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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小晚]下堂妻的悠哉生活[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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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0:14
標題:
[小晚]下堂妻的悠哉生活[全書完]
簡介.....
看遍了家中姨娘鬥豔爭寵的醜態,她隻是想搬出這高宅大院,和相依爲命的小弟在山間過過清淨日子,吃好睡飽,有事沒事逗逗小鳥,種種花草。
然而老狐狸的一張聖旨卻將她送入了似海侯門,將別人眼中醜若無鹽兇悍潑辣的她和那氣質高潔宛若天人的甯王牽在了一起。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聖意難違。
於是,新婚之夜,她便將計就計,由喜慶的新娘變爲可憐的下堂妻……她從未想過要和王爺真正扯上關系,然而卻似乎天不遂人願……
本文女主腹黑參半,頂著兇悍潑辣的惡名,偶爾扮扮小豬吃吃老虎,偶爾和騎在她頭上的小妾耍耍心機鬥鬥寵,小日子過得也挺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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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姐弟情深
寒梅輕搖,香氣襲人。
午後的景園處處彌漫著冬日陽光里溫暖香甜的味道。
遠遠望去,紅梅深處,一位大約十五、六歲的靈秀少年正神情專注地坐在石桌旁凝神揮毫。他的身旁站著一個清麗丫鬟,不時的遞水調色。
看那少年骨架縴瘦俊雅,面容白皙如玉,神情專注于宣紙之上,渾身散發出文靜清淡的氣質。
不遠處的宋驊影也不走近,只是默默地站著,似乎不忍打破這一片寧靜安詳。她的視線停留在弟弟那雙長袍下安放在輪椅上一動不動的腿,眼底慢慢氤氳起一層霧氣。
眼見他如此認真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隨手便抹掉眼底的水液,嘴角噙著一抹淡笑,走向前去,隨意揀了張石凳坐下,看那畫中之人已完成了大半,瞥了眼一旁紅冊上的名字,贊道,“袁香雲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如此絕色的一天。”
宋驊君看了姐姐一眼,嘴角含著一抹得意的笑,筆不停手。
宋驊影又隨手看了幾張閨中千金的畫像,經由宋驊君潤色之後,即便只有三分顏色此刻也有了十分姿容,巧的是與之前的容貌竟無太大差別,不會覺得刻意雕琢。
“姐姐比她們好看多了。”宋驊君停筆看了宋驊影一眼,目光清澈誠摯。
宋驊影沒好氣地拍拍他的頭,然後故作正經地說道,“你姐姐我這輩子最慶幸的就是沒被生成美女,別詛咒我。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宋驊君聞言輕笑,低頭給畫像上色。
皇上半個月前下旨,要京中四品以上家中適婚的千金畫了畫像上呈聖閱,給二皇子殿下,也就是現在的寧王殿下甄選王妃。
寧王楊宇凌不僅是音國的傳奇,更是音國女子中的天神。十三歲出兵平西北,十五歲出仕做狀元,十七歲周游列國……文韜武略,無所不能,無所不精。
他不僅有上品的儀態,俊美的身段,而且一身淡雅白衣更襯出他有如神仙般溫雅出塵的品質。以他皇子的尊貴之姿,原本可以驕傲的不可一世,但是他待人卻總是是斯文有禮,一臉笑意。
女人對他來說絕不陌生。自他出生到年長,身邊圍繞著太多女人。環肥燕瘦,身姿各異;美媚冷熱,性情不同;琴棋書畫,各有所長;有太多的選擇……但是他一個都沒要。
他是女子夢中的天神,男人現實中的模板。
所以一聽說是給寧王選妃,京中女子無不瘋狂。一時城中綾羅綢緞貴如金,胭脂水粉等女子裝扮的物件也金貴的很,倒是讓京中的彩蝶坊,珠玉樓,胭脂齋等賣女子物件的商號趁機狠狠賺了一筆。
墨跡軒,一個毫不起眼的名字,卻也在這場賜婚大行動中聲名鵲起。墨跡軒的神秘當家憑著那只妙筆,硬是將只有三分顏色的姑娘畫成了十分美貌,卻並不讓人覺得恭維。而且此畫師不同別的人要一直照著人畫,他只要在簾幕後看上一眼,讓客人回家等候,等上三日便可取畫。彼此不用見上面,這對未出閨閣的千金小姐更是一項好處。誰也不知道墨跡軒背後的那神秘畫師竟然就是眼前這位腿有隱疾的少年。
“童言無忌?姐姐可忘記了昨日才給君兒過的生日,君兒已經十六歲,不小了,別家的男孩子這個年紀都能成親生娃娃了。”宋驊君很有自知之明地道出實情。
“也是,會掙錢了就覺得自己長大了,瞧這些個畫,一幅少說也有一百兩白銀呢。”宋驊影翻著紙張打趣道,“既然不小了,咱們也順便挑個順眼的弟妹吧。這袁侍郎家的二小姐不錯,不過是經你的筆畫成的,勉強打個對折就不夠看了;這張是張御史家的三小姐吧,眉清目秀的,小家碧玉也別有風采;這張不是張丞相家的小孫女嗎?一看就是個活潑脫跳的性格,倒也是天真浪漫的很……”
宋驊君窘迫地看著自己姐姐煞有介事地一張張挑著,嬌嫩白皙的俊顏上浮上一抹緋紅,半晌才擠出一句話,“君兒怎麼畫也賺不了姐姐的百分之一,姐姐還是先忙自己吧。”
宋驊影心中一頓,繼而淡笑道,“姐姐的事明年開春了就會辦,只是有點不放心你。”
“姐姐真的要嫁給他?”宋驊君將自己手中的筆擱下,縴雅的面容凝著一抹擔憂,目光炯炯地直視她。
“真的,再過幾日那老狐狸就會下聖旨,變不了。”
“如果姐姐不願意,我們可以走的遠遠的,他們未必會找得到……拿商行來要挾,算什麼好皇帝!”宋驊君賭氣地撅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怎麼逃的了?”宋驊影摸摸他的頭,輕笑道。
這只是一場交易……一場利益與利益的交易。而且那只老狐狸白紙黑字蓋過手印的,答應如果一年相處下來,與他那寶貝兒子沒產生情愫便可以離開。
一年的婚姻換來一輩子的自由,還有商號強大的後盾,何樂而不為?
“那姐姐喜歡他嗎?”雖然如此,宋驊君還是覺得姐姐受了委屈。
那個寧王,雖然外界傳言很不錯,但是他知道傳言卻是最不可信的。
自家姐姐雖然不是絕色美人,但好歹也是清秀佳人,可是在外面的傳言里卻是丑陋不堪,目不忍視;自家姐姐雖然性格爽直,有仇必報了些,但是傳到外面就是潑辣凶悍,心胸狹隘……都是些什麼人啊!
宋驊影見他皺著小眉頭,便猜到了八九分,捏捏他的小臉蛋笑道。
“又不是要過一輩子,喜歡他做什麼?一不小心喜歡上了倒惹得以後牽掛。”宋驊影安慰弟弟,“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這些話是誰造謠的,信它做什麼?更何況她們可是在你姐姐我這吃了無數暗虧,斗不過咱們,才傳這些流言來解氣的。”
那些姨娘可笨的要死,按照常規,傳出這些不利于自己的流言,沒人來提親自己就嫁不出,嫁不出去就會一直霸佔著這個惹得她們眼紅已久的景園不放,對她們又有什麼好處?頭腦簡單,見到利益就眼紅,吃了虧就發狠,對付起來沒有一點挑戰性。宋驊影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姐,如果我們搬走了,那這景園怎麼辦?”這景園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娘當年的最愛,一桌一石都有著娘與爹當年繾綣美好的回憶。如果那些人搬進來,平白無故糟蹋了娘的心血。再說娘的離開,與這些人就算沒有直接的關系也有間接的,總有些不甘心。
“一把火燒了。”宋驊影聲音清淡,但是其間肯定的意味卻很明顯。
宋驊君有些吃驚,“燒了,可是這座園子是爹爹當年特地早給娘的……”
“梅園也是爹特地造給三姨娘的;竹園也是爹特地造給四姨娘的;梨園難道不是特地造給五姨娘?還有蘭園梅園?爹爹的特地如此泛濫,還真的一點也不值錢。”一說起爹的風流債,宋驊影的嘴角不由的譏誚。
宋驊君似乎有點被嚇住,卻聽宋驊影繼續冷道。
“娘當年選擇一言不發的離開,情願皈依佛門也不願跟那些女人共享一個丈夫就可以看出爹在娘的心中早已一文不值,這些特地建造的房子又有什麼意義?”
“爹昨日來的時候,說想念娘,看起來有些落寞。”宋驊君低聲解釋。
“落寞?放在他身上還真是奢侈。如果他對當年的事真有悔意,如果他對娘真的還有一絲愧疚,七姨娘前幾日怎麼又蹦又跳的大聲嚷嚷自己又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幸好我昨日不在,不然又要惡心的一天吃不下飯了。照我的說法,咱們景園就應該不許任何人進入,這個任何人里也包括爹才是,就你心軟,還許他進來。”宋驊影沒好氣地責備弟弟。
宋清原,堂堂的翰林院大學士,文采斐然,風流倜儻,頗得聖寵,生平極盡得意,卻不知在他的大女兒的眼中卻是如此不堪。宋驊影對他的恨也不全然是因為他的風流害的娘對他失望透頂後皈依佛門,而是當年他帶進門的那位囂張的二姨娘,正是因為她,宋驊君健健康康的一個孩子卻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
說起來也是很俗套的故事。當年宋清原奉旨出京,于青樓中救得一位家道中落的柔弱女子。他雖與宋夫人青梅竹馬,郎情妾意,夫妻情深,但是獨自在外終究寂寞難耐,又實在推脫不了那女子的苦苦糾纏半推半就成了好事,為了不使暇玉蒙塵,為了所謂的責任感,將她帶往京中的時候,那女子此時早已珠胎暗結,宋夫人一時氣不過,便獨自搬到景園居住。起先宋清原還一再地到景園懺悔道歉,但是每到關鍵時刻,便有人來報二姨娘嘔吐,腹痛,暈厥等顯而易見的借口。而一心想要個兒子的宋清原卻信以為真,他卻不知道此時的宋夫人也正懷著身孕,懷的就是之後的宋驊君。漸漸的,宋清原到景園的日子便少了,宋夫人也就真的死心了。當年的宋驊影雖然只有四歲,但是冰雪聰明,將一切都看在眼中……
在宋驊影六歲的時候,宋夫人身體日漸削瘦,便到城郊庵堂中靜養,而此時留在家中的姐弟卻被二姨娘百般刁難,甚至趁人不備,將年僅兩歲的宋驊君推進水中。時值寒冬臘月,鵝毛飄雪,宋驊君雖然被人救起卻早已奄奄一息。幸好當時有位神醫出現將寒氣逼入腿間才救得一命,但是卻也因此雙腿再也不能站起來直立行走……雖然二姨娘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不過至此之後宋驊影對宋翰林的怨恨就沒有停止過,再後來,娘親在白雲庵再也沒有回來過,她冷眼旁觀宋翰林迎進一位又一位姨娘……年幼的宋驊影化身張牙舞爪的小母老虎才保得沒有母親撐腰的姐弟倆安度童年。
見宋驊君發呆,宋驊影輕笑道,“城郊墨山的無白居已經裝修的差不多了,再過些日子就可以搬進去,你喜歡不?”
宋府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風光,但是整座府邸被那群整天只知道爭奇斗艷爭風吃醋的姨娘們弄得烏煙瘴氣,雖然景園還算干淨,不過高宅大院難免覺得氣悶。所以姐弟倆很久之前就打算離開宋府。
一年前宋驊影買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墨山,將宅院建在山腰處,還有一個與宅院相連的大花園,花園里綠樹成蔭,花團錦簇,亭台樓閣俱全,有一個隱蔽的藏書庫,還有一個清澈的小湖,湖中種滿了荷花,一到夏日便可吹著涼涼輕風在臨水閣欣賞“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景。面對著如此湖光山色,宋驊君作畫也會更加的相得益彰。
這無白居的所有房屋布局園林設計都是姐弟倆一筆一筆親手設計,一草一木都精心挑選,非常用心。她還挑選出精于農事的奴僕在山上種植果樹竹筍,山下二十頃的良田種植小麥稻谷,三里外便有個村子,沒事便可以到村子走走逛逛,不是隱居卻盛似隱居。最重要的是白雲庵便在這墨山之巔,離此地不足十里……
一想起很快就能夠在山水間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姐弟倆都很興奮。接著姐弟倆高高興興地討論起明年開春種什麼果樹,在湖中再放養幾尾魚,書庫中再添多少市面上流行的新書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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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聖旨駕到
太元三十年。
天朗氣清,艷陽高照,一個很好的日子。
高頭大馬迎風奔馳,當先一人左手高舉聖旨,右手提著馬韁狂奔,身後十二騎面無表情地緊跟其後。
“聖旨到——”一行人停在宋府門口,門房一看情形,趕緊跑進去通報。
當先一人勒韁下馬,右手恭敬地托著明黃色的聖旨,走近一看,卻原來是位白白淨淨的老太監。
太監當街騎馬在任何朝代來說都是很稀奇的事情,所以一路上跟來圍觀的人群甚多,但是誰也沒有想到他手中的聖旨竟承載著一個讓全城女子集體崩潰的消息——
“原來是魏公公駕臨——”
宋翰林彎著笑容正欲與他拱手寒暄,卻見魏公公不陰不陽的尖細聲音當先說道,“宋大人,時間緊迫,快召集宋府眾人擺香案接旨吧。”
宋翰林一見他手中的聖旨,臉上驚喜交錯,心中明白,趕忙稱是。然後緊急地拉著一個下人,叫他趕緊入內通報諸位姨奶奶和小姐少爺出來接旨。
隨著一具艷紅的嬌軀到來,身後接連不斷的閃出粉紅,玫紅,深紅等綾綢輕裹的豐腴嬌軀,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脂粉濃郁……卻分別是宋翰林的三姨娘挾著四五六七姨娘喜滋滋地來接聖旨。
皇上半個月前曾下旨,要京中四品以上家中適婚的千金畫了畫像上呈聖閱,給二皇子殿下,也就是現在的寧王殿下甄選王妃。
所以一聽說選婚的是竟乎天神的玉面皇子楊宇凌,京中女子的反應有暴動的趨向也不稀奇。宋家的三小姐和五小姐正好夠上標準,所以三姨娘和五姨娘早早的做好準備,將畫像送到皇宮備選。
如今聽說聖旨到了,最歡欣雀躍的就屬三姨和五姨娘了。兩人平時就斗得凶狠,此刻都以為是自己親生的女兒雀屏中選,互想狠狠瞪了一眼,拉著各自的女兒,娉娉婷婷朝宋翰林身邊挨去,似乎多挨一些勝算便多了幾分。
宋翰林一看人都來的差不多了,才拱手朝坐在大廳慢慢品茶的魏公公道,“公公,人都到齊了,這聖旨……”
“都到齊了?”魏公公不溫不火的將茶杯放在桌案上,把玩著手中的扳指,“皇上曾下口諭,宋家所有女眷皆到齊方可宣讀聖旨,宋大人可是確定了?”
“這……”宋翰林不知道魏公公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宋家女兒卻不盡然真的全部到齊,景園里還住著一位,但是……宋驊影連畫像都沒有送上去,又怎麼可能會有機會被選上?
“小姐,果然不出所料,前廳有聖旨到了。”婢女小舞一臉崇拜地望著在小蝶的幫助下難得地套上精致華服的宋驊影,繼而一扁嘴,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老爺召集了所有人都去前廳去接旨,但是可以忽略了我們景園,直到那位公公非等宋家全部女兒到齊了才宣旨,才急急忙忙派人來請。”小姐大清早的就叫她去前廳看好戲,卻原來真的有好戲上場。
小舞和小蝶是宋驊影的近身侍婢,兩人跟隨她多年。小舞活潑好動,沖動熱血;而小蝶溫婉和順,耐心細致,兩人性格搭配的天衣無縫。
“是魏公公吧?”宋驊影了然地輕笑,似乎對宋翰林的偏心不以為意。
魏公公是那只老狐狸的心腹,當初便是他領自己去見他的。雖然不確定自己與老狐狸的協議他知不知道,不過自己是宋家惡名在外的大小姐身份他卻是知道的,他沒見到自己自然是要等的。
“聽老爺的口氣,好像真的是姓魏。”小舞上千幫忙小蝶一起給宋驊影打扮。
魏公公是宮中的老公公了,身份尊貴,脾氣也大,而且最會拿喬……
“大廳里現在是什麼情形?”問的漫不經心,似乎沒有因為大伙兒都等著她去接聖旨而愧疚。
“三姨娘和五姨娘都很興奮,三小姐和五小姐似乎很緊張,至于老爺,雖然看起來笑容滿面,但是被魏公公幾句話問的整張臉都要扭曲了,看起來丑了好多。”小舞歪著腦袋想了會兒,便將自己瞬間察言觀色後的結果濃縮成一句實事求是。
一向注重保養的宋翰林連大笑都要刻意減低三分弧度,扭曲面容對他于他來說難度實在太大……
“小姐,要不要快一點?園外又有人來催了,說全府的人都在等著小姐呢,魏公公有點生氣了,只怕……”
“怕什麼?還怕他拿著聖旨回去自己嫁?”宋驊影絲毫不以為意地揮揮手,“慢著點,既然等就讓她們多等會兒好了,難得三姨娘和五姨娘如此興奮,我又怎麼好意思這麼快就讓她們哭泣?”
雖然當初簽那張不平等條約時很無奈很沮喪,不過一想起當夢想如此接近卻砰然破碎時,平日趾高氣揚的三姨娘和五姨娘那副動人的嘴臉就不由的心情大好。
大廳里聚滿了宋翰林的愛妾,一聽說全家人都要等宋驊影一個人,不由的都嘰嘰喳喳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叫她出來有什麼用?這寧王選妃還能選到她頭上去?也不想想她是什麼長相!”五姨娘早就跟她不和,暗中嘟噥了一句。
“對啊,長的又丑,又凶,又悍,到時候一使上脾氣,忤逆了聖旨,豈不給我們帶來滔天大罪.老爺你還要等她做什麼?”最為嬌貴的七姨太嫌膝蓋疼,跟著低聲抱怨。
“就憑她那長相,配個府里的奴僕都嫌高攀,現在叫出來不是明擺著丟臉嗎?”六姨太曾被宋驊影當面揮過耳刮子,見五姨太七姨太抱怨,惡毒的話便脫口而出。
宋翰林見魏公公老神在在地喝著茶,玩味地看著他的諸位妾室議論紛紛,言辭毒辣,頓感面上無光,神情更顯窘迫。
好吵,真的好吵。這美人恩看來也只有瀟灑倜儻的宋翰林消受的起啊。
魏公公微蹙眉頭,拿起一杯茶,拿茶蓋慢條斯理地撥著浮在上面的翠綠葉子,做足了架勢才慢悠悠地開口。
“宋大人也是朝廷命官,不會不知道延誤了接聖旨就是對皇上不尊,其心當誅啊。”見過大世面的人真是不一樣,氣勢拿捏的恰到好處。魏公公的聲音雖然輕柔的近乎不可聞,卻嚇得廳中原本嘰嘰喳喳的三姑六婆一下子靜默,大氣都不敢出。
“小女馬上就到,馬上就到。”宋大學士緊張地想抬手擦汗,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位皇上跟前當紅的魏公公為什麼非指名道姓要大女兒出來。以宋驊影那牛脾氣,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來……宋大學士又緊張的抹了把汗。
宋驊影卻在這個當口踩著點子踏進大廳,剛好聽見了那些姨娘不懷好意的話,嘴角輕輕一笑,越發覺得自己平日在她們面前的潑辣勁收效甚好。
宋夫人在宋驊影八歲的時候離開,年幼的她便沒人逼著裹腳,所以一雙大腳走起路來特別安穩。姍姍來遲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讓大廳里的人在外人面前多說些她的壞話,她倒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只是如果這些話讓楊宇凌連見她一面的興趣都沒有就可以省卻很多麻煩了。
宋驊影好笑地看著眼前的宋家人,垂眉低首故作柔順的目光在看向她,那眼中的敵意再明顯不過,不過無動于衷是她眾多的優點之一。
宋翰林凝視著眼前的大女兒,娥眉淡掃,清塵脫俗,雖然沒有絕世容顏卻也清麗可人,絕然不像外間所傳言的那般丑陋不堪。
魏公公抬頭見她進來,臉上堆滿笑容,笑得近乎恭維,“這位便是宋家大小姐吧,既然人都到齊,就快跪下來接旨吧。”
眾姨娘見魏公公待宋驊影如此客氣雖然不甘心,卻也不能發作,只能規規矩矩地跪下來接旨。
卻聽魏公公尖細的宣旨聲便響徹在大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宋家長女宋驊影,品貌端莊,溫柔賢淑,蘭心蕙質……特賜婚給寧王殿下為正妃,欽此!”
這道聖旨如青天白日一道悶雷劈下,在場人中無不腦袋一片空白,都傻了……
宋驊影卻依舊神色如常,恭敬一拜,“謝皇上恩典。”
宋家人眼睜睜地看著平日潑辣凶惡的宋驊影正如聖旨所言那般“溫柔賢淑”地對著魏公公笑語盈盈,還不忘給予重賞。
宋大學士才回過神來,溫雅清透的俊顏上透露著不可思議,哆嗦地問道,“影兒……皇上下旨將你賜婚給……寧王?”
感受到身旁嫉妒、怨恨、不甘等刀鋒劍影的洗禮後,宋驊影玩味地回了一句,“爹爹是嫌棄魏公公宣讀聖旨的時候聲音太小?”
魏公公聽見這句話,明知是宋驊影故意曲解,有意助她一把,便順著她的意思將面容一黑,朝宋翰林一拱手,冷冷道,“宋大人連雜家的聲音都聽不到,只怕也辦不好皇上的差事,雜家這就回宮將事情稟告皇上,走!”一揮手,十二騎便隨著他魚貫而出。
眼睜睜地看著魏公公怒氣沖沖地離開,宋翰林一下子跌倒在椅子上。皇上雖然對自己素來不錯,不過魏公公才是他身邊的大紅人,朝中無人不想著巴結。如果魏公公在皇上面前稍微說上自己一句壞話,只怕比別人美言幾百句都要強,這可如何是好?
宋翰林這廂為著自己的仕途擔憂,那廂女眷們早就熙熙攘攘鬧開了。
“怎麼可能?!皇上怎麼可能將你賜婚給寧王!寧王那麼天仙一樣的人物豈是你這丑女能配得上的!”嬌弱的三小姐對著寧王相思甚重,眼見聖旨駕臨,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自己滿心以為可以得到王妃寶座,永遠陪伴在他左右,卻誰知聖旨上賜婚的卻不是自己……一時受不了打擊,軟倒在三姨娘的懷中。三姨娘又是擔憂又是氣憤,一邊慌忙的掐她人中,一邊破口大罵。
“品貌端莊,我沒聽錯吧?聖旨上居然說宋家大小姐品貌端莊?誰不知道宋驊影丑若無鹽,讓人目不忍視?”五姨娘一時氣不過,滿眼怨毒。
“五姐,聖旨還說宋大小姐溫柔賢淑呢,真是好笑,誰不知道宋大小姐凶悍潑辣,遠近馳名啊。”七姨娘眼見宋驊影平日對自己毫不客氣,趁機落井下石,掩著錦帕故意吃吃笑道。
“七姨娘,聖旨上不止說大姐品貌端莊,溫柔賢淑,而且還有一句蕙質蘭心……大姐真是的,自己丑就算了,還平白了侮辱了這麼好的詞。”從打擊中緩過神來,五小姐宋驊傾怨毒地說道。三姐嬌弱不堪哪是自己的對手?滿心以為這王妃寶座自己唾手可得,卻誰知半路殺出宋驊影這個丑女。
面對鋪天蓋地不堪的言語,宋驊影一眼不發地掃視了眾人一眼,嘴角彎起一抹好笑的弧度,眼底滿是戲謔,“諸位姨娘和妹妹們口口聲聲對聖旨不滿,也就是說……你們懷疑皇上的眼光?”
竟敢懷疑皇上的眼光,就是對皇上不敬,膽子不小啊。罪名一旦成立,滿門操斬啊……
“你別事事都拿皇上做擋箭牌,你以為你認識皇上啊?”五姨娘不服氣地干嚎,不過氣勢明顯弱了許多。
“如若不認識,影兒又怎麼會雀屏中選?別人不記得,五姨娘怎麼會不記得爹爹可是一個不小心就‘忘記’了將影兒的畫像上呈御覽哦?害得影兒沒辦法,就親自頂著如此丑陋不堪的面容進宮面聖了。”眉眼彎彎,笑得好不得意,唇畔吐出半真半假卻氣死人的話。
當年沒有爹疼沒有娘愛的宋驊影在這些姨娘的白眼下被欺凌的夠慘,只能化身凶惡的母老虎才能保得姐弟兩周全。不過現在她早已長大,在商場上歷練多年,道行也逐漸升華,論掐架,這些養在深閨里的姨娘全部加起來也不夠她看。
五姨娘故意在畫像上呈之前,很不小心的將茶水灑在宋驊影的畫像上,當時來的太監又催的急,便將宋驊影的畫像擱下了,這件事情宋驊影也是事後才知道。
“你騙豬啊?!你以為皇宮是你想進就進的?你以為皇上是你想見就見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哼!”五小姐宋驊傾不服氣地撇嘴。
“我本來就是說來騙豬的。”宋驊影一副你真聰明的樣子,繼而指指一旁有點呆愣的幾位姨娘,嘴角勾起一抹戲謔,“不過一不小心還真的騙到了幾只呢。”
“你——”幾位姨娘如夢初醒,方知自己被騙了,正欲破口大罵,卻被宋驊影放在唇邊的食指輕輕一噓怔住。
“諸位姨娘心中不服氣,想破口大罵的話影兒也不阻止,不過皇上今天下的聖旨姨娘們可是聽清楚了,宋家長女宋驊影賜婚予寧王殿下為正妃。也就是說,影兒如今已經是皇上的媳婦了,膽敢辱罵王妃,損了皇家威儀,傳到聖上耳中,到時候如果有什麼後果,諸位姨娘可不要怪影兒不給你們求情哦。”
“你——”在場所有人都漲紅了臉,指著她卻再不敢罵出聲。
“哦,對了,既然是嫁入皇家,太寒酸了也是丟宋府的臉面不是?既然我娘早已是方外之人,不在府中,那就麻煩諸位姨娘替影兒準備嫁妝咯。至于是一百二十抬還是二百四十抬,就按皇家的祖制好了,送的少了諸位姨娘面上也無光不是?”宋驊影故意忽略她們的敵意,漫不經心地加上這幾句。這些女人別的本事沒有,不過對錢財的重視和搬弄是非的本領成正比,要她們出錢,比割她們肉還疼,所以這個懲罰最是適合她們。
滿意地看到姨娘們漲紅的面容漸漸變得慘白,宋驊影決定此刻好心地收手,“既然諸位姨娘都沒有異議地話,那影兒就先告退了。”
她抿著唇角,心情大好,眼底更是閃著滿足的笑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0:58
3.穎華沉落
“小姐今天還去商號巡視嗎?”小舞見她從前廳回來後,眼底眉梢都是笑意,似乎心情很好。
彩蝶坊,珠玉樓,胭脂齋等十來個小姐名下的商號一個個巡視過去可要費不少時間呢。
“去,自然去的。不過經這聖旨一鬧,估計外面圍著宋府打聽消息的人不少,如果我們大搖大擺的從後院出去會有些風險。小蝶去通知河伯,叫他套完車後到大榕樹下等候。小舞幫我換男妝。”
景園處在府中最後的位置,與後院相連,再加上宋驊影平日行事潑辣,前院的姨娘小姐少爺們也不敢來,宋翰林更是難得才會過來。所以這些年來當別人以為失寵的宋家大小姐躲在園內自怨自艾時,宋驊影卻早已溜出景園賺白花花的大銀子去了。
不一會兒,鏡中便出現一個面容清秀儒雅的翩翩少年。
落華影,一個響當當的商號。她旗下有彩蝶軒,珠玉樓,胭脂齋,清音樓等店鋪。這些店鋪在京城站穩了腳跟後,便在整個音國欣欣向榮地發展開來。如今的落華影,早已是一個遠近馳名的商號,甚至對整個音國的經濟,都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彩蝶軒是專門做絲綢絹布的布莊,它可不是一見普普通通的作坊,規模之大,在整個音國都屈指可數,可以說是賺盡天下女子的銀子。其下有織廠,絲廠,染廠等諸多提供原料的工廠,其上有絹紡,絲坊,繡坊,還有成衣坊等諸多分坊間。
彩蝶軒還是御定進貢皇宮的絹布坊,宮中女眷的首選,就連太後都喜歡的不得了。所以彩蝶軒也就成了音國官家千金或富家小姐心目中的最愛,不僅綢緞本身上乘的質量,也是因為它代表了尊貴的身份象征。
珠玉樓是專門從事珠玉首飾等交易的商號,有手藝絕佳的金眼玉手的成師傅坐陣,京中貴女要打首飾,或要買首飾,珠玉樓自然也是首選。
此外還有賣胭脂水粉的胭脂齋,經營琴簫樂器的清音樓,買賣字畫的墨跡軒等商號,在宋驊影的管轄下,自然也是一派欣欣向榮的繁華之景。
宋驊影雖然生性聰穎,但是作為深閨女子的她一開始自然沒有能力開起如此大的坊間。這還要從六年前說起。
那一年,正是飄雪鵝毛的季節,年僅十二歲的秋沉落與李穎華攜手離家出走。游到音國的時候恰巧救了當時落水的宋驊君,後來聽說了事情的始末後,以她們兩個好玩的性格,自然狠狠教訓了二姨娘。
但是考慮到宋驊影雖然聰明,但是畢竟年幼力氣小,又不會武功,多半還會吃虧,于是便給她們考慮出路。幾個小孩子嘰嘰咕咕半天,最終還是決定開店賺錢最實在。于是三個半大的孩子就湊份子開始第一間彩蝶軒。
彩蝶軒一開始其實就是一間成衣鋪子,不過別看秋沉落嘴角時時刻刻掛著淺笑,她新奇的主意卻是最多。從衣裙的設計到瓖邊的扣子,從店鋪的裝潢到伙計的聘請,從模特的出現到賬簿的計算,花樣不斷,卻往往都推陳出新,給店鋪帶來了良好的經濟效益。
宋驊影的第一桶金就這樣賺了個滿堂缽,而秋沉落與李穎華對她來說恩同再造,所以在之後開的商鋪里,也都算上了她們的一份。以今日的彩蝶軒等坊間來說,實在不算是小數目。
秋沉落和李穎華雖然算是彩蝶軒的小股東,但是她們生性瀟灑,不喜約束,以秋華雙月之名在江湖中混的風生水起,只是偶爾也到音國小住片刻。不過她們這兩個小股東也不是白做,秋沉落更是告誡碧落宮在音國的暗線,隨時聽候宋驊影的調度。
每月十五都是宋驊影巡視京城商號的固定日子,自實行日起便從來沒有間斷過。
這些坊間店鋪分散在京城四處,平日有專門的掌櫃嬤嬤們打理,一一巡視過來也頗費了一些時間,不過幸好坊間商鋪里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掌櫃嬤嬤們自己都能處理好,于是便按慣例命小舞小蝶抱了當月的賬簿準備帶回去看。
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傍晚十分。刺眼的陽光被雲朵遮住了,天色陰陰的,寒風也起了,似乎有下雪的跡象。
宋驊影伸伸懶腰率先走出馬車,往一旁的酒樓走去。小舞小蝶兩個小丫頭也一副小廝的裝扮,無奈地對望一眼後便疾步跟上。
她們知道小姐每次出來都極愛到酒樓茶館之類的地方坐坐,因為這些地方往往是消息和流言傳播最快的地方。不是小姐無聊了愛聽八卦,而是因為那兩位與小姐交好的朋友自去年歲末之時,黃昏之後,最後現身于蒼茫山上與了塵大師煮茶論禪,下了三天三夜的圍棋,然後飄然而去,至今沒有任何音訊。
雖然以那兩人的才智武功,足以笑傲江湖,但是突然間在武林中銷聲匿跡還是讓小姐擔憂了很久。小姐與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沒什麼感情,但是對秋沉落和李穎華卻看的極重。
她自己也不經苦笑,連碧落宮的暗線也不知道落兒的下落,這些酒肆茶館里又豈會有人知道?
小舞先一步進去,撩開厚重的簾幕,宋驊影撩袍進去。
里面熱氣騰騰,比外面溫暖了許多。此時正是晚飯高峰期,酒樓里聚集了不少食客,三三兩兩結伴而坐,吵吵嚷嚷的爭論著什麼。
宋驊影眼見小二忙碌的跑來跑去,便自己找了個顯眼的位置坐下,招手點了幾樣精致小菜,還不忘點了一籠包子並小菜燙酒送到守在車上的河伯。
宋驊影一襲月白長衫外罩著一件玄狐外袍,眉目雖然清秀,卻並不十分出眾,所以眾人一看之後便回頭自顧說話,她也就狀似無意地豎起耳朵。
聽得數語,宋驊影不由苦笑著暗自搖頭。
原來這酒樓中討論的最激烈的就是今天早上魏公公帶來的那道足以讓全京城女子集體崩潰的消息。
只聽一人的聲音略響,“寧王殿下的選妃已經落幕了,聽說皇上欽點宋家大小姐為寧王正妃呢,就是今天早上下的聖旨。”
一時間,眾人都被這個話題所吸引,紛紛發表自己的驚訝與不滿。
“宋家大小姐?不是聽說丑若無鹽,無人敢娶?聽說長得比俺家閨女還不如呢。俺就是沒混個官職,不然如今也是皇親國戚了。”
“王二你就吹吧,你家閨女那長相,十里八鄉也找不出一個相像的,要真有機會上呈皇上御覽,還不把皇上給嚇著了?”他旁邊身著青色布衣的魁梧中年人笑著打趣道。
“而且聽說那宋家大小姐潑辣的很,成天頤指氣使,不僅隨意毆打奴僕,連三夫人四夫人等都被她打了好多個耳刮子呢。這可是真事!劉五家的婆娘的二妹妹的三姨的四女兒就在宋府做丫環,錯不了!”
宋驊影眼見身旁的兩個小丫頭鐵青著臉,氣呼呼地將筷子一放,一副快要發飆的樣子,不由的輕笑,“吃飯,吃飯。”
“小姐,他們這樣說你,真是太過分了!”小舞咬牙切齒地自牙縫中蹦出這幾個字。
“還有更過分的,繼續聽吧。”宋驊影不以為意地夾了塊東坡肉。
“你們都不知道吧,聽說當年宋府的二姨太不知怎麼的得罪了這位大惡女,結果第二天被揍得直挺挺地抬出宋府,自此後整個人瘋瘋癲癲的,後來還跌倒河里淹死了呢。”
“不管那二姨娘怎麼得罪,終究是姨娘,她這樣做真是太過分了。我早就聽聞此女凶悍異常,卻沒想到如此作惡多端!寧王不僅氣質高潔,更是蓋世英杰,皇上怎麼會將這惡女指給神仙一樣的他啊。”
眾人一陣唏噓,皆發出一陣陣感嘆。
“你們不需要太為寧王擔憂,其實指婚的不僅僅只有宋家的大小姐,原尚書的千金同時也指給了寧王做側妃呢。”
“原尚書的千金?那豈不是京中盛傳才貌雙全的原紀香原小姐?”
“是啊,在去年的賞花宴上,紀小姐美貌絕倫,才藝高超,一舉奪魁。聽說那時候寧王對她就有好感了,所以每個人都以為正妃非她莫屬,卻沒想到還是被聲名狼藉的宋驊影壓在底下,只是一個側妃,倒是委屈了。”
“側妃又有什麼不好?宋大小姐那樣的人必然不會受寵,只要寧王多寵原小姐一些,豈不比被冷落的正妃強上許多?過個一年半載,懷上小世子,這正妃之位還不手到擒來?”
大堂中熙熙攘攘,爭論不絕。一說起神仙般的人物被大惡女玷污,一個個都義憤填膺,如今聽說還有一位原紀香,便將所有神仙眷侶的幻想都寄托在她身上。
宋驊影不動聲色地喝著茶,即便是聽到污蔑毒辣的話語,眼角眉梢也不動半分。但是聽到寧王將要同時迎娶側妃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的神色。因為父母的原因,她對愛情早已不抱希望,對三妻四妾更是深惡痛絕,不過隨即一想,自己只是因為一紙合約才答應嫁給寧王,一年後便要離開的,這一開始對他就不公平,難道還不許他找自己喜歡的女人嗎?如此一想,心中便也平衡了。
宋驊影正低頭思索,忽然聽見一陣喧鬧聲,不由的抬頭看去,只見一位年約五六歲,衣衫襤褸,面容髒污的小男孩正被先前大聲說話的彪悍漢子倒提著大聲喝斥,“臭小子膽子倒不小,竟然拿髒手伸進本大爺的盤子里,本大爺吃剩下的東西寧願喂狗也不給你個豬狗不如的臭東西!快將吞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哪里來的小叫花?髒兮兮的。小二,你們店里如果下次再讓這些不三不四的人進來,爺以後可不會再來了。”一道陰柔的聲音厭惡的響起。
小二見狀,趕緊跑過來,指著倒掛著臉上漲得通紅的小男孩抬腿就是一腳,“你個小叫花,這里是你隨便來的地方嗎?快滾快滾!”
一見白花花的湯汁里飄著一層烏黑的油脂,那彪悍大汗心中更怒,大喝一聲,將小男孩隨手甩出——
眼見那小男孩的頭正要撞上堅硬的牆壁,在座的人雖有幾個心中不忍,但是更多還是抱著看好戲的態度,竟無一人出手相救!
就在關鍵時刻,忽然——自中央的座位中彈出一道清麗的身影向前射去,隨手兜住小男孩,手足借著牆壁的力道,瞬間又飄到座位上。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幾乎就在一眨眼的時間。
好俊的身手!
仔細一看,卻是一個嬌小單薄,似乎風一吹就倒的小書童。沒想到原本柔柔弱弱的小舞丫頭竟有如此俊俏的輕功,此刻的她正得意洋洋地將嚇得大氣不敢出的小男孩放在一旁,眨眼向宋驊影邀功。
小蝶舞是秋沉落和李穎華路見不平的產物,由奕國一路帶到音國,見她生性聰穎便過了一回師傅的癮,她們兩人本來都勝在輕功絕頂,所以交出來的半個徒弟也是輕功最拿的出手,後來兩人便將小舞丟給宋驊影後自己溜走了……
宋驊影沒好氣地白她一眼繼而抬手招來小二,然後柔聲對站在她面前的小男孩道,“小弟弟你愛吃什麼?隨便點沒關系。”
她注意到眼前的小男孩一身的破棉絮露出里面白棉,面色蠟黃,似乎很久沒吃飽過,腳上的鞋子還是夏天的薄底布鞋,前頭破了,露出沒有穿襪子的腳趾頭。
現在已經是寒冬臘月,外面天色陰沉,似乎快要下雪了……這孩子,一定很冷吧。
“我……真的可以隨便點?”小男孩倔強地擦掉嚇出的眼淚,圓溜溜的眼珠子期待地望著宋驊影,看得她心口一窒。忽然想起當年年幼的弟弟被別的兄弟姐妹欺負後回來望著自己的那雙倔強而委屈的瞳眸……
“是,你愛吃什麼,大……哥哥都請你吃好不好?”宋驊影心底忽然變得柔軟了,拍拍他的頭,笑道。
“那……我要點最貴的東西。”小男孩微弱的語氣說著豪氣的話。
宋驊影倒不覺得怎麼樣,倒是小二一臉的鄙視,暗中嘀咕了一句,小叫花還真是不知道好歹。還沒嘀咕完便被小舞一記眼光狠狠殺過去,“聽到沒有,這位小兄弟要吃最貴的東西,還不快去做來?!”小蝶更是配合的朝小二的臉上砸過去一個足足有五十兩的大元寶。
砸完小二,小蝶豪氣地拍拍小男孩,“小兄弟,好樣的,這樣才解氣嘛。”
小男孩有點不明白她的意思,弱弱地回轉頭問宋驊影,“大哥哥,最貴的東西是不是就是最好的?吃了是不是馬上就可以不生病了?”
剩下宋驊影和小蝶小舞三個面面相覷。
了解了原因,宋驊影請匆匆請了大夫由小男孩帶路,到了他家的小平房。
小男孩的母親生病了,寒氣入體卻沒錢請大夫,再加上勞累過度,又加上營養不良,于是病情就加重,最後連床都起不來了。
小男孩叫劉小桌,父親早亡,只剩下他和母親兩個人相依為命,平日里就劉寡婦給人漿洗衣物和做做女紅度日,日子過的很清苦。
劉寡婦經由大夫針灸,又喂入最為滋補的藥膳,還有藥劑,很快便醒了,對宋驊影幾個人千恩萬謝,請求恩人留下大名,以待有機會相報。
見幾個人推脫的要離開,也不好強求,便叫劉小桌從針線籠里拿出三個做好的荷包送給她們三人聊表心意。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姐,我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小蝶耳聽呼呼的北風不絕于耳,掃的破敗的戶牖發出一陣陣的咯吱聲,滿臉的擔憂,一把拉住正欲功成身退的宋驊影。
宋驊影正欲將荷包放入懷中,但是觸摸到荷包上的針線紋理時,心中一頓,拿出來一看,不由心中有些欣喜,笑著看了小蝶一眼,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劉大嬸,這荷包是你親手做的?”宋驊影忽然收住腳步,回身指著荷包上的圖案對劉寡婦問道。
“回恩人,是小婦人做的荷包,平日便拿到市集上賣,順便換回幾個錢。”劉寡婦回答的恭恭敬敬。
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荷包,荷包上繡著的也是普通的牡丹,但是……宋驊影仔細一看,就發現這個荷包不簡單。牡丹的睫葉用了滾針繡,枝干用了別針繡,花朵更是用了極其復雜的蒙針繡,劈絲層次分明,排針極密,光影分明,施針勻細,手法嫻熟,就連彩蝶軒繡房的一等工也做不出來如此繡品!
“一個荷包能賣幾文錢?一天能賣出幾個?”劉大嬸和小桌子的日子過得如此清貧,應該沒賣多少錢。
“三文。一天能賣出五個,就算是很好了。”劉大嬸無奈地嘆息。
宋驊影知道,雖然民間刺繡需求很多,但是繡工的規模也很大,大戶人家自己家里多半會有刺繡房,基本能夠自給自足;而一般的老百姓家里的婦人也靠刺繡貼補家用,一般都不用購買繡品。彩蝶軒的繡品能夠進貢宮廷,所以家里辦喜事的多半會去彩蝶軒置辦,也圖個喜慶的名頭。但是劉大嬸專賣幾個荷包,自然是賺不了錢的。
“大嬸的針法不俗,為何不到繡坊里去?就拿彩蝶軒來說,繡坊里一個二等的繡工一個月就可以拿三兩銀子,大嬸針法如此之好,就算做一等工也不過分。”
劉大嬸的眼楮亮了一下,但是只一瞬間就灰下去了,嘆了口氣,對著宋驊影無奈地說道,“難得公子對繡坊的事如此熟悉,但是公子有所不知,當初小婦人為了糊口原先在繡坊呆過,但是那繡坊……唉,不說也罷。”
“娘,這位哥哥很好的,還有那位小哥哥,很厲害,會飛的。”劉小桌指了指原先從空中將他接走的小舞,然後轉身可憐兮兮地求著他母親,“我們說出來好不好,說出來,哥哥們會幫我們報仇的。”
“是啊,大嬸,如果有什麼我們可以效勞的地方,我們一定會幫的。”宋驊影真誠地說道。她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不過看劉大嬸對繡坊如此反感,便不好說出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1:10
4.車下救人
劉大嬸此時也不好隱瞞,便將實情說了出來。原來當初劉大嬸到了繡坊,繡坊的管家是位嬤嬤,見劉大嬸針法獨特,對她還算不錯,嬤嬤的那口子對劉大嬸也很照顧,但是時日一長,嬤嬤的那口子便對劉大嬸動手動腳,甚至有一次被那位嬤嬤撞了個正著。
那嬤嬤為了維護自己的那口子,便說是劉大嬸主動勾引她家那口子,克扣了劉大嬸的全部工錢後尋思了個借口便將她趕走。那家繡坊是上頭有當官的撐著,官官相護,劉大嬸自然討不了公道。自此,劉大嬸名譽敗壞後,也沒有一家繡坊肯收留她了。
“大嬸您說的那家是陳記繡坊?”
沒等宋驊影開口,小舞聽完劉大嬸的述說後,按捺不住開口。陳記繡坊素來名聲不正,不過背後有官府撐腰,便耀武揚威起來,與彩蝶軒素有商業上的沖突,所以小舞一猜便猜到陳記。
“這位小哥怎麼會知道?難道我的事……咳咳咳……在整個京城都傳得人盡皆知了?咳咳咳……”劉大嬸雖然知道自己不可能這麼出名,但是她臉皮薄,一想到這種可能,不由的急得猛烈咳嗽起來。
“不是不是,大嬸您不要急。”宋驊影沒好氣地瞪了小舞一眼,扶著劉大嬸喝了口水,才隨便尋思了個借口,“陳記繡坊雖然名氣不小,不過名頭卻不好。前日我這小奴奉家中長輩之命到陳記買了些繡品,但是賣回來的繡品非但材質不佳,而且色澤也不怎麼鮮亮,被家中長輩教訓了幾句,所以心中不滿,此時聽大嬸您說起,她心中氣恨陳記,便隨口猜了陳記。”
小舞扁了扁小嘴,也沒再說話。
“原來是這樣。”劉大嬸放下了心,悠悠一嘆,對著小舞語重心長的說道,“這位小哥,小婦人說句老實話,陳記繡品的質量在整個京城來說,也排不到前面去。要說這繡坊,最好的便是彩蝶軒了。以後你要買便去彩蝶軒買,你家中的長輩就不會怪罪于你了。”
宋驊影和小蝶小舞對望一眼,眼中的驕傲不言而喻。
然後,小舞故作天真地瞪大眼楮,“彩蝶軒的繡品真的好嗎?”
“你們畢竟是男人,分辨不出也是實情,但是小婦人也是做慣陣線的,一看便知道好壞。前幾日,隔壁王二家辦喜事,花了大錢到彩蝶軒買了一副枕套,歡喜的不得了。小婦人也看過那針線,確實是好。”
“既然彩蝶軒這麼好,劉大嬸您的針線也這麼厲害,您為何不去彩蝶軒試試?”小蝶冷靜地問道。
“唉。彩蝶軒雖好,卻哪里有小婦人我的容身之處啊。”劉大嬸悠悠嘆了口氣,“當年陳記事件後,就再沒有哪家繡坊肯要小婦人了,更何況是彩蝶軒這麼大的繡坊?只怕沒走到門口便被吆喝出來了。”
劉大嬸當年離開陳記後,也找過幾家繡坊,但是那幾家繡坊一聽說她是被陳記趕出來了,便二話不說就打發她走了。後來她便沒有提起陳記,在一家繡坊做了幾天,那家的管事很快便尋思了借口將她趕走。她是聽別的繡工說起才知道原來陳記給這家繡坊是坊主施了壓力,以至于沒有人敢再用她。
“區區一個陳記而已,有什麼了不起!”沖動的小舞義憤填膺,揮了揮小拳頭。
“陳記有大官在背後撐腰,所謂官官相護,我們惹不起的。”劉大嬸示意他們小聲,隔牆有耳。
大官能有多大?不就是陳記的坊主的姐姐做了戶部侍郎的第九房姨太太嗎?自家小姐背後撐腰的可是皇帝,他一個小小的侍郎能比嗎?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他掐到塵埃里去。
小蝶比較冷靜,她得到宋驊影示意,便狀似無意地開口,“那大嬸您以後有什麼打算?如果有機會可以進去彩蝶軒您願意嗎?”
“願意,我當然願意!可是……陳記……”
宋驊影見她有這個意思,便淡笑開口,“大嬸您放心吧,過了這麼些年,這件事陳記可能早就忘記了,就算他沒有忘記,不長腦袋的來彩蝶軒鬧,我們又怕他什麼?!”正好可以幫劉大嬸將舊賬給清一清。
“但是就算沒有陳記的事,彩蝶軒又怎麼肯要小婦人呢?”
“彩蝶軒號稱海納百川,素來喜愛招攬人才,劉大嬸您有這樣的手藝,彩蝶軒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拒你于門外呢?所以只要大嬸您明天拿著這荷包去找管事的劉嬤嬤,她必定會留你的。”宋驊影見她眼中略有猶豫之色,便加緊勸道,“彩蝶軒歸于落華影商號旗下,這點劉大嬸您不會不知道吧?這落華影名聲顯赫,富可敵國,不僅可以庇護你們的安全,而且落華影還建了一家專門的書院,只要是在落華影里做活的,便可以將自己的孩子送進去書院念書,況束修費全免。小桌子年紀這麼小,況長得又聰明伶俐,念書一定會有出息。而且就算念書不成,也可以在落華影里學一門手藝,將來豈不有保障?”
宋驊影淡淡的微笑,清秀的面容散發出淡淡的光暈,看在劉大嬸眼里,卻有一種說不出口的美。
宋驊影這番話真的是徹底打動了劉大嬸。她自己怎麼樣還不打緊,但是怎麼也要為小桌子的將來打算啊。落華影的玄墨書院在整個京城都赫赫有名,不少官家少爺,富家子弟都以進入玄墨書院為榮呢。不遠處劉員外家聽說交了很多束修費才能進入玄墨書院,那天他們家整整擺了一個晚上的酒席,就好像他家的小少爺保準能夠中狀元一樣!
如果小桌子能夠到玄墨書院念書,將來一定會有出息。劉大嬸放在炕上的手不由的緊了一緊,心中已經打定主意,明天病一好,定要到彩蝶軒去試一試。
宋驊影見她這番神色,心中早已了然,淡淡一笑後,便帶著小蝶小舞告辭而去了。
回到馬車上,小舞第一個忍不住開口。
“小姐,你確定劉大嬸一定會去嗎?”她還是不放心,生怕這件好事做不成,半途而廢。
“看劉大嬸那神色,去是一定會去的,只是不知道劉嬤嬤會不會收。如果劉嬤嬤知道陳記的那件事,不敢收,那倒如何是好?”小蝶面帶憂色地幫宋驊影整了整靠墊,不解地望著宋驊影,“小姐為何不干脆寫一封介紹信讓劉大嬸帶去給劉嬤嬤?或者我們派人去通知一下劉嬤嬤?”
“寫推薦信你家小姐我也不是沒想過,不過剛剛為了幫小舞圓謊,說了去陳記買繡品,又怎麼好意思說與彩蝶軒熟識?”宋驊影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示意她給自己捏捏酸酸的肩膀,享受了會兒,才繼續言道,“劉大嬸畢竟心中有陰影,這陰影誰也幫不了她,只有她自己才能走出來,所以要她自己去彩蝶軒便是這個道理。說到劉嬤嬤,我交給她這個大一個彩蝶軒,又豈會不了解她?劉嬤嬤只要聽說了陳記的事,以她那疾惡如仇的個性,再加上商場上與陳記的敵對,就算劉大嬸沒有展示她的繡品,多半也會被留下。況且劉大嬸的手工真的是百里挑一,以劉嬤嬤的眼光,又怎麼會錯過這樣的人才?”宋驊影說的篤定。
“原來小姐將一切算計好了,虧我和小蝶還在瞎擔心呢。”小舞一聽劉大嬸一定能留在彩蝶軒,便高興起來。
馬車快速奔馳,外面寒風呼嘯,如刀刮面,透過簾幕的細縫,吹進了馬車內。宋驊影懷里雖然抱著暖袋,卻還是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天氣怎麼轉的這樣冷。”宋驊影微微皺眉,“不知君兒房內可還有闢寒香丹沒有?他身子原本就不好,可受不得凍。”
闢寒香丹只要放在香爐里燃燒一枚,便會暖氣襲人,溫和馨香,溫暖整整一個晚上。不過這闢寒香丹原料稀少,制造極其繁瑣,所以價格奇貴,很難買到。
“小姐,少爺房內還有五枚,小書小畫都收著呢,她們有分寸的,不會讓少爺受一點點凍。”小蝶見宋驊影擔憂,忙道。
小蝶見她凍成這樣,和小舞對視一眼,便轉身拉開車櫥里的一個暗閣……
“小蝶,你坐好,我不冷,不要浪費了這枚闢寒香丹,回頭你送到少爺房里。”宋驊影懷里抱著暖袋,暖袋外面是毛茸茸的貂皮,倒也真不是很冷,“不知這寒流會持續多久,只有六枚肯定是不夠的。小舞,回去後,你與秋亦青聯系下,他輕功好腳程快,叫他跑一趟雲州。”
只有雲州的一家私人商號才有賣闢寒香丹,而且那位幕後老板脾氣怪異,不易相處,不過和秋亦青卻甚是投緣。而且闢寒香丹不易保存,所以一次最多只能買十枚,所以這件事便要常常麻煩秋亦青。
秋亦青原本是秋沉落留下的暗線中一位明面上的人物,秋沉落和李穎華走後,小舞有事沒事便去找他求教。時間一久,兩人亦師亦友的關系就變得越加復雜了……
小蝶聞言,無言地嘆了一口。小姐做什麼事都是為少爺考慮,她對少爺的好,每個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不久後小姐便要嫁入王府,到時候不能再跟少爺住在一起,還不知道要如何擔心少爺呢。
宋驊影擔心宋驊君在家中凍著,小舞一聽到秋亦青的名字就心馳神往,心中蕩漾,而小蝶卻為著小姐和少爺的分開而擔憂。三個人心思各異,腦中默默地想著,忽然感到馬車一陣晃蕩,便都回過神來。
“河伯,發生了什麼事?”好動的小舞邊問邊鑽出馬車。見河伯徑直跳下馬車,驚慌地朝車輪一邊跑去,不由的跟了上去。
“小姐,不好了,我們的馬車好像壓死人了!”小舞高亢的音調中帶了一絲驚慌。
車內的宋驊影和小蝶一聽,心中俱是一驚,位置靠外的小蝶趕忙掀起厚重的簾幕,宋驊影嬌小的身軀便跳下車,直直朝小舞發出聲音的方位走去。
小舞手中提著一盞明燈,宋驊影便照著光亮看去,卻見河伯懷中已經抱了一個人,只見那人臉上血水與白雪混合,看不清楚面目,但是看他輪廓極是俊美,而且那長袍外緊裹的玄狐皮衣,手工精細,質量上乘,不是普通人家能夠穿的上的。
看他鼻翼間似乎還有氣,宋驊影當機立斷,抓起他的手,搭在他的脈門之上。
宋驊君腿有隱疾,再加上從小身體就不好,宋驊影照顧之余,便也略通醫術。
脈象渾濁,時而強勁,時而虛弱,不像是尋常病,倒像是中了毒的跡象。宋驊影微微蹙眉。
“公子,醒醒。這位公子,醒醒!”宋驊影不斷地搖著他的手,試圖喚醒他,而他卻沒有一點反應。
“小姐,這位公子怎麼樣?還有沒有救?我撞死人了?這麼年輕俊俏的公子被我撞死了,我可拿什麼去陪啊……”河伯緊張的絮絮叨叨,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這位公子還沒有死,而且他原本就躺在這雪地里,倒不是被我們馬車撞的。只不過他頭上的血跡只怕真的是被馬車濺起的冰凌傷到了。”宋驊影指了指旁邊的雪坑,足有一尺之後,應該是他倒下之後下的積雪,“快幫忙將這位公子扶到馬車上,這里天寒地凍的,就算不病死也會凍死。”
于是四個人手忙腳亂的將這年輕少年弄到馬車上。不過馬車中因為之前掀起過簾子,所以雖然比外面要暖和些,卻也冷的人得瑟。
宋驊影看看眼前一動不動躺著的少年,微微咬牙,極其不舍地對著小蝶吩咐,“焚闢寒香丹。”
宋驊影知道護住心脈最為重要,但是她不懂得武功,小舞也是半吊子,幫不了忙。闢寒香丹徐徐燃燒,溫度卻遲遲未上升,宋驊影便將自己先前擱在一旁的暖袋放入少年懷中,暫時為他驅趕寒氣。
在小舞的幫忙下,將少年身上殘留的積雪擦掉,以免等下車廂中溫度回升,雪融化成水,沁入體內。
“咦——”拿著熱毛巾擦拭少年面容的小舞瞪大了眼楮,愣愣地盯著眼前的少年,手中的毛巾高舉,卻是一動不動。
“怎麼了?”宋驊影見她如此,不由的湊上去一看,這一看,倒讓她驚心不已。
這是怎樣一張臉啊,簡直是讓男人自慚形穢,讓女人神魂顛倒嘛……俊美的簡直不像話!這樣的面容,只有在喜愛扮男裝的秋沉落臉上才能得以一見,倒是沒想到眼前這陌生的少年竟也有如此俊逸的容貌。
只是不同于落兒一臉溫暖感染人的笑意,眼前的人緊閉雙目,薄唇紫青,一動不動,即使是在昏睡中,全身亦是散發出冷漠疏離的氣息。
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即使在昏迷中,也要帶有這樣的戒備與威嚴?
“小姐?”小蝶出聲呼喚,將擰干了的熱毛巾遞給宋驊影,擔憂道,“小姐,這位公子到底是什麼病?說到底頭上的傷也是我們撞的,我們還是設法救一救吧。”
“他頭上的傷倒不礙事,塗了金創藥,過不了多久傷口就會自動愈合,也不會留疤。但是我把過他的脈,看他的跡象倒像是中了極厲害的毒,所以才會昏迷不醒。”
“中毒?”小舞小蝶面面相覷。
說話間,只見少年臉上泛青,開始劇烈咳嗽起來,手腳青筋暴起,筋脈痙攣扭曲,臉上呈現出異常痛苦的神色。
“小姐,快想想辦法啊。這位公子只怕不行了……”
“河伯,離陳大夫的醫館還有多遠?”宋驊影抬頭問車外因愧疚而疾馳馬車的河伯。
陳家世代行醫,陳大夫更曾是宮中的御醫,後來年紀老邁,便辭了回到家中。不過陳大夫的醫館在城西,而她們回來的方向是城東,這城東城西算起來還不近。幸好天氣陰冷,又時至晚間,街上行人幾不可聞,所以馬車奔馳的飛快。
但是即便如此,尚需半個時辰,只怕這位極其俊美的少年熬不住啊。
看來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宋驊影自荷包中取出一枚棕色的藥丸,頓時香氣撲鼻。
“扶他吞下九轉還魂丹。這藥丸據說能解百毒,至于能不能解這位公子身上之毒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希望他福大命大能夠逃過此節吧。”當初落兒也就留下兩枚丹藥以備不時只需,如此慷慨拿給一個陌生人用,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至于能不能醒就看他的造化了。
俊美少年牙關緊咬,好不容易才讓他吞下藥丸,過了好一會兒,只見他浮現在臉上的青氣慢慢淡去……落兒留下的藥丸果然質量有保證。不過是藥三分毒,自己胡亂給藥,希望不要有什麼後遺癥才好……
“小姐,陳大夫的醫館到了。”河伯在簾幕外恭聲道。
“小舞,你跟河伯一起下車,河伯放好人好即刻回來,待馬車離開後,小舞你再敲門,然後立即隱在牆邊,總之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們送人來的。”宋驊影冷靜地吩咐。
“小姐,我們是救人,又不是害人,何必如此避諱?”
“你家小姐我做好事不留名行不行啊?”宋驊影輕笑,輕推了下小舞,叫她趕快下車。
混跡商場多年,她深知這世上有理說不清的事情多的很。看這少年的身份並不普通,中的也不是普通的毒,待他痊愈後追究起來,不管是報仇還是謝恩,勢必會將她的身份揭露出來,到時候可如何是好?即便他沒查到,給他下毒的仇家查到自己竟解了他的毒,那也是很麻煩的事情。既然明知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宋驊影又怎麼會允許自己範這種錯誤?
只是她們誰也沒有注意到,躺在馬車上的少年睫毛微微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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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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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1:19
5.父女恩怨
待陳家醫館門前一切都歸于平靜後,小舞悄然回到停在拐角的馬車中,河伯揚起馬鞭,馬兒便飛快的在寒風中奔馳。
剛回到溫暖的馬車上小舞一時沒緩過來,冷得蜷縮一團。宋驊影見她凍得可憐,便笑道,“還是習武之人呢,這一點風霜都經歷不了。也罷也罷,給你暖袋暖暖身子吧。”說著便欲從懷中拿出暖袋遞給小舞,然而這一掏,卻掏了個空。
暖袋居然不在懷中!可是不在懷中又會在哪里?她環顧車廂內狹小的空間,卻沒有一絲暖袋的蹤跡。
宋驊影心中一驚,腦中隱隱浮現出一抹不安……
“小姐,如果小蝶沒記錯的話,那暖袋,是您親自給放到那位公子的懷中,後來也沒取出來。”小蝶在這個時候冷靜地拋出一枚炸彈,炸得宋驊影腦袋發光。
記起來,記起來了。剛剛自己說要給他護住心脈,所以便將暖袋置入他的懷中……的確是忘記了拿回來了……
“小姐,要不要小舞過去將暖袋取回?”她輕功好的很,可以潛入醫館,悄無聲息的便將暖袋取回。這個暖袋可是當初小姐生日的時候,少爺特意畫了樣子叫人做的,珍貴的很,市面上沒的買的。
“這時候只怕已經在診治了,你去了反而惹嫌疑。也罷,那暖袋以後再不可提起了,我以後還是用手爐吧。”
宋驊影幽幽嘆了口氣。那暖袋市面上根本沒有流通,如果有朝一日恰巧被那少年踫到了,只怕一眼就認出來了,到時候還真有點麻煩。
主僕四人悄無聲息地從後院安然無恙地回到景園,暗暗吁了口氣。
宋驊影吩咐了小舞打熱水淨臉,自己帶著小蝶正欲往客廳走去。這時候暗中忽然閃出一個身影,是在廚房里照顧大家飲食的張嬸。
“小姐,老爺等了你一個下午了,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張嬸拉著正欲進去的宋驊影,悄悄地說道,“這身打扮可不能讓老爺知道啊,不然就麻煩了……”
暗淡的燈影中,宋驊影注意到自己衣服的前襟沾了好些鮮血,大概是剛剛給那少年包扎頭上的傷口時留下的。如果說這身男裝會嚇到爹爹,那這一灘血跡恐怕會嚇得他魂飛魄散吧……宋驊影很想看看老爹驚嚇的神色,不過她怕事後他如果派人來把手住後院,以後要出去就難了。
匆匆清洗一下,換過衣服,宋驊影便帶著小蝶小舞往客廳走去。
只見客廳里,宋翰林靜靜地坐在昏暗的燭光下,手中拿著一杯早已沒有了熱氣的茶,清雅俊逸的面容上雙眉緊鎖,對著坐在輪椅上離他不遠的宋驊君有一句沒一句地交代一兩句。
“影兒。”眼見宋驊影走進來,他便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眸直視她,“爹爹整整等了你一個下午,你又溜出去玩了是不是?”
“爹爹既知如此,又何必明知故問呢?”宋驊影自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把小蝶倒的熱茶捧在手里,吹了吹,然後涼涼的說道,“爹爹不會這個時候才責怪影兒不守規矩吧?”
將姐弟倆丟在景園多年,任其自身自滅,現在才來教訓,未免太遲了些吧!宋驊影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目光冰冷如霜。
宋翰林沒有看出宋驊影嘴角的譏誚,繼續冷著臉教訓道,“你娘不在府里,你又跟諸位姨娘處不好,所以小時候也沒人教,難免長得粗野了些,爹爹也不怪你。但是現在不一樣,你是皇上聖旨親封的寧王王妃,皇家的兒媳婦,以後言行舉止可要注意些,別動不動就撒潑。”
沒人教?粗野?撒潑?宋驊影心中冷哼了一聲,臉上卻笑得不動聲色,“如若不是爹爹把持不住,娘親怎麼會離開,如若娘親沒有離開,影兒怎麼會沒人教沒人管?”
“爹爹當年雖然有不對,但是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不過你娘氣度小了,也太想不開了些,所以才會出家。”宋翰林嘆息了一聲,想了十幾年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原配妻子怎麼會如此決絕。接著正色地對宋驊影教育道,“這點上,你可不要學你娘。這次皇上賜婚,嫁入寧王府的不只你一個,不過你是正妃,終究是佔了上風……”
宋翰林依舊在喋喋不休,妄圖父代母職,大述婦德之意。
宋驊影心中早已對宋翰林失望透頂,此時只是冷冷地看著賜予她骨血的父親。正妃就有多好嗎?和另一個女人一起嫁入,她只覺得渾身恥辱難耐。
可是這樣的事情在別人眼中卻是那麼羨慕,只怕爹爹出門也是帶著滿臉春風得意吧。她自嘲了一下,這麼多年,她又豈會對爹爹還有什麼期待?或者當初他對娘親還有一絲愧疚,但是這些年家中迎進一位又一位姨娘,他心中怎麼還會有娘親的絲毫位置?三妻四妾在他眼里那麼理所當然,她又怎麼會寄希望于他會有一絲的悔恨?
宋驊影偷偷翻了個白眼,不願再多費力氣與他做如此無謂的爭辯。
“難道爹爹今日到來,就只是為了說這些話?”宋驊影淡淡地應付道。
宋翰林這才想起自己今日到來的目的,忙輕咳一聲,正了正神色,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卻終究還是一咬牙說了出來︰“影兒,關于你今日早上說的嫁妝的事,只怕有些難辦。”
宋驊影心中明白,定然是那些姨娘暗中挑唆。宋翰林本來就是天之驕子,不善經營,況宋府人口眾多,靠著不多不少的俸祿和祖上的田產才能勉強維系宋府表面的風光。要說道嫁妝,不要說一百二十台,只怕連六十台都拿不出來。
“難辦?爹爹在說笑吧?堂堂宋府連一點嫁妝都準備不出來?”宋驊影故作驚訝地瞪大眼楮,滿意地看到他爹爹眼底頗為尷尬的赧然,委屈地低頭,“影兒今天在街上聽到原尚書家的管家置辦嫁妝,聽說至少是千畝良田,十里紅妝呢。影兒作為正妃,如果嫁妝比她還少,非但會被寧王府的人看不起,只怕爹爹以後在朝廷中也很難抬頭了……”
宋驊影倒不是真的在乎嫁妝多少,她自己手中的落華影富可敵國,連皇帝那老狐狸都覬覦,又怎麼會在乎這一點點嫁妝?雖然這點嫁妝對自己無用,但是,對于風雨飄搖中的宋府卻是如降寒霜。
嫁妝只是小小的開始而已。當年那些人是怎樣對自己和君兒的,如今,就笑著看她們如何付出代價吧!
宋翰林的臉頓時變得極為難看。他深深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悠悠地嘆了口氣,“這嫁妝的事爹爹會想辦法,不過有一件事你必須得依我。”
“什麼事?”宋驊影直覺上沒好事。
“待你出嫁後,這景園就會空下來,到時候任爹爹如何處置,你都不要過問了。”
“景園空下來?爹,你把君兒置于何地?!”宋驊影再好的隱忍此時也不由的提高了聲音。
“他一個人住不了這許多。”他看著宋驊君安放在輪椅上的腳,“總之你別過問景園,我便給你準備嫁妝就是了。”
“爹爹你有無數個兒子,所以你不在乎君兒這個兒子,所以你嫌棄君兒腿有隱疾,你嫌棄他給宋大翰林府中丟臉,但是在影兒心目中,卻只有這唯一一個弟弟!”君兒畫筆如神,他掌管的墨跡軒響遍京城,財源更是滾滾,你今日將他往外推,他日可別後悔!宋驊影目光冰冷地看著他,氣得指尖顫抖。
“影兒你太自私了。君兒是你的弟弟,但是你七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又何嘗不是你弟弟?景園素來清淨,你七姨娘百般請求,你叫爹爹如何拒絕?如果,萬一,她稍微動了胎氣,你擔當的起嗎?”宋翰林理所當然的強詞奪理。
“七姨娘?爹爹說影兒自私,影兒卻說她貪心的很!當年娘都已經把主屋給讓出來了,自己躲到這偏僻的景園,怎麼她還不滿足?她還想怎麼樣?爹爹以為她就只是想搬進來這麼簡單嗎?她要的是取代娘的位置!可笑的是,娘在你心目中又怎麼還會有絲毫位置?”
“住口!不要口口聲聲要替你娘討伐你什麼。這麼多年來,我沒有扶任何人做正室,已經很對得起你娘了。”宋翰林理直氣壯地反駁。
“你以為這就是娘真正想要的?我告訴你,就算你現在把整顆心掏出來,娘也不屑看上一眼!”她想仰天長笑,笑上蒼怎麼會將自己與這樣的人聯系在一起。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叫爹爹你張大眼楮看清楚!看清楚你身邊的那些女人!看清楚她們是怎樣的心思叵測,步步為營!當年影兒還小,爹爹每日上朝之後,影兒過的是怎樣的日子你可知道?君兒是腿是為什麼而殘你可知道?你不想知道,所以你全部都不知道!當年就是在這景園里,您最寵愛的二夫人,親手將君兒推入水中;當年就是在這景園里,您最寵愛的三夫人眼看著影兒病重卻還在寒冬臘月里逼影兒刷洗馬桶;當年就是在這景園里,您最寵愛的四夫人冤枉君兒偷了她的金釵而在鵝毛飄雪的室外將他全身的衣服剝的精光倒提,那一次君兒凍的快要死掉了,您可知道?!”
“我……你們……”宋清源頓時結結巴巴起來。這些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雖然當年略有所聞,但是他卻是不信的。
“當年影兒偷偷跑去前院告訴爹爹,可是爹爹還記得自己當時說的什麼嗎?爹爹說,爹知道你為你娘抱不平,但是你的這些姨娘絕對不是這樣的人,以後如果再說這些污蔑的話,你們姐弟倆也就不用在景園里呆了。爹你還記得嗎?”宋驊影的眼底閃著萬點寒光,直直地望進宋翰林驚慌失措的瞳眸。
“我……”宋翰林在宋驊影的銳利寒光中,不由自主地心顫了一下。
“姐,別說了……”宋驊君緩緩移動輪椅,移到宋驊影面前,拉著她氣得冰冷發顫的手,輕笑道,“當年是事情都過去了,我們現在不活的好好的嗎?”
“只要你的腿一天沒好,我們就不可能活的好好的,你懂嗎?與其姐姐離開後君兒無依無靠,倒不如到時候你也離開宋府,在外面豈不逍遙自在的多。”
“不行!”宋翰林堅決地搖頭,“他是我宋清源的兒子,在宋府住的好好的,為什麼還要搬出去?”
宋府早已入不敷出,哪里還有閑錢給他買園子消遣?
“在宋府能住的好好的嗎?”宋驊影毫不示弱地與宋清源對視,“爹爹,這點你能保證嗎?你確定那些女人不會為了宋家這一點點家產而謀害毫無縛雞之力的君兒?”
“宋府它不是龍潭虎穴,沒你想的那麼恐怖。”
女人的嫉妒只怕比龍潭虎穴還要更恐怖萬分吧!宋驊影譏誚地回視,“那麼請問爹爹,既然宋府這麼好,君兒的腿疾又是從何而來?與身俱來嗎?”
“你非要氣死我你才甘心是不是?”一向注重修養的宋翰林忍不住低聲咆哮。
“影兒並不想氣爹爹,不過在當年爹爹對我們姐弟不管不顧之後,我們姐弟倆便只能相依為命了。不管是從前還是將來,君兒的生活有我負責,爹爹不必費心!爹爹你有無數個兒女,要操心就去操心他們去吧。”
“你如何能保證君兒的生活?”
“倒時候影兒就是寧王殿下的王妃,難道給弟弟安排一個去處,還會難嗎?”城郊墨山的無白居早已裝修完畢,那里依山伴水,風景如畫,君兒在那里生活自然要比在渾濁的宋府要強上百倍,但是卻不能讓宋府的人知道。
宋驊君雖然長的不錯,但是腿有隱疾,生活不便,一般的官宦人家自己不可能會將好好的女兒嫁給他,留他在府中實在沒有什麼用處,還會被人笑話……
宋翰林心中搖擺不定,卻不知他的一雙兒女嘴角正噙著一抹譏誚,冷冷地看著他。
“好,我答應你。但是景園……”
還是念念不忘要回景園去孝敬他最寵愛的七夫人啊……宋驊影心中輕哼。
“整個宋府都是爹爹的,一個小小的景園,爹爹要如何處置,影兒和君兒人都不在了,還能有什麼話說?”
宋翰林眉間眼角浮起一抹掩飾不住的笑意。
宋驊影突然不想毀了景園,她覺得,將景園送給七姨太也未必是件很讓人生氣的事情。
她的嘴角彎起一抹笑意,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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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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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1:28
6.出嫁從夫
銅鏡里映上一張素雅而平凡的臉。
她那一雙眼楮幽深淡遠,像湖水一樣深不見底。即使是大喜之日,她的臉上依舊是冷冷淡淡,既不喜悅,也不幽沉。
一個坐在紫檀木輪椅上的靈修身影緩緩移了進來。
姐姐要出嫁了。
從小相依為命的彼此不得不走上各自的前程,雖然姐姐一直說最多只一年,便可相聚,但是他卻希望姐姐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
“君兒?”宋驊影從模糊的銅鏡中看著宋驊君一步一步移近。
“姐姐今天很漂亮。”宋驊君衷心說道。
“你知道漂亮跟你姐姐一向無緣。”宋驊影淡笑,“你怎麼來了?東西都打理好了嗎?”
自己出嫁之日,也是君兒自由之時。從此後遠離宋府的是是非非,不由爭斗,不用防備,輕松而自在,他定然會過的快樂。
雖然父母俱在,但是,這個世界上她就只有君兒一個親人。只要君兒過的好,她便滿足了。
宋驊影心中想到。
“姐姐,你真的要嫁給寧王?如果你不願意,現在還來得及……”
“君兒,你不要擔心,嫁給寧王是姐姐自願的。再說,聖旨已下,怎麼能不嫁呢?”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絲無所謂的意味。
“可是……姐姐並不愛他,是不是?為了商號,姐姐真的要拿一輩子的幸福做賭注嗎?姐姐覺得自己的犧牲值得嗎?”
宋驊影輕笑,坐近了宋驊君身邊,拉著他的手說道,“既然也可一勞永逸,為何
“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嗎?皇上他那麼聰明,怎麼會做這麼賠本的生意?”
“但凡是人,都是有缺點的。皇上那老狐狸唯一的缺點大概是高估了他兒子的魅力吧。他以為他會贏,因為他篤定你姐姐我定然會為傳說中天人般的寧王動心,一年後就不會離開。落華影便自動歸為皇家旗下。”
“難道姐姐就這麼篤定自己不會對寧王動心?或許寧王真如傳言般完美無瑕……”宋驊影反駁。
“娘親的教訓,姐姐時刻銘記在心,又怎麼會讓自己步她的後塵?”娘就是太愛爹爹了,將整顆心都托付給了他,所以不能忍受跟另一個女人分享。現在明知道今日還有一個女人跟她同時進門,明知道只要一愛上他就會失去唯一庇佑姐弟的落華影,她又豈會讓這種可能性出現?
宋驊影自動地將宋驊君臉上的皺紋抹平,“其實嫁給寧王也不是壞事。最起碼——我們姐弟倆都名正言順地離開了宋府,不是嗎?”這個承載姐弟倆童年噩夢的地方,以後,再也不會踏進來了。
“雖然離開了宋府,但是姐姐卻要步入似海侯門。”宋驊君縴雅的面容浮起一抹擔憂。姐姐既然打定主意一年後離開,定然會故意與寧王保持距離,那麼,不受寵便是明擺著的事情了。但是那側妃原紀香他是見過的,那千嬌百媚,顛倒眾生的容顏在音國可謂首屈一指,那麼她得寵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麼,姐姐在寧王府,真的能過得稱心如意嗎?
宋驊影見他臉上剛剛被自己撫平的眉宇又皺成一團,不由的輕笑道。“侯門深似海又如何?不過是牆垣高了些,守衛森嚴了些,又有什麼了不起?你放心吧,姐姐就算再不受寵,那也是皇上金口玉言的寧王王妃,誰敢拿我怎麼樣?”
“你知道姐姐的個性,怎麼會讓自己吃半點虧?所以,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不是憂心忡忡地擔心姐姐以後的日子,而是——”宋驊影很自然地遞給他胭脂水粉,然後將一只精致的眉筆放在他手中,“替姐姐畫個妝。平日你將人三分顏色畫成了十分美貌,那麼此刻便將你姐姐的十分平凡畫成三分丑陋吧。”
宋驊影知道宋驊君畫筆神通,雕琢的痕跡幾不可聞。自己這張原本就平凡的臉在他的描繪下,定然能嚇得寧王後退。
走出生活了十多年的景園,穿過回廊,到大廳拜別爹爹,耳中聽著三夫人和五夫人咬牙切齒的寒暄,倒是讓宋驊影氣悶的心情排解了許多。
街上熙熙攘攘,全京城的目光都集中在今日寧王成親的事情上。如此惡名遠播的丑女怎麼配得上宛若天人般的寧王?他們紛紛猜測,更是有人暗中下賭注,賭寧王的迎親隊伍不會出現在宋府門前。
然而當豐神俊朗卻面無表情的寧王身著火紅吉服,帶著一眾迎親隊伍在宋府門前長身玉立的時候,謠言便不攻自破了。
但是眾人又紛紛猜測,因為平時親切溫和的寧王此刻卻面如寒霜籠罩,火紅的喜服也沒有掩蓋他眉宇間散發出的淡淡冰冷。就連表面上的厭惡也不加掩飾,恐怕宋家丑女雖然飛上枝頭,卻也做不得鳳凰啊。
如果是尋常的閨中女子,只怕會對這樣的輿論憂心忡忡吧。但是宋驊影卻一點也沒有為即將到來的命運而擔憂,她早已選了最適合自己的路。
宋驊影掀開喜帕,握著小蝶在上轎前特意放到她手中的糕點,掰下一小塊放在口中,細細的咀嚼。
府中其他園子的人看景園從來都不順眼,自己和君兒走後,她自然會對景園的人惡意欺凌,不過……當得意洋洋的七姨娘走進景園耀武揚威時,卻發現里面早已空無一人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副嘴臉?宋驊影嘴角露出一抹輕笑。
景園的人口不多,宋驊影只帶了張嬸和河伯一房家人,還有小蝶小舞兩個丫鬟,其余的奴僕表面上是遣散出府,實際上都收進了城郊無白居。
想到這里,不由的想起了失蹤許久的落兒和穎兒,沉寂江湖後,她們又去了哪里?如果沒有她們當年的相助,只怕如今的宋驊影依舊是個任人欺凌可憐丫頭吧。
花轎穩穩地停在了莊嚴巍峨的寧王府。
臉上的喜帕遮住了她的眼,看不見周遭的喧鬧,也不用去理會周圍人抱著看好戲的譏諷。忽然,周圍的一切喧鬧都靜止了,宋驊影感到一股冰冷疏離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
隔著喜帕,她看見一只白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
骨節修長,潔白如玉。
傳言原來也有不假的,會有這樣一雙手的人,必定是美如天人的。
冰冷的手握著她,指尖冰涼,陌生的觸感一下子沖上她的大腦,她下意識地想掙脫,卻忽然意識到抓住她手的主人加重了力道,略顯不耐地將她拉出轎外。
宋驊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來他也是極不情願的,如此,對自己的計劃倒也有好處。不過她倒是很好奇那只老狐狸是以什麼來要挾,才讓他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
宋驊影跟在寧王後面,在龍鳳花燭前拜過天地。然而這些禮儀對于無心于情的她來說,完全是多余的,就像一場鬧劇,將兩個心不甘情不願的人硬是被栓在了一起。
按照音國的習俗,皇子大婚,除了要在王府前院大擺宴席宴請朝中文武之外,還要在在京城各大城門門口設宴宴請百姓。
宋驊影無奈苦笑。酒席桌上最愛說是非,而眼前的這一幕豈不就是最好的鬧劇?只怕宋驊影這個名字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甚至不少人都在期待著她的失寵。
不過,幸好她出外談生意的時候從來不用真名,也沒有人會將男裝打扮的她跟凶悍潑辣的宋家大小姐聯系在一起。
新房里靜悄悄的。寧王一帶她入新房便厭惡地甩開她是手,便匆匆帶門而去。
既然所有人對自己的印象已經夠差,也就不在乎再差上一些。坐在紅帳枕邊的宋驊影自顧掀起紅蓋頭,靜靜地打量著布置華貴的新房。
燭台上兩只大紅蠟燭冒著裊裊輕煙,點的整個房間亮如白晝,案台上放著金秤,剪刀,尺子,無色同心花果等物。
忽然。宋驊影發現一道冰冷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識地轉過臉,待她看清楚來人面容的時候,一向冷靜的她也不由的心跳加速。
她張著嘴,卻吐不出一句話。
原來寧王楊宇凌便是那日身中奇毒,倒在她馬車下的那位俊美公子!她早該知道,世上哪里會有那麼多容貌可以與落兒相媲美的人?寧王以美聞名,宛若天人,那麼俊美的容顏,帶著高貴與威嚴,不是他又會是誰?不知是落兒是九轉還魂有效還是陳家醫館的太醫妙手回春,那樣嚴重的毒,才過十幾天,便能行動自如。
不過當日他昏迷不醒,大概也不會認出自己是誰吧。這樣也好,以免追查起來,身份便有可能洩露了,看來明日定要警告那兩個丫頭要封緊口風。
她心中打定主意,便放松了不少,對著寧王便施一禮,“臣妾參見寧王殿下。”
寧王清冷的目光冷冷地掃過她平淡無奇的臉上,湛然的黑眸落在掀落一旁的紅巾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譏誚,不發一言。
寧王玉容豐俊,清俊透雅,他站在門口,冰冷的夜風吹起他喜服衣角,發帶飛揚,無形中便有一股離塵的瀟灑。這麼俊美的人原本就應該由絕色佳人相配,結果卻攤上平凡無奇的自己,倒真是委屈他了,也難怪他心中不悅。
宋驊影見他不置可否地站著,任由寒風凜冽,北風呼嘯,吹得燭台上臂粗般的紅燭忽明忽暗。
“屋外寒冷,還是讓臣妾關了門吧。”喜服單薄,寒風冷得她哆嗦,下人俱都被遣散了,所以只能自己動手。
寧王冷冷地打量著宋驊影。
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面容,即使施了脂粉,也沒讓她的面容稍顯出色;她的身份也並不尊貴,只是翰林院學士家一位並不得寵的大小姐,與自己皇子之尊有著天壤之別;她的名聲也不好,凶悍撒潑,辣手無情,鬧得翰林府雞犬不寧。外界的傳言他不是不清楚,有太多的同僚對自己奉上假意的恭維,真心的嘲弄。但是父皇卻還是硬將她塞給了自己。他從不懷疑陰險狡詐如狐狸般的父皇的眼光,那麼,究竟她有什麼過人之處,能讓父皇如此贊譽有加?
很少有人在自己目光注視下還能保持泰然自若,但是眼前的她卻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倒是讓他有一絲費解。
“你就是宋驊影?”楊宇凌走近她身邊,冷冷地盯著她。
“臣妾就是。”宋驊影抬起頭,看見楊宇凌對自己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一驚,便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掌心,開始做戲。
“果然如傳言般粗俗無禮,不講規矩,看來那些人也沒冤枉了你。”有誰會在新婚之夜還未等夫君進門,便自行將蓋頭掀開的道理?楊宇凌對人一向溫和斯文,至少表面上如此,但是不知為何,面對宋驊影的從容不迫,他便心中有氣。
“頭飾那麼重,喜帕又蒙了眼楮,王爺又是遲遲不來,臣妾以為……臣妾以為王爺去了那邊,所以就……”宋驊影故作委屈地擰著帕子,哀怨地瞪了楊宇凌一眼。
正妃側妃同時進門,哪有這樣的道理?這不明擺著欺負自己嗎?如果是對這門婚姻有所期待的人,定然十分氣苦。
“本王去哪邊是自己的自由,用不著你操心!”楊宇凌冷著臉,目光冰冷。人說宋家大小姐心胸狹窄,嫉妒成性,果然不假。
“可是臣妾才是王爺的正妃,如果新婚之夜,新郎去了小妾那里,叫臣妾以後的臉面往哪里擺?!如果王爺真的那麼愛她,那就去那邊吧,臣妾一點都不會介意!”宋驊影假裝橫眉豎目,氣呼呼地瞪著寧王。
據說那位原尚書家的千金是真正的國色天香,溫柔賢淑,與自己這驕縱蠻橫,心胸狹隘一比,是個人都會分辨好壞。寧王在那邊的溫柔鄉一躺,自會沉溺,無法自拔。從此以後,過著清淨日子,以待來年到來,多麼舒心愜意啊。
“你一點都不會介意?”楊宇凌眯著瞳眸,目光譏誚,“你一點都不會介意的話,為何還要質問本王去了哪里?”
以退為進,用在美貌的人身上,那是風情,但是用在她這樣的平凡人身上,就顯得可笑了。原來父皇的眼光也不過如此。楊宇凌譏誚的目光在她臉上流轉。
“王爺……您不要生氣嘛,臣妾……臣妾一時心中嫉妒,沒有忍住嘛。來,我們來喝了這杯合巹酒,就是真正的夫妻了,然後我們……”宋驊影收起嫉妒的面孔,端起桌上的兩杯交杯酒,諂媚地朝他靠近,咧開嘴角,臉上的脂粉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楊宇凌見此,心中得瑟了一下。
他一向自詡品質高潔,現在與這樣嬌蠻粗俗的女子結下白首之約,心中氣極,怒道,“本王原本還想同你約定條款,相敬如賓,現在看來也不必了。總之本王不管你是憑什麼蠱惑父皇讓他頒下賜婚的旨意;也不管你推開本王是口是心非還是以退為進;現在你如願以償進了王府就要知足。你以後沒事少出這秋疏齋,以免……丟人現眼!”
楊宇凌袍袖一甩,靈修的身軀轉眼便不見了。
看著那迫不及待逃跑的身影,宋驊影心情大好,就著手中的杯子一口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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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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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1:42
7.小妾出招
天才微微亮,宋驊影便已在鳥啼中驚醒。這秋疏齋雖然清淨,不過她畢竟不熟悉這里,睡得不熟,很快便醒了。
宋驊影披衣坐起,看看外面的天色。大戶人家的丫鬟這個時候應該都起來做一大堆事情了,不過小蝶小舞素來習慣了自己的作息時間,只怕這時候也還沒起來。
走到梳妝台前,宋驊影看著自己印在銅鏡中的容顏,眉目清秀,素淨淡雅,也頗有些小家碧玉的姿色,但是與寧王的國色天香一比,自然就不夠看了。
昨夜寧王怒氣沖沖離開後,定然是到了霜雪樓。原紀香的容貌早在君兒替她們畫像上呈御覽的時候見過。那樣的美貌絕倫,那樣的國色天香,縴縴細骨,盈盈一握,體不勝衣,眉宇間隱隱便有一股嬌媚之氣。這樣的女子,誰能無動于衷?
不過這又關自己什麼事?自己現在應該關心的就是新婚之夜寧王不顧祖制于側妃處過夜,明明白白地向世人宣告了正妃不得寵的事實之後,自己該拿什麼態度。
新婚之夜被拋棄,成為朝野上下茶余飯後的笑柄,應該是件很難過的事情吧,以宋驊影原本的形象,應該大哭大鬧才符合她的性格。但是
一想起今日還要去皇宮覲見那只老狐狸,她就心中氣悶。如果當初不是那只老狐狸覬覦自己的落華影,暗中派人調查,甚至一再找碴,為了不讓碧落宮的暗線浮出世面,她這位落華影的幕後老板才不得不站出來。
原本答應與官府合作是最正確的,但是後來這老狐狸又後悔了,他查出自己的身份,竟然拿君兒來要挾,她自己倒不怕,但是君兒是她的命根,她豈能棄自己唯一的弟弟于不顧?于是便簽下了這不平等條約。
“小姐,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快披上軟貂毛披,著涼了怎麼辦?”小舞推門進來便看到宋驊影身上的披著的外衣滑落一半,眼楮呆呆地盯著銅鏡,還有一絲不甘與無奈。
見此,小舞偷偷的吐吐舌頭。她昨晚和小蝶輪流守在門口,自然知道昨晚小姐與王爺的事情。小姐口口聲聲說不將王爺放在心里,但是王爺沒有留下,她自己倒真的傷心起來了。
不過王爺如此俊美,小姐又是王爺名正言順的妻子,自然能光明正大的喜歡他。
“水滿出來了。”這丫頭腦中在想什麼?難得見她做事如此不專心。宋驊影自然不知道這丫頭誤會她眼中的不甘與無奈是對王爺的冷落,而不是將她丟入王府的皇帝。
“小姐,其實如果你對王爺說,你就是當日救他的那個人,他一定會對你另眼相待,也就不會讓你一個人獨守空閨了。”
“千萬,千萬,千萬不要說,知不知道!以後再也不要提起這件事了!”宋驊影接過她遞來的熱毛巾,捂在臉上,好一會兒才說,“小舞,停止你無邊無際的想象力,你現在只要認清楚一件事實,那就是不要去招惹寧王,什麼也不要說。如果你不聽我的話,一年後出府,我我未必就會帶上你了。”
這丫頭生性魯莽,橫沖直撞,如果不把話說重一點,她是不會放在心上的,而被拋棄這件事是她心中永遠的痛。當初落兒和穎兒將她丟給自己時,自己想盡辦法,足足用了三年的時間才讓她勉強放下心結。
“小姐——”烏溜溜的大眼珠閃動著晶瑩的淚光,澄澈而無辜,像一只被主人欺負的小白兔。
面對她無聲有淚的譴責,宋驊影頓感罪孽深重,她無奈地嘆口氣,拍拍她的小肩膀,故作嚴肅的最後叮嚀,“所以你要記住小姐我今日說講的每一句話。不要說出那件事,不要期待寧王,我們安安靜靜過日子,知道嗎?”見小舞委屈的點點頭,又再言道,“只要你做到這三點,你愛在我身邊留多久就可以留多久,直到秋亦青來迎娶也罷,落兒來接走你也罷。好了,現在去找小蝶來,這髻這麼復雜,你定然是不會梳的。”
雖然和寧王沒有夫妻之實,但是這女兒家的發式是不能再疏了。
“小姐,今日要進宮面聖,這發式可要選哪種?”
朝野上下都在等著看她笑話呢,她又豈能讓他們失望?宋驊君淡淡一笑,“宋家大小姐在宋府並不得寵,以她虛榮嬌縱的性子,一旦飛上枝頭,你說哪種打扮最適合?”
“當然是富麗堂皇,花枝招展,俗不可耐的那種咯。”小蝶明了的點點頭,“但是小姐明明不是那樣的人,又何苦如此委屈自己呢?”
的確,以自己的姿色確實不能跟原紀香相提並論,所以被寧王寵幸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但是即便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能有。因為老狐狸明文規定,一旦寧王對她動心,即便她依舊心如磐石,那她也是走不了。
她不相信愛情,也不期待愛情,能與相依為命的弟弟相守一起,在山間過過清淨日子,那便是她全部的理想。
而她,只要做足外面盛傳的謠言,甚至成為朝野上下,街頭巷尾的笑柄,便可以杜絕這唯一的可能性,她又何樂而不為呢?雖然,她有時候想想,也覺得自己有點委屈,但是更多的時候卻是慶幸,慶幸姨娘們惡意散播謠言,才能讓所有的外人這麼篤定她的為人,才能讓寧王對她的為人信以為真,將她棄之如敝屐。
自今日起,她便是寧王的下堂妻了。但是即便是下堂了,她也絕不會委屈自己。
“小姐,王爺準備進宮朝拜,問您準備好了沒有?”小舞皺著眉進來,邊走邊埋怨,“大早上的,一個個都全副武裝,整裝待發了,才來通知我們,明擺著欺負人嘛。”
“那就走吧。”宋驊影欣賞了下自己頭上身上的華貴富麗裝扮,又拿起胭脂,將嘴唇塗得鮮紅。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莞爾一笑。
等她走到客廳的時候,除了幾個服侍的丫頭,奴才,連寧王的影子都沒見到。還真是沒耐心啊。宋驊影從下人的眼中看出了自己在王府的地位。
這些奴才們的眼楮也亮的很,看著主人的臉色行事。雖然此時時間尚早,不過只怕她從新娘變成棄婦的事情早已傳遍府內,所以這些原本就替自己主人不甘的奴才就更加不待見自己了。
“王爺呢?”宋驊影語氣很沖的明知故問。
幾個奴才看了宋驊影一眼,便不答話。其中一位年紀稍老,管家模樣的人站了出來,不甚恭敬地說道,“王爺和側王妃在此等候王妃多時,可是王妃您不知何故遲遲未知,王爺便攜側王妃先去馬車上了。”
遠遠的,便看見王府門口站著一群人。即使在滿滿的人群當中,他的身影依舊如此是耀眼,與生俱來的清濯使他整個人看來極為淡薄,溫雅絕塵,品質高潔。不愧是有音國第一美男之稱的寧王殿下。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絕色女子。只見她婀娜的身段柔若無骨,白衣勝雪,體不勝衣,媚眼如絲,男人只要看上一眼,便會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好像整個人都被融化了。此時的她,便依偎在寧王身邊,不知她對他說了什麼,使得他清淡的面容也不經有了笑意。
原紀香。的確是她,美貌才華冠蓋京城的原紀香,當今太子妃的同胞妹妹。
晨光初透,灑在這一高一矮的兩人身上,男的清濯,女的嬌弱,便似天造地設一般,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天大地大,宋驊影心中忽然感到一陣寂寞湧上心頭。
“為何現在才來?你還要任性到什麼時候?”寧王一見她就沒好臉色,生怕她會撲過去,由此玷污了他的高潔。
雖然天朗氣清,但是畢竟時辰尚早,晨光也才初透,寒氣很重,也難怪王爺會等得不耐煩了。
“臣妾一早起來描眉打扮,挑選華服,所以耽擱了點時間,王爺您覺得好不好看?”宋驊影故作得意地展示著打扮得俗艷的自己。
寧王不悅地轉過臉去,再不看她一眼。
“妹妹給姐姐請安。”原紀香朝宋驊影施禮,楚楚可憐。
“不必了。”宋驊影揮揮手,不耐地像趕蒼蠅。
如她所料,這個無貌無腦的宋驊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見到她貌美絕倫的臉時則瞪的越要怨恨。原紀香知道自己越是無辜她就越會出丑。
“上車吧。”寧王不悅地拂袖,帶頭朝備好的馬車走去。
“臣妾要跟王爺坐同一輛。”宋驊影故作爭寵地拉住寧王的袖子,卻被他不著痕跡地甩開。她不悅地跺跺腳,便快步跟了上去。
王府門外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寧王站在一邊,宋驊影領著小舞小蝶率先上了第一輛車。她一進去,便往里挪了挪,留出位置給寧王。畢竟自己是皇上親自賜婚的正妃,就算是再不受寵,也該給皇帝面子。其實她也不想做戲,硬是插足在一對兩情相悅的情人中間,但是感情再好的情人也需要她這種配角來襯托,不是嗎?
忽聽“啊”的一聲低呼。原紀香?
宋驊影撩開簾子,看見後面原本爬上馬車的原紀香腳下一個不穩,柔若無骨的身軀瞬間往後倒去,寧王見此,眉間灼灼,飛身上前將佳人柔若無骨的身子抱了個滿懷。
“你沒事吧?怎麼樣,腳疼不疼?”
她笑得矜持,故作驚慌地將寧王往外推去,“臣妾沒事,只是扭到了一下,王爺還是快到姐姐車上吧,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真的沒事。王爺您快去姐姐那里吧,不然姐姐又要責怪……”她垂眸低首地擰著帕子,眼中淚光盈盈,楚楚可憐,掙脫開寧王的懷抱還欲往馬車上踩去,忽聽一陣明顯的抽氣聲自她口中傳出。
卻見她抿著唇角,臉上是一副痛苦難當又驚慌失措的樣子。就算再堅韌的心此刻只怕也會化為繞指柔了吧,更何況是昨晚才洞房花燭的寧王?
只見寧王微一皺眉,便將她打橫抱起,一躍便上了她坐的那輛馬車,眼楮看也沒看宋驊影的方向。
宋驊影放下簾幕,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這個原紀香,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嘛……
“太過分了,王爺怎麼可以這樣?!那個明明是她自己故意摔下來的,只要稍微習過武功的人都能看的出來。再說王爺不坐在這輛馬車,等下到了皇宮,叫小姐你情何以堪啊?”
“小舞,早上教你的話,自己在心里默念一遍。”這里人多嘴雜,就連前面的車夫也是王府的人,一個不小心惹禍上身是她最不願見到的人。
不過既然小舞說習武之人一看便可以看出她摔倒是真是假,據說寧王不僅有上品的儀容,劍法更是出神入化,這樣的他又豈會看不出原紀香的心機?愛情的魅力可真大啊,連真相也能被輕而易舉地蒙蔽。宋驊影在心中感嘆。
不過寧王也挺可憐的,英明一世,卻不想攤上這麼一個嬌蠻粗野的妻子,還有一個居心叵測的小妾。
前行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夫撩開簾子,進來一個面如冠玉的俊逸男子。寧王?這車都行駛了大半路程了他還過來干嘛?
宋驊影一時驚愕,不過很快便想起自己裝扮的身份,下一秒臉上便擠出不悅的面容,“王爺您算好時辰來呢,難道跟臣妾在一輛馬車里就這麼讓你難受?”
寧王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後便轉過頭去,並不言語。
宋驊影還想再將嫉婦的身份進行到底,卻見到他靜靜地坐在那里,靠在後壁,環胸閉目,身軀靈俊修長,五官精致無暇,睫毛濃密彎曲,白玉般的鼻梁俊挺微翹,唇角微揚勾起完美的弧度,周身散發出一股溫和清濯的貴雅氣質。
宋驊影不由地被他的俊美容顏所吸引,靜靜地盯著他瞧。
不想打破這一刻的寂靜,所以因潑辣而失寵的王妃便一句怨言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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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皇宮重地
皇宮很快便到了。
“兒臣拜見父皇母后,
寧王翩然走在最前面,淡色冠帶隨風飄揚,宋驊影緊隨其後,原紀香則又謹守規矩地離宋驊影幾步之遙。
高高的金鑾殿上,音國當今皇帝,此刻捋著幾根白須,笑語吟吟地看著玉石階下朝他三跪九叩的三人。
寧王寧靜悠遠,淡漠疏離;原紀香垂眉低首,弱不禁風;而自己最中意的宋驊影,那一身花枝招展的俗艷打扮,一般人還真看不出她本來面目,不過,他從來就相信自己的眼光。看來這宋驊影還真的是抱定主意拒人千里之外,不過,幸好他有先見之名,在他們中間安了個原紀香。
原紀香的性格他豈會不知?表面一副弱不禁風,實際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要不然也不會選她了。老狐狸睿智的眼底閃著狡黠的精光。
宋驊影注意到皇后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而皇帝那老狐狸則微眯著雙眼,眼中閃爍著一抹算計。不知老狐狸這次又在打什麼主意,宋驊影微微皺了下眉頭。
“影兒,昨日凌兒可有欺負你不曾?”皇帝興致盎然的一句話卻讓在場眾人臉上俱都浮現起曖昧的笑。
影兒?自己什麼時候和高高在上的皇上這麼熟了?
如今只怕朝野上下都知道王爺昨日夜宿霜雪樓的事實,皇帝此時提起,居心何在?
宋驊影低頭看了眼身上的打扮,斂眉定神後,故作憤恨地回頭瞪了原紀香幾眼,又怨恨地看了幾眼寧王,絞著錦帕,噘著唇角。
“凌兒,是不是你欺負影兒了?朕告訴你,影兒可是朕看重的兒媳婦,親自賜的婚,你要好好對她,知道嗎?”老狐狸圓溜溜的眼楮一瞪,一下子便有了幾分凌厲的氣勢。
“兒臣……緊遵父皇教誨。”楊宇凌面無表情地瞥了宋驊影一眼,唇角冰冷。
“皇后,你可有什麼禮物要賞賜給這孩子?”皇帝對坐在他身旁的鳳椅的皇后笑道,“看這孩子委屈的,都快要哭了,呵呵。”
皇后淡淡一笑,收回若有所思的神色,自腕中褪下溫潤的手鐲,溫雅地朝宋驊影招手,“影兒,如果以後凌兒欺負你,盡管來找母後,母后替你做主便是。”
寧王是雲妃所出,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便因病而逝了,所以年幼的他一直交由皇后撫養長大。皇后性情溫和,將他視為己出,對他的疼愛並不比自己的親生兒子少,所以在這次寧王選妃時皇帝爆出的大冷門,她很是不解。她也問過皇帝為何偏偏選了名聲不好的宋家大小姐,皇上他卻只是捋著幾根白羊須,眼底精光卓絕,笑著說,宋驊影實乃妙人爾。
看著眼前的宋驊影,到底妙在何處,她還是不知道,不過夫妻多年,對皇上的眼光還是信任的。
宋驊影此刻笑得得意,驕傲地踩著腳步,如孔雀開屏般搖擺著上前由皇后親自給她帶上。
雖然不喜歡老狐狸那自以為了然的笑,不過既然皇帝和皇后都表態支持自己,那麼在王府的日子應該不會難過吧。至少,應該沒人敢明目張膽的欺負自己吧?
忽然,她敏銳地感覺到一雙毒辣辣的精光射到自己身上,揚眉,抬頭,對上了原紀香眼底躲閃不及的嫉妒。
原紀香也察覺到宋驊影的眼眸,下一瞬,便將嫉妒隱藏的不見蹤跡,眼底只剩下晶瑩的白霧籠罩,看上去弱不禁風,楚楚可憐。
宋驊影謝過皇后,退下的時候,故意揚揚腕中的手鐲,得意得趾高氣揚,囂張得不可一世。
注意到那楚楚可憐的眼底,浮現出一抹不屑和譏誚,仿佛一點也沒將這樣的宋驊影放在眼底。
輕敵乃兵家大忌噢。宋驊影心底暗笑,卻不動聲色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一抬眼,看見高高在上的皇帝看著她,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那笑容中似乎蘊藏著洞悉一切的了然。
宋驊影心中一驚,忙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好。
“影兒,雖說父皇母後疼你,可你也不要仗著父皇母后,隨便欺負人,知不知道?”老狐狸似真似假地看著宋驊影,“今晚朕在嵩華殿賜宴,你們也別忙著回去,凌兒你帶她們到各宮殿走走,熟悉下宮中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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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日暮,偌大的崇華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此時大殿內宮內妃嬪,皇親公主,貴族女眷,相熟的人便三三兩兩坐在一起,互相寒暄。一時之間,紅黃藍綠衣裙交輝向映,紛繁奪目,清脆愉悅之音盈滿整個大殿。
不遠處,原紀香正被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拉住手,親切的交談,身邊還坐著幾位妃嬪打扮的女子,不時的發出一陣陣爽朗的笑意。
她們聊著聊著,不知道那拉著原紀香的美麗女子說了什麼,惹得眾人齊齊拿眼楮瞟不遠處的宋驊影一眼,然後便急急回頭,拿著錦帕吃吃低笑。
而那美麗女子,則毫不忌諱地沖著宋驊影得意地笑,眉間的張狂,毫不掩飾。
聽說原家有二女,大女兒原紀妍美麗絕倫,溫婉賢淑,嫁與當今太子,乃是如今音國堂堂的太子妃,將來母儀天下的皇后。
美麗絕倫倒還勉強,溫婉賢淑嘛……宋驊影不由的感嘆,這老狐狸招的媳婦,還真的一個比一個表里不一。
宋驊影隨意地坐在一邊,不過因為之前宋驊君的筆下畫過諸多,所以她隨意一看,便認出來坐在她左手邊的是丞相府的夫人和他們唯一的掌上明珠張雪琪;坐在她右手邊的是張御史的夫人和千金;而坐在對面的,則是霍王府的王妃,一個冷靜內斂的清淡女子。
宋驊影自顧低頭喝茶,也打算打理她們。反正自己現在扮演的不就是驕縱蠻橫的潑婦嗎?再目中無人點豈不更像?
不過,由周圍這幾個人造成的氣氛壓抑而沉悶,她們再加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偷地打量她,眼底帶著自以為是的評價,倒是讓宋驊影哭笑不得。
“幾位夫人小姐難道對本王妃今日的裝扮有意見?”涼涼地放下手中的茶,圓目一瞪,自有一股凌人的氣勢,倒是唬的幾位偷偷打量她的夫人下意識地調轉眼珠。
“沒有沒有,寧王妃今日的裝扮華麗而精美,我們覺得好看才多看了幾眼,王妃您不要見怪。”張御史家的夫人輕咳了一聲,別扭地恭維。
睜著眼楮說瞎話。
“算你眼光還不錯。”宋驊影得意地哈哈一笑,笑得頭上花枝顫抖,“你很喜歡本王妃的這身打扮吧,別客氣,明日本王妃親自去御史府幫你打扮。哈哈。”
這花枝招展的打扮,還不把那嚴肅守舊的張御史給氣死。哼,哼,看你還撐不撐的下去。宋驊影低頭喝茶,眼底的頑色倒映在清澈的茶水里。
“呃……王妃您真客氣……不過明日我與大人正欲回娘家省親,只怕……這時間上,不夠湊巧。”
“這樣啊,真遺憾啊,那只能等以後有機會了。”宋驊影故作遺憾地嘆息。
“還真以為自己很好看呢,也不照照鏡子。”一旁丞相府的小千金從鼻孔里重重地哼出一句。
“張小姐是說……本王妃長的不好看?打扮的不漂亮?”宋驊影眼楮瞪得很凶,慢吞吞地,咬牙切齒地自口中吐出幾個字,嘴角笑得森冷,似乎下一秒就要抓狂。
“琪兒!不許對王妃無禮!”丞相夫人狠狠地瞪了了小千金一眼,瞪得她又委屈,又不服氣,晶瑩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轉。
“王妃,請您別見怪。琪兒年幼不懂事,說話欠思考,您不要見怪,您的姿容大家都看在眼里,好看不好看也不是這丫頭一句話就能改變的。您說是吧?”
這位說話就比較含蓄了,拐著彎罵她丑呢。不過按照宋家大小姐在眾人眼里的智商……
“哼,本王妃才不跟你們一般見識!”宋驊影瞪了眾人一眼,霍的一聲站起來,踩著忿忿的步子,往殿外走去。
還是殿外的空氣比較清新啊。
大殿內那些刻意打量的眼光弄得她心煩,所以她便借故發了頓脾氣,然後就出來了。
她出來的時候當然沒有忽略了寧王鐵青的面容,那是相當的僵硬啊。只怕一回到王府,便將她扔在秋疏齋,從此再也不踏足秋疏齋一步,那麼即使她經常女扮男裝地出門巡視商號或者去看君兒,都輕而易舉咯?
日子,似乎也可以過得如景園里般隨意呢。
宋驊影想至此,薄薄的唇角微微揚起弧度,心情也放松也不少。
崇華殿的四周種了不少梅花,寒冬臘月,更是寒梅獨自開的時節。此時,一團團,一簇簇,粉紅粉紅的花朵正迎著寒風綻放它最美麗的時刻。
曾經,穎兒笑著說說自己清冷的如這牆角的寒梅,清冷,堅定,內斂,不畏風雪,看似無情,卻緊緊地將身後的弟弟緊緊地保護著,不讓他受一絲風雪。
于是,穎兒畫畫,落兒題詞,一幅寒冬獨梅便出現在世人眼中。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落兒題的這句詞,在她現在這樣的處境,倒是真的應景。
她自認沒有寒梅的清幽絕俗,錚錚傲骨,但是她確實是無意苦爭春啊……
她宋驊影只是一個有仇報仇,以牙還牙的凡人。她只想讓自己和弟弟過得好,不再讓人欺負,不再受人□,不再無力反抗。
而這一切,“落華影”可以給她保障,所以,她不能失去唯一的庇護。
踏著光潔的青石板,走過花團錦簇的梅林,宋驊影望著前面的三條小徑,不知該往哪一處。
或者三條都不選?出來的有些久了,看看時辰,宴會的時辰也該到了。正在躊躇間,她一轉身,發現身體一滯,似乎撞到了某種低矮的物體,而那物體由于反彈的關系,便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宋驊影頓了一下,好奇地看著自己拉住的圓滾滾的低矮物體,呃,不是物體,原來是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大約三四歲左右,乖巧而可愛。
雖然受了驚嚇,但是眼前的小女孩卻似乎不驚也不怕,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無辜地看著她,白皙的小臉蛋清清瘦瘦,只是在寒風中凍的粉紅粉紅,煞是惹人憐愛。
那雙清澈的眼楮一瞬不順地盯著宋驊影,盯地她感到自己實在是罪孽深重,不由地蹲下身子,伸出雙臂圈住她,讓她的小手臂正好搭在她的手臂上。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味撲入鼻中,溫溫軟軟的,聞著很舒服。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奶娘呢?”
這麼冷的天放一個小孩子在這梅林邊緣,如果孩子跑進梅林里,找起來可要費一番功夫了。
“皇爺爺皇奶奶都叫我琢兒,奶娘不知道,我找小舅舅。”小女孩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便奶聲奶氣地答道。
皇爺爺皇奶奶?琢兒?原來眼前的這小女孩便是已故的朝傾長公主的唯一血脈。
朝傾公主乃是當今皇帝與皇后的嫡長女,因美貌絕倫,才華出眾,甚得皇帝和皇后的喜愛,後下嫁大將軍司馬秦,夫妻情深,幸福美滿,不過一年之後,駙馬領兵抵御墨國入侵,那一戰,血流成河,屍骨成山,經歷過的人沒一個願意再提。
駙馬也在那場戰役中身首異處,屍骨難尋。長公主當時身懷六甲,分娩在即,聽聞這個噩耗,當場便暈死過去,幸好太醫隨侍在側,但是盡管太醫醫術高明,也只能保得嬰兒,而長公主當時早已心如死灰,再次昏睡過去後,便再沒醒來過。于是長公主唯一的血脈便由皇后娘娘親自帶在身邊撫養。
雖然皇宮富足,皇帝和皇后對她也是竭盡所能的寵愛,但是畢竟不是雙親。這在出生的那一刻便父母雙亡的孩子,此時正揚著小臉,用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楮一瞬不順地盯著宋驊影,小手覆在紅撲撲的小臉蛋上呵氣。
看著小丫頭清瘦的小臉呼出白白的熱氣,一股心疼頓時從她心底升起。
多麼惹人憐愛的孩子啊。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2:09
9.正妻反擊
“姑姑抱抱,抱著就不冷了。”宋驊影心中動容,不由地圈緊手臂,將她摟到懷中,握著她的小手,給她呵氣。她與駙馬爺曾有一面之緣,他曾經無意中救過宋驊影和宋驊君。此刻,宋驊影面對已故的救命恩人的女兒,心中無比憐惜。
“姑姑,琢兒小手癢癢。”小小的身體依偎在宋驊影懷中,奶聲奶氣地說道。
她的聲音小小的,軟軟的,稚氣十足,聽起來可愛的很。
宋驊影拿著她的小手仔細一看,不由的微微蹙眉。
琢兒的小手指節縴細,白白嫩嫩,但是此刻,白皙的手背上卻多了幾道略微紅腫的痕跡。
“姑姑給琢兒呼呼,呼呼就不疼了。”宋驊影笑得溫和,拉過她的小手,輕輕呼呼起來。而琢兒卻張著大而黑亮的眼眸,一瞬不順地盯著宋驊影。
“姑姑帶你去敷藥好不好?”
“不好不好,琢兒要在這里等小舅舅。”小臉蛋帶著微微的倔強。
這麼冷的天,實在不忍心留小丫頭一個人在這里。宋驊影在心中暗嘆自己的母愛泛濫,笑著摸摸她的小腦袋,“姑姑陪你等好不好?”
“嗯!”小臉蛋笑得甜甜的,嗯的特別有力。
宋驊影的視線剛好看到不遠處有一叢長草,微微一笑,拍拍小丫頭的腦袋,“第一次見面,姑姑給你做個好玩的東西做見面禮。”
宋驊影領著琢兒坐在一棵參天古木下的石頭上,她拿著長草編著,而琢兒則乖巧地坐在她的右手邊,小小的右手托著腮,揚著小臉蛋,乖乖地看著她編織,大眼楮里閃著新奇的神色。
待宋驊影編出一個精致而小巧的蚱蜢遞到她面前的時候,她興奮的小臉蛋紅彤彤的,咧著小嘴笑地傻傻的。
“姑姑,這個是什麼呀?可以飛飛嗎?”琢兒將它拿在手中,愛不釋手。
皇宮里應有盡有,但是這種民間的東西,自然是沒有的。宋驊影小時候經常偷偷背著君兒去庵里看母親,但是山高路抖很難走,更何況還背著小弟,所以走走停停中,遇到好心的老農,便會幫忙背,宋驊影便趁機跟老農學著編好玩的東西哄君兒。
她也不知道自己對母親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一個不肯原諒背叛自己的男人而出家的貞烈女子,同時也是一個拋下幼兒不顧,只身離去的不負責任的娘親。她對母親是有怨恨的吧,如果不是她的離去,姐弟倆的童年也不用如此淒涼。想著幼年的昭遇,宋驊影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惱怒……
“姑姑。”
當溫涼的小手覆蓋在她的額頭,稚嫩的童音響起的時候,她才回過神來。
“姑姑生病了,臉上紅紅,琢兒給姑姑冷冷。”小手執著地覆蓋在她的額頭,臉色凝重,就好像她姑姑生了重病快要死去一般。
宋驊影不由的一笑,心頭湧上一股暖意,為這小丫頭的可愛善良而感動。
“小公主,小公主……”遠遠的,傳來一陣陣焦灼的呼喊聲,聲音漸漸的移近。
不一會兒,聲音的主人們顯然已經發現了目標,全部朝她們這邊湧來。而此時,宋驊影也早已拉著琢兒站起來,很自然地伸手整整她的衣服,拍拍她小屁股上的灰塵。
“小公主,小祖宗誒,您怎麼跑這來啦,您要是有點什麼閃失,老奴一千一萬個腦袋都賠不起啊。”當先跑來的一個老太監飛一般沖到琢兒面前,滿臉哀怨。
“胡公公,本公主不會走丟的,你不要怕啦。”說完還用她那小手安慰性地拍拍蹲跪在她面前的胡公公。
“沒丟就好,沒丟就好,我的小祖宗啊。”胡公公激動完畢,站起身來,才領著小公主走掉。
琢兒是長公主的女兒,本來公主的稱謂輪不到她,不過在她剛出生的時候便父母雙亡,由皇後親自撫養,那時候皇帝便親封她為公主,而她自己又乖巧可愛,所以很得宮里人喜歡。
小公主一邊被牽著,一邊還回頭默默張望,依依不舍。
“小姐,你在這里啊,快走快走,來不及了,氣死我了……”小舞滿頭是汗地跑過來,拉著宋驊影便要疾步奔走,嘴上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等等,到底發生什麼事情?誰氣到你啦?”宋驊影的聲音讓小舞的毛躁頓時冷靜下來。
“小姐,小舞知道您的心思不在王爺身上,也沒想過要跟那個原側妃爭,不然昨日也不會扮成那樣嚇走王爺了,但是那個原側妃太可惡了,早上故意扭傷腿不說,現在還跟那個太子妃湊在一起,故意弄壞月弦笛,擺明了想自己上去跟王爺合奏嘛。”
音國素來重絲竹之聲,國名也得自此處,所以幾乎人人會樂器,人人會舞步。皇宮設宴,中間便有一環節是合奏樂器,樂器就有指定的思鳴琴,清音蕭,月弦笛三件。如今寧王新婚,自然是由寧王與王妃還有側妃共同合奏一曲,以示百年好合之意。
宋驊影下午的時候便說過自己只會竹笛,別的都不會,但是現如今樂官都說月弦笛無法使用,自然是不能上場演奏了。
“小姐,難道您聽了就一點都不生氣嗎?”小舞跺跺腳,有點郁悶地瞪宋驊影。小姐一向斗志高昂,有仇必報,現在都被人踩在腳底下了,居然還悠哉悠哉的。
原紀香這一招不可謂不毒啊。如果宋驊影不發脾氣,乖乖的接受現實,那麼寧王與她琴簫合鳴,間接證明了她自己在寧王心目中的地位,而別人會認為宋驊影不學無術,不通音律,無顏在才華出眾的寧王與她面前出丑,所以才默不作聲。如此豈不吃了悶虧?但是以宋驊影的智商和脾氣,知道自己被這麼赤裸裸的排斥出去,又豈會甘心?自然會大吵大鬧,毀了王妃的名譽,自然會襯托出她原紀香的溫婉。
高明啊,實在是高明。不過這麼高明的手段不是原紀香可以使的出來的,她幕後必然有高手……
本來還找不到借口胡鬧一番,現在原紀香給了她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如果鬧僵開來,自己固然可以與寧王矛盾更深,不過卻平白無故便宜了原紀香。
“你家小姐我是這麼好欺負的人嗎?”宋驊影嘴角的弧度彎起,眼底漆黑湛亮。
看著主僕兩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梅林,這時,從樹上跳下來一抹淡淡的身影,嘴角噙著一抹戲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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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華殿里此時早已燈火通明,宋驊影進去的時候,大殿中剛好歌舞繚亂,水袖飛揚,沒人注意到她的身影,她便悄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曲已罷,歌女舞姬們拜別悄然退下。
“皇上,聽聞寧王殿下精通音律,今日如此高興,又值寧王殿下新婚之際,是否可以請寧王殿下與王妃合奏一曲,給萬歲爺助興呢?”
“李侍郎此話甚好。皇上,思鳴琴,清音蕭,月弦笛乃我大音的三件寶器,而寧王的才名揚名天下,原側妃也是少有的才女,王妃……自然也不差,不如由他們三人合奏一曲可好?”
“張愛卿的提議不錯,朕原本也有此打算,不過據樂官所言,這月弦笛稍有損壞,音質不純,此刻卻是不能用來吹奏了。”老狐狸目光狡黠,滴溜溜滴眼珠在楊宇凌,宋驊影,還有原紀香三人的身上打轉,笑得好不奸詐。
“既然月弦笛不能吹奏,那就用嘶鳴琴與清音蕭相和,豈不更加清雅?父皇您說是嗎?”太子妃笑語吟吟地望著老狐狸。
“太子妃所言甚是。那麼凌兒,影兒,你們也別客氣了,合奏一曲《鶼鶼相隨》吧。”皇帝這老狐狸一再的制造機會,非要讓宋驊影當場破功。
鶼鶼相隨?
宋驊影略微皺了皺眉頭。
這老狐狸到底想干嗎?《鶼鶼相隨》與《凰求鳳》等並稱音國四大曲目,自然難度很高,決不是尋常人可以彈奏的,而宋驊影惡名在外,粗俗蠻橫,又豈會彈奏?
而且她深知鶼鶼其實就是比翼鳥。此鳥僅一目一翼,雌雄必須並翼而飛,所以常用來比喻夫妻情深,心心相印。《博物志余》里更有書記載,“南方有比翼鳥,飛止飲琢,不相分離……死而復生,必在一處。”
如此清雅卓絕的傳說放在她與寧王身上,本身就是一種侮辱。宋驊影余光掃過,果然在眾人的眼光中看到精光閃閃的戲謔譏誚,裸露無疑。
寧王的臉瞬間鐵青,下巴緊繃,脊背僵硬。而在原紀香的眼中,她看到了一種東西,叫做嫉妒,不過她嫉妒的同時,也帶著深深的嘲弄。
是啊,眾人眼中的宋家大小姐又豈會彈奏這《鶼鶼相隨》呢?宋驊影心底暗笑。
“父皇的好意影兒明白,但是影兒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宋驊影站了起來,對著老狐狸晶亮的雙眸,滿臉不甘,憤恨,“父皇,影兒從小到大就只會笛子一種樂器,其他的便不會了,又怎麼演奏《鶼鶼相隨》?”
在場眾人中發出一陣嘩然。
“影兒,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不能演奏,那麼就只能由會的人來演奏了。到時候你可別生氣哦。”
會的人?說的就是寧王和原紀香吧?老狐狸您也太高估你兒子的吸引力了吧,短短一天,便能讓我為他吃醋?
宋驊影的眼眸直視老狐狸,眼底清澈而堅定,帶著好玩的意味。
“那麼你可會演奏?”見宋驊影不答話,老狐狸轉身看著原紀香,詢問道。
“回皇上,臣妾在家中之時雖也有演奏過,不過技藝不精,難登大雅之堂,而且姐姐乃是正妃,理當由姐姐和王爺一起合奏才是。”原紀香的聲音輕輕細細,臉上是一副明白事理的神態。
“你放心,影兒說不會,就確實不會,你去和凌兒演奏,她不會生氣的。”老狐狸笑著安慰楚楚可憐的原紀香。
這時候,楊宇凌站起來,看了宋驊影一眼,便徑直朝原紀香身邊走去。在她身側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原紀香朝宋驊影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乖巧溫順地朝他點點,便隨他走到會場中央。
原紀香站在場中,膽怯而愧疚地望了一眼宋驊影所在的方向。
那眼中的楚楚可憐,瞬間讓人們自動地將宋驊影潑辣的形象無限制的放大……
而宋驊影分明在她那一眼中看到了勝利的得意。宋驊影心中暗笑,臉上則故作嫉妒地狠狠瞪了她一眼。
淨手焚香後,演奏便開始了。
只見楊宇凌長身玉立,手撫玉簫,簫聲悠然清遠,配上他的俊朗眉目,飄飄長袍,真是說不出的瀟灑俊逸,清雅剔透。
而他身旁的原紀香則席地而坐,面貌絕倫,縴縴素手,一副體不勝衣,弱不禁風的模樣,讓人頓生憐意。
清蕭悠悠,時如碧海潮生般煙波浩渺,又如花雨曼舞般落英繽紛,而琴音空靈清雅,飄渺如煙,合著簫聲,此起彼伏……
眾人凝神屏息,羨慕而嫉妒地看著這一對傳說中男才女貌的天成佳偶,耳中聽著清然悠遠的天籟之音。
而宋驊影別的心思沒有,晶亮的雙眸一瞬不順地盯著原紀香白皙若霜雪的縴縴玉手,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果然,只是過了一會兒,琴音在達到一個高調之後便急轉直下,清然悠遠的音調漸漸有些沉重遲鈍,似乎有些力不從心了。
寧王眉心一皺,看了她一眼,便放慢了玉簫的曲調。但是,即便寧王放慢了速度,琴聲還是漸漸無力低沉下去。
原紀香此時面容凝重,心中緊張萬分,臉上哪里還有半分弱不禁風?她怎麼想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一開始還好,嘶鳴琴的琴弦比一般的弦要涼些,她也沒有在意,但是越到後來,只要指尖一觸摸到琴弦之上,便感到寒冰刺骨般疼痛,這股鑽心的疼痛隨著指尖似乎在往身體里鑽。
這麼多人面前,她決不能示弱。所以她寧願忍受指尖的刺骨疼痛,也沒有叫出聲來。但是莫名的寒氣越來越多,而她的指尖越來越僵硬,音調哪里還能控制如流?
最終,她頹然垂下雙手,獨余清遠的簫聲……
眾人啞然地看著垂首的原紀香。原以為原紀香才華出眾,能夠與寧王共譜一曲《鶼鶼相隨》,傳下千古美名,卻誰知世間沽名釣譽的人最多,艷冠群芳的京城大才女也不過如此。
眾人見此無不唏噓……
“嘶鳴琴是靈性之物,果然不是什麼人都駕馭的了啊。”簫音清雅中,慢悠悠地踱進來一位俊朗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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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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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2:20
10.男主or男配
“嘶鳴琴乃靈性之物,果然不是什麼人都駕馭的了啊。”簫音清雅中,慢悠悠地踱進來一位俊朗的少年。
只見他面如秋月,眉如劍鋒,細致狹長的丹鳳眼湛湛有神,輪廓俊帥的如被雕琢而成一般。
他的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宋驊影身上,嘴角慢慢彎起一個完美的弧度,似笑非笑,帶著一絲邪氣,讓人無法捉摸。
他一進來,眾人的目光便都被他所吸引。
“辰兒,怎麼現在才來?一點規矩都不懂。”老狐狸哀怨地瞪了他一眼。
看老狐狸對他的態度和稱呼,莫非這人便是老狐狸最小的兒子楊宇辰?據說楊宇辰武功絕頂,但是生性頑劣,為人狡詐,在他迷人的笑容背後往往隱藏著惡魔般的玩弄。
“父皇,如若不是二皇兄他們的一曲七零八落的《鶼鶼相隨》,辰兒此刻還在樹上睡得好好的。”一副先前的曲調不堪入耳的嫌棄模樣。
楊宇凌也不生氣,對著他淡笑,“驚擾了三皇弟的好夢,愚兄實在是罪過。”
“二皇兄,就算你寵幸你的側妃娘娘,也不必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吧,誰不知道寧王精通音律,絕世無雙?就算沒聽過,剛剛不也親眼見識了嗎?”楊宇辰見眾人下意識的點頭贊同,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只是如果二皇兄看人的眼光如同你的才華一般獨到,今天的這場鬧劇就不會發生了,不是嗎?二皇嫂,你說是不是?”他湊近宋驊影,邪惡的笑容在她眼前綻放。
他的目光帶著戲謔的笑,卻如寒光般尖銳,直直地望著她漆黑的眼底,似乎一眼就突破她故布迷陣的重重迷霧,望進她的內心深處……
這樣的目光讓她很不舒服,湛清的就好像洞悉一切後的了然。
“也只有這般鬧劇才能將三皇弟你吸引來這里不是嗎?”楊宇凌笑得溫和,似乎早已習慣了他那三皇弟鋒利毒辣的嘴巴,一點也沒有生氣。
“那是啊,能將《鶼鶼相隨》彈成這樣的,也要有本事的。”楊宇辰笑得奸詐,“二皇兄,既然你寵愛的側妃娘娘不行,要不換正妃娘娘試試?”說著伸手便來拉宋驊影。
宋驊影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右手手掌與他擦肩而過,一定神,便發現手掌中多了一樣東西。硬硬的,涼涼的,還稜角分明……
她倒抽一口冷氣,正欲張口是嘴角瞬間僵硬!她下意識地迅速垂下眼瞼,掩飾心中的震驚!
“怎麼?二嫂也不賞臉嗎?二皇兄,我們兄弟倆也很久沒有一起彈奏音律了,不如趁此機會,來切磋一下?怎麼也要讓對我們皇家音律失望了的諸位重新恢復信心不是?”楊宇辰雖然句句歪理,卻都能夠自圓其說。
“既然三皇弟有此雅興,那愚兄奉陪便是。不知三皇弟要選什麼樂器?”
“剛小弟經過藏音閣是時候,聽樂官說這月弦笛只是音色濁了點,現在已經調試好了,所以小弟便斗膽帶了出來。既然小弟吹笛,那二皇兄便演奏嘶鳴琴吧。”
楊宇辰很好心的親自將楊宇凌拉到嘶鳴琴前面,不經意地回頭,似笑非笑看了宋驊影一眼。
“小姐。”一直站在宋驊影身後的小舞擔憂地低呼。
“沒事。”宋驊影刻意壓低聲音。她心中雖然震驚于楊宇辰的反應,但是臉上依舊冷靜地不動聲色。
嘶鳴琴的確是她下的手,是她叫小舞將混了硝石、凌冰等物制成的藥水暗中抹上嘶鳴琴上。一開始藥物揮發的很慢,但是隨著手指的溫度與琴弦的接觸,塗抹于琴弦上的藥水將弦的溫度驟降。只要將量控制好,便可以掌握藥水的時效。
宋驊影叫小舞下的分量,剛剛僅有一曲的時間,所以即使後來楊宇凌再次使用嘶鳴琴,也不會發現什麼。就算有人查起來也沒有關系,因為那藥水與空氣接觸後,便會隨之慢慢揮發,融入空氣中,一點痕跡也找不到。
這藥水是落兒搗鼓出來的。那次正值炎夏,落兒說要制冰,做冰鎮酸梅湯喝,所以便找來硝石研究起來,結果研究出了這東西。落兒說此物給沒有武功的人當暗器來使也是不錯的,于是便留了許多給她。
如果原紀香她們一伙沒有故意破壞月弦笛,事情便會按她設定的方向走,她也不會如此回擊。如今原紀香名譽掃地,只能怪她自己機關算計太聰明吧。
楊宇凌端詳著眼前的古琴。嘶鳴琴與別的琴略有不同,琴身通體沉暗無華,但卻泛著淡淡的光澤,更顯雍容和華貴。
“叮——”白皙如玉的指尖在弦上輕輕試了一個音調,只聽見音色飽滿,清澈悠遠。
他微微蹙眉。
他是音律高手,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原紀香的琴技雖然沒有到達巔峰,卻也不差,和自己合奏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為何中途會突然跟不上自己的簫聲?
他試過,嘶鳴琴並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嘶鳴琴雖是上古名琴,但是撥弄琴弦的時候卻並不比一般的古琴沉重。
“二皇兄,不如我們合奏一曲《雲海之巔》?”楊宇辰勾揚嘴角,朝楊宇凌頑皮一笑。
楊宇辰話音一落,便聽見大殿中嘩然一片。
原來這《雲海之巔》與《凰求鳳》、《鶼鶼相隨》等並稱音國四大曲目之一,其難度更是四大曲目之首。當然,難的不是曲調,而是意境。
雲海之巔,顧名思義就是站在十里雲海之巔,周圍是萬丈霞光流轉,俯視浩渺萬物……而要彈奏出這種無拘無束的意境,卻並非常人所能夠的。
“既然三皇弟有此意,愚兄又怎麼好拒絕。”楊宇凌撩起長袍,席地而坐,白皙如玉的指尖劃過光澤的琴弦,幽沉的嘶鳴琴發出一陣悠然的音調。
楊宇辰見此微微一笑後便拿起月弦笛,橫在薄唇邊緣,緩緩地,緩緩地吹奏起來……
兩兄弟,一琴一笛,演奏出曼妙的曲調,似乎將眾人帶到渺遠的雲海之巔。放眼遠望,只見眼前雲淡天高,滿天雲蒸霞蔚,周圍只剩下兩人,衣袂飄飄,幾欲乘風歸去,一琴一笛,劃出天音渺渺……
眾人聽得如癡如醉,全都被如此絕妙的曲調所吸引。
楊宇辰嘴角一勾,目光定在無動于衷的宋驊影臉上,眼中似笑非笑,閃著難解的光芒。
宋驊影心中一顫,握緊手掌,卻發現手心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似被厲物劃過……她忽然想起來,是之前楊宇辰塞給她的東西。
硬硬的,涼涼的,卻稜角分明……
她趁大家的目光被他們兩兄弟吸引住,便低頭仔細一看,原來真的是她心中猜想的東西。
一直蔥綠精致的草編蚱蜢。
這只蚱蜢雖然似模似樣,卻還是可以看出新手的痕跡,所以絕對不會是她之前編給琢兒的那只。她忽然心中一緊,想到琢兒口中要等的小舅舅,豈不就是眼前的楊宇辰?按道理,他不會丟琢兒這個三四歲的丫頭獨自一人在梅林邊緣。但是,她記得很清楚,她四處打量過,周圍並沒有人跡。
他為何要送自己這只草編的蚱蜢?為何非要演奏這曲難度最高的雲海之巔?
雲海之巔……
他是不是在暗示什麼?難道他當時正好躲在她和琢兒坐的那棵大樹上?這樣就可以解釋他看過一遍後便依樣編了另一只出來,這樣就可以解釋他為何要給自己這只蚱蜢,這樣就可以解釋他對自己一副了然的模樣……
她在心中無奈的嘆息一聲……她一向以為自己偽裝的夠好,卻沒有想無意中對一個丫頭溫柔,就讓自己所有的偽裝暴露在別人面前。
楊宇凌面如冠玉,青絲冠束,淡色冠帶隨風輕輕舞動,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如玉般溫雅絕塵。他靜靜地坐在那里,指節均勻的白皙手指撥弄著琴弦,琴音輾轉繾綣,時而低回,時而高亢,悠悠揚揚,空靈清雅。
楊宇辰一直看著宋驊影的方向,所以對她的舉動了如指掌。當他看到宋驊影拿出他學她用長草編織的蚱蜢時的剎那瞬間,眼底如惡作劇得逞般笑得好不得意。
不經意地回頭去看他二皇兄。看見他的雙目深墨如黑玉,精致而美麗,完美至極,但是這麼美而精亮的雙眸卻看不到某人刻意偽裝的美好。
真是可惜啊,可惜。
想至此,他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忽聽他手中的月弦笛悠揚的曲調陡然一變,煙波浩渺般渺遠的曲調忽而充滿了肅殺的聲音,如千軍萬馬奔騰嘶鳴,戰鼓擂擂,高亢激昂!
楊宇凌心中一驚,不解為何一曲雲海之巔,他竟用上如此高的音調。但是既然他的笛音拔的如此之高,他便也不甘落後,指尖著力,重挑琴弦。
兩人均不甘示弱的拔高音調,眾人只覺得眼前如凜冽寒風呼嘯,心跳加速,熱血上湧,血管爆脹,實在是說不出的難受。
宋驊影微一蹙眉,因為她也感到自己心浮氣躁,胸口沉悶,呼吸也有些困難。
但是相斗的兩人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音調急促,步步高昂。只見琴音嘈嘈,如子夜驚雷,轟隆作響;笛聲嗚嗚,如狂風暴雨,滂沱肆虐。
一時間,雷雲風暴,星河傾斜,山崩地裂,萬物聞之而變色。
兩人皆運勁于樂器,只見音調越升越高,早已抵達常人難以到底的高度。
只聽見“叮——”的一聲嘶鳴,琴弦斷了一根。而楊宇凌卻眉心不皺,指尖挑撥的越加急促,眾人似乎聽見了蹄聲陣陣,廝殺聲此起彼伏,氣息也變得急促起來。
又聽見“叮——”的一聲,琴弦又斷了一根……
忽然笛音音調一轉,自高亢激昂忽而轉為悠揚婉轉,如泉聲叮咚,流水潺潺;繼而,只剩少許幾根琴弦的嘶鳴琴亦跟著低回婉轉……
琴聲,笛聲,空曠遼遠,煙波浩渺,似乎又來到了雲海之巔,繼而,若遠若近,似有似無,直至消逝……
楊宇辰勾起唇角,余光瞥了眼楊宇凌手中的斷琴,心中得意一笑。
二皇兄的內功不急他,所以一旦他運勁將內功傾注與月弦笛之上,二皇兄必然會用盡全力追趕,這樣的結果就是毀琴斷弦。
他知道宋驊影派小舞在琴上動手腳,他也知道以他二皇兄的聰明必然會想到琴上的機關。于是,為了討好佳人,他就借人之手將宮中三大樂器之一的嘶鳴琴毀掉,只是他並不知道,那藥水早已隨空氣揮發而去……
“二皇兄琴技高超,小弟實在是佩服。”他是真的佩服。他的內功天下少有敵手,而在他用盡全力時,楊宇凌還能追趕的上他,如若不是琴技非凡,又如何能做到?
“三皇弟客氣了。”沒想到多日不見,三皇弟的內功精進的如此神速。他站起來,無奈一笑,“愚兄雖然與你持平,卻還是弄得毀琴斷弦,終究是愚兄輸了。”
“是輸是贏還未見分曉,二皇兄又何必急著認輸呢?”
“噢?三皇弟有何妙招可以立辨高低?”
“妙招倒沒有,不過秒人倒是有一個。”楊宇辰拉著楊宇凌信步跺到宋驊影身邊,對她露出迷人的笑容,“二皇嫂,你說本王與二皇兄那個人更厲害些?”
他朝宋驊影眨眨狹長的丹鳳眼,眼底眉心都是笑意,卻笑得不懷好意。
“三皇弟,你就這麼相信你二皇嫂的眼光?我說誰贏便是誰贏?”宋驊影也故意假笑道。
雖然認識楊宇辰的時間很短,但是她看的清楚,如果說他皇帝老爹是只陰險的老狐狸的話,那他楊宇辰就絕對是只狡猾的小狐狸。他的一舉一動都隱藏著騙死人不償命的陰謀詭計,表面上純潔如天使,事實上卻狡詐如惡魔。
悲哀的發現,他和她,居然是同一類人。
“當然,二皇嫂說什麼便是什麼,二皇嫂說誰贏,誰就贏。”楊宇辰信誓旦旦。
楊宇凌實在想不明白,為何一個粗俗,野蠻,丑陋,潑辣的女子會讓狡詐如父皇對她愛護有加,就連一向乖戾的三弟也對她如此感興趣?難道自己眼中的她與別人眼中的她有些不同?
想到此,他的眼底沉暗了幾分。
“那當然是我們王爺贏咯。”宋驊影見楊宇凌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頓時心中一驚,面容上卻笑得更假。她拉住楊宇凌的胳膊,幾個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往他身上靠去,揚起脂粉濃抹的臉,咧開嘴角,笑得脂粉撲撲往他潔淨的衣服上掉,“你道聲音高就好嗎?我們王爺的琴聲才真的彈出了雲海之巔的意境呢,王爺,你說是吧?”邊說邊迫不及待地將整顆腦袋往他肩膀靠去……
果然——
如她所料——
品質高潔如天神般的寧王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眼底隱隱浮起一抹不悅之色。
宋驊影在心中為自己演技的再一次進步而雀躍時,一抬頭,又望進楊宇辰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心中一滯。
這個楊宇辰……故意的,丫絕對是故意逼她演花癡。
而楊宇辰此刻臉上雖然如常,但心中早已笑得抽搐……好玩好玩,沒想到這位傳說中粗俗潑辣的二皇嫂竟然如此有趣,看她向花癡一樣扭捏,真是笑死他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2:36
11.懲戒惡奴
自從皇宮回來後,一連十天,宋驊影鴕鳥般呆在她自己的秋疏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將楊宇凌之前叫她別出去丟人現眼的話當聖旨般尊崇。
“小姐,好悶啊。”活潑脫跳的小舞最先受不了了,哀怨地在廂房里走來走去。
而另一個丫頭小蝶則端正地坐在書案前,認真地查看賬簿,小算盤打的霹靂作響。這算盤並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漻,而是落兒發明出來的。在她看來很起作用的小算盤,據落兒說,在她的老家幾乎已經被淘汰了,她們現在用的是很先進的計算機,不過即使這里有計算機也沒法使用,所以她便教了珠算和心算。
“閑悶的話就幫小蝶核對賬簿。”悠閑地臥在軟塌上的宋驊影手執一卷書,看的正入神,“或者來幫小姐我捶捶腿。”
核對賬簿這麼耐心細致的活還是留給小蝶去完成吧,免得自己幫倒忙。于是小舞搬了把小板凳,屁顛屁顛地跑到宋驊影面前,乖乖給她捶腿。
君兒腿腳不便,每天雙腳定時藥浴和按摩,腿腳才不會萎縮。這套按摩的技法小舞倒是很熟練,所以按的宋驊影很舒服。
“小姐,你說王爺是不是真的很喜歡那原側妃?”小舞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將心中的疑問給問出來。
宋驊影不甚在意地“嗯”了一聲。
“小舞也覺得王爺很喜歡她,不然也不會將王府內部的事物都交由她去管。明明小姐才是真正的王妃嘛。”小舞很不甘心地撅嘴。
“你家小姐我忙著賺大把的銀子,哪有時間管別人家的閑事。”宋驊影笑笑。呆在這秋疏齋里雖然有些沉悶,不過也算清清靜靜,自由自在,也不用化妝偽裝,她自己也沒有小舞那麼脫跳的性子,所以日子也沒那麼難過。
“可是就算不管王府的閑事,也不能餓著我們的肚子啊。”小舞撅嘴,有點委屈。
“餓肚子?王府沒給我們飯吃?”這倒是稀奇了,那她這些日子里吃的東西是什麼?
“小姐,你都不知道,自從那原側妃當家之後,我們秋疏齋的日子就過的艱難了。原本您是王妃嘛,菜色就算不比她好,但也不能比她差吧?但是昨日小舞聽說那原側妃吃的東西比我們的要好的多,而且廚房里都是全部給她做好了,然後才輪到我們秋疏齋。就連洗衣坊也是如此,都是將她的衣服洗好,然後才拖拖拉拉的給我們秋疏齋洗。我們都被人騎在頭上欺負了。”小舞後來才來到宋驊影身邊,沒有經歷過宋驊影童年被欺負的陰影,只看到宋驊影反擊時的囂張,所以這點事情她就覺得有些委屈了。
以原紀香的性子,暗中使絆很有可能,但是這麼明目張膽的囂張卻不應該是出自她之手。難道是她身邊的人狐假虎威,亦或者是王府的人見風使舵?宋驊影暗中沉思。
“小姐,她們不僅在伙食上欺負我們,而且昨日還欺負到小蝶身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小舞義憤填膺地揮舞著小拳頭。
“昨日小蝶被欺負了?”宋驊影放下手中的書,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小蝶怎麼被欺負了?昨日怎麼不跟我說?”
小舞弱弱地瞥了小蝶一眼,嘴角囁嚅,想說又說不出口。
“小姐,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小蝶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賬簿,“只是前幾日,我們秋疏齋的兩個粗使丫頭去浣衣坊取衣服的時候,取了三次都說還沒有洗好,我便親自去取,卻看到小姐你的衣服堆在角落里,我一氣之下便過去跟她們理論了幾句,但是人微言輕,終究是她們人多,說不過她們。”
“小姐,她們還說,這麼急著要,那就什麼樣子送來原樣拿走好了,那個管事的還狗仗人勢的差點指著小蝶的鼻子罵!”小舞見小蝶說的輕描淡寫,不由的補充道,“那些人居然這樣對小蝶!真是氣死人了,不教訓教訓,還真不把我們小姐放在眼里。”
小蝶自小跟驊影一起長大,雖是丫頭,卻勝似姐妹,即使她有什麼做的不對,自己一句重話都不忍心說,現在居然被人指著鼻子罵!
“小蝶說難得小姐安心呆在府中,如果為了給她出頭而鬧起來,被王爺看出端倪就不好了,所以她不讓我說。”小舞委屈地撅嘴。
驊影心中浮起一陣溫暖。
“浣衣坊的管事是誰?”一般來說,浣衣坊是府中地位最地下的地方,誰給她這樣的狗膽對王妃不敬?
“小姐,我早就打聽過了,那個管事是原妃從娘家帶過來的,大家都叫她李嬤嬤。聽說是她的乳娘,所以仗著原妃掌管王府的時候來耀武揚威。
“看來那嘶鳴琴的事件她還沒長記性呢。”寧王對她還真是好,盡管在皇宮宴會上原紀香名聲盡毀,他還是將她當成了寶貝來寵,回到府中後,便毫不猶豫地將掌管王府的大權交到她手中,更是一步也沒有踏進她這秋疏齋。
所以,她現在是名副其實的下堂妻了。所以,連一個小小的奴才都以為可以作踐自己是吧?宋驊影嘴角浮起一抹譏誚。
也不想想她宋驊影為何會被冷落,就這麼急急忙忙的落井下石……不讓她吃些苦頭,還真當自己是主人了。
“傻丫頭,發生這種事情怎麼不跟我說。不出這口氣,以後的日子怎麼過?更何況你家小姐我演的不就是潑辣的悍婦?”說著宋驊影便站起身來,對著兩個丫頭說道,“換衣服,我們出去走走,透透氣。”如果運氣好的話,順便報報仇。
嫁入王府至今,除了第二天隨寧王去了趟皇宮,宋驊影還沒踏出過秋疏齋半步。一是因為寧王說過話,二是因為她自己不忍心將那麼厚的粉往自己嬌嫩的肌膚上塗。但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錯了,她不該偷懶,而應該一開始就樹立威信,畢竟皇帝和皇後表明了態度當她的堅強後盾。
一路行來,踫到為數不少的下人,每一個人都表面上對她戰戰兢兢,一轉身就聚在一起議論紛紛,說三道四。
宋驊影暗嘆一聲,她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聽到下人對她的指責了。
“王妃。”一個冷淡的聲音想起,宋驊影一看,認出了眼前的人是寧王的隨身侍衛小貴。只見他見到自己,靜靜地退到一邊,躬身行禮,只是那低垂的眼底帶著一絲敵意。
小貴在這里的話,那寧王定然在不遠處了,宋驊影在考慮要不要繞小道。
“王爺呢?”她故作期待地看著小貴,“王爺是不是已經回府了?”
“回王妃,王爺已經回府了,他回府後直接去了霜雪樓,晚上也會在霜雪樓用膳。”說完,他抬起頭,一臉的恭敬,但是眼底卻閃爍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冷笑。
待他走了,宋驊影不解地問小舞。
“我沒做對不起他的事情吧?為何他笑得這麼冷?”
“小姐,別說小貴是王爺身邊最親近的人,就連府上最低等的小人,都對您仇恨著呢。因為他們覺得您的存在徹底侮辱的寧王的高潔。”
“小舞,你在府中走動的時候,也受了不少氣吧?”不過這丫頭野蠻的很,一旦被欺負立刻就會化身暴怒的小獅子,用她那三腳貓的功夫先將對方揍倒再說。
“小姐,還好小舞當初在宋府呆過,跟在小姐後面與那些小姐少爺姨娘們吵架吵習慣了,還真沒把這些人的白眼放在心里。”小姐每次吵架都吵贏,把那些姨娘們氣得半死,她都會得意好久,“不過小蝶脾氣比較好,那些人看她比較好欺負,便都去欺負她,小姐,你一定要為她討回公道。”
“小姐,那些冷眼比起我們當初受的苦,真的一點都不算什麼。您不用刻意為了小蝶而……”
小蝶知道宋宋驊影的能耐,她知道小姐要報仇定然不會讓對方好過,雖然小姐有皇上皇後撐腰,但是這畢竟是寧王的地方,寧王如果真要對小姐怎麼樣,以她們幾個人的力量卻是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到時候只怕小姐要吃些苦頭。
“小蝶,不要對你家小姐我這麼沒信心,你家小姐我很知道分寸的。”宋驊影拍拍小蝶瘦弱的肩膀,一臉笑意。
宋驊影主僕三人慢悠悠地在王府里閑逛,終于在日落前到達了浣衣坊。
浣衣坊在王府的西面,一個建築寬廣的院落,里面有一個頗大的人工湖,湖邊每隔十米便築有一座石階,以供漂洗衣物之用。院落的東邊擺放著一排排木架,左側的架子精致小巧些,晾著的衣服也是華貴而精美,而右側的木架數量眾多,曬著的都是下人們的衣物。
“王妃!”不知是誰第一個見到宋驊影,發出一陣驚呼。
這一聲驚呼讓忙碌的人們全部抬頭,眼楮直直地望著宋驊影所在的位置。
“王妃娘娘,這里寒氣濃濕氣重的,您身份嬌貴,怎麼到這里來了。”李嬤嬤認出了宋驊影,走到她面前,冷冷地說道。
宋驊影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本王妃愛到哪便到哪,愛離開便離開,愛留下便留下,你不過是一個奴才,要你來多管閑事?”
李嬤嬤沒想到宋驊影一上來就不給她好臉色看,愣了一下,又想到她只不過是個被王爺打下堂的棄妃,而自己家的小姐才是府里最得寵的,甚至連整個王府都掌握在自己小姐手中。
想到此,李嬤嬤便底氣十足,口氣也強硬起來,“老奴是沒資格管王妃您的事情,只不過王爺吩咐過,叫您不要到處亂走,您如果不記得了,那就讓奴才提醒你一句。”
這個楊宇凌……竟然將他們新婚那晚的話傳出去!連她一個小小的李嬤嬤都能理直氣壯地拿著這句話來壓她,真是豈有此理。
宋驊影不怒反笑,眼底閃過一絲幽暗,聲音輕柔,卻近乎咬牙切齒,“李嬤嬤,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敢對本王妃不敬?嗯?”
“老奴不敢。”李嬤嬤看著眼前的宋驊影,不知為何,心頭一陣恐懼閃過。她仗著自己是原紀香的乳娘,平日里在原府就仗勢欺人慣了,現在到了王府,原紀香又正得寵,更是她李嬤嬤威風凜凜的時候,她還會怕誰?但是面對這小姐口中野蠻無腦的王妃,她怎麼會感覺心中恐懼的陰影越來越深?
忽然……一陣寒風吹過,在右側下人們的晾衣木架上揚起錦衣華服長裙一角……
“那不是本王妃的衣裙嗎?”宋驊影的聲音很輕,很柔,但是里面的寒意誰也聽的出來。她笑著看著李嬤嬤,眼底幽暗森寒,“李嬤嬤,看來本王妃要好好看看你口中的不敢是不是真的不敢了。小舞,去將架子上的衣裙拿過來!”
“是,小姐。”小舞高高興興地跑去拿衣裙。
宋驊影看著小舞興沖沖地跑去收衣裙,皮笑肉不笑地斜睨著李嬤嬤。
“李嬤嬤,聽說……你是這浣衣坊的主事是吧?”
“老奴……的確是這里的主事。”李嬤嬤吞咽一口唾沫。
“身為主事,知道的規矩應該比別的下人多吧?”宋驊影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指指蹲在她身後不遠處正在努力挫木盆里衣服的一個老婦,“你說說,你們浣衣坊洗衣服的工序是怎樣的?”
那老婦見平日凶神惡煞的李嬤嬤都被王妃震懾住,心中有些害怕,拿著被皂角水泡得發白發腫的手在圍兜上擦了擦,才囁嚅道,“回王妃,我們是將各房送來的衣服按照主人的名字分類,然後再按照顏色,布料,中衣,外裳等歸類,最後經過漿洗,漂潔,熨燙等分工完成。”
“這麼說主人與下人的衣服是分開來洗的?”宋驊影聽完後,抬頭看了一眼李嬤嬤。
“是的。”那老婦回答。
“那麼你說,為何本王妃的衣裙會出現在下人的衣架上?!”宋驊影忽然提高了聲音,冷冷地看著她。
那老婦抬眼,迅速看了一眼李嬤嬤,又趕忙低下頭去,半晌不說話。
“李嬤嬤,這就是你帶的手下?連王妃的問話都不放在眼里,還懂不懂規矩?”小蝶見宋驊影的表情便明白了,所以冷冰冰地開口。
那老婦微微抬頭,滿眼的委屈,欲言又止。
“王妃的衣服花花綠綠,看得人眼花繚亂,下人們一時弄錯曬在下人那邊的木架桑,也是有的。”她知道王妃潑辣凶悍,如果此刻承認,定會有苦果吃。所以她早就差人去請原紀香。自己小姐是王府的當家,王妃還能當著她的面責難自己?如此一想她的膽子也大了,明知自己做錯事,底氣還是很硬。
“哦?既然這里分工這麼明確,那你給本王妃說說到底是誰將本王妃的衣服給晾到下人那邊啊?”
這時候所有人早已停下手中的活,慢慢朝這邊圍過來。
眼見著李嬤嬤被王妃指著鼻子訓,她們非但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心中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自從這位李嬤嬤來了之後,仗著上頭有人,在這浣衣坊里蠻橫嬌縱,對下人橫加指責,將她自己的心腹安排進屋里做熨燙的活,而沒有給她孝敬過的下人則都被分配到外頭漿洗,或漂洗,大冬天的,在刺骨的冷水浸泡下,雙手又腫紅,長滿了凍瘡。如果是以前的主事,絕對不會這樣子對她們的。
“回王妃,我們浣衣坊里的確是分工明確,各個工序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負責給王妃晾衣服的是小菊,這小菊腦袋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平日里就做事糊塗,王妃您可要好好教訓教訓這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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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妻妾相斗
“小菊?”宋驊影注意到當李嬤嬤將責任推到小菊身上時,剛才被她問話的老婦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知道其中定然有緣故。
只聽見“噗通——”一聲,一個嬌小的身軀在宋驊影面前跪倒,只聽見她哽咽道,“王妃娘娘,是小菊將您的衣服看錯了,弄錯了,小菊任憑王妃娘娘責罰,請王妃娘娘不要怪罪李嬤嬤,這……不關她的事。”
“小菊,你可要想清楚了。在你的意識里,晾錯幾件衣服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本王妃對你的處罰不會太重,大不了就是罰幾個月的月俸,或者打一頓板子,是不是?如果你真這麼想的話,那就很遺憾了。”宋驊影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柔,卻讓人莫名的感到心底冰寒,“你就算沒見過本王妃也該聽說過本王妃的名頭吧,對于輕慢本王妃的人,你以為本王妃會輕饒嗎?嗯?”
宋家大小姐的惡名天下人皆知,小菊作為王府中的一員,自然也被八卦荼毒,如今王妃擺明了要下重手示威,這懲罰還能輕嗎?
小菊還沒說話,只聽見“噗通——”一聲,之前的那位老婦也跪了下來,她對著宋驊影結結實實磕了三個聲響,才抬起頭來,委屈地看著宋驊影,“王妃娘娘,小菊平時雖然木訥了些但是一點也不糊塗。她是老身的女兒,老身可以作證,她絕不會無緣無故將您的衣服弄錯的。”
“既然不是小菊,那又是誰?”宋驊影不動聲色地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甲,問的漫不經心,似乎毫不在意似的。
“陳氏,你閉嘴!在王妃娘娘面前豈是你能胡說八道的?!”李嬤嬤見她說話,臉一橫,惡狠狠地瞪她。
“娘,是小菊弄錯了,您不要說了,不然以後……”小菊暗中緊緊拉著陳氏衣袖,眉頭緊蹙。
“小舞,去年那個偷了本王妃首飾的丫鬟現在在哪里?”宋驊影見陳氏被小菊拉住,話到喉嚨卻說不出來,便決定下點重藥。
小舞機警,一看宋驊影的臉色,便知道她的意思,“回王妃,那個丫頭膽敢偷王妃您的首飾,真是罪該萬死,按規矩本來是杖責一百,趕出宋府的,不過好在王妃菩薩心腸,而且那丫頭長的還算干淨,又有少爺求情,便將她賣到了椅翠樓,現在還在那里接客呢。”
“小舞,虧你還記得。”
“那是啊,那丫頭是第九個被小姐送進椅翠樓的,小舞自然記得清楚啦。”
“或許第十個……”宋驊影故意拿眼楮看了小菊一眼,似乎在評估她可以賣到什麼價。
陳氏一聽,頓時臉色發白。早就聽說王妃凶惡,沒想到居然如此凶殘!杖責一百,豈不被活活打死?而賣到椅翠樓……她居然送了這麼多無辜的姑娘進妓院,做的那麼順手,那麼小菊……絕對絕對不能讓小菊過那種非人的日子。
陳氏老母雞一樣一把將小菊護在懷里,語音顫抖,但是注視著宋驊影的眼楮卻堅定而勇敢,“王妃娘娘,這一切都是李嬤嬤做的,是她故意將王妃房內的衣物扣留下來,是她命人將這些衣服放在污水中洗滌,是她逼小菊將這些衣服……”
陳氏的話還沒說完,只聽見“啪——啪——”的清脆聲響起,陳氏的左右兩邊臉頰一時之間紅腫一片,但是她還是不甘示弱地盯著宋驊影,“王妃娘娘,李嬤嬤如果不是心虛,又何必要掌刮老婦人?”
宋驊影眼睜睜地看著老婦人緊緊地將小菊護在懷里,眼睜睜地看著她即使自己受盡侮辱苦楚,也不願讓她的女兒受一點點傷害,眼眶忽然有點濕潤起來……
這就是做母親的本能嗎?明知道得罪了李嬤嬤,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但是為了自己的孩子,陳氏還是毫不猶豫地挺起她瘦弱的身軀,將孩子保護在自己身後?
別人的母親都是這樣護著自己的孩子,那麼,自己的母親呢?曾經當自己和君兒也如眼前的小菊般受盡屈辱的時候,母親又在哪里?她為什麼寧願一走了之也不願意保護年幼的自己和弟弟?
這一刻,她終于發現自己的母親有多自私;這一刻,她忽然很羨慕小菊。雖然她只是浣衣坊里一位地位地下的丫頭,但是,至少,她得到了全部的母愛。她的母親不顧一切地將她保護在了懷里……
“陳氏,你再胡說八道,你知道後果的!王妃娘娘,這陳氏母女平日就好吃懶做,如今更是妖言惑眾,肆意詆毀老身的名譽,其心可誅啊。王妃娘娘,老身贊成將小菊送到妓院去!老身馬上叫人來將這臭丫頭領走……”李嬤嬤氣呼呼地指著陳氏的鼻子罵道。
即使被指著鼻子罵,但是陳氏依然將小菊緊緊地抱在懷里,眼楮一動不動地盯著宋驊影,對李嬤嬤的指責既不反駁,也不回罵……
陳氏眼底的委屈,屈辱,還有保護女兒的堅定,看的宋驊影心中酸澀。
她的眼楮轉向李嬤嬤,眼底幽沉而陰狠……
看著眼前李嬤嬤凶狠的嘴臉,如同看到當初欺負她和君兒的姨娘……
大家似乎被宋驊影的眼神震懾住,四周一下子靜下來……
偶爾聽到一陣寒風呼嘯而過……
她伸出手,小舞將收來的衣裙放在她手上,一件又一件……
“李嬤嬤,剛剛對陳氏母女說的話,對你也有效,你知道嗎?”宋驊影在笑,笑得露出白森森地牙齒,如同來自地獄的厲鬼,嚇得所有人都驚恐地盯著她,她才緩緩地將衣服一件一件朝李嬤嬤地頭上擲去,寒風吹過,卷起幾件輕薄的中衣,飄飄飛到一旁的湖中……
“李嬤嬤,你親自動手,在今夜子時之前,將這些衣服乾乾淨淨,完完整整地給本王妃送過來!如果你做不到……就由你第一個來領教本王妃的手段!”
宋驊影幽沉的雙眼直直地望進李嬤嬤的眼楮,直挖她的心臟。
“王妃,你睜開眼楮看清楚,老身可不是一般的奴才,老身是原妃的乳母,更何況這王府現如今原妃當家,你只不過是一個失寵的王妃,有什麼資格命令老身做事?!更何況這件事老身不會做也做不到,你找別人去做吧!”李嬤嬤抬眼,見原紀香在奴僕的簇擁下,款款而來,膽子驟然變得大了。
原紀香很了不起是不是?如果把她的乳娘……不知道她一向偽裝到極致的精致面容會不會氣到扭曲?宋驊影看了眼一旁波光粼粼的湖水。
“你不知道怎麼做是不是?那本王妃告訴你,第一步就是將那些掉進湖里的衣服撿起來!”宋驊影毫不客氣地抬起一只腿,將李嬤嬤肥胖的身軀踢入冰寒徹骨的湖水中……
周圍的人眼睜睜地看著王妃縴細的右腿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聽見“噗通”一聲,就看見李嬤嬤在水中上下撲騰。驚嚇來的太快,眾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都張大嘴巴愣愣地看著宋驊影,心中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都不要得罪這凶得跟母老虎一樣的王妃。
“乳娘——”遠遠地,原紀香驚愕地看著李嬤嬤翻身往湖里栽去,而周圍的人都一副傻傻愣愣地呆樣,沒有一個人想到要下水去救人,她嚇得臉色蒼白,驚慌失措地撩起裙角,急忙小跑過去。
“快下去救人啊!都愣著干嘛!”驚慌之下,原紀香也沒有再裝楚楚可憐的柔弱女子,朝還在驚嚇中沒有回過神來的眾人大聲吼道。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不過在救人之前還是紛紛朝宋驊影投去詢問的目光。如果這位凶狠母老虎不讓救,誰還敢去啊?再說這湖就是為了浣衣而建的,只有半人多高,根本淹不死人,也就湖水冷了些。再說李嬤嬤平日為人又尖酸刻薄,眾人對她又恨得咬牙切齒,王妃雖然凶狠,但是這一腿卻無意中替她們報了仇,使得她們對王妃的怨恨也少了許多。
說來也是李嬤嬤自作自受。她將自己的心腹都安排在屋內做熨燙,折疊等輕松的工作,所以此刻她在外面掉入湖水中,她的心腹還在屋內聊的歡天喜地,根沒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
李嬤嬤被救起來的時候,衣服都濕透了,全身散發著寒氣,冷得她臉色發白,嘴唇發紫,牙關緊咬咯吱作響,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
“李嬤嬤,你現在覺得我這失寵的王妃有沒有資格命令你做事?”宋驊影朝李嬤嬤正由人參扶著離開的背影冷冷一笑。
李嬤嬤身子一顫,明顯抖了一下。
知道怕就好,就怕你這死豬皮太厚,用開水都燙不了,所以咱們才讓你去冷水里晾涼,現如今終于老實了吧?
一回頭,發現一雙陰毒的眼楮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看來這李嬤嬤與原紀香親近的很嘛,看原紀香眼底那不加掩飾的仇恨,簡直就想將她撕裂踩碎,挫骨揚灰。
“姐姐,不知道李嬤嬤有什麼地方得罪您了,需要您親抬貴腿?”原紀香冷冷地看著宋驊影,脊背僵硬,看出她在極力壓抑內心的怒火。
“本王妃教訓一個叼奴還需要你來說三道四?我說原妹妹,你不會以為你現在暫時掌管了王府的權力,就有資格在本王妃面前耀武揚威了?本王妃告訴你,不管王爺有多寵你,妾就是妾,妾永遠只能對正室卑躬屈膝,該低頭的時候你就得給我低頭。這麼粗淺的道理本王妃這麼不學無術的人都懂,妹妹這麼知書達理,又怎麼會不知道呢,是不是?妹妹你怎麼了,這麼瞪姐姐做什麼?不服氣?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皇上他非要將王妃這個位置丟給本王妃,本王妃又怎麼能讓萬歲爺失望呢,你說是不是?”
宋驊影習慣在氣勢上壓到對手,所以一上來就先發制人。這一堆話用上抑揚頓挫的語氣,再配上小人得志的嘴臉,真真氣得原紀香臉色煞白,唇角顫抖,只是用噴火的眼楮瞪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宋驊影看著她的眼楮,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因為那雙怒火滔天的眼楮只一瞬間就盈滿秋水,淚光盈盈,楚楚可憐。
只見她扁著唇角,晶瑩的淚珠如脫線的珍珠撲簌撲簌,一顆顆往下掉,看的人極不忍心。
這變化還真有點大。宋驊影有點難以置信地看著那雙如秋水般目光里□裸的控訴,眼里滿是不解。
“姐姐,妹妹知道自己是妾,身份低位,所以妹妹一直緊遵自己的本分,從來沒做什麼逾矩的事情。因為王爺去霜雪樓多些,所以您就這麼生妹妹的氣?姐姐您討厭妹妹沒有關系,您有什麼怒氣盡管往妹妹身上撒,妹妹還能有半句怨言嗎?但是,李嬤嬤是無辜的,她從小服侍妹妹長大,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您這樣將她踢到湖里,她老人家一把年紀,如果有個病有個痛的,你叫妹妹這一輩子如何安心?”
原紀香淚眼朦朧地沖著她控訴,白皙縴細的右掌撫著胸口,似乎下一秒就會暈厥過去……
演技真是一級棒啊,雖然句句都強詞奪理,但卻都能自圓其說,不容易啊。如果宋驊影不是知道她的本性,只怕她自己都會以為自己罪大惡極,罪孽深重,罪無可恕……
“這是怎麼回事?”一道溫潤而清亮的聲線響起。
宋驊影不用回頭也知道,尊貴的寧王殿下終于珊珊遲來了,難怪原紀香的眼楮會冒泡泡。
“王爺——”哭得梨花帶雨的原紀香一下子撲到寧王的懷里,柔若無骨的身軀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泣不成聲道,“王爺,臣妾……臣妾……只是眼楮進了沙子,沒什麼事,王爺您不要追究了。”
要裝就裝像一點吧,這樣四不像的,還不是故意惹寧王好奇?宋驊影在心中翻了個大白眼。
寧王不動聲色地推開原紀香的身子,深情款款地看著她,“香兒,如果只是沙子進來眼楮,你怎麼會哭成這樣?剛剛本王在路上踫見李嬤嬤,事情的經過本王全都知道了。唉,你這樣受了委屈還要護著別人,何苦呢?”
“李嬤嬤說的話就可信?”宋驊影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王爺還真的是……
見宋驊影開口,寧王轉過視線,冰冷無情地看著她,“這里輪不到你說話!”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3:06
13.鬥完再鬥
見宋驊影開口,寧王轉過視線,冰冷無情地看著她,“這里輪不到你說話!”
“王爺,您不要搞錯了,臣妾是皇上金口玉言欽賜的王妃,不是什麼低三下四的小妾,為什麼沒有資格說話?”邊說便橫了原紀香一眼。
寧王身邊的絕色美女被她橫得迅速低頭,手中用力地攪著絲帕,緊咬嘴唇不說一句話,但是眼中的淚水卻撲簌撲簌滾滾而下。
“你——”這一生從未被人頂過嘴的寧王一時沒有反應,愣了一下。
宋驊影接過話,假裝生氣地繼續說道,“王爺您寵愛側妃臣妾忍了,但是您把王府的掌權交給側妃,甚至一句話也沒有問過臣妾,您將臣妾置于何地?將皇上置于何地?”
今日機會難得,如能好好把握,或許今後的一年將不用再演戲了。宋驊影心中興奮雀躍,臉上卻怒氣沖沖,也真……難為她了。
“姐姐,是妹妹不好,當王爺說要將王府的掌權交給妹妹時,妹妹覺得這樣能替姐姐你分憂,所以便沒有拒絕,妹妹從沒有想過姐姐會為這樣的事情生氣,如果王爺和姐姐都同意,香兒願意自動讓出這個位置。”原紀香哭得梨花帶雨,說一句話抽泣一聲,好不可憐。她知道,只要她裝的越可憐,王妃就會越生氣,越生氣就會越出丑,王爺自然會越來越討厭她。
如果此刻的宋驊影是個軟弱派的,只怕氣也要被這個原紀香氣死了。她不僅拿走了原本屬于她的權利,還反過來說的這麼勉為其難;不僅找了個為她分憂的借口,還反過來指責她這正牌王妃小氣。如此強詞奪理,也虧她能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這原紀香對斗寵這麼興致高昂,不送到皇宮里真是可惜了……那個老狐狸還真給她找了個難纏的對手,擺明了不想讓她在王府安生過日子。宋驊影怨念地想到。
“你不用再在本王妃面前演戲了,本王妃既沒病又沒痛,哪里需要你分憂?你自己覬覦本王妃這位置就直說,裝什麼委屈?!”宋驊影繼而轉身對上寧王,氣勢洶洶地說道,“王爺您不要被這種人蒙蔽了,將王府交到她手中,您遲早會後悔的!”
寧王見原紀香被宋驊影說得眼圈又紅了,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後,憤怒的眼楮直直盯上宋驊影,“你以為本王不知道你的能耐?你在宋府的所作所為,惡人惡行你以為本王不清楚?將宋府攪得家無寧日,難道還想要將本王的府邸也弄得烏煙瘴氣?本王將掌權交給香兒,就是為了避免發生與今天類似的事情,但是本王一來就看到你這惡主欺奴的丑態,你說本王怎麼敢把諾大的王府交給你這樣的人?說實話,本王甚至連看你一眼都覺得侮辱了自己的眼楮!”
“既然王爺您這麼討厭臣妾,那臣妾就先告退了,以免侮辱了您高貴的眼楮。”宋驊影不悅地跺了兩腳,正欲離開,視線落在一旁跪著的陳氏母女身上,指著她們恨恨地說道,“你們兩個跟我走,即日起到秋疏齋幹活,不許再呆在浣衣坊。”
母女倆留在這里,只怕逃不出李嬤嬤的魔掌。
“宋驊影你……不識好歹!”寧王看見陳氏雙頰上鮮紅的五指印高高腫起,想當然的以為是她的杰作,氣得他面容僵硬,“你將她們兩個帶到秋疏齋做什麼?”
“姐姐,她們兩母女都被您打成這樣了,您放過她們好不好?”原紀香善良地替母女倆求情,但是眼底笑得很是邪惡。
“本王妃還沒解氣,帶回去接著出口氣行不行啊?這還需要你來管?”宋驊影揚著頭,不屑地迎視原紀香怨毒的眼楮。
“她管不著,就讓本王來管!”寧王揚起手掌,玄色衣袖劃過一道完美的弧度……
只聽見“啪——”的一聲響。
所有人都驚恐地盯著寧王,而寧王也呆立住了,一動不動,依然保持著揮掌下去的姿勢。
“王爺……嗚嗚嗚……您為何打……臣妾……”原紀香捂著紅腫一片的右臉,抬起頭,哀怨、驚恐,而又委屈地盯著寧王。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自己站得地方離宋驊影有好幾步遠,正要好好欣賞王爺一巴掌呼在宋驊影臉上時,卻忽然感覺到有人推了自己一把,然後右臉頰就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回頭看宋驊影,卻見她對著自己笑得極其無辜……原紀香氣得絕美的面容扭曲成一團,殷紅搏唇中發出咬碎牙齦的聲音。
寧王臉上面無表情,看著宋驊影的雙眸幽暗而深沉。
四周,一片寂靜。
“妙,妙,妙。”忽然,靜默的人群中發出一陣拍掌稱妙的聲音,眾人皆回頭看去,只見一個俊朗的少年懷中抱著一個清秀的小女孩正踏步走來,一臉狹促的笑。
宋驊影也抬頭看,待認清眼前的人時,不由的一陣頭痛。那笑得一臉邪惡的,不是邪王楊宇辰還會有誰?而他懷里抱著的,竟然是她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公主。
“沒想到一向如天神般沒有喜怒哀樂的二皇兄竟然也有氣得動手的時候,說出去不知道有沒人有會信呢。二皇嫂,托您的福,本王終于見到了二皇兄生氣的模樣,哈哈哈。”楊宇辰不管楊宇凌黑下來的臉,自顧自的笑得很開心,邊笑還邊低頭逗著小琢兒,“丫頭,二舅舅生氣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玩啊?”
“是你搞的鬼?”楊宇凌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三皇弟。
楊宇辰余光瞥了一旁垂首低眸的小舞,狹長的丹鳳眼一眨,繼而笑眯眯地對著楊宇凌道,“小弟剛剛練成了閣空運力的本事,免不了得意一下,便想打只小鳥讓琢兒高興高興,哪知道小弟神功剛練成,一時把握不住方向,勁道便朝原側妃那里飛去,誰知這麼巧,害得原側妃輕飄飄地撞到二皇兄您的掌下。難道這就是天意?”
說完一看,卻見楊宇凌的臉色更黑了,而原紀香則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掉般仇恨。余光瞥看宋驊影,卻見她使勁咬著嘴唇,眼楮瞪大大大,一副凝神屏息的認真模樣,不由暗笑,這個二皇嫂定力還真不錯,臉上一副面無表情,心中只怕笑得腸子都打結了吧。
其實也不全是他的功勞,他只是抱著小琢兒坐在屋檐上看熱鬧,見二皇兄揚起手臂,而二皇嫂身邊的那丫頭全身戒備的,隨時準備拉開二皇嫂,他好玩的劣根性就浮上來了,于是暗中運氣內功,閣空發力,將柔若無骨的原紀香輕飄飄地送到寧王的掌下。
小琢兒朝楊宇辰撅嘴,“小舅舅壞,二舅舅要生氣了。”說完小小的身軀努力的朝楊宇凌的懷里撲去,摟住他的脖子,親了一口,“二舅舅別生氣,琢兒給二舅舅抱抱,皇爺爺說只要抱抱琢兒,什麼氣都沒了。
小琢兒軟軟的身子依偎在楊宇凌懷中,涼涼的小手撫著他眼角緊蹙的皺紋,他的心情出奇的平靜下來。
“二舅舅沒有生氣,琢兒不要擔心。”皇宮里的人向來疼琢兒,楊宇凌也不例外。這孩子善良而乖巧,身世又惹人憐惜,見到她的人沒有不疼愛的。楊宇凌抓住她冰冰的小手,眉頭又微微皺起來,“這里很冷,二舅舅帶你去屋里暖暖。”
“嗯!”小丫頭小臉蛋紅紅的,指著宋驊影道,“姑姑也冷了,琢兒要和姑姑一起暖暖。”說著便朝宋驊影撲去。
“不行。”楊宇凌語氣異常認真。小琢兒這麼乖,跟宋驊影在一起豈不被她帶壞?
“為什麼不行?”小丫頭噘著嘴,委屈地望著二舅舅。
楊宇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宋驊影,不明白為什麼就連第一次見面的小琢兒都跟她如此親近。
“因為姑姑不聽話,二舅舅生姑姑的氣,所以把姑姑禁足在院子里,為了不讓琢兒跟姑姑一樣不聽話,所以暫時姑姑不能和琢兒玩了,知道嗎?”宋驊影明目張膽的騙小丫頭。
既然她自請禁足,還能不隨她的願?楊宇凌冷冷看了她一眼,抱著小琢兒正欲大踏步而去。
“王爺,影兒頂撞您是影兒不對,但是影兒就是這個倔強脾氣,氣一湧上來就控制不住自己。”
楊宇凌見宋驊影居然親自道歉,不由的有些好奇地停住腳步,回身望著她。
“所以影兒請王爺將陳氏母女撥到影兒身邊因為,影兒只要一見到陳氏母女就會想到今日之事,就可以時時提醒自己不要再範今日這樣的錯誤,還望王爺成全。”她認真地看著楊宇凌。
能為陳氏母女做的也就只能這麼多了,如果楊宇凌還是不答應的話,她也無能為力了。
楊宇凌定定地看著她,銳利的黑眸直直望進她眼底的漆黑,似乎在考慮她話里的真實性。
“二舅舅,琢兒上次不小心摔壞了皇爺爺的玉佩,皇爺爺把其中的一小塊留給琢兒,說以後琢兒一看到這塊玉,就會想起自己曾經摔壞過一塊,以後見到玉都會小心輕放了。”小丫頭張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楮,一瞬不順地盯著楊宇凌,小嘴巴一張一合,很認真地說道。
楊宇凌摸摸她的小腦袋,心一軟,便對宋驊影說道,“如果陳氏母女自願跟你走,你便可以帶她們離開。”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王妃雖然幫她們懲戒了李嬤嬤,但是她的惡名有誰不知?更何況她剛才自己也說過,這口氣還沒出完,是要帶陳氏母女繼續回去出氣的。楊宇凌這一句話一出,擺明了是不答應她的請求。
“王爺王妃,奴婢母女願意跟王妃回去。”陳氏定定地說道。
因為在李嬤嬤欺負她的那一刻,她一直盯著宋驊影的眼楮,她在她的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憐憫……她看的很清楚。
回到秋疏齋,宋驊影因強忍笑意而緊繃的面容才驟然舒展開來。
“小姐,別笑得這麼囂張好不好?陳氏母女還在外面等著你發落呢。”小蝶給她端來一杯熱茶,而小舞則忙著拿張嬸準備好的手爐給宋驊影暖身。
“陳氏母女就交給張嬸,看看這秋疏齋還有什麼地方需要人手。對了,她們的手常年在水里泡著,大冬天的,冰水刺骨,手上凍瘡水腫的不像話,你們叫張嬸拿消瘡藥,也不要說是我的吩咐。”宋驊影喝了口熱茶暖了暖身子,突然嘴角綻放出一抹掩飾不住的笑,“你們說寧王那一巴掌的力道有多大?”
“小蝶看那原側妃的右臉頰整個都腫起來了,應該不會輕。”連溫和的小蝶都笑得幸災樂禍,可見原紀香有多不受人待見了。
“是啊是啊,小姐,小舞仔細觀察了,就連眼楮邊緣都淤青一片呢,誰叫她臉長得小呢,挨巴掌也能挨到眼楮,真有本事。”小舞笑得好不得意,“那張白嫩嫩的臉上印上這麼大一個掌印,還是王爺親自打的,有苦也沒處訴,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
宋驊影眼底滿是頑色,嘴角彎起弧度,笑得很是開心。虧她演的這麼賣力,不過能夠看這一出戲,再辛苦也值了。
“小姐,你還笑,小蝶都被你嚇死了。幸好小舞把你拉開了,不然那一巴掌本來是要落到你臉上的。”
“我跟小舞配合默契,她不會讓我受傷的,再說就算沒有小舞啦,你家小姐我難道連這點警覺性都沒有嗎?”以前在宋府,稍微不合姨娘的意,一個巴掌就招呼過來。宋驊影早已練就了警覺。
不過……宋驊影忽然想起寧王那一巴掌到原紀香臉上之後,他的臉上有瞬間的呆住,看著原紀香的眼楮有些愧疚,還有些苦笑……
按照常理來說,他應該將原紀香摟在懷里心肝寶貝的安慰才是啊,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難道他們兩個也是貌合神離的假夫妻?宋驊影想到這個可能性。
“小姐,那邪王真的有點邪乎。那麼遠的距離,在那麼一瞬間,用掌風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原側妃推到,不管是時間上的掌控,還是位置上的掌握,都恰到好處,沒有偏離分毫,那武功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只怕比落兒師傅還厲害呢。”小舞歪著頭,食指支著下顎,仔細想了想,很認真的問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邪王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幫小姐呢?奇怪了。”
楊宇辰是一個很難纏的人,一臉的桀驁不馴,又狡猾的像狐狸。直覺告訴她,要想在一年後安安全全地離開王府,一定要避開這個笑得一臉邪惡的少年。混跡商場多年,她對自己的眼光很自信,經常一眼就能看出對方腹中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但是面對這個邪乎的楊宇辰,她卻什麼都看不出。
她一向將安全放在第一位,從不打沒把握的仗。既然楊宇辰是她無法了解和掌控的,便只能遠遠避開了。更何況,他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
“或許只是為了好玩吧。既然寧王讓小姐我禁足,我便有充分的借口不去前廳,也不見外客。近日,你們也別出去了,有事情叫外面兩個粗使丫頭去做就好。”
今日之事只怕早就傳開了。全府的人如今對自己只怕又恨又俱吧,恨沒有關系,只要心中有俱意便好了。
“可是小姐,再過幾日就是少爺的生辰,我們早就說好要去給少爺過生日的,難道也不去嗎?”小姐說好要帶她們去城郊的無白居去的,無白居才是她們真正的家,但是修繕好到現在,她們才跟小姐去了沒幾次……
“君兒的生辰,我這做姐姐的怎麼能不去?”宋驊影笑笑,正欲繼續說下去,卻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3:16
14.赤子之心
“君兒生日,我這做姐姐的怎麼能不去?”宋驊影笑笑,正欲繼續說下去,卻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聽見那熟悉的聲響,宋驊影微微蹙眉。
“姑姑,姑姑。”琢兒邁著小腿肚,直往宋驊影懷里沖去,她的身後跟著一臉笑意的楊宇辰……
宋驊影一驚,忙站起來,將懷中的手爐遞給一旁的小蝶,生怕被這丫頭撞翻了。
“琢兒,二舅舅不是不讓你來嗎?”寧王剛還一副怕小琢兒被自己帶壞了的模樣,現在居然讓她過來,神奇了。
“因小舅舅說,琢兒經常跟小舅舅一玩,也沒跟小舅舅學壞,說明琢兒是一個不會被帶壞的好孩子,所以也不會被姑姑帶壞的。二舅舅就讓琢兒來了,順便讓琢兒幫小舅舅看看,姑姑有沒有欺負人。”
欺負人?寧王還以為她帶陳氏母女回來是打算再繼續出氣呢?宋驊影苦笑地翻了個白眼。
“那琢兒回去要怎麼跟二舅舅說啊?”琢兒一直扯著她的衣裙,要爬到她懷里,她只好彎腰將她抱起,反正在楊宇辰早就見過自己待琢兒的親切,再裝就顯得虛偽了。
“姑姑這麼好,當然沒有欺負人啦。”小琢兒自動環住她的脖子,小臉貼上她的頸脖,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味飄進她的鼻翼,很好聞。
宋驊影滿臉笑意地拍拍她的頭,忽然發現一雙湛清黑亮的瞳眸一直打量自己,不由地迎上他的視線,“不知邪王殿下有何指教?”
“指教如何敢當,小弟還要向您請教呢。”楊宇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三殿下,您說笑了。”宋驊影敷衍地朝楊宇辰一笑,便吩咐小蝶和小舞帶琢兒下去吃糕點。
“但願是小弟說笑了。只不過二皇兄去安慰那個女人了,二皇嫂難道一點也不介意?”楊宇辰端著茶,狀似無意地吹著熱氣氤氳的茶水,抬起頭,朝宋驊影調皮一笑。
“說到此事,還真要多謝三殿下了。剛才如果不是三殿下幫忙,那場戲也不會這麼精彩,不是嗎?”聽他的語氣,宋驊影已經知道他已經很肯定自己的表里不一了,不過他似乎沒打算要將這件事告訴他二皇兄,既然如此……
“二皇嫂是聰明人,跟聰明人講話就是有意思。”楊宇辰放下茶杯,咧開嘴角朝宋驊影一笑,“那種女人在宮里見得多了,看得疲勞了,即使長得再美,小弟看著還是厭惡的很,能挫挫她的銳氣,又能討好二皇嫂,何樂而不為?”
“討好我?本王妃何德何能,需要三殿下您來討好?”
“二皇嫂冷靜內斂,聰明過人,演起戲來更是惟妙惟肖,連二皇兄都瞞過去了,小弟心里不知道有多佩服。如果不是小弟無意中看見了二皇嫂您另外的一面,只怕在流言盛傳下,也會對您這蒙塵的瑕玉看走了眼。”
那天他果然在那棵古樹之上……宋驊影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只是小弟不明白,為何二皇嫂可以神色如常地跟小弟聊天,但是在二皇兄面前卻一副凶悍潑辣的模樣?”
他實在想不明白,二皇兄美名遠揚,不僅是萬人景仰的寧王殿下,也是俊逸如斯的翩翩公子,更是手握重兵的白衣儒將,女人無不對他趨之若鶩,為何眼前這個女人卻唯恐避之不及呢?寧願裝腔作勢扮惡人,也不要以真面目見他?
宋驊影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抬頭看向窗外,只見天色陰沉,白雪紛飛,一片一片地落到地面上。
“三殿下愛聽真話還是假話?”宋驊影目光炯炯,異常認真地看著他。憑著她與楊宇辰了兩次接觸,她幾乎可以肯定,楊宇辰雖然一臉壞壞的邪笑,有時候嬌縱妄為了些,但是難得的是他有一顆赤子之心,況率性豪爽,只要以誠相待,想必他也會遵守承諾。
“真話。”楊宇辰毫不猶豫地回答,丹鳳眼認真地看著她。
“三殿下可曾聽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宋驊影見楊宇辰愣愣地看著自己,不由苦笑道,“三殿下從小生活在宮中,自然是不會理解。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傳說,而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期許的也不過是這七個字,但是你知道的,自從嫁入寧王府的那一刻開始,便不止一雙人了,況且……寧王的一雙人,指的並不是我。”
楊宇辰靜靜地聽著她說話,她的聲音很輕,很柔,沙啞中帶著一絲無奈和苦澀。待他聽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心忽然動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天,二皇兄母妃的忌日。當時也是白雪紛飛的夜晚,自己和二皇兄喝得酩酊大醉,互相問起將來的時候,他記得很清楚,當時二皇兄說,“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如果不是父皇硬塞一個原紀香在他們之間,他們之間是否就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局面?
以他看來,二皇兄對那個原側妃也並沒有如此上心。如果是他真正在意的人,他又豈會對她的受辱不管不顧?他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對那原紀香任意妄為的。
“二皇嫂又為何如此確定二皇兄心里的一雙人指的不是你呢?二皇嫂又如何確定二皇兄心里的一雙人指的就是那個女人呢?”
“不是她難道還是我不成?”宋驊影苦笑地看著他,“剛剛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寧王為了她不惜朝我動手。”
“那是因為二皇嫂一直在欺負二皇兄。”
“欺負他?我是被欺負的那個才是吧。”
“二哥性情溫和,無緣無故怎麼會動手?而且那一巴掌不是二皇嫂你自找的嗎?”
宋驊影低頭想想,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只是如果那一巴掌真的打到二皇嫂你的臉上,只怕你和二哥這一輩子還真的是不可能了。所以小弟才會不惜得罪太子妃的親妹妹而出手阻止的。”
“看來三殿下對我與寧王的關系還有所期待?”
“最期待你們的難道不是父皇嗎?”
宋驊影眉心緊蹙,不知道老狐狸將自己與他之間的約定告訴了這三殿下多少。
“如若不是親眼見到二皇嫂你的真面目,如果不是父皇親口告訴我與他之間的約定,我也會如二皇兄所認定的那般,以為父皇不喜歡他,所以故意塞給他一個惡名在外的凶悍女人。”楊宇辰極其認真地看著她,目光凝重。
“老狐狸不喜歡他?”世間不是傳言他深得老狐狸器中嗎?
“只是二皇兄以為父皇不喜歡他而已。如果父皇不喜歡他,又怎麼會費盡心機,要二皇嫂入寧王府呢?”
宋驊影有些不解地看著楊宇辰。
“二皇嫂你有所不知,不過你應該有聽說過父皇和母后夫妻恩愛的傳言吧?作為一個皇帝而言,父皇還是專一的。當時的父皇認為,只有母後后才有資格孕育他的子嗣。所以在這個皇宮中,我們兄弟姐妹五個,全部是母后所出,而二皇兄,卻是那唯一的一個污點。”
“況二皇兄的母妃早逝,所以二皇兄便有母後親自撫養。母后雖然一視同仁,但是她自己也有這麼多孩子,而且作為六宮之首,後宮的事情多不勝數,根本找顧不過來,況父皇對他也不好,所以二皇兄從小就是最被忽略的那一個。”
“在我的印象中,二皇兄一直很努力很努力,努力念書,努力習武,努力做所有他還不能做的事情。他的功課,學識,兵法……一直是我們幾個兄弟姐妹當中最好的,甚至笑容,也是我們當中笑得最溫和的一個。當初年僅十歲的小男孩在兩年之內每天僅睡兩個時辰,背完了翰林書院的全部藏書;當初為了琴技超人,他十天磨破一把琴,十指斷裂,鮮血淋灕,卻不皺一下眉頭……他要證明給所有人看,即使他不是皇后所出,他也可以很強,甚至比我們這些皇后所出的孩子還要強。”
“他做到了,所以父皇開始考驗他。讓他參加科舉,結果他便做了狀元之尊;讓他去軍中磨礪,結果他成了聞名天下的白衣儒將;讓他周有列國,結果四海升平,附國歸順。他通過了父皇所有的測試,但是最後,父皇竟然將你指給了他。”
“二皇兄雖然外表一片溫和,但是內心卻是很敏感的。傳說二皇嫂丑陋不堪,凶悍潑辣,沒人敢娶,但是父皇竟然將這樣的一個人指給他,還非娶不可,甚至拿他母妃生前所居住的丹陽殿做要挾。以正常人的思維來說,誰不覺得這是一種侮辱?更何況是一心想向父皇證明自己的二皇兄,他的心里會有多敏感多委屈?當滿朝文武面上恭賀心里嘲弄的時候,你要二皇兄怎麼想?”
“當二皇兄迎親二皇嫂入門後,眼見的卻是如傳言般的惡女,丑陋,凶悍,潑辣,善嫉……二皇嫂你的確演的很逼真,但是你要二皇兄如何面對這樣的你?他從小就那麼努力的往上爬,難道最後只是為了娶一個他完全看不上眼的女人?你叫他情何以堪?”
“如果你要二皇兄對你所偽裝出來的那副面目的主人好,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那不是人會做的事情,就算神,只怕也做不到。因為在他眼中,他認為娶你是父皇不喜歡他甚至刻意踐踏他的尊嚴,他認為是你毀了他的整個人生!只是他卻不知道,其實父皇已經將天底下最適合他的女人指給了他。”
宋驊影愣愣地看著他,為他這一席話而呆住了……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請二皇嫂不要再欺負二皇兄了。”
雖然貴為皇子之尊,雖然是萬人景仰的寧王,但是此刻聽楊宇辰娓娓道來,竟有一種心有戚戚焉的感覺。
小小年紀的他在兩年之內背完翰林院的全部藏書,這豈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就算是不眠不休,兩年內將翰林院的藏書看完都不太可能……練琴練到十指斷裂,鮮血淋灕,會是怎樣一種淒涼?
宋驊影心中動容,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三殿下與我說這些又有何用?既然不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其他的便都是枉然。”
“或許現在沒用,但是將來就說不定了。”楊宇辰看著她,笑得燦爛而瀟灑,“將來的事情誰知道呢,你說是不是,二皇嫂?”
“將來的事情如何沒有人知道,不過,眼下我有件事情請求你。”宋驊影定定地看著他,眼底滿是真誠,“希望三殿下您不要將今日我們的這一番話告訴寧王,也不要說你所知道的關于我的任何事情,還希望三殿下答應我。”
楊宇辰看著宋驊影,與她屏息對峙,直到確定她的無比堅定,才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本來就沒打算要告訴二皇兄這件事。因為這樣,就很難可以再看到二皇嫂凶狠潑辣的模樣不是嗎?”
壞笑又回到了楊宇辰的臉上,他好玩湊到宋驊影面前,滿眼的邪惡,“不過,二皇兄不是笨蛋,他總有一天會發現你的真面目,到時候他那熊熊肆虐的滔天怒焰,不知道二皇嫂能不能承受?”
“如果三殿下能管住自己,不要在寧王面前對我如此刻意的好,那麼他發現的機會豈不是可以降低許多?”宋驊影筆直地望進楊宇辰那雙深邃地讓人捕捉不到任何思緒的眼楮,在心中無奈地苦笑。
三殿下每一次都刻意向著自己,這一點已經足夠引起寧王的注意了。她可不想因為楊宇辰而自己的偽裝破功。
“對二皇嫂好不是刻意的,而是不由自主的行為,既然二皇嫂如此囑咐,小弟遵命便是。”楊宇辰看著她,眼底漆黑一片,似乎別有深意,繼而自言自語地低喃,“唉,父皇真是偏心啊,如果將你指給我,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三殿下?”宋驊影一時沒有注意到他下面的那句話,不解地看著他。
楊宇辰悠悠一嘆,“二皇嫂,如果一年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要問什麼,心中一顫,趕忙閉唇不語。
“嗯?”宋驊影再次不解地看著他,卻見他的眼楮下意識地避開自己,不由的大為好奇。
楊宇辰的面容早已恢復如常,嘴角挑起一抹頑皮的笑容,“如果一年後,二皇嫂能夠走出這高宅大院,可千萬別忘記了小弟的一分功勞噢。”
一年之中,還是可以發生很多事情……楊宇辰的眼底閃過一絲深意。
眼前的楊宇辰實在有點奇怪。宋驊影看著他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的面容,心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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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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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3:49
15.回無白居
坐在馬車上的宋驊影撩起窗簾,向外看去,只見天空蔚藍如洗,乾淨澄澈,東方的位置,一輪太陽高掛,遠遠望去,就像一個奇異耀眼的光圈。
陽光明晃晃地照射下來,透過窗欞,撒進疾馳的馬車上,帶來春日陽光中特有的溫暖香甜的味道。
宋驊影微笑地看著眼前嘰嘰喳喳的小舞,心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恬靜,一股滿足感從心里緩緩升起。這丫頭生性活潑,無論何時何地,都有著最單純的溫暖與快樂。
“小姐,快到農莊了,我去外面吹吹風。”說完小舞一溜煙就滑到外面去了,宋驊影也只是笑笑。
由于是從寧王府偷溜出來,所以沒有從宋府出來那麼方便和安全,宋驊影便將機智些的小蝶留在秋疏齋,以備意外之需,而自己則帶了一直碎碎念的小舞去無白居。
一年前,宋驊影買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墨山,將無白居建在山腰處,山上種植果樹竹筍,而山下的二十頃良田則租給村子里的農民,種植小麥稻谷等莊稼。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宋驊影再次撩開簾子,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農田,還有不遠處的矮樹,土牆,煙囪……自然淳樸的田野氣息撲面而來。
宋驊影注意到,兩旁的田地里,已經有不少人在忙著春耕,播種,有的甚至全家出動,干的熱火朝天,以待秋天有個好收成。
看著農田里父慈子孝,都搶著干重活,而母親則在一邊做著比較輕松的活,一家人臉上帶著質樸的笑容,合合樂樂地干活,跟平常一樣,但是看在宋驊影眼里卻異常羨慕。
她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唯一的親人。這里雖好,但是從小到大姐弟倆都相依為命,從來沒有分開過這麼長時間,不知道君兒過得慣不慣?前幾日還下雪了,山里的氣溫比山下要冷得多,不知道他有沒有凍著。
‘小姐,小姐……”前面忽然傳來小舞歡快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少爺……那真的是少爺?小舞沒有看錯吧?”
君兒?宋驊影趕忙掀開車里的簾幕一看,慢慢地,嘴角揚起一道難以抑制的微笑。
只見不遠處的村口,一個長衫少年靜靜地坐在輪椅上,骨架靈修縴細,面容白皙縴雅,一直望著馬車的這個方向。他的身後站了一位年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宋驊影自然認得,那便是無白居的管家李叔。
馬車穩穩地停在宋驊君身側,宋驊影由小舞參扶著下了馬車,走到他面前,輕輕地抱了他一下,“傻孩子,怎麼在這里等?姐姐沒說什麼時候會到啊。”
半個月不見,他的氣色比在景園的時候要好的多了,人看起來也精神了不少。果然山里的水土空氣比較能養人。
“姐姐不要擔心,也沒有等很久。”他看著宋驊影,目光干淨剔透,澄澈如洗,嘴角彎彎,笑得像個孩子。在宋驊影的保護下,他的生活單純而溫暖,所以雖然已經十五六歲了,但是真正看起來,孩子氣還比較重。
“小姐,少爺其實很早就要來這里等了,被老奴勸住,所以才在一個時辰前到村口等。”一旁的李叔笑著插嘴道。
“李叔,我們邊走邊說吧。”見君兒氣色很好,她便很滿足,很自然地走到他的輪椅後面親自推起車來,“君兒,已經開春了,山上要種的果樹決定了嗎?”
“君兒挑了幾樣,還沒選好,想等姐姐看了後再做決定。”宋驊君回頭沖他一笑,滿眼的興奮,“還有湖里的魚,君兒覺得還是養些金魚鯉魚草魚和鰱 魚比較容易養活。”
宋驊影覺得有些奇怪,她記得之前跟君兒討論的時候,他還興沖沖說要養銀龍,斑馬,虎皮紅龍等稀少的魚種,京城沒有,于是她便暗中叫全國各地的商號去搜羅能夠找到的魚種,迅速送到京城來。但是現在……她不解地望了李叔一眼,而李叔只是苦笑地搖搖頭。
“也好,最好多養些金色的鯉魚,既好看又好喂養,夏天在臨水亭里看著一群群的金魚無憂無慮的游來游去,與水草嬉戲玩鬧,也甚是有趣。”宋驊影就著他的話說下去,她打算等到無白居後找李叔好好問問。
“對了,姐姐這樣出來安全嗎?寧王知道嗎?如果不知道會不會有麻煩?”宋驊君縴雅的面容微皺,不希望姐姐因他而受到責備。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宋驊影莞爾一笑,“據說前幾日,寧王王妃與側妃起了沖突,寧王失手之下打了側妃一個耳光,結果卻將氣出在王妃身上,命她在一個月之內不得出秋疏齋一步。下人都懼怕王妃的淫威,人人都對秋疏齋唯恐避之不及,又有誰會嫌命長了,到秋疏齋來?所以即使姐姐出來住上幾天,也是沒人會發現的。”
惡名在外,有時候也不是壞事,宋驊影在心中無奈地笑。
宋驊君聽了,臉上非但沒有絲毫高興的神色,眉宇間的憂郁又深幾許,“姐姐與那原側妃起沖突了嗎?”
“放心放心,你姐姐是怎麼樣的性格你還不清楚?能讓自己吃虧嗎?”宋驊影笑著拍了拍他的頭,“倒是你,這些日子有沒有繼續乖乖地用湯藥洗腳?”
當初穎兒請了慕容神醫給君兒看完腿後,說他腿上的經脈並沒有全毀,當時他不能治愈,但是並不代表以後也不會。當時他便開了副藥方給君兒,要他每隔五天便做一次足浴,保護腿上的經脈不再受損。
藥浴按摩聽起來似乎很舒服,但是事實上卻很痛苦,雖然君兒每次都說不疼,但是每次都疼得滿頭冷汗。這些年來君兒一直堅持下來,她看著都心酸……
半年前,落兒曾來信說她見過一個人,他的腿被大火灼傷,玉石壓過,幾乎筋脈盡毀,這樣都能治好,君兒的腿一定也沒問題。
但是可惜的是,自那以後,落兒和穎兒便都失去了消息……
宋驊影推著據君兒邊走邊聊,進了村子,有點好奇地看到每個人見到李叔和宋驊君都熱情地打著招呼。
李叔見宋驊影不解,便笑著介紹道,“這件事老奴正想跟小姐報備。小姐準許老奴便宜行事,所以老奴和二少爺商量了下,將自作主張了,希望小姐聽了不要見怪。”
“李叔,我將君兒和整個無白居都交到你手中,自然是信任你的,李叔有什麼事情,做主便是了。”宋驊影對李叔是絕對的信任。
李叔的臉上有一些興奮,嘴角動了動,醞釀著怎樣出口,卻誰知被君兒搶了說了。
“姐,李叔將這個村子里的地都買下來了,村里的農戶耕種的都是我們的地。說起來,姐姐現在已經是個不小的地主咯。”
“全都買下來?”當初也不是沒想過要買下這些地,但是這個農莊土地的主人原本是屬于京城的某位大員外家的,無論出多少價錢他都不賣,現在怎麼會賣了?
“小姐,當初他們死了不賣,現在卻倒貼著賣。老奴只用了兩千兩便買到了這一大片田地。”李叔笑得好不得意。
“兩千兩?李叔你確定你拿到的地契是真的?”宋驊影不可置信地看著李叔。要知道她當初叫李叔去開價開到兩萬五千兩的時候,老員外還直搖頭說這是祖傳的地,出再多的銀子都不能賣。這才不過一年功夫,只用兩千兩銀子就可以買到這差不多五十頃的土地?
李叔的臉上有些激動,也有些感慨,嘆息道,“老奴知道小姐很想要這塊地,當初買賣不成後,老奴便暗中叫人留意那員外府的動靜。直到去年秋季的時候,得到消息說老員外去世,當初小姐叫調查那員外府的人員是老奴接的活,所以老奴知道老員外兒子的脾氣和秉性,便暗中等待時機,誰知時機這麼快就來了。小姐你有所不知,自從去年那位老員外去世之後,將財產全都留給他唯一的寶貝,但是他兒子不爭氣,將財產全部敗光後,想起還有這塊地,便自動找上門來了,原來他欠了一屁股的債,急于賣地跑路,老奴見他急于出手,便隨口將價格壓到三千兩,誰知他居然一口答應,不過最後老奴還是用兩千兩買下了這一大片地。”
又是一個敗家子啊……
宋驊影現在知道李叔臉上為何一會兒激動一會兒感慨了。
當年的李叔也是大戶人家的管家,但是那大戶人家的老爺死了之後,財產傳到他兒子手中,他兒子本性就不好,再加上沒人管束,花錢如流水,李叔心痛不已,幾番勸阻不成反而被他嫌棄,然而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他就把祖傳的家產被敗光了。房屋,田產,甚至奴僕,能賣的全都被賣了光了。甚至于在那戶人家家里呆了三十多年,對他關懷備至的李叔都被他悄悄賣掉了。
李叔一個四十多歲的管家被賣到私鹽場做苦力。要知道,在私鹽場里做工,不到死是不會放出來的,一般都是大戶人家懲戒惡怒的時候才會將其賣到私鹽場,卻誰知那喪盡天良的敗家子竟為了區區幾個錢就把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李叔給賣了,如果不是宋驊影在機緣巧合之下將李叔贖了出來,只怕現在的李叔早已經是白骨一堆了。
從此之後李叔對所有的敗家子那是既感慨,又痛恨,不然他也不會在別人落難的時候還壓低價錢。
“李叔,這件事做的很好,影兒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好。”最重要的還不是節省了這許多銀子,而是隱蔽性的考慮。君兒住在這里,她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如果農戶都是自己人,自就不必說了,但是之前這塊地剛好插在在無白居與自己的農田之間,現在這塊地與那之前的三十頃連在了一起,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全都屬于自己家的,隱蔽方面就提高了不少。
“小姐千萬不要這樣說,當初如果不是小姐暗中相救,老奴現在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小姐的恩德厚比天高,這樣說真是折殺小人了。”李叔的語氣異常真誠,他是真的很感謝當年宋驊影的出手相救。據他所知,莊上的許多人都有一段過去,或多或少都受過宋驊影的恩惠,每個人都對她死心塌地地忠誠。
其實當時她只是看他可憐才出手相救,卻誰知卻撿了個寶。當初她剛開第一家珠玉樓,便將李叔丟到珠玉樓去干活,誰知幾年下來,李叔將珠玉樓打理的井井有條,更是將她的珠寶生意擴展到全國各地。這次宋驊影離開宋府後,實在不放心君兒,所以才會將李叔自珠玉樓調到無白居去專門照顧君兒,順便打理農莊。誰知才來沒多久,李叔就又立下這一大功。
宋驊影和李叔聊的高興,回過神來,卻發現君兒對著右邊正在修葺的房屋怔怔出神,不由地拍拍他的肩膀。君兒回頭對她淡淡一笑後便又回身去看房屋,臉上卻依舊被憂郁籠罩。
“李叔……”被君兒這憂郁少年弄得莫名其妙,宋驊影只好求助于李叔。
李叔悠悠嘆了一口氣,對著宋驊影認真地說道,“小姐有所不知,這處房子里原本住的是一對可憐的姐弟,姐姐十六歲,弟弟才十三歲。前幾日天降大雪,也是老天爺不開眼,這間房子因年久失修,便坍塌下來,壓下來的時候姐姐撲到弟弟身上,幫他擋住了壓下來的梁柱,當場便……死了,弟弟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不過也受了嚴重的外傷,現在還在陳大夫那里醫治。”
宋驊影聽完後,看了君兒一眼,一下子就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了。
“放心吧,姐姐不會離開你的。以後不管姐姐去什麼地方,都會帶著你。就算你的腿不會走,姐姐背也會背著你走,絕對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不要擔心,好嗎?”宋驊影撫著君兒的肩膀,聲音輕柔如水,語氣卻異常堅定。
“姐,如果有一天,我們也面臨如他們般同樣的境況,你不要救君兒……”默不作聲的君兒忽然悠悠地嘆了口氣,聲音中帶著若有若無的自棄。姐姐已經為他付出太多太多,他不希望姐姐再為了自己連性命都不顧。再說姐姐那麼聰明能干,拿姐姐的命來換自己的,不值得,也不舍得……
“傻瓜……”原來他一直在擔心這個。這個傻孩子,她怎麼能不救他呢?這個世界上,在她心中沒有誰會比君兒更重要了,她什麼都可以拋棄,卻無論如何都舍不下自己相依為命的弟弟。宋驊影心疼地摸摸他的腦袋,“姐姐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地,有姐姐在,什麼都不要怕。”
君兒被她保護的太好,這還是他第一次眼睜睜地經歷死亡,所以到現在還有陰影。
她忽然想到,他不養品種稀有的魚種,或許只是因為它們的生命太脆弱了,很難養活,而他害怕生死離別……這個善良的孩子。
“李叔,既然現在村子里的人都是我們的農戶,我們就有責任保護他們的安全。你去告訴陳大夫,不管花多少銀子,都要用最好的藥將那弟弟治好,治好後或者是留在無白居或者是去落華影的隨便那個店鋪,就由你們自行商量了。”
“老奴先代那孩子謝謝小姐了。”想進落華影的人很多,但是能進去的卻極少,極少。
“李叔不要客氣,那姐姐舍身救弟的事,很讓人佩服。我想那姐姐留下年幼的弟弟,不能照顧他,就算走了也不會安心的,既然如此,不如由我們來照顧吧。”她捫心自問,如果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能為了救君兒而舍棄自己生命嗎?答案是肯定的。君兒是她生命的依附,如若沒有君兒,她不知道在宋府那樣的環境中,自己有沒有勇氣撐下去……
作者: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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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4:00
16.蒼漠孤鷹
說說走走,半個時辰後,姐弟倆才到達無白居。
無白居門口此時早已圍了大大小小二十幾個人,一見到宋驊影,一個個都興奮地圍上來叫著小姐。
宋驊影看著他們,心突然變得柔軟起來,忙迎上笑道,“大家都別擠在門口,各自忙去吧。”
“君兒陪姐姐在莊子里走走吧。”宋驊影推著君兒慢慢地走著,走過清幽的假山樹木,走進一座放置畫具的涼亭里,細碎的陽光灑在姐弟倆白若霜雪的面容上,朦朦朧朧。
小時候日日期盼能夠離開黑暗的宋府,日日期待能有一個自己真正的家,溫暖舒適,不受打攪,有事沒事養羊小鳥,種種花草,自由自在的過日子,現在姐弟倆終于有自己的避風港了。
宋驊影看著眼前的屋宇花草,嘴角彎起一抹滿足的笑,這無白居所有的房屋布局園林設計都是姐弟倆一筆一筆親手設計,一草一木都精心挑選,費盡心思。一想起一年後便能夠在這里長久的生活,她便心中歡喜。
“姐,君兒將最近到過的地方都畫了下來,你看看。”宋驊君展開了其中的一幅卷軸,白皙的面容上有些有一絲興奮。
在宋府的時候,君兒從來都沒有出去,一直悶在景園里。到了這里沒幾天,就去了好幾個地方,怪不得氣色好了許多。宋驊影拍拍他的腦袋,欣慰地湊上去一看,只見畫上飄雪初晴時節,一個眉發須白的大師和一個清逸的少爺煮茶論棋,一旁的茶花開的極其茂盛,宋驊影仔細一看,認出來是十八學士。
“宏遠寺?”宏遠寺名氣遠播,香火鼎盛,在京中享有盛名。不過它離這里有十里之遠,卻不知才來這不久,君兒就到過那里,還跟里面的禪師煮茶論酒。
“是宏遠寺,姐,這幾叢茶花倒是開得極好,不僅有八仙過海,甚至連十八學士都有,君兒知道姐姐素愛茶花,便照著樣子畫下來。”宋驊君顯得有點靦腆,“不過君兒畫技有限,不能畫出十八學士的精髓,與畫聖藏墨的《茶花魂》更是沒的比。
宋驊影素來知道君兒最追崇的便是聞名天下的畫聖藏墨,此時聽君兒提到《茶花魂》,不由的神秘一笑,“在姐姐看來,君兒的畫也不比畫聖的差嘛。”
傳言藏墨生性癲狂,嬉笑怒罵,卓爾不群,他的畫風桀驁不馴,亦嗔亦狂,亦憤亦悲,獨樹一幟。藏墨雖然盛名在外,但是他的畫作很少在外面流傳,為世人所知的僅有《茶花魂》,《蒼漠孤鷹》,《孤禽圖》等少數幾幅。有的人說他是飄然世外的得道高僧,有的人說他是眉發須白的耄耋老人,也有人說他是癲狂狷介的落榜書生,因為沒人真正見過他,所以便有許多種不同的猜測。
宋驊影因君兒追崇他,便暗中吩咐碧落宮的暗線留意藏墨,但是查到的信息並不多,只知道他的年紀並不大的,再加上他的畫筆風格,宋驊影知道他決不是什麼世外高僧或者耄耋老人。
“姐姐也說藏墨宗師是畫聖了,君兒的畫又豈能跟畫聖比呢?如若有幸能夠一睹他的真跡,君兒便很高興了,可惜他的真跡很少在民間流傳,連墨跡軒都無法找到一幅。”君兒無奈地嘆了一聲。
“有幸能夠一睹他的真跡就很高興嗎?如果能夠擁有是不是更高興?”宋驊影朝他神秘一笑,慶幸自己給他選了最適合的禮物。
“姐姐是說……”宋驊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他知道之前姐姐費盡心機也沒能得到一幅,現在……
“自己打開看看。”宋驊影遞給他一個精致的紫檀木盒,“姐姐送你的禮物,打開看看。”
宋驊影見君兒呆愣地看著那副展開的卷軸,滿眼的興奮,也跟著高興起來。
這件事說來湊巧。前些日子進宮拜見老狐狸完了後,老狐狸便叫內侍捧出一堆的寶物,有白玉手鐲,紅玉扳指,象牙觀音,字畫等物,其中有真品也有贗品,任由她和原紀香挑選一件,想來是故意考驗她們。原紀香選了一件通體晶瑩光潔的美玉,得到了眾人一致贊賞的目光,而她則挑了這幅畫。
當她伸手去取畫的時候,她注意到好幾位娘娘用絲帕捂著唇角,垂眸暗笑,想來是笑話她一個粗俗的人竟然學人家附庸風雅吧。當宋驊影故意在幾位娘娘面前展開這幅畫時,不少人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是一幅五平方尺的畫作,畫中僅有一只丑陋孤鷹,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孤鷹沒有展翅飛在空中,而是站在地上,白眼朝天,一副萎靡不振的神態,一點也沒有翱翔天際的雄壯之志,
那些娘娘笑她“目光獨到”,選來選去竟然選了這副最為丑陋的孤鷹圖,這副丑鷹圖也就配她這樣的人最合適,連皇後也不經莞爾。
然而,誰會想得到,這就是畫聖藏墨流傳民間,千金難求的《蒼漠孤鷹圖》呢?
君兒素來愛畫,宋驊影在一旁耳濡目染,鑒賞畫作的能力自然不同一般,所以一眼就看出了這幅真跡。
她記得,當時老狐狸看著她,目光深沉,笑得意味深長。
但是除了老狐狸,還有一道讓人心底毛發的目光在看她……但是當她抬頭找尋的時候,那道目光便消失地無影無蹤。當時她也有想過要放棄這幅《蒼漠孤鷹圖》,但是一想到君兒笑得一臉滿足的樣子,便咬咬牙,拿走了。
《蒼漠孤鷹圖》?宋驊君愣愣地盯著手中的卷軸,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抬起頭,縴雅的面容因興奮而浮上一層薄薄的淺紅,一把抓住宋驊影的手,“姐,這真的是蒼漠孤鷹圖!你是怎麼找到的?”
“那只老狐狸拿了一堆東西出來讓人挑,不過你姐我眼光好,在一堆贗品中選了個寶。看來嫁給寧王也不是一無是處。”她一眼就看出了《蒼漠孤鷹圖》里那只呆滯孤鷹眼底的孤傲怪癖,憤世嫉俗,可惜,絕大多數人都只被丑陋的外表蒙蔽了真相……
于是宋驊影便將那日的事情給宋驊君說了一遍,又說到原紀香挑選的那只美玉,雖然外表極盡妍麗,不過卻是贗品時,這善良的孩子居然也笑得一臉幸災樂禍。
宋驊影見他的目光又被《蒼漠孤鷹圖》吸引住,簡直愛不釋手,一邊看著,一邊指尖還凌空指指點點的虛畫,看的宋驊影直樂,暗自下決心定要把藏墨的另外幾幅圖也給找來。
“姐,過生日真好……”
“是啊,過生日是很好,一年難得一次,你還有什麼願望沒達成的,都說出來。”宋驊影邊說邊若無其事地展開君兒的畫作,“其實我弟也很有天分,再過幾年難保不會成為第二個藏墨。你看這畫畫得……”
宋驊影看著畫中的庵堂,青磚黑瓦,矮小破敗,大門外幾叢野生寒梅迎風招展,稍稍幾筆就勾勒出一副淒涼之意。
宋驊君見姐姐話說到一半便停住,不由的從畫卷中抬頭,一望便知是自己畫的那張《白雲庵》。他心一動,想到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也是當年娘親的苦難日……
“姐,我們去看娘吧。”君兒張著清澈的近乎純粹的眸瞳望著她,臉上帶著一絲渴望,“君兒想跟娘說一句話。”
宋驊影看著這個單純而善良的小弟,看著他眸中的堅定,最終還是敗給了他,無奈一笑,“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不過娘見不見我們,姐無法保證。”
早朝後,三位皇子全都被叫進了御書房。
老狐狸坐在書案後,靜靜地打量著站在他面前的三個兒子。
太子楊宇傲俊美陰柔,身軀傲然挺立,目光銳利的不加掩飾。
二皇子楊宇凌長身玉立,清雅俊逸,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但是笑意從來沒抵達過眼底;
三皇子楊宇辰,環胸支額,狹長的丹鳳眼一眨不眨,眼底滿是桀驁不訓的邪笑,帶著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傲兒,將你的想法說說,為何不同意治理涼河?”老狐狸狹長的丹鳳眼一眨,目標直指太子。
涼河幾乎每年夏季的時候都會發洪水,災情雖然沒有奕國的凌汛嚴重,但也足夠引起朝廷的重視。
“父皇,兒臣沒有說不治,而是覺得天下初定沒多久,國庫也不甚富裕,如果按照二皇弟擬訂的計劃,這個治河計劃不僅時日久遠,有沒有效果不說,單是銀子這一項國庫就承擔不起。所以兒臣覺得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國以民為本,作為一個國家的儲君來說,太子還不仁厚。老狐狸心中閃過一絲不悅,但是臉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將問題都給一旁的二兒子,“老大說的也沒錯,這個治水計劃長達十年之久,況一下子就要掉國庫一年收入的兩成,也太多了些。”
“皇兄說的沒錯,國庫是很空虛,但是不要說兩成,只怕現在連一成都拿不出來。”楊宇凌聲音溫溫和和,臉上淡淡地說道。
“戶部國庫里明明有銀子,為何會連一成都拿不出來?”老狐狸眼底一抹精光閃過,假裝不知情地問道。
“父皇,其實……”太子正要插嘴,便叫老狐狸狠狠瞪了一眼。太子心中一寒,發覺父皇近些年來對自己越來越嚴厲了。
“老二,你先說。”老狐狸指指楊宇凌。
“父皇,兒臣查過戶部國庫的賬,現在戶部報稱國庫尚有八千萬兩,但是現銀卻是兩千兩都拿不出來,這一年來,白花花的銀子全都變成了厚厚的借據單,這是賬目,還請父皇過目。”
老狐狸接過賬目看了一眼便將其壓在龍案上,目光狠狠地瞪著楊宇傲,毫不意外地看到楊宇傲目光狠辣地瞥過楊宇凌。
老狐狸也不點破,只是滿臉威嚴,對著太子咆哮︰“太子!朕將偌大的國庫交給你,是要叫你將國庫弄沒的?如果此時發生點內憂外患急需銀子,你是準備拿這一疊厚厚的借據充作軍餉是不是?!”
“父皇請息怒,其實事情並沒有二皇弟所說的那般嚴重……”
“這還不嚴重,那你說怎麼樣子才嚴重?你以為老二污蔑你嗎?”老狐狸自龍案的抽屜里抽出一疊厚厚地借據單,“你看看這是什麼!”
老狐狸將厚厚的一疊拮據單朝太子臉上砸去,繼而言道,“朕將治國理財的重任交給你是因為你是太子,一國的儲君,但是你現在這樣子,你叫朕如何放心將整個音國交到你手中?”
原來父皇什麼都已經知道了……定然是二皇弟早已將借據單交給父皇,現在又來這里合著演一出戲,他抬眼狠狠地瞪了一眼楊宇凌,眼中飽含嫉妒和狠毒。以前父皇很不待見他,但是近些年來,父皇對他很是器重,重視程度甚至超過了自己,有時候他甚至想問父皇,到底誰才是太子!
楊宇辰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地看著這出由父皇主導的戲,嘴角噙著一抹淡笑,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
“朕看這收回積欠的銀兩你也別管了,回春陽宮好好反省一下。”老狐狸打發了太子,才轉身對楊宇凌嘆道,“太子不爭氣,你們做兄弟的也幫襯著點。也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最後一句話的對楊宇辰說的。
“父皇教訓的是。”楊宇凌垂眉接受教誨,而楊宇辰卻玩味地看著老狐狸,期待老狐狸接下來要說的那句話。
老狐狸瞪了一臉玩世不恭的楊宇辰,卻果然沒讓他失望地開口,“朕翻過這疊借據,發現向國庫借銀的不止京官,還有許多皇親國戚。這件事一般的大臣不好出面,太子又被朕申飭,看來就只有你們兩個出面回收了。”老狐狸滴溜溜地目光在兩兄弟臉上掃來掃去。
楊宇辰就有點想不明白,這父皇到底是在幫太子呢還是在幫二皇兄。要說幫太子吧,明明剛才不留情面地將他狠批了一頓,這要說幫二皇兄吧,回收積欠可是個得罪人的活,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父皇,兒臣最近心口有點疼,似乎又犯病了,這件差事恐怕……”楊宇辰自娘胎出來後便有這個毛病,御醫名醫看了不少,都說不能根治,只能好好調養。
這……老狐狸眨眨眼楮,目光移到楊宇凌臉上。
“既然三皇弟身體不舒服,自然不能勞累,這件差事就交由兒臣吧。”楊宇凌長身玉立,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但是笑意依舊沒有到達眼底。
“既然這樣,那這件事就交由老二處理,等國庫的積欠回收了,朕再和你商量治理涼河的事情。”老狐狸不由分說的將事情像丟麻煩一樣全都丟給楊宇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眨了眨眼,意味深長地說道,“老二,你去會會落華影的幕後老板,如果她願意資助,那涼河的治理朕也不會有異議。”
落華影的幕後老板?雖然他不在商行,但或多或少也聽說過落華影這商號。不用國庫出錢治理,父皇自然是高興了,但是據他所知,落華影里經營的大部分都是女子的用品,和涼河治理完全沾不上邊,又怎麼會同意出資?況據他所知,落華影的幕後老板神秘莫測,還從未在台前漏過面。
“當然,這件事也急不來。朕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眼光,你不會讓朕失望的。”老狐狸交代完這件事,似乎一下子松弛下來,望了望天空悠然閑蕩的浮雲,突然有了踏青的興致。
“老二,你回王府叫影兒準備準備,朕和你們幾個一起出去走走,難得天氣這麼好。”老狐狸催促著楊宇凌,笑得一臉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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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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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激情踫撞
“君兒,你真的從來都沒有怨恨過娘嗎?”出了白雲庵,宋驊影認真地看著君兒。
剛才在庵里君兒所說的話,讓她觸動很大。
“沒有,真的沒有。”君兒抬起縴雅的面容,同樣認真地望著宋驊影的眼楮,“姐,我們都知道宋府是怎麼樣的地方,又怎麼能強求娘親留下?君兒甚至慶幸娘親離開了,因為這樣就不用受我們以前受過的苦了。”
這傻孩子難道沒有想過,如果娘親在的話,或許就沒有人敢欺負他們?不過這點,宋驊影也沒有點破。
宋驊君見宋驊影怔怔地望著白雲庵,知道她的心中並沒有完全放下……
“姐,我們去宏遠寺看茶花吧?上次晦遠大師說,那品全紫的十八學士近幾日就會開,也不知道開了沒。”姐姐素來喜愛茶花,或許看到茶花心情會好一些。宏遠寺離這里也不遠,正好可以去看看。
“現在時日尚早,去看看也好。”然而她卻不知道,這一去,有些事情就開始不一樣了……
宏遠寺是京城最大的一座廟宇,外觀氣勢恢宏,香火鼎盛,香客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宋驊影推著君兒隨著人流走進寺廟,通過幽深小道,徑直往竹林禪院走去。
在君兒的指點下,他們走近一處寂靜的禪院。比起外面香客鼎沸的喧鬧,這里萬物沉寂,尤顯幽靜清遠,心境在剎那間變得空靈澄澈,仿佛塵世的雜念頓時被洗滌一空,只余一身純淨。
宋驊君對著門口的小沙彌略一點頭,便由宋驊影推了進去。之前宋驊君機緣巧合之下進入這大破禪院,和星空大師煮茶論酒,結下塵緣,所以門外的小沙彌認出是他,便放行了。
在路上的時候宋驊君已經跟宋驊影解釋過,這間禪院的主人就是星空大師。星雲大師沒出家前曾是官宦人家的翩翩公子,在書畫,詩詞方面名聲顯赫,出家穿上百衲衣之後,晨鐘暮鼓,深研佛法,後又雲游四海,普度眾生,只是眾人不知,晚年星空大師便是居于宏遠寺,精研佛經。由于他悟性奇高,此時佛法之高深,早已世所難及。
待宋驊影見到星空大師本人時,不由的在心中暗贊,好一個一塵不染,超然物外的高僧。
卻見他面容清濯,慈眉善目,拈花一笑,心境通透,一襲淡色僧袍隨風勁透,透著著幾分仙風道骨……
“星空大師。”宋驊君和宋驊影雙手合十向星空大師行禮。
星空大師淡淡一笑,亦朝他們雙掌合十,行了一禮。
“請問大師,不知紫色十八學士開了沒有?今日君兒帶姐姐來就是看此奇花的。”宋驊君嘴角彎起,滿臉期待。
星空大師看了宋驊影一眼,眼中閃過一道亮光。此女清雅卓然,氣韻不凡,看似歷經艱苦,卻又是至尊至貴的命格,實在是個有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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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考驗開始
當宋驊影推著弟弟跑進禪房的時候,星空大師正雙手合十坐在蒲團上,雙目緊閉,臉上一片莊嚴,他的身後檀香裊裊,氤氳彌漫。
“大師……”宋驊影氣喘吁吁地看著星空大師,撫著因劇烈跑動而心跳加速的胸口,喘息了幾下,正欲對大師說明緣由,卻聽見一陣聲音先她響起。
“師父,外面有一位自稱寧王的施主求見。”這時候從門外走進來一位小沙彌,正是與寧王在牆外說話的那一位小師父。此時他一見師父禪房之內果然有一位女子,不由的大驚失色,呆愣愣地看著宋驊影。
“寧王?”星空大師緩緩睜開,臉上一片寧靜祥和。
“那位施主的態度很堅決,似乎非見師父不可……”小沙彌邊說邊瞥了宋驊影一眼。
寧王楊宇凌星空大師自然是知道。據說寧王不僅有上品的儀態,俊美的身段,而且文韜武略,無所不能,無所不精,乃是音國當世首屈一指的翩翩美男子,只是不知他為何非見自己不可?
“既然……”
星空大師才說出兩個字就被宋驊影急切地打斷。
“大師,不能見!”宋驊影心中一急,雙目一瞪,唬得大師一愣,不解地看著這位看起來有點焦急的女施主。
宋驊影也發覺自己了的失態,深吸了一口氣,凝神定心後才對著星空大師睜著眼楮說瞎話,“大師您有所不知,小女子與那寧王素有仇怨,一直以來小女子都躲著他避著他,如若此刻被他發現小女子的蹤跡,只怕小女子姐弟倆性命難保啊,大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現在是三條命啊。”緊急關頭,宋驊影把小舞那條小命也拿來充數。
這是真話,絕無半分虛假。如果被寧王發現自己就是救他的那個人,那之前的偽裝豈不全部敗露?敗露後,除了生氣之外,以男人的劣根性來說,能不對自己好奇嗎?這一來二去的……她不能不防啊。
看著星空大師將信將疑的神情,她無奈地轉眼對上了小沙彌,“小師父,那寧王是沖著我來的是不是?”
小沙彌想了一下,對著星空大師實事求是的說道,“師父,那位施主的確是因為聽到這位女施主的聲音後才執意要進院的。”
雖然宋施主滿口的信誓旦旦,二徒弟也是一臉的絕無虛假,但是寧王美名遠揚,無緣無故怎麼會與這善良的姐弟倆結下仇怨?想來這其中必有隱情。但是現在時間緊迫,也只能先打發了寧王之後再行細問了,如果可以了結了這段恩怨也算功德一件了。
仁慈的星空大師哪里知道這所謂的仇怨其實只是宋驊影隨口胡謅的謊話。
但是如何打發這位尊貴的寧王殿下呢?要讓他心甘情願地離開還真不容易。星空大師心念一轉,終于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他的嘴角慢慢彎起一抹弧度,笑得異常詭異。
“淨悔,你去告訴楊施主,如若他執意要進禪院,也不是沒辦法,只要他回答得出為師的問題。從他站的門口開始,回答一道題目便往前邁一步,答錯一道題就必須後退一步,如若他能夠抵達禪房便可入內;如若退到了院外,他必須得自行離去。這樣可以嗎?”星空大師回頭笑眯眯地對著宋驊影詢問最後一句話。
一時之間確實也想不出比這更有利于自己的辦法了。禪院門口距離禪房大約有二十步的距離,如若寧王一步也沒有後退,也得要答對至少二十題。這二十題可以隨意出,難道對于琴棋書畫,天文地理,天下萬物,他真的可以做到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無所不精?
看來星空大師對寧王也很好奇,這樣既可以讓寧王走的心甘情願,又可以試探出他的真實才學,果然是辦法,看來這老和尚不簡單啊。
“既然大師同意,那麼便按照此法好了。”宋驊影嘴角彎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不一會兒,淨悔小師父便跑進來說寧王也同意這個法子。
星空大師凝神思索了一會兒,便打算從音國人人熟知的琴藝開始。
“天下之音,吳門最妙,妙在清微淡遠,楊施主可知何謂清微淡遠?”星空大師這問題看似刁鑽,其實對于寧王來說並不難,吳門的《溪山琴況》中就有用二十四個字來解釋。不過《溪山琴況》一書乃是吳門傳子不傳女的奇書,外人很難讀到。不過落華影旗下的清音樓中就有此書,所以宋驊影自問也能回答的出這個問題。
寧王從小長在深宮,吳門曾進貢此書進宮,所以這題寧王應該是會答的。
果然,寧王並沒有讓她失望,清朗的聲線自外面悠悠傳來,就好像他人就站在他們身邊一樣,
“吳門《溪山琴況》曾注釋過二十四琴況,即‘和、靜、清、遠、古、淡、恬、逸、雅、麗、亮、采、潔、潤、圓、堅、宏、細、溜、健、輕、重、遲、速’。不知在下說的是也不是?”
星空大師與宋驊影對望一眼。這二十四個字自他口中而出,吐字清晰,字正腔圓,聲音輕悅,怎麼會不對?
眼見他回答的如此流暢,星空大師暗自點頭,惜才之心漸起,繼而問道,“若論對弈,當屬奕國為尊,而奕國首屈一指的當屬奕國的梅翰林,他的師弟曾用一句話概括他的棋風,這句話曾被記入《黃龍之奕》。不知楊施主知不知道此話是如何說的?”
“梅老翰林乃是當世棋道宗師,受世人敬仰。他注重棋風開拓,使得整個圍棋的局面開闊,對弈時更顯思路深遠。他師弟也是棋道宗師,他曾評價梅老翰林‘寄縴農于滔泊之中,寓神俊于形骸之外,所謂形人而我無形,庶幾空諸所有,故能無所不有也’。”
楊宇凌娓娓道來,字字句句精準無比。
宋驊影與星空大師面面相覷。
宋驊影忽然想起楊宇辰曾跟自己說過,十歲的楊宇凌曾在兩年之內,每天睡兩個時辰,將翰林院藏書庫中的藏書全部背了下來,而這些題目全部記載于書中,他自然答的出來。
星空大師想來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轉而從別的方面來出題,然而寧王確實厲害,不管問的是什麼,他都微微一笑,隨即精準無比的答案便脫口而出……
眼見他一步步地朝禪院逼近,宋驊影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透過窗欞的細縫,宋驊影看著卓然立在青松下俊美如斯的寧王。只見他靜靜地站在那里,雙眼深墨如黑玉,眼底帶著一抹莫名的執著。淡色發帶隨風飛揚,月白色長衫迎風飄袂,溫雅的面容絕美無暇,清逸似仙。
眼前的人有如此容貌,如此才華,更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夫君。如若不是還有一個原紀香,自己是否會對這樣的他動情?宋驊影捫心自問。
她忽然在心中苦笑。難道爹爹和娘親的事情還沒得到教訓嗎?爹爹的才情在朝中也是贊譽有加,長的也是如斯俊美,最後還不是……
她在心中想著,眼睜睜地看著寧王又往前邁了一步……
宋驊影微微蹙了下眉頭,卻見君兒取過星空大師文案上的筆墨,低頭揮筆而成幾個字,遞給星空大師。
星空大師接過紙張一看,略一頷首,便對步步逼近的寧王問道︰“楊施主可知畫聖藏墨長的是何等樣貌?”
藏墨神秘莫測,除了這個名字和為數不多的幾幅畫卷外,根本沒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雖然世人多有揣測,但畢竟也只是揣測。
宋驊影給了君兒一計贊賞的目光。果不其然,寧王不甘不願地後退了一步……
宋驊影嘴角彎起一抹淺笑,繼而揮筆寫下一系列的同類問題。
“藏墨現居何處?”
“藏墨可有家室?”
……
寧王無奈地節節後退,眼中苦笑連連,此刻他早已猜出問出如此無理取鬧的問題的惹定然是那暖水袋姑娘無疑。也是因為這一點,讓寧王更加堅定了要見她一面,所以,他不能輸。
“大師乃是化外之人,為何對藏墨如此好奇?據在下所知,藏墨生性孤僻,行事乖戾,他筆下的水墨花草筆畫一般,意境不雅,不是孤傲不群,便是帶有憤世嫉俗的憤懣,在在下看來,一點也沒有可取之處。大師是有道高僧,慈悲為懷,難道竟對這樣的人好奇不已嗎?”寧王後退三步後便穩穩站住,潔白若霜雪的面容冷凝,聲音帶著一絲清冷,還有一絲嘲諷。
居然說藏墨的畫沒有一點可取之處,真是太過分了!藏墨是他敬仰的天神,是他難以企及的高度,是他努力和追求的目標,而這個寧王居然說藏墨沒有一點可取之處,真是……氣死他了。脾氣一向溫良的君兒緊握身側的手,縴雅的面容此刻漲的通紅,比自己被人罵了還要生氣。
宋驊影聽到他對藏墨孤陋片面評價,又見自己最為寶貝的弟弟被寧王氣成這樣,先前對他的一點好感此刻也蕩然無存了。
她一邊輕輕握住君兒的手,示意他不要生氣,一邊手不停筆地凝神寫下去,不一會兒,吹了吹墨汁,將紙張遞給星空大師。
星空大師接過紙一看,卻見上面白紙黑字,字跡流暢連綿,空靈清透,自成一格,不由的在心中暗贊一聲,再看,卻見那紙上寫著︰
藏墨的畫作乖戾卻也豪放,孤傲不失其率真,看的出來他是一位至性至情之人。或許他也想做一個哭之笑之的性情中人,只是現實的情況讓他只能掩其鋒芒罷了。楊施主說他毫無可取之處,只怕是楊施主看不出其中的意味,自以為是的就認定了,難道不覺得自己的看法太過偏頗了嗎?
聽著星空大師裝模作樣地念完這段話,宋驊影注意到庭院中的楊宇凌靈修的身影有一瞬間的僵硬,俊美的容顏上原本因提起藏墨而略顯譏誚倨傲的神情倏然不見,只余一臉的錯愕震驚,卻似乎還有那麼一絲欣喜……
欣喜?宋驊影揉揉眼楮想再次確定,待再看時,他臉上的表情早已不見了。
他的眼楮緩緩地,緩緩地移到宋驊影站立的方位,清湛如墨的雙眸定定地望著宋驊影站立的方位,透過白白的紙糊,直射宋驊影的瞳眸。
他的眼楮深黑如墨,眼底閃著一絲激動……宋驊影心中一顫,腿腳一軟,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沒有了藏墨問題的困擾,雖然宋驊影依舊擇取最為刁鑽的問題,但是也沒能難道寧王,眼見他一步又一步地逼近……
宋驊影卻不知道,經過剛才的對答,此時的寧王心中隱隱升起一股偏執的堅定,他今日是非要見到他的救命恩人不可了。
星空大師先前見宋驊影說的淒苦,也有幾分相信她的說辭,但是現如今看這兩個人一問一答,寧王步步逼近又節節後退,宋施主驚慌失措後復又自信從容,兩個人各出奇招,琴棋書畫,文韜武略,天文地理,一個出的刁鑽,一個回的精準,實在是有趣至極,除了傳個音,反倒沒自己什麼事了。
看他們兩個一個清雅俊逸,另一個清塵脫俗,如若站在一起,倒也賞心悅目。
他這清淨的禪院什麼時候竟成了年輕人滋生情愫的地方了?這樣對佛祖不敬的很啊。但是星空大師除了一臉苦笑,卻也並不出言阻止。
眼見寧王離台階只有一步之遙了……跨過這一步他便可以入內了,雖然他的面容一臉平靜,但是宋驊影不難看出他眼底跳動的火焰……
宋驊影和宋驊君的眼底都有些焦急,宋驊影甚至連往自己臉上抹灰的心思都有了。忽然,她看到星空大師的書案上放著一本平攤的經書,忽然計上心頭。
她拿起那本經書,一看,是一本很生僻的經書,不由的心中暗喜,提筆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寫給星空大師看。
星空大師此時對寧王早已欽佩有加,有意撮合這兩位年輕人,卻見這宋施主突然想出如此刁鑽的問題,有些不願意地執起紙張。
“請問楊施主,《玄玄真經》倒數第五十七頁,倒數第三列,倒數第六個字是什麼字?”
果然,寧王一頓,一時無語。
這本《玄玄真經》生僻的很,就連寺中的和尚都很少有念過,他一位皇子又豈會念誦過?就算念誦過,這倒數第五十七頁,倒數第三列,倒數第六個字又豈會說的出來?
這宋施主雖是女流,但是腦筋通透的很。既然他想出這個方法,只要照這個法子隨便報幾個字讓楊施主回答,那楊施主此前的努力豈不功虧一簣?星空大師有點遺憾地想到。
果然難倒他了!姐弟倆目光一踫,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欣喜之色。
“世尊,若諸眾生誦持大悲神咒,墮三惡道者,我誓不成正覺,誦持大悲神咒,若不生諸佛國者,我誓不成正覺……”在場諸人忽聽院外寧王誦經的聲音娓娓傳來,俱是一驚!
“‘悲’,倒數第五十七頁,倒數第三列,倒數第六個字是‘悲’。”
宋驊君見姐姐愣愣地,忙湊身過去就著姐姐手中攤開的那一頁,倒數第三列,倒數第六個字,赫然便是一個“悲”字。
整個世界在剎那間一片寂靜……
這怎麼可能?!
寧王微微一笑,提起一腿正要邁進禪房……正在這緊急關頭……
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鬧一聲,隱隱伴隨著高呼“走水了!走水了!大悲殿走水了!”
“二皇兄!還愣著干什麼?父皇正在大悲殿呢!”楊宇辰見楊宇凌有一瞬間的愣神,一把拉起他的手臂,飛身往外急奔而去,滿臉的焦急,眼底卻充滿邪惡的笑意。
楊宇凌本身武功就不及楊宇辰,一聽父皇所在的大悲殿著火,心一驚,一下子就被楊宇辰給拉走了。
疾馳中,他回頭望了一眼終究沒能推開的門……
那道門,依舊,緊閉。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4:25
19.悠哉日子
初春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透過新發的枝葉,漏下細碎的光圈。
大樹底下放著一張制作精細的搖椅,此時搖椅上懶洋洋地歪著一個清瘦的身子,手里捧著一本賬簿,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
她的身旁放了一張制作精巧的小桌子,桌子不高,分設兩層抽屜,最上層放著一些點心水果和茶水,供她隨時取用。
“小姐,小姐。”困意漸漸泛上來的宋驊影被小舞因激動而高喊的聲音驚醒,揉了揉眼楮,打了個哈欠,抬頭茫然地對上異常興奮的小舞。
“小姐,你看——”小舞炫耀似地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在宋驊影面前揚了揚,歪著小嘴欣喜道,“小姐,穎師父來的信噢。”
穎兒?
她和落兒自前年歲末之時,黃昏之後,最後現身在蒼茫山上與了塵大師煮茶論禪,下了三天三夜的圍棋,然後飄然而去,至今沒有任何音訊,就連碧落宮的暗線也追查不到絲毫蹤跡,但是現在,穎兒竟然來信了?
宋驊影的睡意一下子全跑光了,她嗖地一聲站起來,接過信後,急忙展開一看,這一看,臉上的神色卻變得有些凝重起來。
原來這些日子以來,她們一直在躲一個很厲害的仇家,信上還說落兒終究逃不過,被人下了藥,醒來後,雖然沒有變得癡呆,但是卻將前塵往事全部都忘光了。現在落兒正和她一起呆在奕國,準備二月份的殿試……
宋驊影拿著信,神情有些恍惚。穎兒生性豁達,將落兒忘記了前塵往事這麼大的事情說得如此輕松,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擔心。
信上還說,給落兒下毒之人,就是能救君兒腿疾的那個人。這件事雖然難辦,但是她們會竭盡全力去做,叫她等她們的好消息雲雲。
“小姐,落師父怎麼樣了?會不會死呀?”小舞看完信後,大眼楮紅通通地,里面盈滿了霧氣,嘴角一扁,就差放聲痛哭了。
宋驊影見她這樣,心里忽然就變得輕松起來,“你落師父那麼厲害,人稱笑傲江湖的‘秋華雙月’之一,怎麼可能會死?只不過失去記憶罷了。不過她身邊有你穎師父在,我們就不用擔這個心了。”
宋驊影震驚過後,心也放了下來,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貴為公主的穎兒還說等女扮男裝的落兒考上狀元,與她假鳳虛凰結了夫妻,便可永遠離開皇宮,在外面逍遙自在了。
她是離開了,但是自己卻一頭往這牢籠里鑽,還不知道一年後能不能順利離開呢。宋驊影不由的苦笑。
“落師父真的不會死嗎?那她忘記了前塵往事,是不是就是說把我們也忘記了?”剛剛被宋驊影勸住的小舞一想到此,眼淚又不由自主地凝聚起來,淚眼汪汪地看著宋驊影,祈求她能說個不字。
“我們也在她的前塵往事里,不是嗎?”宋驊影悠悠嘆了一口氣,臉色一黯,“希望落兒能盡快好起來。”
讓她不可思議的是,給落兒下毒之人便是唯一能夠治愈君兒的人。當初落兒給她講君兒的腿治愈有望的時候,那時候他們兩個就已經熟識了,既然熟識,又為何要給落兒下毒?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小姐,廚房送來的點心,要不要嘗一嘗?”小蝶提著一籃吃食走了過來,見宋驊影點頭,便將點心一樣樣的取出來,放置在小桌案上。
自從上次小姐大鬧浣衣坊之後,府里的人雖然還略有微詞,但在生活飲食上再也不敢輕慢她們了。就連李嬤嬤,在別人面前凶神惡煞,但是一見到秋疏齋的人,也只是冷冷地“哼”一聲後走掉,看來上次的落水事件確實讓她長了點記性了。
宋驊影拿起杏仁糕掰了一小塊放在嘴里,嘗了嘗,嘴角彎起一抹笑容,“這個味道還不錯。君兒最喜歡杏仁糕了,可惜他不在。”而她自己也不敢隨便出門了。
誰會料到她運氣可以差到這種地步?
在秋疏齋失蹤沒被人發現,但是在外面卻差點就被抓個正著。不知道寧王有沒有認出自己的聲音?
不過有一點很讓她疑惑不解的就是,寧王到底有沒有認出她。如果說沒有吧,那日他為何非執意見到自己不可?如果說有吧,自己回到秋疏齋後,他卻依舊立場堅定地不踏進秋疏齋一步。
百思不得其解的她自然不知道,她救小松鼠的那番對話,讓當時沒有完全昏迷的寧王回憶起了暖水袋姑娘救他的那個畫面,使得他執著地非見她不可。
不過那時的寧王確實讓她驚艷,那麼樣的才華,普天之下有誰能與其相爭?
如若不是最後那關鍵性地走水事件,只怕自己早已暴露在了他面前,宋驊影心有余悸地想到。
當外面響起楊宇辰的聲音後,宋驊影便想到這辦法定然是他想出來的,後來見到了小舞,經她描述後就更加確定了。
為了幫自己,楊宇辰不惜毀了好好的一座殿宇。更何況這座殿宇並不是普通的殿宇。眾所周知,宏遠寺建寺已久,佛經多藏于大悲寺,而他毫不猶豫地一把火就點起來,這份機智與狠辣,也只有從小生長在皇宮里的人才做的出來。
宋驊影還沉浸在自己是思考中,卻忽然聽見一陣奶聲奶氣地呼叫聲。
“琢兒好久沒見姑姑了,姑姑有沒有想琢兒啊?”琢兒甩開牽她的那只手,邁著小腿肚,箭一樣朝宋驊影飛奔過來,一頭撞進了她的懷里,小手扯著她的衣襟,抬起亮晶晶地大眼楮,期待地望著宋驊影。
一見到這小丫頭,自己的刻意偽裝就全部破功了。她苦笑地拍拍琢兒的小腦袋,注意到帶她來的不是三殿下,而是一位十四五歲的俊俏姑娘。
“小舅舅呢?”
“小舅舅在後面噢,他說要給姑姑壓壓驚,所以準備去了。”小琢兒揚起陽光燦爛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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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原來如此
聽著院內熱鬧的聲音,楊宇凌忽然心中升起一種陌生的感覺。
自從他在別人眼中看到自己尷尬地位的那一刻開始,他便下定決定要做最優秀的皇子,以此來獲得父皇重視的目光。為此,他的整個童年都是在淚水和汗水浸泡中長大,何曾有過如此單純的快樂?
“二皇兄一個人在院外豈不孤單,何不進來一起?”楊宇辰瞥了宋驊影一眼,眉眼彎彎地朝院門的方向看去。
寧王在院外?宋驊影拿筷子的手一僵,愣了一下,繼而埋怨地瞪了楊宇辰一眼,埋怨他不早點提醒自己,埋怨他無緣無故居然叫寧王進來。
楊宇辰只是沖她彎起唇角,一臉神秘的壞笑。
再抬眼,卻見楊宇凌踏步走來,清透的面容帶著一絲溫和的笑,衣衫飄袂,淡色冠帶在他身後飄揚,襯得他如斯般俊逸,他的身後跟著柔若無骨體不勝衣的原紀香。
他不經意地看了宋驊影一眼,徑直走到楊宇辰面前,輕笑道,“三皇弟的耳力,為兄佩服的緊,倒是不知道是什麼風,將三皇弟吹來了這秋疏齋?”
楊宇辰看了原紀香一眼,似笑非笑地彎起嘴角,“是啊,不知道是什麼風,將我們兄弟一起吹來了秋疏齋,竟然連原二嫂也一起來了呢,好難得啊。”
原紀香婀娜的身段盈盈朝楊宇辰和宋驊影各福了一下,聲音輕柔如水,“妾身見過三皇子殿下,見過姐姐。”
楊宇辰素來對她沒好感,“嗯”了一聲後便陪著小琢兒吃食物。宋驊影想起今日的自己,雖然沒有濃妝艷抹,但是因為忙著燒烤,被煙燻過的面容看起來應該有些狼狽,應該不至于會招惹到寧王的目光吧?
但是,他卻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
宋驊影打定主意,故作不悅地朝一旁的原紀香橫了一眼,臉上的諷刺不加掩飾,“喲,妹妹身為王府的掌權人,受妹妹這一禮,姐姐如何敢當?妹妹從來不到秋疏齋,不知今日過來,有何貴干?”
楊宇辰了然地看了宋驊影一眼,眼底暗笑。
“姐姐為何要說這樣的話,妹妹是妾,給姐姐請安是理所當然的。”
“是嗎?既然理所當然,為何之前不見你來過?”宋驊影橫了她一眼,目中譏誚。
“姐姐……”原紀香垂眉低首,搓著衣角,滿臉委屈,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美眸飽含秋水,帶著一絲委屈,“姐姐才是寧王府的女主人,妹妹雖然暫時代為管理,但是有些大的事情始終要姐姐拿主意,所以妹妹才過來秋疏齋,如果惹姐姐不高興……”
原紀香咬著唇角,眼中晶瑩的淚珠滾滾而下,走到一旁放著茶水的桌上,倒了一杯,緩緩走到宋驊影面前,“姐姐,妹妹給您賠罪了,如若妹妹以前有對不起你的地方,還望您大人大量,原諒妹妹的不是。”
楊宇凌靜靜看著兩個人,俊逸的面容上面無表情,但是眼底始終凝著一抹淡漠。
宋驊影看著向自己低頭的原紀香,看著她晶瑩淚水中波光盈盈,閃過一絲詭譎,再仔細看她蔥白玉手端著的茶杯中熱氣氤氳,白煙裊裊升起……
只一瞬間,她便明白了原紀香的詭計。
在她猶豫的瞬間,余光瞥見楊宇凌眉宇微蹙,眼中似乎帶著一絲若有所思……今天的自己在他眼中實在是太不自然了,難道已經惹他起疑了?既然原紀香自己心甘情願要這麼做,那麼既成全了她,又保護了自己,何樂而不為?
唉,可惜了這一雙縴縴玉手了……她看了原紀香一眼,心中暗嘆。
她緩緩伸出手,在她就要踫觸茶杯的時候——
忽然,只聽見“膨——”的一聲響,伴隨著幾聲尖叫,滾熱的茶水往原紀香手上、身上潑去……
“你怎麼這樣?!原二嫂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拿這麼熱的水潑她!”馨然公主見原紀香柳眉緊糾、淚光盈盈、一臉的痛苦,立馬沖上去扶住她,轉臉對著宋驊影怒喝。
楊宇凌眼底沉暗,眸光寒光萬點,冷冷地看了宋驊影一眼,走到原紀香身邊,扶住她低聲細語的安慰。
“王妃娘娘……如果不原諒妹妹……不想喝這杯茶……只說便是……但是為何要將茶水……潑到妹妹手上?”她的淚水滾滾而落,強忍著刺骨的疼痛,咬牙切齒地說出這番早就醞釀好的污蔑話語。
痛!真的很痛!當滾熱的茶水潑到手背裸露的白嫩肌膚上時,那股鑽心的痛痛得原紀香整個人都麻木了。
淚水迷蒙,遮住了她眼底的毒辣……
王爺對自己不冷不熱,雖然一臉的溫和,但是骨子里卻一片淡漠。甚至連這王府的掌權也是他為了補償自己而特意給的權利。她一直知道,王爺對自己並不上心,甚至連新婚之夜,當所有人都以為王爺夜宿霜雪樓時,他卻獨自翩然離去……
她一直以為在王爺心中,自己雖然不夠分量,但是宋驊影更沒位置。但是當她看到王爺靜靜地站在秋疏齋,露出她從所未見的真心笑意時,她的心慌了,一股永遠失去心愛男人的恐懼從她腳底升起。她不能失去王爺,所以她只能對自己狠!
“是她自己摔的杯子,與本王妃無關。”
宋驊影委屈地看著寧王,而讓她心顫的是,這次,寧王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怒火中燒。他只是冷冷地,冷冷地盯著自己,眼中一片沉暗……
面對任何人都從容不迫的宋驊影此時在寧王的注視下心跳開始加速,雖然她臉上依舊神色如常。
“你做了什麼,自己心中有數!”他冷冷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扶著原紀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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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過後,綿綿春雨終于停止了,陰陰沉沉的天氣也散了開來。
“小姐,前廳下人來報,說老爺正在大廳等候,不知道小姐要不要見?”小蝶打發了前來報訊的下人,走進里屋,見宋驊影正在看碧落宮暗線收集的密報,神色有略顯凝重。
“爹?他來做什麼?”宋驊影眼楮也不抬一下,繼續盯著手中的情報。據密報所言,最近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盤查“落華影”的幕後首腦。
這股力量與當初老狐狸派出的人有些相似,但是老狐狸早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已經將自己騙到寧王府了,自然不需要大張旗鼓地盤查。那麼,這股力量究竟是誰?
“小蝶不知道老爺過來做什麼,不過看老爺的神色有些焦慮,應該不會是什麼好事吧。”小蝶回憶了下在大廳里走來走去的宋翰林,憑直覺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噢?不會是好事的話,我倒要聽上一聽。想必爹要說的事情應該不會想讓很多人知道,你去叫爹到秋疏齋來。”
不會是好事的話,應該是那件事吧,宋驊影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彎起來。她邊站起來邊吩咐小舞將手中的情報燒掉。
“爹爹怎麼親自來寧王府了?”宋驊影譏誚地看著他走來走去略帶焦慮的身影,眼底閃著一抹譏誚。
“這個……”宋翰林見到宋驊影,搓搓手,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樣。
宋驊影見他如此,心底更是暗笑,故作親熱的端了杯茶親自送到宋翰林手中,期待著望著她,“爹爹,不知道七姨娘在景園住不住得習慣?”
一提起這件事,宋翰林的臉忽然漲得通紅,剛剛醞釀好的仁慈笑容倏然不見,又氣又怒地瞪著宋驊影,“是你搞的鬼?”
由于情緒變化太快,所以嘴角有些扭曲。
“搞的鬼?影兒已經將整個景園都讓出去了,就連君兒都搬了出去,留下清清靜靜的景園給七姨娘養身安胎,爹爹還要責怪影兒什麼?”
此時的宋驊影一臉的無辜,一抹頑色在她眼中一閃而過,但是宋翰林卻並沒有捕捉到。
“真的不是你做的?”宋翰林的眼底帶著一絲懷疑。
“爹爹,影人一直都住在寧王府里,寸步不出秋疏齋,又能對遠在宋府的景園做什麼?爹爹莫不是高估了影兒?”
她的確不能做什麼,不過落兒留下的暗線中一個個武藝超群,飛檐走壁的,至于他們是不是做了點什麼,也就難說了。
宋翰林用心一想,也覺得這個女兒沒這麼大的能耐,但是轉念又一想,又覺得不對,他抬頭冷冷地對著宋驊影,“影兒你的確沒能力,但是如果叫王爺出手幫忙那就說不定了。”
宋驊影此時已經可以確定宋翰林所謂的那件她搞的鬼是什麼事情了。只是,她很好奇七姨娘現在……還安好嗎?既然有本事搶她的景園,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宋驊影在心中冷冷地想到。
原本她想一把火燒了景園,但是後來七姨娘執意要住進,她便將計就計,暗中放出爹爹要立七姨娘為正室的消息,其他的姨娘都不是省油的燈,這些年里都在暗中計較,此刻得到這個消息,七姨娘還會有好日子過?更何況她做的還不止這些……
“爹爹你在說笑吧?王爺他的確有這樣的能力,但是他又豈會為了影兒做這種事情?爹爹不會沒聽說過,影兒自從成親後就一直被王爺禁足在秋疏齋吧?”
世人皆知宋驊影雖然飛上枝頭,但是卻無論如何都做不了鳳凰。雖然皇帝皇後對她寵愛有加,處處維護,但是寧王卻對她愛理不理,成親後便將她打入下堂,又豈會幫她?
宋翰林一下子就被說的啞口無言。
“不知爹爹這次來找影兒所謂何事?”宋驊影好像地看著他,嘴角隱隱藏著一抹譏誚。
“這……”宋翰林的臉上閃過一絲赧然,猶豫的好一會兒,終于吞吞吐吐的說道,“影兒,你畢竟跟王爺是夫妻,你在他跟前還是能說的上話的吧?”
難道爹爹有事相求王爺?宋驊影看他猶豫的臉色,心中明白了幾分。
“影兒你也知道,爹爹之前為了給你準備嫁妝,從國庫中借了些銀子,但是現在萬歲爺派寧王清查積欠。你也知道宋府這些年被你姨娘們敗了很些銀子,內中早已空虛,也就僅僅只能維持表面上的風光,欠國庫的銀子只怕一時半會兒……”
宋驊影自然知道,三姨娘四姨娘她們暗中拿宋府的錢出去外面開店鋪,一開始倒是賺了好些銀子,但是一旦她們加大投資,不出幾個月便連本帶利賠了個光,氣得她們咬牙切齒。她們又怎麼想的到,其實這一切,都是落華影在暗中操作?
但是爹爹一直自負清高,從來不管賬房里的事情,他一直以為宋府家底殷實,財富雄厚,但是直到她出嫁時連嫁妝都湊不全的時候,他才知道宋府的現狀。宋驊影執意跟他要嫁妝,也是這個原因。
“從國庫里借的,不僅僅是給影兒做嫁妝吧?”宋驊影譏誚一笑。據他所知,爹爹從國庫里借的銀子很大一部分都被諸位姨娘分了去,而給她的嫁妝里雖然式樣齊全,但只要觀察仔細就會發現那些東西其實都是舊品,全都是諸位姨娘將自己不要的東西拿出來充數的。
“但是影兒不能否認,國庫里的借銀有一部分給你的嫁妝吧?”宋翰林看見宋驊影眼中的譏誚,臉色一沉,語氣也不悅起來。
“爹爹,如果不是娘親陪嫁的嫁妝在這些年里被諸位姨娘分了個精光,影兒又豈會厚著面皮朝爹爹討要嫁妝?”
“現在說這些無意,其實爹爹這次來……是想要你在寧王面前美言幾句,雖然爹爹知道寧王對你不好,但是那也是因為你自己不好,在宋府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到了寧王府還這麼不知收斂,李嬤嬤是你能隨便動手的嗎?也難怪王爺會厭惡你了。”
“李嬤嬤?影兒堂堂一位王妃懲戒一下刁奴還需要別人指示不成?”宋驊影心中暗笑,原來李嬤嬤事件早已傳得人盡皆知了,不知道傳言中的版本是怎樣的?
“那也要看看是誰啊!她可是原側妃的乳娘。你雖然是王妃,但是一點也不得寵,倒是看那原側妃得寵的很,等她有了小世子後,你這王妃的位置能不能保住還很難說,你這樣不爭氣,你要宋府的一家老小如何指望你?”宋翰林氣呼呼地看著她不爭氣的女兒,卻不知道宋驊影聽到這番話,心中早已笑翻了。
那些姨娘以前那樣對她們姐弟,那些所謂的弟弟妹妹可有一次將她們姐弟放在眼中?景園的東西他們能搶的全部搶走,搶不走的也要破壞了才開心。但是現在她做了王妃,爹爹就自以為是的將她當成宋府一家老小的指望?
難道他就直覺的以為她忘記了以前的仇恨?難道他對她以前所受的苦就這麼直接給無視了?難道他以為她是心甘情願奉獻的老好人?真是可笑!
他還怨她不爭氣,不能讓宋府一家老小指望。也不問問她宋驊影要不要讓他們指望!
“爹爹,千萬不叫將宋府一家老小指望影兒,影兒如何承受得起,更何況影兒怕爹爹你以後會後悔呀。”
後悔這兩個字,宋驊影的咬字特別清晰。
“如果你肚子爭氣點,給王爺生個一男半女的,這王妃的位置就坐穩了,怎麼還會承受不起?”宋翰林完全沒有看出宋驊影話中的譏誚,哼了一聲,自以為是的說道。
總算他想起了自己今日來的目的,慢慢的嘴角扯出一個笑容,“影兒,如果你不能說服寧王,要不進宮一趟?萬歲爺不是對你不錯嗎?只要你好好求求萬歲爺,如若能免了咱們的欠銀,豈不最好?”
宋驊影暗中翻了個白眼,突然為自己的娘親悲哀,她怎麼會為這樣的男人而出家呢?真是不值得啊。
“爹爹,雖然萬歲爺對影兒不錯,但是畢竟寧王才是他的兒子,這世上還有寵愛媳婦多過自己兒子的嗎?爹爹,如果是你,你會這樣做嗎?”
宋驊影篤定地盯著他,果然見宋翰林長長嘆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爹爹只能另想辦法了,影兒你也別閑著,多替爹爹想想辦法,如果能借到銀子就送到宋府來。”
要銀子她多的是,至于給不給,這要看她的心情。
宋驊影心中冷笑。
“爹爹,七姨娘現在可安好?”
“請了大夫開了藥,胎兒總算沒事。”宋翰林長嘆一聲,站了起來,不悅地看了宋驊影一眼,因為今天他厚著老臉特地跑來卻什麼收獲都沒有,“還不是因為你們那景園,不干不淨的,害得你七姨娘三天兩頭的生病。”
也不想想當初是誰非要景園不可,現在出了事了倒來怪她。宋驊影心中冷笑,心中突然浮現一個邪惡想法。
現在她好歹也王妃了,要不要去宋府耀武揚威一番?
打定主意,她對著宋翰林笑吟吟地開口,“爹爹,影兒禁足期滿,請示了王爺後便回府去看望七姨娘吧。”
宋翰林看了她一眼,目光閃爍,欲言又止。
宋驊影沒讓他說出口便將他打發走了。
猜也猜的到,爹爹那眼底的意味其實並不想讓她回門。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4:43
21.柳暗花明
街頭繁華似錦,人流來來往往,車馬川流不息。
坐在靠街臨窗位置的他端著酒杯,時不時地瞥了眼面前獨自喝著悶酒的男人,眼底始終凝著一抹悠淡。
“劍昀,你真的決定放棄了?”他雖然沒見過原劍昀命定中的她,但是卻早已聽過他們的故事,此刻突然聽說原劍昀與她恩斷義絕的消息,不由的心中震撼。朋友多年,他知道原劍昀的性情,他從不輕易動情,但是一旦動了真情,又豈會輕易放棄?
原劍昀的家族可謂奕國首富,楊宇淩出遊列國時無意中救過原劍昀一命,從此兩人結為知己,成為莫逆之交。此次原劍昀因商號的關係來到音國,第一個見的自然是他的好朋友,也就是音國的二皇子甯王殿下。
“不是覺得放棄了,而是已經放棄了……我……徹底傷了她的心,我……終歸是放不下那些東西。”他仰面將整壺酒都灌進口中,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楊宇淩,忽而淒涼一笑,“問世間,情為何物?兩情相悅又如何?終究抵不過上一輩的恩恩怨怨。”
楊宇淩看著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將酒杯中的酒一口飲下。
“你呢?”原劍昀忽而一笑,看著楊宇淩,略帶調侃,“齊人之福的滋味如何?”
楊宇淩看著他略帶血絲的眼睛,嘴角浮起一抹苦笑,“齊人之福,絕非我所願。劍昀兄又不是不知道為兄希望的也不過只是‘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而已。如果不是心中所想,再多的人,也只是多餘罷了。”
“噢?難道宇淩兄心中另有他人?”原劍昀嘴角一扯,好奇道。
心中另有他人?楊宇淩捫心自問,自己心中真的有人嗎?腦中隱隱約約出現一個幫他擦著額頭血跡的溫婉面容,但是始終看不清楚她的臉……
那是宏遠寺中的她,便是她吧。她是懂自己的,比任何人都懂。
她說藏墨的畫作乖戾卻也豪放,孤傲不失其率真,看的出來他是一位至性至情之人。
她說或許藏墨也想做一個哭之笑之的性情中人,只是現實的情況讓他只能掩其鋒芒罷了。
她說自己的評價太過偏頗,看不出藏墨畫中的意味……
可是……如果她知道,其實藏墨就是自己的話,不知道,會是何種的表情呢。
楊宇淩眼中忽然浮現一抹狹促……很期待她知道這件事情時的神色。
可惜那日最終也無法相見,星空大師更是雙唇緊閉,一句話也問不出來。他也曾暗中派人監視宏遠寺,但是這麼多天來,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忽然握緊身側的手,沉思了半響後,揚眉對著原劍昀,“劍昀兄走南闖北見識多廣,可知這暖水袋出自何處?”
暖水袋中的水他早已傾倒而出,如今只剩圍著玄色狐毛的空空皮囊。這個暖水袋,他時時刻刻都戴在身邊,寸步不離。
此時,他將暖水袋拿了出來,呈現在原劍昀面前,似乎恍惚已久的心也漸漸安定,明朗清晰起來。他握緊身側的手,眸中沉澱了一種叫做堅定的東西。
“暖水袋?”原劍昀接過暖水袋仔細一看,眼睛一亮,這東西倒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暖水袋做工精細,狐毛亦屬上等,看來不是平凡人家之物。
“這暖水袋裡面灌滿水,倒也是冬日取暖的佳物,比手爐,銅爐要好上許多。這個創意不錯,如果可以用來在市面上流通,賣給一些富家太太小姐……咳咳,淩兄,為何如此看著小弟?”
不愧是久經商場,原劍昀一看就知道這暖水袋可以賺錢,此時腦中已經清晰明瞭地列出這暖水袋的數條好處,暫時忘記了前一刻他還是傷春悲秋的失意之人。
但是……宇淩兄為何如此兇狠地瞪著自己,好像要把自己一口吞下去。
“絕對不許在市面上流通!”楊宇淩一向溫和的面容此刻凝著寒霜,語氣冰冷地告誡道。
“這是為何?”明明是可以賺很多銀子的機會啊。
這是為何?楊宇淩心中苦笑。如果這暖水袋在市面上流通開來,那麼他要找到那暖水袋姑娘的幾率就更加渺茫了……更何況,他知道,她是存心在躲著他。
“難道……這跟你那意中人有關?”原劍昀頭腦通透,一想就通。
楊宇淩不置可否地苦笑,面容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苦笑,“她是為兄的救命恩人。”
只是救命恩人如此簡單?原劍昀嘴角掛著一絲了然的笑意,裝模作樣地歎了一口氣,“唉,宇淩兄另有意中人,這叫新婚燕爾的大嫂們情何以堪啊?聽說宇淩兄的王妃兇悍潑辣,又豈會容得下這暖水袋姑娘?”
宋驊影兇悍潑辣?楊宇淩嘴角掛著一抹譏誚。她機智聰明,目光獨到,又怎麼會是真正的兇悍潑辣之人?
第一次,洞房花燭夜,她的演技很好,表現地的確如外界傳言般粗俗不堪,兇悍善嫉,而自己也終究被騙了過去。
第二次,皇宮之中,父皇讓她與原紀香挑寶物。她當時挑中了那副在眾人眼中不值一文的畫,但是只有自己和父皇知道,這幅畫千金難買。當時,自己雖然懷疑,但是卻依然固執地以為是巧合。
但是第三次,那一次浣衣坊遇見,才讓自己徹底的確定了。刮那一掌,只是因為看見她身旁的丫頭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才故意試探。自己當時算好了掌力,但是終究還是發生了讓人苦笑的事。
由於三弟的介入,原紀香的臉狠狠地撞到了自己掌下,而自己當時想收掌,卻已經太遲了。當時自己下意識地不是去安慰原紀香,而是看她,所以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眼中的那抹譏誚。
她是在演戲,他很早就知道,但是為何演戲,他還沒有查清楚。他不會刻意去拆穿她,因為只有等他查明一切後,才有籌碼與她談判,現在,不急。
楊宇淩看著若有所思的原劍昀,忽然轉移話題,“劍昀兄,你家世代經商,也曾與落華影有過生意往來?”
“原家生意遍佈幻化大陸,涉及多個方面,而落華影亦是音國首屈一指的商號,生意上的往來自然是有了。”其實因為穎華的關係,不止是生意上的往來,甚至落華影的幕後首腦與他也甚有交情呢。
“那劍昀兄可曾見過落華影的幕後首腦?”楊宇淩問出了原劍昀剛剛心中所想的那句話。
“這個……自然是見過的,而且還頗有些交情。怎麼,宇淩兄突然對落華影有了興趣?不過聽說落華影經營的可都是女子之物。”
“如若可以,還望劍昀幫為兄引見一下。”搜查了這麼久沒有消息,如今一聽說原劍昀見過落華影的主人,楊宇淩才放下心來。
原劍昀自然滿口答應。
“小姐,這是昀少爺通過商號發來的信箋。”小舞負責聯絡,所以一般的書信往來都是通過秋亦青與小舞傳遞。
原劍昀?宋驊影想起穎華書信中略略提過的那句話,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她拿過信箋仔細一看,發現原劍昀並沒有提他和穎華的事情,只是說到一些生意上的合作,需要面談,還要給她引薦一位高人。
看著原劍昀故作神秘的樣子,宋驊影只是淡淡一笑。生意上的事不一定要她親自出面,那位高人她也確實沒興趣,不過她倒是想問一問他和穎華之間的事情。
“小姐,您真要去赴約嗎?”小舞一臉的義憤填膺。
宋驊影知道小舞也算穎華的半個徒弟,雖然經常被頑劣的穎華欺負的很慘,但是小舞卻依舊緊巴巴的黏上去,對她崇拜的不得了。可能是因為上次穎華在信中隱約提到她和原劍昀恩斷義絕的消息,所以小舞才會對原劍昀表現地如此氣憤吧。
“你不是也很想去問個清楚嗎?”穎華生性孤傲,很少有能看得上眼的,現在好不容易愛上原劍昀卻被他無情的拋棄,作為知心好友,她有必要替她問個清楚。
“那倒也是,不過小姐,我們還是偷偷摸摸的從後門出去嗎?”
“那倒未必,甯王已經答應我,明日可以回去宋府,你去傳個消息,把時間約在明日傍晚便是。”
宋驊影想起自己去請求甯王讓自己回府時,他盯著自己瞧的那抹若有所思的目光……如果已經被他發現了端倪,倒不如找個時間和他好好協商一下。
第二日,當宋驊影在眾人的簇擁下衣衫光鮮地踏入宋府時,看到一臉怨憤卻不得不在大廳迎接她的姨娘們,心底暗笑。
宋翰林一見宋驊影到來,忙笑著迎上去,樂呵呵道,“影兒你可總算來了,大家都等你很久呢,快進來,快進來。”
“都在等女兒嗎?這倒是讓女兒受寵若驚了。”宋驊影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個平日裡趾高氣揚的臉,然後定格在五小姐宋驊傾臉上,嘴角似笑非笑,“五妹妹似乎有些不高興,這是為何?”
“大姐,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您現在可是高高在上的正妃娘娘,就算您這次回府是故意來耀武揚威的,五妹又豈敢在您面前有絲毫不悅?”宋驊傾冷冷地哼了一聲。
“不敢有絲毫不悅?那你現在又是什麼態度?”宋驊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忽而譏誚一笑,“爹爹前幾日還說宋府的一家老小就都指望大姐我了,你現在這態度,豈不是讓爹爹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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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耀武揚威
「一家老小都指望你?」宋驊傾冷冷一笑,別過臉去,「那也得你有本事才行啊。一個一成親就被禁足在府中多日的人還說的出來這句話,真是可笑。」
「傾兒!」宋翰林和五姨娘齊聲喝道。就算宋驊影再不得寵,但是皇帝對她可好得很,處處維護她,只要她在皇帝面前說宋府一句壞話,只怕整個宋府都要遭殃。宋驊傾一扁嘴,狠狠地跺了一腳。
「影兒,這是三姨娘特地為你做的白蓮羹,你嘗嘗看味道如何?」三姨娘施施然端了一個托盤走到宋驊影身邊,一臉親切的笑。
影兒?宋驊影心中一陣惡寒。以前在她們口中聽多了諸如死丫頭、賤人等稱呼,如今乍一聽一向尖酸刻薄的三姨娘叫她影兒,渾身哆嗦了一下。她抬頭看三姨娘那笑容,三分弧度,恰到好處。怎麼人家就適應良好呢?她就納悶了。
「三姨娘做的白蓮羹自然是頂好的,也是最寶貝的,想當初君兒病入膏肓的時候,眼巴巴地想喝您親手煮的白蓮羹卻一口也喝不到,影兒當時還被三姨娘一頓訓斥呢,不過您貴人多忘事,應該早已不記得了吧?」宋驊影嘴角彎起完美的弧度,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當初君兒生了很嚴重的病,吃什麼東西都吐,根本無法進食。當時他偶然見三妹宋驊靈津津有味地吃著那碗她娘親親手做的白蓮羹,也說想吃。但是白蓮羹製作不易,更何況食材珍貴,不是一般人能夠吃的到的。
當時宋驊影為了弟弟求得一碗白蓮羹,受盡三姨娘的辱罵,最後也只得了一碗三妹妹不要吃了的白蓮羹。當時宋驊影氣得臉色漲紅,一怒之下甩碗就走了,回到景園後姐弟倆才抱頭痛哭。後來才知道君兒喜歡的並不是白蓮羹本身,而是娘親親手煮出來的味道。一聽到這話,宋驊影當時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了……
三姨娘自然記得當初的事情,此刻想起,心中怨恨宋驊影不給面子,不是好歹,但是臉上還是笑得近乎諂媚,「有這樣的事情,三姨娘倒真是不記得了,呵呵。」
「三姐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也是有的。」四姨娘見自己一直被忽視,便插嘴道。她看出來老爺現在對宋驊影這賤人好的很,只要討好了她,不愁這正室的位置到不了手。諾要論按資排輩,也就三姨娘能高過自己,所以四姨娘一找到機會都會將三姨娘狠狠打壓。這句年紀大了,不僅意味著三姨娘年老色衰,更說明三姨娘記性不好,沒資格跟她爭。
三姨娘狠狠地瞪了四姨娘一眼,她生平最見不得別人說自己年紀大。這四姨娘平日裡仗著自己沒有生養過孩子,身材保持良好,就四處炫耀,也不怕老了沒孩子送終!只見三姨娘朝四姨娘扯出一抹陰狠的笑容,「四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姐姐可只比妹妹大上兩歲呢,姐姐要是年紀大了,妹妹只怕也年輕不到哪裡去!」
宋驊影冷眼旁觀兩位姨娘尖酸刻薄地爭強鬥狠,心中暗笑。不管哪一邊贏了,對她都有害無利,兩敗俱傷更是她所樂見的。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宋翰林見這兩位愛妾當著影兒的面就爭起來。雖然這種事情以前也不少見,但是現如今宋驊影已經是王妃之尊,堂堂的皇家人,怎麼還可以當著她面前這般沒規沒距?
所以宋翰林一下子就黑了臉,冷冷地看著三姨娘四姨娘。兩位姨娘難得見好好脾氣的宋翰林動怒,一下子怔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而宋驊影此刻則端起一旁冒著熱氣的茶杯,一邊有一口沒一口地輕輕呷著,一邊享受著宋府眾人的尷尬。
「影兒,你難得回一趟宋府,要不去景園走走?那裡畢竟是你未出閣時的居所,應該還會有些回憶在。不過可惜的是那些下人都被你遣散走了,如今的景園有些淒涼倒是真的。」宋翰林挫挫手,好半響才終於說出一句話,打破這層尷尬。
「雖然下人被大姐遣散走了,但是有些東西卻還是在的。我們都知道自從大姐搬走後景園就開始鬧鬼了,說不定如今大姐回來這鬼也就不鬧了呢。大姐,您還是趕緊去景園一趟吧,那些不乾淨的東西見著了你,不定會多高興呢。」宋驊傾一聽說爹爹要帶宋驊影去景園,嘴角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傾兒!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宋翰林狠狠地瞪了這個平日最得自己寵愛的小女兒。
「景園鬧鬼?」宋驊影面色一僵,驚愕地看著宋翰林,「爹爹,景園鬧鬼是怎麼回事?景園怎麼會鬧鬼呢?影兒出閣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這……」宋翰林一時無語,「爹爹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爹爹後來也請了很多大師過來做法驅鬼,那些大師算過風水都說景園陰氣太重,也只有影兒你這樣命中帶火,凶中帶煞的奇硬命格才能克住景園中那些東西,影兒你一走,那些東西便出來作怪了。」宋翰林要宋驊影去景園,其實還是私心的想借由宋驊影奇硬的命格去克住那些髒東西……
宋驊影一聽這話,口中的茶一點就噗了出來……
原來在他們眼中自己的命格竟然如此硬,連鬼神都克得住……
其實,什麼鬼不鬼的,還不是因為不想宋府的人打攪了景園的清淨,她才吩咐秋亦青帶著幾個輕功一流的高手配合著君兒的畫技,暗中潛入景園,演了幾出厲鬼索命的戲碼,卻沒想到效果還真是不錯。
「對啊,自從大姐搬走後,七姨娘便迫不及待地搬進景園,可是才耀武揚威地住了幾天就屁滾尿流地爬出來,差點也肚子裡的孩子也保不住,哼,真是有夠可笑的。」宋驊傾見誰都是一副不屑的樣子,此刻說起七姨娘,嘴角帶著幸災樂禍的譏誚。
宋驊影看著這所謂的妹妹,心中暗笑。這要誰娶這丫頭,保管家無寧日。她那副五分尖酸三分刻薄一分譏誚的性子完完全全遺傳自五姨娘,簡直是一模一樣。只不過五姨娘經過歲月的磨合,銳氣淡了些,但是這五妹妹嘛,只怕將來有的是她苦頭吃了。
「爹爹,既然影兒命格奇特,能夠克制得住景園裡的東西,反正閒著也沒事,不如讓影兒陪爹爹去一趟吧。」忽然很想去景園,整個宋府也就只有景園是乾淨的了。雖然小時候在景園受盡了欺侮,但是那裡卻是姐弟倆唯一成長的地方。現在過去景園……在同樣的地方,順便討回這些人以前欠下的債,豈不更好?
宋驊影抿嘴一笑,帶頭走了出去。景園的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走過林蔭夾道,繞過一座假山,不一會兒便到了位於宋府最後面的景園。
在眾人的簇擁下,宋驊影走在最前面。這在以前,哪裡會有如此殊榮?權利,果然是很誘人的東西,只要跟掌有權利的人沾了邊便會有無窮的好處。遠遠看著,外觀上景園與以前一般無異,待進了景園,宋驊影心中一黯,因為她感受到了景園到處瀰漫著蕭瑟的氣息。
看著週遭的一切,宋驊影心底一黯。幾個月前,這裡寒梅輕搖,香氣襲人,到處瀰漫著冬日陽光中溫暖馨香的味道,君兒還坐在這裡畫著那些京城貴女的畫像,而如今這裡樹葉枯敗,雜草叢生,角落裡蜘蛛網密佈,就連大門也都是緊閉,幽幽沉沉,一點生氣都沒有。忽然空中飛揚著點點煙灰,紛紛灑灑飄落在眾人頭山、衣服上。
「是誰在那裡?!」宋翰林蹙著眉頭大喝一聲,只見假山後面的角落裡滾出一位年約十三四歲的丫頭。那丫頭似乎是被宋翰林突如其來呼喝聲驚嚇住了,蒼白的面容上一雙驚恐的眼睛愣愣地瞪著他們一行人。
「綠衣?」這時候大家都認出來了,這丫頭是梅園七姨娘的貼身丫鬟綠衣。
「老、老爺……」綠衣結結巴巴地看著眾人,尤其在見到宋驊影的時候,雙目更是瞪著渾圓。
「你不好好服侍你家主子,跑這來幹什麼?你家主子有孕在身,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有你好受的!」宋翰林自己也被這突然滾出來的丫頭嚇了一跳,更何況七姨娘是他最寵愛的小妾,所以一時之間口氣沖了點。
「老、老爺。」綠衣迅速瞥了宋驊影一眼,忙低頭結結巴巴地解釋,「老爺,是七姨娘叫綠衣來景園……燒紙的。七姨娘昨日……又夢見了那些東西……所以今天一大早她便吩咐綠衣到景園燒些紙錢給那些……」
宋驊影和小舞對視了一眼。宋翰林一聽,臉色一黯。七姨娘一直是他最為得寵的妾室,這些年來她在自己身邊使勁招數,非搬進去景園不可,使得自己最後寧願讓影兒姐弟怨恨也要幫她爭取到景園。但是,她實在不是個有福之人,搬進景園沒幾天,便出了這種事情……自從搬出景園後,她整個人都變得神情恍惚,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一驚一咋的,實在煩心的很。
等宋驊影時隔幾個月後再次見到七姨娘的時候,僥是鐵石心腸的她也不由地覺得心酸。
屋內很暗,門窗緊閉,四面八方都用黑布蒙上。此時的七姨娘頭髮凌亂不堪,衣衫不整,面色蒼白無色,雙目渙散無神,原本削瘦的身子此時更是只剩下皮包骨頭,只有肚子還微微隆起……她一見這麼多人走進來,下意識地立馬躲到床角,將整個身子都深深地埋在被子裡,雙肩微微顫抖。
綠衣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面,朝宋翰林他們抱歉地看了一眼,才走過去在她身邊低聲細語的勸慰,但是七姨娘依舊緊緊抓住棉被,青筋暴起,皮包骨頭的指節微微顫抖……
宋驊影對上小舞憐憫的目光,知道這孩子已經動了惻隱之心。七姨娘平日裡雖然尖酸刻薄,頤指氣使了些,但是因為進府的時候宋驊影已經有能力保護自己和弟弟,所以也沒被她怎麼欺負。會叫人扮鬼嚇她純粹是因為她覬覦景園,她從來沒想到過那次的驚嚇居然會帶給七姨娘如此濃重的創傷和陰影。
「梅兒,我帶影兒來看你了,你看看……」宋翰林見綠衣勸慰了好半天都沒有效果,不耐地親自上前,想要拉出七姨娘。
「影兒……宋驊影……景園……不要!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啊——」七姨娘忽然癲狂起來,頭埋在棉被下猛烈搖晃,就是不探出來。
宋驊影脊背僵硬,衣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心中一陣茫然。報復的結果出乎意料的成功,原本她應該高興才是,但是現在……除了懊悔,她找不出別的情緒。她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害七姨娘變成這副樣子,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因為罪魁禍首的確是她自己。
「七姨娘……」宋驊影剛跨前一步,卻見七姨娘忽然有了反應,她掀開棉被,飛速衝到宋驊影面前,一拉拉住她,死死地抓著,面容僵硬,雙目瞪得渾圓,緊張地語無倫次,「我把景園還給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啊……求求你放過我啊……好恐怖啊……那些人是來索命的……求求你放過我……」到得後來,她死死地抱住自己的頭,蹲了下去,無聲地抽泣……原來她的意識的清醒的……
「爹爹,七姨娘的病並不是不能治,為何不請大夫過來看一下?」她暗中問過綠衣,自從七姨娘發癲的這段日子以來,宋翰林便極少去梅園,就算去了,也很快便會離開。甚至連大夫也只是一開始的時候請過幾次,後來基本上就任由七姨娘自生自滅了……好歹幾個月前還是她最寵愛的女人,但是一旦她出了事,他就棄之不顧。這麼薄情寡義的男人……宋驊影只能表示無語。
「爹爹不是沒盡過力,爹爹也請過幾次大夫,也請道士來施過法,不過都沒什麼用處,再說府中現在銀子吃緊,哪裡還有閒錢用來給她糟蹋?」宋翰林看了宋驊影一眼,歎了一聲。大夫開的藥方中需要百年人參,這讓此刻風雨飄搖中的宋府去哪裡籌集?所以只能委屈七姨娘了。
宋驊影看了他一眼,心中徒生出一股無力感。看得出來宋府的確是只剩外面一個空殼了,自己報復的目的也一步步地接近……但是七姨娘這樣,叫她於心何忍?「小姐。」小舞示意宋驊影,與原劍昀約定的時間快要到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4:53
23-他是藏墨?
宋驊影和小舞在馬車上換過衣服,在河伯的駕駛下朝與原劍昀約定的地方行去。
百茶園,很普通的一個茶園的名字,但是在音國,還沒有人不知道它的存在。
因為它是音國文人雅士最為尊崇的地方。在這裡,一壺紅茶可以賣到一百兩,一塊雲酥糕可以賣到十兩,但是大家都樂得掏銀子,因為在這裡吃,這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當宋驊影驅車趕到的時候,原劍昀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百茶園最貴的雅間裡,手中端著一杯茶,看著牆上的壁畫,一臉苦思。「明明相愛卻還要互相傷害,何必呢?」宋驊影帶著小舞推門而入的時候,正好看到原劍昀正在靜靜地看著牆上的壁畫,畫中正是奕國最為繁華的都城,而穎華此刻正在那都城的皇城裡面。
原劍昀的心裡明明就沒有放下,卻還要狠狠地捅了彼此一刀,何苦呢?原劍昀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一回頭便看見了立在門口一臉淡笑的宋驊影,陽光自她身後斜射過來,灑了她一層橘黃的光輝,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朦朦朧朧。而她的身邊,站著一位一臉怒容的小書僮,仔細一看,認出來是小舞。「宋兄都知道了?」原劍昀在見到宋驊影的那一刻便收起了情緒,淡笑地站了起來。
他之前和穎華在一起的時候,曾一起結伴到過音國,所以也見過宋驊影,但是他見到的宋驊影一直是男妝打扮,所以並不知道她的女子之身,就如同他一直認為是情敵的秋沉落也是男子之身一樣。
「都知道倒沒有,在下這次到來不就是希望從原兄口中知道一些所謂的事實嗎?」宋驊影一點也不客氣地徑直走到桌邊坐了下來。「可是在下約宋兄出來,只是有幾件生意要與你詳談,並沒有要說別的打算。」原劍昀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眉宇凝著一抹淡漠。
「穎師父到底有什麼配不上你,你為何要拋棄她?」小舞揮舞著小拳頭,怒氣沖沖地瞪著原劍昀。當初如果不是被穎師父撿到,只怕現在的小舞早已餓死在街頭了。雖然穎師父救她只是一時性起,雖然穎師父最愛欺負她,但是在她心中,穎師父一直是無所不能的人,一直是她崇拜的偶像,但是偶像居然被眼前的這個男人拋棄了,小舞氣不過,沒聽宋驊影的吩咐便衝上去怒視原劍昀。
原劍昀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深邃的黑眸閃過一絲陰沉,一仰頭,將杯中的茶一口飲盡,像喝酒一樣乾脆,放下茶杯,他忽而苦澀一笑,「是,是我原劍昀負了李穎華。」
「我原本想為了她而放棄家族仇恨,但是就在那一刻,我也終於意識到自己有多傻……原來在她的心目有一個人,至始至終都比我重要!」原劍昀冷凝的面容微微顫抖,蒼涼一笑,「那個人,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落兒?」宋驊影驚愕地看著原劍昀。這原劍昀吃醋吃得也太烈了些吧,落兒明明是女兒之身……「除了他還會有誰?」原劍昀很快便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別過臉去看窗外的殘陽,目光隱隱帶著嫉恨,「他們兩個號稱『秋華雙月』,一個清逸出塵,一個艷冠群芳,本就是全江湖人人殷羨的神仙眷侶,而我算什麼?不過一介商人,穎華又豈會真將我放在心中?」宋驊影臉上浮起一個怪異的笑容,心中早已笑翻了。這個原劍昀竟真得將落兒當成了情敵,在落兒面前自卑的主動放棄;而穎華卻認為他因著上一輩的恩怨,對她忽冷忽熱,繼而拋棄。
只不過……這個烏龍實在是大了些……不過宋驊影又想起穎華信中提到待落兒高中狀元後她便會下嫁於落兒,從此之後遠離皇宮的紛紛擾擾,做一個真真正正的平常人。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只怕也與原劍昀有關吧。
宋驊影知道她的心中最牽掛的其實還是眼前這個自怨自艾的原劍昀,所以,她準備順勢幫朋友一把。想至此,宋驊影嘴角淡淡一笑,「原兄真是豪爽男兒,說放手便放手了。可是原兄你也知道穎華的脾氣,生性孤傲,乖戾偏執,自從被你拋棄後便回了奕國皇宮。可惜的是穎華一時氣憤不過,便賭氣說要嫁給新科狀元郎。」
穎華要嫁給新科狀元郎?!原劍昀突聞噩耗,面容瞬間僵硬,脊背發寒,深黑的瞳眸隱隱跳躍著火焰。「落兒和穎兒自小一起長大,相伴攜手遊歷江湖,感情自然比一般人要好上許多,但是據在下所知,她們雖然親密,卻也是朋友之誼,與你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見原劍昀要反駁,宋驊影搶先一步繼續說道,「如果穎兒心中所愛之人真的是落兒,那麼穎兒離開你之後為什麼不和落兒在一起,而是獨自回了奕國皇宮?再說她們之間真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哪裡還會多出一個你?」宋驊影一直沒有說破落兒的女兒之身。因著朋友的默契,她知道,這個秘密是穎兒手中的王牌,要說也只能她自己說。
她細細觀察著原劍昀的面容,果然見他瞳眸中閃過一絲悸動,繼而調侃一笑,「原兄,奕國離這裡千里迢迢,就算用最快馬也要走上個十天半個月的,算算時日,這再過七八日科舉便開始了,就算原兄才高八斗,此刻也沒了用武之地了。」
「不過既然原兄你都已經放棄穎兒了,這也就不關你的事了,但是為何現在又露出這樣焦灼的神情?」宋驊影再接再厲地接上一句,揶揄他。「宋兄說笑了。」原劍昀乾咳一聲,藉以掩飾自己方纔的尷尬之色。宋驊影見該說的話也說的差不多了,忽然想起原劍昀之前在信箋中提過要給她介紹的神秘高人,便好奇地開口詢問,「原兄之前說要介紹的神秘高人不知是誰?現在何處?」
原劍昀看著牆上的壁畫而發呆,忽然聽見這句問話,忽然想起來楊宇凌到現在還沒到來。他一邊遣人去外面等候,一邊對著宋驊影淡笑,「這位神秘高人你定然會喜歡的。」
「噢?倒不知是何方高人?」「宋兄之前托在下代為打聽藏墨的《茶花魂》、《孤禽圖》等真跡的下落嗎?還記得嗎?」原劍昀見宋驊影一聽見藏墨這個名字,雙眼倏然湛清一片,忙點頭,興致高昂地盯著他看,不由地一笑道,「《茶花魂》等圖我是找尋不到了,不過好歹請了藏墨過來讓宋兄見上一面,不知宋兄有沒有興趣?」
藏……墨……饒是宋驊影平日一副自信從容的淡定模樣,此刻一聽見這消息,也不由的有些激動。君兒素來愛畫,她在旁耳濡目染多了,也就喜歡上了,雖然不如君兒執著,但是她還真的是很喜歡藏墨的作品,此刻聽說藏墨就要現身,自然很興奮。
「原兄先前為何要故弄玄虛,直接說了藏墨豈不更好?」這樣,她就可以將君兒帶來。君兒如果知道這個消息,還不定能高興成什麼樣呢。「不是在下故弄玄虛,實在是藏墨為人太過小心,不喜別人知道他的行蹤,所以才不願在信箋中提起。」
「畢竟沒有人見過藏墨的真實面目,原兄又如何確定你請來的人是藏墨?」宋驊影雖然對原劍昀深信不疑,但是藏墨行蹤飄忽不定,他又如何能夠找到?「不瞞宋兄,其實藏墨本就是在下的朋友,不過他封筆已久,所以一畫難求。」
「你與藏墨是朋友?!」宋驊影再淡定從容,此刻也不由的滿臉驚愕。藏墨乃是聞名天下的畫聖,傳言他生性癲狂,嬉笑怒罵,卓爾不群。
有人傳言他是飄然世外的得道高僧,有人說他是眉發須白的耄耋老人,也有人說他是癲狂狷介的落榜書生,但是卻沒有任何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甚至連碧落宮的暗線都追查不到任何信息,但是,原劍昀竟然不聲不響地與藏墨做了朋友!
「是的,朋友,就像你跟穎華那樣的朋友。這次他之所以會來見你,是因為你是落華影的幕後首腦,而他有求於落華影。」「只要落華影能幫的,自然會幫,不過……在下能不能請藏墨去見一個人?」如果能請藏墨指點下君兒的畫技,或者收君兒為徒的話……宋驊影心思轉動,一瞬間已想了很多辦法。
「這個……在下實在不能做主,恐怕只有等宋兄見到了藏墨然後親自問他了。」原劍昀見宋驊影一臉的算計,不由地無奈苦笑。楊宇凌有求於落華影,只怕還真的會被算計上了。
原劍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殘陽一片,橘紅滿天,已近傍晚時分了,楊宇凌怎麼還沒來?他招手叫過小廝,在他耳旁吩咐了幾句,小廝點點頭,快速離去。很快,小廝便回來了,附在原劍昀耳旁嘰裡咕嚕低語一番。
宋驊影見原劍昀微微蹙了下眉頭,眼中還有一絲苦笑,不由的好奇道,「原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跟藏墨有關?」她還想帶著藏墨回去讓君兒好好高興高興呢。自從上次在宏遠寺中匆匆離別之後,君兒帶著小松鼠回了無白居,而自己則帶著小舞徑直回了寧王府,猶記得當時君兒滿臉憂色,她這做姐姐的也應該做件讓弟弟高興的事情。
「這事,的確跟藏墨有關。對了,宋兄可曾聽過暖水袋這一東西?」「暖水袋?」一聽到這次,宋驊影心底咯登一下,腦袋懵了一下。原劍昀見她如此反應,只道她沒聽過所以覺得茫然,便笑道,「這暖水袋倒真的是件好東西,由堅韌的牛皮所致,外面縫上玄色狐毛,天冷時在裡面灌上熱水,乾淨又方便,倒是比手爐要好上許多。」
「聽原兄說來,這暖水袋確實不錯,如果能在市面上流通,倒是能狠狠賺上一筆,特別是京中的貴族小姐夫人,對此物定然喜歡。」宋驊影也是做慣生意的,這一點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只是她不明白,原劍昀為何會突然提到暖水袋……「不過可惜……藏墨也只是給在下看了一眼暖水袋,堅決不予以製作出售。」原劍昀長長歎了一口氣,「癡兒啊……藏墨他也是癡兒啊……」藏墨……暖水袋……宋驊影心中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而且這股預感隨著原劍昀的話越來越強烈……
「原兄……這暖水袋……是藏墨的?」宋驊影心中一顫,說話也有些結巴了,只是臉上還依舊維持著不動聲色。「倒也不是藏墨的,聽說是救過藏墨一命的那位姑娘所贈。他雖然沒見過那位姑娘的面容,但是卻早已對她情深一片,唉,奈何緣分淺薄,兩人就算見面也互不相識啊。」
言者無心,聽著卻有心。宋驊影聽到此處,突然想起自己曾經在馬車上救過的人,自己曾將暖水袋置入他的懷中為他取暖,但是——新婚之夜她便認出了那人不是別人,而是寧王楊宇凌。宋驊影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卻聽原劍昀繼續說道,「藏墨對那暖水袋寶貝的很,因為那是他與那姑娘相認的唯一憑證,所以才不讓在市面上大範圍的流通。剛小廝回話說藏墨在路途上被人偷走了暖水袋,所以緊急追趕去了。藏墨對那暖水袋姑娘算是情根深種了,只可惜了他家裡那兩位新婚王妃。」
「新婚王妃?」宋驊影捕捉到最後一句話,心中一陣緊張,目光炯炯地盯著原劍昀,「藏墨是位王爺?」千萬不要是那個讓她天旋地轉的答案……原劍昀神色倏然一變,發現自己早已說漏了嘴。他忽而一笑,音國新婚的王爺能有幾個?宋兄聰明絕頂,想必早已猜了出來,如果再行隱瞞的話,倒顯得自己矯情了。「沒錯,其實藏墨就是音國的二皇子楊宇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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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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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5:03
24-設個圈套
「沒錯,其實藏墨就是音國的二皇子楊宇凌。」楊……宇……凌……那豈不就是二皇子殿下,也就是寧王,更是與她才有幾面之緣的相公?!
宋驊影突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手腳頓時鬆軟無力,面容平靜卻始終蒼白。
原劍昀將目光轉向一言不發,神情有些癡呆的宋驊影,不由地有些好奇道,「難道宋兄和宇凌兄相識不成?」「相識?」與寧王何止是相識……在外人的眼裡,他們兩個的關係只怕比任何人都要親密。
腦中忽然想起那日在宏遠寺中,他對藏墨的評價。他說,藏墨生性孤僻,行事乖戾,他筆下的水墨花草不是孤傲不群,便是帶有憤世嫉俗的憤懣,在在下看來,一點也沒有可取之處。當時他為何要這樣說?難道在他心中,對他自己的評價便是如此不堪嗎?還是他想通過自貶讓別人褒揚他?猶記得自己當時對他的評價是孤高不失其率真,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
猶記得自己當時說完這句話時,長身玉立在庭院裡的楊宇凌錯愕震驚的面容上浮現一抹欣喜。
原來藏墨就是他!「原兄多慮了,在下一直隱居幕後,又豈會與寧王相識?」宋驊影此時早已收斂了驚訝之色,只是臉上還帶著一抹淡淡的苦笑。如果不是原劍昀相告,她又豈會知道原來自己一直派碧落宮的暗線暗中查找的人,其實就是被自己推得遠遠的寧王?
聽原劍昀的口氣,似乎寧王對救過他的自己念念不忘,甚至情根深重,一直隨身踹著暖水袋試圖找尋自己……她忽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燙……正在宋驊影思索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王爺,我家少爺就在裡面。」小廝的聲音隱隱從外面傳來……宋驊影渾身打了個寒戰,倏然站起身來,對原劍昀急切地低聲道,「不要告訴寧王說你見過我!切記!」說完,拉著小舞朝窗外跳去……楊宇凌聽到門內傳來一道略為熟悉的聲音,急切中推門而入,忽見窗門大開,目光精銳的他捕捉到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在窗外劃過……而室內,僅餘原劍昀一張錯愕的俊顏。
「劍昀兄,怎麼只有你一人?」他明明聽到另有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窗外瞟去,但是窗外除了殘陽餘暉,哪裡還有那抹亮眼的月白色。「本來就知道小弟一人啊。」「可是剛剛愚兄明明聽到……」「噢,那個啊……」原劍昀忽然想起了宋驊影的警告。宋驊影是穎華的朋友,他豈敢輕易得罪?
「那個是落華影的暗影,落華影的幕後首腦讓他稍口信說今日有些俗世纏身,不能前來赴約,以後有空再行聯繫。」原劍昀他自己也滿腹疑問,便隨便編了個借口。
幸好原劍昀沒有提起宋驊影對暖水袋的異樣表情,還有最後被楊宇凌嚇走的事實,不然以寧王對暖水袋姑娘的心心唸唸,只怕一瞬間便會將這兩件事情給想到一塊了。原劍昀他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如何能夠快速到達奕國,阻止穎華下嫁新科狀元的事情,更何況宋驊影在他面前一直以男裝示人,自然沒有將她與暖水袋姑娘聯繫在一起。「聽說宇凌兄的暖水袋被人偷了?不知是誰有這麼好的身手?」原劍昀好奇地問道。
楊宇凌蹙了下眉頭。「不會是那暖水袋姑娘知道你在找她,所以派人將她的暖水袋偷走吧?」原劍昀笑著調侃。
楊宇凌苦笑道,「不是,只是一個市井小偷。如果真的是她派的人那倒好了。」
「宇凌兄真的對那姑娘如此念念不忘?非找到她不可?」楊宇凌想了一會兒,目光炯炯地望著原劍昀,語氣堅定,「是,就如同你對穎華一般。」
「你跟我們不一樣。你都沒見過她的面,如果她長的醜若無鹽,性情凶悍潑辣呢?你還能對她一網情深?」不知為何,楊宇凌忽然想起新婚之夜見到的宋驊影……丑若無鹽?凶悍潑辣?那一日,她便將這八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一個能讀懂藏墨的人,必定是空靈剔透般的人物,又豈會是醜若無鹽,凶悍潑辣之人?」楊宇凌一臉的自信。一路馬不停蹄地奔回秋疏齋後,主僕倆才面面相覷。小蝶對這兩人的反應很是奇怪。小舞一驚一咋也就罷了,但是小姐無論什麼時候一副淡定從容的模樣,但是此時卻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待小舞用她那誇張的語調描述了當時的驚險場面後,小蝶暗呼幸好。幸好當時小姐帶的人是輕功不錯的小舞,如果當時帶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那豈不是要被寧王面對面碰了個正著。
「小姐,小舞說寧王殿下就是藏墨,而且他對你情根深種?」就連小蝶也覺得這件事很是匪夷所思。宋驊影還沒說話,就被小舞搶了話,說的乾脆,「小蝶,寧王對暖水袋姑娘一往情深那是不爭的事實,而那位暖水袋姑娘恰巧就是小姐,還好小姐明智,當時便吩咐不要再用暖水袋。不過說來寧王也真傻,這天氣日漸熱了,誰還會拿出暖水袋來取暖啊。」
「寧王就藏墨,小姐就是暖水袋姑娘,而藏墨對暖水袋姑娘情根深重,也就是說寧王對小姐一往情深!小姐,您和皇上的約定中不是說只要寧王對您動了一絲情意,您就得無條件的留下麼?」
如果,如果寧王知道他一直瘋狂找尋的人就是他棄之不顧的正妃,不管他表現的是深情還是暴怒,小姐離不開寧王府就是不爭的事實!「小蝶說的對,小舞你絕對絕對要管住你的嘴巴,一點都不許透露,知道嗎?」
「可是,小姐,小舞能不能再問最後一個問題?」小舞被宋驊影端斂的神色給嚇住,噘著委屈的小嘴,豎著右手食指,弱弱地問道。宋驊影知道她不問個清楚,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出個什麼差錯就為時已晚了。
「小姐,既然寧王一直在找您,而您也一直在找尋他,那為何你們不乾脆都說開了,好好的在一起豈不更好?」宋驊影一愣,不過她很快便回過神來,「仰慕藏墨的人是君兒,不是你家小姐我。」
「對了,小姐,今日宮裡派人傳話,請小姐明日攜原側妃一起進宮見皇后娘娘。」小蝶忽然想起來這件事。皇后娘娘?宋驊影腦中浮現出那張端莊慈愛的面容……這次進宮,因為寧王不在,所以也無需為了寧王坐哪輛馬車而暗自較勁。倒是當宋驊影見到原紀香的那一身金縷羅裙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她身邊的小舞小蝶亦是一副略為吃驚的面容。
而原紀香則趾高氣揚地瞥了她一眼,體態婀娜地走到後面的那輛馬車旁,在丫鬟的扶持下,踩著奴才的後背,輕輕鬆鬆地就上去了。宋驊影她們三人相視一笑。皇后在御花園設宴,所以下了馬車,內侍便徑直將她們帶往御花園而去。
遠遠地看著皇后娘娘身邊坐著幾位妃嬪,太子妃亦端坐在一側,冷眼看著宋驊影。
她們走近時,原紀香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眾人的目光。只見她著一身淡金色輕羅紗衣,玲瓏的身軀上似乎渡著一層淡淡的金輝,灼灼發光,裙擺隨著她的腳步搖曳,就好像籠罩在浮雲裡一般。她靜靜地立在那裡,尊貴華麗,美不勝收。
「這衣裳是哪裡來的?倒是精緻的很。」皇后娘娘首先誇了出來。「謝母后讚賞。」她盈盈一拜,體態婀娜,更襯得羅裙如浮雲般飄渺。她垂眉低首,眼含秋波,就是不說出來是哪裡來的衣裳。「傻妹妹,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太子妃笑著看了原紀香一眼,上前將她拉到一旁坐下,轉身對著皇后娘娘笑道,「這是二皇弟送的衣裳,這傻妹妹害臊呢。」太子妃邊說著,她還邊得意地瞥了宋驊影一眼。
寧王有買過金縷燦衣?她怎麼不知道?這件金縷燦衣乃是彩蝶軒今年春季重點推出的羅裙之一,不過由於材質稀有,做工精細,彩蝶軒總共才做了兩件,沒有幾千兩是買不到的。之前在馬車前遇見原紀香的時候,宋驊影便認了出來她身上所穿的便是彩蝶軒的金縷燦衣,因為重點推出的幾件羅裙都是要由宋驊影親自過目的,而且賣出去的賬目都是要由宋驊影親自看過的。據她所知,金縷燦衣到現在也才賣出了一件,而買主,據說是一位外地的客商。
「聽說這件金縷燦衣乃是彩蝶軒今年春季重點推出的羅群之一,總工才兩件呢。二皇弟這麼慷慨的就送了這個傻妹子,連王妃都沒有吧?」太子妃得意地瞥了宋驊影一眼。「姐姐……」原紀香跺跺腳,似乎在嬌羞,又似乎在責怪姐姐說話太不留情面,但是眼底卻是絕對的炫耀。
皇后娘娘何等眼光?自然看得出來太子妃故意諷刺宋驊影。只見她朝宋驊影一笑,將她招到自己身邊,親切地說道,「影兒最近怎麼都不進宮?就算不陪母后,陪陪琢兒也好啊。那丫頭最惦記你了,整天拿著那只草編的蚱蜢說是姑姑送的呢。」看著皇后眼中那抹瞭然的目光,宋驊影心中一顫,暗自沉思皇后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正在這時,只見小琢兒鬆開馨然公主牽著她的手,邁著健壯的小腿肚飛奔過來。她先奔到皇后娘娘面前,小小的身軀略略行了一禮,「琢兒見過皇祖母。」皇后娘娘拍完了她的小腦袋,她才轉過興奮的小臉,扯著宋驊影的裙角,「姑姑,抱抱,抱抱。」
在眾人的注視下,宋驊影還在考慮要不要和小琢兒表現得如此親密,只聽見一旁的太子妃走了上來,牽著琢兒的小手笑道,「姑姑很凶,抱不好琢兒,來,大舅母抱抱琢兒好不好?」
琢兒轉過小臉,看了一眼太子妃,清秀的小臉蛋一笑,「琢兒謝謝大舅母,不過——」她又轉過頭,無辜的小臉對上宋驊影,「不過,姑姑一點也不凶,姑姑,琢兒要姑姑抱。」
宋驊影餘光瞥見太子妃憋氣到扭曲的美麗面容,心中暗笑,又看著小琢兒那張澄澈無辜的小臉蛋,哪裡還會拒絕。她彎下腰,一把將小琢兒抱了起來,刮刮她軟軟的小鼻子。
馨然公主瞥了宋驊影一眼,她還依舊記得宋驊影一杯滾熱的茶水全部傾倒在原嫂子的手上,害得她筋骨受損,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能再撫琴了。「二皇嫂這件裙子真漂亮,穿起來跳舞一定很不錯。」馨然公主一轉眼就看到了原紀香身上的金縷燦衣,一下子被那金燦的羅裙吸引住。「是啊,小公主真是好眼光,這可是彩蝶軒今年春季重點推薦的羅裙之一呢,統共才兩件。」太子妃在小琢兒那裡討了個沒趣,便笑吟吟地轉到馨然公主身上,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再過半個月就是母后的生辰,如果然兒穿著這件羅裙跳舞,一定很好看吧?」馨然公主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那件羅裙。這麼漂亮的羅裙,即使她生為公主,也還沒見到過。「那有什麼難的?」皇后娘娘接口道,「到了那一日,你跟你原二嫂借了穿著就好了。」
「或者可以叫二皇弟再買另一件送給小公主呢?」太子妃幫著出主意。「母后,大姐,本來小公主喜歡,香兒自當讓出,不過這件羅裙香兒已經穿過,公主貴為皇女,又豈能穿香兒穿過的衣裙?不如這樣吧,由香兒出面,替小公主將另一件金縷燦衣買來,這樣可以嗎?」原紀香主意一出,自然眾人都隨著符合。
「原側妃,一件金縷燦衣要花上好些銀子呢,府裡只怕……」宋驊影欲言又止,發現所有人都在瞪她,大概是在怪她小氣。「既然是送給小公主的,這銀子自然是香兒的私房錢裡出的。」原紀香也瞥了她一眼。
她要的就是原紀香這句話。宋驊影懷中逗著小琢兒,心中卻暗自好笑。原紀香將話說的這麼滿,難道她以為另一件金縷燦衣就真這麼好買嗎?她這件金縷燦衣只花了幾千兩銀子,她以為另一件也這麼便宜嗎?宋驊影低頭考慮,要不要乘機狠狠賺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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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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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報復之一
第二天一早,宋驊影就被兩個丫頭催促著起來,說要去原側妃那串門,但是被宋驊影以太過招搖為理由給拒絕了。不過宋驊影看著小舞苦著一張臉,終究不忍心,遂在午後帶著兩個丫頭出去轉悠轉悠,期許能碰到些什麼好玩的事情。
當她們剛走到前院的時候,就看見古松垂枝的臨水亭裡坐著四個身影,一個靈修,一個俊逸,相互對弈的便是寧王楊宇凌和邪王楊宇辰,另外兩位分別撫琴煮酒卻是馨然公主和原紀香。
春日午後的陽光溫暖香甜,此時琴音清越,酒香四溢,再加上俊男美女四人,倒也是一副其樂融融的美景。此時,宋驊影下意識地想避,卻已經來不及了。
「今日天朗氣清,連二皇嫂也出來了,實在難得啊。」楊宇辰落下一子,朝宋驊影所在的方向投去一抹笑容,「不過二皇嫂既然已經來了,何不過來涼亭一坐?」寧王抬頭,深黑如墨的瞳眸朝宋驊影射去,只一瞬間,便收回了目光,不動聲色地落下一子,「三皇弟,該你了。」寧王此刻對自己如此冷漠,但是對暖水袋姑娘卻是如此偏執狂熱,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其實就是他遍尋不到的那個人……真想看看他那張因激動而扭曲的面容,宋驊影忽然有點邪惡地想到。
亭中四人中,有三人擺明了不歡迎她,如果她夠聰明就應該自行退去。但是宋驊影見原紀香那一臉的不悅,忽然興起一個想整整她的念頭,也就徑直走了進去。亭中一塵不染,檀香裊裊氤氳,小爐上一壺溫著的美酒散著淡淡的酒香。
「姐姐這會兒怎麼有空出來了?」原紀香在眾人面前依舊是一副柔柔弱弱乖乖巧巧的模樣,向宋驊影請完安後,便端坐在一旁專心煮酒。「就只許你們撫琴煮茶、品酒對弈,本王妃出來會兒還要你干涉不成?」宋驊影橫了她一眼。
以宋驊影扮演的角色,見到原側妃她們四人高高興興的在一起,而自己好像被排斥在外的樣子,自然嫉妒的要死,說話應該是這樣凶巴巴的樣子吧?楊宇辰落完一隻,偷空瞄了她一眼,眼底飽含笑意,被宋驊影一瞪,才將視線轉到棋局上。
原紀香被宋驊影的話一將,垂眉低首,絞著衣角,一副很委屈的樣子。馨然公主看不過去了,她氣呼呼地朝宋驊影開口,「你憑什麼要對她那麼凶?你是王妃就很了不起啊?」「沒什麼了不起的,但是看到不順眼的人說幾句也不行嗎?」
宋驊影對馨然公主倒是不凶,諂媚一笑,「對了,不知原側妃答應送公主的那件霓裳羽拿到沒有?」「李嬤嬤已經去彩蝶軒拿了,很快便會拿回來,你著什麼急啊,又不是送你的。」馨然公主朝她哼了一句,轉身拉著原側妃的手,笑容滿面,「還是原嫂子好,不像某些人,一毛不拔,哼!」
「對啊,那些銀子可都是你原嫂子的私房錢呢,攢的不容易啊。」宋驊影眼底閃過一絲詭譎的笑。不知道原紀香的私房錢有多少,到時候只怕連嫁妝拿出來當掉也還不了吧。
「雖然妾身的嫁妝不多,但是送小公主一件稱心的衣裳還是送的起的,這點姐姐就不要多慮了。」原紀香一臉自信地回視宋驊影,好像不希望這件事繼續談論下去。「什麼霓裳羽衣?」聽了半天對話的寧王忽然抬起頭,對著原紀香。「這……」原紀香的臉色有點不自然,眼神有些游移。
「二皇兄不知道嗎?」楊宇辰一臉不解地看著寧王,眼中依舊是一抹邪邪的笑,「聽著這金縷燦衣和霓裳羽衣乃是彩蝶軒今年春季重點推出的羅裙。二皇兄不是送了其中一件金縷燦衣給原嫂子嗎?難道二皇兄沒聽說過這霓裳羽衣?」
寧王眉宇一蹙,執著黑子的指尖頓了一下,他抬頭看了原紀香一眼,「哦」了一下,就又很認真地下棋了。宋驊影注意到,在楊宇辰說這句話的時候,原紀香一直在看著寧王,眼底閃過一抹侷促。當她看到寧王只是「哦」了一聲後,臉上微微一紅。
宋驊影心底暗笑。馨然公主也感到氣氛有些詭異,眨著美麗的大眼睛,在他們幾個人臉上瞧來瞧去,卻始終看不出來什麼名堂。忽然,馨然公主眼尖地發現李嬤嬤帶著幾個奴僕,急沖沖地自外面走來。她知道李嬤嬤奉了原側妃的命去彩蝶軒取霓裳羽衣的,所以她一激動就站了起來,朝李嬤嬤揮舞著小手,「李嬤嬤!這裡,這裡。」
李嬤嬤氣喘吁吁地走到臨水亭,先給幾個人請了安,待看到宋驊影的時候,目光裡閃過一絲狠厲,但是終歸還是規規矩矩地行了禮。「李嬤嬤,霓裳羽衣呢?」馨然公主第一個發現李嬤嬤兩手空空,聲音帶著一絲不悅。
「回公主,那霓裳羽衣恐怕……」「恐怕怎麼樣?」馨然公主一緊張,一把抓住李嬤嬤的手,急切地問道。那件霓裳羽衣她可是非常喜歡的,早上一起來就往寧王府趕,希望第一眼就能看到它,現在李嬤嬤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奴盡早去彩蝶軒的時候,發現那件霓裳羽衣在是還在的,但是據那裡的學徒說那件霓裳羽衣昨天已經被一位奕國的商旅給訂走了,無論出多少錢都不會賣了。後來老奴親自問了管事的劉嬤嬤,她也說了同樣的話……不過……」「不過什麼?」原紀香走上前去,不悅地瞪著李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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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十里紅妝
「不過什麼?」原紀香走上前去,不悅地瞪著李嬤嬤。「不過那劉管事說彩蝶軒正準備推出一件比金縷燦衣和霓裳羽衣更上乘的衣裳,整個音國只此一件,如果公主和側妃喜歡的話,可以親自去彩蝶軒看看。」「竟然有比金縷燦衣和霓裳羽衣更上乘的衣裳!好,我們去看看。」馨然公主拉著原紀香的手蠻牛一樣就要往外衝。「彩蝶軒就是落華影旗下的那個彩蝶軒?」寧王不聲不響地落下一子,結束一場完美的對弈。
「回王爺,的確是落華影商號下的彩蝶軒,這落華影欺人太甚,仗著自己財大勢大,明知道是寧王府要的東西,卻偏偏要讓給奕國的客商,明擺著不將我們寧王府放在眼裡!」李嬤嬤一大早的就碰了壁,軟硬兼施,卻還是被劉管事不輕不重的幾句話輕描淡寫的給擋了回來,心中著實氣憤,此刻聽寧王問起,不由的添油加醋了一番。
「二皇兄不是奉父皇之命找尋落華影的主人嗎?就算還沒見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幕後首腦,想必對落華影也瞭解甚多吧?落華影會不會仗勢欺人,二皇兄想必比誰都要清楚吧?」楊宇辰瞥了李嬤嬤一眼,倒了杯酒給宋驊影,然後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品味起來。雖然輸了棋,但是他的心情看起來卻似乎絲毫不受影響。寧王奉命找尋落華影的主人?
宋驊影接過酒杯的手一抖,酒杯裡的水晃了一下……難怪之前碧落宮的暗線收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暗中調查落華影的主人,想必那股力量就是寧王操控的吧?只是寧王為何要找尋自己?宋驊影心頭掠過一抹不安,直覺以為是老狐狸搞得鬼……
楊宇辰有點不解地看著宋驊影,看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神色,很是不解。但是任他再聰明,他也猜不出落華影那樣大一個商號的幕後主人其實是個年紀輕輕的女人,而且這個年紀輕輕的女人就是他最為感興趣的二皇嫂。
老狐狸將什麼都告訴了他,甚至連宋驊影和寧王的一年之約都說了,但是就是沒有說宋驊影其實就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皇上為何要調查落華影?難道落華影犯了什麼罪?」老狐狸對落華影瞭如指掌,該知道的,他的暗影早已幫他調查的一清二楚,還需要寧王來查什麼?
忽然,宋驊影靈台一陣清明……是了,老狐狸是答應過不告訴寧王自己的身份,但是他現在是通過讓寧王自己調查來找出落華影幕後的主人……這樣就算不違背合約了……這隻老狐狸!想來上次原劍昀說的寧王有求於自己,定是為了錢財而來的了。
宋驊影的眉宇微微蹙了一下。「倒不是落華影犯了什麼罪,只是父皇現在要修涼河,手頭缺點銀子,要找落華影破點財。二皇兄,你說是不是?」楊宇辰朝宋驊影彎起唇角,細緻的丹鳳眼更顯狹長。宋驊影心中苦笑。
她這廂要原紀香破財,哪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老狐狸居然在後面揮著熊掌要她的財……既然這樣,她為何不將這冤大頭轉移到原紀香頭上?她的心中忽然閃過一股邪惡的念頭。
「二皇兄,既然父皇要落華影破財,我們就先去試探試探,就算鬧出了什麼事,想來父皇也不會說什麼的。」馨然公主只對那件比金縷燦衣和霓裳羽衣還上乘的衣裳感興趣,但是她知道凡事只要拉上二皇兄,成功的可能性就是絕對的。
寧王看著一臉興奮的馨然公主,想了會兒,終於歎了一聲,朝她微微一笑,「嗯,一起去一趟也好。」他用盡手段也見不到落華影的幕後主人,甚至連他姓甚名誰都查不出來,不由的有些懊惱。
不過以他的能力都查不出來,看來這個落華影的幕後主人實在不容小覷,連他都心生佩服之意,如果有緣倒是可以好好結交一下。宋驊影看到寧王的淡笑,不由的心中感歎,寧王他似乎對誰都笑,唯獨對自己冰冷而淡漠……
「既然要去的話,二皇嫂也一起去吧,順便去彩蝶軒挑幾件入眼的衣裳。」
楊宇辰此話一出,宋驊影倒不好拒絕了。她扮演的本就是愛慕虛弱的女人,見到漂亮衣服不撲過去反倒要拒絕,那就太不正常了。而且,她也想親自過去看看原紀香美麗面孔的扭曲模樣,於是便答應了。
彩蝶軒位於最繁華街市。彩蝶軒共三進三退。臨著街市的方位,有六間相連的商舖,分別賣成衣,絲綢,絹布,繡品等什物;而後院佔地廣闊,則分別設有絹坊,絲坊,繡坊等分坊間;而再進去則是規模巨大的織廠,絲場,染廠等諸多提供原料的廠間。
整個彩蝶軒規模巨大,分工明確,在劉管事的打理下更是管理的井井有條,整日財源滾滾。當寧王等幾位衣著光鮮的俊男美女湧入彩蝶軒的時候,彩蝶軒的丫鬟倒也不慌不忙招呼他們坐在,倒完茶水後,才去請劉管事出來。宋驊影很少出現在檯面上,就算出現也一直是男裝打扮,所以這些丫鬟們自是認不得她,也只有幾位主要的管事才能偶爾見到她的面。
劉管事一出來,第一眼便看到了宋驊影,不過她生性沉穩,行事老練,得到宋驊影一個暗示的眼神後,便將她視而不見了。她樂呵呵地走上前去,有禮地招呼他們,「不知貴客臨門,老身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則個。」
「劉管事客氣了。」寧王站起身來,淡淡一笑,「在下楊宇凌,聽說貴寶鋪有霓裳羽衣一件,舍妹一直想來見識一下,於是今日在下便帶她過來了。」
劉管事看了李嬤嬤一眼,對著寧王一笑,「原來是寧王殿下,實在是失敬。想必該傳的話,這位李嬤嬤都傳到了吧?不是彩蝶軒故意為難,實在是那件霓裳羽衣已經被奕國一位商客給預定走了,為商者最為講究的便是信用,彩蝶軒又豈能出爾反爾?那位商客回府拿銀子去了,所以霓裳羽衣還在彩蝶軒,各位見識一下倒也無妨,怕只怕……」劉管事又將目光瞥了一下李嬤嬤。
這下誰都看的出來,其實仗勢欺人的不是劉管事,而是李嬤嬤。「聽說彩蝶軒還有一件比金縷燦衣和霓裳羽衣更為上乘的衣裳?快拿出來瞧瞧。」馨然公主急忙道。
「這位姑娘矜貴清雅,超凡脫俗,身軀玲瓏有致,穿上那件流雲蘇真可謂是仙女下凡,如果跳起舞來,只怕整個音國都找不出一位可以與您相媲美的人物……」劉管事不愧是做慣生意的,這一誇起人來絕對能將醜小鴨誇成天鵝。「只不過什麼?」馨然公主一聽跳起舞來會更美,整個心都雀躍起來,拉住劉管事趕緊問道。
「只不過那件流雲蘇乃是彩蝶軒今年傾盡全力裁製的衣裳,整個音國獨此一件。所以在價錢上……」「價錢沒問題,你還怕本公主會少你銀子不成?」「劉管事,不知這流雲蘇……」原紀香忽然心中閃過一絲不安的感覺,她想要問劉管事這流雲蘇到底值多少銀子,但是她的話還沒問完,便被楊宇辰刻意的嗓門給壓過去了。
「劉管事,這位是馨然公主,她可是皇上最為得寵的公主,難道連你一件衣裳銀子還付不起?更何況這件衣裳是原側妃送給馨然公主的禮物,她絕不會短了你一兩銀子的,原嫂子,你說是吧?」楊宇辰此刻已經看出點眉目了,邪邪一笑,趕忙催促劉管事,「所以啊,要賺銀子,就趕緊把那件流雲蘇拿出來吧。不然惹惱了馨然公主和原側妃,你一個小小的彩蝶軒可承受不起。」
「原來是公主殿下,還有側妃娘娘,是老身小氣了。來人,快將流雲蘇呈上來。」劉管事忙一臉惶恐地招呼夥計上流雲蘇。只見四個清麗的丫鬟抬出一具蒙著紅布的物體,卻見那物體約有一人之高,紅紗遮蓋下,依舊顯出玲瓏有致的身軀。
到彩蝶軒買過衣裳的人都知道,這個東西叫做「模特」,是彩蝶軒特有的招牌,至於為什麼叫模特,她們就不得而知了。馨然公主在劉管事的示意下,上前一扯紅紗……看著眼前的流雲蘇,馨然公主目光中飽含驚喜!
只見眼前的流雲蘇通體淡粉,看似輕柔如風,渺渺如輕煙,裙擺如團霧輕攏……
「這就是流雲蘇嗎?」她輕輕用手觸碰了一下,薄紗輕透,觸手柔軟,光滑細膩,靠近一聞,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回公主,這就是流雲蘇。公主別小看這小小一件,它可是最為珍貴的雲絲棉精紡而成,集彩蝶軒最為優秀的坊工經過一道道的工序,歷經一年而製成的。不要說音國,就連整個幻化大陸都找不出第二件來。公主乃皇家貴胄,本身就帶有一股無形的貴氣,這件流雲蘇也只有公主您才能穿出它的韻味來。」
劉管事不愧是打理彩蝶軒多年,一張口說得小公主滿臉的興奮,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流雲蘇,小手更是一直摩挲著薄紗,簡直愛不釋手。「劉管事,不知這件流雲蘇需要多少銀子?」被劉管事吹噓得這樣天上少有地上僅有的珍貴,原紀香心中不安的陰影更加濃重了。「這件流雲蘇它的價錢可不低啊。」
劉管事瞥了宋驊影一眼,見自家主人正低頭呷了一口茶,但是眼底卻浮著一抹頑色,心中暗自好笑。「劉管事,這可是你的不對了。原側妃乃堂堂的寧王側妃,她說了要買送給公主做禮物了,你這吞吞吐吐的算什麼意思?原側妃娘家你也是知道的,堂堂的尚書府,還有原大小姐現在可是貴為太子妃,以後可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之尊,難道還能欺你不成?再說就算不提家人,原側妃自己的嫁妝可也是十里紅妝,折合成現銀,沒有十萬兩也有八萬兩的,難道買你一件流雲蘇還買不起嗎?原二嫂,小弟說的對吧?」原紀香被迫點了下頭,心中不安的陰影越加濃厚了。
「對嘛對嘛,原二嫂說要送我的。劉管事,你快說多少銀子,我原二嫂立馬派人回去取。」馨然公主急急地催促劉管事。她現在對這件流雲蘇滿意的不得了,絕對是志在必得。
劉管事略微為難了,才對著馨然公主豎起一根手指頭。「這……是多少?」馨然公主茫然了一會兒,低頭去問原紀香。原紀香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她有些緊張地站起來,嚥了下口水,對著劉管事的視線,「劉管事,這一根手指頭是指……一萬兩?」一萬兩,雖然比預定的貴了些,雖然肉痛,但是她還是支付的起的。
「嗯,是一萬兩。」劉管事見原紀香鬆了口氣,眸中閃過一絲詭譎,繼而嘴角微微一扯,「是一萬兩黃金。」一萬兩黃金?!那豈不就相當於十萬兩白銀?!原紀香頓時面如死灰,圓睜著一雙美麗的瞳眸,死死瞪著劉管事!她右手下意識地摁住胸口,胸口劇烈起伏,全身冷汗淋漓,如果不是李嬤嬤扶得快,只怕一下子就會癱倒在地下。
「一……萬……兩……黃金?」原紀香蒼白的面容毫無血色,纖細的手指顫顫地指著那件薄如輕煙的流雲蘇,口齒不清地吐出幾個模糊的字。這樣小小的一塊布就抵得過自己耀人的千畝良田,十里紅妝?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5:25
27- 一箭三雕
這樣小小的一塊布就抵得過自己耀人的千畝良田,十里紅妝?馨然公主也注意到了原紀香的反常,嘟著小嘴,張著無辜的大眼,在她的臉上溜來溜去……
劉管事餘光瞥到宋驊影的暗示,忙朝著馨然公主笑道,「小公主也覺得這件流雲蘇有些貴了是不是?其實真要說起來,一萬兩黃金也不止呢。小公主可曾聽說過笑傲江湖幾多時卻絕跡江湖一瞬間的秋華雙月?其實這件流雲蘇就是秋華雙月之一的華仙子親自設計,那可是無價之寶啊……」
「你是說這件流雲蘇是秋華雙月之一的華仙子親自設計的?!」馨然公主瞪大眼睛,白嫩的面容因激動而顯得紅撲撲的。秋華雙月不僅是當世奇俠,更是江湖中盛傳的一對神仙眷侶。秋少俠一襲白衣勝雪,華仙子也是一身紅衣似血。他們路見不平,持強扶弱,劫富濟貧,受萬人景仰。
當世之中,受過他們恩惠的人不計其數,但是卻沒有人見過他們的真正面目,甚至連姓名都沒有聽說過。他們行蹤飄忽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不過自前年歲末之日,黃昏之後,秋華雙月最後現身於蒼茫山上與了塵大師煮茶論禪,下了三天三夜的圍棋後飄然遠去,至今沒有任何音訊。
「不止是華仙子親自設計,而且製成當日,華仙子身穿流雲蘇,在蒼茫山頂迎著落日餘暉,隨風而舞,飄若雲霞,渺若輕煙,竟似要化蝶而去一般……」馨然公主聽得很認真,眼睛睜得大大地,一眨不眨地盯著劉管事。馨然公主素來景仰秋華雙月的大名,更是將這對神仙眷侶當作畢生膜拜的對象。她雖然貴為公主,但是秋華雙月行蹤飄忽不定,終究也是難以見上一面,此前,聽說這件衣裳乃是秋華雙月之一華仙子親自設計,心中早已興奮萬分了,此刻聽說這件流雲蘇竟是華仙子穿過的,更是激動難耐。
「劉管事怎麼知道?難道劉管事親眼見過?」原紀香此時已經慢慢鎮定下來,臉色也微微恢復了些血色。她知道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消公主對這件流雲蘇的念頭,不然以她之前的承諾,只怕將全部的嫁妝當掉也不夠支付的。
「老身哪有這樣的福氣可以親眼見到華仙子翩然起舞?說實話老身連華仙子長得是何模樣都沒見過。只不是老身的主人與秋華雙月有幾分情分,這些事也是老身的主人說的,如果公主不愛聽……」劉管事故意看了原紀香一眼,頓了一頓,便停口了。
「愛聽愛聽,本公主最愛聽秋華雙月的事跡了。劉管事,還有嗎?那日華仙子翩然起舞的時候跳的是哪一支?還有誰看到?秋少俠當日也在場嗎?」馨然公主激動地揪住劉管事的衣袖,滿眼的渴望。「華仙子當日舞的是一支『羽化蝶』,據說當日在場的便是老身的主人和秋少俠。據老身的主人所言,秋少俠當日還誇了華仙子一句『蝶中飛仙』呢。小公主舞技卓然,整個音國有誰人不知?只怕比之華仙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公主穿上這件流雲蘇……」
「華仙子真的跳『羽化蝶』?」馨然公主有些嬌羞地盯著自己的繡花鞋。她原本就想舞一曲「羽化蝶」呢。不知道如果秋少俠在的話,是不是也會誇自己一句「蝶中飛仙」呢……
「這件流雲蘇雖然價錢貴了點……」劉管事估摸著馨然公主臉上的神色,慢吞吞地說道。
「不貴不貴……既然是華仙子親自設計,還由她親自穿過的衣裳,這個價錢一點都不貴,是不是,原二嫂?」馨然公主滿臉期待地望著原紀香。她只知道,這件流雲蘇是她最崇拜秋華雙月之一的華仙子曾經擁有過的,不管如何,她志在必得。
說來也是原紀香運氣不好。她討好誰不好,偏偏要討好這個白目又單純的馨然公主。如果是別人,看到這麼貴的東西,就算再喜歡,也不會讓別人花這麼多銀子。但是馨然公主不同。她從小就嬌生慣養,一出生就應有盡有,長到現在,還從未親自付過銀子,所以對金銀基本沒有概念。在她心目中,一萬兩黃金跟一塊玉珮、一支金釵的價值差不了多少。
宋驊影早就著人打聽過馨然公主的喜好,知道她最為崇拜的是秋華雙月,所以便教劉管事演了這一出。寧王與原劍昀是朋友,原劍昀初時介紹自己與寧王認識時,勢必說過落華影的幕後主人與穎華她們的關係。
既然如此,她便順水推舟,由劉管事口中吐出她們三人之間的關係,如此七分真中帶著三分假,聰明如寧王也未必會看的出來。「然兒,不許無禮。這一萬兩黃金不是說拿出來就拿的出來的,還是明日稟明了父皇……」寧王看了宋驊影一眼,對馨然公主說道。
「可是人家現在就想要嘛,原二嫂說過要送給然兒的……」馨然公主委屈地噘著小嘴,淚眼汪汪地望著原紀香,「原二嫂……你不是說過要買給然兒的嗎?」原紀香臉上原本就一陣青一陣白,最後被白目的馨然公主這麼赤裸裸地一問,不由地滿臉通紅,張嘴想說,又欲言又止,急得絕美的面容扭曲地竟乎猙獰。
要她一下子拿出一萬兩黃金,真比殺了她還難受。宋驊影見寧王有意替原紀香開脫,便搶在他面前對著馨然公主笑道,「小公主,王爺說的對,這一萬兩黃金可不是說拿出來就能拿出來的。你原嫂子畢竟是側妃,就算要送東西給公主也是我這二嫂呀,不過既然你原嫂子之前發過話了,我也不好再搶在她面前,免得駁了她的面子。」
原紀香怨毒地瞪著宋驊影,發出一陣牙齦咬碎的聲音……坑了自己還在馨然公主面前裝大度,這宋驊影果然不容小覷!
「李管事,這件流雲蘇雖然價值連城,但是馨然公主和兩位王爺親自過來,也是彩蝶軒的榮耀。要不這樣吧,這流雲蘇就以八千兩黃金成交。寧王,邪王和本王妃各出一千兩,原側妃出五千兩,這樣可好?」
三殿下不是愛看戲嗎?總得出點金子買戲票吧;寧王想幫原紀香推脫,也該罰。各自出點血也是應該的,宋驊影不懷好意地瞄了他們一眼。「幾位都是皇室貴胄,能來彩蝶軒是我們的榮幸,況又是公主這樣天姿國色的美人穿,又豈是金銀能衡量的?王妃怎麼說便怎麼樣吧。」李管事一副很好商量的口氣,配合著宋驊影演戲。
「你……會這麼好心?」馨然公主有些不信地抬起淚眼汪汪的大眼睛,有點崇拜地望著宋驊影。
「皇上賞賜了好些東西下來,拿去典當一下應該是夠的。與其去求皇上用皇家的銀庫,倒不如我們這些受皇恩浩蕩的人盡盡孝心不是?這不看小公主您真喜歡這件流雲蘇嗎?況且秋華雙月誰人不知,誰人不識?華仙子親自設計的衣裳可只此一件呢。」「嗯!」原來二嫂也喜歡秋華雙月呢。馨然公主擦擦眼淚,朝宋驊影甜甜一笑,完全無視氣得咬牙切齒的原紀香。
原紀香這銀子也花的真冤枉。平白無故用了五千兩黃金,非但沒有討到馨然公主開心,還反而讓她對宋驊影心存感激。她一想起來,就恨不得掐死宋驊影。
宋驊影眼見寧王有意讓老狐狸出這筆錢,但是以老狐狸的精明和對她的瞭解,只怕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計策,到時候叫她白送衣裳給他最為寶貝的小女兒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她必須趁現在將這可能性掐滅在搖籃裡。
整個落華影都是她的,她所承諾的一人出一千兩黃金也不過是虛應而已。自己不花一分錢,既能贏得馨然公主的好感,又能花掉原紀香接近一半的財產,還讓原紀香討好馨然公主的計劃全部泡湯……雖然少賺了一點,但是一箭三雕,何樂而不為?況且那件所謂的流雲蘇……其實是當初落兒親自給穎華設計的,獨特是獨特,好看也是好看,但偏好紅色的穎華嫌與自己性格不符,便將其丟棄在一邊了。
直到宋驊影昨日書信送到,劉管事才在箱底將這件羅裙找了出來……能賣到五萬兩,簡直是天價。這二皇嫂搞得是什麼把戲?楊宇辰玩味地看著宋驊影演戲。一千兩黃金他並不在意,就當……花錢買了張戲票吧。
「二皇嫂,其實這件羅裙也很好看的,要不你去試試?」馨然公主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流雲蘇花了大家很多銀子,於是近乎討好地拉著宋驊影走到一件羅裙面前。很簡單素雅的花色,宋驊影自己是喜歡的,但是別人眼中的宋驊影是絕對不會喜歡的。
宋驊影正要裝模作樣地將其推開時,身後突然傳來寧王淡淡的話語,「然兒,陪你二皇嫂進去換上,對了順便將她臉上的濃脂俗粉給洗了。」宋驊影腳步一軟,一回身,對上寧王深邃的眸瞳……見他眼中浮著一抹戲謔,心中一緊。
「王爺,您也知道,這些羅裙不是臣妾喜歡的類型,臣妾才不要這樣素雅的顏色,一點也不鮮亮,只有那些故作清高的人才會喜歡。」宋驊影聽到寧王要她將臉上的濃妝給洗掉,心突然顫了一下。
當初燒烤的時候雖然沒有濃妝艷抹,不過那時候滿臉黑塵,過於狼狽,所以反差不會太大,但是現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個馨然公主無緣無故討好她是要幹嗎?還給她介紹衣裳……這態度轉的也太快了吧?善惡感還真弱。「二皇嫂……」馨然公主拉著她的衣袖,噘著無辜的小嘴,無辜的大眼朝著她一眨一眨的。
「本王妃才不要穿這麼病怏怏的衣服,也不要在外人面前淨臉!」宋驊影故作不悅地甩開馨然公主的手,氣呼呼地轉身——正在這時,卻與端著熱茶上來人差點撞著,幸好馨然公主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所以只是虛驚一場。
「你是……」但是端著熱茶的人卻愣愣地站著,直直地盯著宋驊影。當宋驊影站穩後,轉身去看眼前人的時候,不由心中跳了一下。眼前這人不是別人,好巧不巧便是當日在宋驊影的鼓勵下到彩蝶軒做繡工謀生的劉大嬸!她之前瞭解過劉大嬸是在繡坊裡做一等工的,但是怎麼會突然跑到前廳來?
看她這樣呆愣愣地盯著自己看的模樣,莫非……「看什麼看?!本王妃是你一個下人能隨便盯著看的嗎?不懂規矩!哼!」反正在別人眼中她粗俗凶悍的很,被下人這樣盯著瞧,不發脾氣那才叫不正常。宋驊影狠狠地瞪了劉大嬸一眼,轉身回坐的時候給了劉管事一抹暗示的目光。
「王妃請恕罪,只因民婦見王妃有幾分面熟,似乎與民婦的恩公有些相似,所以民婦才會冒犯了王妃,還請王妃恕罪。」劉大嬸有些惶恐地給宋驊影跪下。「噢?與王妃相似的恩公莫非是王妃的兄弟?你且說說看是什麼恩情讓你對那恩公念念不忘?」寧王若有所思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朝劉大嬸淡淡一笑,眼中說不出的溫和,望之親切。
「這要從去年十二月十五開始講……」劉大嬸對宋驊影的知遇之恩非常感激,逢人便講恩公當時如何如何,可惜不知恩公的姓名,不能將他的美名遠播。去年十二月十五……一聽到這個時間,寧王淡笑的面容不由的僵硬了一下……就是在這一天,他得知自己將要迎娶惡名遠播的女子為妻;就是在這一天,生平從未打過敗戰的寧王被人下毒,奄奄一息;就是在這一天,他遇見了暖水袋姑娘,從此苦苦追尋……
這個劉大嬸,什麼不好提,偏偏提這個十二月十五……如果被寧王追問下去,雖然不至於會牽連出暖水袋姑娘,但是自己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這件事就有些懸了……「王爺又不是不知道本王妃家中那幾個兄弟。
好吃懶做恃強凌弱倒有他們的份,要說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王爺竟也能聯繫到他們身上?不覺得很可笑嗎?」宋驊影哼了一聲,站了起來,「這位大嬸的故事還真是乏味得很,聽得本王妃直打哈欠。這銀子也花了,衣裳也買了,是時候回府了吧?」
寧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朝李管事笑道,「在本王離開前,能否請貴寶號的主人出來一見?」李管事哈哈一笑,「王爺,不是老身故意為難,實在是老身的主人不在音國,早在兩日前,她便動身去了奕國,近期是不會趕回來了。
所以如果王爺一定要見老身主人的話,只怕至少得月餘之後了……」「奕國?」兩天前他托人帶信給劍昀兄的時候,難道就起身去奕國了?「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叨擾了。」寧王看了劉大嬸一眼,率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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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真相大白?
寧王的目光靜靜地落在眼前的黑影身上,溫和的面容上卻有著凌厲的霸氣,「查不到是什麼意思?!」人,他明明昨日就見過。寧王負手而立,望著天邊遊蕩的浮雲,眉宇微蹙。
「回主人,小人們已經盡力追查,但是劉氏與她兒子似乎從未在彩蝶軒出現過一樣,一點蛛絲馬跡也找尋不到。」不愧的落華影,下手還真迅速。
寧王身側的手微微動了一下。「不過……小人們追尋這件事的時候,查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黑影冰冷的聲音微微頓了一下,在等待寧王發話。「嗯?」寧王轉過身,身後的陽光在他身前印出一抹淡淡的身影。
「小人們發現……小舞姑娘與落華影有書信往來。不過落華影幕後的力量實在不弱,小人們沒能拿到那封信。」小舞?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小舞是宋驊影身邊嘰嘰喳喳的那個丫頭。也就是說……宋驊影與落華影有著密切的關係!
「什麼時候的事情?」寧王薄唇一彎,扯出一抹陰冷的笑容。自己費盡心機也沒能見到落華影的幕後主人,她宋驊影卻與落華影有著密切的關係,這叫他這個傳說中的相公情何以堪?
「昨日。」昨日?果然是一齣好戲。為了看這齣好戲,他還平白無故搭上了一千兩黃金,不過,這一千兩黃金花的還真值,終究讓他確定了心中的猜疑。先是設局讓原紀香上當,然後引自己與三皇弟作證,利用馨然的單純,狠狠宰了原紀香一大筆銀子。
這樣既滅了原紀香的銳氣,又為她自己出了口氣,還讓馨然對她心存感激,最後還讓彩蝶軒賺了一大筆銀子……這女人心機和手段,實在不容小覷。怪不得父皇和三皇弟要對她如此另眼相待了。
「暫停調查落華影的幕後首腦,全力追查宋驊影的一切過往,越詳細越好。」寧王面容嚴峻地揚手,黑影一躬身,轉身便自窗中掠去,瞬間便消失不見。寧王負手在書房裡踱了幾步,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快步走到書案邊,打開其中的一個抽屜,抽出一疊紙張,細細翻查起來。
而此刻的宋驊影正窩在軟塌上,愜意地曬著太陽。她的手中此刻也正拿著一張薄紙,紙上字跡工整,還蓋著赤紅的蓋印。「小姐,現在整個宋府的房契都在您手中了,那些姨娘小姐少爺們要是知道了,只怕下巴也要掉下來了。」小蝶笑得一臉的開心。
「嗯,看她們還敢不敢欺負我們小姐。如果現在她們要敢再說一句不敬的話,小姐,您就將她們全部趕出宋府。」小舞揮了揮她的小拳頭,裝出一副凶狠的樣子,忽而,她奸詐一笑,「小姐,要不咱們再回一趟宋府,拿著房契在她們面前揚上一揚?」
「小人得志。」宋驊影看了她們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笑罵道。這張地契是今早從落華影的錢莊裡送來的。宋府,果然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宋府本就不是什麼世家大族,而宋翰林一介書生,不善經營,府中進項少,主要是靠著朝中俸祿和祖上田產過日子,原本日子還算富庶,但是誰知這抬進來的妾室一個比一個會花錢,而且還有財大勢大的落華影從中作梗,宋府能撐到今時今日已是不易,此刻庫中早已經是一片空虛了,不然宋翰林也不會逼不得已,將祖宅抵押給了錢莊。
寧王手段高明,在他的威逼利誘下,朝中諸臣雖然心中略有不服,卻還是不得不掏出銀子還了積欠,眼見還銀子的日子一天天到了,宋翰林心裡著急啊。嫁出去的女兒又不得寵,在府中說不上話;寧王看著自己是皇親國戚,還勸著帶頭還款,哪裡有半分情面可講?家中田產已經被那些女人賣得差不多了,變賣祖宅又捨不得,於是便只有學別的京官那樣,以祖宅做抵押,去錢莊借錢了。
誠如小蝶小舞所言,現在,她確實有能力可以將那些曾經加害過她和君兒的人一個個趕走。但是這樣,豈不便宜了她們?宋驊影看著手中的薄紙,眸中含笑,眉角飛揚。而她卻不知道,此時的寧王手中,也正拿著一張薄紙,相同的是,他緊蹙的眉角,也微微地漾開了……寧王此刻手中拿著的,正是此前他吩咐人暗中調查宋驊影的資料。宋驊影果然不是一個普通女子,自己當初只顧著怨恨父皇,倒是被蒙蔽了雙眼。
資料中記載,宋驊影下嫁寧王府後,她所居住的景園變成了鬼園,得意洋洋搬進去住了幾天的七夫人竟變得瘋瘋癲癲。景園原本的奴僕在一天之內被遣散的乾乾淨淨,卻全部消失無蹤。她最為寶貝的弟弟也在這一天神秘消失,甚至連宋府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還有一個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這些年來,宋府的生意處處碰壁,倒閉得極有規律,似乎有人在暗中操縱。如果不是落華影相助,她一個閨閣中的女子如何能做的到?這樣一來,她故意濃妝艷抹扮粗俗就有了一個很好的理由……之前他還沒把宋驊影與落華影聯繫在一起,但是方才聽了黑鷹的匯報後,他才驀然醒悟……
寧王長身玉立,負手站在窗前,目光眺望著東北方秋疏齋的方向……嘴角挑起一抹詭譎的笑意。
似乎,去秋疏齋走一趟,是個不錯的決定。而此刻的宋驊影忽然渾身一個激靈,心中閃過一抹不安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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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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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5:35
29-狡猾滴狐狸
秋疏齋是一座很精緻的院子,在寧王府東北方向。出了東角門,繞過一座假山,經過兩座院落,寧王很快便看到秋疏齋的簷角。
「王……爺……」守門的河伯見寧王信步朝秋疏齋走來,朝她略一頷首,便踏過院門,逕直走了進去。王爺來了?出去給宋驊影倒茶的小舞在廳門口聽到河伯略略提高的叫聲,手中端著的茶盤咯吱作響,一臉的驚嚇,急忙衝進內室,「小姐!王爺……王爺來了!王爺來了!」
她家小姐現在可是一臉的素面朝天,身上還套著一件鬆軟無比的寬大衣袍,慵懶無比地蜷在貴妃軟塌上翻著賬簿……寧王現在來這裡?宋驊影一個激靈,手中的賬簿啪一下掉在地上。寧王聽著小舞高亢的嗓音,眉峰微挑,也沒有徑直進入內室,只是負手站在大廳中,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四周俗艷的裝扮。
「小姐,怎麼辦?」宋驊影身邊的小蝶蹙著眉,擔憂地看著宋驊影。宋驊影眼皮跳了一下,面色如常地吩咐小蝶,「你先出去穩住王爺,就說本王妃立刻就出來。」
很快換完裝扮,宋驊影一身花枝招展地走了出來,看到一臉愜意地寧王正坐在紫檀木椅上,優哉游哉地呷了一口茶。宋驊影握了下身側的手,一咬牙,彎起嘴角扭捏著就迎了上去,挨到寧王身側,嬌嗔道,「哎呀,今兒這吹得是什麼風啊,竟然把王爺您給吹來了。」
寧王聽見她這音調,嘴角抽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喉間一動,默默地嚥下那口差點噗出來的茶水……「父皇今日問起你,所以本王過來看看。」寧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如果再喝一口,他怕自己真的會噴出來。
「父皇國事繁忙、日理萬機,尚且能時時問起影兒,但是王爺卻自成親後,極少踏足秋疏齋,都被那賤蹄子勾引了去,一點都不關心影兒!」宋驊影彎起唇角,一臉地諂媚,卻幾近咬牙切齒地磨出這幾句話。放在茶杯果然是明智的選擇。寧王眉峰微揚,輕咳一聲,也不像往常那樣推開宋驊影,而是直視依偎在身旁故作嬌嗔的宋驊影,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影兒這說的可都是真心話?」
如斯俊逸的絕美面容近在咫尺……深墨如黑玉的眸瞳,白玉般的鼻樑俊挺微翹,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宋驊影的腦袋懵了一下,腦中閃過一道白光……「嗯?」寧王笑吟吟地看著她。
寧王不僅不像以前那樣厭惡地推開自己,而且還玩味地看著自己,好像一切都瞭如指掌似的。難道他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宋驊影心中不安的陰影越加濃厚了。「當然是真的,比真金還真。」宋驊影信誓旦旦地看著寧王。「看來是為夫冷落你了。」
寧王略含歉意的對她淡淡一笑,「其實父皇說的對,你是父皇聖旨御封的王妃,身份尊貴顯耀,這天下也沒有讓側妃當家的道理。所以自今日起,這王府的內務就由王妃你多擔待了。」落華影的事情她都沒時間打理,還要兼管王府的內務?
宋驊影心中苦笑,但是臉上還不得不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神色,一把揪住寧王的衣袖,滿眼激動的神色,「真的嗎?王爺真的要將王府的內務交由影兒掌權?」可不可以不要啊……寧王知道她心中不願,卻還要裝出這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他揚起右臂,掩住嘴角勾揚的弧度,輕咳一聲道,「嗯,是本王以前錯待你了,自今日起,本王會時常來秋疏齋的,你不要擔心。」寧王說著,輕輕撫了下宋驊影額角的鬢髮,墨玉般漆黑的瞳眸溫柔地看著她……
宋驊影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試探她……既然在試探,他便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他知道自己與落華影的關係還好,但是如果知道自己就是暖水袋姑娘……只怕事情就要遭了。她已經有點演不下去了……宋驊影咬咬牙,狠狠地將指甲掐進肉裡,眼眶中終於有了一點濕意,嘴角一扁,「王爺,您終於想到臣妾了,臣妾還以為您一心只在那賤蹄子身上!」
繼而,宋驊影面孔一扭曲,狠毒地說道,「既然寧王將王府的掌權交給臣妾,臣妾怎麼也不能讓那賤蹄子看輕了。哼,明日起,臣妾便要讓她知道臣妾的厲害!」「既然以後王府由你當家,你要立些威風也沒什麼不好。」寧王朝她淡淡一笑,眉峰微挑,「不過,原側妃身子嬌弱,性子膽小,裝鬼嚇人就不必了。」宋驊影心一驚,原本拉住寧王衣袖的手緊了一下,一抬頭,發現寧王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臣妾生平最怕那些不乾淨的東西了,怎麼可能會裝鬼嚇人呢。王爺您多慮了……」宋驊影雖然臉上面色如常,但是心裡早己心驚不已。
難道寧王知道了七姨娘的事情?「不過算命的道士不是說王妃你命格奇硬,那些不乾淨的東西見了你都要退避三舍嗎?看來本王真是娶了個好王妃啊,只可惜本王以前竟不懂得珍惜……」寧王嘴角依舊是淡淡的笑,但是笑意中卻帶著一絲譏誚。
譏誚?很好。宋驊影此刻的心才慢慢有些平靜下來。看來,他還並沒有查出自己便是傳說中的暖水袋姑娘。寧王能說出這句話,就暗示著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他現在是在等自己向他坦白嗎?寧王見宋驊影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但是遲遲未出聲,站起身來,「看來王妃有些事情要想清楚,時間也不早了,本王這就先回去了。」他跨出幾步,倏然回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他對你,很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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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坦白從寬
他跨出幾步,倏然回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他對你,很不錯吧?」
他對你,很不錯吧?宋驊影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剛想鬆口氣,忽然聽見寧王神神秘秘地吐出這句話,那口氣就那樣憋在空中,面容當場石化了……寧王看她臉上的呆愣,輕笑出聲,轉身便踏著輕鬆的步伐走了……
「小舞……寧王剛剛說什麼……」宋驊影目不轉睛地看著消失在院中的靈修身影,略帶茫然地問著一旁的小舞。
「好像是……『他對你,很不錯吧』這樣說吧。」小舞歪著頭,美麗的大眼睛裡滿是疑惑,「什麼叫做他對你很不錯吧?他是誰啊?」「小姐,如果小蝶猜的沒錯的話,寧王已經知道您跟落華影的關係,但是也不盡然全都清楚。他應該是找對了地方,但是卻找錯了方向。因為從寧王的口中,那位『他』指得應該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小蝶看著寧王離開的方向,篤定地點頭。
「但是小姐就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啊。」小舞還是不相信。「我們知道小姐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但是別人不知道啊。當初皇上不也是查了很久才查的出來?小蝶覺得如果皇上沒告訴寧王的話,他應該沒這麼快查的出來。小姐在外一直以男裝示人,再想想寧王剛剛離開的曖昧表情,小姐,寧王不會以為你與落華影的幕後主人有什麼吧?」
小蝶被自己的這個猜測?宓?了。宋驊影聽到這句話,嘴角也抽了一下。「小姐……」小舞小蝶不可思議地望著宋驊影,然後嘴角慢慢揚起,拚命忍住噗笑的衝動。
「想笑就笑,憋著做什麼?」宋驊影沒好氣地翻了下白眼,轉身朝她的貴妃軟塌上走去。果不其然,身後傳來一陣被手掌壓抑住的噗笑聲。
小蝶猜得沒錯。寧王他的確知道了她與落華影的關係,但是卻不知道她就是落華影的幕後主人,甚至還認為她跟落華影的幕後主人有染……他還真會想。不過這樣也好。宋驊影眸中閃過一道亮光,她知道現在是最好的談判時機。
寧王既然心中有一位暖水袋姑娘,他又一直信奉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信念,這樣的他,自然不希望跟別的女人有過多牽扯,就算自己的王妃都不行。既然如此,就算自己恢復原來的素面,他也不會對自己再有什麼感覺。
再者,要是寧王再追查下去,遲早會找出自己與落華影的真正關係。既然他現在如此認為,只要自己主動與他說開了,他可能就不會再追查下去了。更何況宋驊影一想到剛剛自己一直被他耍著玩就氣悶,他甚至還揚言以後會經常來秋疏齋,一次兩次還好,要是經常這麼來一下,想想都崩潰。
「小舞,小蝶,打水,卸妝,換衣。」宋驊影一想到此,便自軟塌上站了起來,朝一直瞅著她的兩個丫頭吩咐道。「小姐,這麼早就歇息?」小姐是不是被寧王刺激到了?一般這個時候,小姐都還在看書或者看賬簿,從來沒有這麼早上床歇息的。
兩個丫頭互相對看了一眼。「不是歇息,是去找寧王,攤牌。」宋驊影說得乾脆。寧王的書房在府中西南方向。宋驊影帶著小舞小蝶踏過幽深的廊橋,經過幾座大小不一的院落和假山,眼見寧王的清玄閣便在不遠處了。正在這時,耳中忽然聽聞一陣清然悠遠的簫聲遠遠的傳來……簫聲悠悠揚揚,忽如碧海潮生般壯闊,又如落英繽紛般浪漫,清越中帶著悠然。悠悠的曲調,讓聽者心曠神怡,通體舒暢。
忽然,清然悠遠的簫聲忽然拔高了好幾個音調,曲調如疾風驟雨,癲狂中帶著幾分哭之笑之的狂態,震得人耳根生疼,氣血上湧。但只一會兒,簫聲又轉,慢慢轉為長相思之音,整個曲調哀婉淒涼,如泣如訴,似有滿腔無處宣洩的悲情,聽得人禁不住潸然淚下。
悠然清遠只是做給世人的看的表態,哭之笑之的豪情才是他真實的性情吧,那麼如泣如訴的哀婉悲情便是吹給那個一直找尋不到的她吧……他這樣又何苦呢?宋驊影的面容忽然變得柔軟起來,最靠近心臟的地方隱隱有一絲酸疼。
「小姐……」黑暗中,小舞見宋驊影怔怔地出神,不解地喚她。「走吧。」宋驊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才邁開腳步。如果不是以落華影為賭注,如果他們之間沒有一個原紀香,或許她會動心。
但是有了這兩個大前提,她與寧王之間,注定只能是匆匆過客……宋驊影剛走近清玄閣,便聽見簫聲戛然而止……「大膽!你們是誰?這裡是王爺的清玄閣,未經允許,任何人不許踏入。」守衛見宋驊影一行三人徑直朝清玄閣走來,站出來低聲喝道。
宋驊影久不出秋疏齋,甚至沒有在全府下人面前露過面,更何況此時的宋驊影素面朝天,衣著淡雅,與傳說中的王妃形象相去甚遠,也難怪守衛認不出來。「你才大膽,居然敢對王妃大呼小叫!」小舞橫眉瞪眼地朝他揮了揮小拳頭。
「王妃……」守衛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但是眼前的人一臉溫和的淡笑,怎麼看也不像凶神惡煞的王妃啊。「煩請通報寧王,就說本王妃有事與他相商。」宋驊影既然決心跟寧王坦白,也就不必裝模作樣了,她淡淡一笑,臉上自有一股雍容清氣。
「可是……」寧王的確吩咐過,沒有他的允許,不許任何人接近清玄閣半步啊。守衛有些躊躇地看著眼前與傳說中截然不同的王妃。正當守衛與宋驊影她們對話的時候,一抹輕柔的身影在丫鬟的簇擁下,緩緩而來,經過宋驊影的時候,嬌柔的身軀明顯僵硬了一下,但是她沒有停留的繼續走了進去……小蝶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原紀香的身影,拉拉宋驊影的衣袖,朝原紀香的方向努努嘴。
「咦,這不是原側妃嗎?」宋驊影看著那抹嬌柔的身軀似乎沒有停留的意思,似笑非笑地扯起嘴角,「見到本王妃,也不行個禮,這是誰教的規矩呀?」
原紀香纖細的身形一頓,僵硬地身軀緩緩轉過身,對上宋驊影譏誚的雙眸,聲音帶著明顯的怨毒,「妹妹給姐姐請安。妹妹一時眼拙,沒能認出姐姐,還望姐姐恕罪。」眼前的宋驊影一臉的素淨,一襲淡雅的裝束,襯得她悠然清淡,與以往她所見到的花枝招展的模樣截然不然。
不知為何,這樣的宋驊影,讓她倍感威脅。宋驊影瞥到她的貼身侍婢手中端著一個紫檀木盤,盤中放著一盅冒著汩汩熱氣的食物,香氣四溢。「這是給王爺送燉品呢?」宋驊影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身對著守衛,「原側妃能直接進入清玄閣?」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剛才這位守衛大哥一直強調,如果沒有王爺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接近清玄閣半步。
「姐姐有所不知,王爺忙於國事經常會忘記了食用晚餐,但是他腸胃本就有些不好,如果不進些小米粥,晚上會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原紀香朝宋驊影曖昧一笑,有些炫耀地說道,「所以妹妹通常會這個時候送些吃食過來。姐姐沒有與王爺一起過夜,只怕是不知道的吧?」
原紀香見宋驊影並不為她這句話所動,炫耀地輕笑一聲,「所以,妹妹能隨時進入清玄閣,而姐姐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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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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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6:10
33-刮目相看
宋驊影呷了一口茶,看著原紀香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姍姍來遲。見了上座氣定神閒品著茶的宋驊影,咬了咬牙,笑著迎上去,「姐姐特意將妹妹請過來,難道是那些賬目有何不妥嗎?」「賬目有沒有不妥難道妹妹管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嗎?」
宋驊影瞥了她一眼,指了指一旁的紫檀木椅,「妹妹一向身子不好,還是坐下說話吧。」原紀香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在她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宋驊影見自原紀香來了之後,王府的下人也三三兩兩的到齊了。「不知王妃臨時召集我們到來所為何事?」一個眉須皆白的老頭等了半天見王妃只顧一口一口地品著茶,一點也沒將他們放在眼裡,遂站起來朝宋驊影隨意拱了拱手,神色不恭不敬。
「這位是?」宋驊影似笑非笑地看著神色倨傲的老頭。「回王妃,這位是陸家莊的陸莊頭。」李管家在一邊躬身道。「陸家莊?可是皇上御賜的『天下第一莊』的陸家莊?」老狐狸重視農桑,而這陸家莊曾經是御賜試種新品種的水稻,產量驚人,老狐狸一喜之下便御筆親題「天下第一莊」,甚至還專門派遣司農寺裡德高望重的少卿陸青去親自管理陸家莊。
眼前這老頭沒有一點的農氣,倒是官威十足,想來便是那由官變農司農寺少卿了。白髮老頭有些得意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揚了下寬大的衣袖,鼻孔朝天一哼,「老頭子農事繁忙,如果王妃有什麼要吩咐的,快請說吧。」春耕已過,他一個老莊頭能忙到哪裡去?欺負她不懂農事嗎?這老頭被老狐狸丟到農莊這麼多年,一身硬邦邦的傲氣還沒被磨掉,可見也出息不到哪裡去。宋驊影打定主意,要在府中立威,便要先拿這老頭開到了。
「陸莊頭,這本便是陸家莊呈上來的賬簿?」宋驊影冷冷地揚了揚手中的賬本,見陸老頭面帶不屑地看了自己一眼,眸中寒光一現,「啪」地一聲,便將賬簿朝陸老頭身上砸去。
「王妃這是什麼意思?!」陸老頭一開始被宋驊影的氣勢給怔住,但是一瞬間之後他便醒悟了過來,抓住賬簿朝宋驊影冷冷地開口,「如果王妃對老頭子有何不滿還請痛痛快快地說出來。老頭子雖然不才,卻也好歹是萬歲爺御賜的『天下第一莊』的莊主,就連王爺見了小老頭,也是客客氣氣的,王妃身份尊貴,行事卻如此潑辣,難道不怕人笑話嗎?!」
眼見全府的人都瞪大眼睛,略帶憐憫地看著自己,陸老頭越想越生氣,越氣眼睛就瞪得越大。四週一片寂靜,只餘陸老頭氣極的粗重呼吸聲。「陸莊主在農莊十幾年,難道對農事還如此糊塗?還不明白的話就好好翻翻賬簿!精彩都在裡頭呢。」陸老頭漲紅了臉,硬著脖子粗聲道,「老頭子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還望王妃明示!」
「如果本王妃說出你手中賬簿中的十處錯誤,你待如何?」十處?!所有的人都驚詫地看著宋驊影。不過驚詫的神情只在一瞬間便被不信而代替了。王妃能識字就實屬不易了,會看得懂賬簿就算是天方夜譚了,她居然還能說出陸莊主賬簿中的十處錯誤?怎麼可能?!想來陸莊主也是同樣的想法。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吹了吹稀疏的白羊須,揚著頭,一臉的倨傲,然後朝宋驊影冷笑道,「如果王妃能說出老頭子手中這本賬簿中的十處錯誤,老頭子親自找萬歲爺引咎辭職!」
「既然如此,本王妃也就不客氣了。陸莊主看好了,第十頁第三項,去年鬧水,畝產降低。每畝只產三石水稻,三十頃的水田產出多少陸莊主且算算。」宋驊影見陸老頭掰著手指低頭估算起來,暗暗一笑,「沒錯,一頃地六十六畝算的話,三十頃也就是有五百九十四石水稻,賬簿上沒錯。」
宋驊影頓了頓,見陸老頭一副自認被耍的橫眉瞪眼樣,她心中暗笑,臉上卻是一沉,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地直視他,「但是,因為去年鬧水,糧價比往年高些,陸莊主這賬簿上填的卻是前年的糧價,這是為何?!」
「這……」陸老頭本是進士出身,對農事實在不感興趣,雖然在陸家莊磨了十多年,但是平日裡還是唸唸書寫寫字,很少關心農事,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身邊的管事幫忙辦的。此刻,宋驊影一問到具體事宜,他便有些結巴了。
「這……這是因為……」「是因為什麼?」宋驊影裝模作樣地端起一旁的茶杯,輕輕呷了一口,明亮的眸瞳掃了陸莊主一眼,淡淡一笑,似含譏誚,「看來陸莊主年事有些高了,有些事情要回去問問你的副管事是也不是?」宋驊影昨日看了王府近三年來的所有賬簿,她一眼便看出了陸家莊的這本賬簿記錄的不盡不實。
落華影中也有經營米糧,米糧主要來自官家的祿米和農莊上的產出,陸家莊的糧食自也銷售至落華影。她當初看過賬簿,知道去年鬧水災糧價上漲,由初時的八文錢一斤漲到十文錢一斤,但是看陸家莊送上來的賬簿,米糧的價錢卻與前年一樣,實在可疑。
宋驊影眼見他氣呼呼地甩了下衣袖,別過臉去,心中暗笑,繼而說道,「第十八頁第二項……第二十一頁第四項……第三十五頁第二項……」宋驊影念的速度很快,陸老頭緊急地翻著,滿是皺紋的臉上虛汗淋漓,越是緊張,翻的速度就越慢,所以到後來當宋驊影報完的時候,陸老頭也才只翻到第六項錯誤。宋驊影見他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不由地冷冷一笑,「陸莊主你且一邊慢慢翻著去,找到了十項錯誤再來與本王妃說話!」
見陸老頭頹敗地癱倒在椅子上,宋驊影才慢慢自桌案上拿起另外一本賬簿,目光漫不經心地掃了一圈,掃得眾人膽戰心驚。自陸老頭事件之後,在座的所有人此刻對宋驊影那是又畏又懼。之前一直以為王妃不學無術,粗俗不堪,但是現在眼睜睜地看著她耍著手段,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平日裡橫著走的陸老頭給收拾的乾乾淨淨,如此膽識和氣魄,怎能不叫人心驚?
「李家莊?」宋驊影看了眼手中拿著的賬簿。「老……老頭子在。」一旁坐著的人群中站起來一位年約六十歲的老年人,暗中抹了一把汗。
「李家莊,去年糧食一千五百兩,果子七百兩,雞鴨魚肉總計三百兩,還有些旁的收入……」宋驊影淡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不知道李莊主知不知道市價,不過據本王妃所知,雞鴨約七十文一斤,魚相對貴些,有一百文一斤,還有一些時令鮮果的價錢更是不少。
李莊主覺得這奉上來的兩千五百兩……」宋驊影手中的茶杯一不小心「匡當」一聲摔了下來,隨著眾人情不自禁地一聲「啊」,茶水全都灑在桌案上一疊厚厚的賬簿上。
「真是可惜啊,這些賬簿可是諸位管事辛辛苦苦記錄而成的,灑了茶水,濃墨的字跡可要變得模糊了……」宋驊影故作可惜地歎息。趙管家此刻早已被宋驊影折服,明知王妃在演戲,也就順口接道,「王妃不要擔心,這些賬簿各個管事那邊都還有記錄,由他們回去再騰抄一份然後呈上來,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各個管事都是聰明人,此刻早已會意,忙齊聲道,「對對,待小人們騰抄了一份再呈上來,不知王妃意下如何?」「這也太難為諸位管事了。」宋驊影故意苦著臉,眼角瞥了小蝶一眼,「不過幸好本王妃這丫頭平時看賬簿有個摘除的習慣,這不,還真的摘下來一些,這就送給諸位管事做個參考吧。」
當小蝶將紙張分到各個管事手中時,如宋驊影所料,他們的臉上瞬間蒼白,大廳中抽氣聲明顯重了許多。那些紙張可不是隨便的什麼摘錄,秋沉落教給她的記賬方法。
紙張上橫豎分明,形成一個個大小一致的格子。橫的第一行第一個小格子上填上店舖,第二個小格子填上日期,以此類推,分別是收入,支出,備註,總計等,豎著的每一個小格子卻都填入相應的數字,一目瞭然。這樣的東西,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卻不得不承認,比自己做的那些繁瑣的賬目要清晰明瞭許多。此時大廳中,不管是各處的管事還是府中的下人,對宋驊影皆都刮目相看……
「對了,原妹妹,這三個月你掌管王府也辛苦了,不過辛苦歸辛苦,賬目還是要清楚的。既然各處管事都答應重新上呈一份新的賬目,你也回去將賬目重新對上一對。」「姐姐是懷疑妹妹虧空王府的銀子?」「虧沒虧空妹妹對了賬目自然知道。」
宋驊影似笑非笑地看著原紀香,「妹妹自然不會挪用王府的銀子,不過不保證其他人不會,你說呢?」餘光瞥到李嬤嬤的身子得瑟了一下。宋驊影心中暗暗一笑。窗外,一抹靈修的身影靜靜而立,深墨如黑玉的眼眸若有所思地看著宋驊影,嘴角微微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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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以怨報怨
自三日前議事廳事件過後,王府下人依舊會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閒扯,但是言談間對王妃的評價既敬畏又佩服,與之前的厭惡截然不同。當然,這些小道消息都是常在外邊跑的小舞帶回來的。
宋驊影想起小舞歪著腦袋掰著小指頭一件一件地將她打聽到的八卦說給她聽的那副可愛樣子,不由地輕笑出聲。「小姐,有什麼好笑的事情嗎?小舞也要聽。」這丫頭從外頭蹦?Q一圈後又回來了,一回來就看到宋驊影彎著唇角,不由地好奇道。
「能有什麼事?還不是你的事。對了,叫廚房準備的銀耳蓮子羹還沒端來?」廚房李嫂做的銀耳蓮子羹確實不錯,她嘗過一次後就喜歡上了那清清爽爽的味道,所以便經常吩咐廚房做。
「小姐,還管銀耳蓮子羹呢,老爺又來了。」小舞有些不悅地撅起小嘴。老爺每次來準沒好事,雖然小姐表面上很有氣勢,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但是等老爺走後,又會心煩上一陣子。所以小舞對宋翰林一直都沒什麼好臉色。
「果然又來了……」宋驊影心中冷笑。現在的宋府債台高築,連祖宅都給抵押了出去,爹爹一定又聽到了些寧王府的風聲,所以才急急趕到王府來找她吧?「既然來了,總不能拒之於門外。小蝶陪我去大廳見客。」
宋驊影站了起來,轉身對著小舞神秘一笑,「小舞你就去霜雪樓請原側妃和李嬤嬤出來。這都過了三天了還沒反省過來,看來只有用家法來幫著反省了。」小舞冰雪聰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宋驊影心中所想,用力「嗯」了聲便高高興興朝霜雪樓奔去。
大廳中,紫檀木桌上一杯香茗冒著騰騰熱氣,宋翰林卻並沒有坐下來,而是在大廳中神色不定地踱來踱去。宋驊影見他這樣,心中暗笑,走了上去喚道:「爹爹。」宋翰林看著眼前一身清爽打扮的宋驊影,眼底泛著精光,「影兒,聽說寧王府現在已經是你在當家了?」果然是為這件事而來。
宋驊影心中冷冷一笑,但是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指了指紫檀木椅,「爹爹請坐。不瞞爹爹,現在寧王府的內務的確是影兒掌管。」「這就好,這就好。」宋翰林滿臉驚喜,高興地直搓手,「爹爹就說嘛,影兒又豈是輕易服軟的人?又豈能真的甘心趨於人下?這幾天,朝中上下莫不對爹爹另眼相看,就連寧王見了爹爹,那也是客客氣氣的,爹爹真虧有了你這個好女兒啊。」
現在會說真虧了自己這個女兒了?早幹嘛去了?如果不是自己頑強地活下來,只怕現在的宋驊影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宋驊影心中冷哼。「不知爹爹這次來找影兒所為何事?」宋驊影明知故問。她抬頭看看門口,空無一人,不過算算時間,原紀香一眾也應該快到了。
「影兒,你現在終於坐上了王府的當家,可得多幫襯著家裡一些,家裡可全都要靠你了。」宋翰林理所當然地繼續說道,「自從你出嫁後,宋府麻煩事真是一件緊接著一件,為了還國庫的積欠,咱們宋府的祖宅都給抵押了出去,如今既然你在寧王府當家……」
如果爹爹知道宋府的房契此刻就在自己手中,不知道會出現怎樣的一副驚駭面孔?宋驊影心中很是期待……宋驊影端起熱氣騰騰的茶,輕輕地吹了一下,遂抬頭,看向宋翰林,目光中的譏笑不加掩飾,「爹爹莫不是想叫影兒自王府的賬房拿出一些填補宋府?」「這有什麼不可以?」宋翰林理所當然的答道。他見宋驊影眼底露出譏笑,語氣已經帶著一絲不悅,不過畢竟是他有求於人,所以不得不強壓住怒火。
「這有什麼不可以?爹爹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可以嗎?」宋驊影一下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冷笑道,「這裡的一分一毫,一絲一縷,都姓著楊,都是寧王府的東西,憑什麼要送給姓宋的?」
「你是宋家的女兒,你居然說得出這句話!」宋翰林怒目瞪著他眼中的不孝女,指著她,指尖顫抖……宋驊影見宋翰林怒目一瞪,似乎即刻就要發作出來,不由輕哼道,「影兒坐上這位置才不過三天,有多少人心中不服?有多少人睜著眼睛等著捉影兒的過錯?爹爹這時候來莫不是故意來抹黑影兒的吧?既然爹爹一點也不顧念影兒的處境,影兒又何必顧念那所剩無幾的親情?」
宋翰林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全身顫抖,被宋驊影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早知道叫你妹妹嫁進王府,比你要好上百倍千倍。」宋翰林氣呼呼地瞪她,「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也不想想你是怎麼進的王府!如果不是爹爹四品以上的官職,你以為你能嫁進王府?」
「爹爹真是健忘,當初影兒畫像正要上呈御覽的時候,是誰一不小心就將影兒的畫像給落了下來?」宋驊影見宋翰林清俊的面容上浮現一抹赧然,淡笑道,「爹爹莫不是一直以為影兒能夠嫁進王府是因著爹爹你的關係吧?自欺欺人的感覺就這麼好?」「你……你這死丫頭!」宋翰林氣呼呼地指著宋驊影,「我真是白生你了!」
「小姐,原側妃來了。」小舞清脆的嗓音在氣氛火爆的大廳裡響起。「不知道姐姐叫妹妹過來所謂何事?」原紀香向宋驊影行了一禮,見到宋翰林,也略略頷了頷首。宋翰林被宋驊影羞辱了一番,自知此刻從她手上是要不到銀子了,所以便欲起身離去。
「爹爹好不容易來一趟,又何必急著走呢。」宋驊影淡淡一笑,彷彿剛才父女倆的爭執根本未曾發生過,「等女兒教訓了刁奴,再同爹爹好好敘舊吧。」「不知王妃口中所謂的刁奴指的是誰?莫不是指臣妾?」原紀香見自己向王妃行禮,而王妃卻只管同她爹爹講話,一點也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以為是她刻意為難自己,便不悅地開口指責。
「妹妹身份尊貴,怎麼能同奴才相提並論?況妹妹知書達理,就算做奴才也刁不到哪裡去,刁奴二字,指的又豈會是妹妹你呢?」宋驊影暗中譏誚,氣得原紀香臉色蒼白,卻只能乖乖地站著。
「妹妹生性仁慈,溫柔賢淑,對下人的管教鬆了些,無意中養了些會偷雞摸狗的刁奴,只怕妹妹自己也不知道吧?」宋驊影淡淡看了原紀香一眼,「不知妹妹之前回去有沒有仔細查看賬目?可看出了些什麼沒有?」
「姐姐有什麼事便請直說吧,如此拐彎抹角做什麼?」原紀香也是冷冷一笑。她自不會親自算那些東西,不過她交代自己最為信任的李嬤嬤和一位識字的丫頭核對了,李嬤嬤說賬目無誤,一切純屬王妃惡意揣測,所以她此刻心中坦蕩,沒有半分慌張。
「妹妹你可要想清楚,如果由姐姐我親自說出來,而且情況屬實的話,就不是幾十下板子那麼簡單了。」宋驊影又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拿著茶蓋輕輕地撩撥開鮮綠的嫩葉,目光掃過李嬤嬤僵硬的身軀,淡淡一笑,「李嬤嬤,你確定要由本王妃親口說嗎?」
那淡淡的一眼輕輕地掃過李嬤嬤,卻讓她龐大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得瑟了一下,腳底一軟,如果不是她暗中緊緊抓著原紀香的座椅,只怕此刻她的身子早已軟了下去。「對啊李嬤嬤,我們王妃有個脾氣,對於主動承認錯誤的人都會從輕發落,但是如果有人明知自己犯了錯卻還死不承認的話,那處罰就非常嚴厲了。之前有一位嬤嬤,不小心打碎了王妃房子最為尊貴的玉雕,但是她主動找王妃請求發落,王妃只是罰了她一個月的月錢而已。
但是同樣有那麼一個人,她擦洗中無意打破了王妃房中的一個花瓶,雖然只是一個很普通的花瓶,但是她卻死不承認,你猜結果如何?結果啊,王妃就將那一家子人都賣到私鹽場去。李嬤嬤就算沒見過私鹽場,也該聽說過吧,聽說那裡從來都是活著進去,死了抬出來的。」小舞可愛的小嘴一張一合,很好心地給她提供前車之鑒。聽著小舞的敘述,李嬤嬤抓住椅子的手一軟……慢慢抬頭,目光漸漸對上宋驊影。
「嬤嬤?」原紀香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心中一慌,遂開口問李嬤嬤,「你……賬目屬實,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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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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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6:18
35-拳拳之心
「嬤嬤?」原紀香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心中一慌,遂開口問李嬤嬤,「你……賬目屬實,沒錯吧?」李嬤嬤握緊了身側的手,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更是皺成一團,咬著牙,恨恨地看了宋驊影一眼,遂轉身對著原紀香道,「小姐……老奴沒做什麼……請您放心……」「嬤嬤說沒有就沒有,臣妾相信她。」宋驊影看了嘴角哆嗦的李嬤嬤,心中暗笑。還在死撐呢。
「如果王妃有什麼……證據……就拿出來,老奴才、才不怕呢!」李嬤嬤粗著脖子,漲紅了臉,一副被冤枉了為自己申辯的模樣。「李嬤嬤說她沒做什麼,妹妹又如此信任她,本王妃本來也不預備再說些什麼了,不過前幾日看賬剛好看到一些東西,小蝶,拿著賬簿念出來聽聽。」
「是,王妃。」小蝶自袖中拿出一本賬簿,看了李嬤嬤一眼,便低頭念道,「……三月初十,原側妃購入翡翠雄獅一尊,金玉手鐲三對,花費白銀一千兩。同日,原肖於通寶錢莊存入白銀三千……三月十八,原側妃購入蘇錦十匹,綢緞二十匹,成衣二十件……共計白銀五千兩,同日,原肖於通寶錢莊存入白銀三千……三月二十三……」小蝶聲音輕悅,口齒清晰,將手中的賬目紛紛報了出來。
報完賬後,掃視著有些迷茫地眾人一眼,小蝶將手中的賬簿一合,靜靜地望著宋驊影。「原肖是誰?」宋驊影故作漫不經心地朝小蝶淡淡一笑,「為何王府每花出一筆銀子,這位原肖就會在通寶錢莊存入相應的銀子?」目光掃過李嬤嬤,看到她全身如被寒風掃過的落葉般一身哆嗦,心底暗暗一笑。
而原紀香在聽到小蝶報賬的時候,美麗的雙眸瞪得大大的,拿著絲絹的手微微顫抖,脊背僵硬地挺著……「據查,原肖乃李嬤嬤的親生兒子,如今在原府任職。」小蝶輕飄飄地飛出一句話。
「這只是你們的一面之詞。老奴怎麼會……怎麼會……小姐,老奴服侍了您這麼多年,您可要相信老奴啊……小姐……」原紀香不可置信地看著噗通一聲在她面前跪倒的老嬤嬤,雖然手中緊緊拽著錦帕,但是臉上已經露出不忍之色,她抬頭望向宋驊影,「姐姐,這些物件確實是……」
「妹妹可想清楚了,這樣的奴才真的值得你幫?」宋驊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霜雪樓真的拿得出這些東西?」宋驊影既然已經跟寧王達成了協議,也不想逼她太甚,畢竟到現在為止,她也沒做出真正傷害到她的事情,更沒在自己手上討到半分便宜。原紀香被宋驊影一問,剛張開的口又緊緊閉上了。
「你要證據是吧?小蝶,將通寶錢莊的記錄拿給李嬤嬤瞧瞧。噢,對了。李嬤嬤不識字呢,趙管家,你去給李嬤嬤唸唸。」宋驊影冷笑地看了李嬤嬤一眼,「暗中斂財,欺上瞞下,狗仗人勢……實在是罪無可恕罪該萬死!」通寶錢莊原本就是落華影的產業,她這幕後大老闆要查點什麼還不是手到擒來?
宋驊影眼神一掃,自角落中走出來一位面容嚴肅的老嬤嬤。是執掌家法的成嬤嬤。「成嬤嬤,這樣的刁奴,該如何處置?」宋驊影淡淡地看了成嬤嬤一眼。
「回王妃,按規矩是杖責五十大板,沒收一切財務,然後送入衙門,監禁至死!三代近親,不論男女,應獲同罪!」成嬤嬤挺著硬朗的身軀,淡漠地回應。她平日冷眼旁觀,早已對李嬤嬤的所作所為甚為不恥,如今見王妃教訓李嬤嬤,心中暗喜。「既然是王府的規矩,本王妃也就不多說什麼了。記住,五十大板,重重地打,不許徇私!」
「老奴遵命。」成嬤嬤做慣了管教,她一揮手,自有一股無形的氣勢。隨著她的手勢,自一旁走過來四個媳婦,走上前去,熟稔地按住李嬤嬤地四肢,另有兩家媳婦舉起粗如臂膀的長條,朝李嬤嬤身上狠狠落去……李嬤嬤哭得撕心裂肺,老淚縱橫,但是沒有一個人同情她……
「王妃,李嬤嬤已經暈過去了。」「成嬤嬤,接下來該怎麼做你知道吧?」「老奴知道,請王妃放心,老奴一定辦得妥妥當當。」「那就好。著人拖下去吧,半死不活的,看著鬧心。」掃了原紀香一張蒼白的臉,宋驊影拿著錦帕故意捂了下鼻子。
眾人看宋驊影的眼中帶著深深的畏懼……宋驊影漫不經心地端起廚房裡送來的銀耳蓮子羹,嘗了一口,微微蹙了下眉,味道依舊香醇清爽,但是這不是她熟悉的味道。
「這碗銀耳蓮子羹不是李嫂做的?」宋驊影隨意一問,卻忽聽下人那邊的人群中站出來一位婦人,結結巴巴地回道,「回王妃,李嫂鄉下的外婆又生病了……所以她跟管家打過招呼……去鄉下幾日,很、很快就會回來的。」
「鄉下?」「回王妃,李嫂當初進王府的時候簽的並不是死契,所以與家中父母還有聯繫。」趙管家以為王妃責備李嫂與府外人員私自聯繫,所以躬身解釋道。
當朝律法規定,如果簽的是死契,就是整個人賣進了主人家,與原來家中的人須斷開一切聯繫。王府中很多人簽的都是死契,因為死契賣的錢要比活契多出兩倍。但是李嫂因家中還有七十歲的盲眼的外祖母要侍奉,所以考慮再三後簽的便是活契。
「趙管家,等下你去賬房取三兩銀子給李嫂送去。」七十歲的盲眼老婆婆在鄉下獨居,全靠李嫂一個月五百文的工錢,只怕過得很清苦吧,而且生病看大夫最需要花錢了。「王妃!」噗通一聲,自人群中跪下一個婦人,朝著宋驊影拚命地磕頭,「請王妃不要把李嫂趕出王府。
她還有七十歲的外祖母要養活,如果連王府都呆不下去,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求王妃發發慈悲,饒了李嫂一回吧。」跪下來的是同在廚房忙活的趙嬸。她平日裡與李嫂交好,多少知道一些李嫂家中的境況,對她的遭遇也甚為同情,現在聽王妃的口氣竟似要拿銀子打發掉李嫂,所以一驚之下她才會跪了出來。
在這些下人眼中,主人家會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銀子,定然是要打發人了。
隨著趙嬸的哀號,素日與李嫂交好的一些人也紛紛出來給李嫂求情。看著不斷向自己磕頭的一群人,宋驊影倒是茫然了一下,繼而想到自己對李嬤嬤的狠勁,只怕是真的嚇到她們了。
宋驊影只能苦笑地搖搖頭,「本王妃什麼時候說要解雇李嫂了?李嫂做的銀耳蓮子羹著實美味,這三兩銀子是本王妃賞賜她的。趙管事,要煩你親自跑一趟去送銀子了。」原來王妃並不是要趕走李嫂……眾人暗中摸了一把汗。不過這一驚一咋之間,對王妃的好感驟然提升。府中下人個個都知道,李嬤嬤平日的為人讓人不服,而且她的所作所為也實在讓人不恥。如今看著王妃狠狠地教訓李嬤嬤,反倒覺得王妃公正嚴明,又因著李嫂的事情,更覺得王妃賞罰分明。
無形中,宋驊影在王府上下的口碑又好了許多……僕人散去後,宋驊影拿著自房中取出的六十兩銀子,遞給宋翰林,委屈道,「爹爹,您也看見了,宋府的銀子女兒實在不能拿,不過這裡也有六十兩白銀,是影兒這三個月的月錢,如果爹爹不嫌棄……」
才六十兩……宋翰林嫌棄地看了眼宋驊影手中捧著的盒子,盒子裡只有幾個小錠的銀子,哼地一聲,揮一揮衣袖,走得遠了。「老爺真是……」沒眼光。光這盒子就值一千兩白銀了,他卻嫌盒子的銀子少,看不上眼。
小蝶和小舞暗中替他悲哀……「這盒子倒是不錯。」不知何時,一道清朗的聲線響起在大廳。宋驊影一轉身,便看到丰神俊朗的寧王一臉淡笑地站著,眸中帶著一抹耐人尋思的意味。
寧王慢慢朝她走來,定定地站在她面前,細細地打量起那盒子來。「上好的榧木精緻而成,內中雕龍畫鳳,看年代至少有一百年以上……換成銀子少說也值上千兩白銀,王妃出手還真是闊錯。」寧王的眼力倒真是不錯。宋驊影暗中佩服。
「可惜有人嫌棄銀子太少,不要。」宋驊影淡定從容地看著他。輸什麼也不能輸了氣勢,而且在這外表溫和內中奸詐的寧王面前,一點也大意不得。「三兩銀子就能買全府上下的一片拳拳之心,如果善加利用,六十兩又如何會少?端看是什麼人在用了,王妃說是也不是?」寧王淡淡一笑。自從定下協議後,這個宋驊影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他刮目相看,很難讓人將目光自她身上移開。
「王爺又不是不知道影兒與落華影的關係。」宋驊影朝他一笑,「如果王爺沒別的什麼事情的話,影兒就先告退了。」「嗯。」寧王淡淡地看著宋驊影越走越遠的背影,眸中的若有所思更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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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君臨天下
半月之後。乃是當朝皇后的生辰。寧王帶著宋驊影和原紀香一同進宮。而這一次,寧王無視原紀香楚楚可憐的凝望,很乾脆地坐到了宋驊影的那輛馬車。
看了一眼上車後就閉著眼舉寐的寧王,宋驊影無奈地搖頭。自從那日和他談判之後,寧王每次見了自己都是一副傳說中的淡雅淺笑,但是眼底卻總也掩飾不住那抹若有所思。她知道暖水袋姑娘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但是每每接觸到寧王那抹意味不明的目光,心底就會莫名顫一下。
看來,還是自己太大意了。在寧王府中立威雖然大快人心,但是卻也讓寧王更加注意到自己。如果想一年後能夠安然離開,跟寧王保持距離是最好的辦法。
她抬眼再看了寧王一眼,只見他白皙若霜雪的面容上隱隱有一絲疲憊的神態,兩道劍眉微微皺著,緊閉的眼瞼下方也有一絲淡淡的黑影,但這些並不損其絕美容顏。他依舊美的讓周圍的一切失了顏色……只是,能有什麼事情會讓近乎神人的寧王如此憂心?
「看了本王這麼久,看出了什麼沒有?」不知何時,寧王已經睜開眼眸,瞳孔濃墨如黑玉,眼底一片湛清。「王爺有什麼事怕被別人看出嗎?」宋驊影淡笑地反問道。寧王沒想到宋驊影會這樣反將一軍,劍眉微挑,眼底閃過一絲讚賞,淡淡一笑道,「不是怕被人看出什麼事,而是怕這件事普天之下沒人能夠幫本王。」
「或許王爺可以跟影兒說說?」宋驊影說完這句話便後悔了。她剛剛還告誡過自己要和寧王保持距離,現在卻提出這句話,如果真的能幫,豈不是跟他的接觸又要多起來?寧王清亮的眼眸劃過她的面容,淡淡一笑,又閉上了雙目。對於寧王這樣的反應,宋驊影暗自慶幸。皇宮很快便到了。宋驊影被小蝶小舞參扶著走出馬車,便聽見一陣稚嫩的童音。一回頭,果然是琢兒這丫頭。
「姑姑——」小琢兒帶著奶聲奶氣地稚音,很興奮地撞到她的腿上,拉著她的裙角,揚著粉雕玉琢的小臉蛋,清澈的目光亮如星辰,「姑姑,琢兒好想你哦……」宋驊影一把抱起小琢兒,刮刮她的小俏鼻,臉上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柔軟起來,「姑姑也好想琢兒,最近小舅舅怎麼沒帶琢兒來找姑姑玩?」
「小舅舅吃苦苦的藥藥,等吃完苦苦的藥藥後,才會帶琢兒去找姑姑玩。」小臉蛋依偎在宋驊影懷裡,兩條小手臂很自覺地環住宋驊影的頸脖,軟軟地說道。「小舅舅吃苦苦的藥藥?」難道楊宇辰受傷了?
宋驊影想起那狹長的丹鳳眼一瞇,嘴角勾起一抹邪邪壞笑的邪王。「咳咳咳——」宋驊影抱著小琢兒一轉身,發現站在不遠處的楊宇辰,瞪了小琢兒一眼,衣袖掩著唇角,故作咳嗽,臉上有一絲尷尬。「小舅舅真可憐,前幾天還只是胸口疼,現在還會咳嗽了。」小琢兒很憐憫地看了眼瞪著自己的小舅舅,小腦袋依舊歪在宋驊影懷中不捨得拔出了。胸口痛?莫非是心脈之類的疾病?宋驊影有些擔憂又帶著些疑惑地看了楊宇辰一眼。
「前幾日天氣有些轉涼,所以舊疾發作了,沒什麼關係的,二皇嫂不要聽這丫頭胡說。」楊宇辰對著宋驊影笑得燦爛,繼而轉身討好地對著小琢兒,「丫頭,姑姑抱累了,換小舅舅抱好不好?」
「不好,琢兒不要,琢兒要姑姑抱。」一向善良的丫頭很乾脆地拒絕他的請求,一雙小臂膀不由自主地收緊,勒得宋驊影差點喘不過氣來。「小舅舅抱得不好嗎?」楊宇辰跨著臉,撅著嘴,可憐兮兮地望著小丫頭,一副受傷的模樣。
一把年紀了還跟小丫頭撒嬌?宋驊影很有種無語望天的感覺……她還真不由自主地朝天翻了個白眼。而一切,都落入不遠處和文武百官攀談的寧王眼中。他看著宋驊影他們三人肆意地嬉戲,眼角微微瞇起……「小舅舅抱的很好啦,不過姑姑好香,好軟,好像娘親的味道。」小丫頭一臉滿足地膩在宋驊影懷中,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宋驊影抱著這個軟綿綿的小身體,看著她粉嫩的小臉蛋上,心中流過一股暖意。
這個孩子……居然說她身上有娘親的味道……就這麼安心地趴在自己懷裡睡著了……宋驊影微微歎了一口氣,手臂不由自主地摟緊了琢兒的小小身體。怎麼也沒有想到,梅林一遇,會讓自己與這小丫頭結下如此緣分。就算不是念著當初駙馬的救命之恩,就憑著小琢兒的這份依賴,她就不能不對她心軟。
楊宇辰看著眼前的宋驊影,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在他發愣的瞬間,宋驊影眸光掠過,四目交接,宋驊影一時讀不懂楊宇辰眼中的深邃……電光火石間,楊宇辰下意識地瞥過眼去。
宋驊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遠處的寧王溫和地和一位大臣交談著,面容丰神俊朗,眼底神采奕奕,哪有一絲馬車中疲憊的神態?忽見寧王的目光朝他們這個方向射了過來,眼底似乎跳躍著一簇似有若無的火焰,但也只是一瞬間,立刻便收了回來。如果不是宋驊影正好瞥眼過去,根本覺察不到。「二皇兄很辛苦的。」楊宇辰的聲音忽然帶著一抹哀傷,淡淡,似乎自渺遠的地方傳來。
「呃?」宋驊影不解的看著他。「站在他身邊的老頭是墨國的使臣。」楊宇辰朝宋驊影燦爛一笑,又恢復了一向邪倪的神色,「當今天下四國,音國名將輩出,奕國和章國自也不弱,但要論財力最為雄厚的,當屬墨國。那位和二皇兄交談的便是掌管墨國財務的九王爺,出了名的難纏。」
「九王爺這次過來便是與音國談判音國與墨國邊界的那座金礦問題。雖然表面上說得是談判,但是父皇那麼奸詐的人又豈會讓墨國佔到絲毫好處?想必父皇的心思,二皇嫂也猜出來了吧?」
「皇上想要整座金礦?」宋驊影訝異地看著楊宇辰。據她所知,音國與墨國臨界的那座金礦叫做靈龍寶礦,是整個幻化大陸最大的一座。
而且那座金礦裡的金粒顆大、色亮,而且分佈集中,產量極大,墨國又豈會甘心將整座金礦交予墨國?「這怎麼可能?」老狐狸的算盤也打得太響了。「二皇嫂也覺得不可能吧。」楊宇辰深邃地目光看著那位九王爺,目光中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情緒,「不過,父皇將這個難題丟給了二皇兄呢。
從小到大,二皇兄還沒有對任何難題說過不可能,他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去做,然後回稟父皇成功的消息,於是父皇派給他的事情越來越難……我看這次,也沒什麼不可能的。」宋驊影忽然想起寧在在馬車上的那一臉疲態……他總是一個人默默地去完成,可有人想過他也有疲憊倦怠的時候?他的血他的汗有誰知道?為了老狐狸的一句認同,寧王從小到大,都生活在超越自己的陰影中。
「皇上只對寧王如此?那太子呢?」宋驊影指尖顫抖,不會真的如她所料吧?如果真的如她所料,那一年後即使寧王答應自己離開,老狐狸真的會甘心?「太子?」楊宇辰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眼底閃過一絲冷笑,「這個太子能做多久,還很難說呢。」
宋驊影心中一顫,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寧王望去。其實仔細看,他長身玉立的背影,隱隱就有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6:28
37-墨然琴音
不是說寧王的存在是老狐狸心目中的污點嗎?他又豈會……宋驊影腦中紛繁雜亂,只覺得一股冷氣自腳底緩緩升起,四肢僵硬,脊背發寒……
「皇上駕到——」遠遠的,太監尖銳的聲音自遠處傳來,大殿中的人全都跪下,三呼萬歲。
老狐狸經過宋驊影,注意到她懷中抱著的小琢兒,眼底閃過一道亮光,卻依然不動聲色地走過,倒是皇后多看了宋驊影幾眼。自從與寧王達成協議之後,宋驊影就不必再濃妝艷抹地醜化自己了,所以此刻的她面容上峨眉淡掃,身上一襲淡雅羅裳,雖然沒有傾國之姿,卻也清麗可人,與初時的那個模樣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了。
音國本是就以音樂為國名,素來重絲竹之聲,況又恰逢皇后生辰,皇帝親自在文華殿設宴,所以此刻歌女們細腰舞動,水袖招展,整座宮殿呈現出一片歌舞昇平的熱鬧景象。
「使臣大人對這些歌舞可還滿意?」老狐狸對著此刻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宋驊影和原紀香的九王爺勾唇一笑,週身散發出一股與身俱來的王者威儀。
「據悉音國重絲竹之音,今日一看卻也不過如此,如此粗調俗音,沒得擾了老夫的雅興。」九王爺淡淡地瞥了老狐狸一眼,嘴角一扯,冷冷一笑。這九王爺居然敢如此跟老狐狸說話,的確勇氣可嘉,不過看他頂撞老狐狸的樣子,也難怪是傳說中的難纏人物了。只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老狐狸似乎對他的冷笑不以為意。
難道他與老狐狸曾經有過交情?「噢?」老狐狸無視在座諸人的義憤填膺,劍眉一挑,丹鳳眼微瞇,嘴角微勾,「朕倒忘了使臣大人意境高雅,這些粗調俗音的確侮辱了使臣大人的耳目,來人,將剛剛侮辱了使臣大人耳目的伶人全都抓起來,砍其右臂,獻於使臣大人。」老狐狸此話一出,大殿中頓時一片寂靜……眾人全都凝神屏息,呆愣愣地看著高高在上,一身王者威儀,手握生殺大權的皇帝。
皇上雖然平日喜怒不形於色,但是也絕非濫殺無辜之人,但是今日卻因為這墨國使臣的一句話,便要將九十九位伶人的右臂砍去,何其殘忍?!宋驊影初時聽見這句話,心中也跳了一下。不過她所瞭解老狐狸,奸險狡詐,機關算盡,絕對不會做任何不利自己的事情。
當著眾人的面,砍掉九十九位伶人的右臂,只會讓忠心追隨他的大臣寒心,而老狐狸素來最重收買人心,又豈會做如此愚蠢的事情?宋驊影不由自主地朝坐在她身旁的寧王望去,燈火在他輪廓分明的俊顏上投下一片陰影,側臉的線條精緻的不可思議。宋驊影注意到,在聽到砍掉九十九位伶人的右臂時,他的眉宇微微蹙了一下,之後便一直靜靜地看著老狐狸,似乎在等待老狐狸的吩咐。
「凌兒。」寧王所料不差,老狐狸果然第一個叫的就是他。宋驊影在心裡暗歎,難道是被老狐狸奴役慣了,所以寧王的預感才會如此準確?「兒臣在。」寧王不動聲色地站起來,長身玉立,衣袂輕揚,襯得他清逸的面容更顯丰神俊朗,他對著老狐狸溫雅一笑,「不知父皇有何吩咐?」
「去棲霞宮取白首琴出來。」老狐狸嘴角一勾,目光瞥了九王爺一眼,見到他眼中的冷笑,眸光又轉向宋驊影……宋驊影注意到寧王在聽到白首琴的時候,身形微微僵了一下,不過只一瞬間便恢復了俊逸的洒然姿態,微一躬身,便退步而去……而九王爺自始自終都扯著嘴角,冷冷地看著老狐狸。坐在宋驊影另一側的楊宇辰見宋驊影眉宇間的疑惑,靠近她給為她解惑。
原來這棲霞宮乃是寧王的生母墨妃的寢宮。墨妃貌美絕倫,不僅舞藝出眾,一手丹青更是出神入化,據傳墨妃在翩然舞蹈之間,便可畫出一副精美絕倫的驚世之作。只可惜,在她死後,她的所有畫稿都隨著她化為了毀盡,絕塵而去……怪不得寧王就是傳說中的藏墨了,他的繪畫天賦應該就是遺傳自墨妃。由此看來,這位墨妃也是一位性情中人,但是這樣的人往往不適合皇宮的勾心鬥角。
棲霞宮……被圈在這小小一座宮殿,不知道是不是她心中真正的選擇……宋驊影忽然想起老狐狸的算計,如果寧王注定要做皇帝的話……不知為何,她的心中忽然浮起一抹濃濃的失落,胸口悶悶的,很不舒服。
「墨妃是墨國人?」見楊宇辰注意到自己的異樣,宋驊影朝他一笑,不過笑容依舊有些慘淡。
「是。」楊宇辰指了指不遠處的九王爺,眸中神采奕奕,邪邪一笑道,「那位便是墨妃嫡親的兄長。」原來是寧王的舅舅,怪不得之前他的視線時不時在自己身上停留,莫不是在暗中考量自己?宋驊影抬眼朝九王爺看去,正好對上了他漆黑如墨的目光……寧王領著兩位太監自棲霞宮將白首琴抬了過來。掀開白色幔布,只見琴身呈鳳形,通體沉暗,只怕經年未曾使用過了……
「凌兒,你的母妃翩然間便能揮毫作畫,你的天賦也不差,就演奏一曲,讓你舅舅指點一下。」
寧王淡淡應了一聲。但是宋驊影知道,當老狐狸提起墨妃娘娘的時候,寧王清湛的眼底忽然沉黯了下去……
「伶人以樂器舞藝為生,砍了他們的右臂就相當於要了他們的性命。兒臣不才,就此演奏一曲,如若父皇聽著喜歡,還望父皇能夠收回成命,不要殘害無辜。」他知道,這是父皇所要的。
以無辜的生命威脅他從命,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當初娶宋家長女的時候,父皇用的便是這招,只不過,當時的人數壯觀了些……「一人彈奏有什麼意思,夫妻二人,一琴一畫,清音中伴著潑墨揮毫,那才叫精彩。」
然而這個願望,她至死都留有遺憾……九王爺心中一頓,繼而目光在宋驊影和原紀香之間飄來飄去,嘴角噙著一抹難解的意味,「如若,你們這場表演能讓本使臣滿意,本使臣便代表墨國將礦山無償交予音國,這樣可好?」
弄得寧王心力交瘁的談判,此刻自九王爺口中說出來卻異常簡單。「使臣這話可是當真?」老狐狸眼底閃過一副奸計得逞的笑意,狹長的丹鳳眼微微一瞇。
「陛下何必高興地如此之早?等本使臣看上眼再說吧。」九王爺淡淡地回了老狐狸一句。
夫妻二人,一琴一畫……宋驊影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便知情況不妙。據她所知,原紀香前一次在皇宮設宴中名譽盡毀,更何況她又自己出手將熱滾滾地茶水往自己手上潑,傷及經脈,經御醫診斷,短時間內是不能再撫琴的了。
那麼所謂的夫妻二人難道指得就是……自己和寧王?府中立威已經讓她覺得自己行事太過高調了,如果今晚再與寧王共譜一曲,只怕明日的京城便會傳得沸沸揚揚,到時候只怕離自己的初衷越來越遠了……忽然,宋驊影靈光一閃,她記得在上一次皇宮設宴裡,自己曾說過只會笛這一種樂器,如今眼前的是傳說中的白首琴,她不會彈奏是很自然的事情啊。
不過這件事事關金礦,影響重大,老狐狸和寧王又格外重視……在場的文武百官和後宮妃嬪的目光在宋驊影和原紀香的臉上轉來轉去……
原紀香此刻心裡也異常緊張。她雖然知道自己手傷,不宜撫琴,但是今晚機會難得,如若幫寧王立下此大功,不怕他不對自己另眼相看。而且,上次宋驊影就將那麼好的機會讓給自己,想必她是真的不會彈琴,如今自己雖然手受了傷,但是勉強支撐還是可以的。
所以她滿懷希望的等待著宋驊影拒絕後,由自己頂替……然而,老狐狸的心卻是絕對偏向宋驊影的。「原側妃雖然琴藝出眾,不過畢竟手受了傷,要好好將養著,這樣吧,凌兒你就與影兒合奏一曲如何?」宋驊影看了氣得臉色蒼白的原紀香一眼,暗中猜測這原側妃是不是對她自己燙壞了手繼而嫁禍她的行為後悔不已?不過,她此刻也為當初眼睜睜地看著她自殘而後悔萬分……
要她答應也不是不可能,不過有條件。宋驊影打定注意,靠近寧王身邊,薄唇微張,輕輕地對他說了一句話。寧王神色不變,但是只有宋驊影看到他眼底的僵硬,還有一絲不可思議……但是不管如何,寧王還是點了點頭。
「父皇說得極是。原妹妹傷了筋骨,如若再勉力彈奏,只怕傷口惡化,進而傷及筋脈就不好了。不過影兒以前一直專於清笛,最近三個月來,才漸漸對古琴有了興趣。影兒雖然學藝不精,如今卻也只能勉力一試了。」
原本是要拿只會清笛這一點來拒絕的,現在倒是要為此圓謊了。也虧得宋驊影生性聰穎,反應機靈,不然如果被別人反將一軍就不妙了。不過眾人對於老狐狸選了宋驊影卻都不甚滿意。畢竟原紀香雖然傷了手,但是她的才華有目共睹,但是這王妃……不是傳說中的不學無術粗鄙不堪嗎?她會撫琴?還與寧王合奏?怎麼可能?!
很多剛才聽到使臣說道免費贈與礦山而興奮不已的大臣,如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只有老狐狸和九王爺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宋驊影淨手焚琴後便席地而坐,纖纖素手專注地撥弄著琴弦。琴音清遠輕揚,素淨婉約,空靈脫塵,漸漸地便將眾人的思緒帶動起來,大殿中只餘清音渺遠……琴音起時,寧王也開始了他的畫作。
只見他撩起衣袍一角,繫於腰間,手中夾著三隻大小不一的毫筆,墨汁濃淡各異,隨著琴音的曲調節奏,他在書案的白捲上或點或刷或潑,一時水墨淋漓,恣意縱橫……宋驊影無意中抬頭,瞥眼見到寧王案上所畫之物,她恍然頓悟,明白了寧王心中所想,明白了九王爺的若有所思,也明白了這具白首琴的真正神韻……琴音一轉,一曲《鶼鶼相隨》便自白首琴中撥弄而出……鶼鶼其實就是比翼鳥。
此鳥僅一目一翼,雌雄必須並翼而飛,所以常用來比喻夫妻情深,心心相印。此意境,與寧王所畫的比翼鳥有異曲同工之妙。寧王聽到這曲《鶼鶼相隨》,手中畫筆一頓,也只是一瞬間,便恢復了自然……
九王爺看著眼前沉浸在墨然琴音裡的兩個人。一個清麗超塵,一個俊美絕倫;一個撫琴,一個弄墨;一行一動之間,默契相合,實乃一對世所難尋的璧人也!看來,傳言果然只是傳言。他欣慰地歎了一口氣。不知過了多久,琴音漸漸低迷,潑墨勾勒也漸漸放慢了速度……九王爺不知不覺間已走至桌案之旁,拿起寧王剛剛畫完,墨跡未乾的紙卷,指尖有一絲顫抖……
只見那五尺見方的白捲上,兩隻鳥各自一目一翼,雌雄並翼飛行,相伴相隨,形影不離,互視間,情意綿綿……宋驊影看著九王爺有些激動的神色,其實很想告訴他,畫中雌性的那一隻……俗稱,暖水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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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離開王府
自從皇宮設宴事件之後,寧王便被老狐狸派去了奕國,同去的還有馨然公主。
寧王走後,沒有那一雙若有所思的打量,宋驊影的日子過得悠哉了許多。王府裡的事務也不多,如若不是緊要的事情,宋驊影便都交予趙管家去打理,自己倒落得一個輕鬆自在。
宋驊影看見閒著無事托著腮,看著窗外朗朗晴空而幽幽歎了一口氣的小舞,輕笑地走到她身邊,拍了她一下。「小姐?」小舞回過頭,張著無辜的大眼,茫然地望著宋驊影。宋驊影輕輕一笑,在她身邊坐下,「歎什麼氣呀,傻丫頭?傷春悲秋可不是你的性格能做的事情。」
小蝶是小時候與她相依為命伴著長大的,而小舞更是落兒和穎兒親手所留,對於這兩個丫頭,宋驊影從來沒將其看做下人,相反,反而是當成自己的妹妹般疼惜。「小姐,外面的天氣好好哦。」小舞又回過頭,望著蔚藍如洗的天空,幽幽歎了一聲。
這時候,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撲哧」聲。聽聲音,自然是小蝶無疑了。
宋驊影聞言,看著天際悠遊閒蕩的浮雲,淡淡一笑:「清風徐徐,白雲悠悠,看來這天氣的確不錯。如果坐著馬車,迎著輕風,在田野中奔馳,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小姐!」小舞一把揪住宋驊影的衣袖,清澈的大眼睛此刻閃著明顯激動,渴望地望著宋驊影,「小姐也覺得此刻不錯是不是?要不咱們……」宋驊影伸出另一隻手,無奈地拍拍她的頭,「去請趙總管過來,就說本王妃有事吩咐。」
「嗯!」小舞興奮地點了下她的小頭顱,「嗯」得特別響亮,然後只一瞬間便消失在秋疏齋。
宋驊影看著那一溜煙就跑得無蹤的小身影,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想來王府的這段日子把小舞這脫跳的丫頭給憋壞了。一刻鐘不到,便聽到小舞興奮的聲音在院外響起,速度真夠快的。宋驊影打量著眼前的趙管家,只見他臉上有些漲紅,還冒著細密的汗水,胸口還有些起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王府出了什麼急事呢。
這丫頭,性急成這樣,看來是真的很想出府了。「趙管家,王爺出使奕國,一路風塵,甚是辛苦,而本王妃卻在府中安逸清閒,心中甚感不安,所以本王妃決定今日起便至城郊的白雲庵吃齋念佛,為王爺祈福,直到王爺平安回來為止。」
宋驊影這一番謊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經過這些日子與王妃的接觸,趙管家漸漸被王妃的才智折服,此時又聽說王妃為了給王爺祈福,主動提議到庵堂吃齋念佛。這佛門清苦,可不是養尊處優的王妃能吃得了苦的,但是王妃卻為了王爺甘之如飴,可見王妃對王爺絕對是一片赤誠之心啊,但是王爺對王妃卻……唉……
她見趙管家對自己露出了崇敬的目光後後,便繼續說道,「府中的諸事就要勞煩趙管家打理了。如若有什麼決定不了的事情,便去請示原側妃即可,本王妃意在清修,可不能被這些凡塵俗世所打攪,以免褻瀆了神明,知道嗎?」宋驊影瞥了一眼拚命憋著笑而漲得滿臉通紅的小舞,認真地吩咐趙管家。
寧王府和原紀香有碧落宮的暗線盯著,一舉一動都難逃她的耳目,所以她並不擔心原紀香會在她走後折騰起大浪來。
「王妃吩咐,老奴都記在心裡了。王妃只管安心前去,不用擔心王府的諸般事宜,老奴一定會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等待王爺和王妃歸來。」在經歷李嬤嬤事件後,府中上下對原紀香也沒之前熱誠了,趙管事如今刻意不提原側妃,宋驊影多少也能猜得出來。
「王府的馬車太過招搖,就用本王妃原先從宋府帶來那一輛,趙管家也不必為此費心,待本王妃離開後再行通知府中上下。」「老奴遵命。」看著趙管家漸行漸遠的身影,小舞終於憋不住地噴笑而出。「小姐,高明!實在是高明啊!」小舞笑得一臉燦爛,在宋驊影面前豎起大拇指,滿臉的欽佩,「趙管家還真以為小姐對王爺一往情深,哪裡知道……」「還不快去幫小蝶收拾東西?
這次去無白居少說也能住上兩三個月了,日常用的東西可別落下了。」「知道了,小姐。」兩三個月耶……小舞想想都興奮。出了王府後,不到兩個時辰,馬車便行駛在郊外的田野上。撩起簾幕,車窗外的天空蔚藍如洗,陽光柔柔地照著,白雲悠悠地蕩著,清風徐徐,帶來泥土裡淡淡的花香,直讓人心曠神怡,塵心盡滌。
此時已是春末夏初時節,田野裡一片綠油油地光景。宋驊影一眼便認出了自己近七十頃的土地。吩咐河伯放慢速度,主僕三人透過車窗,欣慰地看著田里的莊稼,只見水稻大麥長勢不錯,粟苗也已長的有一尺之高,各種瓜果蔬菜時鮮也已長成,看來今年的收成會很不錯。
車子很快便駛入無白村。看著眼前一排排整齊排列的木質房屋,宋驊影欣慰一笑,不由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到這座村子裡的情景。那時候剛買了近三分之一的墨山,山下的二十頃農田正要召集佃戶。
由李叔帶著走進這個破落的村子。大冬天的,北風呼呼,房子大多破落的擋不住風,村子裡的人大多還穿著單衣,連一件御寒的冬衣都沒有,吃的是稀粥鹹菜,甚至有些農戶家甚至連連稀粥都喝不上……現如今,村子還是原來的村子,但是情景卻早已截然不同。在宋驊影的吩咐下,不到三個月時間整個村落裡,一排排的木質房屋縱橫林立,乾淨整齊,路上孩童嬉戲玩耍,河邊村姑洗衣交談……整個顯得村落古樸悠然。「小姐,現在村裡的人都過得很好呢。」小蝶看著外面的情景,欣慰地彎起嘴角。
如果不是小姐當初買下這麼多土地,然後僱傭村裡的佃戶,並給予很好的待遇,只怕當初餓死的人就不在少數。後來李叔又購得那敗家子的五十頃良田,小姐就將這兩處佃農的莊子都並在了無白村,親自掏銀子為他們建築了嶄新的木屋……「嗯。」宋驊影淡淡一笑。
這些佃戶都很淳樸,他們要求不多,只求溫熱的飯菜,溫暖的衣裳,和寬敞明亮的房屋。只要滿足了這些,他們便會用心耕種,對主人家敬若神明。比起商場上的爾虞我詐,這些佃戶單純而淳樸……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6:37
39-悠哉日子
毫無徵兆的,宋驊影回到了無白居。看著守門的小虎激動地連滾帶爬飛奔進去,邊跑邊揮舞著手喊,「大小姐回來了!大小姐回來了!」宋驊影見此,與小蝶對視一眼,只能無奈地苦笑。
她們隨著小虎的聲音,慢慢地踱了進去,邊走邊跟路過的下人打招呼。每個下人見到宋驊影回來,都萬分歡喜。不僅因為大小姐對他們的體恤,還因為宋驊影是他們的軸心骨,只有她才是撐起無白居的頂樑柱。
「姐!」宋驊君由貼身丫鬟小書自簾幕後推出,正欲往門口迎接,卻在大廳與宋驊影碰了個正著。宋驊影見他張大眼睛,揚著唇角,一臉興奮地望著自己,她還注意到君兒的衣袖上沾了些墨汁,想必匆忙出來迎接她的時候沾到的吧。
她心中一暖,快步迎上去,輕輕抱了下君兒,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軟,千言萬語中終歸只化作一句:「姐回來了……」雖然這裡山清水秀,民風淳樸,也算是世外桃源了,而且奴僕成群,一個個熱情忠誠,還有幫著打理一切的李叔,但是畢竟他是這裡唯一的主子,偌大的一個無白居,三分之一的墨山,近百戶的佃農都壓在他身上,也夠他受了。
「姐,你這樣出來安全嗎?上次回去後,寧王有沒有再問什麼?」君兒拉著姐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滿臉的關切。自從上次姐姐離開後,他就一直擔心,不知道姐姐能否成功脫險,不知道寧王有沒有認出姐姐的聲音來。雖然姐姐也曾捎信過來,但是寥寥幾筆如何叫他安心?
提起寧王,宋驊影腦中一顫,忽然想到他就是君兒最為崇拜的藏墨!她抬眼去望君兒,只見他的眸瞳黑白分明,亮如星辰,清澈見底。君兒是如此容易滿足,如果他知道寧王就是藏墨,定然非常高興。
但是君兒又如此單純,他沒有歷經世間的磨難,沒有接觸過庭院以外的世界,單純如一張白紙。而寧王她是接觸過的,在老狐狸的高難度栽培下,他早已被訓練成喜怒不形於色的白虎。
優雅高貴的外衣下,隱藏著凶狠殘酷的本質!君兒如何能鬥得過他?思來想去,宋驊影還是沒有打定主意告訴君兒這件事,然而她卻不知道就因為這一念之差,所有的事情都偏離了預定的軌跡……「如果被寧王聽出了聲音,姐姐我還能完好無損地站你面前?傻瓜。不過姐估計當時寧王后來之所以執著地要進禪院,應該是從我們救助小松鼠的對話裡,想起了當初姐救他時的那個場景吧。」
不然也就解釋不了寧王為何對自己的聲音無動於衷了……接著宋驊影便對君兒說了當初救寧王的經過,以及最近府裡發生的趣事,直說得君兒眉間的憂愁被喜悅替代,眉宇舒展為止。「君兒,以後我們不要再提宏遠寺裡發生的事情了,就當從未發生過,好嗎?」
不知為何,每次提起宏遠寺,她都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君兒眼底閃過一絲侷促,還未回答,宋驊影便見到他寬大的衣袖中跳出一隻長著毛茸茸大尾巴的松鼠,張著褐色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宋驊影,眼底閃著靈動,似乎頗有靈性。
「這是……」當日宏遠寺裡被小舞撿到的中毒的松鼠?當初便是因為它,才喚起寧王對暖水袋姑娘的記憶……難保以後不會……「姐……」君兒見宋驊影直愣愣地盯著小松鼠,眼底還閃過一抹冷清,忙解釋道,「姐,它叫小纏,便是當日我們在宏遠寺裡撿到的那隻小松鼠,後來被村裡的陳大夫給醫好了的。」
「小纏?」「嗯,挺纏人的,不過很可愛。」君兒不由地伸手撫摸著它那毛茸茸的小腦袋,寵溺一笑。
「小姐。」李叔不知何事站在宋驊影身後,見姐弟倆逗弄著小纏,對宋驊影恭敬地說道,「如果小姐今日有空,老奴正好可以將近三個月來,府中的一切境況與小姐稟報一下。」
他怕的是小姐再像上次那樣來去匆匆。「李叔,不要這麼急,小姐我這次回來還要住上兩三個月呢。」宋驊影朝李叔無奈一笑。
「兩三個月?!」君兒和李叔臉上都出現不可思議的神情。「寧王去奕國了,小姐說要到白雲庵裡給寧王祈福,以求神明保佑寧王一路順風,所以在寧王回來之前,小姐就可以一直呆在白雲庵裡。」小舞得意洋洋地解釋,「而白雲庵裡,小姐早就安排人住進去了。」「姐?這都是真的嗎?」君兒白皙的面容浮上一抹興奮地笑,「姐姐真的可以住上兩三個月?」
「真的。」宋驊影捏捏君兒的小臉,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弧度,「這幾個月姐姐都會在這裡陪你的。種種花草,溜溜小狗,釣釣魚兒,咱也過過省心的日子。」在王府裡雖然斗的時候都是穩佔上風,但是如何能比上此地的悠哉?
「小姐,各處商行收集的奇珍異獸正陸續送來,大部分都已安置在百禽園之中,明日雲州的分號還會送來一批。小姐要不要去百禽園內一看?」君兒腿腳不便,極少出庭院,更逞論外面的世界了,但是他卻極愛畫花草蟲魚及各種奇珍異獸,這點很有可能是受藏墨的影響。他所知所看皆由書畫中所得,很少有親眼見過真正的飛禽走獸是何種模樣。
宋驊影考慮到這一點之後,便命落華影中分佈各地的商號分別找尋當地的奇珍異獸,花重金予以購買後再秘密送到京城,而後由又送至無白居。宋驊影之前買下三分之一的墨山。
除了向陽的一側開墾種植果樹竹筍外,很大一部分山地都還是叢林密集,正好她買的這處山地靠東南方,兩面環水,只要將北面用蔓籐與樹木圍起來,便是一座天然屏障,再在各個邊角派上人看守,就萬無一失了。宋驊影一開始便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很早就著手準備,現在蔓籐與樹木間已經緊密纏繞,堅韌如絲,已經可以圈養一些小型的珍禽了。她對這個弟弟,真的是疼到骨子裡去了,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全都為他考慮到了。
一聽到百禽園裡已經有不少珍禽,宋驊影倒是有些興奮,她站起來對著李叔吩咐道,「李叔,今日我剛回來,想必府裡上下都有些興奮,咱們不能冷了他們的熱情。府裡晚上設宴,讓大家都樂和樂和,對了,農莊裡也不能不管,這樣吧,多殺幾頭豬,讓他們每家每戶都沾點葷腥吧。」
宋驊影知道,這麼佃農們平日裡多是鹹菜拌飯,能夠吃上一些青菜已經算很不錯了,至於葷腥,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偶爾沾點葷腥。幾頭豬雖然不多,不過按戶頭分下去,每家也能分到幾斤,也算不錯了。「是,小姐,老奴這就去辦。」小姐給那些佃戶的待遇在整個京城來說,已經算很好了。每月二十文工錢,免費建築房子給他們居住,還按月分佈匹,秋後還有糧食分給,產量最高的還有獎勵。
這要是在別的東家那裡哪裡會有如此待遇?那些地主將全部糧食上收後,只留一小部分給佃農,也沒有任何一分工錢,留下的糧食只能吊吊命,吃不飽也餓不死,如果家中孩子多了,生養就會很苦難。
「小姐,小舞也要去。」正在幫嬤嬤丫鬟們將馬車裡的物什幫進去的小舞一聽小姐要去百禽園,她怎麼能不去?「對啊,小姐,百禽園裡雖然都是小型的動物,不過也不能不防,小舞有些武功底子,跟著也好。」李叔贊同道。
「小舞的武功……」宋驊影故意鄙視地瞥了她一眼,眼見她的嘴角慢慢扁下去,才燦爛一笑道,「君兒以後免不了經常進入百禽園,小舞又不能一直留在無白居,這樣吧,小舞你明日便去將秋亦青請來,做少爺的貼身護衛。」那豈不是可以和秋哥哥同在一個屋簷下住上好幾個月?小舞又是嬌羞又是興奮地低下了頭……
小姐聰明絕頂又心地善良,能跟著小姐這是他們的福氣。李叔看著大小姐推著小少爺,邊說邊笑地朝百禽園走去,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百禽園中,處處皆佳景,景景皆迷人。步入園中,只見裡面懸崖飛瀑,小橋流水,假山石雕林立,環境很是幽靜。
園中只有一些小型的珍貴動物,為了安全著想,虎雄獅豹等猛獸自然不在此例。
宋驊君推著君兒順著青石小道一路觀賞過去,所到之處,卻見鳥禽追逐嬉戲,猿猴在林木上吊來蕩去,梅花鹿在山坡上好奇地張望,丹頂鶴、孔雀稚等著懶懶地曬著太陽……
園中有如此多的動物,多一隻松鼠也不為過吧?就算寧王有朝一日真的找到這來,看見了這只松鼠,她也有眼前這天衣無縫的理由去應對。宋驊影這才放下心來。「姐,那便是藏墨亭。」君兒指著不遠處,地勢略高的一處小坡,興奮地指給宋驊影。
「藏墨亭?」「嗯。」君兒望著那座精緻的死角涼亭,滿臉的希翼,「如果有朝一日,藏墨能親臨這百禽園該多好啊。」他轉過頭,期待地望著宋驊影,「姐,你說會有這麼一天嗎?」「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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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神醫駕到
山裡空氣清新,鳥蟲低鳴,四周瀰漫著淡淡的花香和濃郁的泥土氣息。宋驊影一覺好眠。不過一大早,她便被小舞嘰嘰喳喳地聲音給吵醒了。
「小姐小姐。」小舞大呼小叫地跑進來,興奮地拉著梳洗好的宋驊影就往大廳疾走,「雲州商號今早已經將收羅到珍禽送上來,小舞剛看到好多好看的小動物呢,少爺已經去了,小姐你也快點去看看。」宋驊影無奈地朝小蝶一笑,便被小舞拉著走了。
大廳中井然有序,眾人都在忙碌著手中的活計,並沒有對擺滿了奇珍異禽的籠子充滿好奇,只除了小舞以及一干她自王府中帶來的奴僕除外。想來平日裡也常有珍禽送到,是這樣的次數多了,也就不好奇了吧。
「小姐。」李叔指著那些籠子依依介紹說,「這些便是雲州商號收集上來的奇珍異獸,有白貂,靈貓,靈狐等。」宋驊影一一看過,忽然目光停留在那只靈狐身上。只見那只靈狐通體雪白,全身毛髮鬆軟似毛球,它並沒有像別的小傢伙那般在籠子裡走來走去,而是兩隻前蹄趴在鐵絲上,站直了小身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盯著宋驊影……
「小姐……它好可愛噢。」小舞眸光閃閃地望著這隻小靈狐。「李叔,你著人將其他的小動物送到百禽園,這隻小靈狐就先留在這裡,我還另有用處。」
李叔答應著去了。「小姐,我們自己養吧。」小舞在宋驊影的示意下,輕手輕腳地將小靈狐自籠中抱了出來,愛不釋手地撫著它身上柔軟蜷曲的茸毛。宋驊影接過來,觸手果然極其柔軟。宋驊影剛才第一眼看到這只雪狐的時候,便想起了琢兒那小丫頭。靈狐頗具靈性,是個很好的玩伴,琢兒上次便抱怨小舅舅沒帶她出來玩,害她一個人好孤單,這會兒正好給她找個伴。
不知道是不是聽得懂人話,在小舞問完這句話後,蜷在宋驊影懷中的小靈狐張著它那雙烏溜溜地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宋驊影,長而蓬鬆的大尾巴微微地掃著宋驊影的手掌,弄得她癢癢的。
「先去去它的野性再說。君兒好久沒下山了吧?姐姐推你到農莊走走好不好?」
今天陽光很好,她正好想去莊子裡看看。「嗯,姐姐說的都好。」君兒乖巧一笑。宋驊影摸摸他的頭,便推著他下山而去,小舞抱著小靈狐緊跟在後,李叔不放心,交代完事情後便也隨即跟了出去。
早晨的莊子寧靜而安詳。這個時辰,佃戶們早已扛著鋤頭等農具到田里勞作了,因為不是農忙十分,所以婦孺孩童都還留在家中。一路走去,碰到的人無不熱情洋溢地喊上一句東家早,東家好,姐弟倆皆報以真誠的微笑。
農戶們都很淳樸,只要給他們吃飽穿暖,他們便會對你感恩戴德了。不知不覺經過上次在雪難中坍塌的房子,仔細一看,如今早已修葺完畢,然而門窗緊閉,裡面似乎無人居住。
「那個弟弟病好後去玄墨書院唸書了。姐弟倆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聽說原先也是書香門第,只是後來家族沒落後父母也亡故了,姐弟倆被這裡的村民所收留,聽說讀書步入仕途是他姐姐的遺志。」君兒歎了一聲。
那弟弟的重生是姐姐用性命換來的,想必他今後定會發憤圖強,努力唸書,以後的成就應該不差。「大哥哥,大哥哥。」忽然從後面傳來一陣稚嫩的童音,宋驊影她們停住腳步,回頭一看,卻見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蹣跚地腳步,跌跌撞撞朝宋驊影她們撲去。
「小心。」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叫出來,小舞更是眼疾手快地將小丫頭扶住,為此小丫頭一頭撞到小靈狐的大尾巴上,「哇」一下就哭了。「小豆子不哭不哭,來告訴大哥哥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跑這麼急?」宋驊君將小丫頭拉到身前,舉起袖子拭去她面頰上的淚痕,邊擦邊柔聲詢問道。「嗚嗚嗚,大哥哥,快救救爺爺,爺爺說大牛要死了,他也要死了,嗚嗚嗚……」
宋驊影她們幾個面面相覷。宋驊君和李叔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小姐,少爺,老奴前幾天還看到劉老漢,他在田里幹活還是一把手,應該不會……」
宋驊君想想也不可能,他撫著小豆子的小腦袋,柔聲問道,「小豆子不哭不哭,來,跟大哥哥說,是不是爺爺生病了?」
「爺爺沒病,但是他說他要死了,奶奶也在哭……」小豆子已經停止了哭泣,噘著小嘴,可憐兮兮地說道。「李叔,你腳程快,先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我推著君兒隨後就來。」小豆子哭成這樣,事情應該很緊急,所以她便叫李叔先回去,留下小豆子給他們帶路。「如此老奴就先過去了。」李叔常在村中走動,劉老漢家他自然知道,看了下方向,他便從此村中一條小岔路上匆匆而去。
「小豆子父母呢?」宋驊影見小豆子哭泣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著爺爺奶奶,提也沒提父親母親。
「小豆子身世也不好。他爹爹以前進山打獵是時候掉下懸崖摔死了,當時小豆子還在她娘肚子,算是遺腹子了。後來她娘生下小豆子不到三個月,便被她娘家人接走了,說是已經給她找了個人家,小豆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宋驊君憐惜地看了眼邁著小腳丫,跑得跌跌撞撞的小丫頭。
宋驊影見此,也不過是輕歎一聲。不是她狠心,而是雖然她活了不過二十年,經歷過的,或者是見過的慘事也不少,無白居和落華影裡大部分人都有一段慘痛的過去。但是,君兒就像一張白紙,純淨而潔白,她不忍心讓他接觸這方面,因為他,太善良了。
待宋驊影她們走到的時候,李叔他們早已在院門口等候。姐弟倆看看安然無恙的劉老漢和劉氏,面面相覷。「劉老漢,莊主來看你們來了,你也別傷心了,好好跟莊主說說。」宋驊影雖然幾次都來去匆匆,不過劉老漢還是記得她的面容的。
他上前一步,有些慚愧地對宋驊影說道,「莊主,我劉老頭,人笨,沒本事,將莊裡的牛養病了,如果這條牛不在了,我劉老漢……」多靠莊主體恤,將莊裡的牛給了一頭讓他養,不但給自己養牛的工錢,農忙時還讓自己家分到的地先犁,而他卻將這寶貝牛給養病了。
牛?宋驊影抬眼朝一旁栓在牛棚裡的大黃牛看去,只見那頭牛雙目渙散,四蹄無力,跨間鬆散,見宋驊影一行人看它,那頭牛像證明自己有病似的,「噗——」地一聲,一陣惡臭隱隱傳來。
宋驊影微微蹙了下眉頭。劉老漢見宋驊影皺著眉宇,很自然地以為她氣自己養壞了她的牛,要知道市面上一頭牛至少要十兩白銀,他劉老漢不吃不喝十年也賠不起啊。
劉老頭拉著劉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請莊主不要趕我們走,我劉老頭還有的是力氣,大不了以後我們每月的工錢不要領,請莊主不要趕我們走。」要在別的東家那裡,如果將主人家的牛養病了,只怕拳打腳踢不會少,拿不到工錢還會被趕走,他們一家好不容易在無白居安定下來,真的不想到處討生活了。
「這是做什麼?」宋驊影要將他們扶起來,而他們卻怎麼也不肯起來。小豆子見爺爺奶奶跪倒,也噠噠噠地跑過去,在她爺爺身邊乖巧地跪下。
讓兩位上了歲數的老人家和一個不滿五歲孩童跪在自己面前,宋驊影頓時覺得自己一行人就是那到處欺壓百姓的惡霸。
「你們快別這樣,牛病了也不是你們的過錯,莊主不會怪你們的,姐,君兒說得對吧?」善良的君兒抬眸望著宋驊影,眸中帶著一絲懇求。她拍拍君兒的頭,然後苦笑地看著跪倒在地的一家人,「君兒說得沒錯,牛病了也不是你們的過錯,怪不得你們,所以你們先起來說話吧。」
「對了,李叔,村裡有醫治牛羊等動物的大夫嗎?」「小姐,別說我們無白居沒有,整個音國也就司農寺裡設有一位獸醫博士。而且村裡的老農也來看過,都說是腸辟,治是沒法治了。」「腸辟?」宋驊影畢竟是高牆大院裡長大,雖然也行走於市井,但是對這些農事卻也只懂些皮毛而已。
「就是拉稀的意思,一般得了這種病的牛拖個把月就會慢慢地死去,治不好的。」劉老漢傷心地差點抹眼淚了,這可是十兩銀子啊……既然治不好那也沒辦法了。雖然宋驊影信誓旦旦地朝劉老漢保證這件事責任不在他,不用他陪,但是劉老漢還是很自責。
宋驊影見此也只能悠悠地歎了一口氣。「什麼味道這麼臭啊。」忽然路邊傳來一道蒼老卻清亮的聲音,引得宋驊影一行人一齊回頭看去。只見院外進來一位青衫長袍的老者,眸光清湛,雖然一邊拿衣袖遮住鼻子,卻還一邊好奇地走進來。
「秋哥哥!」小舞一見到老者身邊的俊朗少年,下一瞬間便蝴蝶一般朝那少年飛去,拉著他的衣袖,滿臉幸福又羞澀的笑容。原來此人便是和小舞具有亦師亦友等複雜關係的秋亦青。昨日宋驊影要小舞飛鴿傳書讓秋亦青來做君兒的貼身侍衛,沒想到今日一大早他便來了,身邊還帶了一位氣度不凡的老者。
秋亦青也沒有想到會在這座庭院裡見到小舞他們一夥,此刻見小舞撲到他面前,他不由地寵溺一笑,轉身便朝宋驊影行禮,「小人秋亦青拜見小姐。」「秋大哥不必客氣,這位是?」那位老者雖然一身粗布衣衫,但是眼底的精濯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那位老者也在靜靜地打量宋驊影,不錯,清塵脫俗,眼眸清亮,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明人,也難怪能被落兒和影兒如此推崇了。再看她前面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大概十五歲模樣,面容纖雅,氣質溫潤,如果能站起來,也必定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了,坐在輪椅上實在可惜了。秋亦青靠近宋驊影身邊,低低說了幾個字,卻見宋驊影的臉上忽然顫抖了一下,眼底眉間有一絲難以抑制的興奮……「你們說這頭牛沒法治?」老者掩著鼻子,走到牛身邊,又低頭聞了下黃牛□的穢物。
「是啊,這頭牛得了腸辟,誰也治不好了。」劉老漢拍拍雙眼無神的黃牛,他一直將它當成寶貝來喂,可是不久以後,它便會……劉老漢拿衣袖拭了下眼角。「放屁!不就是腸辟嗎?好治的很。」老者見劉老漢和黃牛都一副萎靡頹喪的模樣,便朝他們大喝一聲。「您別騙我了,從古自今,得了這個病的牛就跟死牛沒有分別,看老者你衣著光鮮,應該不會精於農事,所以……」「有沒有大蒜和白酒?」老者不耐煩地打斷劉老漢的嘀嘀咕咕,朝宋驊影問去。
「這位老者說要什麼,你們便去找出來,說不定這黃牛還真的有救。」老者讚賞地瞥了宋驊影,加話道,「再拿個大碗來。」劉氏見莊主發話了,不敢怠慢,帽急應了,跑進去拿東西了。這些都是家常的東西,日常都有備下的。不一會兒,劉氏便捧著一堆東西出來,小豆子也捧著個大碗,乖巧地跟在劉氏身邊。
只見老者將剝好的大蒜全部捏得稀巴爛,然後將其置入大碗中,掀開封蓋聞了下二鍋頭的氣味,雖然微微蹙了下眉頭,卻也沒說什麼,便倒了碗中,足有半碗之多,看得劉老漢心疼不已。
三十斤粳米才釀造出一斤的白酒啊,這半碗足足有五兩之多,看得他如何能不心疼。
卻見那老者示意劉老漢給黃牛餵下去。「這……」大蒜和白酒就能治一條奄奄一息的黃牛?這要放在平日,劉老漢會將它當成一個天大的笑話來聽,當是此刻至少有七雙眼睛眼睜睜地望著他……見劉老漢顫顫抖抖地就是喂不進去,秋亦青便上前幫忙。
他一位武林高手,只輕輕一按,這頭奄奄一息的倔牛就軟軟地趴下了。「大蒜性溫,白酒寒烈,一溫一寒,相輔相成,是治腸辟的最好方法。如果你不信,就守著它,到得午間,他放得一個大響屁後便不會再拉稀了。
只要餵養得好,三日後,保證還你一頭精神抖擻的黃牛。」老者拍拍劉老漢的肩膀,經過宋驊影的時候,對她一眨眼,「怎麼樣?老頭子醫術不錯吧?」那位老者瞥見小舞懷中的小靈狐時,眼睛亮了一下。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6:51
41-寧王出場
這位老頭不是別人,就是秋沉落的義父李穎華的師父慕容闕慕容神醫。原本聽穎華公主轉述了君兒的病情後,慕容神醫也沒有治癒的把握,不過當穎華公主不知從何處得到一張藥方,慕容神醫看過之後,又加以研究,才終於有了些眉目。
慕容神醫檢查完君兒的腿後,神色並不明朗,微微蹙著眉頭。宋驊影見他如此,心中更是忐忑,不由地凝神屏息,握緊身側的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裡全是冷汗,濕漉漉的。
慕容神醫見眾人都盯著自己,忽而笑道,「君兒的腿疾看似嚴重,其實也並不難治,不過當初入侵的那股寒氣被壓制在了腿部,所以腿部的經脈運行緩慢,繼而停止,如果要徹底治癒的話,君兒恐怕要受一些痛苦了。」「要如何治療神醫儘管吩咐,君兒不怕吃苦。」宋驊君清澈的眼底隱含一絲堅定。
他想要站起來,不要再做姐姐的包袱……宋驊影聽見君兒的腿能夠治癒,差點喜極而泣,不過全憑一貫的自制力,她才能保持此刻的冷靜,她問道:「不知大師準備如何治療?」「經脈停止運行,傷及筋骨,非常棘手。不過好在幾味極為難尋的靈藥老夫用了三年的時間,現在均已尋獲,並已研製成藥。至於手法,卻是最難的。想治癒君兒的腿疾,必須自膝而下,將膝、踝、足趾等關節全部重新折斷,然後自伏兔穴向下,將真氣經陰市、梁丘、犢鼻等穴道至足下內庭穴,如此反覆,每日運行一次,十日後便會有小成。」慕容神醫黏著幾根小白羊須,分析的頭頭是道。
「膝下關節每日都要……重新折斷?」宋驊影瞪大眼睛望著慕容神醫。這樣的痛苦要君兒如何承受?!「是,膝下關節每日都要重新折斷。經老夫剛才診斷,君兒的腿現在尚無知覺,所以在治療初期,不會感到任何痛楚,但是隨著治療的深入,腿間慢慢有了知覺後,那時的劇痛只怕君兒不能承受啊。」
慕容神醫看了纖弱的君兒一眼,暗歎道。「難道在治療的時候不可以用麻沸散嗎?」小舞不解地插嘴道。「在整個治療的過程之中,只能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克服劇痛,不能用任何麻罪之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慕容神醫異常認真地說道。
「要多久?」「十日略有小成,待得一月之後,可不用再受此苦,三月之後,便可以杖代步,一年後就能夠行走若常人。」硬生生地將骨骼折斷,而且每日都要重新,歷經一月之後……宋驊影心疼地望著唯一的弟弟,她實在無法想像那是怎樣一種痛苦。
「如果在治療期間,因承受不住痛苦而放棄的吧,君兒這雙腿,以後便是神仙下凡,也沒有任何希望了。」慕容神醫見宋驊影臉色蒼白,不忍心地再加上一句。「姐,讓君兒治吧。」宋驊影抬頭,望進君兒那雙澄澈卻異常堅定的瞳眸……終於,無聲地點了點頭。時間過的飛快,一眨眼,君兒接受慕容神醫的治療已有半月有餘。
在這半月時間裡,君兒的腿果然如慕容神醫所言,慢慢的有了知覺,卻也慢慢地感覺到了疼痛。
折腿之舉,每日依舊。一開始,君兒只是覺得有一點細微地、麻麻地疼痛,但是越到後來,那股疼痛就越加強烈。每折一次,就好像經歷一次煉獄般的折磨,痛得他臉色蒼白,全身顫抖,甚至經脈痙攣。但是饒是如此,他卻一句痛都沒有喊出來……宋驊影不忍心地推門而出……雖然慕容神醫說君兒越能感覺到疼痛,就說明他腿上的經脈復甦的越快,但是要宋驊影眼睜睜地看著自小護在懷裡保護到大的弟弟受此折磨,心裡真的比被尖刀刺入還要痛苦。
慕容神醫將他早已研製好的藥膏塗在君兒腿上的要穴和關節之上,眼見君兒此刻早已疼地昏迷過去,臉上汗水淋漓,衣衫也被汗水浸透,不由地輕輕歎了一口氣。這孩子看起來纖雅柔弱,卻沒想到意志力卻如此頑強,活生生地痛暈過去,卻沒有輕哼一句。吩咐丫鬟好生照料君兒後,慕容神醫便推門而出,看到宋驊影背對著他,靜靜地立在梨花之下。
「君兒比我們想像中的要堅強的多,這些痛苦他能夠承受的。」慕容神醫早就聽穎兒提過她們姐弟倆的遭遇,對她們更多的是一份憐惜。
見宋驊影神色間依舊瀰漫著淡淡隱憂,慕容神醫忽而眸光一閃,走至宋驊影身邊,站住了身形,緩緩開口說道,「大約在五年之前,老夫曾遇到過一位少年,那少年當時與君兒現在差不多年紀。當時一個江湖中極有勢力的幫派欲請老夫回去給他們幫主治療惡疾,不過老夫也並非良善之人,治病救人皆因心情喜好,所以一言不合便動起手來。正在這時,那位白衣少年出現了,這種肝膽仗義之輩,老夫是極瞧得上眼的。那個幫派人多勢眾,幫中好手更是不少,白衣少年漸漸便落了下風,本來以他的輕功他是極容易逃走的,不過他卻沒有丟下老夫獨自離開,而是將老夫負在背上,疾步狂奔。」
「當時老夫見他臉色略有些蒼白,行動也略微遲緩了些,只當他是久戰之下神情疲憊,也沒有在意,反倒催促他疾步快走。待到了安全之地後,他也沒有要求半句感謝,轉身便走,老夫見他走路有些踉蹌,檢查下才知道他胸前的肋骨已經斷了三根,膝關節也錯位了……但是猶是這樣,他還是背著老夫狂奔了三十里路,如此劇烈的疼痛,他卻哼也不哼一聲。老夫行醫幾十年,見過病患無數,卻也沒見過忍耐力與意志力如此強韌之人。如今見到君兒,便不由的想起當年的那位少年……」
「慕容神醫說的可是本王的二皇兄,也就是音國的寧王殿下楊宇凌?」斜倚在屋頂的楊宇辰看了慕容神醫一眼,便朝宋驊影邪惡一笑,懷中抱著跟班的小尾巴,騰雲駕霧般一瞬間便到了他們面前,輕功好的匪夷所思。
寧王?!宋驊影到抽一口冷氣。不過一想到能在兩年之內背完翰林書庫裡的所有藏書,十天磨破一把琴的寧王,那麼肋骨斷了三根,膝蓋骨錯位,還能背著人哼也不哼地跑了近三十里路倒也不是不可能。
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才能錘煉出如此精鋼鐵骨般的寧王?他以前究竟過的是怎樣的一種生活?沒來由的,宋驊影的心裡漸漸升起一抹憐惜。「原來是音國的三皇子殿下,老夫真是失敬了。」
慕容神醫眼見楊宇辰施展了如此輕功,心中倒也佩服,淡笑道,「不知三殿下如何能夠猜出老夫所說之人便是寧王?」「當今天下,除了我二皇兄,還有誰會在斷骨折腿的情況下背著別人狂奔三十里?」楊宇辰嘴角一勾,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雖然他的說法很牽強,言談之中也似乎隱瞞了什麼,不過他的猜測卻不無道理。
宋驊影瞭解楊宇辰,他能篤定地說出那人是寧王,那麼他心中即使沒有十成的把握,也有八成。以寧王的性子,他是斷不會將這件事拿出來宣揚的,而看慕容神醫的樣子,似乎也不會往外說。想來楊宇辰會知道這件事,很有可能是老狐狸告訴他的……那麼,老狐狸算計寧王,只怕從五年前就開始了……「三皇子所言不差,那人,的確是音國的二皇子楊宇凌。」慕容神醫見楊宇辰猜了出來,便也不再隱瞞,感慨道,「貴為皇子之尊,還能有如此忍耐力,前途不可限量啊。」
寧王做皇帝實在非她所願,宋驊影聽見慕容神醫如此一說,心中隱然覺得有些氣悶,一抬頭,對上了小琢兒那雙小鹿般純淨的雙眸。這丫頭此時安靜地躲在楊宇辰的懷裡,只是張著那雙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完全沒有往日的活潑熱情。
「琢兒怎麼會和小舅舅來這裡?」宋驊影一伸出雙臂,小丫頭就迫不及待地自楊宇辰懷裡撲到宋驊影身上,緊緊地攬住她的脖子,純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宋驊影。「皇爺爺告訴我們的。」小丫頭噘著小嘴,望著宋驊影。
「琢兒去寧王府找二皇嫂,不過趙管家說二皇嫂去了白雲庵為二皇兄祈福,不見外人。」說到這,楊宇辰的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玩味地笑意,見宋驊影瞪他一眼,便止刑續說道,「琢兒回到皇宮後悶悶不樂了好幾天,父皇終究不忍心他最寶貝的外孫女不高心,所以便暗中指點迷津咯。」
楊宇辰一想起趙管家說到二皇嫂時一臉的崇敬,不由的心中暗暗覺得好笑。如果他知道他崇敬的王妃並非去白雲庵中祈福,而是跑到她的老窩過悠哉日子,不知道會怎樣欲哭無淚呢。
而聽到這句話的宋驊影卻微微蹙了眉頭。果然自己的一切都在老狐狸的監視之下……老狐狸的確不忍心他的寶貝外孫女,不過,他的也是想通過這件事來暗示自己的一切行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吧?忽然,一隻冰涼的小手慢慢爬上她光潔的額頭,在她眉宇之間游移……「姑姑今天不高興了,琢兒給姑姑揉揉。」小丫頭歪著頭,很認真地給宋驊影做眼部按摩。她一開始就看到姑姑站在梨花底下了,不過姑姑一直皺著眉,一直很不高興的樣子,所以她也很不開心。
這孩子,果然跟動物一樣敏感,很容易被大人的情緒所波及。宋驊影疼惜地撫摸了下她的小腦袋,燦爛一笑,「來,姑姑帶你去見可愛的小動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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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暗生情愫
當宋驊影帶著小琢兒在無白居裡逛了一大圈後,這丫頭就賴在這裡,連皇宮都不想回了。
這也難怪。這些日子以來,小琢兒由楊宇辰領著將整個無白居逛了個遍。整天不是騎在麋鹿身上賽跑,就是和敏捷的金絲猴在林間追逐,要不就是抱著小靈狐拉著姑姑和小舅舅在園裡的小樹屋裡講故事聊天,小日子過得別提有多快樂。
每當楊宇辰提起要回宮的時候,這丫頭的小臉就皺得緊巴巴的,扁著小嘴,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這時的楊宇辰頓時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雖然表面上一副無奈地拍拍琢兒的小頭顱,心中卻也暗自竊喜。這些天。宋驊影領著小琢兒在園子裡閒逛的時候,楊宇辰自然也跟著一起。他看得越多,眼底的讚賞就越濃烈。莊園他並不少見,父皇也賜了他不少園子,但是如這無白居般內涵乾坤的,他卻是第一次見。
沒想到這小小的一座莊園裡,每一處屋宇佈局都極盡奇巧,一草一木無不精心挑選,與宅院相連的那座大花園裡的奇花異草品種之繁多,比之御花園也毫不遜色。
更讓人歎為觀止的,便的那座巨大的百禽園,裡面的奇珍異獸有很多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他每至一處,對宋驊影的佩服就加深了一層……只是不知道,如果二皇兄知道她竟有如此能耐,不知他會作何感想?會不會對她突生好感?
會不會……一想到二皇兄會對她有好感,楊宇辰心中便隱隱有一絲不安。他轉過身,看到宋驊影此刻正摟著小琢兒靠在木製的壁上,睡得香甜。她靜靜地睡著,嘴角微翹,面容並不是極美,卻有一股清塵脫俗的韻味,似乎看上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腦中一一浮現相處以來的種種畫面,她聰明過人的機智,匪夷所思的能力,成竹在胸的自信和漫不經心的淡然就如一壇香甜美酒,讓他不由自主地沉溺……那再也無法漠視的心動,在她不知覺的瞬間……他伸出手,輕柔地拂開她額際的髮絲,眸中飽含深情……輕風拂過枝葉,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繁茂的枝葉擋住了灼熱的陽光,建造在古木上的樹屋裡沒有一絲酷熱,只餘絲絲涼意。
專注於那張清麗容顏的楊宇辰沒有注意到小琢兒微顫的睫毛,伸出的手還停在宋驊影臉上,卻忽然發現小丫頭正拿著小手揉著惺忪睡眼,邊揉邊迷茫地看著他。「咳咳——」楊宇辰觸電般抽回的手臂,嘴角的僵硬慢慢由漸漸揚起的燦爛笑容代替。
眼見二皇嫂也被自己吵醒,楊宇辰眸中閃過一絲赧然之色,忽然開口道,「琢兒想聽姑姑彈琴嗎?」沒想到這一轉移話題,小琢兒倒是滿臉的興致昂然,拉著宋驊影的衣袖,揚著粉雕玉琢的小臉無辜又可憐地望著她,「琢兒好想聽姑姑彈琴噢。」眼見小舅舅好似鬆了口氣,小琢兒又伸出另一隻白嫩的小手一把揪住小舅舅的衣袖,噘著小嘴道,「還有,琢兒也想看小舅舅舞劍。」聽聞此言,楊宇辰忽然想起那日在大殿之中二皇嫂素手撫琴而二皇兄潑墨揮毫的情景……
一琴一畫,琴音墨然,默契十足。他們兩個人看似無情,但是眸光流轉中卻情意綿綿……難道只有二皇兄的畫才襯得上她琴麼?難道自己的劍法就落了下乘?楊宇辰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甘,嘴角的邪笑越加濃烈了,他刮了下琢兒的小鼻子,「要小舅舅舞劍不難,難的是要你姑姑答應撫琴。」以宋驊影疼惜小琢兒的程度,對她的請求自然不會拒絕。
況此刻在自己的無白居中,楊宇辰又素來知道自己的面目,不需要遮遮掩掩,更能夠隨心所欲彈奏一曲。焚香淨手後,清雅的旋律便在空寂山林中蕩漾開來。楊宇辰隨之抽出腰間白色錦帶,朝天一揮,只見一道銀光閃過,定眼一看,卻是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他沖宋驊影燦爛一笑,隨之便凝神屏息,隨著清然悠遠的樂聲揚起劍光。
宋驊影一開始彈奏的便是楊宇辰之前與楊宇凌合奏過的《雲海之巔》。宋驊影白皙如玉的指尖劃過琴弦,指尖下清音裊裊,好似站在十里雲海之巔,周圍是萬丈霞光流轉,眼簾底下便是浩渺煙波的層層雲浪……楊宇辰劍招如行雲流水般展開,一遞一收間氣度非凡,一招一式間儀態雍容,劍風揚起衣角,衣袂飄飄,幾欲似乘風飛去渺遠的雲海之巔……宋驊影見此微微一笑,她有心試探,指尖力道加重,重挑琴弦,音調突然轉為陰冷寒風般呼嘯,殺氣騰騰。
只見楊宇辰的劍法在此時亦發生轉變。劍光促閃,劍法快速而凌厲,他手中的軟劍瞬間便交織成一道鋒利劍網,無形中漾起的森冷劍氣讓專心撫琴的宋驊影幾欲喘不過氣來……
樹屋上,坐在宋驊影身邊的小琢兒小手支著下顎,小腿懸空悠閒蕩漾,小鹿般清澈的瞳眸一會兒瞧瞧認真撫琴的姑姑,一會兒又看看衣袂飄飄的小舅舅,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始終上揚著燦爛而幸福的笑。
但是隨著森冷的劍氣襲來,小琢兒不由自主連著打了三個噴嚏……宋驊影心疼地看了她一眼,音調一轉,便似撥開重重雲霧復見陽光般,周圍的一切頓時明朗起來……就在宋驊影專注於小琢兒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楊宇辰身形微微一頓……琴音清然悠遠,劍光上閃動著流光,楊宇辰的神情怡然帶笑,姿態依舊瀟灑如惜……
琴音劃過最後一道音符,山林恢復了往昔的沉寂……「一琴一劍,默契十足,實在難得。好,好,好!」此時,自林中走出一位清濯的老者,不是別人,正是慕容神醫。「神醫過獎了。」楊宇辰嘴角一揚,朝他拱手,只是眉間忽然閃過一絲異樣。
慕容神醫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苦笑地搖了搖頭,繼而開口道,「三皇子劍法卓絕,造詣奇高,老頭子也想切磋下,這便隨老夫走吧。」楊宇辰抬眸朝宋驊影望去,見她朝自己微笑頷首,略一沉思,便隨著慕容神醫去了。
剛走過拐角處,慕容神醫便轉身回頭,瞭然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呃?」楊宇辰眉間閃過一絲異樣。「臭小子,痛成這樣還能忍,跟你哥倒是同一副脾氣。哼!」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7:14
43-暴雨前夕
「臭小子,痛成這樣還能忍,跟你哥倒是同一副脾氣。哼!」 慕容神醫右手摁住楊宇辰的脈門,左手掠著幾根山羊鬚,閉目凝思……
半晌,他倏然睜開雙目,看著楊宇辰的目光帶著一絲憐憫,輕歎了一句,「果然如此。」「慕容神醫醫術高明,世所難及,但是對這病也莫可奈何吧?」楊宇辰揚起嘴角的笑容,絢爛如花。
雖然他在笑,甚至笑得漫不經心,笑得吊兒郎當,但是在別人看來,卻覺得異常心酸。這種病最忌動情,一旦動了情,便是萬劫不復的開始。但是看他剛才的行為,明知道是飛蛾撲火卻還是樂在其中吧。
「老夫雖然被世人尊稱一聲神醫,但是世上疑難雜症無數,老夫未必都有對症之法。你的病,老夫的確愛莫能助。不過你我相遇總是有緣,這裡有幾顆藥丸你拿著,雖然不能治你的病,不過關鍵時刻也能保命。」慕容神醫搖搖頭,臉上出現一抹惋惜之色,他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淡淡地囑咐道,「下一次,不要再這樣了。」
楊宇辰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嘴角揚著的笑容漸漸消散,他低頭看著手中的藥瓶,眼底閃過一抹悲哀的自棄……
如果還有下一次…… 依舊會如此吧……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兩個月時間過去了。君兒的腿疾在慕容神醫的治療下,進展很快,拄著枴杖已經能夠行走一小段距離了。
這一日,宋驊影正在屋裡陪君兒練習走路。午後的太陽很是毒辣,空氣中沒有一絲風,沉悶得人透不過氣來,不過君兒還在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
君兒腿疾進步神速,就連慕容神醫也歎為觀止,當然這一切,都來自於據而頑強的毅力和艱辛的練習。
「小姐,村子裡的劉老漢在園子外求見。」李叔走進屋子,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君兒停下歇息的間隙才輕輕對宋驊影稟報。
「劉老漢?」宋驊影一邊仔細地幫君兒擦著臉上的汗珠,一邊回應李叔。
「回小姐,就是數月前他飼養的黃牛的了辟腸,後來被慕容神醫醫好的那位劉老漢,小姐應該有印象。」李叔解釋道。
園子裡的事情不都交由李叔親自打理了嗎?劉老漢找自己有什麼事情?宋驊影不解地看了李叔一眼,有看看外面的天色,便吩咐道,「李叔請他老人家到大廳吧,我等下就過去。」
交代好君兒身邊的小書小畫後,宋驊影稍稍整理下便往大廳走去。劉老漢在田里勞作了一輩子,哪裡見過如此精緻的大廳?所以一進來,便一直佝僂著背,恭恭敬敬地站著,一動都不敢動,此時見宋驊影出來,眼裡閃過一陣激動。
東家這麼快就出來見他一個粗人,他能不激動嗎?原本他就怕東家不願見自己,不過虧得家裡老婆子一直催自己來,沒想到才通報一會兒,東家就出來了。
「劉大叔,那頭黃牛可好全了?最近還犯病不?」宋驊影見他如此拘謹,親切地問道。
「全好了,自從那次被神醫醫好之後就再也沒有犯病了,神醫真神啊。」一起起慕容神醫,劉老漢的眼裡滿是欣喜和崇拜。那一日,自己還曾懷疑老神醫的醫術,直直在黃牛面前蹲了大半天,直到中午時分,那黃牛竟真的如老神醫所言,放了一個極響的屁後,便再也不拉了,之後在他的小心照料下,果然不出三天,辟腸就全好了。
辟腸在當世是沒得治的,一旦牛的了這種病,就跟死牛沒有差別了。但是慕容神醫只使用最為常見的大蒜和老白干就能將這絕症給治好了。這以後要是別家的牛得了辟腸,也就都有得救了。劉老漢美滋滋地想著。
宋驊影見劉大叔一談起他的牛來,也沒之前那麼拘謹了,便微笑地問道,「劉大叔親自來園子裡,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老頭子光顧著高興,差點把正事給耽擱了。」劉老漢不由得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對著宋驊影極其認真地說道,「東家,這幾日天氣悶熱,有正值大麥成熟之際,怕只怕一場大暴雨下來,今日的收成就全毀啦。」
最近要下暴雨嗎?宋驊影看了下外面毒辣的太陽,回頭已獲得看了劉老漢一眼。
「東家有所不知,我那老婆子手肘曾經受過傷,一直有點毛病,每逢天降大雨的時候,手肘就會紅腫酸痛,今日早晨,老婆子的手肘又痛了,怕只怕今日就會有大雨了啊。」
東家對村子裡的人那麼好,不僅支付他們工錢,還建造了木製房子給他們住,甚至答應秋收後發放糧食給他們,所以劉老漢才鼓起勇氣來園子裡找東家。
不過他說完這句話,心中也是忐忑的很。要知道,有哪一位東家會因為一個佃戶的一句話,而將地裡的大麥早早給收了?以他的經驗,現在收的話,怕只怕能收到成熟後的七成。
宋驊影之前也聽過搶麥的事情。
往往一場大暴雨下來,辛辛苦苦種了一季的糧食就打了水漂,最後就算勉強搶收了,往往也會因為受了潮而發霉。
「影兒,劉老漢說的話也不無道理。」這時候,慕容神醫自內堂走了出來,對著宋驊影說道,「以老夫推測,所以老夫認為劉老漢的猜測不無道理。」
「東家……」劉老漢看著宋驊影,欲言又止。地裡可是三十頃的大麥啊……
「李叔,你先和劉大叔會村子裡召集大家去收割吧,遲了只怕真的要被暴雨給沖沒了,我這邊看看能不能在召集一些人。」
劉大叔種了一輩子的地,她相信他。「是。」李叔領著劉老漢匆匆而去。
待宋驊影召集好府中此刻閒散無事的嚇人,正欲遣往田里時,卻見慕容神醫副負手而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呻吟了一聲,「這天色變得好快,只怕再過兩個時辰便要下了。」
「二皇嫂,我們也一起去吧。」不知何時,楊宇辰也出現在了大廳。
莊子裡百多位青壯年的勞力,再加上府上三十多位下人相助,終於在下暴雨之前將地裡的麥子全部搶了起來。
村裡的農戶們看著囤積在木屋裡的大麥,滿臉激動。這些可是他們下半年的全部口糧啊,幸好收得及時,不然肯定就要全部壞賬田里了。東家雖然一開始就承諾給他們糧食,但是如果她自己都顆粒無收,又如何分糧給他們?
宋驊影看到他們興奮而又渴望地望著倉中的糧食,心中微歎。這些糧食對於她是錦上添花,但是對於這些佃戶來說卻是雪中送炭……
「鄉親們。」宋驊影請了清喉嚨,對著圍坐在一起的佃戶們微微一笑,「這些糧食如果不是鄉親們盡力搶救,此刻早已爛在了田地裡了,所以為了表示感謝,今日所有參加搶麥的人,除了原本承諾給你們的糧食外,每個人還可以多分到一百斤的大麥。」
宋驊影此言一出,農莊裡頓時傳來一陣歡呼聲。
看著佃戶們滿臉興奮地低頭竊竊私語,宋驊影繼續笑道,「大家今日都很辛苦。所以每人除了可以分到一百斤的大麥之外,還可以領到三十文的工錢。」
三十文!這可是他們整整三個月的工錢啊……
今天雖然真的很辛苦,累到腰酸背疼,但是一個下午就可以拿到三個月的工錢,這股喜悅徹底沖昏了他們的頭腦。
「東家說的是真的嗎?真的可以額外領導一百斤大米和三十文工錢?」「俺家小妹也參加搶麥了,可她才十歲,算不算?」
「對呀對呀,俺娘也參加搶麥了……」宋驊影靜靜地看著激動而興奮的佃戶們,淡淡一笑,臉上自有一股恬淡的清氣。
「不管男女,不管老少,每個人都可以領到等額的糧食和工錢。」宋驊影揮了下手,四周便都安靜了下來。她很少來無白居,和佃戶們接觸不多,不過自此之後,她在佃戶們心中的威信便無形中建起來了。
只見她淡淡一笑,「不過這次多虧了劉大叔,如果不是他來告知,只怕田里的大麥真的就顆粒無收了。所以,這次劉大叔拿三百文工錢和五百斤大麥,不知大家有沒有意見?」
「沒有」這次的確多虧了劉老漢,如果不是他,只怕一切真的就如東家所言了。
東家為人慷慨,賞罰分明,在她手下做事,不管怎麼樣都能吃飽穿暖的。佃戶們此刻對宋驊影的景仰又上升了幾分。
楊宇辰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在人群游刃有餘、自信滿滿、言笑晏晏,耀眼如陽光。她的溫暖不僅給佃戶們帶來希望,卻也絲絲縷縷地照進了他的心底從未被人駐紮過的最深處。
他看著她,眼底深邃莫測。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捲進了一個黑洞,洞裡一片漆黑,深不見底……明知前面可能是無底的漩渦,卻還是步履蹣跚地前進。
沒有結果的…… 她這樣美好,但是,卻總就不屬於自己。
楊宇辰眼底閃過一絲唾棄的自嘲,胸口像是被大石頭壓住般沉悶,慢慢地,他靠著牆壁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淅瀝瀝的下個不停的雨終於停了。不過這時候天色黑暗,山陡路滑,小路泥濘,極是難走,於是府上的下人們都選擇留在村子,等明日太陽出來後再走。
楊宇辰看出宋驊影惦記君兒,便尋農戶找了兩雙木製的雨鞋,由自己陪著她上山。
天黑路滑,又下過雨,山路確實難走。兩個人靜靜地走著,都沒有說話,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異的味道。
忽然,只聽宋驊影「哎呦」一聲,一直假裝不在意卻時時刻刻注意她的楊宇辰眼疾手快地將她撈在懷裡。
「二皇嫂,沒事吧?」宋驊影見他蹙著眉頭,目光灼灼,似擔憂有似不捨,心突然跳了一下,呆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個姿勢太過曖昧,忙推開他,「應該沒事,你放開我,我試著走走看。」
話雖這麼說,但是她心中卻在暗自叫苦。她從小到大雖然備受欺凌,卻終究還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這種農戶家的木製鞋子連看也沒看過,更逞論穿了。此時腳上只怕早已摸出了水泡,這還不怕,怕的是剛剛一腳踩在凸出的石子上崴了一下,此刻……
昏暗的燈籠光照下,楊宇辰很容易就看出來她臉上隱忍的疼痛。
「二皇嫂,讓小弟背你吧。」
見宋驊影似有推脫之意,他眸中閃過一絲寵溺,對她說道,「二皇嫂一向行事瀟灑,難道這時候還在意男女授受不親這樣的古訓?崴了腳,這路上不能走路,更何況小弟也實在不放心留你一個在這山中。再說崴了腳可大可小,慕容神醫此刻就在山上,早點治療對傷處很有好處。」
宋驊影知道他所言不差,事急從宜,也就只能這樣了。她微微點了下頭。
趙管家傳信給寧王的時候提起王妃,說她為了保佑他的平安,帶著侍婢到城郊的庵堂裡吃齋念佛,為他祈福。
寧王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嘴角勾起一抹瞭然的笑。為自己祈福?可能嗎?不過,她倒是聰明,為自己找了個這麼完美的接口。
這一信息,讓早已對她停止了調查的寧王重新燃起了興趣。於是他便派人暗中調查,這次,不知為何,很容易的就查出了她隱居在城郊的無百居。
今日,他的馬車剛剛抵達城郊,看天色似有一陣強大的暴雨。 他便想起黑鷹調查到的消息,無百居就在這墨山之中。
不知頂著他的名義在外面過悠哉日子的王妃,在這山中過得可好?難道她就不覺得要付出點代價嗎?寧王看著不遠處那悠悠的墨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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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兄弟相爭
坐在輪椅上的君兒靜靜地看著不遠處背對著他負手而立的子。
他身著名貴錦衣綢,漕背影修長,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窗外的稀疏的雨,衣袂隨風勁透飛揚.整個人透出極為淡薄的感覺。
自從來到客廳後,他知道姐姐不在後便再也沒過句話。君兒靜靜地打量著他的背影,細細地瞧著每分流光在他身上散發溢彩。
忽然他轉過身來,嘴角淡淡笑,似是對著君兒,又似自言自語道:「非言非默,不動不奇,倒有個好弟弟。」
他儒雅的面容器宇軒昂,微微笑,則更顯豐神俊朗。雖不似孤高獨絕,卻透露出股清透如霜的氣韻……
雖然他沒有自報姓名,但是從他的聲音中,君兒已經猜出他的身份。「您是在誇獎君兒嗎?」宋驊君纖雅的面容淡淡笑,不動聲色地望著他。
開始猜出他身份的時候,他的確有緊張。姐曾過,來無白居是打著給寧王祈福的招牌,但是現在寧王不僅從奕國回來,還親自上門逮人……
不過,他知道,聰明如自家姐姐,定然會有萬全之策。「誇?也可以麼吧。」或許是常年坐輪椅的緣故,眼前孩子看起來比般同齡的孩子更顯內斂,無形中自有股清淡之氣。很少有人能讓自己下就看上眼,但是他似乎是個例外。
寧王靜靜地打量他。因常年久居屋內的關係,他的面容白皙若霜雪,眸瞳漆黑,但是眼底乾淨而澄澈。面容纖雅卻不顯病態,雖是少年卻帶著幾分清靈秀氣,他的笑容很乾淨,也很親切,但是無形中卻對自己帶著幾分戒備。
「您不也有個好弟弟嗎?」宋驊君想起經常帶著小琢兒陪自己玩的楊宇辰,淡淡地道。
「知道的身份?」寧王眉間閃過絲意外,因為自始自終,他都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身份。就連眼前的宋驊君也是因為派遣黑鷹調查過後才知道他的存在。
「寧王威名遠播,下人莫不敬如人,君兒自也是聽過的,如果君兒沒猜錯的話,」宋驊君見他微挑挑眉峰,繼而淡淡笑,「君兒該叫您聲姐夫,對嗎?」
站在宋驊君面前的人,的確是因暴雨突至而突發奇想去無白居找逃妻的寧王。「姐夫?」寧王玩味地重複個名稱,俊顏挑著唇畔的笑意,「好陌生的稱呼。」
但是,不知為何,陌生的稱呼,卻莫名地讓他的心情忽然變得愉悅起來。
正著,外面突然傳來陣喧鬧聲……
寧王和君兒起往外看去……
天黑路滑,但是在楊宇辰樣的高手眼中,些自然構不成困難。他原本就輕功絕頂,即使背上背個宋驊影,也絲毫不影響他的輕功。只見他提氣在林間飛躍,腳踏樹枝,足不著地,如股輕煙般,很快便到無白居。
「沒想到三殿下的輕功麼好,以前還真沒看出來。」宋驊影著輕輕拍下他的肩膀。
宋驊影以前雖然也知道他輕功不俗,但是卻沒有像此刻麼感受強烈。似乎只閉上眼的功夫,耳邊山風呼呼而過,待得再睜開眼,無白居熟悉的院落便出現在眼前。
楊宇辰肩膀僵,感覺到背上的嬌軀溫暖柔軟,出的熱氣噴在頸脖之間,他的臉上閃過絲赧然之色,心口砰砰地跳。幸好宋驊影此刻正在他的後背,看不見他臉上的神色……
「如果二皇嫂喜歡……」 楊宇辰速度太快,瞬間便閃進大廳,所以沒有沒有看到小蝶小舞焦急的神情。當他定眼看到大廳中那抹悠淡而修長的身影時,腳步個踉蹌,差要將背上的宋驊影給甩下來。沒有完的那半句話,也僵硬在嘴角……
伏在他後面的宋驊影也感受到他的異樣,眸中閃過絲茫然,順著他的目光瞧去……
寧王!?他怎麼會在裡?!饒是宋驊影再淡定,此時也很難再維持地那麼從容。
無白居是和君兒筆畫親自設計,草木親自挑選,經年之久,慢慢建造起來的。只有裡的自己才是最真實的自己,不想就樣暴露在別人面前,更何況眼前的人是直想要保持距離的寧王。
宋驊影倒抽口冷氣,迅速低垂眼眸,指示楊宇辰先將自己放下來。就算兩人之間有過協議,但是在別人眼中,他們還是對夫妻。當著相公的面,伏在小叔子背上,當真是……宋驊影暗中想想,也實在有些囧。
二皇兄回來…… 僵立的楊宇辰腦中直盤旋著個消息,脊背有些發寒,雙腳僵硬地站在那裡,動不動。
「三皇弟樣背著不嫌累麼?」那抹悠淡的身影緩緩地開口。似嘲弄似倨傲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嘴角的笑依舊溫和如此,眼底卻似乎跳躍著簇似有若無的火焰。
楊宇辰死死地瞪著楊宇凌,很用力的瞪著他,眼中閃過絲複雜的情緒。楊宇凌也看著他,不過,他的嘴角依舊帶著最溫和的笑意……似乎對一切,他都有成竹在胸的把握。
楊宇辰原本清亮的眸瞳在見到楊宇凌眼底的火焰時,漸漸暗淡下來,最後,是片灰敗……心中湧起股無言的酸楚,濃濃的自棄溢滿胸口。
他直以為二皇兄不會注意到,但是他也直知道,是在自欺欺人。麼美好,喜歡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任何懸念。聰明如二皇兄,又豈會真的放走顆珍寶?
股永遠也得不到的恐怖自腳底慢慢升起,他慢慢閉上眼…… 心,忽然很疼。
疼得他四肢百骸都酸軟無力,疼得他胸口如被千萬根針扎,疼得他動彈不得……也就只是那麼瞬,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底已經只剩清冷片。
嘴角慢慢勾起,眼角揚到完美的角度,他的笑容如往昔的邪惡,「二皇嫂重死了,以後再崴腳,小弟可就不背。」
他邊碎碎念地埋怨著,邊將宋驊影放置在旁的紫檀木椅上,還不忘抬頭朝楊宇凌壞笑,「如果早知道二皇兄在此,小弟就不用受份罪。」 他的笑容如往昔的完美,但是嘴角的僵硬又如何能瞞得過從小起長大的寧王?
寧王臉上不動聲色,只是淡淡笑,「二皇嫂次受傷多虧有在,三皇弟份恩情二皇兄記下。」
「二皇兄記下就好,就算不記著,小弟也會找討的。」楊宇辰嘴角勾,沖宋驊影燦爛笑,似乎剛才的尷尬不曾發生過,「既然剛才那份情二皇兄承,那麼小弟就好人做到底,就去找慕容神醫過來。」說完,也不等宋驊影回答,只眨眼的功夫,便飛身離開大廳,只是身形似乎有些踉蹌。
君兒注意到自楊宇辰走後,大廳裡便瀰漫著股很壓抑的氣氛,沉默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姐姐低垂著眸,故作若無其事地喝著茶;而寧王卻靜靜地看著,墨玉般的瞳眸閃過絲複雜的情緒……
雖然跟寧王才第次見面,才過不到三句話,但是他與身俱來的威儀早已折服自己。他知道,他配得上姐姐,而且他們之間,也並不像姐姐得那麼毫無情意……至少,他感覺到空氣中瀰漫著的曖昧。
他苦笑地搖搖頭,便推著轉軸,悄悄地離開大廳……「怎麼,不歡迎本王來園子?」寧王似笑非笑地看著,慣溫和的笑在面前變成譏誚,「還是嫌本王的出現破壞的興致?」
「王爺不是答應影兒不再調查下去嗎?怎麼又找到無白居來?」宋驊影看著他笑,笑容卻極其冰冷,「王爺不會是要告訴影兒是有人故意透露的吧?」
「如果世人知道,向外宣佈留在庵堂為本王祈福的王妃,其實直都住在舒適無比的園子裡,每大魚大肉,日子悠哉無比……後果會如何?」寧王清冷地目光帶著抹狠厲。
「或者,王爺大怒之下,來個大義休妻吧,王爺覺得個提議如何?」宋驊影不甘示弱地回敬。
「一年之約還沒到,就麼急著想逃開本王?」意識到沒有絲毫將自己放在心裡,不知為何,寧王忽然覺得心口滯,有種被大石頭壓住的沉悶感。種感覺,在剛剛見到三皇弟背著的那瞬間,也曾出現過……
見宋驊影慢慢地品著茶,似乎沒有回答他的意思,他又忍不住冷聲道,「如果想著離開本王後留在三皇弟身邊,本王告訴妳,想都別想!」
寧王是不是想得有點多了?宋驊影有些迷茫地放下杯子,拿出帕子擦擦嘴角,準備給寧王好好解釋下,要不然人家以為帶壞他弟弟可就不好。
可是,還沒出口,寧王便又開始給定罪。「三皇弟不是可以隨意玩弄的人,也不是寄托傷情的所在,如果沒事,以後離他遠,不然,後果不是可以承受的!」寧王盯著,字句的警告。
三皇弟的病情他很清楚。生心脈受損,平日保養著也沒什麼事,但是最忌諱的便是心情浮動,旦情緒過於激動或者悲傷,心病就會發作出來,輕者心口疼痛,重的話會立即昏迷。情之字,對於他來便是毒藥……
但是……寧王卻沒有想過,難道真的只是因為楊宇辰的病而讓宋驊影不要接近他嗎? 寧王他為自己的自私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卻終究還是忽略自己心中的真正所想。
玩弄?寄托傷情的所在?些話從何起啊?宋驊影忽然發現,跟這個自奕國回來後的寧王溝通起來,很有些困難,微蹙下眉頭。
「王爺您覺得三殿下是影兒寄托傷情的所在?」宋驊影很「委婉」地試探道。
記得寧王曾誤會自己與落華影的幕後主人有染,當時自己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是他就麼當真。那麼此刻他所謂的自己的傷情對象,指得應該就是落華影的幕後首腦。難道聰明絕頂的寧王殿下找到所謂的幕後首腦?
可是那位幕後首腦明明就是自己,他又從何處找尋?宋驊影很幸災樂禍的猜測,難道寧王又開始犯傻?
「落——華——影——」寧王忽然將落華影三個字的聲音拉開來念,繼而冷冷地看宋驊影眼,眼底閃著絲得意,「三個字,莫不是就代表著秋沉落,李穎華和宋驊影吧?」
怪只怪自己當初起名太過隨意,怨不得誰。宋驊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端起茶,慢慢喝口。
三殿下是去請慕容神醫,怎麼請到現在還沒來呀?再麼下去,寧王只怕要將自己的老底都給掀出來。
落兒和穎兒如今正在奕國,寧王也是自奕國剛回來,他能猜出落華影三個字背後的意義,也無可厚非,於是,便順手推舟地承認,「的確,三個字代表著三個人。看來王爺對些都清二楚。」
「本王真是小瞧,原來跟聞名江湖的秋華雙月竟有如此交情。不過秋華雙月畢竟是秋華雙月,不僅在江湖中是人人殷羨的神仙眷侶,就連在廟堂之內,也是羨煞旁人。想必也不可能沒有聽過奕國穎華公主下嫁新科狀元秋沉落之事吧?」
原來如此…… 寧王與原劍昀真不愧是好兄弟,都是樣的不分。不過落兒扮裝時日已久,言行都有模有樣,也難怪他們看不出來。
看來寧王是將落兒看出落華影的幕後首腦,而自己傾心仰慕的人便是落兒……真是有夠狗血的。
難怪寧王擔憂三殿下做自己傷情的寄托之所。宋驊影低垂著眉眼,臉上忽明忽暗,閃過各種情緒,些表象看在寧王的眼裡,無形中便證明他的假設。
原劍昀已經到奕國,只怕狀元府娶公主的事情也不會那麼順利。只是,寧王並不打算將穎華公主與原劍昀的事情告訴宋驊影,或許是出於私心吧。
但是他有所不知,比起他零零碎碎的揣測,宋驊影對一切內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7:23
45心有所屬
既然寧王親自來逮,宋驊影也只能無奈地打算回寧王府,只是話剛出口便被寧王給噎回來。
「本王次出使奕國,路上風塵僕僕、舟車勞頓正想找個清淨地休養休養,園子倒挺精緻的看來本王也不用另去別處,在休養也不錯。」
得好像他還多勉強似的。宋驊影無奈地朝翻個白眼。
正好下人來報,山上園子裡的果子可以收,宋驊影看看日頭,朗氣清的,便想著帶小琢兒去果園裡走走。
不過小琢兒聽,很是興奮,邁著小腿肚就跑去找小舅舅,半路碰到二舅舅……最後變成集體出遊。
不知不覺秋已經到,空蔚藍如洗,地上金黃片……
還沒有到達果園,果子成熟的芳香便撲面而來,醉人心脾。山坡上的果子品種不少,分好幾塊大區,每區種上種果子,遠遠看去,便看到金燦燦的黃梨,圓溜溜的葡萄,紅彤彤的蘋果和山楂也掛滿枝頭。
楊宇辰抱著小琢兒走在最前面,宋驊影推著君兒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而寧王則很自然地與並肩而走。
停在腳步,站在斷崖之巔,抬眼望著遠方,只見空蔚藍如洗,山巒空靈悠遠,縷縷輕風帶著果實的濃郁香甜,撲面而來。深吸口氣,似乎整個肺部都洗滌遍。
宋驊影不經意地側臉,瞥到寧王直望著西北方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宏遠寺。只見寧王抿著薄唇,目光直卻沒有離開過建築古樸的宏遠寺,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宋驊影腦中也不由得想起當初在宏遠寺裡的情景。
那次的寧王才華卓絕,自己即使用盡心思,也難不住他,就連隨手拿起的書,隨便報出第幾頁第幾行第幾個是什麼字,他都能回答的出來。記憶力之強,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可去過宏遠寺?」寧王看眼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的宋驊影,轉頭又看著宏遠寺的方向,幽幽歎,眼底帶著絲迷離的酸楚。
為何他會如此問?難道是他忽然想到什麼? 宋驊影腦子時有混沌,仔細瞧瞧寧王的臉色,又覺得他似乎只是隨口問,其中並無任何深意。
「難道寧王去過?」
不承認也不否認,是保護自己的方法之。寧王對宏遠寺如此念念不忘,只怕是因為暖水袋姑娘吧。只因救過他,甚至連面都沒見上,寧王就對如此情根深種?宋驊影又不解地看寧王眼,並且,在寧王臉上看出一抹傷感……
「嗯。」寧王沒有回頭,目光悠遠而深沉,緊緊盯著宏遠寺的方向,薄唇緊抿成條直線,眼底閃過絲複雜的情緒,「那裡……有個人,對本王來很重要。」
見宋驊影沒有回答,他也不在意,繼而苦笑道,「可惜本王去那麼多次,卻每次都失望而歸……難道這輩子,便再也沒見面的機會了嗎?」
他竭盡所能,布下天羅地網,卻還是找不到關於她的任何訊息……
楊宇辰聽到楊宇凌提到宏遠寺,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下來,待得他聽到楊宇凌句話時,心中不安的感覺就越加濃烈。
以前從沒聽二皇兄提過宏遠寺裡有什麼人對他來很重要,倒是自從那次與二皇嫂在宏遠寺裡巧遇而未見之後,二皇兄跑宏遠寺才勤快起來,甚至與星空大師成莫逆之交。聽他的口氣,那麼人絕非是星空大師,難道……便是當初在宏遠寺現身的二皇嫂?
想起當初二皇兄聽到禪院裡的對話時,臉上出現的激動神色,他似乎意識到些東西。或者,是他將二皇嫂當成別人吧?想到此,楊宇辰慢慢轉身,若有所思地看宋驊影眼。
「王爺您確定您心中所想的那位在宏遠寺?據影兒所知,宏遠寺裡住著的,可都是和尚呢,難道王爺您……」
宋驊影故意歪曲事實,然後引開話題。實在是提起宏遠寺,的心中便感到強烈不安,總覺得自己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遺落在宏遠寺,但是回去後很仔細的找過,卻沒有遺失任何東西。
「本王雖然不喜歡,對原紀香的美色也沒有心動,但是心中的那位卻絕對是無庸制疑的。」寧王嘴角露出抹苦笑。他也不知為何,竟然給宋驊影解釋了起來。
「影兒之前直以為自己佔便宜,卻原來虧大,真是失策啊失策。」宋驊影見寧王挑著眉峰,不解地望著自己,便故作不悅地道,「能被王爺看中的人絕對不會簡單,這樣的人,王爺您覺得會屈居側妃之位?影兒的存在必定是阻礙您與她在一起的絆腳石,是也不是?」
「嗯!妳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寧王的眼睛深黑如墨,眼底無波無痕,不經意地道。
「何止是幾分道理?王爺您還記得嗎?當日們訂立協議的時候,您等年後影兒離開的時候,順便將原側妃也給帶走,是也不是?當初,您存的便是個心思吧?影兒不但不是您的絆腳石,還會幫您搬開另塊石頭,難道您不覺得該做什麼表示表示?」
宋驊影堅信寧王在年之內絕對找不到暖水袋姑娘,所以起話來臉不紅氣不喘,沒有絲毫退縮。
「待回到寧王府……」寧王臉的平靜,但是下面的話卻顯得猶豫。「就將離合書交給影兒,是不是?」是當初在皇后生辰的夜宴上幫他時,他親口答應的。只是當時寧王忙著去奕國,所以事情便耽擱下來。
麼隨意地跟自己談論著自己心目中的,還麼迫切地想要離開,看來對自己是真的沒有任何心思。原本心想離得遠遠地,但是當知道自己在心中沒有絲毫的份量時,心中還是有些沉悶。
如果寧王知道其實站在他面前的個人就是他心心唸唸要找的暖水袋姑娘,只怕掐死的心都有。
(離合書與休書有類似,不過比休書要高級,類似與離婚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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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寧王囧囧
身穿一 襲淡色錦衣的寧王負手而立,靜靜地看著眼前山澗清泉順著崖壁,流到下面的湖裡,濺起串串水珠,周圍水氣氤氳。
在無白居裡住幾日,他便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園子。 看得出來,這裡的草木都是精心挑選,亭榭都精心雕琢,看著賞心,住得更是舒心。
今日他起得很早,便獨自出來散步。自他所住的院子順著小徑走來,路上奇花開道,進了百禽園後,更是玉石為階,楓樹為景,別具風情。
百禽園裡的奇珍異獸著實讓他大大開眼界。
天色還很早,東邊晨光初透,帶著抹橘紅,空氣中也蒙著層淡淡的白霧,這個時辰大部分人都還在夢鄉之中,但是園子的動物卻早已活躍開來。
些奇珍異獸似乎都頗具靈性,明知道他在看它們,卻還是不管不顧地繼續過自己的日子。
他長身玉立,靜靜地看著水禽在湖裡梳洗整理、追逐嬉戲,丹頂鶴伸長著脖子在湖邊走來走去,金絲猴揉著惺忪睡眼搖搖晃晃地飄蕩出去覓食……整個百禽園熱鬧非凡,充滿的生機。
水氣氤氳,湖光粼粼,倒映亭閣,周圍又是些靈性十足的小動物,他頓覺心情舒暢,劍眉般的眉毛舒展開來,臉上透著幾分空靈清雅。
他慢慢地轉過身來,看著不遠處的亭子,忽然心中一驚……看著那三個字,不會是他眼花吧?寧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揉揉自己的眼睛。
藏墨亭--
那三個字,筆力遒勁,韻味十足,赫然便懸掛於亭簷之上,如何會有錯?
藏墨亭--
藏墨--
為何座百禽園中會有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亭閣?
難道就只是偶然?
寧王心中訝異,他目光清冽地望著三個字,腦中閃過道奇異的靈光,但是只瞬間便消逝無蹤。他眼見不遠處的藏墨亭中似乎有些動靜,便慢慢地走過去。
很快,寧王便到藏墨亭之下。他抬頭望去,只見藏墨亭通體雪白,似乎是玉石雕建而成,亭外隨風飄揚著層層幔布,它臨湖而立,地勢頗有些高。除旁的玉石台階可以拾級而上之外,旁邊還有道傾斜的斜坡,似乎是專門為腿腳不便的人專門設計的。
寧王拾級而上,透過飛揚的幔布,他看清楚裡面的人。「姐夫?」君兒抬起頭見是寧王,眼中閃過絲驚異。此時的宋驊君面容纖雅卻略顯蒼白,眼底還帶著絲疲憊,想來是夜沒睡。他的身後站著位俊朗少年,此刻也有些意外地望著寧王。
姐夫?比起第一次的生疏,這次,君兒叫得很自然,但是聽在寧王耳中卻覺得有些諷刺。前幾日出遊時,影兒還不忘提醒他回到寧王府後便給離合書。
「嗯。」寧王微微應下,目光瞥到君兒手中的畫筆,順著畫筆看過去,卻見桌案上攤著幅畫卷,畫中是只活靈活現的小松鼠。
似乎是為應和寧王的注意力般,仰面躺在桌案底下的小纏「咯吱」聲躍上桌案,雙黝黑的瞳眸眨不眨地盯著寧王。
畫中的小松鼠與眼前只如出轍,想來便是照著它畫的。寧王不由自主地拿起桌案上的那卷畫,仔細看看,眼底閃過絲讚賞。
「這隻小松鼠畫得倒是挺可愛的。」寧王看著手中的畫卷,讚賞道。忽然,他聽見陣「嗚嗚」的聲音,抬頭看,卻見那隻小松鼠噘著嘴,張著眼睛幽怨地瞪著他。
難道它聽得懂人話?因他誇畫中的它而不是現實中的它,所以它在抗議?寧王心中大奇,眉峰微挑,緩緩伸出手去撫摸下它的小腦袋,它非但沒有抗議,反而很親暱地撲到寧王身上,埋在他的懷裡,小腦袋撒嬌地蹭來蹭去。
君兒嘴角抽下,心中暗歎,好只好色的小松鼠。現在他終於可以確定只松鼠是屬母的。
「當然,這只松鼠長得也不錯,就是瘦。」感覺到懷中的小松鼠竟然在向自己撒嬌,從未被動物親近過的寧王有些無奈地苦笑,不由地拍拍它的小腦袋。
「姐夫有所不知,當初撿到小纏的時候,它簡直瘦得不行,還中了毒,養很久才恢復過來的。」君兒無意中出句話,當他完後才意識到,當初撿到只小松鼠的時候,寧王就在禪院之外。
他這麼聰明,會不會想起什麼?句話會不會無意中害姐姐?小君握緊寬大衣袖中的手,惴惴不安地看著寧王。
聽到句話,寧王腦中忽然閃過道靈光,但是那道靈光實在太快,快得他還沒意識到便已消失。
「中過毒嗎?」怪不得長得瘦不拉饑的。寧王撫著小纏軟綿綿的毛皮,想不通自己什麼時候動物緣麼好。
「不過是很輕微的毒,也不是很難治。」「它叫小纏?」的確是有點纏人哎,對他個陌生人也熱情的叫人心驚。
「姐姐說,當它撒嬌的時候叫小纏是沒錯的,但是當它裝乖的時候就應該叫它『小嬋』,吃東西的時候叫『小饞』,生氣的時候叫『小殘』。」君兒想起姐姐對著小猴子叫著各種名字的時候,纖雅的面容上會心笑。
在他的印象中,宋驊影獨立而堅強,沉穩而內斂,卻沒想到居然也會有如此可愛的面,倒真讓他有些意外。
君兒見寧王將注意力放在小纏身上,心中頗有些不安,生怕此刻賴在寧王懷裡的小纏會讓他想起什麼,便轉移話題,「姐夫大早的,怎麼會來裡?」
「睡不著便出來走走,走著走著便來裡,沒想到小小的無白居內居然隱藏著如此多的意外驚喜,也難怪你姐非要離開寧王府。」寧王有些感歎。
寧王府畢竟是王府,建築設計是不會比無白居差,但是卻總不如無白居舒服。
這裡環境幽雅,日子過得也很安逸。二十多年來,每時每刻,他都在忙碌中度過,為成為最優秀的皇子,為得到父皇認可的目光,他用盡心力去學琴,學棋,學畫,學兵法,學武功……從來沒有刻停止過努力。
在無白居的段日子,他才真正知道什麼叫安逸。原來,日子可以過的如此簡單。沒有做不完的國事,沒有學不完的才識,在這裡和他們起,每可以曬曬太陽,釣釣魚,飯後在山間田野裡慢悠悠地走上一圈,平平淡淡,簡單而溫馨。漸漸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然有些習慣樣的平靜……
「聽個百禽園是為而你建的?」看著眼前的宋驊君,他忽然有些羨慕,因為他姐姐將他放在心頭上疼著。然而的她心目中,卻連位置都沒有留給自己……寧王忽然覺得自己有辛酸。
放不放自己在心上又如何?反正年後也會離開,待自己找到暖水袋姑娘後……他的眉間微微蹙下,握緊身側的手,告誡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下去。
「姐姐知道君兒喜歡畫畫,而且最喜歡畫的便是飛禽走獸,但是君兒以前腿有隱疾,不能出門,所以姐姐便命人建造百禽園,園中的些動物也是不久前才運來的。」
些飛禽走獸比之皇宮也毫不遜色。落華影究竟富裕到什麼程度?宋驊影究竟在落華影中充當什麼樣的角色?寧王腦中閃過絲絲疑問。宋驊影叫他不要再調查,究竟怕自己查出什麼?寧王眼中閃過絲精光。
宋驊影就像個難解的謎,對解的越多,就越是好奇,越是想解開謎底。
「喜歡飛禽走獸?」以他的性格,水墨青山應該更適合他吧?
君兒見他問起,眉宇間展開抹興奮的笑容,「原本君兒最喜歡畫的是花草蟲魚,不過自從見過畫聖藏墨的畫之後,便漸漸的喜歡上畫飛禽走獸。」
宋驊君忽然想起,前次在宏遠寺的禪院裡,寧王對藏墨的評價。猶記得他,藏墨生性孤僻,行事乖戾,他筆下的水墨花草筆畫般,意境不雅,沒有可取之處。
藏墨是他敬仰的神,是他難以企及的高度,是他努力和追求的目標,他對藏墨的景仰不是幾句話可以說的清的。所以,他記得當時自己聽到句話的時候,很是生氣。
君兒原想轉移話題,卻沒想到無意中竟偏偏繞到正題上去……如果宋驊影知道他弟弟此刻正在不知不覺地將她「賣掉」,不知會怎樣的欲哭無淚呢。
藏墨?!寧王的嘴角再次抽了下,他抬眉仔細地打量眼面前略顯興奮的宋驊君,忽然覺得有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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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7:35
47擦肩而過
藏墨?!
寧王的嘴角再次抽了下,他抬眉仔細地打量了眼面前略顯興奮的宋驊君,忽然覺得有點囧……
「不過藏墨筆下的花草不是孤傲不群便是帶有憤世嫉俗的不是所以人都會喜歡他的,不知道姐夫對他是如何評價?」君兒早就在禪院裡聽到過寧王對藏墨的評價箘箸箊箋,蓓席蒼蓄他如今這一問,多少還帶著點不悅。
上次在宏遠寺的禪院之外,故意說藏墨的畫作沒有一點可取之處,但是那個她卻道出了自己的心聲。她說藏墨的畫作乖戾卻也豪放,孤傲不失其率真;她說藏墨是一位至性至情之人;她說藏墨或許也想做一個哭之笑之的性情中人,只是現實的狀況讓他只能掩其鋒芒……
這些話,每當午夜夢迴的時候,一遍遍的在自己耳邊縈繞。
她僅僅從幾幅畫中,就能道出自己笑容下的悲哀。雖然沒有見過一次面,說過一次話,但是,她卻是最懂自己的人,這樣的她,如何能讓他不心動?
自己曾發誓,這一輩,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原以為,這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但是卻偏偏讓自己遇見她,讓她救了自己……
情根深種,奈何緣分淺薄。他苦苦追尋著她,而她卻似乎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沒有一點蹤跡可尋……
當初星空大師將紫色十八學士的茶花苗交予自己的時候,還交給了自己另外一件東西……他撫著懷中那張薄薄紙,心中悠悠一歎。
「姐夫?」宋驊君見這個一向笑得溫和的寧王殿下呆呆地站立著,臉上一一閃過心酸、淒楚、脆弱等神情,不由的大奇。
「呃……」被他這一叫,寧王頓時醒悟過來,臉上閃過一絲赧然,自己居然當著君兒的面,發起呆來。他隨即彎起唇角,淡淡一笑,不答反問道,「君兒為何如此藏墨?」
「傳言藏墨生性癲狂,桀驁不馴,是一個哭之笑之的性情中人。他的畫風亦顛亦狂,亦憤亦悲,似乎滿懷酸楚,卻又孤高卓絕,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他的書畫之中。」因為是自己最為崇拜的偶像,所以宋驊君竭力說服寧王。
除了暖水袋姑娘之外,竟然還有人能對藏墨有如此精準的評價,倒是讓他有點意外。君兒認真說服自己認可藏墨的樣子,還蠻可愛的。
宋驊君見他不在意地一笑,以為他還沒有被自己說服,便加了一句,「其實不止君兒喜歡藏墨,姐姐也很喜歡他。」
她也喜歡藏墨?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寧王心中忽然閃過一絲雀躍,暗中竟有些竊喜,不知不覺中,嘴角也微微揚了起來。
寧王心中暗喜,面容上卻不動聲色,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
「藏墨雖然盛名在外,不過他的畫作卻很少在外流傳,姐姐之前費勁心力也沒能尋找到一幅,不過在君兒生日的前夕卻陰差陽錯找到了這幅藏墨的《蒼漠孤鷹圖》。」君兒示意站在一旁的秋亦青自暗閣中取出那幅《蒼漠孤鷹圖》,展開在寧王面前。
上次在皇宮裡,父皇要她與原紀香挑選珍品,她挑的便是這幅畫。但是很多妃嬪都笑話她「目光獨到」,一個粗俗的人竟學別人附庸風雅,更有甚者,當她故意在大家面前展開這幅畫時,大家都笑了起來。
《蒼漠孤鷹圖》,畫的只是一隻醜陋的孤鷹而已,與她在外的狼藉名聲倒是相配。當時她毫不猶豫地挑中這幅畫時,自己的心忽然跳了一下。不過當時自己也被外界的傳言所蒙蔽,下意識地以為她能挑中那幅畫,不是沒眼光,就是故意引起別人的注意。
卻原來,她一直在費心找尋藏墨的真跡……
藏墨的真跡……其實這有何難?寧王目光略過一旁齊全的畫具,手心微癢,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卻終究還是克制住了。
「這是你畫的?」他拿起一旁木匣子裡的畫卷,緩緩展了開來……
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衣衫破空的輕響,只一瞬間,楊宇辰便站在了他們面前。只見他面帶焦急地問道,「你們有沒有看到二皇嫂和琢兒?」
「她們怎麼了?」寧王心中一驚,眉宇微蹙。
「侍女說今日一早起來便沒有看到她們,現在整個園子的人都在到處找她們,可是外面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到,所以小弟便先來這裡問問。唉,她們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真是急死人了。」楊宇辰俊美的面容上出現了難掩的焦慮。
「或許是散步去了。」
「這個時候,她們一般還賴在床上的,怎麼起得來散步?更何況外面守門的下人說根本沒見她們出去過。」
寧王手一鬆,沒有展開的畫卷就這樣緩緩地滑落在地上……
他卻不知,因為這幅沒有展開的畫卷,暖水袋姑娘的真相就這樣與他擦肩而過了……
「你懷疑她們被人劫走?」寧王面容微斂,眉宇緊擰。
「二皇兄,以『他』對付你的手段,你以為沒這種可能嗎?」二皇兄住在這裡的消息很可能被那人得知了……對於那個人,自己早該堤防的。楊宇辰懊悔地握緊身側的手,恨恨地想到。
他不會對琢兒怎麼樣,但是對二皇嫂就不好說了,如果他膽敢……楊宇辰心中閃過一絲狠厲。
秋亦青聽見宋驊影失蹤,也有些焦急。他是秋沉落派給宋驊影的暗線中唯一明面上的一位。如果少主知道她的好友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失蹤,不暴怒才怪。他忽然想起,在寧王到來之前,百禽園中曾有一點異動,當時他以為是動物發出的聲音,所以也沒有在意,現在仔細想來……
當秋亦青說出這番話時,兄弟倆用力各自扯著他的一雙手臂,急切而又異口同聲地問道,「哪個方向?!」
「西北……」
他話還沒說完,手臂便被甩開,卻見眼前人影一閃,兄弟倆都實戰輕功拔腿往西北方向奔去,很快,背影便只剩下兩個小小的黑點……
「姐姐……真的被人……劫走?」君兒自從聽到他們的對話後,就一直處於心驚狀態,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卻見眼前的兩個人也都失去了蹤影。
「少爺請放心,無白居周圍有碧落宮的暗線守護,小姐不會出什麼事的……」剛才他為了不暴露身份,才沒有召暗線詢問。
這時,只見他自懷中拿出一個製作精緻的細笛,很熟練地放置在唇邊,緩緩吹了開來。細笛的聲音很是尖細,不一會兒,便自園外飛進來一個人影。
那個人一身黑衣,臉上蒙著黑巾,頭上也蒙著黑布,至於一雙沉暗的雙目。秋亦青暗自吩咐一聲,那人領命後,便飛快離去。
當他彎腰撿起地上被自寧王手中滑落的畫卷,恭敬地放置在宋驊君面前。
那是一副水墨青山……只是畫中有一行詩句。
「這首詩是姐姐親手提的。」
百禽園大的讓人匪夷所思,它佔了幾乎三分之一的墨山。西北只是一個大概的方向,進得裡面後,只見叢林密集,岔道不少。
但是出乎意料的,在關鍵處,竟有一些指標性的方向……
楊宇凌與楊宇辰對視一眼,兩人目光均是一沉……看來她們兩個真的被人擄走了,而那個人,是故意的……
不過這樣看來,她們兩個現在還不會有生命危險,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
兄弟倆加快腳程,凝神屏息,一路往前飛奔,前面漸漸地出現了幾個黑影……兄弟倆對視一眼,加緊腳步,竭力狂奔。
忽然,前面出現了一條岔道,兩條路,一南一北,卻沒有任何指標性的方向標,眼見背著小麻袋的黑衣人朝南而去,而背著大麻袋的人往北飛奔。
「琢兒是你帶出來的,她的安全由你負責。」寧王看了楊宇辰一眼,轉身便往北邊的方向奔去……
但是二皇嫂……楊宇辰身形僵硬了一下,無奈地歎了一聲,起身往南奔去。
寧王一路往北飛奔,繞過一片草地,當他剛走進一處茂密叢林的時候,便感到一陣濃烈的殺氣,他慢慢地停下腳步,凝神屏息,犀利的目光緩緩地掃過四周,嘴角慢慢揚起他慣常的溫和笑容,「本王已經來了,何必還要躲躲藏藏?」
他的話音剛落,叢林深處,無聲無息地飄來幾具幽靈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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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莫名心疼
他的話音剛落,只見叢林深處,無聲無息地飄來幾具幽靈般的身影……
這些人,全部一身黑衣,全部面無表情,他們靜靜地將寧王包圍,然後動作一致地抽出劍鞘裡的劍,銀光閃閃。
寧王眸光一掃,知道此刻圍著他的,至少有十個人。 「人呢?」寧王嘴角依舊噙著淡淡的笑,但是那樣的笑卻讓人心底發毛。
「嗚嗚嗚--」被綁著囚在樹上的宋驊影發出一陣嗚嗚嗚的聲音。她昨晚被琢兒那丫頭拉著講故事,到後半夜才睡,誰知一覺醒來,便發現自己被人掛在了樹上。
大清早的,露水凝結,霧氣還沒散盡,還頗有些寒意。身著單衣的宋驊影此刻可憐兮兮地被掛在一棵古木之上,隨風飄蕩……
寧王見她如此,眼中閃過一抹心疼,目光轉向黑衣殺手時,嘴角雖然還在溫和的笑,但是眸中卻迸出萬點寒光。
以這些黑衣人出現時的身法來看,他們個個都是一流高手,而且自始自終,這些黑衣殺手都一直靜靜地站著,冷冷的殺氣漸漸籠罩著周圍,半句也沒有吭聲。
只有真正訓練有素的殺手,才會如此靜默……寧王知道,此刻他是真的遇上對手了。
「傳說『幽冥殿』乃天下第一殺手組織,看來傳言果然不虛。」
幽冥殿?掛在樹上隨風飄來飄去的宋驊影此刻聽到這個名字,腦袋不由得懵了一下。她怎麼會惹到幽冥殿這麼麻煩的組織?
幽冥殿是武林中最大的殺手組織,宋驊影雖然沒有接觸過,但是卻也早有耳聞。據說他們要價奇高,只要出得起價錢,他們絕對會完成任務,第一批完不成還有第二批,第二批完不成還有第三批……總之是永遠的噩夢。這個阻止最恐怖的不是殺手,而是護短。只要在出任務的時候,有人膽敢殺了幽冥殿的人,那麼,只要幽冥殿的人沒有死光死絕,幽冥殿勢必會追殺到底。
那麼,被追殺的人就必死無疑嗎?那倒未必。幽冥殿的主人冥王殿下還是很仁慈的給出了一條生路。只要被追殺者打贏了追殺他的殺手,而且,如果他能出得起比買他人頭的人更高的價,那麼,被追殺人便可以反過來買原先要他死的那個人的人頭。
幽冥殿不會透露買兇者的任何信息,除非你能打贏他們,並能出得起價。所以對很多人來說,幽冥殿就是一個永不停止的噩夢,直到倒下的那一刻……
那個人還真看得起他,一般人一個殺手足矣,而那個人卻一下子買下十個以上的人殺手。看來,這一次,他是真的要置他於死地了。
寧王的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寧王武功雖高,但是此刻卻沒有半分把握,但是他知道,只有贏了,他和宋驊影才能活下去。
只見寧王慢慢地凝結全身的真氣,猝然向他正前方的三人撲去……
十名殺手眼見寧王搶儘先機,動作一致地揮起手中的利劍,朝寧王刺去。這些殺手果然訓練有素,搭配的簡直就是天衣無縫,電光火石間,劍光直指寧王週身要穴。如果寧王真的痛下殺手,那麼,他自己也必傷無疑。
寧王不得不收手,修長的身軀緊貼著幾道劍光踉蹌一撞,便出了十名殺手編織的層層劍圈……這一回合,寧王雖然沒有佔得絲毫便宜,卻用了個粘字訣,將其中一位殺手手中的劍粘到自己手中。
握著手中森冷的長劍,寧王威力陡增,將劍招發揮的淋漓盡致,如果是一對一,黑衣殺手早已躺下了,但是眼前是十個動作幾乎一致,配合異常默契的黑衣殺手,他們用劍並不講究氣度,目的只在於殺人,所以招招凌厲,招招致人死地。
長劍飛舞,銀光交織,雙方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
交戰中,寧王眸光瞥過宋驊影,卻見除了這群黑衣人之外,不知何時,宋驊影身邊竟出現了一個黑影……
那個人跟這些殺手一樣,也是全身黑衣,不過他臉上蒙了一塊黑巾,身上披著一件披風。他靜靜地立在古木枝幹上,披風被林風吹起衣角,如層浪翻滾。
他腳上踩著的枝幹,便是宋驊影掛著的那一根……
他發現寧王看他,淡淡一笑,只見他鞋底微微一用力,碗口般粗大的枝幹便似弓箭辦慢慢彎了下去,樹枝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宋驊影嘴裡被塞進了麻核,說不出話,只能發出「嗚嗚嗚」的抗議。因為她低頭望去,暗自揣測了下,她掛的枝幹距離地面至少有七八丈之高,摔下去不死也重傷……可憐兮兮地抬眸瞅瞅寧王那邊,只見他被十名殺手圍著,根本就自顧不暇。
上面那蒙著臉的黑衣人一邊腳上施力,還一邊若無其事地看著寧王,眼底閃著詭譎的寒光……
「那個人買的是我的命,與她無關,放了她!」寧王越戰越心驚。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名蒙面黑衣人腳上施力又收力,而懸掛在枝椏上的宋驊影身著白色單衣,隨著他的動作一上一下,在半空中如一抹幽靈般飄來蕩去……寧王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與她無關?」那名蒙面黑衣人緩緩開口,眼角勾起一抹神秘的詭笑,陰測測地說道,「怎麼會無關呢?只要客人出得起價,我們便要滿足他的要求。」
「噢?那他想怎麼樣?」寧王突出縱橫交錯的劍網,嘴角扯開一抹淡笑,森冷的目光像冰刀一樣直刺黑衣蒙面人的心臟。
他?寧王竟然知道那個人是誰?看來那個人要殺的人本來就是寧王,而自己卻平白無故遭了這無妄之災……宋驊影一時又氣又惱,又是哭笑不得,無奈,她只能認命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唯有寄希望於守護在無白居外的碧落宮的暗線了……
「他說--他想知道你會怎麼樣,當--發生這種事情的時候--」卻見那蒙面黑衣人眼角一扯,突然,他用力一踩腳下--
只聽見「咯吱」一聲巨響,宋驊影突然腦袋一片空白,她感到一陣疾風撲面而來,而自己則直挺挺地往下掉……
不要啊-- 她驚恐地閉上了雙目。
「不要--!」寧王眼睜睜地看著宋驊影連著枝椏從七八丈高的地方直直地掉了下去……身形一僵,臉色變得鐵青,一股莫名的恐懼自腳底升起,心突然漏了一拍!
黑衣殺手並不因為寧王注意裡在別處而放慢手中的劍,他們劍走偏鋒,招招致命,突聽「嗤--」地一聲,寧王右臂自肩而下,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卻也由此脫了身去……
電光火石間,寧王縱身往宋驊影飛去,自半空中抱住她的時候,卻忽然感到浪濤般洶湧的掌風朝自己襲來!
他下意識地用沒有受傷的左手將宋驊影護在了身後,用受傷的右掌對上了黑衣蒙面人。
宋驊影好不容易大難不死,被寧王搶在懷裡保護在了身後,她的心剛定下來,卻又忽然感到一陣滔天的巨浪朝自己席捲而來,似乎整個天地都要塌陷了一般,呼嘯而來的掌風狂虐而炙熱,悶地她差點窒息……
只聽見「砰」地一聲,兩人對上了掌,宋驊影明顯地感覺到寧王修長的身軀一震,右手無力的耷拉下去,身子緩緩地往後斜斜飛去……
宋驊影的細腰被他修長的左手環住,一動也不能動,她眼睜睜地看著樹木往前掠去,然後她意識到,原本被護在身後的自己此刻卻要做肉墊了。她驚恐地閉上雙目,做好了猛烈撞擊地面的準備……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
她吃力地睜開眼,發現此刻的寧王正直挺挺地掛在樹上,面容慘淡,嘴角掛著一抹血跡,而自己則一動不動地趴在他的胸口……
最後關頭,他緊緊地將自己護在了懷裡……
如果剛剛他自私一點,大可以拿自己當墊背,以此來卸去黑衣殺手掌風的勁道,也就不會受如此重的傷了。但是,他還是用盡最後一分力氣將自己拽到他的懷中,而他則用自己的後背承受了所有的痛楚……
宋驊影環著他精瘦的腰部,鼻子微酸,心中湧上來一抹難以言喻的心疼……
「你……沒……事……吧?」寧王垂著頭,吃力地睜開了雙眸,眸中一片湛清,有些擔憂地望著她。那黑衣蒙面人的掌風何其厲害,雖然將她藏在了身後,但是終也被掌風所波及,想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住?
寧王以為宋驊影被掌風掃到,哪裡疼痛,所以眼圈才紅腫起來,眼底還漾著點點漣漪。
宋驊影還沒有回答,寧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口的鮮血隨之噴了出來,看得人觸目驚心。「我很好,一點事都沒有,你快別說話。」
宋驊影此刻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只是看著眼前的寧王受了如此嚴重的內傷,睜開眼後第一句話問的便是她的安危,而自己卻一次次地欺騙他……面對著眼前脆弱的寧王,她的心忽然閃過一絲痛楚。
「誰說寧王殿下與寧王妃貌合神離?臨死之前這不是挺親熱的嗎?」那道濃重的黑影緩緩地踱到寧王他們面前,眼底閃過一陣陰沉,他緩緩揚起手掌,「不過可惜了……這下要親熱只能到陰曹地府去了……」
「是嗎?」說這句話的,不是宋驊影,也不是寧王。 而是一個極其陌生的聲音……
寧王和宋驊影齊齊抬頭,卻見不知何時,林中多了五個人,一個個白衣勝雪,面上也蒙著白巾,手中持著同樣的劍鞘。發出聲音的,是站在最中間的那位老者。
宋驊影注意到,那位發生聲音的老者藏在衣袖中的手暗中朝她連著比了兩個手勢……宋驊影見狀,暗自點了點頭。
很快,白衣殺手和黑衣殺手很快便交上了手……
「我們趕緊走吧。」宋驊影明白剛剛老者比給她的手勢。他們,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白衣人劍招如行雲流水,卻招招致命,而黑衣人應之前與寧王惡戰已久,雖然人數有十個,卻還是落於下風,黑衣蒙面人見此也加入了戰圈。
刀光劍影,相持不下。 宋驊影則吃力地扶著寧王,悄悄地往後而去……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7:44
49-心怦怦跳
宋驊影則吃力地扶著寧王,悄悄地往後而去……然而沒走出多久,只見面容慘淡的寧王身形一僵,骨指分明的手一把握住宋驊影,吃力地將她拉到了一棵古木之後。寧王的手背細膩光潔,而手心卻佈滿老繭。當寧王握住宋驊影時,她便在心中暗暗稱奇。
「怎麼了?」宋驊影見他如此謹慎,心中有些不安。剛才掛在樹上的場景一直在她腦海中晃蕩,陰影還很濃重。寧王想說話,卻忽然用轉過身去,肩膀微微顫抖,看得宋驊影暗暗稱奇。半晌後,寧王也沒有再轉過身來,而是彎下腰去,對宋驊影輕輕吐出兩個字,「上來。」
「呃?」宋驊影看著寧王吃力地弓著背,這個動作似乎牽動了他的內傷,他的身軀微微顫抖了一下。「黑衣殺手不止一批。」他冷然地說道。換言之,就是還有另外一批殺手?!宋驊影心中驚愕,一把揪住寧王,「那無白居會不會有事?」
君兒還在無白居……宋驊影腳一軟,幾乎站立不住。「幽冥殿的規矩就是不會傷及無辜。」寧王見宋驊影不相信自己,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你並不在無辜者那一列。」換言之,就是自己也被仇家賣了?宋驊影愣了一下。
「上來,不要讓我說第三遍。」寧王側耳傾聽四周,眉宇微微蹙了一下,因為他發現黑衣人已經慢慢朝他們靠近了。他見宋驊影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環住自己的脖子,只一瞬間,他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
「還是讓我自己走吧……」她一個健康的人讓身負重傷的人背著,怎麼也說不過去,宋驊影扭捏著想下來,「倒是你的傷,要趕緊讓慕容神醫……」話還沒說完,宋驊影只覺得口中灌了一陣風,嗆得她差點咳嗽起來。寧王似乎沒有聽她說話,只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起體內殘餘的真氣,施展輕功,紙鳶一樣往前掠去……
他進園子之前便發暗號通知了暗中保護自己的四護衛,這個時辰,他們應該已經找進來了。只要跟他們匯合,才能擋住身後的黑衣殺手……寧王背著宋驊影,靠著一口真氣,飛快地往前奔去……伏在他背上的宋驊影清楚地聽到了他粗重的喘氣聲,感受到了他的狼狽,她幾次想叫他放自己下來,卻又怕壞了他的打算,只能一動不動地伏在他背上。見他如此盡心盡力地保護自己,宋驊影又如何能忍心將這無妄之災怪罪到他頭上?
忽然,寧王腳下踉蹌了一下,不過他吸了口氣後,便又狂奔不止。然而他奔得太急,再加之身受重傷,又失血過多,忽然一陣眩暈傳來,腳下不由地一滑,斜斜地往一邊栽去……
他們掉進了一片無盡的黑暗之中,遠遠地,傳來一陣沉悶的「啪——」聲。
東邊的太陽漸漸移到正空,又從正空慢慢西斜,黑夜中,月光漸漸探出了頭……
林中一片寂靜。只餘蟲鳴鳥叫聲。月光漸漸移到那道黑洞,靜靜地照在那一男一女重疊在一起卻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忽然,宋驊影最先醒了過來。不知為何,她覺得全身酸痛難耐,只見她下意識地揉揉眼睛,睜開雙目,在淡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見寧王放大的面容……卻見他的面容毫無血色,慘白一片,衣襟上更是血跡斑駁,粗目驚心。
他靜靜地躺著,俊目緊閉,無聲無息,便如死去一般。這裡原先應該是獵戶捕獵而設的洞,此時正值秋天,洞底地上積滿了軟軟的落葉,所以他們掉下來的時候才會發出一陣沉悶的落地聲。宋驊影吃力地爬起來,靠在牆壁上,此時她發現自己全身酸痛無比。雖然寧王將她護在懷裡,但是由於餘震的關係,宋驊影也受了不小的震盪,所以才會昏迷過去,所以她此刻全身都酸痛。
她伸出手去,摁住寧王的手腕,凝神定氣地號起脈來。脈象虛弱、零落,但是,終歸還是活著……宋驊影暗暗歎了一口氣,就著淡淡的月光,靜靜地打量起眼前的寧王來。只見此刻的他,比起第一次相見時還要狼狽。
此時,他的臉上一片灰敗,嘴角凝著幾縷淡淡的血跡,俊眸緊閉,淡色的衣裳上沾滿了落葉泥灰,前襟的鮮血韻染開來的,如同一朵朵妖冶而嬌艷的花朵。宋驊影環胸抱膝靠在牆角,靜靜地看著寧王,看著月光清輝下,每一分光影在他俊朗面容上的變化,眼底流露出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柔光。
忽見寧王輕咳了一聲,濃密的睫毛微微動了下,慢慢地睜開了雙目……宋驊影見他甦醒過來後他掙扎地要坐起來,忙上前扶他,這一扶,卻發現除了右臂,他的後背也是濕漉粘稠一片,她顫抖地收回手往月光下一照,卻發現手心殷紅一片……宋驊影抬眸,驚愕地對上寧王。他是鐵打的嗎?手臂,後背,胸口,還有極其嚴重的內傷……但是他哼都沒哼一句。
寧王原本就內傷極重,再加上兩次做的墊背,現在五臟六腑就好像在油鍋上翻滾過一般,劇痛無比,但是他的臉上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摸摸他剛才躺的地方,口氣如平常,「壓壞了一棵小樹。」
小樹?宋驊影往寧王所謂的那棵「小樹」望去……那哪是一棵小樹?只見那棵被寧王壓得變形了的樹,大約有兩尺多高,全身長滿尖細的枝椏,淡淡的月光下,隱隱可見殷紅的血跡。寧王聲音有些異常,臉色也漸漸的潮紅起來。
宋驊影剛剛把脈的時候她就知道寧王此刻由傷口引得邪風入侵,感染了風寒,此刻看到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心疼起來。「有沒有辦法出去?」宋驊影的目光自寧王臉上轉到黑洞上面一方小小的天空,如今他們兩就是是兩隻坐井觀天的青蛙。
鐵打的寧王雖然很強悍,但是終究是凡體肉身,受如此重的傷如果不趕緊治療,以後就算治好了,也終究會落下病根。「咳咳——咳咳——」正準備靜坐調息的寧王忽然撫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又一大灘的鮮血自指尖湧出,他還邊咳邊說著話,「現在沒……力氣,等……恢復了……」
宋驊影眼圈一紅,輕輕拍著他的後背,趕忙阻止他說話。邊咳還邊說話,他是想找死嗎?
拍著拍著,忽然,寧王一頭栽倒在她懷裡……「喂?」寧王的肌膚緊貼著宋驊影,他的身體忽冷忽熱,全身微微顫抖,宋驊影見此心底漏了一拍,焦急地搖著他,「寧王?楊宇凌?快醒醒啊!」他受這麼重的傷,連提一口氣都艱難,卻還要在她面前假裝堅強,這個人……
然而寧王卻一動不動地靠在她的肩頭,緊緊閉著雙目,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間,然而任由宋驊影如何呼喚,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怎麼辦?宋驊影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如此慌亂過。「好冷……」寧王虛弱的聲音似有若無地在她耳畔響起,「母妃抱一下……凌兒……好不好……」母妃?他的母妃不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逝了嗎?宋驊影靜靜地看著寧王異常俊美的輪廓,輕輕伸出手去,拂開他額際沾滿汗水的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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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激情燃燒
母妃?他的母妃不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逝了嗎?宋驊影靜靜地看著寧王異常俊美的輪廓,輕輕伸出手去,拂開他額際沾滿汗水的髮絲……
「母妃……」寧王可憐兮兮地趴在宋驊影懷裡,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修長的手緊緊摟著宋驊影的細腰,肋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宋驊影想推開他,奈何在高手面前,她一個弱女子實在是有心無力。
宋驊影無奈地歎了口氣,有些心疼地看著眼中俊美如斯的寧王。在外人眼裡他完美如天神,而此刻,他也只是一個央求母親擁抱的孩子,眉宇間隱著淡淡的脆弱。他的臉上漸漸潮紅,全身冰冷,但是鼻尖噴出炙熱的氣息,嘴角還微微動著,只是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宋驊影拉過他的手,越號越心驚。他的脈象比之剛才越加虛弱,氣息也更紊亂了。
她雖然不是大夫,但是略懂醫理。寧王失血過多,又兼之如此嚴重的內傷,如果就這樣睡下去,只怕這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想至此,一股刺骨的寒氣自腳底漸漸升起,嚇得她手腳慌亂。
「寧王?寧王?醒醒,不能這樣睡著,快點醒醒啊。」宋驊影使勁地搖著他的手臂,奈何寧王只是用他酡紅的臉在宋驊影頸間蹭了蹭,卻依舊沒有甦醒過來。
怎麼辦?宋驊影摸著他的手臂,一片冰冷,還伴隨著微微的顫抖,她自己也打了個哆嗦。其實她也很冷,一大早上的就被黑衣殺手從被窩裡撈起來塞在麻袋裡,接著又在樹上飄來蕩去掛了那麼久,最後好不容易有人接應了還掉進這硬邦邦的黑洞裡。
可憐的她在深秋的夜晚,身著單薄的中衣,身上還被迫靠著一個大冰塊,實在是冷得她哆嗦。這一天,細數起來,她還真是夠慘的。此時天色已黑,外面也毫無動靜,應該沒事了。真夠冷的,如果能生個火就好了,不僅可以取暖,還可以給園子裡的人傳遞信息。
不然……宋驊影抬眼看看上面小小的一個出口,扁了扁嘴,不然君兒他們要想找到她和寧王,除非將整個百禽園翻個遍。她自己就一件雪白的中衣,什麼東西都沒帶出來……她的目光又瞥到寧王紅彤彤的臉上一層細密的冷汗,摸摸他的身子,全身濕透,不知是血跡還是汗漬。這樣寒氣不入體才怪了。
這裡枯黃的樹葉隨地都是,而且最近沒有下過雨,這些樹葉都很乾燥,用來生火不難,難的是……此時,宋驊影也顧不得避忌了,伸手進入寧王寬大的衣袖,仔細地摸索著,希望能夠找到火折子。
寧王懷裡的東西倒不少,宋驊影隔著薄薄的衣料,摸到了類似於一張紙片。能放寧王妥善珍藏的,就算不是軍事機密,也該是極其重要的事吧,宋驊影壓抑住內心的好奇,避嫌一樣直接繞過去。
她卻不知,這一張薄薄的紙片,將在她往後的人生中掀起多大的驚濤駭浪。摸了半天也沒有摸到火折子,但是卻摸到了一個讓她心驚肉跳之物。她面容一顫,倏然抽回手,然而速度太快,暖水袋被她順勢帶了出來,「啪」的一聲落在厚厚的落葉上。
宋驊影暗自懊惱,半晌才敢低頭看寧王,卻見他俊朗的面容上汗水淋漓,瞳眸半開半合,瞳孔渙散,一臉迷離地看著她……「你醒了?」宋驊影有些底氣不足地看著他。
他的懷裡,居然真的藏著暖水袋……沒有裝熱水的暖水袋……原劍昀所言果然不虛,寧王對暖水袋姑娘的確情根深種。如果寧王知道自己就是他一直尋找的那個人,以寧王表面溫和內心桀驁的性格,她真的無法想像到時候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不過,他應該是查不出來的吧,畢竟當時自己除了留下暖水袋外,並沒有任何證據。雖然這麼說服自己,但是宋驊影還是很不安,隱隱覺得自己似乎無意中遺漏了什麼東西。宋驊影見他額際的汗珠順著眉間、眉毛一滴滴的滾落,差點流到眼睛裡去,她下意識地抬起手幫他擦掉。
寧王一動不動,乖乖地任由她擦拭。額頭上傳來一陣冰冷而溫柔的觸感,繼而一股莫名的情愫自寧王心頭慢慢地湧了上來。這股莫名的心動,讓他迷茫的瞳眸略微有了些神采。他們靠得很近,熟悉的體香自她身上幽幽傳來,這股溫暖的味道好熟悉……
「是……你嗎?」突然,寧王彈開雙目,只是瞳孔依舊有些渙散,他緊緊地拽住宋驊影的手,力氣大的驚人,「是你……對不對?!」當才不是把自己當母妃嗎?怎麼才一會兒,又變成別人了?不過宋驊影也隱約猜到了他口中之人
只是宋驊影不知道,自從寧王的母妃過世後,年僅六歲的二皇子就再也沒被人真誠而溫柔的關懷過。雖然皇后沒有虧待他,卻也沒有很好的照顧他,所以他小小年紀就學會將所以的苦水淚水和汗水往自己肚子裡咽。
上一次宋驊影無意中救了寧王,喚起了他心中最為渴求的溫情,後來在宏遠寺中,她又說出了寧王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所以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寧王早已將心裡荒蕪多年的那個位置留給了她。所以這一次,當宋驊影抱著他,輕輕擦著他額際的汗珠時,憑著熟悉的體香和溫柔的關懷,神智有些迷茫的寧王便下意識地將她當成了暖水袋姑娘。
寧王雖然猜測的時候往往會鑽牛角尖,將簡單的關係極度複雜化,不過他神志不清的時候卻偏偏猜得很準……他懷中抱著的,的確是真真正正的暖水袋姑娘。「我……不……是」宋驊影艱難地咬著唇,但是話剛說出口,卻被寧王一把攬在胸口,熾熱的唇霸道的印上宋驊影柔軟的唇畔。整個世界好像停止了一般,周圍一片靜默……寧王的氣息炙熱而狂狷,帶著絲絲眷戀,熱氣撲到她臉上,似要將她灼滅。
雖然宋驊影一向淡定從容,但是感情的事還是生平第一遭,全無經驗,而且事出突然,所以此刻,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反應便是瞪大渾圓的雙目,手軟鬆軟無力,胸口小鹿般狂跳,呆愣愣地任由寧王灼熱的舌尖入侵……為什麼她不承認?她明明就是她!
寧王很氣憤地抱著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吻她。他的意識很朦朧,他只知道他苦苦追尋的暖水袋姑娘不承認她就是她,所以他的吻又氣又急,還帶著一抹酸苦鹹澀的味道,如果宋驊影仔細看,還能在他臉上看到一抹受傷的情緒。
好一會兒,宋驊影才幡然醒悟過來!這是在做什麼?!他怎麼可以如此對她?!宋驊影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用盡全力狠狠地朝寧王推去,可憐的寧王全憑一口氣才能支撐,此刻被宋驊影一推,整個身子朝後翻去,「砰」地一聲,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撞在堅硬地泥壁上。不過這一撞,倒是將他給撞醒了。
宋驊影下意識地將重傷的寧王推出後,心中早已懊悔,此刻聽到這聲清脆的撞擊聲,不心疼那是假的。雖然寧王對她無禮,但是他好歹為了自己身負重傷,不知道這一撞會不會將他裝傻了……宋驊影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頭,急忙朝寧王的方向爬去。
此刻,寧王已經緩緩地睜開迷濛的雙目,雙頰通紅,大腦因高燒而運行遲緩。藉著淡淡的微光,他的目光掃過宋驊影的臉,定格在她腫脹的唇畔。他的目光緩緩垂落,看著不遠處的暖水袋,眸中閃過一絲脆弱。
暖水袋離他足有一丈之遠,只見他慢慢地、慢慢地伏下身,緩緩地朝暖水袋的方向爬過去……不過他受傷太重,稍爬一小步,牽動內傷,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再爬一步,他又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這一幕,看的宋驊影心酸不已。她怕他再咳下去又會嘔血,趕忙跨出幾步,彎腰將暖水袋撿起,緩緩地遞到他面前。
只是,目光微微瞥過,不敢與他對視。她緊緊地握住身側的手,要緊牙關,不然,她真的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在他面前坦白。「謝……謝……」寧王一手撫著胸口,一手緩緩接過暖水袋。他動作溫柔地吹了吹暖水袋表面上沾染的塵埃,指腹一直緩緩地摩挲著,滿眼的深情款款,看得宋驊影滿心的愧疚和酸痛。
「對……不起。」寧王自暖水袋中抬起了頭,絕美的面容上一片酡紅。「呃?」「剛才……本王將你當成了她……所以,對不起。」寧王緩緩地靠在泥壁上,歎了口氣,目光又落到暖水袋上。「她……是誰?」宋驊影問出這句話後,真有拍死自己的衝動。
不告訴寧王自己就是她就算了,還當著他的面問她是誰!「她……」寧王抬起頭,淡淡的月光下,宋驊影身著中衣,臉上脂粉未施,清麗出塵,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柔和。他想起之前,看著她眼睜睜地下墜時心中的恐懼與狂亂,一時,心中百感交集,不由地有些唾棄自己。
自己心中明明喜歡的是這暖水袋的主人,可是為何會對眼前的宋驊影產生一樣的情愫?她的聰明,她的堅強,她的悠閒,她的寧靜……對她瞭解越深就越移不開視線,一想到她心中喜歡的是別的男人,胸口就沉悶的幾乎透不過氣……自己不是從小就立誓,要遵循母妃的遺願,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嗎?
可是,現在自己心中卻裝了兩個人……難道這就是皇室的風流血統?他突然對自己很失望,眼底浮現出濃濃的自嘲。可是下意識裡,他又覺得宋驊影與暖水袋姑娘帶給他的感覺很相似……寧王想至此,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宋驊影又不由自主地輕輕拍著他的背,動作輕柔而遲緩,她的動作竟真的讓寧王慢慢平靜下來。宋驊影不知道此刻的她已經深深地印在寧王的心中,而且已經不止心潮萌動這麼簡單了。
忽然,宋驊影聽到一陣怪異地叫聲。她一抬頭,卻見洞口一雙黑亮的雙眸一瞬不順地盯著她,然後下一秒,一團小小的黑影朝她撲去……「小纏?!」宋驊影此刻的激動難以言表。她懷中的就是那只好色的小松鼠!
卻見小纏在她懷裡蹭了蹭,然後很親暱地朝一旁無力地耷拉著腦袋的寧王撲過去,小爪子輕輕碰著寧王白皙若霜雪的面容。「小纏?」寧王迷迷糊糊睜開眼,見是這只頗具靈性的小松鼠,嘴角微微勾起,緩緩對宋驊影說道,「我們有救了。」「嗯!」宋驊影也是一臉的興奮。
她知道寧王的病情不容耽擱,便很利索的將趴在寧王胸口的小松鼠一把抓了過來。想了想,又自寧王的身上撕了一小塊布料,綁在它的小腿上,然後拍拍它的小腦袋。看著小纏一溜煙地跑走,宋驊影嘴角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
這小纏不就是當日在宏遠寺中她們救的那一隻?而且什麼時候寧王與小纏這麼好了?宋驊影倏然回頭,卻見寧王仰著頭靠在泥壁上,他的臉上血水混著汗水又沾著泥水,有些狼狽,但是週身卻依舊散發著溫雅的貴氣。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8:00
51-影兒囧囧
寧王說的果然沒錯,幽冥殿並沒有牽連無辜,無白居裡並沒有絲毫異樣。
小纏果然靈性十足,它一溜煙跑回去,抬著小腿,展示著宋驊影自寧王身上撕下來的錦緞,於是宋驊君他們很快便找了過去……宋驊影身著中衣,又兼之在風中吹了許久,一開始由於精神高度集中到還不覺得,待得回到無白居後,便癱倒在床上,無聲無息地睡了過去。待得她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她抬眼望去,卻見小舞趴在一旁的矮桌上,小臉蛋枕著手臂,此刻正睡得香甜。她睜著眼睛盯著頭頂的簾帳,昨天發生的一切自腦海中紛至沓來。寧王貴為皇子,但是為了救自己,明知那些人是為了引誘他出去,卻還不惜以身犯險,捨命相救於自己,後來他身受重傷,卻依舊一次次地將自己保護。
他傷的那麼重,不知道會不會有事……一想到他可能有事,宋驊影的心忽然顫了一下,她掙扎著起來,但是稍稍一動,便覺全身酸痛難耐。可能是她起床的聲響驚醒了沉睡中的小舞,只見她抬起茫然的小臉蛋,揉揉惺忪的睡眼,朝宋驊影的方向看去。
「小姐,你醒啦!」小舞眼見宋驊影醒過來,一臉興奮地跑過去,激動地抓住宋驊影的手,「餓不餓?要不要吃什麼東西?」的確是有些餓。宋驊影摸摸咕嚕聲響的腹部,可憐兮兮地看著小舞,「寧王……他怎麼樣了?」
小舞還沒有回答,這時候小蝶早已端著早點自門外走進來,見到宋驊影醒了,臉上滿是喜悅:「小姐,慕容神醫給寧王診治過,說寧王內傷過重,又加之失血過多,雖然一時難以轉醒,不過不會有性命之憂的,小姐別擔心。」
見宋驊影眉心一動,小蝶會意,便柔聲稟告,「小公主昨晚上也被三殿下救回來了,帶回來的時候睡的很香甜,一點也沒有受到驚嚇。」「那就好。」宋驊影緊蹙的眉這才慢慢舒展開來。宋驊影忽然想起昨日寧王與那位黑衣蒙面殺手的對話,以此看來,寧王勢必知道是誰買兇追殺他們的。
雖然昨日僥倖逃過一劫,不過幽冥殿的規矩她是知道的,一次不成就會有第二次,只是不知道昨日碧落宮的那幾位白衣劍客最後怎麼樣了。「小舞,去找秋大哥來見我,我有事要問他。」宋驊影起床梳洗打扮後,秋亦青就來了。
他恭敬地站在宋驊影面前,不待宋驊影想問,便將昨日的戰況交代的一清二楚。原來昨日那些五位白衣劍客的確是秋沉落留在音國的暗線,這些暗線可供宋驊影暗中調度,除了收集情報外,這些暗線還兼保護落華影之職。暗線分佈在音國各地,留在京城的並不多,暗中保護無白居的便是昨日那五位。
昨日一開始,戰況就呈現勢均力敵,不過後來由京城趕來的四大護衛和碧落宮在京城的暗線加入,自然很容易便勝了黑衣殺手。不過當時,寧王與宋驊影掉進黑洞昏迷了過去,所以並沒有聽到大家的呼喚。
「打敗了黑衣殺手?」宋驊影聽聞此言,眉宇才慢慢舒展開來。她知道冥王殿的規矩,如果打敗了追殺自己的黑衣殺手,而且出得起價錢的話……「小姐,黑衣殺手臨走時曾留話,如果小姐出得起價,他們自也不會食言,小姐是否……」
宋驊影忽然想起寧王,為何他如此清楚追殺他的人?難得他之前被追殺過?可是聽他的口氣,對那個人卻並不怨恨,甚至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麼,那個人究竟是誰?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滿身是血的躺在雪地裡,還中了很嚴重的毒。那一次,難道也是被人追殺?那個人真正要殺的人是寧王,自己只不過被寧王牽連到了。至於要不要反追殺,應該要問過寧王的意思才行。
她隱隱覺得,那位買兇追殺他們的人,並不簡單。「如果沒有反追殺,那些殺手是不是還會對我們下手?」宋驊影目光炯炯地望著秋亦青。如果非要反追殺才能保命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出價。當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她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是,如果追殺的是別人,幽冥殿的確會再次派出第二批殺手。」不過,隨即秋亦青嘴角便浮著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宋驊影見他笑得神秘,不由地有些莫名其妙,「秋大哥為何如此笑?」「小姐請恕罪。秋某只是笑那些黑衣殺手回去後,只怕再也出不了幽冥殿一步了。」
秋亦青見宋驊影更是滿臉的不解,遂解釋道,「昨日那些黑衣殺手離開後,秋某便著手調查,這才發現幽冥殿的冥王與我們少主有著莫大的關係。」「落兒?」冥王與落兒?
宋驊影腦海中浮現起那張無論何時何地嘴角都噙著一抹溫柔笑意的摯友,腦海中忽然意識到了些什麼。「小姐猜的沒錯,冥王的確對我們少主有意,不過少主對他有沒有情就不知道了。如果冥王知道您與少主的關係,而且又恰巧知道他的手下追殺小姐,而且還將小姐的夫婿弄成重傷,以他的個性,只怕那些黑衣殺手這一輩子都出不了幽冥殿一步了。」
秋亦青笑得有些幸災樂禍,繼而說道,「如果小姐同意,秋某便可以透過渠道,將這個消息傳給少主和冥王,如此,小姐就不用太過擔心,因為那些殺手非但不會再來,而且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如他所掌握到的信息,那位冥王追求少主追到吐血,千般萬般討好少主,對於這件事,自然會處理的很讓人滿意。冥王喜歡落兒?這倒從未聽她們說起過。不過既然自己已經沒有了性命之憂,她也就放下心來。
「既然如此,那就有勞秋大哥了。」打發了秋亦青,宋驊影便決定到寧王居住的清琉院去。他傷成那樣,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為了自己。除去感情,僅就道義而言,自己也不能對他太過冷淡了。更何況,宋驊影是真的擔心。雖然身上有些酸痛,卻也顧不得了。她由小舞參扶著出了庭院,吃力地走過一條遊廊,拐過一道角門,很快便到了清琉院。清琉院水榭花牆,疊石漏窗,是個居住的好地方。
剛走進院子,便碰到了剛往外走的慕容神醫。「影兒,怎麼親自來了?」慕容神醫曾給她把過脈,知道她被掌風波及,脈虛體弱,又兼之昨日灌了冷風受了驚嚇,此刻應該躺在床上才是。他這邊剛給寧王把完脈,正要往她那裡去呢,這下可好,她親自摸索著過來了。
「影兒躺著有些累了,便出來走走,又想起寧王昨日傷勢頗重,放心不下,便至這清琉院了。」宋驊影的前半句是假,後半句倒是真的。她不願被人看出自己對寧王的在意,所以話說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慕容神醫原本與寧王便是萬年好友,後又知道他與宋驊影的關係,也曾暗中撮合他們,不過他們兩個人並不領情罷了。
不過……慕容神醫輕輕瞥了宋驊影一眼,按說這丫頭對寧王也冷淡的很,應該不會撐著虛弱的身子親自來探望。難道……昨日發生了些他們這些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慕容神醫玩味地挑了挑眉尖。「對了,神醫,寧王的病情如何?可曾醒了嗎?」宋驊影見慕容神醫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暗自心驚,便將對寧王所有的關心隱藏在了眼底,臉上裝作很隨意地問道。
「唉。」慕容神醫輕輕歎了一口氣,回身看看緊閉的大門,拉著宋驊影神神秘秘地走到牆角,面帶嚴肅地說道,「影兒有所不知,宇凌這小子這次傷勢非常嚴重。他的內傷看似嚴重,不過慢慢調理,卻也不難治;右臂雖然自上而下重重劃了一刀,但是止血包紮後慢慢的,傷口也就癒合了;但是最為嚴重的,便是後背和後腦的傷……」後背和後腦?
宋驊影聽得心驚肉跳。這兩處,都是寧王替她擋得,如果因為這兩處傷,而讓寧王有些什麼好歹,那可如何是好?叫她如何安心?慕容神醫的醫術她是絕對相信的,但是她卻不知道,慕容神醫此刻正在忽悠她。
「後背和後腦的傷如何?能不能治?」宋驊影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聲線略顯緊張。
慕容神醫閱人無數,此刻自然看出宋驊影眼底的緊張。他心中暗笑,不過面上卻越顯凝重,他悲哀地輕歎一聲,「老夫仔細檢查過他的傷勢,他的後背曾兩度受到重創……」
的確,第一次為了保護她,他的後背重重撞在了粗大的樹上,大樹都被撞裂了;而第二次,便是落洞的時候,他在最後關頭,將她抱在懷裡,而用他自己的後背則承受了所有的重力……宋驊影心底有些酸澀。
慕容神醫見她垂眉低首,眼眶微紅,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遂將嘴角的笑容隱了去,繼續忽悠道,「其他的倒沒什麼,不過他落地的時候,被厲物刺傷夾脊,影兒你也知道,這夾脊由第一胸椎自第五腰椎,共三十四穴,用以承載全身臟器。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宇凌那小子三十四穴傷了十五處……」
一手培養出秋沉落和李穎華這兩個妖孽的慕容闕,能簡單到哪裡去?忽悠起人來,他可是相當的習以為常。慕容神醫假裝沒有看到宋驊影眼底的心疼,繼續娓娓道來,「這十五處要穴治起來極其不易,不過這還不是最難的,最難的便是他後腦的撞傷。」
「宇凌的武功不弱,不過,這種人都有一種致命的弱穴,也就是俗稱的罩門,而他的罩門便是後腦的八風穴。」「那……治得好嗎?」宋驊影底氣不足地問道。「治是治得好的,不過花費的時候會比較長,而且還會有一些後遺症。」
「後遺症?」「對。宇凌這小子傷了八風穴,就算他恢復後,武功只怕連原來的五成都不到。」反正她不懂武功,也看不出他五成的功力有多少,所以慕容神醫忽悠的隨心所欲,「武功還是其次,間歇性的頭痛也可以接受,怕的是他的智商也會因此受到影響啊。」「唉,原本多聰明一孩子啊。幸好影兒與他早有過協議,不然這一輩子可如何是好哦……」
慕容神醫故作歎息地拍拍宋驊影僵硬的細肩,搖搖頭,一臉遺憾地走掉了。宋驊影下意識地看了眼那雙罪魁禍首的手,懊惱地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如果不是自己推開他,他也不會……他的智力真的會受影響嗎?那麼聰明的寧王,兩年之內便能將翰林書庫裡的書全部背下來的寧王,文韜武略無所不能的寧王,才華橫溢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寧王,真的就會這樣子毀在自己手裡?
「小姐?」小舞不解地看著自己小姐。慕容神醫走了有好一會兒了,但是小姐還是呆愣愣地盯著自己的雙手,眼眶裡佈滿了水汽……被小舞一喚,宋驊影才回過神來。她很努力地整理好情緒,慢慢地朝寧王所在的房間走去……
寧王靜靜地躺在床上,俊眸緊閉,白玉般的鼻樑俊挺微翹,唇角的弧度完美至極。宋驊影呆呆地看著他,看著清輝的晨光照在他俊朗清逸的面容上,看著每一分光彩在他身上流轉……
呆呆地站著,呆呆地看著他,時間漸漸地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宋驊影注意到,寧王的指尖微微動了一下。她的心,也莫名其妙跳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撲到寧王面前,抓住他的手,眼淚不由自主地撲簌撲簌往下掉。
她很堅強地抹了一把,可是眼淚還是掉個不停。「你……沒事吧?」寧王醒了過來,第一句,依舊是問她的安危。「我沒事,我們都沒事。」宋驊影好不容易止住自己的眼淚,顫顫地、輕輕地觸了下他層層包紮的腦袋,盯著他,半晌才問出口,「你的……頭,痛不痛?」「痛。」寧王不假思索地回答,而這個答案徹底擊潰了宋驊影,她的手顫抖地越加厲害了。
「慕容神醫說……你的傷很嚴重,要好好休息。我不打攪你了,你慢慢休息。」宋驊影倏然站起身,疾步往外走,卻因為走得太急,被裙角絆倒,很狼狽地撲倒在床上,整個身子栽倒在床上,雙目的視線正好對上了寧王的垮間……生平第一次,宋驊影滿臉通紅,手無足措……寧王的臉上也出現一抹淡淡的紅暈……正在這時,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喧鬧聲,喧鬧聲越來越近,很快便到了房門前。
「父皇,二皇兄就在裡面。」是三殿下的聲音……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門外的人魚貫而入。走在前面的,自然是老狐狸無疑。
寧王是皇室貴胄,又是老狐狸最為屬意的儲君,他受了如此重的傷,老狐狸親自到來也無可厚非,但是——老狐狸的身側忽然露出一抹纖細的身影,朝寧王的身邊飛奔而去……「王爺……嗚嗚嗚……王爺您怎麼傷得這麼重啊,臣妾的心好疼啊……王爺……嗚嗚嗚……」原紀香飛撲過去,緊緊摟住錯愕的寧王,哭得一臉崩潰。
楊宇辰不安地看了宋驊影一眼,她的臉上早已恢復了慣有的淡定。但是,剛剛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臉上為何會有一抹突兀的潮紅?他餘光瞥過二皇兄,卻見他雖然被原側妃摟著,但是視線卻一直停留在二皇嫂身上……他的心忽然閃過一抹刺痛,拳頭握得緊緊的,青筋暴起,指甲深深現在肉裡卻沒有意識到。
寧王剛剛甦醒過來,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沒有,如何能推開八爪魚一樣的原紀香?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宋驊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此刻自己正在擔心著她的情緒。
「影兒給皇上請安。」宋驊影靜靜地朝老狐狸行禮。而此時,老狐狸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一會兒看看寧王,一會兒又落到宋驊影身上,嘴角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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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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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2 12:38:11
52-真相大白!
而此時,老狐狸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一會兒看看寧王,一會兒又落到宋驊影身上,嘴角閃過一絲滿意的笑容。「影兒不必多禮。」老狐狸瞇著眼,笑看著宋驊影,「沒想到影兒還有這麼清幽雅致的住所,如果不用心找,還真不知道啊。」不知道?琢兒和三殿下還不是在你的暗示下找過來的?甚至寧王能找到這來,也跟你這老狐狸脫不了干係,而且如果不是寧王住在這裡,又怎麼會發生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宋驊影暗自腹誹。
兒子都病成這樣了還在算計,這老狐狸還真是沒人性。寧王為了得到他的承認,練成鐵人般的意志力,真的值得嗎?宋驊影還真的替寧王感到不值。繼而,又為他心疼。有一個這樣的爹爹,母親又早逝,寄居在皇后那裡,聽說小時候還經常被太子欺負……宋驊影想至此,狠狠瞪了老狐狸一眼。而老狐狸卻回敬她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
忽然,見原紀香淚眼迷濛地跪倒在老狐狸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然後楚楚可憐地抽泣道,「皇上,王爺傷成這樣,臣妾就算回去,也是吃不下睡不著,所以,請您准許臣妾留在這裡,臣妾想親自照顧王爺……」老狐狸玩味地瞥了宋驊影一眼,負手道,「這無白居可不歸朕管。」老狐狸的暗示可真夠明顯的。宋驊影見他如此裝模作樣,心中冷冷一笑。
原紀香也不是傻子,此刻早已聽出了老狐狸的暗示,趕緊匍匐跪倒在宋驊影面前,張著盈滿淚水的美眸,可憐兮兮地望著宋驊影,「姐姐……」全屋子裡的人都在看著她,那些打量的目光讓宋驊影感到一陣氣悶。
原紀香也是個可憐人。她的才情容貌樣樣不輸她姐姐,但是她姐姐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而她則只是寧王府的一位側妃,其實她又有什麼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爭寵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不過她的腦袋沒有野心大而已。偏偏又碰上自己這樣的主,被自己欺壓的也蠻可憐的。
原紀香對寧王一片情深意切,而寧王對她呢?她想起當初與寧王約定的時候,他一臉的譏誚,跟自己慢條斯理地談著條件,其中之一便是自己走的時候要帶走原紀香。
可見,寧王對她殊無半分情意。如果今後自己與寧王一起,那她該怎麼辦?愛情和婚姻都是兩個人的事情,連一粒沙子都不能融入,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對付她的手段多的是,可是難道真的就這麼隨隨便便將她處理掉?自己又有什麼資格這樣做?
宋驊影剛轉過這個念頭,心中忽然浮現一抹自嘲。和寧王在一起?自己什麼時候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寧王如果只是寧王,或許還有可能,但是事實又怎麼會如此簡單?種種跡象表明,他就是老狐狸最為屬意的儲君,待得老狐狸退位之後,他便是萬萬人之上的千古帝王。帝王?多麼殘酷的一個詞,而她呢?母儀天下嗎?宋驊影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徹骨冰冷。
論智力,論能力,論財力,她知道自己的確有做好皇后的資本,但是——這個位置所要承擔的東西太多,所要放棄的東西也太多……而所要犧牲的,偏偏是她最為珍貴的自由和愛情。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口口聲聲說著愛自己的他為了維持朝廷的勢力均衡而雨露均沾;她沒有辦法接受別的女人孕育他的孩子;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夜夜獨眠,而他卻理所當然地睡在別的女人懷裡……她沒有母儀天下的野心,也沒有愛情至上的情操,她只想要住在悠悠青山綠水間,過著簡簡單單的生活。
曬曬太陽釣釣魚,種種花草遛遛狗,平時可以看看賬簿打理落華影,飯後還可以陪著君兒在山間田野裡慢悠悠地走上一圈,這樣清清靜靜的生活才是她真正想要的。但是,如果和寧王在一起,這一輩子,注定要活在女人的戰火裡,永遠都不會快樂。
自己雖然為寧王動了心,但是也僅僅只是心動而已,現在阻止,應該還來得及。宋驊影臉上忽明忽暗,閃過很多情緒……原紀香只當她不想答應,正在想借口打發她,心中怨恨,臉上表現出來的卻是更加的淒苦,她一把揪住宋驊影的衣裙,放聲哭道,「妹妹只當王爺出使奕國還未歸來,卻原來和姐姐在這裡住了這麼久……妹妹一點也沒有責怪姐姐的意思,可是妹妹心中也是很思念王爺的……現在看到王爺這樣,妹妹心裡真的是說不出的難受啊……」
王爺現在身負重傷,正是脆弱的時候,自己在這個時候只要悉心的照顧,難保不會讓王爺心動。可憐的原紀香還在自以為是地動著歪心思,哪裡知道人家寧王早已將她踢出局了。
她哭的梨花帶雨,終於將宋驊影自沉思中拉過神來。「無白居大的很,你愛住便住吧,沒人會趕你走。」宋驊影不動聲色地拉回自己的裙子,見寧王正當著老狐狸的面,目光一瞬不順地盯著自己,想起剛剛心裡的主意,她咬咬牙,對原紀香繼續說道,「王爺這清琉院也大的很,你就住這吧,順便也能多照顧王爺。」
「父皇您來的突然,影兒一點準備都沒有,失禮的很,您先和王爺說會兒話,影兒這就下去打點一下。」「你去吧。」老狐狸瞭然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為難她,就放她走了。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就真的一點也不嫉妒?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自己在她心裡還是一點位置都沒有嗎?寧王的臉慢慢黯淡下來,握緊被窩裡的手,望著宋驊影離開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受傷的脆弱。
宋驊影走出屋子,深深吸了口外面的清新空氣,腦中也清醒了一點。微風輕拂髮絲,卻吹不去心中的氣悶。她站在庭院之中,輕風吹起了她單薄的衣裙,背影帶著莫名的傷感,他只稍稍看上一眼,心中就刺痛了一下。
「對不起……」楊宇辰以為是自己帶來的原紀香讓宋驊影如此失落。他不是故意的,這一切,都是父皇的意思。宋驊影猛然回頭,對上了楊宇辰灼灼的瞳眸,心忽然顫了一下。「為什麼說對不起?」沒有帶著邪笑的三殿下讓她有點不習慣,宋驊影淡淡笑了一下。
「看得出來二皇兄對原側妃並沒有別的想法,但是他對二皇嫂……」楊宇辰說到這裡,心微微疼了一下,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停頓了。她剛才臉上的落寞那麼明顯,以他對她的注意,又怎麼會發現不了?看來,她對二皇兄已經不是一般的在意了。這兩日,對於他們來說,經歷的事情比之前的大半年還要多……
宋驊影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楊宇辰外表雖然一副桀驁邪倪的樣子,但是心內卻極其謹慎細心,以他的聰明,自然能從寧王和自己的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但是她既然已經打定主意離開寧王,這些話她實在不能再聽下去,於是,她打斷寧王的話,「三殿下可知昨日的殺手是誰買通的?」
「二皇嫂不必擔心這個,您要相信二皇兄的能力,他會將這件事處理好的。」楊宇辰微微歎了口氣,勾起唇角,朝她邪邪一笑。既然二皇兄沒說,自然有他的顧慮。而且,自己也不忍心她活在擔驚受怕中,寢食難安。
「我相信寧王的能力。」宋驊影抬頭了眼遠方悠悠的山巒,也跟著歎了一口氣,「這場暗殺,難道不正因為他的能力而引來的嗎?」「二皇嫂在懷疑……太子?」楊宇辰眼底閃過一道精光,看宋驊影的眸瞳閃過一絲讚賞。
「太子的動機不難猜測。三殿下可還記得皇宮設宴那一日說過的話?三殿下說,這個太子能做多久,還很難說呢。既然三殿下這麼說,本王妃也就有理由相信,父皇對咱們這位太子甚是不滿。換句話說,如果太子被廢,那麼我朝的儲君由誰繼任?父皇屬意誰做儲君,雖然看似不明朗,其實卻並不難猜,太子自然也心中有數。寧王礙了他的路,他暗中找人將這塊石頭除掉,這也無可厚非,不是嗎?」宋驊影仰著晶亮的眸子,一瞬不順地盯著楊宇辰。
她將之前暗線搜集的情報在腦中全部過濾了一遍。知道當今太子雖然表面上得寵,但是凡是涉及國家切身利益的事情,多半是由寧王處理。而楊宇傲非但沒有聰明的腦袋和過人的膽識,更沒有寧王的名聲與威望,而且據說他又是心胸狹窄之輩,追殺自己的弟弟,在皇族來說,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也不排除老狐狸暗中操縱的可能,畢竟這隻老狐狸道行高深,冷血薄情,談袖便能主導全局,不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比擬的。「二皇嫂所言不差,太子是有這個動機,不過畢竟沒有證據,而且事情或許也沒這麼簡單。」不想讓她介入危險之中,所以,她知道的越少,對她越有好處。要證據嗎?如果她來個反追殺,而太子剛好在那個時間段死掉,這算不算證據?
宋驊影心中冷冷一笑,卻並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老狐狸探望了寧王后,由宋驊影他們陪著,慢悠悠地游了遍無白居後,便帶著小琢兒回宮了。至於寧王,他倒是說,這裡山清水秀的,最適宜休養,讓他在這裡好好養病,殺手的事情他會著人調查。宋驊影自從那日離開後,宋驊影便再也沒有到過清琉院,這段時間寧王都由原紀香在照顧。
原紀香自然做夢也想不到宋驊影會將這麼好的機會□裸地擺在她面前,心中暗自慶幸。不過,寧王的臉色卻似乎越來越差。「王爺,外面天氣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原紀香服侍了寧王梳洗之後,在他床前柔聲問道。
寧王俊美的雙目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天朗氣清,天空一片蔚藍,窗外的古木漸漸凋零,落葉隨風慢慢飄落……
「嗯。」寧王應了一聲。出去走走會不會碰到她?自從那日之後,她便再也沒有來過,而自己,卻莫名其妙地開始期待她的身影。不知道她最近在做什麼?真的那麼忙,忙得連看自己一眼的時間都沒有?留原紀香在身邊,她真的就一點都不在意?寧王有些委屈地想著。園中不知何時盡染秋意,枯黃的落葉瀉灑一地,輪椅碾過落葉,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
寧王清瘦的身軀坐在輪椅上,淡淡地看著周圍的景色。目光所及,沒有看到心中牽掛的那個人,再美的風景入眼也是荒蕪的。「王爺?」原紀香僵硬地輕喚一聲。她在園中住了幾天,別的地方不清楚,不過宋驊影的悄然苑她卻是知道的。
清琉院和悄然苑隔了很遠,若按照「木」字結構算,清琉院在右邊的一捺,那麼悄然苑便在左邊的一撇。為何,王爺卻偏偏要來這裡?原紀香心中其實早有怨氣。寧王府巍峨堂皇,應有盡有,為何不在府裡養傷,卻偏偏留在這窮鄉僻壤的山溝裡?就算非要在風景如畫的山間養傷,難道王爺的園子還少嗎?宋驊影又不待見他們,為何還要留在這裡受氣?她曾不止一次地給王爺暗示,可是王爺每次都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一句話也不說地閉上眼睛。
原紀香其實隱隱已經猜到,只是她不敢也不願去承認事實罷了。原紀香見寧王的目光有些沉黯地直視前方,放置在腿上的手忽然劇烈顫抖,青筋暴起,嚇了她一大跳。她順著寧王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楓林樹下,一男一女兩具靈修的身影相互對坐,手中各執一枚棋子,他們中間隔了一張棋桌。
他們下的似乎並不專心,邊下邊不時的交談,言笑晏晏。忽然,火紅的楓葉落到她的發間,他微一抬手,輕輕地取下來,遞到她面前,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寵溺……而她則回他一個燦爛笑容。寧王的手握地緊緊,目光冷冽,臉上如罩寒霜!自己一直提心吊膽地盼著她來,哪怕只是輕輕地問候一聲,但是她就是一步也不願意踏進清琉院。
原以為她不來看自己是因為操心園子裡的秋收,是因為太忙,卻原來,是跟三皇弟在這邊悠閒對弈!宋驊影……本王為你受盡傷痛,護你周全,而你卻在這裡和別的男人言笑晏晏,可真對得起本王!寧王的臉上閃著狂濤的怒焰,心裡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只有死命握住手心,努力克制,才不會失去理智!他想揚起溫和的笑容,然而,他嘴角的笑看起來猙獰而殘酷。
胸口很悶,悶得他差點透不過氣來。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對她的感情,竟已如此之深。忽然,他狂濤的怒火被冷水澆滅一般。是啊,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質問她?以相公的資格?可笑。
很久之前就跟她有過協議,一年後放她離開,如今,離一年之期已經越來越近了。以愛她的資格?這就更可笑了。自己心目中的人一直都是另有其人,自己曾發誓要找到她,與她白首不相離。可是,現在這樣的自己,這算是變心了嗎?自己都這樣三心兩意,有什麼資格起苛求她?如果她就是她,該多好?可是,這怎麼可能呢?寧王滔天的怒火化成濃濃的自棄……
宋驊影,這下看你如何向王爺交代!原紀香嘴角浮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她低頭正準備將寧王推到他們面前,卻發現寧王原本鐵青的面容此刻竟化為一片黯然……「走吧。」寧王淡淡地說了一句。「王爺,王妃和三殿下……」原紀香醞釀了許久,正想添油加醋說上一番,卻被寧王高聲打斷。
「本王說,走!沒聽見嗎?!」一向溫和的寧王怒不可遏地喝了她一聲,嚇得原紀香眸光中的淚珠又撲簌撲簌往下掉。寧王沒有再理會她,自己轉著輪軸徑直回身而去……原紀香氣憤地跺跺腳,怨毒地瞪了宋驊影的方向一眼,嗒嗒嗒地往寧王離開的方向跑去。
寧王離開悄然苑後,使勁地轉著輪椅,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卻也因此,他的手磨破了皮,鮮血淋漓。他心中妒意橫生,心情極度煩躁,於是不辨方向地亂搖,不知不覺便到了百禽園。
百禽園……墨然亭……君兒說過,她很喜歡藏墨,如果告訴她自己就是藏墨,她會不會……孤高絕傲的寧王何曾如此卑微過?他唾棄地自嘲。看著高高的藏墨亭,坐在輪椅上的寧王漸漸平靜下來。
「王爺,您走的好快,臣妾差點追丟了。」原紀香氣喘吁吁地小跑到寧王身邊,深秋時節,她的臉上佈滿了細密的汗水。也難怪她走路都跟不上寧王。三寸金蓮,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好看是好看,不過走的卻很慢。她能追到這裡,還算她有心了。
「推本王上去。」不待她喘息完,寧王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命令道。「啊?」原紀香剛擦了一把汗,抬頭看看高高的墨然亭,還有長長的斜坡,聲音也低了下來。不過,今天的王爺真的好恐怖,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她一句反對的話也不敢說,咬咬牙,壯烈地抹了把汗,使勁全力將寧王推了上去。
墨然亭內,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高處的視野很開闊,淡淡的秋風迎面吹來,帶著一絲清冷的味道。寧王面無表情地看著湖裡的一對鴛鴦,此刻它們正歡快地嬉著水,那樣的旁若無人,似乎天地間就只剩下它們兩隻……
原紀香從小嬌生慣養,何曾有如此辛苦過?此刻,她的小腿肚一直在打顫,如果不是死命撐著書案,她真的想一下子癱倒下來……寧王一臉面無表情地看著遠處……忽然,「砰」得一聲響,卻是原紀香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她手忙腳亂間,竟抓住了書案下方的抽屜,用力一拉,那些畫卷全都被傾倒了出來,散落一地。
寧王被這聲音驚醒,略一回頭,淡淡的看了地上散亂的畫卷一眼……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張畫捲上,像是看到鬼一樣,臉色變得異常蒼白,身子也在微微發抖……他慢慢地伸出手去,還沒夠著畫,身子就「砰」地一聲跌倒在地面上。但是他似乎毫無所覺,指尖顫抖,輕觸畫卷……原紀香呆呆地看著此刻的寧王,心裡慢慢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整個藏墨亭沉默的猶如死寂,亭外的陽光靜靜地朝在寧王顫抖的指尖上……
如此熟悉的筆跡……和她一模一樣的筆跡……寧王的目光漸漸往下移去……看著下面的題款,赫然便是宋驊影三個字!!!宋驊影……寧王麻木地坐在地上,全身的血液似乎降到了冰點!過往的一切如浮雲般紛至沓來。去年十二月十五,自己出事的那一日,那位劉大嬸曾懷疑過她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那日在宏遠寺,她出盡難題,卻堅決不見自己……墨山與宏遠寺距離如此之近……她喜歡藏墨……還有松鼠,叫小纏的那只松鼠……還有這字跡……與她評價藏墨的字跡……幾乎一模一樣……她就是暖水袋姑娘……這個答案幾乎呼之欲出了!
那日,在黑洞之中,她明明知道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但是,她什麼都沒說,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她面前狼狽的道歉!寧王臉上佈滿陰霾,真相大白的狂喜、被欺騙愚弄的怒火和洶湧氾濫的酸楚在體內交織,胸口如被巨石壓住般,沉悶的差點窒息,他猛得一拳砸向一旁的書案,書案頓時幡然倒下,木屑紛飛,而他的拳頭亦是鮮血淋漓!而他似乎整個人陷入某種迷幻之中,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他的右臂曾被黑衣殺手自上而下重重劃過,此刻由於激動過度,原先包紮止血好的傷口如今竟汩汩地流出鮮血,砸向書案的右拳亦是一片血肉模糊……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要欺騙他?!他想狂吼,卻發現自己喉嚨乾澀,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耳朵雷鳴般轟隆。
寧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不管不顧地往前走去,他要去問她,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他的眼底佈滿□裸的憤怒和痛恨,還有滿滿的酸澀和苦楚,委屈的淚珠滾滾而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之前就全身是傷,如今又氣憤過度,沒走出幾步,忽覺眼前一陣黑暗襲來,腦門一陣金星閃過,使得他整個身子往下栽去,重重摔倒,順著斜坡,直挺挺地滾到地面,白皙若霜雪的面容上滿是擦傷!
「王爺……王爺您怎麼了?您這是怎麼了?」原紀香被寧王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跑下去扶起寧王,卻見寧王「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全都噴在她的臉上,然後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8:37
53-絕不放手
「王爺……王爺您怎麼了?您這是怎麼了?」原紀香被寧王嚇得魂飛魄散,趕緊跑下去扶起寧王,卻見他很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全都噴在她的臉上,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原紀香被寧王噴了一臉的鮮血,又氣又急,手無足措地看著懷中暈厥過去的寧王。
她看看周圍,除了那些玩得快活的動物,沒有一個人。寧王會不會死啊?原紀香緊張地低頭,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答答往下掉。她害怕地伸出手,探了下寧王的氣息,還好,雖然微弱,卻還是有點溫熱的呼吸。她想扶起寧王,可是寧王雖然看起來精瘦,抱起來卻一點也不輕,骨架纖細的原紀香自然扶不動。
忽然,她茫然的腦海中陡然浮現出一根救命稻草。宋驊影,對,她這麼厲害,一定會有辦法的。如果宋驊影知道,在寧王病危時刻,原紀香第一個想起的是自己而不是慕容神醫,不知道她是該哭還是該笑了。「王爺,您撐著點,臣妾就去找人來救您。」言罷,她依依不捨地看了寧王一眼,撒腿就往宋驊影的悄然苑跑去,雖然跑得跌跌撞撞,不過速度卻是極快。當原紀香臉色蒼白,髮絲凌亂,鬼一樣出現在宋驊影面前的時候,宋驊影倒是真被她嚇了一跳。
「王爺、王爺他快要死了,求求你們救救他,王爺真的快要死了……」原紀香的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寧王快要死了?宋驊影直覺以為原紀香在說笑。她雖然沒有親自去看他,但是每天都有人親自匯報他的病情,所以她很清楚,寧王復原的還算不錯。
但是看原紀香的反應,還有她臉上的血跡,她的心莫名其妙地慌亂起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楊宇辰焦急地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厲聲問道。什麼叫二皇兄快要死了?他這麼強悍的身體怎麼可能會死掉?難道是黑衣殺手捲土重來?「王爺突然就嘔血了……突然就暈了過去,在藏墨亭……」原紀香臉上身上血跡斑斑,她的身子忽然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面上,不知道是勞累過度還是驚嚇過度。
眼見原紀香癱倒,宋驊影眉間灼灼,心緒焦躁,回頭便對楊宇辰說道,「你快去請慕容神醫。」說完,頭也不回的拔腿就往藏墨亭跑去。楊宇辰被她眉間的焦灼刺痛了一下,呆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卻見她早已跑遠了。他也凝神屏息,朝慕容神醫的院落飛去。當宋驊影跑到百禽園的時候,遠遠就看見那一抹淡雅的身影仰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一灘血跡,觸目驚心。他就那麼靜靜地躺著,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看上去是淒涼。
宋驊影心中一陣疼痛,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寧王面前,半跪著抓起他的手腕開始把脈。還好……她抹了一把汗,脈象還算沉實,比初始在黑洞裡的時候要好的多了。
她能把脈卻不能醫,所以在慕容神醫沒有到來之前,她除了幫他包紮右臂的傷口,清理嘴角的血跡,別的什麼都不能做。宋驊影有些心疼地看著他……他的五官原本完美到極致,俊雅白若霜雪,一點瑕疵也沒有,他只要淡淡一笑,周圍的一切便都失了顏色,但是現在,絕美的容顏上卻到處都是擦傷、淤青、紅腫,還有一絲絲殷紅的血跡。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指尖莫名的顫抖卻不敢觸摸他的傷口……可是,寧王怎麼會突然間暈倒呢?
她不由的抬頭看前方的斜坡,坡上隱隱有一絲血跡,很顯然,他是直接從斜坡上滾下來的……好好的,怎麼會滾下來?藏墨亭裡又有什麼玄機?宋驊影正欲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被緊緊拽住,低頭一看,卻是寧王那只剛被自己草草包紮過的右手。
「王爺,您醒了?您醒了嗎?」宋驊影輕拍他臉上沒有受傷的部位,然而寧王卻俊目緊閉,眉宇也不蹙一下,只是緊緊抓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她心驚。這是怎樣一隻手啊?淡色錦緞衣袖上,血跡斑駁,手背血肉模糊,皮肉都翻了出來,連指甲裡塞滿了木屑,而且都斷裂了好幾根,指尖更是一片殷紅。
他為何會重傷如此?指甲上的傷又是如何而來?而此刻,寧王就是用這只傷痕纍纍的手,緊緊地拽住了她……她的心忽然一陣抽搐、絞痛。
如果不是周圍血跡斑駁,宋驊影會以為寧王在跟她開玩笑。昏迷了的人,又怎麼會一下子就抓住自己的手,而且勁道如此之大?宋驊影沒擔憂多久,慕容神醫很快便到了。卻見慕容神醫略帶玩味地看了一眼寧王與宋驊影緊握的手,眉峰一挑,什麼話也沒說,便不動聲色地給寧王把起脈來。
除了慕容神醫,還有另外一個人的視線也落在那雙緊握的手上……他一動不動地盯著那雙手,目光裡飽含複雜的情緒,忽然,只見他神色一變,倏然地轉過去去,右手緊緊攥住胸口,然後他又似乎意識到什麼般,很快自懷中掏出一罐藥丸,有些顫抖地連著好幾顆全都倒進嘴裡……
慕容神醫抬頭,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因緊緊盯著寧王而一無所知的宋驊影,輕歎一聲,便低頭繼續給寧王施針……清琉院內,寧王靜靜地躺在床榻上,而宋驊影寸步不離,因為他們的雙手緊緊交握,似乎沒有任何力量能將其分開。
寧王即使昏迷著,但是他的力道還是很大,如果可以看的話,宋驊影被握住的部位此刻早已淤青一片了。她咬咬牙,忍著。比之寧王的傷,這點痛算什麼?「王爺他……怎麼會突然這樣?什麼時候會醒?」宋驊影掙脫不開寧王的鉗制,所以只能乖乖地呆在他的身邊,等他自動醒來。
不是不走,而是走不開。她為自己的心軟找了一個足以自欺欺人的借口。目光所及,沒有見到楊宇辰的身影……「唉。」慕容神醫再次看了眼他們交握的手,慢悠悠地黏著幾個山羊鬚,面容有些凝重地看了雙目緊閉的寧王一眼,目光又轉到宋驊影身上,「影兒可還記得老夫之前跟你說過的關於宇凌的病情?」宋驊影見慕容神醫的面容似乎比上次更加嚴肅了,心中早已漏了一拍,故作鎮定地說道,「神醫有話但說無妨。」「宇凌之前後腦的八風穴受了重擊,要知道這八風穴乃週身要穴之一,整個大腦都受它控制。
上次萬幸沒有損壞了宇凌的智力,但是間歇性的頭痛,發作起來可是非常厲害的。輕者頭痛不堪,重者甚至會神志不清。依老夫估計,宇凌這孩子八成是間歇性的頭痛症發作起來,導致神志不清,所以才造成了這些傷痕。」「頭痛症有這麼嚴重?」「就有這麼嚴重!」已經梳洗乾淨的原紀香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聽見他們談論寧王的病情,所以也只是靜靜地站著,現在聽見他們談起寧王發病的症狀,便插口道。
自己可是當時唯一的在場人員,最清楚不過了。「怎麼說?」宋驊影他們將目光定格在原紀香的臉上。害寧王至此的人除了宋驊影還有誰?如果不是她和三殿下一副親密的樣子,王爺也不會怒不可遏地丟下自己一個人搖著輪椅離開。看著王爺指甲斷裂、指尖血肉模糊一片的手,原紀香怨恨地瞪了宋驊影一眼。
她不會說的,不會告訴她寧王對她的在意。「原側妃?!」宋驊影無意中加重了語氣。所謂關心則亂,說得便是此刻的宋驊影吧。一向從容淡定佔盡先機的宋驊影也有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原紀香打定主意,便從藏墨亭開始講述。回憶起剛才的情景,原紀香眼底的恐懼又漸漸凝聚起來,「剛才王爺到了藏墨亭後,原本好好的,但是突然整個人就像遇見鬼一樣,全身顫抖,又突然瘋了一樣,對著一張畫又哭又笑,像是陷入某種迷幻中,神志很不清醒……非常恐怖!」
宋驊影和慕容神醫面面相覷。宋驊影眼底盈滿了自責和愧疚,而慕容神醫的臉上卻閃過一絲疑惑。剛才把過他的脈,脈象沉實,一時昏厥很有可能是怒急攻心,卻怎麼會神志不清呢?他目光瞥過,卻見寧王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
他的眉峰微微一挑,眼底閃過一絲玩味的笑容,繼而輕輕咳了一聲,對著宋驊影端斂著面容,嚴肅地吩咐道,「宇凌現在的病情很棘手,不能受一點刺激,不然病情就越加難以控制,到時候連老夫都無能為力了。所以等他醒來後,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你都要順著他的意,絲毫忤逆不得,知道嗎?」宋驊影見慕容神醫說得如此鄭重,只當寧王的傷真的很嚴重,便很甘願地點了點頭。
神志不清……這麼完美的寧王被自己弄得如此狼狽,而這些天來自己還丟下他不管不顧,實在太過分了。如果他能醒過來,不管是要打還是要罵,她都認了。於是,慕容神醫以病人需要休息為由,出門的時候將不甘不願的原紀香也給支走了。
於是,宋驊影便成了任由寧王宰割的小綿羊……狡猾滴慕容神醫唉。慕容神醫的忽悠和原紀香的解釋,無意中很好的掩蓋了寧王知道宋驊影就是暖水袋姑娘的事實,同時消除了宋驊影的疑慮,也使得寧王在這件事情上佔盡了先機。慕容神醫他們走後不久,寧王便彈開雙目,緩緩地坐了起來,森冷而又陰鷙的目光惡狠狠地瞪著宋驊影,臉上陰晴不定。在寧王恐怖目光的注視下,宋驊影忽然覺得一陣寒風陰面襲來,身子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寧王一直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放開手,只是冰冷地看著她。忽然,寧王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容,他的另一隻手,慢慢地、慢慢地,移到宋驊影皓白的頸間,掌間炙熱的觸感燙燒著宋驊影的肌膚,而她只能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地看著寧王,生怕自己一出聲,他手下的力道就足以讓自己窒息……如果說,之前宋驊影對慕容神醫的話還有一絲懷疑,那麼此刻,她是深信無疑了。
寧王,真的是瘋了……周圍一片寂靜,房內的氣氛也很怪異,他們的姿勢則更加詭異。寧王受傷的右手緊緊地拽著宋驊影的左手,而他的另一隻手,卻移到她的頸脖上,目光陰鷙而又癲狂地盯著她,手裡的力道慢慢收緊……就是她!自己費勁心思要找她,她明明知道,但是她非但不見自己,還一再的逃離,看著自己狼狽,踐踏自己的自尊,她很開心是吧?!他覺得一股怨恨自心底漸漸升起,他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寧王的眼底閃過一絲陰狠,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王爺……有話……咳咳……好好說……」他是真的想將自己掐死嗎?雖然慕容神醫說無論他做什麼,都要順著他的意,但是他現在是想要掐死自己哎!求生的本能使得宋驊影下意識地用另外一隻手去掰寧王的手指,但是他的手指堅硬如鐵,即使她用盡力氣,他的手指卻還是紋絲不動。「唔——」宋驊影憋得滿臉通紅,但是在黑暗襲來之前,頸上的力道卻突然消失了。
「咳咳——咳咳——」窒息的感覺驟然消失,宋驊影邊咳嗽邊拚命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倏然見到寧王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微笑。她心裡忽然劃過一絲不安……難道寧王已經知道了自己就是他心心唸唸要找的暖水袋姑娘?不會不會,照慕容神醫和原紀香的解釋,寧王是腦袋受創後才會變成這樣癲狂的。
難道是……寧王知道了自己的傷勢,所以才會如此怨恨自己?畢竟他腦袋上的傷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宋驊影為寧王的怪異行為找了個借口。這樣的寧王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不能逃避,絕對不能逃避……宋驊影哆嗦著唇角,身子拚命地想往後退,但是心裡卻非常努力的告誡自己。「您的傷……並不是不能治,慕容神醫連君兒的腿都能醫好,一定也能醫好你的。」
但是,寧王似乎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看自己的目光越來越冰寒。原紀香說的沒錯,這樣的寧王的確很恐怖。宋驊影想退開一步,卻忘記了自己的左手一直被寧王捏在手裡,只見寧王稍一用力,瘦弱的身子便一下子跌倒在寧王懷裡。寧王左手抬起她的下顎,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了她的下顎骨。宋驊影一時吃痛,驀然抬眼瞪他,卻望進他那雙殘酷而又無情的雙眸。瘋子!眼前的寧王陰鷙而乖戾,殘忍又無情,就像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宋驊影忽然想起慕容神醫的話。他說,宇凌現在的病情很棘手,不能受一點刺激,不然病情就越加難以控制,到時候連老夫都無能為力了。所以等他醒來後,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你都要順著他的意,絲毫忤逆不得,知道嗎?
真是自做孽不可活……如果她知道會有今天的一切,當初在山洞裡,就應該讓寧王吻個夠,吻個徹底!她緊緊攥著小拳頭,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心中這樣想著,卻不料眼前忽然出現寧王放大的面容,他毫不留情地重重壓上她的唇……
宋驊影最近的運氣真是背的可以,越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寧王狠狠地攫住她的唇,舌尖毫不留情地探進她的櫻唇,肆虐的扯咬、蹂躪,被欺騙被愚弄被踐踏的自尊與自卑化為狂濤的怒焰,活生生地欲將她凌遲。雖然嘴裡吃痛,唇畔被咬得鮮血淋漓,但是宋驊影卻是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一推開他,上次的事情就會重演。所以,她只能眼睜睜地任他予取予求,但是眼眶卻微微濕潤,帶著委屈的紅腫。
看到宋驊影眼底的濕潤,寧王的神智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他輕輕撫著她白皙的面容,一動不動地凝望著她……四周很靜,整個世界彷彿就只剩下他們兩個……宋驊影趴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因激動而跳動劇烈的心跳聲,剛才還不覺得,但是現在忽然靜下來,臉上微微有些燙紅。她見寧王慢慢平靜下來,微微動了一下。沒反應?又輕輕地動了一下。還是沒反應?
她一個咕嚕坐了起來,指著寧王一直緊握的那隻手,底氣不足地說道,「能不能……放……手?」想要自己放手?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寧王瞪著她,臉色變得鐵青,咬牙切齒地擠出:「你害本王變成這樣,還想要本王放手?」
「呃?」「本王的腦袋變得神志不清,難道不需要你負責嗎?!」寧王露出森白的牙齒,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慕容神醫臨走前說的那句話,他聽得清清楚楚,聰明如他,自然知道慕容神醫給出的暗示,如果還不善加利用的話,連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既然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她是暖水袋姑娘的事情,那就好好陪她玩玩。她不是喜歡欺騙喜歡愚弄別人嗎?那麼就讓她也嘗嘗這個滋味又如何?讓她嘗嘗這種痛苦是如何的痛徹心扉!
至於離開?這一輩子,想都別想!寧王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陰冷。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8:48
54-做牛做馬
「小姐,小姐。」李叔剛向宋驊影匯報完園子裡的事情,便見小舞從外面跑進來。「那老奴就先告退了。」李叔微微一笑,朝宋驊影告退。小舞的一驚一咋,府裡人早已習慣了,李叔自然也不例外。「嗯,李叔先下去忙吧。」眼見李叔走遠了,小舞這才神秘兮兮地湊到宋驊影跟前,笑瞇瞇地對宋驊影說道,「小姐小姐,剛才清琉院的小輕說原側妃早上的時候被王爺趕回王府啦!」小舞一直看那個裝模作樣的女人很不爽,一聽說她被王爺趕走,便興沖沖地跑來跟宋驊影匯報。
「趕走了?」宋驊影微微挑眉。怎麼突然間就被趕走了?之前不是住得好好的嗎?
「嗯。聽說今天早上原側妃在伺候王爺的時候,打碎了一個瓷碗,碗裡的湯水全都淋在了王爺身上,所以王爺大發雷霆,趕蒼蠅一樣將她給趕走了。」小舞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沒想到原側妃也有這一天啊,想當初,小姐新婚第二天進皇宮的時候,她還裝模作樣的跟小姐爭寵呢。
不過這原側妃也真是的。明明自那日甦醒之後,王爺的一日三餐都是指定由小姐親自餵食,這原側妃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早上興沖沖地燉了甜湯,說要給王爺進補,哪知道王爺心情不悅,只是隨便瞪了她一眼,她就嚇得連瓷碗都拿不住了。「唉,」小舞故作煩惱地趴在書案上,雙手撐著小巴,噘著小嘴,兩隻眼睛圓溜溜地在宋驊影身上打轉,「小姐,您說王爺最近是怎麼回事啊?對您依賴的要命,挺像個彆扭的小孩。」
如果小姐遲了點去清琉院,他就會生氣地瞪著小姐,直到小姐軟化認錯為止,與以往的溫潤性子完全不同了。「彆扭的小孩?你確定你說的那個人是寧王?」宋驊影不置可否的瞥了她一眼。
自從前幾日藏墨亭事件後,寧王一覺醒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性格陰晴不定。那一日,他狂性大發,真如原紀香所言,似乎陷入了某種迷幻的境地,甚至想掐死自己……宋驊影每當想到那一刻,脊背就有些發寒。不過,他恨不得掐死自己,這也是情有可原的。雖然,那日在山洞之中,是他先吻得自己,自己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但是畢竟是自己推得他撞牆,此時又怎麼能跟病人計較?況且他又傷得那麼重。
如果老狐狸知道,自己將他最為屬意的儲君弄成了神志不清,就算他再怎麼欣賞自己,也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不過幸好原紀香並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然以她無中生有的性子,只稍在老狐狸面前添油加醋幾句,難保不會洩了底。所以為了保命,她最近都近乎卑微的被寧王奴役……想想自己還是蠻可憐的。
「小姐,是時候去清琉院了。」小舞指指外面的日頭,很好心地提醒宋驊影。寧王的暴怒在近幾日發作的尤為明顯,慕容神醫說他腦袋裡有血塊,壓迫了八風穴,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症狀。神醫不愧是神醫啊,平常人誰會想得到腦子裡多了個血塊,就會來個性情大變呢?宋驊影順著小舞的手指,看看外面的日頭。天空一片蔚藍,日頭當空照耀,純淨的天際飄著幾片悠悠浮雲……「唉。」宋驊影微微歎了一聲,合上才看了一會兒的賬簿,無奈地站起身來……
清琉院裡,寧王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的秋景,眉宇微微蹙著。昨天原紀香當面對她不敬,不管她是不是真的不在意,他都已經尋了個借口將原紀香給打發回去了。為什麼她還不來?平日的這個時辰,她都會提著食盒,言笑晏晏的走進來了。
雖然她在他每次都笑得有點假,不過還算可愛。寧王回憶起宋驊影明明氣得抓狂,但是在自己面前卻還要裝作很高興的甜甜一笑,不由的莞爾。越接近她,越瞭解她,就越被她吸引。自從知道她就是暖水袋姑娘的時候,他的確很氣,氣得癲狂,氣到暈厥。
醒來後,發現她正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身邊,可憐兮兮地望著自己。自己拼盡全力找尋的人竟然就在自己身邊,不僅如此,她明知道自己找尋她,非但不回應,還譏誚地看著自己在她面前的狼狽,叫他情何以堪?猶記得那日在洞中,她明明看得出自己對暖水袋的珍視,卻還要假惺惺地問上一句,那個人是誰?
猶記得自己陷入她和暖水袋姑娘之間,難以自拔,還曾一度自嘲,懷疑自己朝秦暮楚,三心二意。他承認自己生性老成,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大哭大笑過。但是在知道她就是她的那一瞬間,自詡控制蓮強的自己竟然也會崩潰,泣不成聲,甚至氣到暈厥……
所以在醒來的那一刻,回憶起一切的自己被狂濤的怒焰沖昏了頭腦,很想很想直接掐死她!但是,怎麼捨得呢?看著她漲紅的面容,心中所有的怒氣忽然間竟都自動化成了心疼……
直到吻上她的那一刻,憤怒早已被狂喜所代替……她將陽光帶入了他荒蕪的世界,讓他嘗到了溫暖的滋味,他怎麼還會捨得放手?這一輩子,是絕對不可能了。可是……她明顯的隨意態度卻叫他非常揪心。
她的心,她的感情,他殊無把握。之前有一個秋沉落,現在跟三皇弟又……如果回到王府,她執意要和離書,該怎麼辦?如果一年之約到期,她執意要離開,該怎麼辦?寧王腦海裡紛紛亂亂,既欣喜又擔憂,還有一抹不被待見的脆弱,這些情緒使得他的眉宇又緊蹙了幾分。宋驊影推門而進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臉憂鬱的寧王,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背影拖得很長……
寧王聽到響動,略一抬眼,便知道是她來了。「遲了。」他面無表情地瞥了宋驊影一眼,冷冷地說道。「路上碰到了一點小事,所以耽擱了點時間。王爺是現在就用膳,還是遲一會兒?」宋驊影這幾天已經瞭解他的情緒,對他的冷淡也習以為常了。她示意小舞放下食盒,然後便打發她走了。
「既然是小事,何必需要如此久的時間。」寧王雖然嘴上不滿,但是還是很自動地欲將輪椅搖到宋驊影身前,可惜他的手上包滿了紗布。宋驊影見狀,忙走上前去推他,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今天廚房裡準備的菜色很不錯,這道是香辣蹄花,這道是碧綠豆腐盞,還有這道薄荷茶香骨……」宋驊影見寧王專心在菜色上,略有些好奇,便耐心介紹道。前幾日餵他什麼他便吃什麼,現在也學會挑食了?沒有多味魚湯……寧王的眼神漸漸地沉黯了下來。
猶記得昨日君兒來看他的時候,曾說過,姐姐唯一會做的菜便是多味魚湯,口感濃郁,味道極好,她們姐弟倆自小就極愛這道菜。但是,眼前的菜餚雖然豐富,卻沒有他最在意的那道菜……要到什麼時候,她才會主動為他做這道菜?不過,他會等的,等到她心甘情願做為止。
「啊——」宋驊影捧著小米粥,示意寧王張嘴。寧王的右手受了重創,從臂自指尖,沒有一處完好,原本這餵飯的活是由原紀香替代的,但是自從那日他醒來之後,卻嫌東嫌西把原紀香嫌棄的半死,最後宋驊影實在看不過去了,才親自動手,哪知道這一喂,寧王就賴定她了。
寧王視線落到她的面容上,乖乖地張嘴,然後吧砸吧砸地吃地香甜。唉,怎麼像小孩子一樣,喝口粥都能黏著嘴角。慕容神醫說寧王的智力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但是照她看來,影響的又何止一點?眼前的寧王天真的像孩童般,那麼容易滿足。
宋驊影拿錦帕輕輕擦了一下他沾到小米粥的嘴角,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便轉移視線給他夾菜,所以,她並沒有發現寧王眼底極閃而過的笑意。從來沒有想過,小白米粥,竟然比山珍海味還要美味。寧王嘴角慢慢揚起……
吃過飯,由於外面的天氣實在很好,寧王便冷冷地示意,自己要出去曬太陽。
宋驊影如今正肩負著討好寧王之職,自然乖乖的從命。秋高氣爽,藍天白雲,天空清澈透明,開闊而悠遠,四周除了偶爾的一陣沙沙的風吹落葉聲,更多時候,寂靜而安謐。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山下秋收的熱鬧一覽無遺。
不過他們並沒有下去,而是漫步在果園之內,走走停停。不知過了多久,他們走出了果園後,迎面而來的便是滿眼的綠意。茶園。這座墨山茶園由於臨近無白居,材色又是極好,於是去年,經李叔之手,便自一客商手中購得此處茶園。
茶林沿著山坡築成梯田,工工整整,層次分明,茶林疊翠,煞是好看。遠遠的,便聞到了茶葉濃郁的清香。「我們過去看看。」宋驊影推著寧王,自青石鋪成的小道一路往茶園裡去。
春早採茶忙,清明前的茶葉才是最金貴的,如今雖是秋收的季節,卻不甘茶葉什麼事。所以,如今的茶園,只有幾位守茶人,一點也不喧鬧。只是,宋驊影沒有發現,寧王看了一眼周圍的茶園,眉宇微微蹙起。
俗話說的好,秋日的陽光,桃李的芬芳,攬月的長風,醉人的文章。如果此刻拿著一本書,曬著暖暖的太陽,靠在大樹底下看看書,睡睡懶覺,也算別有一番風味。宋驊影想著,便不由自主地掩著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她平日就有睡午覺的習慣,除了冬季,其他三個季節,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都是要午睡休憩的。如今曬著慵懶的太陽,秋困像條蟲子般穿進她的大腦,使得她哈欠連連。
「去那邊的大樹底下。」寧王略一瞥眼,便看出了宋驊影的睏意,不過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命令宋驊影,「本王腿有些酸了,來捶幾下。」您老人家的腿一直放置在輪椅上好不好?辛辛苦苦在後面推車的可是本小姐哎……宋驊影哀怨地瞪了他一眼,無語望天,自己這苦命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呀?
改天一定要找慕容神醫再仔細問問,寧王這血塊到底什麼時候會消失。宋驊影無奈地坐在小石頭上,半瞇著雙目,掄著雙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捶著寧王的腿,而他大爺卻早已合上雙目,理所當然地打起盹來。宋驊影倒沒有偷懶的意思,不過困意上泛,也不是光憑意志力就可以抵擋的。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她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小,下捶的頻率也越來越低,腦袋一垂一垂的,不一會兒,竟也跟著打起盹來。
突然,隨著一陣輕輕的「啪」聲傳來,宋驊影整個腦袋掉到寧王的腿上,唇角吧砸吧砸吞了下口水,竟沉沉地睡了過去……而此時,似乎早已睡過去的寧王竟突然彈開雙目,滿意地看了眼趴在自己腿上的宋驊影,嘴角的笑容漸漸闊大……竟然這麼容易就睡著,唉。他伸出手,輕輕地拂開耳鬢垂下來的幾縷髮絲,動作輕柔,生怕吵醒她一般。
而此時的宋驊影卻「嚶」了一聲,寧王以為她醒了,倏然抽回她發間的手,臉色有些僵硬地瞪著她。然而,她卻只是吧砸吧砸了幾下嘴巴,下意識地抱緊了他的大腿,然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地睡了過去……寧王的腿僵了一下。這算不算她第一次對自己主動投懷送抱?
他的心口忽然盈滿濃濃的喜悅……像傻子一樣咧開嘴角,樂呵呵地笑了起來。陽光透過枝葉斜漏下來,形成彩色的光圈,在她的臉上跳躍……而她則閉著雙目,嘴角滿足地微翹著,似乎在享受輕風拂面的溫柔。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柔軟起來,胸口最靠近心臟的地方悸動了一下。她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笑容……讓他深深眷戀,繼而心甘情願沉淪下去……寧王一直滿足地看著她的睡顏,似乎過了很久很久……
忽然,一陣粗重的腳步聲傳來,隨之響起一陣高亢的嗓音,「你們是誰,怎麼會進到茶園裡來?!」光天化日之下,一男一女在此私會,還摟摟抱抱,真是豈有此理!墨山茶園的王管事疾步朝這邊走來,邊走邊高喊出聲。王管事的聲音非常嘹亮,頓時將沉睡中的宋驊影給驚醒了,她下意識地揉揉惺忪睡眼,打了個滿足的呵欠,才慢慢抬起頭來。「東家?!您……您……」茶園的王管事見是宋驊影,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東家竟然和一個男人在大樹底下親親我我,這、這……此時,宋驊影也發現了自己枕著寧王睡,偷眼看去,卻見寧王正輕輕垂著被自己枕得麻木的雙腿,她的臉上微微有些燥紅。「嗯,這裡沒事了,王管事如果忙的話,就先忙去吧。」宋驊影要打發了王管事,不過不知為何,王管事站在原地,倒是有些躊躇了。
宋驊影不解地望著他,開口道:「王管事是不是有話要說?」「這……」王管事斟酌了一下,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好,不然如果真出了點事,這麼大一茶園,他還真擔待不起,於是他清了清嗓音道,「小姐有所不知,自夏季紅茶採得後,園子裡的茶葉就漸漸有些不對勁,小人到處找尋方法,卻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就想著要將此時稟告東家您。」
寧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前的王管事一眼,又抬眼望望不遠處的茶葉,眼中若有所思。
「不對勁?怎麼會不對勁呢?」「小姐您看——」王管事隨手自一株茶樹上摘下一片,指示給宋驊影看,便展示便解釋道,「這些都是今年早些時候生成的茶葉,東家請看,這些葉尖的淺綠色斑點,過一段時間就會擴展為黃褐色的斑點,再過段時間,會變成灰青色,到得最後,就會生出黑色小粒點。小人終年與茶樹為伍,對茶樹還算有些瞭解,但是這樣怪異的事情,卻還沒有遇到過。」
王管事有些擔憂地看著整座茶園……這座茶園由他精心打理,他實在不希望它們出任何一點問題。更何況剛換到新任東家手下就出狀況,他實在過意不去。宋驊影對茶樹的這種病變也不懂。不過慕容神醫應該懂吧?上次劉老漢家的辟腸就是他治好的。
但是宋驊影的念頭才剛浮上來,卻忽然聽見一陣清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王管事多年與茶樹為伍,可曾聽過茶樹炭疽病?」「炭疽病?」王管事臉上一陣迷茫。說實話,這種病害,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嗯,炭疽病。這種病一般在在五六月份的時候開始病變……借雨水傳播開來,尤其在雨量較多的時候,傳播的更為嚴重。此前曾有一段時間陰雨連綿,只怕那時候病害就已經開始了……」
寧王說得頭頭是道,聽得王管事連連點頭。「那麼,您說這要如何治癒才好?」「其實想要徹底治癒並不是很難。你明日至南山茶園取些茶復混肥,和一些特質的藥劑,另外再叫南山茶園派幾個人過來幫忙,這茶園也不大,三天時間估計就能治好了。」
「南山茶園?!那可是皇家茶園,歸寧王殿下掌管,小人怎麼能隨便進去?」王管事說罷,目光轉向宋驊影。這位年輕人說話還真隨便,皇家茶園怎麼能是他們這種普通人能隨便進去的呢?就算進得去,他們又豈肯會將那些肥料藥劑交給他?
寧王看了宋驊影一眼,嘴角一勾,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南山茶園現在可也歸你們東家管呢,為何不能進去?王妃你說是嗎?」蹬蹬蹬……王管事倒退三步,穩穩地坐在了地上……宋驊影一臉懊惱地瞪著寧王!寧王這句話,就相當於高調地向無白居的人宣佈了自己的身份,而她們的東家,就是寧王真真正正的王妃!無白居對於她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他就不信,整個無白居都知道她是寧王王妃的情況下,她還能離開的那麼理所當然!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9:00
55-遠走天涯
君兒昨日說口中無味,所以宋驊影今天親自到廚房做多味魚湯。多味魚湯酸辣適中,口味香濃,君兒自小就愛吃這個。廚房的下人已經將緋鯉、無須鱈、海鰻、江鱈等海魚開膛剝皮,剔去魚骨,切割成塊。蔥蒜等調味佐料俱已準備妥當。宋驊影淨手之後,正欲動手,卻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清脆而又興奮的聲音。
「姑姑——姑姑——」小身子還沒邁進來,聲音卻已經充斥著整個房間。
這丫頭,回宮沒呆上幾天,這會兒又過來了,不知道皇后娘娘會作何想法呢。宋驊影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姑姑,琢兒又回來了!」小丫頭奔到她面前,仰著粉雕玉琢的小臉,扯著她的裙角,一臉的依賴。「這麼快回來?皇祖母有說什麼嗎?」宋驊影一把抱起她,點點她的小俏鼻子。
「皇祖母說,二舅舅生病了,要琢兒來照顧二舅舅。」琢兒的小手摟著她的脖子,小腦袋很熟練地貼在她懷裡,小臉上閃過一絲擔憂,「二舅舅病得很嚴重嗎?比小舅舅還嚴重嗎?」
楊宇辰病得很嚴重嗎?宋驊影眼底閃過一絲疑問。在她的印象裡,楊宇辰從來沒有顯現出一絲病態,從來都是無所謂的揚起嘴角,壞壞地笑著,而且他的武功那麼好,怎麼會生病呢?至於寧王……宋驊影臉上閃過一絲黯淡。寧王腦中有血塊,自從醒來後,性情大變,有時候看上去,一如往昔般聰明,但是有時候,卻幼稚的猶如孩童,弱智的可以,連慕容神醫都說很棘手,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二舅舅雖然病得很嚴重,不過只要琢兒抱抱二舅舅,親親二舅舅,二舅舅很快就會好啦。」
琢兒這丫頭單純就像和煦的陽光,沒有人會拒絕溫暖吧,寧王也不會例外。
「那琢兒現在就要去看二舅舅,姑姑抱琢兒去嘛。」「姑姑現在要做菜,先讓小舞姐姐帶琢兒去看二舅舅,姑姑等下就過去,好不好?」宋驊影柔聲安慰。琢兒小鹿般的眼睛瞧瞧小舞,又看看宋驊影,圈住宋驊影的小手不捨地慢慢鬆開,噘了噘小嘴,「那好吧,姑姑要早點來哦。」
打發了小琢兒,宋驊影重新淨手之後,便將切碎的蔥蒜等放入油鍋中,待香味四溢後,便將魚塊放入油鍋中,脆皮炸成金黃色,待煽出香味後,置入一旁盛滿佐料的鍋中,加入茵香、香芹段、風輪菜、香葉,蓋上蓋子,吩咐將火生的旺一些,待得三注香後就可以起鍋了。看著冉冉升起的白煙和熱湯滾動的聲音,宋驊影忽然想到寧王小氣的面容。
要不要給寧王也做一份?「小姐,清琉院來傳,王爺一早就去了藏墨亭,午飯也會在那裡用。」藏墨亭?宋驊影忽然想起寧王就是藏墨,而自己那個傻弟弟卻還不知道。突然,她的心微微一驚,君兒會不會無意中跟寧王透露些什麼?
不過她隨即一想,君兒是知道自己的心思的,應該不會多話,最多也就說些景仰藏墨之類的話。宋驊影一想到君兒一臉崇拜地談著藏墨,而作為藏墨本人的寧王卻一臉鄙夷地反駁,就覺得好笑。
藏墨亭內,果然如宋驊影所料,寧王與君兒正在對著一幅畫評頭論足。「姐夫覺得這副畫不好?」君兒指著那幅《遠山》,不解地望著寧王。這幅畫乃是墨國四大畫家之一的侯溫所作,雖然名氣比不上藏墨,卻也是一畫千金,不知為何,寧王卻對這幅畫不甚喜歡。
寧王看了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君兒善畫花鳥,不過對於水墨青山所知不多。所謂:潑墨者用墨微妙,不見筆跡,如潑出耳。而這幅既名為《遠山》,山,草,石等應濃淡合宜。但是,你看這畫,這裡潑墨過濃,山色過翠,草色過綠。潑墨講究的便是應手隨意四個字,而此畫中,刻意造作,多的是墨污之跡,氣韻尤為不足,如何能夠稱得上是好畫?」
寧王口中娓娓道來,邊說還邊用手指著幾處墨污之跡給君兒看。君兒一開始聽寧王講的時候還頗有些不以為意,不過待他親自指出幾處之後,心中愕然。這幾處墨污,極其細微,如果不是他指出來,就算仔細看也看不出來。只有絕頂的畫家才能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端倪……姐夫的畫技究竟到了什麼地步?君兒既訝異又敬佩地盯著寧王。
寧王自那日散步回來之後,就開始苦思冥想追求宋驊影的計策。他知道她與君兒感情極好,要留住她,關鍵就在君兒身上。君兒不是說他最為崇拜的人便是藏墨嗎?這一點不好好利用的話,連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所以一大早,他便來了藏墨亭,不出所料,君兒果然在藏墨亭裡作畫。有一點上,自己和他頗為相似,那便是畫技上都沒受過系統的訓練。不過自己較之君兒比較幸運,因為自小的啟蒙便是畫技卓絕的母妃,所以在後來用墨上也多多少少帶了她的風格。
而君兒多了是自己摸索,不過在他看來,君兒的筆鋒如行雲流水,潑墨為山為石,為雲為霧,水墨淋漓,頗有氣勢,比之那候溫實在有過之而無不及。以他的性格,水墨青山自然更為適合,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太過喜歡藏墨,所以畫風朝他乖戾的方面靠近,倒也顯得有些刻意了。
心境不像,而君兒刻意模仿,自然形似而神不似。就算是他自己,現在沉浸在滿腔的男女私情之中,想要畫出以前的《茶花魂》、《孤禽圖》等孤高絕傲的畫風,卻也有些困難了。
寧王見君兒呆愣,便又指著那幅君兒所畫的《墨山》道,「這幅畫比之候溫的《遠山》,卻要好的多了。」「姐夫說笑了。」君兒不信地搖頭。候溫乃墨國的四大畫家之一,聲望之高,也就只有藏墨能壓得過他,而姐夫卻指著自己隨手塗鴉的這幅畫說比候溫著名的畫作《遠山》要好,不是恭維是什麼?
「四大名家的頭銜又有什麼了不起?畫技上你自然比不上他,不過候溫心胸狹隘,為人善妒,在心境上,君兒比他何止高了一籌?如果這幅《墨山》能夠用上極濕墨法,明眼人一看便知高低。」
「極濕墨?」君兒從古書上看過這種潑墨法,不過這種手法下筆極快,講究的是合開的氣勢,淋漓猶濕的氣韻,不是說畫就能畫的。他領略的其他幾種畫風,但是於極濕墨一途,卻始終沒有學會。
「磨墨。」寧王示意他的貼身侍從小貴。「是……」小貴看了眼自家王爺的右手,自臂而下,裹著層層紗布,如何能夠作畫?
君兒也有些不信地看著他。「你看著。」寧王自輪椅上站起來,示意君兒仔細看他作畫,只見他手執墨筆,先用淡墨點開,龍飛鳳舞,筆走游龍,繼而再用濃墨潑灑,「濃墨淡墨交接之際,最為講究的便是層次分明,這裡下筆一定要快,隨水滲開後,或點或刷,講究的是一氣呵成……」
寧王凝神潑墨,邊畫邊講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畫成了另一幅《墨山》圖。粗略一看,兩者並無極大的區別,但是仔細一看,高低便立刻顯現了出來。寧王所作的《墨山》墨氣淋漓,焦墨水墨相和,光影聲色俱已包含,深淺高低一看便知。更為難得的是,寧王執筆的,乃是左手。君兒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副《墨山》,指尖微微顫動,忽然,他抬眼看著寧王,臉色有些激動,「姐夫的畫工,足以與藏墨齊名呀……」
他一直以為,當時之中,只有一位藏墨,但是現在觀姐夫的畫技,下筆如行雲流水,應手隨意,與藏墨雖然畫風不同,但是畫技卻如出一轍!他之前批駁藏墨的時候很是膚淺,後來三殿下說姐夫與姐姐墨然琴音的時候,自己也不盡信,但是現在看他展示的畫技,潑墨惜墨,宛若神巧,何人能比?
眼光還不錯,居然能看出自己與藏墨不相上下。不過光是畫技相似,便能讓他如此激動,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就是藏墨,豈不激動到昏厥?寧王嘴角微微揚起。不過藏墨的畫風怪癖癲狂,並不適宜君兒學,所以他有心將君兒引領到清然淡雅的水墨青山這塊來,而他本身就有這方面的實力。就算不用藏墨的頭銜,他也有本事讓君兒如藏墨般景仰自己。寧王嘴角微微勾起。
在寧王的指點下,君兒沉浸在水墨青山中,一晃便已至正午。而此時,小琢兒早已經找到了藏墨亭,此刻正有模有樣的拿著畫卷坐在寧王身上,而寧王則給她講著故事,小丫頭聽得津津有味。
忽然,小琢兒一抬眼,見到宋驊影來了,將畫卷遞給一旁站著伺候的小貴,動作敏捷地爬下寧王的大腿,朝宋驊影奔去,一邊拉著她的手,一邊撫著自己的小肚子,仰著白嫩的小臉,可憐兮兮地望著宋驊影:「姑姑、姑姑,琢兒好餓哦。」宋驊影一把抱起她,拍拍她的小腦袋,寵溺地親了一口,「餓壞了吧?姑姑給揉揉?」
「嗯!」小丫頭嗯得還挺興奮的。宋驊影見此,不由的好笑,隨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這時候,下人早已打來清水,給他們淨手。宋驊影這時候才發現這丫頭的臉上,手上都沾了不少墨汁,無奈地搖搖頭,便抱著小琢兒到放置在石桌上的銅盆前,笑著地幫她擦洗,邊洗還邊逗她。
小時候,每次作完畫後,母妃也是這樣,站在自己身後,耐心而細緻地幫自己淨手,清水中印出母妃寵溺的笑容……多少年了……這些久遠的記憶,就好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寧王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心中充滿了暖意,嘴角也微微揚起。
洗盡手後,宋驊影便將小琢兒放置在另一張圓凳上,然後招呼君兒和寧王一起用飯。跟以往一樣,寧王的飯,依舊由宋驊影親自喂送。君兒的目光瞥過寧王的左手,忽然眉眼間閃過一絲笑意。這個姐夫啊……
能自如潑墨的手,吃飯總沒問題吧?不過看著姐姐熟練地餵著,而寧王則滿足地吃著,兩個人看似平淡,但是眉眼之間卻極是自然,就像幾十年的老夫老妻那般安詳,他也就沒點破。自己對這個姐夫越來越滿意,不知道姐姐是否亦是如此?寧王看著放置在自己面前的多味魚湯,嘴角的笑意逐漸擴大,一臉傻樣……不過在宋驊影看來,又是一陣心驚,以為他傻勁又上泛了。
三個大人各懷心思,所以沒有注意到小琢兒可憐兮兮地撅嘴。二舅舅以前從來沒有笑得這麼開心的,一定是姑姑喂特別好吃,所以二舅舅才笑成這樣。二舅舅這麼大了還要姑姑喂,自己這麼小一孩子,卻要自己吃。她噘著小嘴,撮著碗裡的小米粒,可憐兮兮地望著姑姑。好想姑姑喂……還是宋驊影第一個發現琢兒丫頭的異樣。
她趕忙放下手中的瓷碗,湊到小丫頭面前,摸摸她精緻的小臉蛋,柔聲問,「琢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或者是菜色不合胃口?」琢兒丫頭這樣子,還真讓她心疼。小丫頭張著小鹿般純澈的大眼睛,看著宋驊影,「琢兒也要姑姑喂。」還道什麼事呢。宋驊影見此啞然失笑,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當然可以啊。」
小琢兒高興地摟著宋驊影的脖子親了一口,迅速挪下小圓凳,在眾人的驚愕中,爬上寧的大腿,乖乖地坐好後,就將小嘴巴張成圓圓的,等著宋驊影餵飯。眾人見此,更是哈哈大笑。喂一口小琢兒,然後接著喂一口寧王,忙碌的宋驊影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老媽子,伺候著兩個主子。然而,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覺中,她的嘴角也微微揚起……
藏墨亭裡一片溫馨祥和的氣氛,而在不遠處的小樹屋裡,有一個人,靜靜地靠著牆壁,絕望地看著遠處亭子裡的他們,用力揪著胸口,臉上盈滿的痛苦,整個人透著灰涼的淒然。
他們很快樂吧……看著她試完飯菜的溫度,然後一勺一勺親手喂二皇兄吃飯,還不時用絲巾細心地擦拭著他的嘴角,不知不覺中便帶著說不盡的柔情,而二皇兄則笑得像個傻子,那麼滿足,那麼快樂。他能感覺得到,二皇兄對她的感情已經不是初時的隱忍,他對她的感情如野草般瘋長,一天比一天瘋狂,如果沒有了她,二皇兄會枯死吧?
他深深地凝望著遠處的那抹讓他魂縈夢繞的身影,隱忍的痛苦深切地揉進他的眼眸深處。為何偏偏是她?他低頭,自懷中拿出一隻草編的蚱蜢,拿到眼前……滿眼的綠意晃傷了他的眼,他忽然揚著臉,眼睛一眨不眨,但是眼角晶瑩的淚還是悄然落了下來……
如果沒有梅林的那次相逢,沒有發現她刻意偽裝下的美好,是不是,就不會如此痛苦?他不知道,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如果沒有在樹上偷看她編蚱蜢給琢兒,自己也就不會每天編一隻……傻傻地編著。他忽然輕輕一笑,笑容如月下的妖魅般邪惡。如果她看到如此狼狽的自己,會心疼嗎?
不,不要,他不要她用悲憫而又可憐的目光看著自己,因為這樣,比殺了他還要難受。他陡然鬆開手,任痛苦在胸口蔓延,任由痛苦在四肢百骸中遊走……他的目光又漸漸黯淡下去……難道自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愛得如此隱忍,只為了不想造成她的困擾。但是父皇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宋驊影,是要做下一任皇后的。皇后……六宮之首啊,天下女人至尊至貴的位置呵。但是小時候,母后曾對自己說過,那個位置太高、太冷,一顆心就算再溫暖,也會有被凍結的時候。他記得,當初母后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滿是悲哀。
那麼端莊典雅的母后,也會有那麼狼狽的一刻……如果有朝一日,二皇兄登上了那個高高的位置,坐在二皇兄身邊的她,真的會幸福嗎?她真的願意坐那個位置嗎?如果她不願意,如果她不願意……是不是自己就可以有機會帶她遠走天涯?
心中卻慢慢升起了一抹希望……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9:09
56-一幅畫卷
月光清冷如霜,透過冰涼的紙窗戶牖,斜射而進,照得室內一片清輝。月影搖曳中,窗前一抹俊挺的身影長身玉立,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的嘴角微微翹起,眼底漾著一抹淡淡,卻幸福的笑。不用說,此人就是最近經常獨自傻樂的寧王。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宋驊影不僅親自餵他吃飯吃藥,飯後還經常推著他在園子裡散步,或者是在綠水青山中看著朝霞夕陽,看著池中各種各樣的魚類悠閒自在地游來游去,看著淳樸的佃戶日出而作日落而……
這樣的日子簡單,卻也很快樂。他想起她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地餵著自己吃飯,看著她眼底蘊含的滿滿溫柔,心就不由自主地顫動起來,四肢百骸都盈滿了暖意。原來這就是幸福的味道。但是,他的笑容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被一抹凝思所代替。他慢慢地掀起寬大的衣袖,看著眼前被層層紗布包裹著的右臂,眼底閃過一層陰影。
雖然紗布包的很厚,但是他知道,其實自己的傷口已經結疤,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行動自如。如果,等傷口好了之後,她是不是就不會再幫自己餵飯?他的心中忽然閃過一抹脆弱……他的左掌漸漸握住右臂,眼底的脆弱漸漸變成了狠厲。
忽然,他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鬆開右臂,大步流星地朝書案那裡走去。案上文房四寶,筆筒、筆架、墨盒筆洗等一應俱全,不過就是沒有研磨好的墨汁。這個時辰,隨侍的小貴已經睡下了,也沒有再叫他起床的道理。寧王看了看自己被重重紗布纏繞的右臂,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試著微微抬了下手臂,有點疼。
接著,他便一層一層,慢慢地拆開緊繃適中的白紗……指尖的傷口已經癒合,並結上一層暗沉的疤痕,手臂上那條觸目驚心的劃痕也漸漸的開始癒合。
他纏上繃帶,然後拿起墨硯在硯台裡快速磨動。雖然只是很簡單的動作,但是他的額際漸漸冒出點點冷汗,臉色也蒼白了,而且隨著指尖的用力,臂上的劃痕慢慢滲出絲絲鮮血。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痛楚,似乎那隻手臂並不是長在他身上一般。墨好了墨汁,寧王自筆架中取下一隻狼毫,在鋪開的生宣上潑墨揮舞起來。
清冷的月光靜靜地照在他修長的背影上,地上出現一抹淡淡的陰影……鮮紅的血透過雪白的紗布,漸漸滲透出來,越來越多,漸漸地將紗布染成詭異的血紅。
而他,卻看著案上的那幅畫,嘴角慢慢彎起……東方漸漸泛白,天色也亮了起來。當宋驊影按照慣例,一大早來到清琉院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寧王右臂上觸目驚心的鮮血。
「這是怎麼回事?!」宋驊影驚呼出聲,疾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卻又不敢碰觸,忙回頭對提著食盒的小舞吩咐道,「快去請慕容神醫過來。」昨日晚飯後她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一夜之間傷口就開裂成這樣?
迎著她擔憂而又焦急的目光,寧王的心裡忽然閃過一絲悸動。她……果然是關心自己的。宋驊影吩咐小貴打來熱水,拉過寧王的手臂,慢慢擦洗著傷口。傷口裂開,雖然流了一些血,不過好在已經止住了。
寧王靜靜地看著如此靠近的她,看著她微蹙的眉宇,很有一種擁她入懷的衝動。他指尖微動了一下,便克制住了自己。她並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她就是暖水袋姑娘,也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有多依賴,如果貿然出手,只怕會嚇得她躲得更遠。
寧王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淡淡地解釋道,「三更的時候,有一道影子閃過,本王情急之下以為是之前那些殺手捲土重來,飛出暗器力道重了些,卻無意中震裂了傷口。」「殺手?!」據她所知,那些幽冥殿的殺手是不會再來劫殺了。「嗯。不過後來發現只是一隻飛禽而已,是本王太過小心了。」這個借口,寧王早就想好了。
「何止是不小心,簡直是太粗心!寧王好歹也是一位白衣儒將,卻連人和飛禽都分不出來。」宋驊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又閃過一絲心疼,因為她想起了慕容神醫之前說過的話。他說寧王醒來後,只怕連之前的五成功力都沒有了,宋驊影之前或許還心存僥倖,但是現在她是確確實實的相信了。如果他原來的武功還在……
她的心一陣抽搐。沒有想到寧王這一借口,又做實了慕容神醫的謊言。這兩個人的默契,實在讓人震撼。
「小姐,慕容神醫上山採藥去了,一時找不到。」小舞風一樣飛進來。「也不是多嚴重的傷,你幫本王包紮。」寧王淡淡的看了宋驊影一眼,理所當然地說道。
宋驊影見傷口已經沒有再流血,確實不是很嚴重,白了他一眼,責備道,「那時候就要處理了,還等到現在?嫌自己的血太多還是身子骨太硬朗?」寧王動了動唇角,似乎說了一句話,但是專心包紮傷口的宋驊影並沒有聽到。
他說,就算流光血,我也要你為了包紮……她此刻離自己如此之近,一層一層,溫柔地纏繞著,纏到上臂的時候,她站起來躬身彎在自己面前,灼熱的氣息噴在裸露的臂膀上,他的心也跟著滾燙起來。「姑姑——二舅舅——」軟軟地尾音自門外傳來,然後一抹小小的身影自門外跑進來。
宋驊影不用看也知道是小蝶領著琢兒這小丫頭來了。她抬眼給了小丫頭一記燦爛的笑容,「還早呢,琢兒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邊說邊加快了包紮的速度,將觸目的傷疤掩在了紗布後面。
這丫頭在皇宮長大,規矩學的非常好,每天卯時三刻,就乖乖地坐起來,抬起小胳膊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小哈欠後就可以下床穿衣了。宋驊影每次看到小丫頭那副可愛的模樣,都要笑上一會兒。
「琢兒來陪二舅舅一起用早飯。」小丫頭跑到寧王身邊,自發自動地爬上寧王的大腿上坐好,然後張著小嘴巴,一臉期待地望著宋驊影。宋驊影好笑地摸摸她的小腦袋,示意寧王小心他的右臂,淨手後,才像往常一樣給這一大一小的兩張嘴裡塞東西。
小琢兒乖乖地吞下一口小米粥後,抬眼正好看到門外站著的李叔,便伸出小手碰碰宋驊影,朝她示意。宋驊影回頭一看,見李叔有些焦急地在門外踱步。「李叔如果有事就進來說吧。」宋驊影邊說邊夾了一塊煎蛋給寧王。「小姐——」李叔踱進來,他實在不想破壞這麼和諧的氣氛,但是端娘命在旦夕,他們又找不到慕容神醫,所以只能來求小姐了。
「小姐,端娘今日凌晨的時候就開始生了,但是生到現在都還沒有生出來,剛才穩婆出來說端娘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險……」端娘是府裡的下人,兩年前和另一位下人互生情意,便由宋驊影做主「生命危險?」宋驊影一下子放下碗筷,臉上閃過一絲驚異,「慕容神醫上山採藥去了,快點派府裡人去山裡找。我先去看看。」說完便站起身子,帶著小蝶小舞急急往偏院行去。
「是。」李叔領命後便匆匆地去了。「小貴,推本王過去瞧瞧。」於是,小琢兒坐在寧王的輪椅上,由小貴一起推了過去。遠遠地,便聽見端娘撕心裂肺的喊叫聲,聽得人心慌。來到端娘所在的偏院,便看到一群下人偎在院子裡,三三兩兩議論著,見宋驊影過來,都紛紛朝她行李。「現在是什麼情況?」宋驊影看了眼抱頭蹲在角落裡的和貴一眼,朝劉嬸問道。
「回小姐,穩婆說胎兒胎位有些偏了,一直也生不出來……」劉嬸吩咐一邊吩咐下人將熱水抬進去,一邊抹了把汗,對宋驊影解釋。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裡面的端娘又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饒是淡定的宋驊影也被這驚痛聲叫得心底發慌。不管怎麼樣,還是進去看看,說不定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打定主意,宋驊影正要邁開步子。
「小姐——」見宋驊影正要進產房,卻被小蝶一把拉住,「您不能進去。」見宋驊影不解地看著小蝶,小姐沒辦法,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小姐,沒有破身的姑娘是不能進產房的,不然……總之您絕對不能進去。」
小蝶和小舞兩人一把揪住宋驊影,就是不讓她進去。宋驊影想想也只能無奈地歎氣,自己又不是神醫,進去也實在幫不上什麼忙,說不定還給裡面幫忙的人壓力。想到這裡,她也就沒有再堅持了。「對了小舞,君兒身子不好,經常服用人參,他房裡一定還有幾隻百年老參,應該是被小書收起來了,你去要一隻叫廚房燉些參湯端過來。」「小舞這就去。」「對了,李叔,叫莊子裡的佃戶都別忙了,都去山裡找慕容神醫要緊。」
「是。」李叔躬身道。還是小姐聰明,叫莊子裡幾百號人一起去找,自己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李叔邊拍自己腦袋,疾步往外走。這時候,寧王和小琢兒也已經在小貴的推動下,來到了偏院。「姑姑——」聽著那一陣陣尖銳的叫聲,琢兒的小眉頭皺得緊緊地,小小的身軀蜷縮成一團,縮在寧王的懷裡,小手緊緊地抱著寧王那只受傷的右臂,抬起粉雕玉琢的小臉,可憐兮兮地望著宋驊影。
怎麼帶小丫頭來這種地方?宋驊影原想責備寧王,但是看見小琢兒緊緊拽著他的右臂,生怕又掐出血來,一伸手便將琢兒抱在了自己懷裡,另一隻手護住了她的耳朵。而小丫頭一到她懷裡,便伸出兩隻細細的小胳膊圈住她的脖子,小臉往她懷裡蹭了蹭,「姑姑,琢兒好怕。」
「不怕不怕,姑姑抱琢兒回去好不好?」小丫頭是真的嚇著了,小小的身子還在微微的顫抖。
宋驊影雖然想讓小蝶將她抱回去,但是一想起小丫頭可憐兮兮的望著自己,就放不開手。那樣的尖叫聲連她這個大人聽了都忍不住心顫,更何況如此小的丫頭了。「王爺您先留在這裡,有什麼事也好做主,我先將琢兒抱回去。」見寧王點點頭,宋驊影便帶著小蝶離開了。清琉院比較近,宋驊影便將小琢兒帶到那裡去,好不容易將她哄得睡著了……
「慕容神醫找到了——慕容神醫找到了——」外面出來一陣興奮的歡呼聲,眾人抬頭,便見慕容神醫背著一個藥簍急匆匆地過來,眾人忙給他讓道。慕容神醫看了守在外面的宋驊影和寧王,微一點頭便徑直進去了。
「慕容神醫醫術這麼高,一定沒事的吧?」宋驊影看著慕容神醫的背影,又聽著端娘叫得有些嘶啞的聲音,心中百感交集。十月懷胎如此辛苦,生的時候又如此痛苦,簡直是拿命去博……娘親,君兒從來都沒有怪過您。君兒知道,孩子的生日就是母親的苦難日,您用自己的痛苦換來了君兒的生命,不管您之後選擇了什麼,君兒又有什麼理由去埋怨您呢?
君兒生日的那一次,自己帶著他去白雲庵,當躺在病床上的母親幽幽的對君兒問出一句話時,君兒便是這樣回答的。君兒雖然一直不聲不響的,但是他看得比自己透徹的多……宋驊影想起母親蒼白而又病態的臉,身側的手緊緊握起……忽然,手上傳來一陣炙熱,自己的拳頭被一隻溫暖的掌心覆蓋住。
她慢慢低下頭去,看到寧王略帶擔憂的面容。「沒事的,相信我。」他在她身邊,輕柔而又堅定地說道。他的眸子如夜晚的星辰般清透,一時間,宋驊影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沉溺在他溫柔無波的眼底……心底莫名地湧起一陣感動。
有他陪在身邊,似乎真的安心了許多。宋驊影下意識地回握他溫柔的掌心。時間漸漸地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產房裡忽然傳來一陣孩童的啼哭聲,在等待在外面的他們都出現了一陣興奮。只見慕容神醫抱著一個裹在棉絮裡的小東西走了出來,和貴一看到那孩子,激動了眼淚嘩啦一下子就流出來了,不過他並沒有接過小嬰兒,而是拉著慕容神醫的袖子,緊張地問,「神醫,端娘她……」「母女平安。」慕容神醫朝他一笑。
「那就好,那就好。」和貴不過顧忌地一下子就衝進產房看端娘去了。慕容神醫看著他衝進去的背影,滿意一笑,接著他便將小嬰兒抱到宋驊影面前,「影兒,你來抱抱。」君兒雖然是宋驊影帶大的,不過他剛出生的時候宋驊影才四歲,那是她唯一看過的小嬰兒,不過這麼多年也不太記得了。她顫顫地伸出手去,輕輕地自慕容神醫手中抱過小嬰兒,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小嬰兒真的好小,她的頭就自己拳頭那麼大,閉上眼睛,嘴角吐出一個小泡泡,雖然抱起來軟軟的,看起來紅紅的,皺皺的,跟小猴子似的,不過實在是太可愛了。宋驊影一手托住她的小頭顱,一邊不由自主地逗逗她的小手小腳。
這就是一條小小的生命啊……這麼小,這麼脆弱,然後慢慢的長大,慢慢的有自己的人生。她的心底忽然湧起一抹感動。她發現有一道炙熱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自己,抬眼望去,與寧王的目光交接……他的眼睛如陽光般和煦。他朝她淡淡一笑,心中忽然湧起一抹很奇異的感覺。自己跟她,是不是也有一天,會有這樣的一個孩子?
他忽然很期待那一刻的到來……卻說小琢兒被宋驊影抱回清琉院後,便乖乖地睡在床上。當她睜開小鹿般清澈的大眼睛後,見不到姑姑,也沒有小蝶姐姐,忽然覺得有些委屈。不過,床底有一卷東西很快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她小小的身子趴在軟綿綿的床上,噘著小嘴,很好奇地展開一看,卻驚奇地發現畫中的小孩子長得好像自己。可愛的小臉蛋上大大的眼睛,俏俏的小鼻子,小小的身子坐在二舅舅的腿上,張著嘴巴要姑姑喂,但是姑姑手裡的調羹卻放在二舅舅的嘴邊……她忽然覺得,姑姑好像娘親,二舅舅好像爹爹噢。原來她也是有娘親有爹爹的孩子呢。
不過,姑姑明明喜歡自己比喜歡二舅舅多的,那口飯也是要餵給自己的!小丫頭有點不服氣,小拳頭忽然就握起來了,小嘴巴也撅起來,她要去問姑姑,究竟是喜歡自己多一點還是喜歡二舅舅多一點。一想到這,小丫頭就一個咕嚕爬起來,拿著這幅畫撒開小腿肚地找姑姑去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9:19
57-心驚肉跳
小琢兒拿著這幅畫朝偏遠跑去,而宋驊影他們則剛好由偏遠走出來。「姑姑——姑姑——」小丫頭抱著畫,氣喘吁吁地跑到宋驊影面前,仰著頭,可憐兮兮地望著宋驊影,就好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宋驊影見她白皙的小臉蛋上滿是紅暈,邊低下身子揉揉她的小腦袋,「跑這麼急小心摔倒。小蝶姐姐呢?」「姑姑,琢兒有話要問你,你一定要說實話噢。」小鹿般的純澈眼眸很認真地看著宋驊影。
宋驊影被她認真的模樣逗了一下,一把抱起她的小身子,又揉了下她的小腦袋,笑道,「姑姑一定說實話。琢兒要問什麼呀?」小丫頭的小手緊緊地摟住宋驊影,好半晌才可憐巴巴地噘著小嘴道,「姑姑喜歡琢兒嗎?」
「當然喜歡啊。」這孩子今天這是怎麼了?宋驊影目光瞥過那張被她緊緊握在手中的畫卷,心中有一絲疑惑。「那……姑姑是喜歡琢兒多一點,還是喜歡二舅舅多一點?」稚嫩的童音帶著軟軟的聲調,還有一點點羞澀的期待。
呃……宋驊影怔了一下,腦門上劃過三道黑線……餘光微微一瞥,卻見寧王正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宋驊影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發燙,摸摸她的小臉,「怎麼忽然問這個問題?」
「姑姑看這幅畫——」小丫頭見姑姑遲遲不說最喜歡的是她,有點委屈地噘了噘嘴,然後展開手中的畫給宋驊影看。宋驊影只看了一眼,心,忽然就莫名地跳了一下。四周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定格。陽光透過樹枝的光影投射在眼前的這幅畫上,淡淡的,更透著一抹溫馨的氣息。
畫中的場景很熟悉,她一眼就看出了是在藏墨亭。如往常一樣,寧王坐在輪椅上,而小琢兒小小的身子坐在寧王腿上,兩個人張著嘴搶著自己手裡的湯匙……如此常見的場面,平時自己一點也沒有注意,但是看著眼前繪成的畫卷,她的胸口突然升起一抹感動。
這幅畫的用墨嫻熟,手法老道,頗有幾分藏墨作畫的感覺。不過畫中只有他們三人,而沒有君兒。難道這幅畫是君兒所畫?宋驊影知道最近一段時間君兒都跟著寧王學畫,水墨潑墨已有幾分火候。如果這幅畫正是君兒所繪,那真要恭喜君兒了。
她抬眼去看寧王,心中一頓,因為此刻的寧王正在鎖定獵物一樣緊緊地盯著她,眸光專注而深邃,似乎隱著某種期待……「姑姑……」小琢兒在一旁催促。「姑姑最喜歡琢兒啦。」宋驊影低頭,見小丫頭一臉忐忑的看著自己,心有不忍,不由地捏了捏她的小俏鼻。
這句話回答的很好,既避開了寧王的探究,又逗得小丫頭萬分開心。只見小琢兒羞羞地低了下了頭,小臉蛋微紅起來,腦袋往宋驊影懷裡蹭了蹭,半晌又鑽出來,很無辜地問道:「那姑姑第二喜歡的是二舅舅嗎?」其實小舅舅也很好的。
這丫頭,淨問些不能回答的問題……宋驊影苦笑地揉揉她那顆小小的腦袋,回身對寧王說道,「影兒先回悄然苑了,遲些再給您送飯去。」說完便轉身,故意忽略寧王那道深沉而熱切的目光,抱著琢兒徑直往悄然苑去了。
寧王無奈地看著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宋驊影抱著小琢兒回到悄然苑,見到君兒靜靜地坐在紫檀木椅上,拿著一本書在看,而他的身旁則放著一根精緻的枴杖。君兒見她們回來,放下書,微笑地站了起來,「姐姐去哪裡了?」「快坐下。」宋驊影招呼君兒坐下,自己也抱著小琢兒在一旁坐了下來,「端娘那裡出了點事,所以去了一會兒。」
「端娘沒事吧?」君兒臉上閃過一抹擔憂。「一開始有點危險,不過多虧了慕容神醫,所以有驚無險。」宋驊影想起那個自己親手抱過的小生命,心中湧起一陣感動,「端娘生的小女嬰很可愛呢。」
「小叔叔,吃葡萄。」坐在宋驊影懷裡的小丫頭低頭很認真地剝了一顆瑪瑙葡萄,然後興奮地揚著小臉,朝君兒甜甜一笑。姑姑說,小叔叔最喜歡吃葡萄了。雖然一棵好好的葡萄被她剝的七零八落,汁水都流出了一半,不過這麼可愛的孩子……
君兒看著她小鹿般清澈的大眼睛,不由得一笑,摸摸她的小腦袋,然後就著她的小手吃了進去。
小琢兒眼睛彎彎,回身朝宋驊影邀功般得意一笑,露出一小排長得不是很整齊的皓牙。如果自己有個這麼乖巧的女兒該多好?唉,真想將這丫頭留下來自己養。
小琢兒剝葡萄的時候將那卷畫放在大腿上,但是隨著她伸長身子遞葡萄的動作,那卷畫便「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一旁的小蝶見狀,趕忙上去撿起畫卷,不過君兒的動作快了她一點。
「這幅畫是何人所繪?」君兒展開這幅畫的時候,一開始的時候嘴角彎著一抹淡笑,不過待他仔細地盯著畫卷的行墨,勾勒的手法時,臉上莫名地有些激動。「這畫難道不是君兒所繪?」宋驊影一開始也懷疑過是寧王所作,因為他是藏墨,而且這畫卷的行墨也有他的痕跡,不過他的手傷成那樣,怎麼還可能作畫?所以宋驊影一開始就以為是宋驊影所繪。
「不是呀。」君兒拿畫的手也微微顫抖起來,眼底暈滿驚喜,眼睛一直盯著畫卷,嘴裡喃喃道,「這畫筆,留白,用墨……無一不是藏墨一慣的手法,莫非這畫是藏墨所畫?姐,這畫從何而來?!」正在專心致志剝葡萄的小琢兒抬頭,見小叔叔滿眼的驚喜,有點茫然地回身,無聲地詢問姑姑。
「告訴小叔叔,琢兒這畫從哪裡來的呀?」「二舅舅的床頭啊。」小琢兒無辜地低頭繼續剝葡萄。「也就只有姐夫才能畫出這樣的意境,君兒早該猜到的。」君兒有點失落的歎了一口氣,原本還以為這幅畫是藏墨所作呢?可是,怎麼可能呢?君兒自嘲一笑。
這幅畫卷所繪畫的便是當日他們在藏墨亭的情景,藏墨又不在藏墨亭,又怎麼會是他所作?既然連君兒都這麼說,那麼這幅畫確是寧王所繪。但是這幅畫難度之高,不是左手就能夠畫的出來的,而且他的右臂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據君兒所看,這幅畫是何時所作?」
宋驊影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目光緊緊盯著君兒。君兒拿起畫卷,仔細地研究了一下,「墨跡鮮亮,色調光澤,想來定是昨夜所作吧。」
昨夜?宋驊影想起今早看到寧王右臂鮮血淋漓的手,面容凝著一抹沉思。他說因為將飛禽看成了殺手,所以出手狠了一些,導致傷口開裂……會不會根本就沒有什麼殺手什麼飛鳥,寧王只是在說謊。
他右臂的傷是因為作這幅畫而傷的?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原因是什麼?寧王為何要在明知傷口會裂開的情況下還要堅持作畫?而且畫出的,還是如此溫馨的場面?宋驊影想起寧王最近種種怪異的舉止,心中忽然升起不抹不安……
寧王會不會已經對自己產生了情愫?但是她很快就否定了這種想法。不會,他的心中的那個人不是一直都是暖水袋姑娘嗎?他對她不是情根深種?自己也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才敢有恃無恐地跟他談判。
難道……他發現了自己就是暖水袋姑娘?應該不會啊,因為她沒有留一點痕跡。但是她又怎麼會料到,就因為自己在宏遠寺裡揮筆而就的那張小紙片,卻幾乎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她忽然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君兒。君兒最近與寧王朝夕相處,他性格溫和而單純,如果寧王有心打聽,還怕什麼消息打聽不到?
「姐?」君兒被宋驊影的目光瞪得毛骨悚然,弱弱地喚了她一聲。「琢兒先跟小舞姐姐去騎小梅花鹿,姑姑一會兒就過去,好不好?」「嗯!」最近都好久沒騎小梅花鹿了哦,不知道小梅花鹿有沒有想自己呢。小琢兒被小舞高高興興地領走了。
「君兒,姐姐要跟你說一件事,你聽了之後……最好不要激動。」君兒見小琢兒被打發走,便猜到姐姐有話要說。只見他纖雅的面容上淡淡一笑,略帶玩笑地對宋驊影道,「姐姐不會告訴君兒,又找到了藏墨的畫卷吧?」一幅畫就能讓他如此歡喜,如果告訴他,藏墨其實就是最近一直教他作畫的寧王,他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宋驊影有些壞心地在心中想到。
「藏墨的畫沒有找到……」見君兒目光有點黯淡下來,宋驊影卻語出驚人地吐出另外一句話,「但是,藏墨的人,姐已經找到了。」「藏墨……姐,你知道藏墨在哪裡?他在哪裡?君兒已經可以走路了,帶君兒去見他一面可好?!」君兒有些激動地揪住宋驊影的衣袖,抿著嘴角,目光激動而又熱切地望著宋驊影。
「其實……你早已見過他的面了。」宋驊影有些不忍心地告訴君兒。其實自己早就猜到君兒會如此激動的,都怪自己一時私心作祟,所以才沒告訴君兒實情。「見過?!」君兒這一輩子見過的人屈指可數,他在腦海裡稍稍過濾一遍,忽然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臉上異常激動,連聲音都有些哽咽了,「是他……姐夫……是不是?!」
「嗯。」宋驊影摸摸他白皙的面容,輕輕一笑,「他就是藏墨,最近一直在教君兒作畫的藏墨。」君兒倏然站起來,一下子拿起枴杖,就要出門。宏遠寺那一次,他對藏墨的評價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是藏墨?怎麼可能呢?但是腦海中又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說,他不是藏墨,天下還能有誰可以做藏墨?「他是藏墨已經是不爭的事實,君兒沒有必要去求證。」宋驊影看著他削瘦的背影,歎了一聲,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輕聲說道,「姐到現在才告訴你這件事,是有原因的,你先坐下。」
「姐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君兒此時已經平靜下來,目光???宓乜醋潘捂櫨啊?
「大約在半年之前,有一次,原劍昀約了姐姐……」宋驊影便將那次的驚險全都與君兒說了一遍,又繼續道,「後來回到無白居,原本想告訴你藏墨的事實,不過那時候想到寧王他雖然表面上溫雅高貴,但是卻精於算計,如果君兒知道他是藏墨的真相,只怕隱藏不住,很快會被他看出端倪,所以姐姐才一直沒有告訴你。」
「那姐姐為何現在又告訴君兒?」一開始君兒還有點埋怨姐姐為何要隱瞞自己,不過稍一想也就釋懷了。「因為姐姐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宋驊影便接著將暖水袋姑娘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歎了口氣說,「如果寧王知道你姐我就是他心心唸唸的暖水袋姑娘,約定之日到來之時,他又豈能放手?」
本來她不想將這些秘密讓君兒承擔,但是現在她卻不能不預防了,如果寧王對自己起疑的話,很有可能會找君兒套話。可惜……她說得實在有些遲了。「君兒,你好好想一想,最近寧王有沒有像你打探過一些奇怪的問題?或者是提到姐姐的?」
君兒很努力的想了想,微蹙眉道,「姐夫跟君兒談的大多是書畫方面,似乎沒什麼要緊的東西……不過,稍早之前,君兒有跟姐夫談論起藏墨,說到姐姐也很喜歡藏墨,還說到姐姐給小纏取名字的事情……」君兒居然說自己也喜歡藏墨,而且……小纏那隻小松鼠……豈不就是宏遠寺撿到的那一隻?聰明如寧王,會不會聯繫起來?宋驊影發覺自己的心在砰砰的跳,手腳都有些發軟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宋驊影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君兒想了想,便說道:「就是姐姐被劫走的那一天早晨。」如果是那一日的話……宋驊影回憶起寧王在黑洞裡的行為。如果他那是對自己有所猜測的話,斷不會在自己面前露出那麼狼狽的樣子。所以那一次可以排除……她心思轉動,忽然想起那日寧王暈倒在藏墨亭外的事情。好像他所有的轉變就是在那一日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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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心中氣苦
她心思轉動,忽然想起那日寧王暈倒在藏墨亭外的事情。好像他所有的轉變就是在那一日開始的……「小蝶,寧王暈倒那一日藏墨亭是你收拾的,你有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都怪自己太過粗心,也太過自責,聽了原紀香和慕容神醫的那一番話後便將一切當成了理所當然。小蝶很認真的想了片刻,便搖頭道,「當時的藏墨亭一片狼藉,整個書案翻到在地,抽屜裡的畫卷畫冊全都散了出來,地上、畫捲上血跡斑駁……」
小蝶將當時的情景詳詳細細的描述了出來,最後總結道,「那場面就像被狂風捲過一般,慕容神醫說王爺頭痛病發作,這也很合理啊。」是很合理……但是宋驊影總覺得哪裡漏了點什麼,心裡總是有些不安。
「其實……姐夫不好嗎?」君兒見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輕輕一笑,「姐夫就是姐姐要找的藏墨,而姐姐就是姐夫要找的暖水袋姑娘,難道這不就是所謂的緣分嗎?」撇開他是藏墨的事實,從其他任何方面來講,姐夫都是最配姐姐的人。
「你還是小孩子,不懂的。」「君兒是不懂姐姐為何一再得避開姐夫。這些日子以來,姐姐日日給姐夫餵飯,日日照顧他,陪著他,難道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姐姐真的對姐夫沒感覺,為何會如此縱然他的任性?為何心甘情願任他予取予求?」「那是因為愧疚……」宋驊影第一次在弟弟面前底氣不足。
「真的是因為愧疚嗎?如果換作是三殿下,姐姐會給他餵飯嗎?」君兒第一次對姐姐有些咄咄逼人。一向精明的姐姐居然在愛情面前變成了鴕鳥……君兒有些苦笑地搖頭。楊宇辰?宋驊影想起那張無論何時何地都一臉壞笑的楊宇辰,撇了撇嘴。他才不會像某人那麼無賴呢。「會嗎?姐姐會喂三殿下吃飯,陪她散步,陪他看日出日落,並樂在其中嗎?」
楊宇辰……陪他做這種事好像有點彆扭哎。「哪有樂在其中?」「怎麼沒有了?至少在藏墨亭裡,在君兒面前,姐姐的嘴角都是彎著的。」君兒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宋驊影不由地回想起照顧寧王的這段日子,雖然每天都被寧王奴役,在他身邊忙得團團轉,但是卻一點也不覺得累,不覺得委屈。每天照三餐給他送飯,中午推他去樹蔭下午睡,傍晚一起看夕陽晚霞,晚上……漸漸的,自己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但是,這樣的日子能有多少?等回到京城,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寧王,老狐狸最為器中的寧王,將來會擁有三宮六院的寧王。沒想到在君兒心中,竟然如此贊同自己與寧王。如果這個傻弟弟偷偷地跟寧王放點消息,自己豈不死定?
宋驊影打定主意要掩住君兒這張嘴,於是便故作愁眉苦臉道:「君兒你眼花了,姐姐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寧王?」「為何不可能?」君兒沒有注意到門口一抹清瘦的身影慢慢靠近,順口便問道。
「君兒有所不知,其實姐姐心目中早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宋驊影哀怨地看了君兒一眼,「所以姐姐這一輩子跟寧王是不可能的。」門外,靜靜坐在輪椅上的人,聽到這句話,清瘦的身影瞬間僵硬,面容變得鐵青,憤怒的目光如火焰般燃燒……
他的右手緊握成拳,微微顫抖,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走!」他咬牙切齒地磨出一個詞,看得出來,他正在以極大的意志力在控制著他的情緒,如果不走,他怕自己下一刻就是自輪椅中衝到她面前——小貴也聽見了裡面的對話,他狠狠地瞪了宋驊影的背影一眼,便推著輪椅轉身離開。
她的心裡有別人——那個人就是秋沉落吧!自己真的是被短暫的幸福沖昏了頭腦,竟然將這件事實刻意的忽略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在她面前,自己卑微的像螻蟻,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情緒,忐忑不安地揣測著她的情意,為了一點小小的幸福而雀躍不已,甚至興奮地徹夜難眠,但是——在她心目中,自己卻什麼都不是!她的心中只有那個秋沉落!
不可否認,人稱絕世少年的秋沉落,真的很完美。無論遇到任何事情,他嘴角的笑容永遠是最溫和的。可是他已經跟穎華公主結婚了,而且,據說還迎娶了艷冠群芳的京城名妓雲染姑娘,他怎麼還有資格跟自己搶影兒?!
和她一起看夕陽的時候,她常常會黯然神傷,甚至有時候會呆呆地看著自己……那時候,自己以為她對自己已經慢慢有了情意,但是沒想到全都因為他,因為秋沉落!她所有的傷心所以的哀傷,都是為了秋沉落!難怪她會跟自己要和離書,難怪她一開始就跟自己約定了一年之期,她想去找他是吧!
寧王忽然很想哭,但是眼底乾澀,一滴眼淚都沒有;他很想仰天長嘯,但是喉嚨嘶啞,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的臉上一陣陰霾,右手緊握成拳,僵硬如鐵,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那隻手正在抽搐……
因為穿著玄色外袍,所以身後為他推著的小貴並沒有注意到寧王右臂的鮮血再一次汩汩流出……
當宋驊影如往常一樣帶著小蝶,提著食盒走進清琉院的時候,卻見整個院子靜悄悄的,一點人聲都沒有。她微皺了下眉,與小蝶對視一眼。進得寧王的房間,卻見他並不像往常那樣坐在輪椅上等她。此刻的寧王靜靜地躺在床上,身子朝裡,看不清面容。宋驊影放下食盒,走到他身邊,靜靜地站立。空氣中瀰漫著一層淡淡的血腥味……宋驊影微微皺了下眉頭,環顧四周,卻沒找到血氣的來源。
「發生了什麼事情?」宋驊影側身問守護在床邊的小貴。小貴狠狠地瞪了宋驊影一眼,一言不發地往外走去。如果是平日,宋驊影必會出聲喝住他,但是此刻,整個屋子裡的氣氛讓她莫名其妙地覺得哀傷。
看著寧王清瘦而孤寂的背影,宋驊影心底閃過一絲心疼,她慢慢地在床邊坐下,撫著他的髮絲,「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慕容神醫過來?」寧王沒有動,但是宋驊影感覺的到,他的脊背微微僵硬了一下。越靠近他,血腥味就越濃。宋驊影忽然一陣心驚,她一把掀開寧王的被子,一眼就朝他的手臂看去,玄色的衣袍上乾淨如此,但是為何自己的眼底還是一片殷紅?
宋驊影瞥眼朝被自己嫌棄的棉被看去,入眼的卻是一片濕濡的血跡……她下意識地朝寧王手臂摸去,觸手的是溫熱粘稠的液體。「為什麼要將自己搞成這樣?!嫌自己血太多嗎?!」宋驊影又生氣又心疼地握住他的手臂,使勁全部的力氣去拉他,但是他卻依舊一動不動地面朝裡而臥,似乎在賭氣。
「早上的傷是因為琢兒手裡的那幅畫,那現在呢?現在將自己搞成這樣又是為了什麼?讓別人為你心疼,你很得意是不是?」「別人?誰會為我心疼?就算我死了,也沒人會心疼!」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
「三殿下他們都很關心你,而且皇上也很關心你。」「他關心我?」寧王的嘴角閃過一絲諷刺,「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恐怕就是擁有我這樣的一個污點吧。」「不是……」宋驊影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那麼,你呢?你會為我心疼嗎?」寧王回身,冷冷地盯著她的臉,眼底的閃著□裸的期盼。
宋驊影心裡忽然一陣躊躇……她想起了他在黑洞之中摟著自己叫母妃的情景,心裡酸酸的……
「不要再傷害自己了。起來,我幫你敷藥。」宋驊影拉他,但是他卻紋絲不動,眼底的熱切逐漸冰冷,漸漸變成似嘲弄似倨傲的冷笑。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高高在上的寧王殿下,但是所有的驕傲和自尊都被她狠狠地踐踏在腳下!而她卻還一副無辜的樣子。
寧王一把將她拉到懷裡,臉朝她湊過去,而她卻瞥過臉去……他的手一鬆,宋驊影便下意識地後退三步。寧王心中氣苦,忽而淒慘一笑,笑容苦澀而酸楚……「你……」宋驊影看著他這樣子,心底悲傷氾濫成河。為什麼會這樣子?難道真如君兒所言,自己喜歡上了他?不然,為何見他受傷,見他傷心,心底會這樣的疼痛難耐?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不是我?」寧王的嘴角浮起一抹唾棄的自嘲,目光緩緩地,緩緩地自她身上移走,望向外面的天空,眼底一片死寂,「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為什麼不選我?
他的心中並沒有你,你卻一心一意向著他?呆在我身邊,就這麼讓你厭惡?」是他?他是誰?宋驊影腦門中閃著一個大大的問號。聽到如此蒼涼的話,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但是很顯然,寧王一定誤會了什麼。
「秋沉落就真的那麼好,好到寧願這麼傷我?好到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兩個女人了,你還不顧一切地朝他飛奔而去?」「王爺……您心目的那個人並不是影兒,而是暖水袋姑娘,不是嗎?」宋驊影實在無法相信寧王對自己的感情會如此之深。
宋驊影啊宋驊影,到了這個地步,你還在試探我!你竟還有顏面在本王面前提暖水袋姑娘!寧王右臂的手緊緊握成拳,臉上頓時浮現一抹陰霾。不過,既然你不知道本王已經知道你是暖水袋姑娘的事實,那麼……等著接招吧!
寧王的臉上閃過一陣冰冷,目光漸漸移到宋驊影臉上,嘴角扯出一抹讓人心底發寒的冷笑。
「王妃為本王祈神祈了這麼久,本王卻還是傷痕纍纍,看來也沒什麼用,明日便回王府吧。」寧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情緒已經恢復了正常,「如果沒別的事,王妃可以去打點了。」
呃……宋驊影不可置信的看著寧王轉變得如此之快的面容……他最後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眸光冰寒一片,繼而閉上雙目。宋驊影知道自己傷害了他,心中一片黯然。
「那我去叫慕容神醫來幫你上藥。」說完,她便轉身走了出去……她就這麼亟不可待得離開這間房子?呆在自己身邊真的讓她如此難受?寧王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抹受傷的情緒。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9:28
59-相互掐架
回到王府後,宋驊影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寧王。看著窗外蔥蘢的綠葉不知何時已經是一片蒼涼的秋意,趴在桌子上的宋驊影濃濃歎了口氣。
在時間劃分的界限上,現在已屬於深秋時節,離一年之約只有三月之久。三個月後,能離得開嗎?如果可以,自己真能毫不猶豫地走?宋驊影忽然有些惆悵。這些日子不用再定時給他餵飯,不用再按時推著他散步,不用再看著他彆扭的面容……時間多到讓她難以打發,漸漸地,竟有些懷念起無白居裡和他一起的那些日子。
還有那一日,寧王突如其來的傷心絕望。後來她暗中調查,才知道寧王午時去過她的悄然苑,出去是時候,面容鐵青。她很肯定寧王聽到了她和君兒的談話,而且聽到的絕對是隻言片語。
宋驊影雖然知道寧王傷心的原因,但是……她還是做了鴕鳥。自黑衣殺手那日之後,她便暗中叫碧落宮的暗線調查太子的事情,她手中掌握的資料越多,就越心驚,而且,她知道,在她和琢兒被擄走的前一日,太子被老狐狸叫進御書房內,出來的時候,據說太子整張臉都青了……
而在自己與寧王困在黑洞裡的那一個夜晚,太子又再一次被老狐狸叫到御書房,出來的時候,太子的整張臉都慘白了,走路也有些慌張……雖然不知道老狐狸跟太子說了什麼,但是太子當時手裡握著的權利,比如說國庫的監管權,全都轉到楊宇辰手中,而做慣了閒雲野鶴的三殿下居然二話不說就接下了,很是出乎大臣們的意料。
如果自己猜得沒錯的話,老狐狸對太子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經此一事,他對太子給予的希望又低了許多,所以才會出現削權事件吧。那麼,寧王……她也想豪爽地敢愛敢恨,也想努力的追求一生一世一雙人,她想愛人也想有人愛,但是太多的顧慮,太多的不確定,讓她跨不出那一步。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宋驊影重重歎了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頭。她該想的應該如何拿到寧王的和離書,如何在老狐狸的眼皮底下名正言順地離開才對。當宋驊影在房內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見一個瘦弱的身軀自門外飛奔而來,接著便是小舞阻攔詢問的聲音。
那瘦弱的身影她認得,正是當初在浣衣坊被李嬤嬤欺負後來被宋驊影帶回秋疏齋的小菊。陳氏平日裡在小廚房裡幫忙,而小菊則做些粗使的活計,雖然忙碌了些,不過比起浣衣坊裡的艱辛,卻已好了許多。忽然,只聽見小舞大聲說了句,「你去跟王妃稟報,我先去了!」
話音剛落,卻見小舞的身子已經輕飄飄地飛離院落,朝遠處飛奔而去。宋驊影見狀,微微蹙了下眉。因為她知道,小舞雖然平日裡衝動魯莽,但是還算懂得分寸,有事情總是先向自己稟報的,很少會像現在這樣急匆匆地飛奔而去。
看來情況可能不是很樂觀。宋驊影倏然站起身來,撩開簾子走了出去,卻見小菊正要往內走,兩個人差點撞在了一起。
「王妃……」小菊腳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宋驊影不等她請罪的話說出口,便直直地看著她,沉聲問道,「你剛跟小舞說了什麼事?」
小菊見小舞倏然在自己面容飄走,嚇得呆愣,好一會兒才想起要跟王妃稟報,但是還沒走進去卻差點撞到王妃,她懸著的心一驚一咋,臉色也有些蒼白了。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嚥了下口水,唇角有些哆嗦:「回王妃,小蝶姐姐在花園中碰到太子妃娘娘和原側妃,太子妃娘娘拉住小蝶姐姐在那裡教訓,說要替寧王府立規矩什麼的……」
替寧王府立規矩?看來這太子妃真是太閒了。宋驊影忽然想起被自己杖責的李嬤嬤,據說這位太子妃非常器中李嬤嬤,而李嬤嬤卻是毀在自己手中……想到這裡,她的心忽然一顫。小舞離開的如此匆忙,大概也是想到這一層。不過這丫頭空有一身蠻力,腦子卻不會轉彎,看到不順眼的事情,不問青紅皂白,先將對方揍倒了再說,讓人頭疼。
「你在本王妃面前帶路,快點。」宋驊影拉著小菊就往門外匆匆而去。宋驊影還沒到達花園,遠遠地,便看到小舞一身赤紅的衣裙在青紅草綠中飛舞,隨著她的動作,脆生生的巴掌聲不絕於耳。
「真是反了!反了!一個臭丫頭就敢打本宮的人,真是反了!來人,快將她抓起來!」太子妃的權威被小舞挑釁,氣得她臉色蒼白,語氣也有些顫抖了。「哈哈!想抓我?看你抓不抓得到我!」小舞朝她咧嘴做了個鬼臉,起身飛到一棵古木之上。
這一下,太子妃的臉都要氣綠了,手指顫抖的指著小舞,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宋驊影見小蝶在一旁捂著臉,眼角隱有淚痕,而小舞則躲在樹上朝王妃做鬼臉,一時真是哭笑不得。「小舞快下來,這成什麼樣子?」宋驊影無奈地白了她一眼,便轉身走到小蝶面前,拉下她的手查看她的傷勢,只看一眼,就讓她心頭火氣。
「王妃來的正好,這兩個丫頭無法無天,連本宮的人都敢打,真是豈有此理。」太子妃見宋驊影先拉著丫頭噓寒問暖,而不是先朝她行禮,冷冷哼了一聲。「太子妃的人不能打,難道寧王府的人就可以隨意打罵?!」宋驊影冷冷地回頭,目光像冰冷的尖刀般直挖太子妃的心臟。
看著小菊半邊臉都紅腫起來,宋驊影心中一陣疼痛。宋驊影一向護短,小蝶是從小陪著自己長大的,自己都不捨的說半句重話,現在卻被人刮了這麼大一個巴掌!宋驊影生氣的時候,氣場很強,無形中就有一股緊迫的壓力。
而太子妃此刻正在被這股壓力包圍。她頓了頓,冷冷一哼,「王妃倒沒辱沒了外界的傳言,依舊凶悍的很呀。」「辱沒了外界傳言的,豈不就是太子妃您嗎?真沒想到傳說中溫婉賢淑的太子妃娘娘竟會親自朝一個丫頭動手。」宋驊影明目張膽地諷刺。
小蝶白皙的面容上五條紅腫的劃痕,正是太子妃手上尖窄的指套所為。不是說她凶悍嗎?那就正好凶悍給她看!宋驊影冷冷地看著她。「你——你說本宮潑辣……你——」
太子妃被宋驊影的氣場震懾住,氣勢頓時弱了許多,這時被她這麼一反諷,氣得臉色扭曲,「來人!將樹上的賤婢給本宮捉下來,今天不仗斃這丫頭,本宮絕不回宮!」太子妃此言一出,那些被小舞刮了巴掌的人都露出陰險的笑容,得意地看著此時尚躲在樹上的小舞。
宋驊影見此,微微蹙了下眉,她用眼神示意小舞先下來。「不用你們捉!我自己下來。」小舞朝太子妃哼了一聲,纖細的身影燕子般輕盈地落到宋驊影身邊,邊往她的身後躲,邊朝太子妃做鬼臉。「這是怎麼一回事?」宋驊影朝小蝶小舞問道。
「王妃,小蝶從廚房提著食盒回來的時候經過花園,正好遇見太子妃和原側妃她們,小蝶朝她們行禮後便想離開,但是她們卻攔著小蝶不讓走,還百般刁難,太子妃說奴婢不懂尊卑,不配在寧王府裡伺候,說要替您教訓奴婢。」小蝶有些委屈地撫著她的左頰。替自己教訓奴婢?宋驊影冷冷一哼,繼續示意小舞。
「王妃,小舞趕到的時候,看到兩個老太婆正一左一右架著小蝶,另外一個身強力壯的老太婆正左右開弓,不停地刮小蝶,小舞不知道小蝶到底哪裡得罪了太子妃,但是小舞知道小蝶是王妃您最為得力的丫鬟之一,就算小蝶真做錯了什麼事,也該由您處置,太子妃雖然身份高貴,可是有什麼權利管我們寧王府的家事?
所以小舞便叫太子妃住手,可是太子妃非但不聽,還想派那些老太婆來教訓小舞,所以小舞一氣之下,才會將那些人打倒再說。」與自己想像中一樣。宋驊影抬頭,卻見不知哪個狗腿給太子妃搬了一張貴妃椅,此刻的她正悠閒地坐著,原側妃站在她身邊一副揚眉吐氣的模樣,她們的身後是一幫婆子媳婦宮女簇擁,每個人臉上都隱著惡毒而又得意的笑。宋驊影見此冷冷一笑,心中忽然升起一個邪惡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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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私自做媒.
宋驊影見此冷冷一笑,心中忽然升起一個邪惡的想法。不過這個法子雖然兩全其美,不過太過缺德,不到最後關頭她還不想用上。「太子妃也聽了這兩個丫頭的說法,不知有何異議?」宋驊影瞥了原紀香一眼,朝太子妃開口。
自己與太子妃素無仇怨,能使得她親自動手教訓自己的丫頭,恐怕與原側妃脫不了干係。這使得她原本對存有的原紀香一點同情心,此刻也當然無存了。「真是可笑,兩個臭丫頭說什麼便就是什麼嗎?難道王妃寧願相信兩個丫頭,也不願相信大音國堂堂的太子妃?王妃眼裡還有父皇和太子嗎?!」說到最後一句,太子妃眼底露出一道精光。
宋驊影冰雪聰明,只一眼便看出了太子妃眼底一閃而過的眸光……原來除了給原紀香出氣,還有一層示威的意思呵。現在,就連身居後宮的太子妃都感受到寧王的存在對太子造成的威脅,那麼朝廷中那些在宦海中沉浮多年的大臣如何能不知?
不知道笨寧王他自己知道沒有。不會還在鑽自己是他老爹生平唯一的污點這一牛角尖吧?「皇上高高在上,太子日理萬機,太子妃是暗示臣妾要將這件事捅到父皇面前嗎?」據外界傳言,自己還算老狐狸跟前的小紅人呢。
宋驊影譏諷道。據她所知,太子自從被削了權之後便整日留戀花叢,夜不歸宿,還談什麼日理萬機?果然如她所料,太子妃的臉色又青了幾分。
「你以為父皇寵愛你,所以便可以不將本王妃放在眼裡嗎?就連寧王殿下也不敢對本宮如此不敬!」太子妃「霍」一聲站了起來,走到宋驊影面前,嘴角譏誚一勾,「告訴你,在本宮眼裡,你什麼——也不是!」太子妃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宋驊影,眼底的陰毒越積越盛,如火焰般跳躍。
「那麼,太子妃您想怎麼樣?」宋驊影不甘示弱衝她冷笑。「你是王妃,本宮不能拿你怎麼樣,不過既然王妃不會管教刁奴,本宮雖然辛苦點,卻也不能放任王府這樣惡劣的風氣。哼,來人,將那丫頭捉到前面來,林嬤嬤,板子伺候。」
太子妃一揚水袖,又坐回椅子上。太子妃一聲吆喝,她身後頓時傳來一聲洪亮的答應聲,只一瞬間,板子等俱已準備好了。
「我倒要看看,今天誰敢打。」宋驊影不怒反笑,衝著一旁的小蝶淡淡地說了道,「小蝶你記性好,誰動了我們秋疏齋的人一下,都給本王妃記好了。本王妃不過在外面多住了些日子,這寧王府就易主了不成?這都讓人欺負到頭上來了,少不得咱也告御狀去。」
「你——」太子妃見宋驊影一副悠哉的樣子,不由的氣絕。要真說起來了,她雖是太子妃,但是這裡畢竟是寧王府,就算再怎麼教訓府裡的奴才,也該由王妃來做才是。在道理上,她便不對在先。不過她這一輩子從來都順風順水,嬌縱跋扈慣了,又豈能被宋驊影一句話嚇倒?
「就算告到父皇面前,本宮自有話說!動手!」太子妃氣呼呼地下令。
宋驊影的目光橫了那些興奮地蠢蠢欲動的老婆子一眼,眸若寒冰,嘴角一勾,自唇裡磨出幾句話,「本王妃一向記性不好,不過記仇的本事卻好的很。你們敢動手的就儘管動手,不過動手之前最好想一想李嬤嬤是怎麼死的,想不起來的話沒關係,她一家老小祖宗三代現在還都在監牢裡住著呢,你們也都知道萬歲爺寵本王妃,本王妃求了萬歲爺讓你們去裡面住住又有什麼難的?」
小菊在秋疏齋呆久了,還算機靈,見太子妃悠閒地坐在貴妃椅上,忙偷偷地也搬來一張貴妃椅放在自家王妃身後。輸什麼也不能輸了氣勢,這是王妃經常掛在口頭上的話。宋驊影朝她讚賞一笑,便不客氣地坐下了。府裡的下人三三兩兩也都圍了過來,大部分都自動站到宋驊影身後,直氣得原紀香暗中咬牙切齒。「這……」原本想動手的幾個嬤嬤聽宋驊影這麼一說,都心驚膽戰,不由自主地縮回了手。
李嬤嬤的事情傳遍了整個京城,是宋驊影眾多的事跡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各種版本都有,不過唯一共同的一點就是寧王妃宋驊影不愧是一位潑辣狠絕的毒女人!她心胸狹窄,手段毒辣,既護短又記仇,京城中人人避而遠之,但是不知為何,英明的皇帝陛下居然對她寵愛有加,處處護著她。
「還不快動手?!所以的責任都由本宮承擔!」太子妃見自己的手下居然被宋驊影三言兩語就唬住,一時氣絕,狠狠地拍了其中一個嬤嬤一巴掌,「還不動手?!難道要本宮親自動手不成?」
「太子妃又何必為難為難下人呢?您是堂堂的太子妃,皇上能如何懲罰於您?太子妃再怎麼胡鬧,皇家的聲譽還是要維護的不是?要懲罰自然是要找那些親自動手的下人了。」
宋驊影很好心地替那些下人說出了心裡話。「不聽本宮話的,回宮後杖責一百,全部逐出宮去!」太子妃氣得差點頭冒青煙,口不擇言,本就不太聰明的腦袋如今被宋驊影一逼,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看來原側妃是打算幫著外人一起對付寧王府的人呢。」宋驊影見自己身後黑壓壓一片,站滿了府裡的下人,不由地朝她微微一笑。如她所料,府裡人看原紀香的眼神都帶著一絲不屑。
王妃能為了一個丫鬟,不惜得罪太子妃。王妃如此體恤下人,而原側妃竟還站在太子妃那一邊做幫兇,真是不知所謂。
「姐姐——」原本還抱著看好戲的原紀香見府裡下人的目光如冰雨般刷刷刷落到自己身上,,心中也有點驚慌,暗中拉了拉太子妃的手,「姐姐,算了吧……」「算?!怎麼算?!除非她宋驊影親自下跪給本宮磕頭認錯,不然,那丫頭今天死定了。」
太子妃大聲朝宋驊影吼道。這樣沒大腦,易衝動,稍稍一激就蹦起來的人會做太子妃?宋驊影直覺認為老狐狸在搞笑。
「大皇嫂這是怎麼啦?誰要下跪認錯?誰死定了?」冷冷的邪笑自後方傳來。不用回頭,宋驊影也知道,邪王楊宇辰來了。「王爺,三殿下。」身後的下人紛紛低頭行禮。
寧王也來了?宋驊影心中一跳,「騰」得一下站起來,緩緩回過頭去。寧王靜靜地站在那裡,風吹起了他的衣角,而他站得挺拔,一動也不動,只是冷冷地看著自己,清逸俊朗的面容此刻如罩寒霜。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電光火石般交匯……但是宋驊影很不爭氣地先別過臉去。
寧王見此,眸光又沉了幾分。「王爺——」那抹嬌瘦的身影習慣性地朝寧王飛奔而去,動作熟練地拉起他的衣袖,小鳥依人地靠在他的手臂上,「王爺您回來的正好,影姐姐正跟大姐吵架呢,您正好勸勸影姐姐不要這麼衝動。」寧王的手臂僵了一下,但是並沒有推在原紀香,只是眼神死死地盯著宋驊影。
宋驊影餘光瞥到他的身側的手臂……他竟沒有推開……一時之間,神色閃過一絲黯淡。
「原嫂子,貌似衝動的人是大皇嫂吧?」寧王湊進原側妃,朝她邪邪一笑,很滿意地看到她僵硬的面容後才收回目光,從容朝宋驊影走去。不用言語,不用解釋,只稍一記淡淡的目光,任何時候,他都會心甘情願地站在她身邊,幫助她,保護她。
只要……她願意。「三皇弟素來與二皇弟交好,自然事事向著寧王府,不是嗎?」太子妃冷笑地看著楊宇辰和宋驊影並排而站的身影。陽光勾勒出一高一低的身影,看起來那麼和諧,卻又帶著一絲曖昧,太子妃見此卻又譏誚的笑起來,「二皇弟都還沒說話呢,三皇弟你就這麼護著你二皇嫂?不怕你二皇兄生氣?」
寧王的眸光驟然收縮,身側的手緊握,原紀香感受到了他的怒火,吞了吞口水,識趣地鬆開他的手臂。寧王慢慢地朝宋驊影走去……慢慢地走到她身邊……擦肩而過……宋驊影呆呆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單薄背影,心中說不出的沉悶。
他,還在生自己的氣吧?一種苦澀在心頭漸漸蔓延開來,泛著一陣陣酸楚。她忽然踏出一步,想開口喊住他,但是她卻發現喉嚨裡一片嘶啞,什麼話也喊不出口,眸中竟漸漸冒出一抹水汽。她卻不知楊宇辰正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將她所有的表情都盡收眼底……她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壓制下去,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底已經是一片清寂,還有一抹狠厲。
原紀妍,你徹底惹毛我了。宋驊影看著太子妃,嘴角漾開一抹詭譎而妖冶的笑意,而這抹笑,卻讓看得太子妃膽戰心驚,心底發毛,她下意識地顫了一下。就因為她剛才那番話,還有小蝶臉上那紅腫的手指印,宋驊影決定要將那個邪惡的想法,付諸實施。
「太子妃,臣妾看您紅光滿臉,福星高照,東宮近日定會有一場大喜之事,您還是不要浪費時間與臣妾逞口舌之爭了,趕緊回去準備準備吧。」「你說什麼?」太子妃剛被宋驊影的一記笑容給嚇著了,現在又被她說的話給弄懵了,一時反應不過來。「天機不可洩露。」宋驊影神秘一笑,對著原紀香吩咐道,「原側妃,你們姐妹倆應該還有話要說,那就煩你送太子妃出府了。」
說完沖有點疑惑的楊宇辰燦爛一下,留下滿頭霧水的眾人,宋驊影便帶著小蝶和小舞得意地離開了。「小姐,你怎麼知道東宮近日有喜事呀?」「對呀,是什麼喜事呀?太子妃都好像不知道的樣子呢。」
小蝶小舞直覺以為小姐是自落華影的暗線那裡得來的情報,卻誰知宋驊影淡淡一笑,心疼地看了小蝶臉上的傷痕一眼,「這件喜事本小姐也才剛決定了,太子妃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又怎麼會知道?」
「啊?」兩丫頭異口同聲地啊出聲。宋驊影衝她們淡淡一笑,「你們還記得宋驊傾嗎?」「五小姐?」倆丫頭想起那個嬌蠻凶悍的五小姐,但是關她什麼事?「她就快要嫁入東宮了,你們不替她高興嗎?」
宋驊影嘴角浮現出一抹譏誚。爹爹不是叫自己幫襯著點宋府嗎?宋驊傾不是一直想入宮嗎?嫁給太子豈不最好?以宋驊傾那性格,太子妃應該就不會悠閒到來管寧王府的閒事了吧。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39:43
61-報應來啦
以宋驊傾那性格,太子妃應該就不會悠閒到來管寧王府的閒事了吧。不過,宋驊影完全可以預料太子妃怒到暴跳如雷日的樣子。如果她知道這個小老婆是自己一個巴掌換來了,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欲哭無淚呢。
宋驊影自然不會傻到去求太后將宋驊傾指給太子,那樣太明目張膽了。太子好美色,如今正失意,沉湎於煙花之地,所以她要做的,只是製造些機遇而已。
一個需要溫柔美人慰藉,一個需要皇室威儀上位,所以辦起來並不困難,事情很快便走上宋驊影預定的道路,而且比她預料的還要順利的多。此刻,小舞就在一旁興高采烈地給宋驊影匯報情況。「小姐,據報九月初三,太子和五小姐在天香樓私會,長達兩個時辰……」
「據報,九月初五,兩人相約相思亭相見……」「據報,九月初九,兩人……」……宋驊影懷裡抱著小雪狐,嘴角微微漾開,因為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的順利。
其實宋驊影所做的並不多。她不過叫人扮了算命先生,將自己暗中查到的信息借算命先生的嘴將太子唬住後,又暗示太子乃是真龍天子,不過命中缺木,要想轉運就要找到某某命中帶木的姑娘,出了這條街遇見的第一位女子如果命中帶木,便是他的貴人云云。
太子將信將疑,事情偏偏又那麼巧,宋家五小姐迎面款款而來,豈料紗帕輕舞,正好覆在太子面容之上……得到暗示的宋驊傾在太子面前偽裝的很好,將潑辣的性子隱藏的不見蹤跡。
兩人「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很快便成了好事。「小姐,等五小姐嫁了太子後,這東宮可就熱鬧了,看那太子妃還能不能這麼悠閒。」小舞得意地用大拇指刮了下唇角,笑得賊兮兮,「小姐這招後院起火用的可真妙啊,好痛快。」
宋驊影笑著白了她一眼,「你痛快,太子妃可就不痛快了。想咱們家五小姐那是什麼性子?爭強好勝,絕不落人後,受不得一點委屈;那太子妃也是嬌縱妄為的主,湊在一起,果真是熱鬧。」
「太子一定會很痛苦吧?」小蝶也幸災樂禍的加了一句。「美人恩是那麼好消受的嗎?」宋驊影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們也知道小姐我有仇必報,當初無白居的那些殺手就算不是太子收買,也定然與他有關,本小姐會放過他?」
「所以說,小姐這一招跟當初那件金縷燦衣一樣,使的是一箭三雕之計,將太子妃,五小姐,太子全都算了進去,實在是高明啊。」小舞得意地手舞足蹈。
可是再會算計又怎麼樣?自己的事情還是攪得一團漿糊呢。宋驊影有些鬱悶地趴在桌子上,無聊地逗弄著眼前的小雪狐。「小姐,小蝶聽到一件事,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認真思索了一下,小蝶微蹙眉,對宋驊影說道。宋驊影拿碟子裡的花生去餵小雪狐,邊喂邊漫不經心地說道,「左右閒著也沒事,不當說也說來聽聽。」
「聽說府裡今天來了一位貴客。」「貴客?什麼貴客?」她這名義上的女主人怎麼一點也沒有聽說過。「什麼人倒不知道,不過王爺已經吩咐將那位貴客安置在掃雪樓,而且不許任何人探視。」
這麼神秘?宋驊影心裡突然浮現一抹不安的情緒,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不過一時之間也猜不出什麼來。
這時候,忽然自外面傳出來一陣清幽的笛聲,緊接著一曲淡淡的琴音隨之相和……
蹙眉聽了一會兒,宋驊影心中的不安越加明顯。「這位貴客看來不是簡單的人物,咱們去掃雪樓瞧瞧。」宋驊影抱著小雪狐帶頭走了出去。
掃雪樓與寧王的清玄閣遙遙相望,離宋驊影的秋疏齋卻不遠。出了院子,轉過角門,很快便瞧見了掃雪樓。不過,在掃雪樓前,宋驊影停止了腳步,因為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卻見楊宇辰環胸支顎地靠在一旁的矮牆上,狹長的丹鳳眼直直地望著宋驊影,嘴角勾著一抹似有若無的淡笑。「三皇弟這是在等人嗎?」宋驊影淡淡一笑,走到他面前。琴音依舊,很顯然,演奏者並不是三皇子楊宇辰,而且原紀香也並沒有這樣的才情……
「小弟在等二皇嫂呀。」楊宇辰朝她壞壞一笑,「等著和二皇嫂對弈呢,上次被二皇兄的傷打斷,這次一定要分出個勝負來。走走走,去秋疏齋大戰三百回合先。」說著,很自然地拉著宋驊影就要離開。
「王爺他在樓上吧?」宋驊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掙脫,衣袖便自他掌中收回,「我怎麼覺得三殿下您是在這望風呢?」「望風?」楊宇辰微扯嘴角,抿著嘴角輕笑起來,只是眼神有些黯淡。就算是望風,那也是為你望風啊……
「那不然三殿下為何一直不讓我上去?」「二皇嫂一定要上去嗎?不上去不行嗎?」楊宇辰的眸光似晴朗夜空中的那顆璀璨星辰,直直地望著她,眼底竟似有一絲哀求。宋驊影一直看著他的眼睛,見他如此,心莫名一軟,無奈地輕歎,「既然如此……」
「啟稟王妃,王爺叫您上去。」正當宋驊影要答應楊宇辰的時候,卻見寧王的貼身侍從小貴朝他們走來,站在宋驊影面前,躬身說道。「二皇嫂——」楊宇辰不由地伸手拉住宋驊影,低聲喚她。「看來不上去不行啊。」宋驊影朝他一笑,目光落到他抓住自己右臂的那只修長而有力的手掌。
楊宇辰慢慢地鬆開手,默默地退至一邊,靠著牆角,目光黯淡。宋驊影不知他為何會如此,有些於心不忍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很快會下來。等下我們就去秋疏齋對弈,好不好?」她的目光清澈而明亮,帶著陽光般的溫暖……他實在不忍心這雙妍亮的眼底飽含淚水……
等你下來,還會對弈嗎?等你下來,還會有心情對弈嗎?我只是不想讓你傷心,為何你就是不明白?楊宇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倔強地噘著,眼底竟有一絲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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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刺激一下
當宋驊影走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溫婉清麗的女子手撫古琴,而寧王則撫弄玉笛。
和煦的陽光將他們的身子拉得很長……一個清麗無雙,一個瀟灑俊逸,看起來就像一對逍遙人間的神仙眷侶,極其般配。
琴笛合鳴,直到餘音完全消逝,寧王才緩緩回過頭來。此刻的寧王長身玉立,眉目俊朗,神采飛揚,又怎麼會是幾日前那位失意憔悴的人可比?他深沉的眸子瞥了宋驊影一眼,便轉了過去,投射在那位清麗姑娘身上,眉鋒微挑,「可累了麼?」
溫柔而關切的聲音自寧王的口中逸出……「不累。」清麗姑娘抬頭朝寧王甜甜一笑,一臉的燦爛。宋驊影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寧王對著那位清麗姑娘笑,忽然覺得眼前的陽光很是刺眼,細眉也微微蹙了起來。「既然來了就進來吧,杵在門口做什麼。」寧王對著宋驊影瞇眼,語氣帶著一眼可見的疏離。
宋驊影聞言,臉上不動聲色,嘴角輕輕一笑,邊說邊走了進去,「聽說府裡來了貴客,莫不成就是這位姑娘?長得倒是精緻的很呀。」清麗姑娘眨著小鹿般無辜而澄澈的雙目,迷茫地看了一眼宋驊影,便在清麗姑娘身邊坐下,拉著她的手,柔聲道:「這位便是左青祠左姑娘,她千里迢迢自墨國而來,以後要在府里長住。」
見宋驊影一副認真聽他說話的樣子,他溫柔的眸中緊縮了幾分,回頭對著左青祠解釋道,「她現在是本王的王妃,府裡的內務皆由她管,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去找她便是。」寧王的轉變會不會太突兀?不久前還拉著自己口口聲聲地指責自己辜負了他,害自己也以為自己太過狼心狗肺,還為此懊悔了許久,可是現在他卻拉著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一臉的柔情蜜意。
「敢問王爺,這……在府里長住,是什麼意思?」宋驊影握緊身側的手,忽然覺得全身冰冷,如置冰窖。她靜靜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脊背僵硬地微微顫抖。「王妃不明白?」寧王瞇眼看她。
「臣妾的確是不明白,王爺這是要納妾麼?」宋驊影覺得自己手心有些發寒,心忽然空洞了起來。左青祠聞言,小手攀上寧王的衣袖,噘著小嘴,楚楚可憐地望著他,清澈的雙眸無聲地訴說著她的委屈。「納妾?你覺得本王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做妾?」寧王低頭對左青祠安慰一笑,拍拍她白皙透明的小手。寧王側臉的輪廓俊美無比,深邃的雙目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的那位左姑娘。
心愛的女人?不做側室麼?那麼要的就是自己現在這個位置了?宋驊影冷冷一笑,原先還因著傷了他,不好意思伸手要和離書,現在他倒是嫌棄自己佔了位呢。當初自楊宇辰口中得知,他「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的信念,原以為寧王會有些不同,卻原來男人都是一樣的,見異思遷,快的很。
他一開始對暖水袋姑娘念念不忘,在無白居又對自己依賴眷戀,現在一轉眼又拉著這位莫名其妙的左姑娘深情款款……宋驊影氣極,腦袋裡一片混沌,根本沒辦法思考,不然以她的聰明,早該看出事有蹊蹺。
「那麼,王爺您預備怎麼樣?」宋驊影不怒反笑,故作從容地望著寧王。
寧王不甘示弱地迎上她的眸瞳,微瞇著眼,熾熱的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王妃覺得本王應當如何呢?」宋驊影抿著唇角不答話。「王爺……」左青祠輕輕拉了寧王一把,滿臉深情地望著寧王,「只要能呆在您身邊,祠兒做妾做奴婢也都是願意的,您不要覺得為難,也不要為難王妃。」
背對著宋驊影,左青祠澄澈的眼底閃過一絲狡詐的笑意,不過只一瞬間,便又恢復純潔無辜的模樣。宋驊影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卻見淡淡的餘暉中,她的身影清雅恬淡,眉宇間自有一股清氣。
這樣的人會甘心做妾做奴婢?「祠兒不要擔心,萬事有本王替你做主,你千里迢迢從墨國而來,想來也辛苦了,這便好好休息吧。」寧王心疼地撫著她的面頰,而她臉上嬌羞無限。
餘光瞥過宋驊影故作輕鬆卻略帶僵硬的面容,寧王心底微微一頓。「既然如此,那臣妾就先告退了。」宋驊影笑著告退了。走出掃雪樓,明晃晃的陽光撲面而來,她的身形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飛掠過來的楊宇辰一把拉住她的身子,她才沒有摔了下去。「二皇嫂?」扶住宋驊影的雙臂微微一顫,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急。
炙熱的陽光被他擋住,在他的庇護下,宋驊影感到一陣陣陰涼。她抬起頭,對著楊宇辰淡淡一笑,「我沒事,只是從屋裡出來,一下子適應不了外面的陽光。」楊宇辰沒有說話,只是衝她揚起嘴角,狹長的丹鳳眼微微挑了一下,「我知道。」
很多年後回憶起來,宋驊影才知道當時的自己確實不是被陽光灼花了眼。他看她的眼神,確實帶著一抹莫可奈何的寵溺,還有洞悉一切的悲涼……「不出去追?」臨窗而立的左青祠看著院中相依相偎的兩個身影,回身有些興奮地沖寧王招呼道,「你弟弟可是一直在牆根底下等著挖牆角呢,再不追,老婆真要被別人牽走了。」
寧王順著她的目光,看著院中親密的兩人,面容如罩寒霜,冷冷地說了句,「你好像很興奮?」
左青祠略帶調皮地撇了撇嘴,指著楊宇辰的身影,對寧王歎息道,「其實你弟弟真不錯,靜靜地守候,默默地付出,愛得隱忍而心酸……可惜注定是一炮灰的命啊。」
炮灰的命?寧王有些不解地看了眼前一臉歎息的女人一眼。不知為何,有時候她嘴裡吐出來的詞彙,他還真不是很懂。炮灰就是……左青祠誇張地講出一大堆,然後猛地灌了一口清茶,清了清嗓子,指揮寧王:「如果你現在還不追出去的話,恐怕做炮灰的那一位就是你了。」如果他做了炮灰,按照約定,就不會帶自己去見慕容神醫了,那玄楓的病……
左青祠一想到這,便立即推著寧王的後背往門外移去,「快點找機會告訴她我就是你找的暖水袋姑娘,不然她恨你一輩子。」「她對我……」寧王有些躊躇。「她對你怎麼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看我的眼神凶狠地像是要把我撕掉。」
左青祠推不動寧王,無奈地抹了把汗,白了他一眼,「而且我知道,如果她剛才進來看到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你弟弟的話,她絕對不會是這種眼神,懂嗎?」這個欺壓地她欲哭無淚的寧王,在愛情面前笨的像頭豬。左青祠無奈地朝天翻了個白眼。
寧王一動不動地立著,臉上閃過一絲緋紅。「還不去?」左青祠一巴掌拍在他削瘦的肩頭,萬分無奈地說,「大哥,在我面前害羞是沒用滴,把老婆摟在懷裡才是真理呀。哎呀,都折騰什麼呀,直接推倒多方便呀。」
雖然不是很懂這丫頭說的什麼意思,不過猜也猜得到了。寧王無奈地瞪了她一眼,提起輕功自窗口飛掠而下,瞬間便只剩一個淡淡的黑影。宋驊影,果然是一位傳奇女子呀。看來寧王要偷得美人心,還需要一番折騰呢。
左青祠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想到剛才的那一場戲,不由地輕笑起來。但是只笑了一會兒,便又愁眉苦臉起來。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慕容神醫呢。左青祠眉宇黯淡下來,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和左青祠在屋裡的一番對話頗耽擱了一些時間,但是寧王追上去的時候,宋驊影已經在楊宇辰的陪同下到了秋疏齋。「三殿下不是說要大戰三百回合嗎?怎麼這麼快就要離開?」宋驊影見楊宇辰轉身,伸手便拉住他的手,轉身對著小蝶道,「擺棋。」
手被她握住,掌心邊緣傳來一陣陣酥麻,讓他整個人都僵立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有些心疼地看了她一眼,丹鳳眼閃過一絲壞笑,「二皇嫂真信小弟胡扯呢?」「胡扯嗎?原來你剛剛的話也是在騙我。」一股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聲音也有些零碎。
明明很在乎的,為什麼要忍得那麼辛苦?她一下子跌坐在紫檀木椅上,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靜靜地不說話。
宋驊影看著窗外的陽光。陽光如此明媚,但是為什麼會曬得她頭昏腦脹?楊宇辰看著她失落的背影,心底隱隱抽痛起來,遂扯開唇角,像哄孩子一樣撫著她的肩膀,「好好好,二皇嫂要下,小弟就陪你,好不好?」
忽然,一道灼熱的視線停在他放置在宋驊影肩膀上的手掌……楊宇辰抬頭,對上了寧王沉暗的雙眸。「三皇弟如此有空,不如多處理一些國事,替父皇分憂,豈不是更好?」寧王跨前幾步,站在他們面前,火焰般灼燒的目光盯著楊宇辰沒有收回的手掌。「這將來的天下又不是交到小弟手中,這國事還是交給會處理的人去處理吧,小弟做一個逍遙王也不錯。」
兄弟倆個靜靜地對視,看似平淡無波,實則火花四濺。楊宇辰看著二皇兄怒氣沖沖地注視自己放置在二皇嫂肩上,心中不知是笑還是哭。笑的是二皇兄對她的情意一直沒變,那位姑娘果然如他所料,只是用來刺激她的;而哭的是,自己連一點渺茫的希望也破滅了……
楊宇辰默默地收回了骨指均勻的手,忽而勾起嘴角,湊到宋驊影面前,「既然二皇兄來了,今日這棋只怕是下不了了,小弟這就先告退了,免得……」他抬頭看了寧王一眼,沖宋驊影曖昧一笑,「免得礙了二皇兄的眼。」
宋驊影咬著唇角,看著楊宇辰的背影越走越遠……「為什麼不說話?」寧王在她身邊坐在,聲音帶著一絲輕柔。就在剛才,他就是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安慰著掃雪樓裡的那位左姑娘,現在又來到她面前,算什麼意思?宋驊影冷冷一笑,「王爺此番到來,可帶了那東西?」那東西?是什麼東西?寧王有些不解地看著宋驊影。
「王爺不是要給您那位左姑娘扶正嗎?我不下來,她如何上位?」宋驊影譏誚一笑,伸手道,「拿來。」她是要和離書!寧王心中一氣,狠狠地瞪著她伸至眼前的那只青蔥玉手,悶悶地說,「本王都不急,你急什麼?」「本姑娘替你家左姑娘著急,成不成?」宋驊影故作悠哉地端起一旁的清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影兒這是……在吃醋嗎?」寧王盯著她的面容,細細地看起來。「噗——」宋驊影剛喝了一口茶,還沒嚥下去,就噴了出來。因為影兒這個稱呼,也因為寧王那句話……她指著青瓷茶杯裡的紅茶,對寧王無奈說道,「明明是茶,王爺您幹嘛非要說是醋?無知地比五穀不分還嚴重。」寧王不想再被她扯開話題,便自動繞了回來,「影兒對左姑娘一點也不好奇?」
「不好奇。」宋驊影站了起來,背對著寧王,看著窗外無邊的落木。「可是本王還是要告訴你。」寧王看著宋驊影清瘦的背影,清透的眸光灼灼地望著宋驊影,
「在墨山之巔,本王曾對你說過,本王心中一直有一位很重要的人,在掉入黑洞的那一次,本王……便是將你當成了她。」聽到這句話,宋驊影心裡「咯登」一下,胸口的煩悶一下子全散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0:09
63-演技大PK
聽到這句話,宋驊影心裡咯登一下,胸口的煩悶一下子全散了……「暖水袋……」「是,那個暖水袋的主人便是剛才你在掃雪樓所見的那位左姑娘。」寧王灼灼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宋驊影的背影,幽幽說道,「那一日,本王身中奇毒倒在雪地裡,如果不是她施以援手,這條命早已不在人間了。本王當時迷迷糊糊,只記得她的手,很溫暖,被她輕輕一撫,凜冽的寒風便似立刻被抽走一般,周圍一下子就溫暖起來。」那是焚了辟寒香丹的緣故。
宋驊影好笑地撇了撇嘴。不過能親耳聽見淡漠的寧王說出這番話,還真不容易。宋驊影不動聲色地繼續看著窗外的風景,心情漸漸愉悅起來。「那樣的溫暖,只有母妃在世的時候才有,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本王竟在一個陌生的姑娘身上又再一次感受到了,但是等本王再次睜眼的時候,她卻早已了無蹤跡。然而只一次短短的邂逅,本王甚至不知道她長的是何模樣,就一廂情願地戀上了她的味道,直至瘋狂。」
「或許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所以才會更加奢望陽光吧。而一旦被陽光照耀過,便深深地眷戀上了這種味道,再也沒有辦法回去那樣冰冷的地方了。」寧王的臉上閃過一抹自嘲,見宋驊影依舊不變的身影,慘淡一笑,「所以自那以後,本王利用手中握有的權利,天涯海角的找尋她,癲狂而執著,一遍又一遍,沒有任何希望地找尋著,連自己都覺得瘋狂了。」宋驊影的脊背微微一顫,然而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寧王並沒有察覺,他繼續說道:
「但是除了一個暖水袋,幾乎沒有任何線索,越找越絕望,但是那一日在宏遠寺,卻讓我再一次見到了她,那一刻,我有多欣喜你知道嗎?」「那一刻,我以為我以為自己可以牢牢地把握住她,將她留在自己身邊,不離不棄。其實我常常想,這樣的一廂情願真的很傻。當初對她一無所知,她長得是何面目,性情如何,有無婚配……一概不知,但是就為著那種熟悉的感覺,就不管不顧的戀上了。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笑我傻吧?」
寧王蒼涼地扯了下嘴角,「那時候想,如果能親眼見她一面,不管她怎麼笑話,我都是甘願的。果然蒼天不負有心人,有一天,終究讓我找到了她……」不知何時,寧王已經走到宋驊影面前,凝望著她,過往的痛苦揉進眼底,使他的眼眸更顯深邃。
望進他深潭般的黑眸,看著他眼底的痛苦,宋驊影心跳的厲害,差點忘記了呼吸。此刻,她正以極大的意志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寧王深邃的眼眸執著地望著她,望著眼前這令他魂縈夢繞卻一直試圖從他身邊逃離的女子,一動不動,就那麼刻意地停留在她的眼眸深處,目光如烈火般炙熱。四周很靜,似乎時間就在這一刻停止。「是麼?」你確定自己找到的那個人,真的就是暖水袋姑娘?宋驊影百感交集,一方面,她衝動地想告訴他,其實自己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然而另一方面,又為了他反覆無償的變化而疑惑,拚命克制住。
既然他已經找到了他自認為的暖水袋姑娘,從今後與她白首不相離,自己不就趁機可以走掉?這麼好的機會還不把握的話,她怕自己的後半輩子都要活在懊悔之中。但是,他述說的時候,為何要這樣看著自己?他眼裡的期待是什麼意思?被他的眼神一望,宋驊影很有種被洞悉一切的恐慌。
忽然,她心中一顫……一種盤旋在自己腦中的想法慢慢浮現出來。她攥緊衣袖,瞳眸漸漸冷凝,如同附上一層薄薄的寒霜。很有可能,寧王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其實就是真正的暖水袋姑娘,而那位左姑娘分明就是用來試探自己的!可以肯定的是,與他一起掉入山洞那一次,他還沒有認出自己。
他種種奇怪的變化,都是自那日他在藏墨亭暈倒後發生的。很有可能,那一日他發現了自己就是他心目中的暖水袋,所以反應才會那麼劇烈?!藏墨亭——藏墨亭——藏墨亭裡都是君兒收藏的畫卷,畫卷裡除了自己題詞,根本沒有任何關於自己的東西,寧王怎麼會從那裡看出線索來呢?
宋驊影腦海中靈光一閃,她忽然想到當初在黑洞裡,在寧王懷中摸索到的那張紙片。現在細細想來,那張紙片似乎是熟宣,很常見,一般和尚抄經書的時候都會用這種紙張,自己和君兒當初在宏遠寺裡給寧王出題的時候就是用的這種紙。
等等——宋驊影忽然覺得腦門一沉,心中狂跳。寧王懷裡收藏的那張紙不會就是當初在禪院裡時,自己奮筆揮就的那個試題吧?自己的確千叮嚀萬囑咐星空大師,要他萬萬不可多語,但是給寧王這張紙,如果偷換一下概念的話,其實並不算違背承諾……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老神醫所謂的他被自己撞壞了腦袋這種說法就純屬扯談。
她本來就難以置信,腦袋裡的血塊怎麼會讓一個人性情大變?難怪他醒來後恨不得掐死自己,難道自那以後他對自己諸多依賴,難怪他會畫出那麼溫馨祥和的畫卷,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就是他心心唸唸要找的暖水袋。宋驊影握緊身側的手,想起他對自己所做的事,心中既是好笑又是好氣,只能瞪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裝受傷來威脅自己,找假的暖水袋來刺激自己,這麼幼稚的事情,竟然是寧王所為。宋驊影一時無語。但是,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知道他的所作所為,歸根結底都是為了留住自己,他的情深意切她不會不明白。
但是,就這麼輕易地原諒他?剛才他拉著左青祠手的時候,害自己傷心那麼久,不虐虐他如何解氣?宋驊影看著眼前的寧王,垂眉低首間,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寧王看著眼前低頭的宋驊影。
她……還是不肯承認啊……他因期待而晶亮的眼眸漸漸黯淡下來,臉上滿是失落。看著他削瘦的背影漸行漸遠,宋驊影悠悠歎了一口氣。寧王自那天離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秋疏齋,不過宋驊影卻對他的行為瞭如指掌。
因為,她的身邊有小舞這個八卦愛好者。「小姐,聽說前日王爺買了咱們珠玉樓裡最貴的碧玉簪送給左姑娘呢。」小舞不高興地哼了一句。「是嗎?」宋驊影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左姑娘演戲挺辛苦的,犒勞一下也是應該的。
「小姐,聽說昨日王爺夜宿掃雪樓,早上才從左姑娘房裡走出來的。」小舞的臉蛋皺得緊緊的,忿忿不平地握拳。「是嗎?」不會是早上才進去的吧?繼續低頭看賬簿。……宋驊影對小舞所說的消息無動於衷,小丫頭不高興了。「小姐……」「小舞,派去查左青祠的人回信沒有?」宋驊影終於看完了一本,抬頭對小舞問道。
「還沒有呢。」小舞歪頭想了一下,有些不解地說道,「以前要查人的話,不會過了六天還沒消息的。小姐,看來這位左姑娘的來頭不小啊。」「或許吧,也有可能是寧王暗中阻擾,所以才會這麼難查。」
宋驊影站起來伸了下懶腰,看看外面的天色。天空純淨如洗,浮著幾朵白雲,正悠閒地四處飄蕩。「出去走走吧。」面對寧王的種種怪異行為,宋驊影無動於衷,但是有人卻坐不住了。原紀香自然是首當其衝的那一個。當原紀香在花園裡與左青祠狹路相逢的時候,她恨不得撲過去將左青祠撕裂!
原本以為宋驊影會是自己最大的威脅,但是自他們從無白居回來後,王爺對她那麼冷漠,她以為自己有機會了,但是誰想到,半路竟然殺出這位叫左青祠的女人!說起美貌,她雖比宋驊影美,卻終究還是不及自己。
憑什麼王爺會如此寵她?原紀香越想越不甘心。可惜,她越不甘心就越會做傻事。這不,傻勁又冒上來了不是?「喲,這不是左姑娘嗎?」原紀香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左青祠的去路,冷笑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起來。左青祠在她的打量下,靈光一閃,繼而很有興趣地湊近她,「你就是傳說中的原側妃,是不是?」
「放肆!有你這麼對側妃講話的嗎?不分尊卑,沒有教養。」原側妃身邊閃過一個丫環,倨傲地瞥了左青祠一眼。原側妃非但沒有阻止自己丫環的無禮,反而冷厲地斜了左青祠一眼,「你是誰?究竟在王爺身上使了什麼妖媚法子?!」這原側妃長的還真不錯,可惜啊,一看就是光長容貌不長腦袋的主。
相較於宋驊影的從容,眼前這位還真的是浮躁。不愧是炮灰的命啊。左青祠原想息事寧人,不過看眼前這對主僕好像沒有要放她走的樣子,好玩之心頓起。
只見她朝原紀香甜甜一笑,笑得她目露凶光後,便自顧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雙手拖著腮,一副純情少女的模樣,看著看著純淨的天空,滿眼的夢幻,滿臉的陶醉,「王爺對人家好溫柔好溫柔,他拉著我的手,對月起誓,說生生世世要與我在一起。他還說,他這一輩子,心中就只有我一個,其他的女人都是糞土,只有我才是鮮花。」說完這句,左青祠自己雖然抖了一下,不過演技還算不錯,臉上依舊是那樣的迷離。
「你胡說!」原紀香怒氣沖沖地伸出纖纖玉石指著她,氣得顫抖,「王爺絕不可能會說這種話,他之所以對你好,一定是跟你有了什麼約定,是不是?做給別人看的,是不是?」
左青祠轉過眼,無辜地看了原紀香一眼,「聽說王爺以前對側妃您很好,難道是因為你們之間有什麼約定?」見原紀香一下子被噎到的模樣,入戲的左姑娘心中暗笑,卻依舊不動聲色演了下去,「姐姐您不要詆毀王爺,王爺他、他對人家可溫柔了,昨晚,他還對人家……做了那種事……人家、人家……哎呀,不說了羞死人了。」
左姑娘作勢捧著臉,一副羞澀難當的樣子。原紀香一副被雷劈過的樣子,頓時呆若木雞,原本指著左青祠的纖纖玉指,微微顫抖……
一早就有丫頭來報,寧王夜宿掃雪樓,氣得她早飯都沒吃,發了一頓脾氣。好不容易出來走走,卻碰見這個瘟神,一時氣憤就想教訓教訓她,叫她知道,在這寧王府裡,她一個沒身份沒地位沒背景,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是不會那麼好過的!
「你……你……」此刻的原紀香氣得話不成句,只能恨恨地瞪著左青祠,「你這賤人!王爺對你好也只是圖一時新鮮,等過了這股勁,你就等著被冷落吧。哼!」原紀香恨恨地轉身,身形一下子僵住。因為她看到了一襲淡色衣袍的寧王,此刻正靜靜地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她……
怎麼辦?怎麼辦?原紀香一下子懵了,頓覺手腳鬆軟無力。如果王爺看到自己剛才凶狠的樣子,那自己豈不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她白皙的面容上冒出細細冷汗。王爺如今正寵左青祠,她剛才被自己羞辱了一番,定然會向王爺告狀。與其讓她挑撥離間,不如自己先告狀?一想至此,原紀香的眼底便盈滿了霧氣,她一臉傷心欲絕地朝寧王奔去……
「王爺——您可要替臣妾做主啊——」左青祠從指縫中眼睜睜地看著一抹搖曳的身姿自眼前掠過,像花中蝴蝶般翩躚。剛剛還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現在卻哭得一臉崩潰……這女人不去演戲還真是埋沒了人才,如果穿到現代,影后的位置非她莫屬啊。
而此刻的寧王卻淡笑著看著原紀香,然後抬頭朝左青祠張望。左青祠玩心大起,好歹自己也曾經是校戲劇社的,此刻她突然很想跟這古代的影后PK一下演技。更何況,她瞥到不遠處的宋驊影帶著她的兩個丫頭,正朝自己走來……這下,寧王就算不幫自己也要幫了。
她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笑容往肚子裡咽,醞釀了好一會兒,等到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的時候,才慢慢抬起頭,楚楚可憐地望著朝自己走來的寧王。「王爺——」她沒有朝寧王撲去,反而乖巧地朝他行了一禮,默默地低頭垂目站在了一邊。
「這是怎麼回事?」寧王的視線也剛好看到了不遠處走來的宋驊影,聰明地一把扶住左青祠的手,將她滾滾而下的淚珠輕輕擦拭掉,「祠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要怕,只要你說,本王就替你做主。」
「王爺——」左青祠拉住寧王的手,一副欲語凝噎的模樣,「王爺您對祠兒的好,祠兒心中都明白。但是寧王府真的不是祠兒的久留之地呀……」「是誰欺負你了?」寧王不悅地掃了原紀香一眼,「原側妃,祠兒是本王請來的貴客,你不會對她有什麼不敬吧?」「臣妾……哪敢啊。」
原紀香的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一手拉著寧王的衣袖,一副很委屈的模樣,「反倒是左姑娘,她仗著是您的貴賓,處處與臣妾作對,臣妾忍讓還不行嗎?」
還睜著眼睛說瞎話呢?左青祠暗中無力地朝天翻了個白眼。只見她努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拳頭,模仿起瓊瑤劇中那些淒苦的女主。她的悟性還算不錯,不一會兒,臉上就已經有了感情。
只見她拉著寧王剩餘的那隻手,揚著小臉,欲言又止地望著他,淚水在眼眶裡轉呀轉,紅唇輕啟,卻似乎委屈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一招,比原紀香撲簌撲簌的掉眼淚,效果可好太多了。任憑是如何鐵石心腸的人,看到清麗出塵的美女這樣一副淒楚的模樣,還能不心軟?
「王爺……祠兒為人如何,您還不知道嗎?如果祠兒真是這樣的人,您會千里迢迢將祠兒從墨國接過來嗎?您昨晚說的那些話還算數嗎?」什麼話?寧王眼底閃過一絲疑惑。但是人家左姑娘根本不給他疑問的機會,暗中緊了緊握住他的手,言道,「您說您的心中只有祠兒一個人,其他的女人在您心目中都是糞土,只有祠兒才是鮮花,您不記得了嗎?」
左青祠知道宋驊影就是自己身後不遠處,便演得越加逼真了。呃……寧王頓時語塞。他怎麼可能會對左青祠說過這些混賬話?要說也是對著影兒說呀。
可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僵硬地將左青祠一下子摟在懷中,目光直直地注視著宋驊影,「的確,在本王心目中,其他的女人都是糞土,只有你才是鮮花。」
透過寧王寬闊的肩膀,左青祠朝原紀香做了很鬼臉。怎麼樣?親耳聽見了,還不死心?原紀香氣得滿臉通紅,她哭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狠狠地跺了跺腳,轉身快速離去……
這位左姑娘的演技還真不錯,最重要的是,她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這一點讓她相當的佩服。原紀香最會裝弱,卻沒想到會碰到一個比她更會裝的,害她顏面掃地,真有趣。
看罷好戲正欲離去的宋驊影被寧王這麼一望,心中頓了一下。摟著別的女人朝自己表白?這種方式她不喜歡。然而她正欲轉身離去的時候,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線響起。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0:22
64-打擊報復
「二皇兄好興致啊。」說話間,卻見兩個寬衣長袍的身影悠閒而來。「我說二皇弟今日怎麼不上朝,原來是軟玉溫香在懷,真是羨煞旁人啊。」
為首那一位,笑容有點犀利的,正是邪王楊宇辰,而走在他身邊的那一位,宋驊影曾在皇宮宴會上見過,正是當今太子楊宇傲。嫁進寧王府半年多,卻從未見太子爺踏進府裡半步,這會兒怎麼就跟楊宇辰來了?
宋驊影想起當初在無白居的殺手,對太子自然不會有半分好感。原想避開,不過接收到太子不懷好意的打量,心知此刻離去定會落下話柄,索性就落落大方地站著,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太子。
「太子您又何必自謙呢,臣妾的五妹前幾日才進的東宮,不是臣妾自誇,臣妾這五妹溫柔賢淑,美貌過人,絕對不輸太子妃半分。太子如此說,莫不是舍妹服侍不周,惹太子不悅了麼?」宋驊影輕笑地步出花叢,淡笑地對太子說道,「太子請這邊坐。」說著便引了一眾人圍著石桌而坐。
既然他們的婚事是她一手促成,她自然有渠道能夠得到東宮的消息。大婚當日,太子妃的總總刁難,一想起來就讓人發笑。據說說大婚以後,太子夜夜宿在宋驊傾的院子,惹得太子妃氣憤難當,每每趁太子不在的時候便去施壓示威。
宋驊傾一開始自然裝無辜,可是面對太子妃的咄咄逼人,她的本性很快便被逼了起來,由冷言冷語發展到大動干戈,互不相讓。東宮近日可熱鬧的很呢。宋驊影心中暗笑。太子聽宋驊影提到宋驊傾,想起東宮中那勢如水火的兩位,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神色有些尷尬。
楊宇辰見此,嘴角輕抿了一下。太子與宋家五小姐的這段姻緣來的突然,一開始讓他有些不解,不過,他忽然想起上一次,也是在花園之中,太子妃為難二皇嫂的時候,二皇嫂沒有正面回擊,以她的性格應該不會這樣的,難道……宋驊傾進太子府與二皇嫂有關?
楊宇辰微瞇眼,饒有興致地看著宋驊影。宋驊影發現一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轉身,對上楊宇辰狹長的丹鳳眼,下意識地對他輕笑一笑。楊宇辰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似的,漆黑的眸瞳閃過一道亮光。
寧王的視線一直有意無意地落到宋驊影身上,此刻見到她與三皇弟「眉目傳情」,心中一緊,原本溫和如春風的面容也有些僵硬起來。太子陰鷙的目光繞著左青祠轉了一圈,又回到宋驊影身上,「難得弟妹能跟小的處得如此之好。太子妃比起你來,當真是不如啊。」
太子妃當眾撒潑不讓宋驊傾進門的事,只怕整個京城都傳遍了,害得他顏面掃進,母后還專門為此喚了太子妃去告誡了一番。實在是讓人頭痛。「這是自然的,這件事情上,不是影兒幫著自己妹妹說話,實在是太子妃做得過了。
影兒與原妹妹同一天進府,可曾有半句埋怨?現在王爺要收左妹子,影兒自然也將左妹妹當作親妹子來看待。」
為了做戲做全,宋驊影還拉著左青祠故作親密狀,直到她看到左青祠眼底冒著類似崇拜的東西,才幹咳了一下,接著對太子說道,「更何況您是太子,將來是要做皇帝的,到時候三宮六院,三千粉黛,太子妃要吃醋還吃得過來麼?更何況將來身為皇后,母儀天下,最要緊的便是端莊賢淑,太子妃如此,唉,實在是……」
她輕輕搖了搖頭,低頭喝茶。她知道自己剛才那一句太子將來要做皇帝的,在他聽來很是受用。其實她也希望太子能夠長進了,只有如此,寧王的可能性才會低點。
但是她卻沒有注意到,聽到這句話的寧王全身僵硬,目光狠厲地想要掐死她。太子原本以為宋驊影真如傳言那般凶悍善嫉,但是如今聽她一席話,卻覺得處處妥當,處處合著自己的心意,不由有些驚疑地看著宋驊影。
「唉,如果太子妃能有你一半通情達理,本太子也就不會如此煩惱了。」太子飲了一口水酒,暗暗地,似乎下了個決心。宋驊影見此微微一笑。她知道爹爹只是不要翰林閒官,不比原家有權有勢,更何況太子妃乃是正妃,即使太子寵著側妃,宋驊傾也吃虧不少,與太子妃相鬥總有些力不從心。
如今,太子似乎表明了態度要力挺宋驊傾,雙方勢力均衡,鬥得才更有意思不是?太子妃如今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如果她不是吃飽了撐著跑來她面前狗仗人勢,她也不會出這最後一招。這一招,雖然沒有刀光劍影,但是造成的傷害,卻是一輩子的。
在商場混跡多年,宋驊影早已經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該報的仇,她報復得一點也不含糊。待太子他們離開之後,宋驊影正欲起身離開,卻被寧王摁住手。
宋驊影目帶疑惑地看了寧王一眼,卻見他銳利的眸光掃了周圍一圈。「奴婢告退。」小蝶小舞收到信息後,自覺退去。「你們慢慢聊,我也走了。」左青祠歎了口氣,俯下身靠近他耳邊,「淡定,淡定啊。」
寧王雖然聰明,但是在愛情面前卻可以稱之為智障了。沒想到古代還有這麼強悍女人,宋驊影簡直讓她佩服的五體投地。以她剛才的細心觀察,她隱隱覺得,宋驊影已經知道自己和寧王竄通扮演暖水袋姑娘的事情了。可憐的寧王殿下啊……左青祠拍了拍寧王削瘦的肩膀,搖搖頭,無奈地離開。
「王爺這是要做什麼?」他的手勁很大,握得她手疼。寧王此刻臉上的神情很是清冷,看她的目光深邃莫測。「你說得都是真的?」寧王沉著臉,冷冷地盯著她。「王爺指的是?」手上的勁道越來越強,她微微蹙了下眉頭。
「左青祠。如果本王想收了她,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是不是?」寧王心中有一股無名的火焰在四處亂竄,他受夠了她的敷衍,受夠了她的難以確定。他不想再演下去,他想要切切實實地將她留在身邊!怎麼會沒有感覺?
宋驊影看著寧王的俊顏上帶著一抹受傷,心就莫名地疼了起來。她覺得給自己,也給寧王一個機會。「王爺……」宋驊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他,認真地說道,「王爺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知道什麼?」
寧王看著她端斂的面容,知道這次她是認真的。「王爺可還曾記得影兒剛才與太子所說的話?影兒說,太子將來是要做皇帝的,到時候三宮六院,三千粉黛,太子妃吃醋也吃不過來是不是?」「那又怎樣?」太子妃與他有何干係?
「王爺,其實你也知道,太子做上皇位的可能性有多低吧。」宋驊影靜靜地望著寧王,望進他平靜無波的眼底,無奈地苦笑,「皇上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寧王手中的勁道一緊,宋驊影眉宇蹙得更緊了,但是她也沒有叫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寧王。
怎麼可能?!寧王嘴角勾起一抹譏誚。不是皇后所出的事實使得自己從小就是父皇眼中的污點,宮中人指指點點的對象。自己那麼努力要做到最優秀的皇子,只是想向父皇證明,即使不是皇后所出,自己依然可以做到最好。
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他不是不曾希冀過,因為那代表著無上的權利。只要坐上那個位置,便再也沒有輕視的目光在身上徘徊。但是,怎麼可能?父皇對自己從來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即使自己做得再好,也沒有一句誇獎的話語。
他對自己,一直都是不喜的,怎麼可能會把位置留給自己?宋驊影看著寧王陰晴不定的俊顏,眼底閃過一抹傷感。他對皇位,果然是眷戀的。「咱們這位萬歲爺,雖然未必是一位好父親,但是不可否認,在江山社稷上他卻不失一個德政兼修的好皇帝。」
宋驊影的聲音淡淡的,嘴角帶著一抹自嘲,「王爺你也知道,比起太子,你的才華高出何止數倍?皇上是一位有為的君主,他豈能看不出來?他慣於深謀遠慮,想來早就將一切都設計好了。如果影兒沒有猜錯的話,早在五年之前,皇上就有立王爺你為儲君的想法,所以才會處處派遣王爺你去處理那些很難的事情,一方面是試探,一方面自然是鍛煉。」
見寧王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宋驊影的手慢慢地自他手中掙脫出來。該說了,她都已經說了,至於他選擇怎麼做,她已經不能左右。如果他要選擇權利,那麼她會幫他奪得皇位,然後……
看著他略顯僵硬的背影,宋驊影倉皇逃離……原紀香坐在梳妝台前,看著自己如花般美貌的容顏,越想越不甘心。憑什麼兩個樣貌不如自己的女人可以欺負到自己頭上?「啟稟側妃,宮中李公公求見。」「嗯。」想必是姐姐派人過來吧。原紀香壓下滿臉的怒火,整理了下衣裙,卻見門外進來一位年輕的公公。「啟稟側妃娘娘,奴才命太子妃娘娘的口諭,接側妃娘娘進宮。」李公公躬身,恭敬說道。
這位李公公是姐姐的心腹,他親自來請,想必姐姐真有事情找自己吧?原紀香想到自從宋驊傾進東宮後,姐姐與太子的關係一日比一日不如,不由得對宋驊影又是一恨。宋家,實在可恨!「李公公請稍等,本側妃整理下便隨你進宮。」
她隱隱覺得這次姐姐接自己進宮,與宋家兩姐妹,絕對脫不了關係。當原紀香看到歪倒在床上,一身雪白中衣,一臉病態的姐姐時,心中滿是酸澀。從來都打扮光鮮的姐姐,曾幾何時,竟淪落到如此淒涼的地步?「姐姐,你……到底是怎麼了?」原紀香一臉悲慼地拉著原紀妍的手,未語淚先流。
「妹妹,不要哭。」原紀妍伸手抹掉原紀香眼角的淚水,「姐姐只是偶感風寒,很快便會好的。」「姐夫呢?為何姐姐病成這樣,姐夫卻不在這裡?」
「他?哼,自從那賤蹄子來了之後,他便再沒來過我這。我看現在就算我病得要死了,他眉頭也不會再皺一下。」「姐姐不要說這種話,姐夫只是一時糊塗,等他想明白了,自然會回到姐姐身邊的。」原紀香看著一臉譏誚的姐姐,對宋家恨的越加深了。
「那要看某人還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說話間,一個一身火紅的宮裝笑著踏進太子妃的寢宮。
此人正是最近春風得意的宋驊傾。「你進來做什麼?」原紀妍嗖一下坐直身子,怨毒地盯著宋驊傾,「這裡是你隨便可以進的?」
宋驊傾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她身邊,笑得近似無辜,「姐姐病了,妹妹也想要勸太子來姐姐這邊,可是太子國事繁忙,抽不出時間,於是便叫妹妹過來代為探病了。」似乎從前幾日開始,太子不知為何,忽然對自己好得不得了。
當太子妃到自己院子裡鬧的時候,對太子妃也是從所謂有的嚴厲苛責,讓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得意。在太子的包庇下,她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探病?你倒不如直接詛咒我死?這樣你就可以坐上我的位置了?別妄想了。我死也不會將這個位置讓給你的!」太子妃朝宋驊傾淒厲地吼道。
「太子妃氣力很足,這病,看來也不會多嚴重了。妹妹這就回去回稟太子,叫他不用掛心了。」宋驊傾站起來,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床上怨毒地看著自己的太子妃,冷冷一笑。
那個位置,她勢在必得!原紀妍越想越不甘心。在寧王府,宋驊影壓著妹妹,太子府中,這個宋驊傾又這樣無視自己!「你不是好東西,宋驊影也不是好東西,你們兩姐妹都是都是好東西,你們別得意,總有一天上天會收拾你們的。」
原紀妍狠狠地瞪著她,直想撲上去將她撕裂。宋驊傾忽然笑看著原紀香,「你很恨宋驊影吧?」「哼。」原紀香很有骨氣地別看眼去。「你難道不恨宋驊影嗎?」她的目光轉到原紀妍身上。「比起她,我更恨你。」原紀妍回答的乾脆。
「不不不,你應該恨她的。因為,就是她,將我送進太子府的。」其實宋驊傾並不知道是宋驊影操縱的,她只是想說服原紀妍而隨口編造的借口,但是這個借口,卻恰恰就是真相。原紀妍全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瞪著宋驊傾。
「其實對付宋驊影並不是沒有辦法。」宋驊傾從小就恨宋驊影兩姐弟,更恨得還是她不費絲毫力氣便嫁進了她心心唸唸的寧王府。對太子,她沒有絲毫愛慕,但是她知道,太子能給她無上的地位和權利。此刻她見原氏姐妹如此憎恨宋驊影,不由的想到了一招借刀殺人。「哼。」原紀妍也冷笑了一下,「你們不是姐妹嗎?你又怎麼會將她出賣給我們?」
姐妹?她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是姐妹。「宋驊影這一輩子唯一的弱點便是——宋驊君。」宋驊傾眼底閃過一絲狠毒,看著原氏姐妹,冷冷一笑,轉身便走了。「宋驊君?那是誰?」原紀妍有點疑惑地看著原紀香。而原紀香,則想起無白居裡那個拄著枴杖的纖弱少年……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0:31
65-靈光一閃
夜幕降臨,退出莊嚴的御書房,寧王重重吁了一口氣。走在他身旁的楊宇辰見此,饒有興致地勾起嘴角,「二皇兄今日是怎麼了?長吁短歎可不是你的性格。」寧王負手站在甬道上,看了眼灰蒙的天際,回身對楊宇辰淡淡一笑,「沒事。」
「是不是二皇嫂又出了什麼難題?」剛才在御書房的時候,二皇兄就一再的走神,虧了自己暗中掩護,不然被一旁的太子看出端倪來,也就沒法這麼快從父皇眼皮底下脫身了。只是二皇兄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笑容恰到好處,似乎從來不會亂了分寸。但是,剛剛在御書房內,他卻看到二皇兄發呆的神色……
想來能攪得二皇兄心緒不寧的,也就只有她了。楊宇辰暗歎一聲。寧王聽到楊宇辰的話,吁了口氣。難題麼?看來她的確是給自己出了一道難解的題目。「三皇弟果然,你二皇嫂調皮的緊,的確給了本王一道大難題,看來本王果真要好好想想了。」
寧王似笑非笑地看了楊宇辰一眼,見他眼底劃過一絲苦悶,有些不忍。看著眼前的楊宇辰,寧王腦海中倏然想起當初左青祠所說的話。她說,你弟弟可一直站在牆根等著挖牆腳呢。她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三皇弟對影兒的確情根深種。但是,影兒是自己認定的人,一輩子的妻,雖然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但是兜兜轉轉這麼久,命運的那根線卻還是將他們牽在了一起。
他知道三皇弟從小就有心疾,但是兄弟歸兄弟,妻子是妻子,他絕對不會因為兄弟情而將心愛的女人拱手相讓。「什麼難題?二皇兄可否說來聽聽?」楊宇辰眉宇微挑,狹長的丹鳳眼揚起,滿目疑惑。
「本來說予三皇弟聽又何妨?不過你二皇嫂親自交代過,這件事除了本王,不能說與別人聽,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不過是我們夫妻間的小情趣罷了,三皇弟就不要操心了。」寧王淡淡一笑,朝宮門外等候自己的馬車走去。楊宇辰看著寧王遠去的背影,微挑的眉宇漸漸低垂,眼瞼處浮現出一抹詭異的陰影。
寧王靜靜地靠在車壁上,閉目環胸,腦海中漸漸浮現出宋驊影清秀的面容,她昨日的話歷歷在目。她的話醍醐灌頂般將他澆醒。他昨天想了很久,的確如她所言,種種跡象表明,自五年前開始,父皇就有意無意地將一些難以處理的政事丟給他做,當時他只想要證明自己可以做的比太子更優秀,所以竭盡所能的去做,卻原來父皇一直是在考驗自己。
皇位的確是很誘人,而且他知道自己可以勝任。雖然皇位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但是還是有很多事情恰恰就是因為這個皇位,才更顯得無能為力。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多美的誓言,但是一旦坐上那個位置,首先要做出犧牲的便是這個承諾。他曾經在心裡發誓,待找到暖水袋姑娘之後,便與她相伴相守,一生一世一雙人,沒有人知道,當他知道影兒便是他苦苦找尋的暖水袋姑娘時,心中有多狂喜。想起無白居裡的種種,他可以確定,她絕對不是貪戀權勢的人,即使尊貴如後位,她也會棄之如敝屐。
寧王腦海中思緒萬千,又浮現出那日左青祠說過的話。她說影兒看她的眼睛凶狠的要將她撕裂,這就說明,影兒對自己是有感覺的,但是後來為何還要伸手要和離書?馬車陡然一震,寧王的腦海跟著靈光一閃。她知道父皇對自己的期許,難道她是怕自己有朝一日登上皇位,從此三宮六院,三千粉黛
所以才會對自己持著這種若即若離的遊戲態度?如果自己放棄皇位角逐,是不是她就會留在自己身邊?寧王緊握的拳頭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深邃的黑眸閃過一抹精光。他不想再猜測,不想再揣摩,他要親自去問她。如果她親口告訴他,真的是因為那個位置才對自己遲疑,那麼,他會心甘情願的放棄。因為在他心目中,沒有什麼能夠比她更重要。
寧王希望馬車快點帶他去見影兒,然而,馬車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寧王微蹙眉宇,撩開簾子對外面的車伕問道。「王爺,有殺手。」簡單的一句話後,就見車伕自車架下方取出一把長劍,將寧王護在身後。
寧王此刻也已經發現了將他們圍成圈的殺手,他目光掃過,發現那些殺手有十數人之多,個個身形削瘦,目光冷峻,太陽穴微微鼓起,一看就知道不是簡單的殺手。他知道,這些並不是幽冥殿的人。「王爺。」不知何時,寧王的身邊多出了四個清淡的身影,此刻正低頭朝他行禮。
「盡可能留活口,速戰速決!」寧王的聲音依舊溫溫淡淡,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森冷殺氣。
「是。」四條極淡的身影朝四周掠去,銀光閃過,雙方很快便交上了手。
這四條人影就是寧王的貼身暗衛。自無白居事件後,寧王便從暗影中挑選了八名暗衛,四名留在了無白居,另外四名暗中保護寧王,而原先的四大護衛則留守寧王府。暗衛是整個暗影中的佼佼者,武功自然是頂尖的,但是那十數名的殺手也不弱,暗衛以一對三,打成了平手,形勢僵持不下。
他眼見一名殺手的利劍刺過,其劍勢之快,非一般高手可比。眼見那柄長劍快要刺中其中一位暗衛,卻忽然刺偏了一分,從側面斜斜而過。如果是別人,自然為那位暗衛而慶幸,但是此刻的寧王卻微微蹙了下眉頭。他負手立在馬車旁邊,目光緊緊地盯著場中的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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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真情告白
如果是別人,自然為那位暗衛而慶幸,但是此刻的寧王卻微微蹙了下眉頭。他負手立在馬車旁邊,目光緊緊地盯著場中的決鬥。寧王見過的殺手不少,他知道真正的殺手出招,目的在於致人死地,所以招式最是凌厲,他們知道劍刺出幾分可以殺人,但是眼前的那十多位殺手所用的劍招卻常常留有一絲餘地,並不趕盡殺絕。
除非,他們意在拖延時間?寧王心中一緊,想起府中只有四位護衛。雖然應該沒有人會明目張膽的到寧王府行兇,但是一想起有這個可能,他的心就驀地一沉。「小貴。」「奴才在。」寧王的貼身小廝躬身應道。
「今晚巡夜的是李嚴李將軍,這個時辰應該還北街,你速速前去尋他,叫他帶人去保護寧王府。」小貴動了動嘴角,終究還是沒有說話,起身快速朝北街跑去,他身輕如燕,一會兒便消失在街角。小貴的輕功如此之好,如果小舞知道,只怕會驚訝半天了。寧王盯著場中的打鬥,目光漸漸變得森冷莫測,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濃烈。
他抿了抿薄唇,見四名暗衛漸漸佔了上風,而那十多名黑衣殺手被纏住脫不開身,便稍稍往後退了一步,見沒人注意,便又往後退了一步……退到馬車後面,寧王便深吸一口氣,提起輕功,朝林外掠去。不管自己的揣測是否正確,總要親眼見到她才安心。
飛速趕到寧王府,見到府中一切如常,他才稍稍鬆了口氣。「王爺,您怎麼一個人回來了?」趙管家眼見寧王從大門進來,而身邊小廝、馬車卻全都不見了,不由地大奇道。「府裡一切都還安好?」寧王邊走邊問。「回王爺,都還好,沒出什麼事。」趙管家恭敬答道。「嗯,你叫四大護衛來秋疏齋找本王。」說完寧王便朝秋疏齋的方向行去。
月光清輝,透過繁茂的枝葉空隙,灑下斑駁的光影。寧王負手站在秋疏齋的院門之外,抬頭看了眼天際的月色。「王爺——」守門的河伯見到寧王,不由的有些吃驚。在他印象中,寧王很少來秋疏齋,更何況是夜晚。「嗯。秋疏齋今日可有發生什麼異常的事情?」寧王在院外停頓了一下,淡淡地問了一句。
「回王爺,王妃今日沒有出院子,也沒有別人進秋疏齋,沒什麼異常的事情。」
「嗯。你就守在門口,本王自己進去。」寧王負手信步走了進去。入夜的秋疏齋靜靜地,沒有一絲喧鬧,只有幾點光亮可以證明裡面住著人。
影兒就在裡面。但是要怎麼跟她說?之前在馬車上凝聚起來的勇氣似乎一下子就散開了,寧王忽然覺得有些緊張,心跳也加速了。
直接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是不是只要自己不做皇帝就可以留住她?
可是,如果她回以自己冷笑,說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如果她趁機伸手要和離書,執意要離開,那自己該如何是好?寧王的身影在榕樹下長身玉立,淡淡的月光勾勒出修長的背影,但是沒有知道他心中的緊張與彷徨。就在寧王徘徊著要不要推門而入時,忽然空氣中飄過一道冷冽的氣息。
習武之人耳目尤為清靈,寧王也不例外。只見寧王慢慢轉過身去,目光對上了對面樹上那雙幽暗的眸子,扯著嘴角,淡淡一笑,「閣下要等的可是本王?」寧王之前陷入了自己的情緒中,一心放在宋驊影身上,所以沒有察覺。
不過樹上之人太也沉不住氣,稍微動了一下,便被他發現了。淡淡的月光中,只見一名黑衣人站在寧王面前。他不僅身著黑衣,整個頭部也被黑巾罩住,只在眼睛的部位挖了兩個洞。屋外兩人靜靜地對峙著,誰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而屋內,歪著貴妃軟塌上的宋驊影正拿著一本書,慢悠悠地看著。小舞本來正跟小雪狐上躥下跳地鬧著玩,忽然見到小雪狐倏然朝門外奔去,以為它嫌棄屋內空間太小,要到院子裡玩耍,於是便頑皮地跟了出去,卻誰知一打開房門,便看到院中兩個靜立的身影。
「小姐……」小舞下意識地叫了一聲,便呆立住。院子裡的兩個人沒有理會她,自顧對話。「是,也不是。可是想不到,還真等到你了,果然沒讓他失望。」黑衣人似譏似笑又似哭,說出口的話冰冷無比。
「他是誰?」寧王忽然覺得眼前的人雖然刻意變換了聲音,但是淡淡的尾音卻說不出的熟悉,似乎在哪裡聽到過。「如果你的表現沒讓他失望的話,以後自然會知道。多說無意,接招吧。」黑衣人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雙掌一揚,衣袖鼓鼓生風,迎面便朝寧王呼嘯而去。初一接招,寧王便發現壓力頗大,他知道自己竭力一拼也未必勝得過他,唯有期待那四名護衛快點趕過來了。
頓時,院中掌影紛飛,鋪天蓋地的掌風餘威刮得房門咯吱作響。宋驊影知道寧王身邊有暗衛保護,雖然聽到門外的對話,卻不怎麼放在心上,此刻見寧王親自動手,不由地有些心驚,忙放下手中的書,往門邊跑去,剛看一眼,便心驚不已。黑衣人掌勁威猛,每出一掌,都夾帶著呼嘯的掌風,相比之下,寧王身法飄逸,出招靈活,掌勁雖也虎虎生風,卻是處於下風的。
寧王之所以在處於下風的時候還能從容不迫的應對,多數是虧了豐富的對敵經驗。反觀黑衣蒙面人,武功雖高,但是臨敵經驗卻略顯不足,明明有好幾次可以打敗寧王,都被寧王無形中給化解了。「小姐,快點進去吧,掌風無眼,被掃到就死定了。」小舞要拉著宋驊影。院子裡的那兩位衣袖翻飛,掌影紛亂,一看就知道是真正的高手,她去了也只有被劈飛的份,索性也就不去添亂了。
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小蝶見寧王的餘光瞥過,下一刻卻被黑衣人逼得相形見絀,便緊張地拉著宋驊影,「小姐,您進去了,王爺才能專心迎敵。快點進去吧。」宋驊影知道自己杵在這裡只會給他添亂,但是眼睜睜地看著寧王有危險,自己卻要躲起來,她真的做不到。「小舞,去找幫手,快點。」「可是……」如果黑衣人接下來要對小姐小手怎麼辦?
「還不快去?」「那小姐您要先進去。」「知道了,快點去。」宋驊影推了推她,小舞才無奈地翻身掠出牆外。然而門口的一陣騷動似乎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只見他彎起眼角,故意賣了一個破綻給寧王,身形卻向宋驊影撲去。宋驊影只感到一陣鋪天蓋地的掌風襲來,隨著便被一陣黑暗籠罩……「不……」寧王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喊聲,竭盡全力朝黑衣人撲去,逼得黑衣人不得不回掌自救。
宋驊影腳下一個踉蹌,後退一步,踩到門欄,險險地朝後跌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卻正好躲開了黑衣人的襲擊。但是黑衣人似乎真的粘上了宋驊影,回了寧王一掌後,下一掌便朝宋驊影襲去……
宋驊影此刻還跌倒在地沒有爬起來,眼見黑衣人對著自己邪惡一笑,然後便揮掌朝自己襲過來。不知為何,那樣的笑容,竟讓她有些熟悉。「不要——」話音未落,一個身影朝宋驊影撲去,緊緊地抱住她,用自己的背部承受住了所有的力量。
宋驊影驚愕地任由寧王抱著,她眼睜睜地看著院子的黑衣人在拍掌後,僵硬地回視自己,目光中閃過一抹不明所以的意味,直到脖子處一陣冰涼。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觸手一片黏稠,心中一愣。再一抬頭,黑衣人已經不見了蹤跡。
「你怎麼樣?」回過神來的宋驊影忙扶住寧王的身子,目光對上了他的俊顏,見他的嘴角掛著鮮紅的血跡,氣息有些微弱,很是心疼,鼻子有些酸澀。他上一次的傷還沒有好全,如今又生生地受了這一掌,如何承受得住?他總是這麼奮不顧身地將自己保護在懷裡,所有的痛苦都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他對自己如此,而自己又是如何對他?一再的欺騙,隱瞞,還有逃避……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憎恨自己。
「小蝶,小舞輕功好,快叫她去找慕容神醫。」宋驊影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一絲顫抖。她看著他胸口血跡斑斑,頓覺一股寒氣自腳底升起。慕容神醫說百草園後面的那一塊地地質上乘,適合種植幾種稀有的草藥,所以便一直留在了無白居,也正好,每次出事,都能找他醫治。
寧王看著她,嘴角忽然浮現一抹苦笑,他的手慢慢地抓住宋驊影,「我的傷……只有你……才能救我……」宋驊影深吸了幾口氣,她命令自己不要哭,極力冷靜下來後,才抓起寧王的手腕,把起脈來。
而這一把脈,卻讓她的心又驚了一下,一抬頭,望進寧王黝黑而精亮的黑眸,他的眼睛似大海中的漩渦般將她緊緊攫住。「只有你……才能……救我……」寧王嘴角又湧出一口鮮血,宋驊影心疼地抬手幫他擦拭。
「不要說話了,不要說了。」鮮血自指縫中流了出來,她的心酸的糾痛起來。他不止是受傷那麼簡單,在他體內竄流著一種灼熱的毒素。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他所中的毒……跟當初第一次救他的時候是同一種。
他能說出這句話,果然是知道自己就是他所謂的暖水袋姑娘,左青祠的確是他找來刺激自己的。
宋驊影鬆開他要去找解藥,但是寧王卻緊緊的揪住她的手,臉色蒼白,細密的汗水佈滿了面容,冷汗濕透了他的衣裳。他的目光緊緊攫住她,微弱卻又灼熱。「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離開……好不好?」他執著地望著她,眼底灼熱的火焰幾乎將她吞噬。
宋驊影能感覺到他手心的濕熱,她抬眼望進他眼底,堅定地點了點頭,「不會離開,再也不會想著離開了,我答應你。」
寧王聞言,眼底湧上一陣狂喜,俊顏舒展開來,雖然慘白如雪,卻綻出一抹絕美的笑容,全力支撐的身體似乎一下子散了開來,他的眼睛翻了翻,便歪倒在宋驊影懷裡。他最後嘟噥了一句話,聲音微弱的幾不可聞,但是宋驊影聽到了。他說,有了你,放棄天下又如何?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0:43
67-原來是他
幽暗的宮殿裡,一個身穿龍袍的清瘦身影負手臨窗而立,抬頭望著天空,似乎在漫不經心地欣賞著夜晚的月色。「父皇。」這時,忽然自門外飄進來一道黑影,對著那道清瘦的身影輕喚出聲。「你輸了。」清瘦身影慢慢地轉過身,聲音異常肯定,頓了一下,視線對上站在他面前的那抹黑影,「可心服了?」
此人,正是音國的景厲帝,宋驊影口中的老狐狸。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那位嘴角帶著慣有邪笑的三殿下楊宇辰。此刻的他,眼底沒有了笑意,目光黯淡,神色也有些頹散。
「你可曾怨過父皇?」景厲帝靜靜地看著低垂著眸的小兒子,幽幽一歎,「你一定怨過本王為何不將她賜婚給你,反而賜給了老二,是也不是?」「是。」楊宇辰抬眉,目光複雜地看著景厲帝。
景厲帝負手踱到他面前,頓了頓,才說道,「三個兒子中朕最疼就是你,從小到大,最好的東西朕何曾吝惜過給你?但是宋驊影不可以。」「為什麼?難道就因為要補償二皇兄?」
楊宇辰灼灼的目光咄咄逼人地望著景厲帝,景厲帝抬眼看了看天邊的一輪月牙,慢悠悠地說道,「看來這件事朕不與你說清楚,你始終不會罷休的。太子不爭氣,你的性子又偏狂,想必你也知道,這皇位遲早要留給老二,而皇后的人選,這天下,沒有人能夠比她更適合了。」
「她未必擔得起父皇如此讚譽。」楊宇辰嘴角揚起,眼底閃過一絲譏誚。
「她擔不起,誰擔得起?辰兒可注意到近幾年竄起來的落華影?她小小年紀,把偌大一個落華影打理得緊緊有條,甚至於富可敵國,全國各州縣都有其分號,斂財之迅速,實在匪夷所思。放眼整個後宮,誰能及得上她?」
「她、她是……落華影……」楊宇辰怎麼也想不到,那個赫赫有名的商號竟是掌握在她的手中!「是的,這落華影的幕後首腦便是你那二皇嫂。」楊宇辰身形一僵。景厲帝有些憐憫地看著他,繼而說道,「所以朕才會設計將她留在了老二身邊,做大音國將來的皇后。」
是嗎?原來父皇一開始便打著這個主意,只是,她知道嗎?楊宇辰腦中突然想起宋驊影在她與寧王被救回來後所講的那一番話。當時她能夠懷疑那些殺手乃太子所派,聰明如她,想必也猜得出來父皇的設計吧?
「那麼,父皇可曾想過她願不願意?」以自己對她的瞭解,她未必就喜歡宮廷生活。反倒是在無白居的那些日子,她是真的快樂。「由不得她。」景厲帝的眸中閃過一絲冷寂,快得讓人幾乎捕捉不到。他沒有解釋為什麼,但是久居宮廷的楊宇辰又如何不知?
落華影的財富太過強大,連父皇都頗為忌憚,如果這筆財富落到有心人手裡,將會對整個音國造成巨大的影響……見楊宇辰面帶冷漠地看著自己,景厲帝微歎一聲,「所以朕才會安排今天這齣戲。想必過了今日之後,他們之間就不需要朕再操心了。」
「父皇曾經跟兒臣說過,在這一年當中,只有二皇兄對她動了心,那麼她無論如何都得留下,所以才安排了今日這番刺殺?」楊宇辰看著景厲帝,慘淡一笑。他居然沒有注意到那個合約,他竟然就這樣被父皇擺了一道,成了他的幫兇……而且親眼見到二皇兄為她如此情深義重,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去爭?父皇這是在逼著自己放手吧。
「其實不止如此。」景厲帝撫著下顎,微瞇著眼,嘴角浮著一抹狡黠的笑,「朕原本還不知道,直到那位左青祠的出現,朕派人暗中調查,才發現老二過往的一段心事。影兒曾救過老二一命,老二雖然對她念念不忘,卻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正是她朝夕相處的王妃。
讓人哭笑不得的是,他還找錯了人,將左青祠當成當初救他的那位姑娘。朕查過,左青祠雖然做了奇形怪狀的暖水袋賣錢,可哪裡會是救他的那位?所以朕才會安排今天這場戲,不過老二雖然眼神不好,今夜一試之下,卻還分得出輕重,發現端倪後第一個要保護的人是影兒。」
老狐狸雖然機關算計,卻未必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他可以查出寧王當初被宋驊影所救,也可以查出左青祠不是真正的暖水袋姑娘,他命楊宇辰下毒,下的就是當初寧王被宋驊影所救時種的那中毒,她要宋驊影親口承認,她就是寧王要找的那個人。
但是卻不知道寧王其實早就已經知道了宋驊影才是真正的暖水袋姑娘……老狐狸為了撮合寧王和宋驊影,用盡手段,如果他知道自己機關算盡,卻換來那兩個人的全心反抗,不知會不會後悔自己今日的舉動?生之為人,沒有誰是能夠為所欲為地操縱整個世界的,即使是皇帝,也做不到。卻說秋疏齋裡,寧王暈倒在宋驊影懷裡之後,她才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
這種毒性很霸道,即使宋驊影已經將僅剩的那顆九轉丹餵給寧王服下,但是寧王此刻的臉色卻依舊鐵青地讓人心驚。慕容神醫說九轉丹雖然神效,不過解毒的速度卻不快,再加上內傷,還有舊傷復發,什麼時候能醒還是個未知數。
他給寧王施了幾針穩住心脈,也便出去了。該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的她只能等待,等待藥物發生作用。宋驊影靜靜地坐在床沿上,看著眼前的寧王。即使是在昏睡中,她依舊能感覺到他的痛楚,因為他的眉宇緊緊蹙著,面容上浮著一層冷汗。輕輕地擦拭他面容上的汗水,不知從何時起,他竟然瘦得這麼厲害,雙頰連著皮,眼窩也凹陷了下去……
自己究竟對他做了什麼?宋驊影的手自輕輕撫著他緊蹙的眉宇,拂過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心中百感交集,眼圈漸漸地也有些紅了。因為自己的遲疑與懦弱,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受傷,但是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站在那裡,敞開胸懷,等著自己。得夫如此,此生何憾?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明白,她愛上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很愛,很愛,愛得整顆心都糾在了一起。其實早該發現的,乾涸的心總是因為他的一計眼神,一個笑容,一句話而莫名悸動,但是成長的經歷與環境成為自己拒絕他的借口罷了。有了你,放棄天下又如何?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全身一緊,似乎所有的堅持在那一刻都崩潰了。上一次在花園中的一襲對話,她知道自己的勝算很低很低,畢竟,才華卓絕如寧王,怎麼會真的為了自己而放棄大好的江山?但是她卻贏了,贏得不費吹灰之力,贏得沒有任何硝煙。
曾幾何時,自己在他心中,竟然已經如此重要?比起他的情深意切,自己卻沒有付出任何努力……她心中一痛,眼圈裡盈滿了霧氣。她撫著他的臉,有些哽咽地輕聲道,「快點醒過來啊,只要你醒過來,我一定說你愛聽的那些話……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說了,為什麼你還不醒過來……」「為什麼要替我擋那一掌?為了每次救我的時候都要傷了自己?為什麼這麼不愛惜自己……」
「其實上次在無白居的時候我對你說了謊話,其實我在乎的,看到你受傷,我的胸口也會莫名其妙的痛起來,很痛。為什麼你還不願醒過來,你是在報復我嗎……」她將臉埋進他寬大的掌心,終於忍不住嗚咽出聲。晨曦初透,東方漸漸露白,新的一天已經到來了。
宋驊影就這麼呆呆地在他身邊守了一夜,他面容上的藏青色雖然退了一些,卻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小姐,你已經坐了整整一個晚上了,吃點東西吧。」小蝶遞上精緻的早點,但是宋驊影卻微微搖了搖手。不想吃,一點胃口都沒有。
宋驊影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寧王緊閉的眼眸上,生怕錯過哪怕細微的輕顫。小蝶和小舞對視一眼,各自輕歎一聲,將早點放在案上,才退了下去。宋驊影揉了揉雙眼,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昨日那個人黑衣人。
無緣無故,自己的院子裡怎麼會出現一個黑衣人?他在擊倒寧王后便轉身離去,很顯然目標並不是自己。他向自己下手的時候,似乎很有把握寧王會撲過來擋住……那個人黑衣人,究竟是誰?
莫名的,她就是覺得那他很熟悉……忽然,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人影慢慢走了進來。「我真的吃不下,你們……」宋驊影回頭,卻看到景厲帝靜靜地站在自己身後,不由地一陣心驚。「皇上?」「嗯。」老狐狸的目光直視他們緊握在一起的手,雖然臉上不動聲色,但是眼底卻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
他負手走到寧王身邊,微蹙了下眉,這老三下手也太重了吧?「怎麼樣?慕容神醫怎麼說?」「中毒,內傷還有舊傷,加在一起……什麼時候能醒,他也沒有把握。」宋驊影有些擔憂地看著寧王,好一會兒才轉目對上老狐狸,「父皇,您神通廣大,定能查出黑衣人的下落,是不是?」
精於算計的老狐狸瞥過眼,避開她的視線,「你放心,這件事,朕一定會徹查。待抓到那名黑衣人,朕一定會親手交給你們處置。」看到老狐狸的眼睛時候,宋驊影忽然想起昨晚黑衣人的那計眼神。是很熟悉,因為那個人一直都在她身邊!「父皇如何得知昨晚的黑衣人只有一名?」
宋驊影站起身來,有些咄咄逼人地看著老狐狸,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冷笑,「莫不是那名黑衣人其實就是父皇派來的吧?」看著宋驊影眼底的篤定,景厲帝頓了頓,忽然發出一陣哈哈大笑,「好,好,不愧是落華影的幕後首腦,居然連這點也猜了出來,朕果然沒有看錯人。哈哈——」
「皇上,您沒看錯人,但是影兒卻看錯人。虎毒都不食子,更何況是人?」她顫抖地指著床上緊閉雙目的寧王,臉色鐵青地看著老狐狸,「他是您骨血相連的親生兒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叫人將他傷成這樣?而那個人還是他的親弟弟!」
老狐狸面對她怒氣沖沖地指責,只是淡淡一笑,「如果傷他一次,可以讓他知道你如此維護他,朕想,他會非常願意。朕的兒子,朕清楚。」宋驊影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一下子沒了力氣。半晌,她才抬頭望向老狐狸,眼神異常篤定,「您在試探我?為什麼?」
「既然你們已經情意想通,朕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你。這話朕昨夜跟老三說過,想必就算朕不說,他也會說。」老狐狸掃了一眼,見寧王氣息如常,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便對宋驊影說道,「朕要你嫁給老二,並不只是要你做寧王府的王妃,朕還要你做將來的皇后。」老狐狸果然打的是這個主意。
不過……寧王已經給了她承諾,不會答應繼承皇位。老狐狸還不知道吧?不過,此刻的宋驊影卻故作驚惶地瞪著老狐狸,一動不動。老狐狸笑得有些得意,「你道當初朕讓原紀香同你一道嫁入寧王府是為了什麼?寧王可以獨寵,但是將來作為皇帝的老二卻不可以。如果你沒有一些手段,如何有資格伴在他身邊母儀天下?
所以朕才會做主將原紀香與你一同嫁入?」「您是在試探我的能力?」「與其說試探,倒不如說是訓練呢。影兒,朕對你從來都不薄,而你,也的確沒有讓朕失望。你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利用計中計,佈置局中局,論手段,朕的後宮也沒有一個人是你的敵手。所以,朕很欣慰。」
不愧是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居然連原紀香也是他設計的一顆棋子。而自己對她的連番戲弄,卻成了自己深陷牢籠的借口,她真不知道是哭還是該笑。而他們不知道,此刻窗外有一個人,卻將這一番對話原原本本地聽了進去……她的眼底升起了一股怨毒而詭譎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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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終於推倒了
原紀香原本是給景厲帝送茶水過去的,但是卻無意中聽到這番話,此刻她的心中又驚又怒,又恨又苦,實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沒有再進去,因為她知道以自己現在的情緒,一旦進去,勢必會被裡面的兩個人看出端倪。
回到霜雪樓後,身形緊繃地身軀才一下子軟倒在床榻上,先前指甲陷進了肉裡也不知道,現在才感到撕裂的痛楚。她一直知道,皇上挑選自己是為了平衡原家的勢力,自己只是一枚微乎其微的棋子,但是因為真心喜歡寧王,所以即便是棋子,也做得心甘情願。
然而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她連棋子都不是,她只是一個靶子,供宋驊影練習的靶子。她為了爭得寧王,用盡手段,卻原來只是別人眼中上躥下跳的小丑!這樣的恥辱,她無論如何都嚥不下去!
原本姐姐要報復宋驊影的時候,還被自己攔住,說此事非同小可,要從長計議。但是現在事情都已經到這份上了,她已經忍無可忍了。皇上說,寧王將來是要做皇帝的,他還要將皇后的位置留給宋驊影。如果……如果沒有了宋驊影,是不是,將來誰做後位還不一定呢。宋驊影啊宋驊影,你百般戲弄於我,如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救你那柔弱的弟弟!
既然已經知道皇上屬意讓寧王做儲君,而寧王如此在意宋驊影的話,自己就可以借太子之手將宋驊影除去,妙哉!想到此,她的眼底浮現出一抹陰毒。「小紅!」「奴婢在。」小紅躬身回答。她看到自家主子陰晴不定的臉,心中閃過一絲恐懼。
「準備一下,去東宮。」景厲帝微瞇著眼,看了床上的寧王一眼,便走了出去。剛走出門外,他的身邊就出現一抹極淡的身影,朝他恭敬道,「皇上。」
「她聽到了?」景厲帝看到原紀香僵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嘴角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事情都按著他設定的情節向前走……「是。她一直伏在窗口,直到剛才走。」那抹身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嗯。」老狐狸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笑,但是半晌後,目光又有些黯淡了。
老大啊老大,朕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真的,最後一次了。老狐狸走後,宋驊影才又慢慢地坐下來,拉起寧王的手,委屈地吸了口氣,「怎麼辦?看樣子老狐狸的鐵了心要立你了……你快點醒過來,告訴我怎麼辦,好不好?」她將臉埋進他的掌心,自語道。忽然,她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掌心摩挲著自己的髮絲,溫柔而又專心地撫摸著……
她倏然抬起頭,對上寧王那雙深墨如黑玉的眸子,心中一蕩,湧起一抹狂喜。
「你醒了?!」她咧開笑容,眼眶裡含著霧氣,手不自覺地撫上他的面容,嘴角微顫。
「嗯。」寧王見到她如此,心中早已湧起一抹狂喜,他激動地看著她,「你擔心我嗎?」
「如果不擔心你,我怎麼會一直守在這裡。」宋驊影嗔了一聲,繼而拉起他的手細細把起脈來,「脈象沉實,穩健,恢復的還不錯。」「你一直都守在我身邊?」寧王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緊緊抓住她的手,似乎在確認,又似乎在喃喃自語,「你答應我永遠留在我身邊,這也不是夢,是不是?」「你還記不記得昨晚暈厥過去之前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寧王凝視著她,腦海中浮現起昨夜的那場大戰,最後自己撲倒在她身上,深深受了一掌……
「有了你,放棄天下又如何?」寧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嗯。我也是,有了你,放棄自由又如何?」宋驊影眼眶裡霧氣漸漸凝聚成珠,嘴角抿著笑容,「直到你厥倒在我懷裡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你在我心裡有多重要。
在你昏迷的這一夜,我想了很多。從一開始的相遇,到昨晚你奮不顧身地保護,一幕一幕,在腦海裡飄過,我才發現是我錯了,其實在無白居,不,或許更早一些,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但是因為我懦弱,慌亂,所以一再的退縮,逃避,無意中傷你至深,對不起……」這麼內斂的男人,為了她,早已心力交瘁,她如何能夠忍心對他眼底的痛楚視而不見?
寧王的身子猛地一緊,胸膛劇烈起伏,握住她柔荑的指尖也微微顫抖,因受傷而失去光澤的俊顏湧上一抹狂喜,重新綻放他的風華絕代。「影兒……」他一把將宋驊影拉住懷中,雙手緊緊地擁著她,眼眶微紅,滿足地將臉埋在她的頸間,閉上眼,不經意間,美眸劃過兩道清淚。
她說她也喜歡自己……既然如此,那麼此生,他絕對不會再放手了!生性單淡薄的他,第一次,喜極而泣。宋驊影抱著他清瘦的身子,聽著他胸口沉穩的心跳,嘴角揚起滿足而又幸福的笑。
兜兜轉轉這麼久,最終,還是走在了一起。寧王緊緊地擁著她,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才稍微鬆了一下,宋驊影抬頭,還未說話,唇上卻被他突然而至的柔軟覆蓋住。
他吻得溫柔而專注,皓齒和舌尖一點一點地吞噬她的理智。宋驊影嚶嚀一聲,全身酥軟,閉上迷離的雙目,柔荑主動攀上他的削肩,環住頸脖,迎上他的唇……唇齒相接,炙舌相繞、糾結,直到許久,許久……撫著她略顯腫脹地柔唇,寧王的眼底帶著滿滿的笑意,他寵溺地看著她,「以後,一切有我。不用擔心父皇那邊。」
宋驊影瞭然地看了他一眼,肯定道,「你早就醒過來了,而且聽到了我跟皇上的對話,是不是?」「嗯。」「沒想到你還挺會裝的。」宋驊影點了下他俊挺的鼻樑,嗔笑了一下,「你有什麼辦法?」
「會有辦法的。只不過以後或許會很艱難。」寧王一把將她拉到懷裡,溫潤的下巴頂著她光潔的上額,細細摩挲,「但是,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此時,在宋驊影面前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宛如天神般的寧王殿下,而是一個為愛而執著的普通男子。如果宋驊影聽得認真,必定會從他的聲音中辨出那一絲卑微的懇求。「我答應你——」宋驊影緊緊地摟著他清瘦的腰身,抬起頭,清亮的眸瞳望進他的眼底,「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如果真想出了辦法,到時候不要騙我,因為我怕你騙我的時候會傷了自己。」
寧王喉嚨一緊,胸口盈滿了欣喜,更緊得擁住她。宋驊影半晌後,幽幽歎了口氣,輕聲道:「如果那個皇位真的非坐不可,我們也只能認命了。你放心,我不會因此離開你……」「嗯。」但是,那個位置有太多的禁錮,我不要你有絲毫的不開心。這句話,寧王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中暗暗起誓。有了愛情的滋潤,寧王的傷勢好的很快,不出十天,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這一日午後,向往常一樣餵過飯後,宋驊影便扶著寧王在涼亭裡坐下,寧王閒涼亭裡曬不到太陽,便做主將地點移至古木底下的草地上,美其名曰,然後一本正經地曬起太陽來。
宋驊影背靠著巨樹,漸漸打起盹來。寧王見她呼吸平穩,似乎睡熟了,不過還是有點不確定,便像做賊的小孩一樣,伸手在她眼前揮了幾下。沒反應?很好。
寧王原本與她一起靠著古木的身子慢慢地、慢慢地下滑,抬頭見她嘴角吧砸幾下,心中一緊,後又發現她沒有醒過來,又似鬆了一口氣。他將頭漸漸地挪到她的大腿上,頭部的重量慢慢地壓了下去……枕著她的大腿,仰面躺著看著上方的她,寧王嘴角微微揚起,就像奸計得逞的小孩子那般可愛。
冬日的陽光帶著溫暖香甜的味道,透過光禿的枝幹,投身到他們身上。太陽特有的彩色光圈在她清雅的面容上跳躍,耀眼而迷離。寧王雙手環胸,嘴角微微翹起,美眸癡迷而又眷戀地看著她清麗的睡顏,眼底溢滿暖暖的幸福。
看著她微微翹起的唇角,他喉嚨一緊,一股癢癢的感覺自心底升起。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身子,閉上眼,往她的柔軟唇畔湊過去。雙手撐地,寧王抬起身子,由下往上,炙熱的舌尖舔著她的唇畔。漸漸地,他的雙手也不老實起來,單手撐地,另一隻手則撫上她渾圓的酥胸。
柔軟的觸感讓寧王的理智頓時崩潰,他翻過身,沉重的身子抵著她,雙手滑進她的衣衫。「呃……」身子傳來一陣陣地酥麻,終於讓沉睡的宋驊影醒了過來,她慢慢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寧王放大的俊顏。這樣的感覺很奇妙,她的身子早已無法抗拒,酥軟無力地靠著樹幹。
「啊——」寧王的身子緊緊地抵著她,宋驊影忽然發出一聲低呼。「怎麼了?」寧王的理智似乎回來了一些,自她雪白的頸間抬起頭,只是目光赤紅,還帶著一絲迷離。「後面咯著疼。」宋驊影有些委屈地抱怨。他已經不再滿足於這樣的淺嘗輒止,於是,他倏然站起身,一把拉起宋驊影。
「我們回去。」「王爺——」宋驊影的面頰上浮現一抹緋紅。她不是傻子,他眼底毫不掩飾的情慾讓她心跳加速,她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許多,「王爺您的身子還沒好——」「嗯,太陽曬著頭暈,你來扶本王回房。」寧王不動聲色地拉著她,疾步匆匆地往廂房裡行去。寧王的步伐之快,她差點跟不上,哪裡還需要她扶?宋驊影幾乎是被他拽著走的。
路上碰到幾個丫環,見王爺王妃如此,無不低頭吃笑。宋驊影的臉此刻像著了火一般,紅彤彤的。一回到房裡,寧王隨手便將房門給關上了,然後一回身,便將宋驊影抵在了門上。
他迫不及待地將唇重重地壓了下去,帶著狂熱的挑逗,而她則欲拒還迎地勾著他的脖子,任他為所欲為。衣衫輕褪,一抹粉紅的肚兜露出一角。
寧王自高而下,自然將裡面的春光一覽無遺。他的面容微紅,雙手卻依舊毫不遲疑地一掌盈握,挑逗著胸前的堅挺。宋驊影腦中一陣天旋地轉,滿臉赤紅,心跳更是突突直跳。寧王再沒有遲疑,抱著她柔軟的身子,快步朝床榻走去……
粉紅的影子一閃,被扯去最後一層障礙的宋驊影滿臉嬌羞,下意識地想環胸護住重要部位,卻被寧王制住,動彈不得,她羞澀地只能緊閉雙目。他的吻自眉間而下,鼻,嘴,頸……
雙手也沒有停留,一直在她身上到處遊走,滾燙的觸感讓她的意識徹底混亂。如果宋驊影此時將耳朵貼近他的胸口,必然會聽到寧王如雷般快速跳躍的心跳,因為此時的他,也很緊張……
他腰身用力一挺,而她的身子卻驀地一僵,痛呼出聲,但是聲音還沒呼出口,便沒入他的口舌之中。他疼惜地吻著她,直到她僵硬的身軀漸漸放鬆下來,才開始在她體內律動。一開始,他的動作帶著隱忍的溫柔,緩慢地抽動,滿臉通紅,儘是汗水,似乎忍得很辛苦。到得後來,原始的慾望戰勝了理智,他的灼熱在她體內快速抽動起來。「啊——嗯……王爺——」止不住的酥麻爬滿了全身,宋驊影不由地呻吟出聲。
「叫宇凌,影兒,叫我宇凌……」壓在她上方的寧王額頭滴下幾滴汗水,落到她光滑平坦的腹部。「嗯……啊——宇……凌……」宋驊影心裡像著了火一般狂燒不止,一波一波快慰的酥麻讓她的身子微微顫抖,喉嚨中止不住呻吟出來。此刻兩人的身軀緊緊交纏,心跳,喘息,呻吟,交織在一起,纏纏綿綿……
情潮湧動,整個房間被濃濃的情慾所包圍…………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0:52
69-關心則亂
自從表白心跡後,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越來越親密,自從那天發生親密行為後,他便一直夜宿秋疏齋,怎麼趕也趕不走。熱戀中的兩個人,呆在一起,即使什麼事情也不做,只稍對方一記溫柔的目光,便覺心中被情意填的滿滿,嘴角就會不自覺的上揚。
小蝶想起今早王爺上朝時,小姐親自擰帕子給王爺淨臉,幫他披上淡色外袍,繫上紫金腰帶,親自送王爺出房門。兩人回眸間,那一抹溫情脈脈,情意綿綿,直惹得自己和小舞吃吃低笑。
沒想到經過那一日的事情之後,小姐和王爺竟會變得如此親密。要她說,王爺這毒中的,真值。
小姐能夠找到好歸宿,她和小舞都為她高興。看著小姐拿著一本賬簿,大半個時辰了,還是盯著那一頁,不由苦笑地搖頭,就算聰明如小姐,一旦陷入愛情,竟也笑得像個傻子。這時候,沒外突然飛進來兩個身影,其中一個急急朝宋驊影奔去,拉著她的手。
宋驊影抬頭,望進小舞那張驚慌失措的面容,「發生了什麼事?」「小姐……少爺不見了!」「君兒?」宋驊影手中的書「啪」一聲掉在地上,驚慌地一把抓住小舞的手,「什麼叫做君兒不見了?君兒怎麼可能會不見呢?」
秋疏齋裡那麼多人保護著……宋驊影臉色蒼白,只覺得晴天霹靂,大腦中轟隆作響,耳朵也嗡嗡的,她的身子晃了晃,小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腰身。
「小姐,是屬下的失職。」跟著小舞進來後就一直靜立在一旁的秋亦青直挺挺地在宋驊影面前跪倒,低著頭,一臉懊悔,「今日早上,少爺說要去宏遠寺聽星空大師說禪,誰知道走在半路上的時候突然衝出來幾十個黑衣人,搶了少爺就走……是屬下失職,沒有保護好少爺……」
「到底是什麼人?!」宋驊影深吸一口氣,強制自己鎮定下來,但是指尖的顫抖不經意間洩露了她的情緒。鐵骨錚錚的秋亦青眼眶紅了一片,「黑衣人身上沒有明顯的標記,被屬下擒住的人也俱已服毒自殺,不過屬下與他們交手的時候發現他們不像是專業的殺手,也不似武林中人,屬下已經派了落華影的暗線全力追查,相信很快會有結果。」
「秋大哥,這不是你的錯,你先起來。」看來對方的早有預謀的,也知道無白居裡高手重重,不然也不會算好時間在君兒外出的時候下手。究竟是誰?宋驊影強制鎮定下來,腦海快速轉動。應該不會是生意上的對手。因為只有自己親近的人才知道自己是落華影的幕後首腦。
宋驊影突然想起太子那雙陰鷙的眼眸……秋大哥說那些黑衣人的武功既不像真正的殺手,又不像武林中人,那麼,很有可能是宮中的侍衛假扮的。楊宇傲曾幾次三番加害寧王,甚至無白居那一次還連累了自己。老狐狸既然能夠明明白白的將他的陰謀告訴自己,保不定不會告訴太子。而太子一旦知道了老狐狸的意向,自然會使出全力反撲。
雖然這個想法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老狐狸行事狡詐,又有誰能說得清?如果楊宇傲寧王對自己的感情,也知道君兒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的確有可能會做抓走君兒來威脅寧王放棄皇位……但是他怎麼會知道?是了,他身邊不正好有一位宋家的五小姐宋驊傾嗎?
宋驊影的目光驀地沉了幾分。「秋大哥,你派人盯住太子,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他所為。還有注意無白居周圍的動靜,對方之所以不留下任何線索,很有可能在故意引起我們慌張,待過得幾日便會將真正的目的暴露出來。但是,我們等不到那個時候……」
宋驊影心中一緊,想起現在君兒生死未卜,也不知道有沒有被人虐待,唇角一顫,握緊了拳頭,「我們要盡快將君兒救出來。」「好。屬下馬上去辦。」秋亦青很快便不見了人影。「小舞,你可知原紀香現在何處?」宋驊影腦中忽然閃過那雙怨毒的雙眸。
「去宮裡的。小舞帶秋大哥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她們出門。不過,今天的原側妃有點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以前碰到小舞落單的時候,沒事也會冷嘲熱諷上幾句,但是今天不但一句嘲諷的話也沒說,她居然還衝著小舞笑,笑得人冷颼颼的。」小舞嫌惡地抱緊胳膊。原紀香!宋驊影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東宮是吧?我家五妹嫁進去這麼久,我這做姐姐的還沒去看過她一次,想來真是失禮的很。小蝶小舞,更衣,咱們也去東宮瞧瞧去。」宋驊影冷冷地說道。如果這件事的確是太子所謂,那麼他絕對不是一個人。宋驊傾,原紀妍,個個都有嫌疑……君兒平安歸來還好說話,如果君兒有點什麼事……毀天滅地的事情她也做得出來!宋驊影眼底如萬年寒冰籠罩。
「影兒,不要衝動。」寧王走了進來,拉住宋驊影的手,「去東宮不是不好,但是要從長計議。」他派出去負責無白居周全的暗衛給他傳了君兒不見了消息,他便急急忙忙往回趕了。他知道君兒在影兒心目中的位置,他怕她會崩潰,會手無阻措……「怎麼從長計議?還要怎麼從長計議?等你從長計議出來,君兒可能已經沒命了!」
宋驊影雙目赤紅地瞪著她,眼眶裡不自覺地盈滿淚水。之前因為是一個人,她還能撐著,但是一看到楊宇凌來了,眼淚就不自覺地奪眶而出,低聲抽泣。
寧王見她如此,心中疼痛,一把將她抱在懷中,憐惜地撫著她的髮絲,「如果真是太子所為,我可以保證,君兒現在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因為他還要拿君兒來威脅我們,沒有達到目的前,君兒還是安全的。相信我,好嗎?」「那要怎麼做?」宋驊影第一次覺得自己方寸大亂,手腳鬆軟無力,腦子裡也是渾渾噩噩的。
寧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柔聲道,「我這裡的確有一個法子,或許可以找到君兒的下落,可是這樣的話,君兒勢必會吃一番苦頭,你願意試一試嗎?」「什麼法子?」「激怒他們。」宋驊影腦中靈光一閃,一把抓住寧王的手,急促說道,「你是說我現在去東宮,只要成功地激怒他們,如果君兒果真在他們手中,那麼他們勢必會找君兒出氣,而我們派人暗中跟隨,便能找到君兒的下落?!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想不到?」宋驊影懊惱地拍拍自己的頭。
寧王溫柔地握住她的柔荑,定定地看著她,輕歎道,「你不是笨,只是關心則亂。如果換作是你被擒,我也沒有把握會冷靜如初。」「那我現在就去東宮。」「我陪你一起去。」寧王堅定地握住她的手,俊美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陰沉。
楊宇傲,你動我沒關係,但是動我身邊的人就罪該萬死!如果擄走君兒確實是你作為,那麼……下半輩子,我楊宇凌定會讓你生不如死!御書房。景厲帝看著寧王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狹長的丹鳳眼一挑,不動聲色地瞥了楊宇傲一眼。卻見他這位自一出生便封為太子的大兒子,此時也意味不明地看著那個空著的位置,嘴角閃著詭譎的冷笑。
他不排斥弱肉強食,因為只有踩過弱者肩膀的強者才可以坐上這個皇位,統領整個國家。老大會爭會搶,但是可惜的是天分不足,而且行事陰險毒辣,毫不留情,就算被他奪得了皇位,也不會是一個有為的君主。
他太過任性胡為,性情乖張,已經過了他能容忍的底線,所以——他必須借助別人的手,讓他下台。宋驊君會怎麼樣,他一點也不在乎,不過他知道,只有宋驊君重傷,宋驊影和楊宇凌才會重手出擊。不過,以他對老大的瞭解,宋驊君在他手中能安然無恙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父皇,如果沒事,兒臣就先告退了。」楊宇傲低頭,掩飾住目光中的閃爍,朝景厲帝躬身行禮。「嗯。老三,你也下去吧。」楊宇辰邪惡地瞥了太子一眼,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二皇兄的匆匆離去跟太子有著莫大的關係。
「大皇兄可是有話要對小弟說?」楊宇辰見太子目光閃閃,劍眉一挑,環胸靠著玉柱,丹鳳眼斜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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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地牢施刑
「大皇兄可是有話要對小弟說?」楊宇辰見太子目光閃閃,劍眉一挑,環胸靠著玉柱,丹鳳眼斜睨。「你倒是聰明。」楊宇傲冷笑地看著他,「不過有時候看你又笨的可以。三皇弟,你到底是聰明還是愚笨呢?」
「噢?」楊宇辰略感興趣地挑眉,「大皇兄這話何解?」「說你聰明,你真的很聰明,從小到大,沒見你吃過一點半點虧,將身邊的人玩得團團轉;但是要說你笨吧,你還真的笨得可以。你明知道我才是你嫡親的兄長,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以後是要繼承大統的儲君,卻偏偏要與那寧王親近,你這是何苦呢?」楊宇辰環胸斜靠,嘴角叼著一抹邪笑,不說一句話,就那樣似笑非笑地看著太子。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太子忽然感到一股冰冷自腳底下慢慢升起,心中不自覺膽怯了幾分。但是,三皇弟是父皇最為得寵的皇子,只有他出面為自己說好話,父皇說不定會改變初衷。所以,不能就這樣放棄。
太子頓了頓,嘴角艱難地扯在一抹冷笑,看著楊宇辰,「你別以為皇兄不知,你對你二皇嫂情根深種,不過,可惜呀,人家兩夫妻現在恩恩愛愛、和和睦睦,你獨自一人黯然**為哪般?只要你答應幫大皇兄,等大皇兄登上大寶的時候,定然如你所願。」邊說還邊好兄弟般拍拍楊宇辰的削肩。「如我所願?」楊宇辰冷冷地看著他,「大皇兄倒是說說看,怎麼如我所願?」
「你以為等我登基的時候,寧王他會活得好好的嗎?到時候你那二皇嫂還不是任你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如果自己能放下廉恥,放下世俗的眼光,放下兄弟情意,為所欲為還需要他這位形同虛設的太子來批准嗎?楊宇辰嘴角勾起一抹譏誚。「如果小弟不答應呢?」他一直以為自己隱瞞地很好,不會有人知道自己的情意,但是沒想到,居然連太子也瞞不過。
「如果三皇弟不答應,想來也不會在乎你那位二皇嫂知道自己的小叔子竟然對她有非分之想這件事咯?」「大皇兄這是在威脅小弟嗎?」楊宇辰牙間磨出一句話。如果她知道,以後會用怎麼的眼光看自己?喜歡是自己的嫂子……多荒謬。一直告誡自己隱忍、放棄,想過這一次後就不會再想她,但是這樣的話日日重複,反倒將她的音容笑貌記得更牢了,像是烙印一樣,狠狠地烙在最靠近心臟的地方,每次不經意的想起,心就隱隱的疼。
忽然,腦海裡浮現出剛才太子所講的話,人家夫妻現在恩恩愛愛、和和睦睦,自己獨自一人黯然**為哪般?是啊,為哪般啊?楊宇辰仰面望著湛藍的蒼穹,突然有種想流淚的衝動。「呵呵,大皇兄對你這麼好,怎麼會威脅你?只不過想多留一條路給你走,如果你想通了,隨時可以來找大皇兄。」邊說邊裝大哥狀,拍拍他的肩膀,有些得意的笑著走了。
幫你,還不如自己做皇帝來的暢快。看著太子離去的背影,楊宇辰的眼底閃過一絲冰冷。
話說太子得意地回到東宮後,越想越興奮。如今三皇弟有把柄握在自己手中,而且還許了他這麼一個好處,不怕他不為自己所用。待自己瞪上帝位後,會不會兌現承諾,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殿下請用茶。」宋驊傾用熱帕子給太子淨手後,遞給他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然後整個身子都膩在他懷裡,指腹在他的面容上遊走。「傾兒,離開你還沒幾個時辰,就這麼想本太子?」楊宇傲淫笑地捏捏宋驊傾如花似玉的小臉蛋。
「嗯。傾兒心裡每時每刻都想著殿下您,可是您總有處理不完的國事,都沒有時間好好陪陪傾兒,傾兒不依,不依嘛~~~~」宋驊傾嘟著飽滿光澤的紅唇,坐在太子腿上的她更是配合地扭動著小蠻腰。太子一時心馳蕩漾,當即抱著宋驊傾狠狠吻下去,半晌後才從她唇上撤下了,寵溺地摸摸她的頭,「那傾兒想做什麼呢?只要傾兒想要的,本太子一定為你辦到。」
「聽說——」宋驊傾尾音拖得長長地,吊足了太子的好奇心之後,才慢悠悠地歎道,「聽說太子已經捉了宋驊君進府裡?」「嗯,今早的事情。」太子摸不準宋驊傾的心思,疑心病又重,看她的眼神中便帶著一絲警惕,「算來他也是你弟弟,你不會現在開始心軟了吧?」
宋驊傾自然看出了太子眼底一閃而過的懷疑,既然如此,她就更加有必要證明自己與宋驊影勢不兩立的決心了。「殿下,那宋驊君雖然算起來是,但是宋驊影的惡名您又不是不知道,況且他們是正室所出,而傾兒的母親只是個妾,所以傾兒和家中的幾個姐妹恨他們姐弟入骨。
傾兒自小就立誓,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有能力來報此仇。因果報應,世事輪迴,冥冥中自有注定。傾兒嫁給了太子,而殿下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今日又有幸捉得仇人,傾兒想要親自報仇,還望殿下成全。」
宋驊影,我動不了你,那就動你那最為寶貝的弟弟,想來你就算沒有感情深受,也勢必會撕心裂肺的痛吧?宋驊傾勾起嘴角,眼底的惡毒一閃而過。太子也想動宋驊君,但是總覺得缺乏那麼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現在聽宋驊傾這樣娓娓道來,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信以為真了。
「殿下,臣妾也想去。」太子與宋驊傾回頭,看見門口站著太子妃與原側妃兩姐妹。兩個人的眼底俱都閃爍著恨意。很好,既然要玩,自然人多才有意思。宋驊傾抱住太子的脖子,柔唇輕觸,輕啟貝齒,吐氣如蘭:「殿下,趁著這個機會,正好可以證明大家的決心,不是嗎?」
太子的目光瞥了原紀香一眼,太子妃忙替她說道,「那個無白居的情況就是香兒說了,不然殿下也不會這麼容易就捉到宋驊君。」太子想想也是,腿上的宋驊傾又扭動著小蠻腰,太子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太子帶著三個人七拐八拐地走到一處偏僻的院落前面,叫了親信在外面把手,便帶頭走了進去。
推開大門,只見太子輕車熟路地走到一個書架面前,輕輕抽出一本書,那一排靠牆的書架便慢慢地移開一個僅供一人進入的位置。太子微微一笑,帶頭走了進去,宋驊傾見太子進去,趕忙縱身也跟著進去了,等另外兩個人也進入之後,那個通道才慢慢地合上。隱藏在屋簷後的那抹極淡身影看著那本被挪了位置的書,略帶興趣的挑眉。
然而他卻不知道,此刻沒有跟著進去,卻讓他今生今世,寢食難安。他們這一夥人鬼鬼祟祟地到底在預謀什麼?是不是跟太子今日找自己坦白的事情有關?他注意到那條小道狹窄非常,而且隱隱有火光傳來,想來裡面定然點著燭火。如果此刻進去,必然會被發現。看來,只有等他們出來後才可以進去看看了。
小道雖然狹窄,不過每隔十步,牆壁上便點有一盞燭火。沿著彎曲的小道走了大約百步左右,便在盡頭處看到一個披散著頭髮,被綁在柱子上的人,雖然那人垂著頭,但是通明的燈火仍然將那個人的臉照得清晰非常,宋驊傾認了出來,此人便是她恨得咬牙切齒的那個人的弟弟。宋驊傾走上前去,伸出染了鳳仙汁的青蔥玉手,「啪」的一聲,重重地刮在那張白皙如玉的俊顏上。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1:15
71-奄奄一息
君兒抬起清澈的眸瞳,定定地看著眼前笑得一臉囂張的女人。「怎麼樣?難以置信?沒有宋驊影在,我看誰還能保護你!」一想起宋驊影,宋驊傾頓時心頭火氣,一個巴掌又揮了過去。而君兒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底沒有一絲波紋,對於宋驊傾的挑釁,毫無反應。
君兒的毫無反應徹底激怒了宋驊傾,只見冷冷一笑,用力的掐著君兒的下巴,逼迫他將視線對上自己,「不痛嗎?一點都不痛?不過沒關係,好戲還在後頭呢。」
她朝君兒冷哼了一聲,然後退到太子身邊,摟著他的胳膊,撒嬌而嬌媚,「殿下,傾兒是不是真的能為所欲為的報仇?如果下手重了,殿下是不是真的不會怪傾兒狠心?」太子摩挲著她粉嫩的雙頰,嘴角揚起一抹寵溺的笑容:「傾兒以前受苦了,現在既然仇人就在眼前,傾兒想怎麼報仇都可以。」
宋驊傾聞言滿意一笑,斜眼看了太子妃一眼,在一旁的刑具中抽了一把長鞭,拿在手中扯了幾下,鞭尾對上宋驊君白皙若霜雪的纖雅俊顏,「君弟弟,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姐姐平日太過囂張,如果不是她,你也不用受這份苦。」宋驊君聞言,嘴角慢慢揚起淡笑,美目依舊清澈純淨,直直地望著宋驊傾,卻讓她心中驀地一震。
繼而,她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回身將鞭子遞給原紀妍,附在她耳邊低聲呵笑,「你的失寵你的不幸全都是宋驊影一手造成,你不恨她嗎?喏,眼前這個人,就是她最為寶貝的弟弟,打在他身上,比打在宋驊影自己身上還要讓她痛十倍。你不是一直嚷嚷的報仇嗎?來呀。」
原紀妍嬌生慣養,原本就對下人頤指氣使慣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對下人動輒打罵,也是很尋常的,所以剛才見宋驊傾一出手就是兩個巴掌,也沒什麼感覺,但是拿鞭子抽人還是第一次……她拿著沉甸甸的鞭子,手有些顫抖。
「姐,你不敢的話,我先來!」一旁的原紀香此時勇敢的站了出來,目光狠毒地盯著君兒。她從提供無白居的情報那時候起,就已經歸了太子這邊。她恨宋驊影橫刀奪愛,恨寧王薄倖無情,恨皇帝任意擺佈,她只知道胸口像堵著一塊巨石般難受,她只知道自己要報仇,報仇!
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宋驊影更會痛上十倍是吧?她握著鞭柄,慢慢展開手中的鞭子,對著君兒狂笑,「呵呵,宋驊影,我要你後悔以前那樣對我!我要你這一輩子痛不欲生!」
君兒睜開深墨如黑玉的眸瞳,有點憐憫地看了原紀香一眼,終究沒有說一句話。
「為什麼要這樣看我?!為什麼要這樣看我?!難道連你也覺得我很可憐嗎?你有什麼資格可憐!」原紀香瘋子一樣朝君兒狂吼,手起鞭落,重重地抽在君兒的胸口,鞭尾隨著帶出一小股鮮血……
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只皮鞭在鞭尾處生出一排倒刺,狠狠抽過,尾端陷入肉裡,又破肉拔出……
此時的原紀香像是陷入了某種迷幻的境地,力氣大的驚人,揚著手中的皮鞭,用力地,狠厲地,落到君兒臉上,身上,手臂上,邊抽還邊咆哮著……相對於瘋子般發洩的原紀香,君兒卻死寂般平靜。
地上血跡斑斑,他的衣衫襤褸破碎,染滿了鮮血,就連他臉上,此時亦是血肉模糊……而他卻連哼都沒哼一聲,依舊保持這原先的姿勢,靜靜地偏著頭,緊閉雙目,瘦弱的身軀筆直地站著,默默地承受一切痛苦。一鞭,接著又是一鞭……突然,鞭子「啪」的一聲砸在君兒臉上,他慢慢睜開雙目,平靜地望著原紀香微微顫抖的手。原紀香全身被汗水浸濕,髮絲凌亂,衣衫不整地站在那裡……全身不斷地戰慄顫抖。
「啪——啪——啪——」宋驊傾拍著手,走上前去,讚賞地拍拍原紀香的細肩,「很好,很有勇氣。」她將原紀香拉到一邊,而此時,早已有守衛自動撿起地上的皮鞭恭敬地遞給宋驊傾。
皮鞭抽到宋驊君身上,雖然血肉橫飛,但是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所以她也就沒有必要浪費自己的力氣去抽他了。宋驊傾目光掃了一下,太子倒是考慮周到,將宋驊君關在刑房了,周圍的刑具一應俱全,不過,到底用哪種呢?宋驊傾慢悠悠地圍著整個刑房走了一圈,腳步停留在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鐵箱旁。
她拿起鐵烙,雖離自己有三尺遠,卻仍舊能感覺到滾燙的灼熱。聽說鐵烙一接觸肌膚,便會發出嗤嗤的聲音,立時就能將皮膚燒焦,還會冒出死死白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當宋驊影看到臉上肌膚焦掉一半的宋驊君,會不會被嚇到啊?會不會悲痛欲絕?
宋驊傾比劃著鐵烙,嘴角揚起得意的笑容。「我來!」正當宋驊傾想著宋驊影的反應時,原紀妍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她朝宋驊傾伸出手,「我也要報仇。」原紀香的行為徹底激起了她隱藏心底深處的劣根性,此時的太子妃眼底閃爍著陰毒的亮光。
她掃了宋驊傾一眼,心中冷笑。宋驊影的仇我要報,你宋驊傾難道就逃得了?她拿著手中燒得火紅的鐵烙,眼底閃過一絲興奮的狠絕。如果這張鐵烙烙在宋驊傾嬌艷的容顏上,太子還會寵她如昔嗎?答案是否定的。
那時候太子又會回到自己身邊了……宋驊傾注意到了她眼底閃爍的興奮,不過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此時的原紀妍心中所想的,是有朝一日將燒得火紅的鐵烙往自己臉上貼。原紀妍嘴角陰笑不斷,拿著熱浪滾滾的鐵烙直直地朝君兒走去。
鐵烙通體泛紅,冒著絲絲白煙。畢竟沒有親自下手害人過,她舉著手中的鐵烙,手微微地顫抖著……「不是要報仇嗎?連這都下不了手?」宋驊傾譏誚的聲音不遠不近地傳來。誰說不敢?!原紀妍鼓足勇氣,「啊——」的一聲,手中的鐵烙直直朝宋驊君的臉上砸去。
「嗤嗤嗤——」白煙在君兒面前冒起,伴隨著一股燒焦的味道。然而她畢竟心中膽怯,出手的時候瞥過臉去,手中也有些不穩,所以將鐵烙烙在了君兒的胸口而沒有因此毀了他的容貌。君兒悶哼一聲,額際豆大的汗珠混著鞭笞過的血水,一滴一滴滾落冒在白煙的胸膛……淚水盈滿了眼眶,但是他咬緊牙關,即使牙齦咬出血來,也沒有讓淚珠自眼底滑落。他只是抬起那雙帶著水汽氤氳的漆黑瞳眸,冷清地看著原紀妍……看得她,膽戰心驚。
「還真是賤骨頭,這麼整你都不哼一聲。」宋驊傾似笑非笑地走到君兒面前,不懷好意地看著君兒,「既然是向殿下表示衷心,那麼我也得做點什麼才好。」宋驊傾撫著下顎,繞著君兒走了一圈,視線定格在君兒被橫綁在木條上的手背:「嘖嘖嘖,多麼白嫩的一雙手呀,看得我真是嫉妒啊。」她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把匕首,在君兒的手背上比來比去,嘴角勾著陰森的冷笑。
君兒雖然依舊閉著雙目,臉上不動半分,但是心中卻是一緊。他不怕痛,所有的折磨他都可以咬緊牙關忍下來,但是如果失去雙手……自己還怎麼拿畫筆?君兒臉上的汗珠接連不斷地滾下來……手,絕對不能被斬!君兒腦中閃過一絲靈光,於是,他艱難地動了一下腿腳。
忽然,宋驊傾的視線落到君兒的腿上,臉上出現了一抹驚愕!從進來到現在,她一直都覺得眼前的君兒有些不一樣,但是一直看不出來是哪裡不一樣,直到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她拿匕首指著君兒,詫異道:「你的腿,治好了?」
宋驊傾一直都知道,從自己第一眼看到宋驊君起,他的腿就動不了。小小的身軀縮在寬大的輪椅裡,像木偶一樣,一動不動。現在她居然看到他能站著了……她知道,宋驊影唯一的願望便是宋驊君能夠站起來走路。「為了治你的腿,你姐姐可花費了不少功夫吧?」君兒眼底瑟縮了一下,面容也有些變了。「終於害怕了?」宋驊傾看著君兒眼底的恐懼,心底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
君兒用祈求的目光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宋驊傾故作憐惜地摸摸他的腦袋,輕歎一聲,「唉,你這樣可憐的看著我,叫我怎麼忍心下得了手呢?」接著,語調一變,陰陽怪氣地說道,「可是,我很想看宋驊影悲痛欲絕的樣子,怎麼辦?」
「所以,你就勉為其難的小小犧牲一下吧,不會很痛的,就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真的就在一眨眼的時間,宋驊傾手中的匕首狠狠劃過君兒的腳筋!的確只有一眨眼的時間,然而這短短的一眨眼時間,卻害得君兒下半輩子都要重新坐回輪椅上了。當初忍受了整整一個月的折骨之痛,才能勉強站起來,但是現在腳筋斷了,絕難再續了……
君兒的意識有些模糊了,但是他知道,一雙腿能夠換回握畫筆的手,值得了。
其實只是重新坐回輪椅而已,反正他已經習慣了……身上的傷已經超越他能承受的極限,君兒終於暈厥了過去。直到君兒昏迷,宋驊傾才滿意地揚長而去。太子他們一行人言笑晏晏地自暗道裡走出,走到門邊的時候,太子吩咐侍衛看到藏書閣,一番交代後才率眾離開。
此時,一直隱在屋簷後的楊宇凌揚起一道邪笑,提起精妙絕倫的輕功,身輕如燕地翻窗而進。幸好親眼看著太子扳動機動,不然這麼多書,他還真不知道是哪一本。順著暗道走了進去,不到百米的距離,便看到兩個侍衛肅穆地立在道口。楊宇辰邪邪一笑,伸出兩個手指,悄無聲息地便點了他們的昏穴。然而他臉上的笑容在看清被綁在柱子上的人時,瞬間僵硬,臉色也變得鐵青起來。
那個人……衣衫襤褸,全身好像從血水裡撈出來一樣,濕漉漉的,髒兮兮的。全身的肌膚沒有一處完好,傷口處汩汩還不停地冒著血水。楊宇辰不可置信地看著那抹掛在柱子上的纖弱身影。
他雖然低垂著頭,凌亂的髮絲遮住了他的半張臉,但是即便如此,楊宇辰還是認了出來。但是——不可能是君兒!絕對不可能!君兒不是好好地帶著無白居嗎?他的身邊有不少暗衛保護著,怎麼可能會在這?可是,當楊宇辰撫在遮住他面容的凌亂髮絲時,所有的逃避都成了借口,眼前的人,確是君兒無意。看著他臉上手上身上,傷痕纍纍,無一處完好,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楊宇辰的心裡躥上一股狂濤的怒焰!他的目光停在君兒的腿上……地牢沉默的如同死寂……他握緊拳頭,全身都在劇烈顫抖……眼底的陰影越來越重,直變成深栗色。
是他的錯!全都是他的錯!這些傷還流著血水,很顯然是剛剛才造成的,而且,他可以很肯定地說,君兒身上的傷,絕對是太子那一夥人幹的!而他當時在幹什麼?他一直呆在外面,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進去,又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出來……如果,如果自己當時一開始就跟了進去,君兒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他的腿那麼艱難才治好,但是……
他知道她們姐弟情深,知道君兒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如果她看到君兒這個樣子,會發狂,會崩潰……到時候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他真的無法想像。但是他知道,太子這次,是真的死定了!
楊宇辰一掌劈開綁住他的鐵鏈,脫下外袍將君兒仔細裹好,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他抱在懷裡,縱身朝暗道外飛去。自藏書閣飛身而出,卻見迎面襲來一柄森寒的利劍。楊宇辰縱身躲過,此時的他正急著將君兒送去給慕容神醫醫治,無心戀戰。
看似看出了楊宇辰在乎他懷中的那個人,那些暗衛身上的劍不是朝楊宇辰身上招呼,而是全部齊刷刷地刺向君兒。對方人手眾多,武功又不低,而自己手中又抱著重傷的君兒,行動很是不便,被纏住了,便很難再脫開身。楊宇辰怒火中燒,卻莫可奈何,他只能閃身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劍光。
一道閃電閃過,隨之傳來轟隆雷鳴。要下大雨了。楊宇辰看著懷中的君兒,注意到他的氣息很是微弱,如果被暴雨一淋,引起高燒的話,傷勢就會更嚴重。他念及此,腦中靈光一閃,眼見長劍刺來,也不抵擋,還特意湊上身子去。
自己畢竟是皇子,那些人就算有太子的命令,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傷害自己。「嗤——」的一聲,他感到背部傳來一陣冰涼,但是從那名侍衛的眼中,他亦看到了一種恐懼。他沒有多餘的時間來體會那種恐懼,掌風掃過,那名侍衛就一命嗚呼了。乘著那些侍衛微愣的時候,楊宇辰早已帶人飛躍了侍衛的重重包圍,朝宮門的方向疾奔而去……
那些侍衛出了東宮就不敢再追了。因為整個皇城中,只有御林軍才可以追捕刺客,而自己是堂堂皇子,碰見了御林軍,也只有他們吃虧的份,所以逃離東宮後,楊宇辰才慢慢有些放下心來。
天黑如墨,一時間閃電雷鳴,狂風大作,楊宇辰飛出宮門不久,傾盆大雨便突如其來。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轟隆的雷聲,他感覺到懷中的君兒瑟縮了一下。他緊緊地摟住這位遍體鱗傷的孱弱少年,即使迎面而來的是狂風驟雨,也絲毫澆退不了他胸口的憤怒。
他加快腳程,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後背也是殷紅點點,在雨水的沖刷下,更是鋪染了整個後背,看上去觸目驚心。他的腳步微微踉蹌了一下,但是甩甩頭,腳下又加緊了步伐。官道上疾馳而來一輛熟悉的馬車,楊宇辰認了出來,趕車的人正是河伯。
「吁~~」穿著蓑衣的河伯一把拉住韁繩,馬車頓時停了下來。「河伯——」寧王剛一掀開簾子,就看到楊宇辰懷中抱著一個人,一步一步朝馬車走來。
「三弟!」看著他懷中被衣袍緊裹的身子,寧王的心不由的提了起來。楊宇辰一步一步,堅定地朝馬車走去,後背的殷紅殘血勾勒出一抹猙獰的圖案,但是沒人注意到。「他是……」「君兒。」君兒?!宋驊影原本靠在車壁上的疲軟身軀因那一個稱呼而驚跳起來。她想站起來,然而之前因為雙腳一動不動,產生了短暫性的麻痺,所以一下子沒站起來,直直朝前撲出。
「影兒小心。」寧王一把扶住她,卻見她的臉色慘白的下人。「君兒呢?君兒在哪裡?」宋驊影嗎眉心灼灼,緊緊地揪住寧王,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她四處張望的目光停留在楊宇辰的懷裡,顫抖地伸出手去,卻沒有勇氣揭開覆蓋住他的寬大衣袍。是君兒嗎?君兒他怎麼了?
他怎麼會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宋驊影腦子裡一片空白,心慌得無處安放。「君兒被太子綁架,受了很嚴重的傷,快帶回去讓慕容神醫醫治吧。」他將懷中的君兒遞給寧王,目光掃過宋驊影的面容,心中一緊,然後一抹痛楚漸漸地自胸口蔓延開來……
他後退了一步,馬車掉頭疾馳而去。他能夠想像的到,當她掀開衣袍,看到那樣傷痕纍纍的君兒時,會有多心痛!他想陪著她,替她分擔痛苦,但是他知道自己早已沒有了這個資格。因為知道她的身邊已經有了二皇兄,而自己只是多餘的。
如果她知道君兒的腿已經永遠無法站起來……一想到她臉上的悲痛欲絕,心,忽然絞痛起來,意識也越來越模糊……滂沱大雨傾盆而下,毫不留情地砸到他身上,而他卻似乎毫無所覺,依舊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馬車消失的方向。他的心中充滿了自責,如果雨水能衝去心中的愧疚,那麼他希望這場雨一直一直下下去……
疾馳的馬車上,當宋驊影看到傷痕纍纍的君兒時,眼前一黑,差點暈厥了過去。
這個人,是君兒嗎?他白皙無暇的面容上佈滿了一道道猙獰的鞭痕,滿臉觸目驚心的鮮紅。他的衣衫早已襤褸,淡色的衣裳像是被血水泡過一樣,早已染成了血紅。他的胸口……他的胸口……他的胸口怎麼會焦掉一塊……宋驊影全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她沒有哭,但是眼淚撲簌撲簌的自動往下掉……
她伸出手,想碰觸眼前的少年,卻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很厲害。「姐……別哭……君兒……還活著……」君兒睜開微弱的雙目,微微揚起唇角,像笑給宋驊影看,但是笑到一半,他就又暈厥過去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1:25
72-黯然神傷
「姐……別哭……君兒……還活著。」君兒睜開微弱的雙目,微微揚起唇角,想笑給宋驊影看,但是笑到一半,他就又暈厥過去了。「君兒……」宋驊影哽咽地擠出這兩個字,心口心疼地快要窒息,腹部也絞痛起來。手慢慢地撫上他凌亂的髮絲,另一隻手則緊緊地摀住自己,眼淚像決了堤一樣往下衝。
小時候在宋府,雖然日子過的很艱難,但是君兒一直被自己保護在身後,何曾受過這樣的苦?他臉上粉嫩透紅,沒有一點瑕疵,多麼清雅俊逸的一美少年。
但是現在,卻佈滿一道道猙獰的鞭傷,觸目驚心。宋驊影的目光移到他的胸口,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氣,身子晃了晃,差點暈厥過去!寧王也注意到了,眼底閃過一絲沉鬱,但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地將顫抖的宋驊影摟在懷中,撫著她顫抖的脊背,喃喃低聲安慰。宋驊影手腳冰涼,一動不動任由寧王抱著,目光直直地盯著君兒的胸口。
「影兒,可以治的,慕容神醫一定可以治的……」寧王柔聲低語。「小姐!小姐,少爺他……」小舞指著君兒的腿部,雙手緊緊無助嘴唇,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
小舞的一聲驚呼嚇了宋驊影一跳,她抬起蒼白的臉容朝那個方向望去……
腳筋……君兒的腳筋……挑斷腳筋猶如針扎一樣,狠狠地刺進她的胸口,突然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當初君兒是多麼努力,多麼努力,才能站起來。她原本以為,從今以後,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可是現在……可是現在……她閉上眼睛,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掐進肉裡也沒有發覺。好一會兒,她再睜開眼時,眼底的溫度降至冰點。
「君兒,你放心,你所受的苦,姐一定千萬倍幫你討回來!」直到回到秋疏齋,君兒也沒有再醒過來。宋驊影看著慕容神醫看過君兒的傷勢後,端斂著眉目,一言不發,心中恐懼的陰影越加明顯。
「神醫……」慕容神醫幽幽歎了口氣,收回手,目光對上宋驊影,「君兒身上的鞭傷還有胸口的烙印雖然嚴重,不過老夫保證可以醫得完好如初。但是腳筋斷了……唉……」「神醫,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用多珍貴的藥材,您試一試好不好?君兒他……好不容易才可以站起來,他還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他曾跟我說過,要用這雙腿走遍音國,將所見所聞全都畫下來……他還沒有去呢……」宋驊影緊緊地揪住慕容神醫地衣袖,淚珠滾滾,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影兒,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寧王緊蹙著眉,痛苦地擁住她。「難道君兒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嗎?怎麼可以這樣?不可以的,不可以這樣的,不可以啊……」宋驊影整個人都崩潰了。她無力地靠在寧王懷裡,無聲地啜泣。
慕容神醫已經經處理好了鞭傷,接著便是胸口的烙印。這種傷口因燒焦而沒有流血,但是正因為如此,才更加難治。周圍的皮膚都已經壞死,要想恢復如此,必須將燒焦的肌膚全部切除,然後讓新肉長出來。
「按住他的身子,等下老夫下刀的時候他會很痛苦,但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亂動。」慕容神醫斂眉吩咐道。看著神醫明晃晃地匕首在蠟燭上加熱了一會兒,便朝君兒的胸膛劃去,鮮血順著刀尖往下流去。雖然仍處於昏迷之中,但是君兒的臉上卻因痛苦而劇烈扭曲著,全身都在顫抖。
宋驊影咬著唇角,痛苦地閉上眼睛……君兒身上的傷處理好之後,眾人便都退了下去,房內只剩宋驊影和寧王。
昏暗的燭光下,宋驊影靜靜地坐在君兒的床邊,呆呆地看著君兒。「影兒……」寧王端了一碗參湯站在她身邊,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不要碰我!如果不是你,楊宇傲不會擄走君兒,君兒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宋驊影手一揮,打飛他手裡的瓷碗,尖銳地朝他吼道。寧王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神情。「我再去盛一碗。」他轉過身,背影單薄,帶著一抹受傷的落寞。「對不起。」宋驊影抱著頭埋在自己腿間,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痛苦:「對不起,我知道不該怪到你身上,但是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我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寧王轉過身,見她悲傷的蜷成一團,心中揪痛,蹲下身子,緊緊摟住她,啞聲道:「不需要跟我道歉,你說的對,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太子如果不是恨他入骨,也不會將主意打到宋驊影身上。「我會報仇的。」宋驊影面無表情,聲音寒冷如冰。
「好,報仇。天亮後我們就進宮。」寧王疼惜地摟緊她。楊宇傲,雖然我從小到大都處處忍讓與你,但是這並不表示我都對付不了你。既然你動了我身邊的人,就要做好付出慘烈代價的準備!寧王英挺的俊顏上閃過一絲陰鷙。既然是私事,自然不能在朝堂上解決,所以當景厲帝下朝後,寧王才帶著宋驊影進了御書房。
以為下朝後,景厲帝都會將三個皇子留在御書房幫忙辦事,所以此刻楊宇傲也在御書房內,只是不知為何,楊宇辰竟然不在。而楊宇傲卻勾著唇角,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宋驊影抬眉,對上楊宇傲,四目相觸,宋驊影冰冷的眸瞳寒光萬點。在她的注視下,楊宇傲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影兒可是有好些日子沒進宮了,皇后昨日還跟朕問起。」景厲帝笑呵呵地對著宋驊影。
而宋驊影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緊抿著唇,一動不動。「影兒怎麼了?是不是凌兒欺負你了?有什麼事儘管跟父皇說,父皇一定給你做主。」景厲帝佯裝發怒地橫了寧王一眼。「父皇,欺負影兒的不是王爺,而是另有其人。」宋驊影抬眼,瞥了楊宇傲一眼。
「哦?不是凌兒那會是誰?」景厲帝饒有興致地看著宋驊影。「那個人是誰,影兒也說不準,只有三殿下才能證明。」「這倒可惜了。三皇弟近些日子閒宮中煩悶,想去外面走走,這不,昨日便出了京城了。」楊宇傲似笑非笑地看著宋驊影,滿意地看到她的身軀陡然一震。女人,果然就是女人,這麼沉不住氣。他原本計劃拿著宋驊君去要挾寧王,要他自動放棄皇位。
他知道寧王對宋驊影的感情,也知道宋驊影對宋驊君的感情,想必知道他們一看到傷痕纍纍的宋驊君,救人心切,什麼要求都會答應了。但是千算萬算,卻怎麼也算不到,這邊還沒跟寧王他們通上信,那邊宋驊君已經被三皇弟劫走了。
既然達不成協議,他自然也怕寧王將這件事捅到父皇那裡去。不過老天似乎對自己很眷顧,竟然讓他的侍衛在官道上將昏迷不醒的楊宇辰給撿到了。楊宇辰是唯一的證人,只要他不出現,寧王他們便不能拿他怎麼辦,所以他才能如此有恃無恐。
「昨日出宮?什麼時辰?」寧王淡笑著看著他,眼底卻沒有一點溫度。「未時。三皇弟離開的時候,還特地來東宮和本太子道別,難道沒有去寧王府嗎?」
楊宇傲見寧王眼底隱忍的怒意,得意地揚起嘴角,乘機挑撥:「三皇弟不是跟二皇弟和二弟妹交好嗎?就算沒有向二皇弟辭行,也必定會跟二弟妹見上一面才對啊。」他也沒說謊,只是沒說明而已。三皇弟的確是到過東宮,卻不是什麼道別,而是救了宋驊君而去。他也的確是在未時出的宮,不過卻不是去瞧外面的世界,而是送宋驊君去寧王府。
「傲兒!」景厲帝白了他一眼,轉身對宋驊影笑著說道,「辰兒真是頑皮,關鍵時候竟然逃出去玩了,倒是讓影兒你受委屈了。」宋驊影不用抬頭也知道,老狐狸在裝。
他的暗影無處不在,想必對君兒發生的事早已瞭如指掌。楊宇辰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出宮,更不會躲著不見人,他的失蹤跟楊宇傲和老狐狸絕對有關係。會不會這件事根本就是老狐狸主使,君兒被綁也是老狐狸授意?宋驊影想到此,心中一寒,脊背微微僵硬了一下。
「影兒,既然如此,這件事就等三皇弟回來再說吧。」寧王扶起她,與她心照不宣地對照一眼。他早已看出這件事不同尋常,三皇弟失蹤,昨日那麼親眼見到他出宮的宮門守衛只怕也找不到了,沒有人證,而父皇又有心偏頗……他知道再糾纏下去,也得不到他們想要的結果,所以才會拉起宋驊影,回去從長計議。
沒有父皇主持正義,對付太子,他有的是辦法。「不過以三皇弟脫跳的性子,要是在民間生活的高興了,說不定過個三年五載才回來,二弟妹怕是有得等了。」
楊宇傲漫不經心地低頭把玩著套在他食指上的血玉扳指,陰陽怪氣地接口道,「而且我看二弟妹雙目泛紅,氣虛體弱的,莫不是府中誰不小心受了傷?」「府中的確有人受傷,大皇兄猜的可真準啊。」寧王心中怒極,但是面容上卻還是從容不迫,他只是淡笑地看著太子,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看,自有那麼一股君臨天下的氣勢。
寧王無形中散發出的氣場讓太子不由自主地避開他視線,但是避開後,他才暗罵自己窩囊,面子上卻還是呵呵一笑做掩飾:「如此,二皇弟可要保重身子,千萬不要也跟著病了。不然三皇弟這一走,如果二皇弟又病了,只有本太子一人幫父皇,可忙不過來。」
宋驊影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視線對上楊宇傲,展顏一笑,「太子殿下您也要保重身子,還有太子妃娘娘,和宋側妃娘娘。」宋驊影面容帶笑,而目光卻冰冷的如同一把利劍,直刺楊宇傲心臟。宋驊影轉身對著景厲帝盈盈一拜,然後便隨著寧王出了御書房。陽光下,一身明黃龍袍的景厲帝看著那兩抹相擁的身影在甬道上漸行漸遠,不由地捋著幾根山羊鬚,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側眸,憐憫地看了眼眼前尚在自鳴得意的老大,無奈地歎了口氣。同是自己的血脈,腦子怎麼就差上這麼多呢?既然之前就說過,要借他們的手拉下太子,他自然只要袖手旁觀就好,至於底下孩子們鬧成什麼樣,權當是看好戲了。而且,這齣戲有越來越精彩的趨勢。不過,這傻太子在得意個什麼勁?
自己懲罰的話,至多也就是削去實權,關個禁閉什麼的,但是那兩個人……景厲帝看著陽光下耀眼的兩抹身影,想起剛才他們眼底閃過的狠厲,又是一笑。
音國將來的皇帝和皇后,又怎麼會是軟柿子?「老大。」「不知父皇有何教誨?」楊宇傲的思緒被景厲帝拉了回來。
「吩咐倒沒有,只是提醒你一下,記住影兒剛才所說的話。」「啊?」景厲帝沒有再理身後百思不得其解的太子,逕自邁步走了。辰兒曾說過,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隨心所欲地掌控整個世界,但是他能。所有的事情,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1:40
73-計劃之外
楊宇辰不見了,但是宋驊影並不擔心。老狐狸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而他又是老狐狸最為疼愛的小兒子,所以他的安全應該不用擔心。
君兒的傷勢在慕容神醫的照料下好的很快,鞭傷和胸口的燙傷也都已經結疤,想來再過些日子等傷疤脫落,長出新肉後就能恢復如初了。
鞭傷可以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好轉,恢復如初,但是腳筋斷了,卻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每當宋驊影想起這件事,心中的怒火就冒了上來。楊宇傲膽敢廢了君兒的腿,難道他以為他自己的那雙腳還能保得住嗎?十月初八,是音國每年一度的秋獵日子。這一日,景厲帝騎著高頭駿馬,率著滿朝文武和諸位皇子皇媳到達西山圍場。
西山圍場一直是皇家圍場,這裡森林茂盛,水草豐沛,將那些天然的動物養的很是肥美,特別是狍、鹿、野豬、貉、狐等動物,多不勝數。寧王騎著駿馬,一路跟在皇帝的身邊,而他的另一邊就是太子殿下。楊宇辰果然還是沒有出現。
兩旁的風景飛閃而過,但是宋驊影卻無心欣賞,只是閉著眼睛,靠著柔軟的車壁養神。
小舞小蝶面面相覷。如果是以前,小姐一定興奮地撩開窗簾觀賞外面風景,但是自從少爺受傷以後,小姐只有在少爺面前才會偶爾露出笑臉,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端斂著眉,沉默不語。
她們知道小姐一直在壓抑情緒,只是不知道等幫少爺報完仇之後會不會好起來。這樣的小姐看得她們很心疼。「怎麼了?」宋驊影一睜開眼便瞧見小蝶小舞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不由地奇怪,「難道是暈車?」小蝶忙接口道,「沒,沒有暈車。小姐要不要再睡會兒,再過兩刻鐘就可以到西山圍場了。」
「不睡,顛簸的很。」宋驊影揉揉肩膀,小舞馬上上去代勞,幫她捏肩。
小舞心直口快,心裡有話實在憋不住,邊捏邊問,「小姐,到了西山圍場,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報仇啦?」少爺被那個太子害得那麼慘,怎麼著也要討回公道。之前自己叫問小姐什麼時候才可以報仇時,小姐說到了西山圍場就可以了。但是現在都快要到圍場了,小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宋驊影聞言,嘴角揚起一道笑容。仇自然是要報的。她早已經跟寧王達成共識,擬好了計劃,設好了陷阱,就等著太子他們自動爬進來。「是啊,可以報仇了,你們高興嗎?」「嗯!」兩個丫頭回以興奮的笑容。
果然不出小蝶所料,不出兩刻鐘便到了西山圍場。步出馬車,極目遠眺,卻見眼前一片綠色的海洋,林浪似濤,碧波似浪,一時間只覺得天大地大,浩瀚無邊,心中的氣悶也少了許多。隨行的御林軍三成三隊,第一隊輕車熟路地搭帳篷,守衛帳篷;第耳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將整個西山圍場密密麻麻地圍了起來,禁止閒雜人等入內;而第三隊則隨皇帝進入圍場裡面圍獵。
圍獵素來是有講究的。每次狩獵開始,先由武將率著騎兵從外圍開始靠攏,逐漸縮小包圍圈,等到圈子足夠小,而野獸較為密集時,才由皇帝首射,接著便是皇子,王公大臣們。
女眷們一般都留在帳篷裡,很少有隨之卻圍獵的。不過,這一次宋驊影穿上獵裝,英姿勃勃地跨上馬背,跟隨在寧王身邊。寧王回身朝她微微一笑,微拉了下手中的韁繩,便與她並排而騎。
「喲,誰說寧王不喜歡姐姐?他們看上去很恩愛嘛。」宋驊傾見一旁的原紀香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兩個人的背影,涼涼地說了一句。原紀香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騎上馬背,也跟著去了
。不過她馬術不精,在馬上奇的歪歪斜斜的,倒是那位替她牽馬的侍衛暗中抹了無數次冷汗。「傾兒要不要一起去?」太子和太子妃已經整裝完畢,兩人皆是一樣的明黃色騎裝,襯得他們乾淨利索。宋驊傾一陣眼紅,小手太子的衣袖,扁著小嘴。太子會意,捏捏她的鼻子,笑著說,「跟我們一樣的騎裝,已經準備好了,快去換上吧。」
於是,在太子妃壓抑的怒火中,宋驊傾穿著和太子妃一樣的騎裝,高高興興地揚長而去。
宋驊影雖然會騎馬,但是卻不是經常騎,在馬背上一顛簸,覺得整個身子都散了,酸痛的厲害。到了狩獵的指定地址,寧王體貼地將她自馬背上抱下,到了地面上,也沒有鬆開手。
「王爺……」尾隨在後的原紀香嬌怯怯地喚了寧王一聲。寧王回頭,見原紀香纖瘦的身子坐在一頭駿馬身上,不由地微皺了下眉。
原本他對原紀香還有一絲憐憫之情,但是她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他失望透頂。君兒之事雖然沒有確定她一定參與其中,但是那一日她去了東宮,這卻是可以肯定。見寧王沒有理會自己,原紀香心中一黯,繼而狠厲地瞥了眼寧王放在宋驊影腰側的手。
她一定要王爺將那雙手放在自己腰身上。想必,她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曾經,在第一次進宮的馬車上,自己贏過宋驊影的那一招……想至此,原紀香憋了憋小嘴,眼底孕出盈盈波光。她賭氣地拒絕了牽馬侍衛的好心幫助,一個人搖搖晃晃地想要爬下去。然而,她選了那匹馬對於她瘦小的身子來說,實在是高大……
忽然——她一個重心不穩,急速往下掉去……又來這招?真是不自量力。宋驊影牢牢地抓住寧王的手,而原紀香卻在這個時候直直地從馬背上滾了下來,「啪」地一聲栽倒在地,摔了個四仰八叉,更可憐的是,她的一隻腿還掛在馬鐙上,所以沒有換上騎裝的她在眾人的眼皮底下無可避免地露出了整個裙底……一時間香艷無比,春色無邊……
牽馬侍衛離原紀香很近,原本順手一撈,就可以將她救下,但是錯在他偏偏回頭看了寧王一眼而寧王擺了個去接的架勢,他又怎麼敢跟王爺搶呢?所以他便老老實實地垂首呆在一邊,卻誰知寧王被宋驊影拉住,只是空擺了個姿勢,卻沒有實際動作。
此間聚集了本朝的王公大臣,見過的世面雖廣,卻何曾見過美女仰面摔得如此狼狽,都被震懾住了,一動不動地看著場中的原紀香。一時間,林間寂靜的可怕。「撲哧——」有人終於忍不住噴笑了出來,而這一聲噗嗤驚醒了所有人。宋驊影抬頭看去,目光所到之處,見那些平日儀表堂堂的王公大臣有些佯裝抬頭仰望蒼穹,有的低頭凝望小草,似乎看得很專心,但是臉上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憋笑。
「還愣著幹什麼?快把原側妃扶起來呀。」宋驊影佯裝生氣地瞪了牽馬侍衛一眼,那侍衛領命忙上前去。原紀香的臉紅得滴血似的,心中尷尬無比,正想刨個坑將自己埋了。所以還等侍衛走近,她就想自己爬起來,誰知她的腿剛一動,馬匹就像瘋了一樣抬起後踢狠狠地朝她的臀部踢了下去……
在眾人的眼皮底下,可憐的原紀香又扮演了一次空中飛人的角色,就這樣「丟」地一聲,被馬匹踹得斜飛出去,狠狠地砸在不遠處巨樹上面的繁茂枝葉上,瞬間不見了人影。
就算宋驊影忍功再好,眼底也忍不住閃過一絲笑意。這實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在她的計劃中可沒這麼戲劇性的一幕,不過這樣的插曲她卻是很滿意的。「還愣著幹嘛,原側妃摔到樹頂上去了,都沒看見了嗎?快上去尋了她下來。」
她知道此刻原紀香沒臉見人,寧願呆在樹上也不願面對這麼多眼睜睜看著她出醜的男人們。不過宋驊影又怎麼會讓她如願。「沒聽到王妃的話?」寧王掃了一眼有點躊躇的侍衛。「奴才馬上去辦。」寧王回身寵溺地拍拍她的頭。
原紀香這是在丟寧王府的臉啊,不過只要影兒玩得高興,丟再多的臉也值得。這時候太他們一行人騎著駿馬慢悠悠地過來了,眼見眾人圍著一棵巨樹指指點點,還邊說邊說,還沒等他問話,一些諂媚的官員便將事情的整個經過告訴了他。
「二皇弟,寧王府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簡直丟盡了皇家的威儀,到時候可別怪父皇責罰你。」太子一向視寧王為眼中釘,此刻逮住機會還不冷嘲嘲諷一番?至於原紀香早前與他同舟共濟的事,他早已拋諸腦後了。
「太子殿下說的極是,原側妃平日就是如此笨手笨腳的,虧得我們王爺有容人之量,所以才將這件事蠻了下去。不過當初王爺選妃之時,可是太子妃在父皇母后面前對原側妃讚譽有加,父皇才讓她進了門。太子妃,您說是嗎?」宋驊影無意中又是一句挑撥離間。
原紀香能進寧王府可是太子妃的功勞,現在太子卻因為原紀香的行為失當而怪罪到寧王身上,真是可笑。王爺沒有追究太子妃編造謊言,沒有怪罪原家教女不當已經算天大的恩情了。
太子被宋驊影這話一睹,心中著實氣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死命地瞪了太子妃一眼,好半晌才輕咳一聲做掩飾,「這……倒是委屈二皇弟了。」寧王餘光看了眼太子妃和宋驊傾,微微一笑,「彼此彼此。」宋驊影側過臉去,身子微微顫抖。從這一點上看,這兩兄弟還真的是難兄難弟。
正說話間,原紀香已經被侍衛救了下來。宋驊影見她緊閉雙目,似乎暈厥了過去,不由地暗自好笑。原紀香演技是不錯,不過可惜的是臉皮太薄,在眾目睽睽之下,雖然裝了暈厥,但是臉蛋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泛紅。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宋驊影也總得裝上一裝。
她抬眼見太醫已經過來了,便招呼牽馬侍衛抱著宋驊影隨他而去。宋驊影發現人群中有一雙怨恨的眼神一直盯著寧王瞧,回眸一看,卻發現是一個錦衣玉袍的中年男子,面容與原紀香有三分相似。
宋驊影腦海一閃便猜出了是誰,不過這位原大人為何如此怨恨地看著寧王?宋驊影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節。原來原尚書氣得是寧王對他女兒的不聞不問,原紀香好歹也算是寧王側妃,冰清玉潔的,寧王就在一旁,卻袖手旁觀,讓一個侍衛抱著她離開,這成何體統?!要他這個做爹的面子往哪裡擺?!
原尚書見宋驊影看他,更是氣呼呼地瞪了她一眼。宋驊影冷冷一笑,這麼一點委屈都受不了?往後還有得你受的。帶著原紀香來到臨時搭建的帳篷裡,太醫才開始給她看診。當太醫把完脈,告罪一聲,正欲掀開原紀香的身子擦看清楚時,卻見她身子一動不動,卻一再揮開太醫的手,不讓他診治。
也是,傷在那個地方,誰會好意思讓一個陌生的男人看?就算是太醫也不行。
這時候太子妃和宋驊傾也過來了,見到如此情景也大傷腦筋。「李太醫,我妹妹的傷勢如何?」原紀妍見原紀香眼底有一股難掩的苦楚,急忙拉住太醫問道。
「從原側妃的脈象看,臟腑等都未受損,不過臀部受到鐵蹄的劇烈撞擊,怕是裡面的骨骼已經裂開了,不過老夫沒有親自摸骨,所以不能妄下定論。」李太醫不卑不吭地說道。
「如果骨骼裂開來會怎麼樣?」「如果真的是骨骼裂開的話,那倒還好辦,調養上一年也就可以下地走路了,不過……」
「不過怎麼樣?」「不過如果嚴重到傷了經元,恐會導致下體癱瘓和影響生育,此時可大可小啊。」
宋驊影在一邊聽著,有些疑惑地望了眼帳篷外面的朗朗乾坤。難道老天爺真的是長眼睛的?
太子妃聽聞此言,心中一急,忙轉身看著原紀香,見她雙目淚水盈盈,邊幫她擦拭邊安慰道:「香兒乖,讓太醫瞧瞧,如果身子真出了毛病,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情。香兒也不想一輩子躺在床上吧……」原紀香也早已被太醫的言論所驚嚇,嚇得淚流滿面。
「姐,我的腿……我動不了了,嗚嗚嗚……我動不了,一點力氣也沒有。」原紀香無助地拉住原紀妍的手,滿臉驚懼。她不要癱瘓,不要一輩子站不起來……一開始,她以為是疼得麻木了,所以下體動不了,用手捶打,也沒有絲毫反應,這下子,她是真的被嚇瘋了。原紀香她們忙做一團,宋驊影看著無趣,便走回了自己的帳篷,卻誰知宋驊傾也跟了過來。
宋驊傾走到宋驊影面前,抬高下巴,冷傲地瞥了她一眼,「大姐真是好手段,在那麼多人的眼皮底下,不廢一兵一卒就能將原紀香往死裡整。」「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天意呢?上天冥冥中自有安排,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宋驊影看了宋驊傾一眼,眸瞳轉向天際的浮雲。
「天意?果然是天意。你的寶貝君弟弟治好的雙腿殘廢了,那也是天意,老天爺就是要他安安分分地坐在輪椅上,不要妄想站起來。」「啪!」宋驊影一揮手,一個巴掌刮在宋驊傾的臉上,目光冰冷地注視著她,「這一巴掌,是為君兒打的!」宋驊傾一怒,伸手想掛回來,卻被宋驊影身後的小舞抓住手腕一動不動。
宋驊傾見宋驊影轉身欲走,心中氣極,看著她的背影,眼底閃著怨毒的幽光,「宋驊影,你知道宋驊君為什麼會失去那雙腿嗎?都是因為你啊——」宋驊影頓時,慢慢轉過身來,目光冷寂如霜,直直地射進宋驊傾的心窩,「你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宋驊傾恨恨地甩開小舞地掌控,走到宋驊傾面前,得意而又張狂地大笑起來,宋驊影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癲狂的笑。好一會兒,她才止住笑,靠近宋驊影的耳際,炫耀道,「因為,你寶貝弟弟的腿,是我傷的。」宋驊影心中一凜,全身的血液凝固到冰點,手掌緊握成拳,指甲陷進肉裡也不自知。
她竭力忍住不讓自己失態,抬起頭對上宋驊傾的視線,自牙縫裡擠出幾句話,「為什麼要告訴我?」「因為我要你痛不欲生!」宋驊影癲狂地笑著,「就算我告訴了你又怎麼樣,你有證據嗎?你沒有!你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我就是傷害你寶貝弟弟的兇手,所以你只能恨我,卻什麼都不能做!」
「你為什麼要這麼恨我?以前在宋府的時候我們雖然沒有友好相處,卻也沒有深仇大恨。你為什麼要這麼恨我?」宋驊影原本想一個巴掌揮過去,抬眼間見到小蝶的暗示,她眼底閃過一絲詭譎,故作悲傷地對宋驊傾說道。
「你想知道?」「或許,我已經知道了。」「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宋驊傾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是因為寧王。你恨我,是因為你認為我搶走了寧王,是不是?其實就算你嫁給了太子,在你的心目中,也只有寧王一個人,我沒猜錯吧?」宋驊影一瞬不瞬地盯著她,餘光瞥過,風吹起帳篷一角,門外立著一個身穿明黃色騎裝的男子。
宋驊傾聽到寧王兩個,整個身子陡然一震,目光瞬間兇惡地對上宋驊影,「是,你猜得沒錯,我恨你,全都是因為寧王,我嫁給太子,心中所想的也是寧王!但是那又怎麼樣?他的心裡眼裡就只有你一個,我不甘心!你這麼醜,名聲這麼爛,他怎麼會愛上你!我就是不甘心!」
宋驊影一下子接過宋驊傾的話說道:「所以你就趁機設計了一切接近太子,讓他以為你是他命中的貴人,然後借由太子的力量來向我打擊報復?」這段話宋驊傾似懂非懂,但是門外的太子卻聽得一清二楚!他握緊手,臉上青筋暴起,抬步正要衝進去,卻被寧王一把攔住,「這麼好的機會,大皇兄不準備將事情弄個一清二楚嗎?」
太子呼吸粗重,恨不得立馬上前將宋驊傾撕成碎片!騙子!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設計的。擺攤的算命先生,街角的偶然相遇,一切的一切,都是騙人的!虧自己對她這麼好,她的心裡卻只有楊宇凌!就連自己的枕邊人,心中都是向著楊宇凌的。
楊宇傲此刻已經搞不清自己是恨宋驊傾設計自己,還是恨她心中愛的人是寧王,或者是當初算命先生給他的唯一希望也落空了……此刻的他雙目赤紅,滿臉鐵青,嘴角掛著猙獰的冷笑。
卻聽見門內的宋驊傾回答道,「是我設計的,抓宋驊君做人質也是我的意思,我想要公報私仇,捉不到你就要你那寶貝弟弟頂罪,反正打在他身上比打在你身上還疼。我勸太子拿他來做人質,要寧王答應他不要跟他爭皇位,可是那個太子就是這麼笨,他居然信了我的話,真是有夠滑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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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小小報復
「太子不是笨,他之所以對你言聽計從是因為他的心中有你,但是你卻棄之如敝屐。」宋驊影餘光瞥了眼帳篷外明黃的衣角,不冷不熱的挑撥道。
「如果不是看在他的權勢份上,你真以為我會讓他碰?笑話!"宋驊傾不屑地輕哼,繼而看著宋驊影,笑得不懷好意。但是宋驊影不急不躁的淡定從容徹底惹毛了她,於是,她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你好奇你家寶貝弟弟地腳筋是誰挑斷的嗎?」
「是你?!」宋驊影的眼神冷寂冰寒,隱含煞氣。「是啊,你不是最在乎他的腿嗎?我廢了他的腿,你才會悲痛欲絕,不是嗎?」宋驊傾滿眼惡毒地看著她,忽然偏狂笑道,「宋驊影阿!宋驊影,果然看著你痛苦,我才能高興起來啊。」
宋驊影瞳眸緊縮,薄唇抿成一條直線,「這麼說君兒的鞭傷和胸口的烙印與你無關了?"宋驊傾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原紀香那個賤人一開始還裝得有多善良,最後還不是抽得最狠,整個一瘋子;至於原紀妍那個賤女人,膽子這麼小,怎麼跟我鬥?那根鐵烙本來要毀掉你弟弟的臉的,不過可惜原紀妍這賤人膽子太小,一閉眼就烙在了胸口,便宜宋驊君了。」
「宋驊傾,你今日將這些話跟我說「後悔?你是說你會將這番話告訴太子嗎?呵呵。」
宋驊傾冷笑,咄咄逼人地靠近宋驊影:「你也說太子心中有我,就算你將我現在這番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他,你覺得他會信你還是信我?"「你說呢?!」一道陰鋇(測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宋驊傾認出是太子聲音,頓時全身僵立,嚇得花容失色。她緩緩回頭,卻見太子滿臉怒容、腳步沉重地朝自己走過來,手裡還揮著一根馬鞭。
「殿、殿下……」宋驊傾驚嚇地嚥了下口水,滿臉驚懼,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賤人!你還有臉叫我!」太子怒極,手中的馬鞭隨手朝她揮去,宋驊傾躲避不及,被狠狠地打了正著,刺骨的疼痛讓宋驊傾尖叫出聲。涪她本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如何能夠承受得住如此痛苦?只一鞭,已經疼得她眼底飽含淚水。
眼前的太子好像瘋了一樣,雙目赤紅似癲狂,面容猙獰而殘酷,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這樣的太子讓她感到恐俱,她轉身撒腿想跑,但是腳似乎被什麼東西絆倒,整個身子倒在地上,忽覺身後一陣冷氣襲來。
是太子的馬鞭!「賤人!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騙我!什麼我命中缺木,而你宋驊傾命中帶木,娶了你便能坐擁天下,你還真敢往自己臉上貼金啊!」
太子心中怒極,說到重要處,手中的鞭子更是灌足了力氣,重重地抽下去。
「殿下您一定是誤會了,傾兒真的不知道什麼您命中缺木,也不知道……啊……宋驊傾自然不知道,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宋驊影幫她設計的,此刻的她真是有苦說不出。眼眶瞪得渾圓。
這個女人,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狡辯?!剛剛他在外面一鞭子又狠狠地抽了下去,這一次正巧打中宋驊傾的面容,打得她皮開可肉「殿下……饒命啊……」太子手中鞭如雨下,而宋驊傾則拚命用手護住面部,聲帶硬咽,說不出的淒慘。
馬鞭如狂風暴雨般抽到宋驊傾的身上,太子像是陷入了某種迷幻的境地一樣,像當初原紀香抽君兒一樣狠狠地下鞭,而這一次,抽得卻是宋驊傾。宋驊傾知道太子已經瘋了,再這樣抽下去,自己必死無疑。她想逃,但是她爬出去沒幾步,就被太子狠狠地揪住後腳,嘩啦一下子扯到自己面前,逼她抬頭對上自己。
手用力揪住她的頭髮,另一隻手則掐著她的下「殿下……」宋驊傾眼眶裡飽含淚水,可憐兮兮地望著太子。I她限,她恨宋驊影故意設陷阱讓她鑽;她痛,全身像火燒火燎般疼痛。但是,她所能做的只有忍,她只有忍氣吞聲,然後裝出一副脆弱的模樣讓太子憐惜。
但是,她卻不知道,此刻的她宋驊傾頭髮凌亂,衣衫破碎,滿臉血痕,醜陋不堪。這樣的她,非但沒有激起太子的憐惜,反倒讓他產生厭惡的情緒。「宋驊傾啊宋驊傾,你將本太子耍的團團轉,現在還有臉給本太子裝委屈?本太子真是瞎了眼,怎麼會看上你這樣的女人?」
太子像丟破玩具一樣隨手將她丟在地上,拍拍手,倏然站起身來。宋驊傾清清楚楚地在太子眼底看到了「厭惡」兩個字,心中一慌,不顧週身疼痛,一把揪住揪住太子的腿,哭得好不淒滲。如果此時讓他走了,那麼自己下半輩子就要全毀了。不可以,不可以!怎麼可以這樣?!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們可不只有一夜。
貴為太子的他日日替自己畫眉舔妝,噓寒問暖,怎麼可以說丟棄就丟棄!她不甘心!「放開!」太子毫不留情地將她一腳踢開,被踢開的宋驊傾整個身子撞到身後的矮几上,原本就遍體鱗傷的她此刻更是痛得火冒金星,摀住肚子不斷呻吟……「回真太子殿下,皇上派屬下來傳,狩獵將要開始了。」
帳篷外面,一個淡淡的身影對著裡面的太子傳話。「知道了,派人將她關押起來回到京裡,本太子再跟你慢慢算賬。」盼咐完,太子遂又低頭,居高臨下,厭惡地踢了她一腳,等說完,負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寧王靜靜地樓著宋驊影,兩人默默地對視一眼,也相依走出帳篷。所以,誰也沒有發現宋驊傾早已被血水浸透的下體……「殿下··…救……我們的孩子·一朝冷硬的背影微弱地揮手求救,但是役有任何回應。再也支撐不住,宋驥傾慢慢地癱軟下去……
走出帳篷的宋驊影臉上沒有絲毫愉悅。看著宋驊傾被抽打,看見她哭得呼天搶地,她本來應該很高興才對,但是為什麼心底湧現的不是欣喜,而是一抹淡淡的苦澀。相較於寧王和太子的兄弟相殘,自己與宋驊傾不也是……她一直站在寧王身邊,所以她明白,剛剛宋驊傾摔倒並不是偶然,而是寧王出手。宋驊影抬起頭,靜靜地看著他俊美的輪廓。「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你可憐。」
「我沒有可憐她,她害得君兒如此,就是死一百次,我也不會可憐她。只是……」只是想起太子對宋驊傾的殘忍,想起太子被廢後,老狐狸將會逼寧王上位,覺得有點疲憊。
「不要擔心,一切有我。」「你只要站在我身邊就好。望著她,指腹輕輕地在她白哲的面容上摩看著他眼底的深情,宋驊影心中一動,不由摟住他精瘦的腰,依偎在他胸前,仰頭對上他深墨如黑玉的瞳眸:「不要擔心,我一直都在。」「就算我病了,傷了,瞎了,也永遠不會離開?」寧王緊緊地攫住她的目光,氣息有一絲緊促。
不知為何,眼底的寧王讓她的心底升起一抹莫名的不安,她將臉埋進他的胸口。「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高。楊宇凌,你記住,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所以,不管疾病與痛苦,我都會留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寧王的眼眶微微濕潤,唇角輕顫,他抿了抿薄唇,對宋驊影露出一個燦爛笑容,生出右手小拇指,「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是我對你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竟然知道這個……
宋驊影頭望進他的眼底,忽而一笑,「好,一生一世一雙人!」兩人相視一笑,好半晌,宋驊影才問出心中的疑惑,「你真的有把握讓老狐狸放了我們?」私底下,宋驊影一直都稱呼景厲帝為老狐狸,寧王早已經習慣。
「我不會騙你。」「我不是怕你騙我,我是怕你騙我的時候傷了自己。」宋驊影靜靜地看著他。寧王心中一震,臉上卻不動聲色,朝她溫和一笑,「不笑毅曰不知道這句不會,是指不會騙她,還是指不會在騙她的時候傷了自己…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1:50
75-設個陷阱
當寧王他們到達狩獵場的時候,場面已經很熱烈了。
不少動物從四面八方湧來,而在場的王公大臣無不躍躍欲試。按照祖制,內侍給景厲帝遞上一隻箭羽,景厲帝會意,接過長弓,拉弓如滿月,突得一聲,箭羽破空而出,直直插入一隻奔在最前面的靡鹿身上,靡鹿驟然倒下,而插在它身上的箭尾卻依舊在微微顫動。
「今日捕獲最多者,朕重重有賞!」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王公大臣三呼九叩後欣然上馬,背著弓箭朝四面八方飛馳而去。一瞬間,林中只剩景厲帝和宋驊影,還有一些護駕的侍衛。
「影兒不和凌兒一起去玩?」景厲帝大步走到早已備好的龍椅上坐下。宋驊影聞言一笑,「影兒不太會騎馬,從營地騎到這裡已經顛簸的厲害,更何況連弓箭都拉不開,又如何能狩獵?
影兒還是在這裡陪父皇比較舒服。」「既然如此,那就陪聯下盤棋吧。」景厲帝眼角示意,一旁的魏公公會意,親自下去將他的御用棋盤捧了上來。
宋驊影知道老狐狸有話說,也就不客氣了,逕自在棋桌的另一邊坐下。藍天白雲,萬里晴空,林海滔滔似碧波萬頃。林中秋風微拂,偶有飛禽掠過,發出一點細微的聲響。
宋驊影眸中凝思,落下棋子,唇畔始終挑著一抹笑意。景厲帝餘光看了她一眼,狀似漫不經,必地開口道,「聽說你五妹被太子抽打了一頓?」
宋驊影手一顫,不過一想到老狐狸隻手遮天,什麼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然知道前因後果,便略帶譏俏地淡笑道:「傾兒性情嬌縱,做事不計後果,闖出禍來也在所難免。太子稍微教訓她一下,影兒雖然看著心疼,不過想想傾兒她現在畢竟已經是太子府的人,影兒也就不便多管閒事了。」
比景厲帝抬眉斜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落下一子:「稍微教訓一下?」宋驊影想起太子高高揚起的馬鞭抽得宋驊傾皮開肉綻,不過比起君兒的傷,宋驊傾這點鞭傷又算得了什麼?「難道父皇認為有什麼不妥嗎?」
景厲帝哼了一聲,薄怒道:「稍稍教訓一下就害死了個小皇孫,這個太子也武無法無天了,不過據說由於傷勢過重,你那五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是嗎?」宋驊影落子的手微微頓了一下,臉上依舊不動聲色。難道剛才太子瘋狂的鞭抽下,宋驊傾流掉了孩子?她有孩子?而且一輩子不孕?「影兒難道不知道?」
宋驊影抬眉,「確實不知。」「如果影兒知道,會幫忙攔著吧?」景厲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落下一子。「不會。」
宋驊影乾脆地說道。宋驊傾害得君兒如此痛苦,就算千刀萬剮那也是便宜了她。那個孩子的確無辜,但是與其有那樣的父母,還不如早點轉世投個好人家。
「呵呵。果然是膚選中的人,夠冷血,夠無情,也夠得上那個位置!」景厲帝抨著幾根山羊鬚哈哈大笑,那個位置?宋驊影想起寧王的承諾,心中忽然有些不安。連自己的皇孫都不屑一顧的人還能指望他有多少溫情?老狐狸千算萬算也算不到寧王會為了自己捨棄皇位,而他一旦知道,到時候雷霆之怒稱口道自己和寧王該如何承受?
「難道父皇就不傷心嗎?就像您說的,傾兒肚子裡懷的,畢竟是您的皇孫。」
對上宋驊影清亮的眸子,景厲帝嘴角一扯,「你那個妹妹能給朕生出一個好皇孫來?」
宋驊影執黑子的骨指微微顫了一下。那個孩子走的早也是好的,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有如此凶殘的父母,又有如此冷血的祖父,就算僥倖來到這個世界,面對的也是淒風苦雨。人人都道,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從眼前這位皇帝身上,宋驊影深刻覺悟了。要想做一個好皇帝,必須學會無情無愛,學會心中無淚,學會殘酷殺戮,在無窮無盡的勾心鬥角里長成一個冷血的惡魔。只有將自己錘煉成一個,白中無情的人,才能站在世界的頂端,用那雙透亮的雙眸,俯視芸芸眾生。
清楚,卻又處處透露著悲涼。眼前的景厲帝無疑是最完美的千古帝王,卻也是最殘酷的親人。太子是他親自教育長大的,但是役有長成他預期的樣子,所以一朝便被無情拋。
在權利面前,親情算得了什麼?要她怎麼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宇凌步上他的後塵?「影兒怎麼不說話?」景厲帝狹長的丹鳳眼微揚,帶著一抹洞悉一切的了然笑意,「說實話,膚倒是很期待你與凌兒的孩子。」
「父皇覺得影兒和王爺就能生出一個好皇子來?」宋驊影興然抬眸,看似無意地落下一子。「那是自然,朕可是一直都很期待,你們可不要讓朕失望。」
景厲帝嘴角一揚,看起來是真很期待。景厲帝說完,低頭想落子的時候,忽然咦了一聲,繼而撫鬚搖頭輕歎,「真想到啊真想到,多少年沒有輸過棋了,膚居然會輸在你手上。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倒是用的不錯。」
「是父皇太過大意了,所以輸了兩子。如果父皇剛才沒有太過得意,這一子落到星目上,影兒可就要輸的慘了。」輸了棋,老狐狸也不著惱,只是把玩著手中的白子,歎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父皇,他們回來。」
景厲帝抬眉一看,只見意氣風發的一群人追趕著一頭全身火紅的駿馬迎風而來。即使後面有一群人追趕,但是遙遙領先的那匹火紅駿馬依舊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奔馳起來如一團跳躍的火焰,在林間穿梭。「浴火!難道竟是浴火寶馬?」
景厲帝看到那匹馬,心中一動,霍一下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朝前迎上幾步,目光定定地望著那匹雄健奔放的寶馬。所以,就連狡猾如老狐狸的景厲帝也沒有看到宋驊影嘴角一閃而過的冷諷。
很快,四面八方衝來的侍衛將那匹火紅團團圍住,然後就見太子策馬奔到景厲帝面前,下馬跪倒,洋洋得意地對景厲帝說道,「父皇,這匹馬跑起來快如閃電,豪氣蓋世,實乃當世好馬,兒臣發現這匹馬後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將其獻於父皇。還請父皇過目。」
景厲帝面無表情地掃了太子一眼,負手而立,面對朗朗天際,搖頭輕歎,「天意啊,天意。」
「恕傲兒愚鈍,實在不懂父皇話中的意思。何為天意啊?」景厲帝示意寧王也過來,然後才指著那匹火紅的駿馬言道,的曰寶說話間,那匹紅馬已經離龍帳不遠,「你們有所不知,當年先祖馬上得天下,伴著他一路披荊斬棘過來的便是刀笑著揚言,得此馬者得天下。先帝歸去後,慾火寶馬也殉葬而去,從此世馬,沒想到啊沒想到……在朕有生之年,竟然見到了此馬。」
說至此,「只可惜此馬雖然豪氣勃發,卻終究野性難馴,不能為我等所用。」寧王與宋驊影的目光在空中稍一接觸,便瞥了過去,直直落到那匹被眾侍衛死命圍著的浴火寶馬身上。「凌兒……」景厲帝目光直直望向寧王,但是話還未說完,便被太子接了過去。
「父皇,兒臣願代父皇馴服此馬!」太子快速搶過景厲帝的話。看父皇的意思,是要叫老二代為馴服了,既然他可以,那為什麼自己就不可以?得此馬者得天下……得此馬者得天下……這是先祖說過的話,父皇剛才也金口玉言地說過。
只要自己能馴服此馬,就算父皇有心要立老三為儲君,在朝野上也說不過去。「皇兄,此馬烈性難馴,已經傷人無數,皇兄您貴為太子之尊,又怎能輕易涉險?」寧王嘴角掛著溫潤的笑容,「好心」地提醒太子。太子見寧王出言阻攔,心中惱怒。想起父皇對他的重視,想起宋驊傾對他的愛慕,瞪向寧王的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二皇弟所言不差,愚兄貴為太子,本不該以身涉嫌,不過也正因如此,這匹浴火才更要本太子親自馴服。」見寧王想要再說什麼,太子便冷生道,「二皇弟難道役聽父皇剛才說過嗎?先祖曾說過,得此馬者得天下!」言下之意,就非常明顯了。
若寧王還反駁,便是明目張膽的與他爭儲君之位,這周圍滿朝的文武大臣都張著雙目,眼睜睜的看著,而景厲帝眸光掃了寧王一眼,又不經意地帶過宋驊影,對著楊宇傲淡淡一笑:「太子如此有勇氣,實在我朝之幸。既然如此,這事便交予太子吧。」
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條灰淡的身影由遠及近飛快奔來,其背上負著重物,待他奔近,眾人才看睛,背負在他身後的竟然太子?!
「屬下辦事不力,請皇上責罰。」那人朝景厲帝直直跪下去。「怎麼回事?」竟然連暗影也……景厲帝眉宇緊燮。
「等屬下趕到的時候,太子正被馬拋了出去,雙腿被馬匹踩過,屬下檢查過,膝蓋齊裂。」「膝蓋齊裂?!」那不是……景厲帝握緊身側的手,眼角紋波跳動,目光狠狠地掃過宋驊影!
「太醫呢?」他走到太子身邊,慢慢蹲了下去,見太子緊閉雙目,佈滿血污的臉上慘白一片。他的目光慢慢移至下面,卻見他的腿一片血肉模糊……景厲帝看著被輕輕放置在地的太子,千瘡百孔後變得堅硬如鐵的心窩,竟然莫名的,湧出一抹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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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雙目赤紅
不一會兒,小舞便將宋翰林領了進來。
「爹爹坐。」宋驊影決定先禮後兵,她笑著問道。「聽說今日獵場收穫豐富,想必爹爹也獵到了不少吧?」
宋翰林嘴角動了一下,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你妹妹府裡差點家破人亡,你倒是還很有心情打獵」
「家破人亡?哪有這麼嚴重?」最後一招還沒使出來呢,哪有這麼容易就讓他倒台。宋驊影慢條斯理地吹著手中的清茶,慢悠悠地說道。
「怎麼會不嚴重?!小綃什麼都告訴我了。傾兒被太子打得死去活來,還流了孩子,現在正躺在地牢裡。傾兒雖然做錯了事,但是她畢竟是你妹妹,她現在弄成這樣,你這做姐姐的就不心疼?」
心疼?真是笑話。當初弄殘君兒的時候,她可有將自己當過姐姐?
「做錯事?爹爹可知她做錯了什麼事?」她錯在千不該萬不該將主意打到君兒身上。宋驊影一想到找到君兒那一日,他孱弱的模樣,就感到一陣心疼。
宋翰林環顧了下四周,見四下無人,便對宋驊影輕聲道:「當初太子來府裡提親,爹爹就覺得奇怪,但是問傾兒也問不出個結果,直到今日小綃來找我求救,才道出原因。原來傾兒能夠嫁進太子府並不是偶然……」
小綃是宋驊傾的貼身丫環。「是麼?」宋驊影拿茶杯的手頓了一下。「聽小綃說當太子鬧開的時候,你就在裡面,想必什麼原因你也清楚了。」宋翰林無奈地歎了口氣,「傾兒雖然是設計了太子才進的太子府,不過進宮後也算盡心盡力服侍太子,可是太子,唉……」原來他們還認為宋驊傾能夠進東宮,是她自己設計的。
不過,她倒是很想問問可憐的宋驊傾,百口莫辯的滋味如何。「爹爹是要影兒在太子面前給傾兒求情?」那個可憐的太子估計現在還在昏迷中吧。他那雙腿算是真正廢了,想來等他醒來後,東宮還會有一場狂風暴雨。
「那倒不是。太子現在尚在昏迷中,就算你想求情也求不到,不過影兒,萬歲爺向來對你極好,只要你在萬歲爺面前說幾句話,傾兒就不用可憐兮兮地蜷在陰森的地牢裡的。」見宋驊影不動聲地喝著茶,宋翰林繼續說服道,「爹爹也是為你好,這太子將來是要做皇帝的,只要傾兒重新獲寵,那就是貴妃的命,你這做姐姐的好歹也可以沾光不是?」
宋驊影看著喋喋不休的宋翰林,略蹙眉。真想不通他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天真?「她的光麼,影兒寧願不沾,也沾不到。」還貴妃的命,太子不僅雙腿殘廢,而且不出幾日可就下位了,到時候等著他們的可是數不盡的淒涼。「你這是什麼意思?傾兒是你妹妹,你真的就這麼冷血,打算見死不救?」宋翰林見宋驊影推脫,火氣也上來了。想他一輩子自命風流,何曾對誰如此低下氣過?
宋驊影將茶杯放在黑漆桌案上,拿手絹擦了擦嘴角,這才抬眼看宋翰林,「爹爹,做人不可以太偏心。君兒的腿原本已經醫好了,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站起來走路了,但是就因為你那寶貝女兒宋驊傾,他又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
說到君兒,宋驊影的情緒就有些控制不住,手也微微顫抖了:「你知道你那寶貝女兒做了什麼嗎?她因為恨我,竟然拿刀挑了君兒的腳筋,害他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站起來了,你知不知道?!」不可能!傾兒雖然嬌蠻了些,但是絕不會這麼殘忍,我可以保證。」「你保證?你憑什麼保證?!」不知道為什麼,在宋翰林面前,宋驊影的情緒總會不自覺的失控。「就憑我是你們的爹!再說,君兒原本就有腿疾,不管是不是傾兒下的手,他現在這樣也不過是回到原來的樣子,有什麼好大不了的?」
他對君兒本來就沒多少感情,聽說他能站起來,他自然也會高興。但是君兒永遠站不起來,也沒什麼好難過的。畢竟,他從小就是瘸子不是嗎?「啪!」宋驊影一個巴掌揮過去,重重地落到宋翰林的臉上。一個人可以無恥,但是怎麼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
宋驊影脊背僵硬,身子微微顫抖,雙目赤紅地瞪著他,眸底冰冷似寒光,如一把利劍,恨不得將他殺死。「你……你這個臭丫頭,竟敢打我?!」宋翰林呆呆地看著她,滿臉茫然,繼而驚怒!叫他怎麼相信,一個做女兒的膽敢大逆不道地甩老子一個大耳光?
回過神來的他高高揚起手掌……
自太子那邊回來後,一直站在營帳外面等候的寧王聽到動靜,一個閃身飄了進去。
他是練武之人,耳聰目明,自然聽到了裡面的對話。為了不讓別人走近,他才立在營帳外面守門,此刻聽見宋翰林的聲音,怕影兒出事,這才急急飄進去。也虧得他速度奇快,電光火石般將宋翰林震飛了出去。「影兒……你怎麼樣?有沒有事?」懷裡的影兒身子僵硬如寒冰,還微微顫抖,看起來很不對勁。寧王心疼地摟著她,急聲詢問道。
宋驊影打完後,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一個巴掌刮的有多重。右掌紅腫一片,過了許久,還有酥麻刺痛的感覺。這一巴掌好像將從小到大的怨氣全都出盡了,此刻的她全身綿軟無力,靠在寧王身上。「王爺……」宋翰林原本被宋驊影重重一個巴掌刮過,顴骨差不多都要被打碎了,後來寧王情急之下用勁一掃,使得他一頭撞在堅硬的實心木桌上,起了很大一個包。
「滾!」寧王殺氣騰騰地目光掃了他一眼,面容緊繃,嘴角迸出一個字。
宋翰林恨恨地看了宋驊影一眼,撫著破損的面容,氣呼呼地走了出去。「影兒,不要哭,乖,不要哭。」寧王憐惜摟著她,俊顏貼在她的面容上,「為那種人哭,不值得。」「為什麼這種人都可以做別人的爹?他竟然說君兒這樣,沒什麼好大不了的。他怎麼可以……」宋驊影攥緊拳頭,無力地靠著寧王的胸膛,眼底滑下一道清淚。
她跟君兒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怎麼可以開這樣玩笑?「影兒,不要難過。我們是一樣的……只要我們擁有彼此,就足夠了。」寧王被觸動了心緒,摟緊了她,親了親她的青絲。
宋驊影心中一震,既然想到。是啊,她和寧王是一樣的。
自己爹爹那是無恥,老狐狸那叫無心……果然都是一樣的。「嗯,只要我們擁有彼此夠了。」宋驊影緊緊環住寧王削瘦的腰,將頭深深地邁進他溫暖的胸膛。
這一刻,她無比慶幸。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2:31
78-精彩大結局
太子腿殘了之後,朝中文武百官漸漸地都將目光集中到寧王身上,就連景厲帝也經常在朝中有意無意的誇上寧王幾句。於是漸漸的,言官開始上書請求撤掉楊宇傲的太子之位,改封寧王為太子。
理由很簡單,因為,沒有一個國家的皇帝會由一個腿有隱疾的皇子繼位。太子能力平庸,才華也不甚出眾,相反,寧王能力卓絕,才華絕倫,深受國人景仰。兩人相提並論的時候,太子就只是一個陪襯。所以在很早以前,御史大夫就曾暗中上書請求撤掉楊宇傲,改立寧王。
現在太子腿殘了,那些言官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自然紛紛上書請奏。御書房裡,景厲帝將一堆折子推到寧王面前,面無表情地看著,「你看看,這麼多折子,這麼多都是上書廢掉太子改立你寧王的,你倒是給朕說說,這是怎麼回事?」「父皇已經心知肚明,又何須再問?」寧王垂首而立,聲音平淡,沒有一絲起伏。
「哦?你是說朕的猜測是對的?為了帝位,你這個做弟弟的居然謀害兄長,致其殘廢,凌兒,朕沒猜錯吧?」景厲帝目光深沉地盯著寧王,「沒想到連浴火寶馬都能被你們找到,真是不簡單啊。」
摸不透景厲帝的心思,但是寧王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父皇以為自己和影兒謀害太子是為了皇位。是啊,在他眼裡,有什麼比得過皇位?親情更是無足輕重。他這樣想更好。只要他堅信自己對皇位有野心,那麼等發生那件事情後,他也絕對不會疑心到自己這邊來。
寧王心底勾起一抹冷笑。「看到你這樣,父皇真是又高興又是心酸。」景厲帝歪倒在龍椅上,目光炯炯地望著楊宇凌,「你很聰明,這點朕一直都知道,所以事情很快會如你所願。」「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凌兒就先告退了。」真是個美麗的誤會。
「去吧。」景厲帝揮揮手,目光又回到攤開的奏章上。走出御書房的寧王緩緩吁了一口氣,負手而立,看著天邊漸漸西沉的落日,嘴角露出一抹淡笑。因為他知道,再過些日子,他就可以攜影兒遠離這些是是非非,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了。
他剛要邁步離去,卻發現不遠處有一行人緩緩而來。寧王見到來人,嘴角揚起恰到好處的溫雅笑容,躬身道,「兒臣給母后請安。」
皇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微歎道:「你父皇在裡面?」「是。」寧王垂首而立,面帶恭敬。空氣中有一絲冷凝,氣氛突然間有些微妙。這時候,從皇后身邊跑出來一個矮矮的小身影,一把抱住寧王的大腿,仰著粉雕玉琢的小臉,一個勁的想往上爬。
寧王見此,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俯下身,將那個瘦弱的小身子抱了起來,刮刮她的小俏鼻,「最近都沒來府裡玩,你姑姑經常念叨你呢。」按理應該叫二舅母,不過因為之前小琢兒和宋驊影之間習慣了這種稱呼,所以連帶這寧王也這麼喚了。小琢兒聞言,小臉蛋上滿是驚喜,滿眼亮晶晶:「姑姑真的想琢兒嗎?」
「相不相信二舅舅?」「相信!」小琢兒眉眼彎彎,笑得一臉燦爛,嘴角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然後轉過身去滿臉期待地望著皇后。皇后摸摸她的小腦袋,輕笑道:「去吧去吧,不過不許調皮,知道嗎?」
「琢兒不調皮,姑姑說琢兒最乖了。」小琢兒想起姑姑的稱讚,心裡美的冒泡。
「這丫頭……」皇后寵溺地搖搖頭,轉身吩咐垂立一旁手中提著食盒的宮女,「這盒糕點琢兒愛吃,就帶到寧王府去,免得琢兒想吃的時候鬧騰。」「皇祖母最好了。」窩在寧王懷裡的小琢兒掙扎著撲騰過去,摟住太后的脖子親了一口,惹得太后一陣呵笑。寧王跟皇后辭行後,目光若有所思地掠過食盒,便抱著小琢兒邁步而去。
秋疏齋裡,宋驊影正低頭幫君兒敷藥,寧王抱著小琢兒走了進來。小琢兒從寧王的懷抱裡掙扎著下來,邁著小腿跑到宋驊影身後,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小腦袋埋了進去。宋驊影回頭一看,就見到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拱在大腿間,小胳膊緊緊摟住自己的膝蓋。
剛才幫君兒敷藥時回憶起宋驊傾的種種作為使得她的心中充滿陰霾,現在被小琢兒這麼一抱,那種陰鬱的情緒一下子就消散了。她放下藥盒,回頭好笑地拍拍那顆小腦袋,「小琢兒做了對不起姑姑的事,所以沒臉見姑姑?」
「姑姑沒看到琢兒的臉,怎麼知道是琢兒呢?」小丫頭歪著頭,一臉的疑惑,「或許是別的小孩呢。」「這麼黏姑姑的,除了你這丫頭還有誰?」宋驊影一把抱起她,軟軟的小身子帶著孩子特有的溫軟香甜的味道,看著她小巴掌臉上燦爛純澈的笑容,忽然覺得一陣溫暖。
「可是她們都說,等姑姑有了自己的寶貝,最喜歡的就不是琢兒了。」小丫頭眼底帶著一絲委屈,小嘴也撅起來了,清澈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宋驊影,像只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自己的寶貝……宋驊影心中一動。寧王閃著笑意的眼眸對上宋驊影,而宋驊影則下意識地瞥過臉去,臉微微有些發燙。
兩個大人眉目傳情,滿室曖昧,但是可憐的小丫頭卻不解風情。小琢兒見姑姑不說話,還瞥過臉,以為姑姑默認了,大眼睛裡驟然浮起了一層水花,小嘴一扁……床上的君兒見此情此景,揚起嘴角,一臉的笑意。
姐姐能夠跟寧王摒棄前嫌,相依相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是他此生最大的心願。現在看他們兩個這副模樣,怎能不高興?「姐,你再不回話,小丫頭要哭了哦。」見他們兩個情不自禁地沉浸在自己世界裡,君兒好心提醒。宋驊影一驚,低頭一看,果然小丫頭滿滿的淚水在眼眶裡滾來滾去,卻倔強地扁著小嘴,就是不讓它滾下來,那小模樣別提有多可憐了。
宋驊影心中苦笑,忙撫著她的小腦袋,細聲安慰道:「她們騙你呢,姑姑最寶貝小琢兒了。不過如果姑姑真有了小寶貝,琢兒和姑姑一起疼他,好不好?」「嗯!」小孩子的臉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宋驊影稍一安慰,小丫頭就被收買地破涕為笑了。
「那姑姑什麼時候變出小寶貝啊?琢兒教他寫字畫畫,給他講故事,好不好?」小琢兒邊說邊摸著宋驊影的腹部,好希望那裡能夠神奇地長出小寶貝來。「很快了。」寧王走到她們身邊,溫暖的大掌覆蓋在宋驊影腹部,笑得一臉溫暖,然後好玩地跟小琢兒討論,「丫頭,你想要個弟弟,還是妹妹?」
小琢兒右手食指撐著小酒窩,歪著小腦袋,想了一會兒,跟寧王打著商量的語氣:「二舅舅,琢兒既要小弟弟,又要小妹妹,可不可以呀?」「孩子他娘,咱既要小弟弟,又要小妹妹,可不可以呀?」寧王下巴擱在宋驊影肩窩,學著小琢兒的表情和語氣,沖宋驊影撒嬌。
一向笑得溫和卻冷漠疏離的寧王,此刻卻像孩子一樣膩在她身旁撒嬌,這要說出去,估計整個音國民眾的信仰都會幻滅吧?靠在床頭的君兒見此,忍不住輕笑起來。窗外的夕陽靜靜瀉在他身上,留下一片金燦的餘暉。
臉上的傷已經差不多好全了,此刻的他看上去與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如墨的眼睛乾淨純澈,纖雅的面容俊逸如斯,清淡的笑容溫潤如昔,他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裡,嘴角微翹,溫柔地看著他們,似乎那一場災難在他的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那些站起來的日子,就好像做了一個美夢般,流逝無蹤……
「姑姑要吃得飽飽的,才有力氣變出小寶貝。」小琢兒一本正經地說著,邊說邊伸出小食指著自己帶來的那個食盒,「那裡面是琢兒最喜歡吃的九層酥,小寶貝一定也喜歡吃的。」
小琢兒篤定姑姑的肚子裡已經變出一個小寶貝了。宋驊影抱著小琢兒,一步步朝提著食盒的宮女走去,沒有人注意到寧王垂立的手臂顫了一下,目光微微轉沉……「琢兒最喜歡吃九層酥嗎?那明天姑姑也給你做。」
「嗯!琢兒也要學,以後做給小寶貝吃。」這丫頭現在已經三句不離小寶貝了,宋驊影無奈地拍拍她的小腦袋。那名宮女已經將食盒放置在桌上,琢兒小猴子一樣掛在宋驊影脖子上,就是不捨的下來。宋驊影無奈一笑,一邊笑著跟琢兒說話,一邊伸手去掀食盒……剛一打開,宋驊影就覺得一團黑影從食盒裡射了出來!她想躲避,已經來不及了。
她下意識地伸手護住琢兒的小腦袋,正準備承受那黑團時,發現自己被人緊緊摟在懷中,而他則揮手震開那團黑影!那團黑影撞在牆壁上,頓時腦漿迸裂而死,全身流出烏黑的血液……「你們沒事吧?」寧王焦急地回眸詢問她們。宋驊影鬆了口氣,抬頭剛要回答,卻發現另一柄泛著寒光的匕首悄無聲息地朝寧王刺去——
「小心!」宋驊影眼底滿是驚駭,她想推開寧王,但是她推不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寧王遇襲……是那個宮女!那個提著食盒的宮女!寧王將宋驊影她們推到君兒身邊,回身對著那名宮女便是一掌!一掌劈去,那名宮女的身子飛撞在牆上,半晌,她的身子慢慢軟了,沿著牆壁緩緩滑落……
寧王依舊定定地站在那裡……風吹起了他的衣角,但是他卻背著宋驊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這次偷襲幾乎就在一瞬間,所以等外面的侍衛趕到的時候,打鬥已經結束了……
「王爺!」當外面的侍衛奔進來的時候,看到寧王的臉,不由的滿臉驚駭!宋驊影被他們的眼神刺激了,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明顯。她放下小琢兒,邁著腿,顫顫地,一步一步地朝寧王走去,走到他身邊的時候,抬眼望他——下一刻,她下意識地摀住嘴,眼眶微紅……此刻的寧王定定地站在那裡,一臉的平靜,但是他緊閉的雙目此刻一團烏黑,眼眶腫得比琢兒的小拳頭還大……而此刻,他的身下躺著兩隻墨黑的小三角蛇,它們翻著肚皮,已經死去了……
「快去叫慕容神醫啊!還愣著幹什麼?!」宋驊影衝著一名侍衛喝道。她的手顫抖地摸上寧王的手臂,扶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心疼地看著他,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痛不痛?」「不痛。」
寧王的額際浮出一片細密的汗水,臉色漸漸蒼白,但是他仍然淡笑地摁住宋驊影的手,安慰道,「不要怕,一點也不痛。沒想到除了食盒,那人衣袖中也藏著毒蛇,這才著了她的道。」
「你……」宋驊影咬著唇角,心中又是生氣又是憐惜。她不笨,她知道以寧王的功夫,要想躲開那些毒蛇不是不可能。他會著了道,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別人不瞭解,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記得他曾經問過自己,如果有一天他病了,傷了,或者是瞎了,自己會不會離開他。是不是從那一刻起,他就設計了今天的這一幕?不然怎麼會這麼俏,毒蛇哪裡也不咬,偏偏咬他的眼睛?下一次騙我的時候,不要傷了自己。記得自己曾這樣千叮嚀萬囑咐,但是他卻當作耳旁風……
「真的沒事?!」宋驊影咬牙切齒地磨出幾個字。他竟然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如果他膽敢真的有事,她一定頭也不回地離開!
「相信我。」他握住她的手,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淡笑,神情雍容,氣度華貴。
她氣惱,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握地更緊,語氣帶著一絲低聲下氣的懇求:「不要離開我,你答應過的。」宋驊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見他眼眶烏黑如墨,又一陣心疼。
萬般煎熬之際,慕容神醫終於匆匆趕了過來。原本慕容神醫打算明日跟左姑娘啟程去墨國的,現在寧王出了這種事情,左姑娘的事情就要暫時先擱一擱了。
「神醫,宇凌他……」宋驊影的目光緊緊盯著慕容神醫,見他捋著幾根山羊鬚,一邊把著脈,一邊閉目沉思,她手心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如果這一切是他設計的,那自然沒事,但是誰能保證他不是將計就計?而這一切,他竟然對她隻字不提。半晌,慕容神醫放開寧王的手,歎氣地搖搖頭,「黑稚啊,無藥可救。」
宋驊影手一緊,指甲掐進肉裡,卻沒有感到絲毫痛楚,倒是寧王悶哼了一下。一低頭,卻原來是將指甲掐進了他的肉裡……「神醫,您自己也說過,這世上沒有解不了的毒。您一定有辦法的。」宋驊影肯定地望著他。
「老夫的確說過這樣的話。這個世界上萬物相生相剋,總能找到解毒的辦法,這話是沒錯,但是老夫研究了這麼多年,這解黑稚之毒的方法卻還是毫無頭緒。這黑稚雖形似黑蛇,但是其毒性比之蛇毒有千倍之烈。老夫敢說,這普天之下,沒有人能夠解黑稚之毒!」
見宋驊影心急如焚,慕容神醫輕歎一聲,「老夫雖然不能解除黑稚之毒,不過還可以壓制其毒性,只不過……宇凌這雙眼睛算是毀了……」聽到慕容神醫的話,宋驊影頓時心亂如麻,看寧王的眼神,恨不得將他活活掐死。
即使盲了雙眼,寧王依舊能夠感受到她的熊熊怒火,沒辦法,只能俯身在她耳畔……寧王遇襲的消息很快便傳進了皇宮。但是景厲帝正在進食,聽到此消息,眉宇間略微皺了一下。等到慕容神醫的判語也一併傳進皇宮時,景厲帝的臉色頓時黑了一半。從來都氣定神閒算計別人的景厲帝生怕第一次感到慌亂,第一次覺察到事情偏離了自己的預設。
不可能,只不過被兩隻毒蛇要了幾口,怎麼可能就瞎了?在去寧王府的路上,景厲帝一直鐵青著臉,緊繃著下巴,一句話也沒有說過。馬車一停下,他就疾步匆匆地往內行去。一路上,奴僕下跪請安,而他冷著臉,一律無視。
腿殘了,是不能做皇帝;眼睛瞎了,就更不可能坐上皇位。廢太子的準備已經在進行了,過不了多久,宇凌就可以被封為儲君,下一位皇帝。他夠冷靜,也夠冷血,他生來就是做帝王。
他不會承認,自己苦心訓練的帝位接班人會因為一個蛇而毀於一旦!景厲帝目光沉寂地看著眼前蒙著白紗坐在軟塌上的寧王,眼皮抑制不住地跳動,緊握身側的手,走上前去。「影兒給父皇請安。」宋驊影原本陪著寧王坐在床前,見到景厲帝來了,便回頭給他請安。
景厲帝靜靜地打量著宋驊影,見她雙目紅腫,顯然是淚水泡過,緊緊咬著唇角,臉上似有千般不甘,如此看來……景厲帝覺察到一抹不安的情緒漸漸自腳底升起。「兒臣給父皇請安。」寧王掙扎著要坐起來,卻被跨步走上來的景厲帝一把摁住。
「凌兒好生休養著,這件事朕一定會徹查,還你一個公道!」景厲帝其實心中已經猜到了是誰,只是還沒有證實而已。如果真的是他……景厲帝眼底閃過一絲狠絕!「就算找出真兇,還了公道又怎麼樣?王爺的眼睛……就連慕容神醫都說王爺的眼睛再也治不好了。」宋驊影眼底的淚止不住地湧了出來,但是為了不讓寧王發現她的痛苦,所以便用手緊緊摀住,絕望地默默流淚。
景厲帝的目光冷冷地掃過一旁青衣長袍的慕容神醫。慕容神醫名揚四海,其醫術在整個幻化大陸都算是首屈一指的。如果他說治好,那麼整個天下就沒人能夠治得好了。慕容神醫輕歎一聲,對著景厲帝行了一禮,「皇上,寧王的毒,確實如王妃所言,黑稚之毒太過霸道,世上本無解藥,老夫能盡力保住寧王的性命,但是其他的就無能為力了。」
景厲帝瞪他的目光冰冷到了極點,面容扭曲地近乎猙獰,嘴角的肌肉抑制不住地顫抖……
而慕容神醫卻淡定地捋著白鬚,輕歎地搖頭。「神醫雖然醫術卓絕,但是未必稱得上舉世無雙,神醫治不好的未必別人也治不好。」景厲帝冷笑地看著慕容神醫,示意門外的一排太醫全部進來。門外進來四位太醫,提著藥箱徑直朝寧王走去。分別望聞問切之後,四名太醫的臉色漸漸地都青了,他們聚集在一起緊密討論起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8-22 12:42:41
半晌之後,為首的那名張太醫戰戰兢兢地走到景厲帝面前,誠惶誠恐地躬身說道:「回皇上,寧王中的毒極其霸道,毒性烈如熊火,微臣們討論後確定此毒正是江湖上人人聞風喪膽的黑稚之毒。」
「什麼黑稚?怎麼治?」景厲帝見太醫們得出的結論跟慕容神醫一樣,眉宇更是緊鎖。
張太醫答道:「回皇上,古經有云:南山有黑稚,其行如幼蛇,皮滑,質黑,毒性烈,喂以七七四十九種至陽之烈藥……中毒者少則七天,多則半月,必會氣孔流血,氣絕身亡……」
「能不能治?」景厲帝黑著臉,甩袖怒道。「……不能……」張太醫嚥了下口水,不敢直視景厲帝的目光,「古經上沒有記載解法,也沒有任何人解開過此毒,不過如果有雪蓮的話,雖然不能解毒,卻可以遏止毒性蔓延,暫時保住性命,可是這種雪蓮只有冰山才有……」換句話說,寧王這次是必死無疑?!
景厲帝胸口有如被長鞭狠狠抽過,襲來一陣窒息的疼痛,痛得他僵硬地身子戰慄了一下。「朕不要聽這麼廢話!不管怎麼樣,你們一定要解開寧王的毒,不然小心你們的腦袋!」景厲帝喝完這句話,逕自踏步走了。宋驊影看著他有些踉蹌的腳步,心情忽然明朗了起來……原來他也會心痛嗎?他為寧王痛苦,但是他痛的是他將失去這個兒子,還是沒人繼承他的帝位?
他以為每個人都是他手下的棋子,他以為他可以隨心所欲的掌控整個世界,但是寧王的中毒卻出乎他的意料,打得他一個措手不及。冬日,寒風颯颯,巍峨的皇宮覆蓋在一片冰霜中,月光清輝,照得殿頂霜白如銀。
御書房內一片寂靜,伺候的太監宮女都在殿外默默候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而御書房裡面,一個精濯挺拔的身影正煩躁地走來走去,忽然,他走到案邊,將龍案上所有的奏章文書盡掃在地。地上一片狼藉。除了掉落的奏章文書,還有很多瓷碟玉碗,飯菜湯汁……這時候,忽然自外面飄進來一條極淡的身子,靜靜地立在他身旁。
「怎麼樣?」景厲帝收斂了情緒,負手而立。「回皇上,已經查不出來了。那個食盒雖然是經太后之手送到寧王府,但是真正的出處卻是太子府,而且那名死去的宮女也與太子府有關。」「太子府……」景厲帝咬牙切齒地磨出這三個字。「太子昨日才剛甦醒過來,他醒來後,得知自己殘了雙腿,便喊著是寧王害得,口口聲聲說要報仇……」
「繼續。」景厲帝手掌握緊成拳,眼底閃過一絲狠辣。「另外,據查太子妃昨日晚間去見了關在地牢裡的宋驊傾,不知道她們講了什麼,但是出來的時候,太子妃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暗影清冷的聲音迴盪在空寂的御書房。「皇后那邊怎麼樣?」「皇后很生氣,也很傷心,自從事發後,已經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也是,被自己的兒子毫不留情地利用,也難怪她……暗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夜幕中,殿內一片寂靜,獨留景厲帝一人。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邊沒有一位宮女太監,他顫抖地撫著自己胸口,忽然,他感到候間一甜,一股腥味自喉中衝出……看著帕上一攤殷紅的鮮血,景厲帝的眼神黯淡了幾分。
這就是他急著要封寧王為太子的原因……但是這一切,被那幾個女人給毀了!如果不是她們教唆,太子一個躺在床上的人能有這麼大能耐?景厲帝雙目赤紅,滿眼狠絕。他擦掉嘴角的血跡,厲聲吩咐太監去將太子等一干人等全部「請」過來,還有寧王和影兒和皇后等。
金鑾殿內燈火通明,太監宮女站了一地,一個個面容嚴肅,神色端斂,凝神屏息站得挺直,一點也不敢開小差。因為他們知道,今晚萬歲爺已經暴怒了,情緒走在失控的邊緣,伺候的一個不小心,就有掉腦袋的危險。
皇帝和皇后在高位上端坐。太子妃、宋驊傾兩個人跪倒在地,而一臉憔悴的太子則癱軟在輪椅上。此時,宋驊影扶著寧王也走了進來,景厲帝給寧王賜了坐,宋驊影就立在他身邊,。
宋驊傾死死地、怨毒地盯著宋驊影,恨不得撲過去將她撕得粉碎。但是宋驊影卻理了不理她,一直靜靜地立在寧王身邊,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影兒,朕昨日答應過你,定會將一切查得明明白白,給你們一個交代,你可還記得?」
宋驊影目光掃了下地上跪著的太子妃和宋驊傾,狠狠道:「影兒自然記得。」
「很好,你和凌兒且在一邊等著,朕現在就還你們一個公道!」景厲帝目光轉向太子妃她們兩個,聲音帶著一抹輕柔的殘酷:「你們兩個可知罪?」「妍兒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原紀妍瞥過臉。
「傾兒也不明白。」「不明白?」景厲帝譏誚地看著她們,「既然不明白,要不要朕親自跟你們解釋一下,你們是如何在食盒中下毒害宇凌,啊?!」「父皇,寧王的眼睛是中毒了,但是憑什麼說是我們做的?而且太子的腿已經……就算害了寧王,於我們有什麼好處?」太子妃不服氣地辯解道。
「報仇就是最大的好處!」景厲帝冷冷地說道:「你很聰明,借皇后的手將食盒送進寧王府,這樣就算事發,朕也會將事情算到皇后身上,畢竟,皇后有很大的動機,因為,一個母親為失去皇位的兒子報仇,怎麼也說過去,是不是?」他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聽得人心底發毛。
「可惜你千錯萬錯,錯在不該設計皇后。因為換寧王為儲君,早在五年前,皇后便提出來了。」景厲帝邊說,邊一步一步走了下去……景厲帝狠狠地瞪著她們,自內侍手中接過皮鞭。除了皇帝和皇后,在場的人全都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宋驊影偷眼向皇后瞧去,只見她臉色黯淡,只是靜靜地坐著,一句話也不說。
「父皇,什麼食盒,什麼黑稚,妍兒什麼都不知道,您是一代明君,不能因為一些人的挑釁,便將所以的事情往妍兒身上推。」邊說邊恨恨地瞥了宋驊影。「傾兒一直被關在地牢裡,所以的一切全都不知情,請皇上明察。」
「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景厲帝氣極,手中的長鞭毫不留情的左右開工,朝兩個人身上抽去!原紀妍細皮嫩肉,這一鞭痛得她冷汗直流,而宋驊傾之前被太子用馬鞭抽過,傷口還沒結疤,這景厲帝這麼一抽,舊傷崩裂,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我們沒有做過,請父皇明察……」雖然皮鞭很痛,但是如果承認了,就必死無疑了。更何況……她們是真的沒有做過。
「還不肯承認是吧?」景厲帝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好,好,朕就叫你們嘗嘗害人的後果!」景厲帝猙獰著臉,手中長鞭飛舞,一鞭又一鞭,重重地落到她們身上,直抽得她們皮開肉綻,血跡橫飛。宋驊影看著盛怒中的景厲帝。
此刻的他就像來自地獄的魔鬼,臉上的猙獰冷笑,平日的貴氣威儀早已消失殆盡。她知道景厲帝需要發洩。寧王的眼睛瞎了,他處心積慮布的局也就隨之破碎了。他輸得一敗塗地,不瘋掉已經算很好了,現在發洩出來,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宋驊影握住寧王的手。雖然不能深情對望,但是兩人心意卻是相通的……
「父皇……我們真的沒有做過……您……不能聽信小人之言啊……請您明察……」兩個人被抽得瑟瑟發抖,如風中落葉般殘敗不堪,還在不斷地苦苦哀求。然而景厲帝此刻正在氣頭上,見她們還狡辯,頓時火冒三丈。
丟下皮鞭,雍容走回龍椅坐下後,狹長的丹鳳眼微瞇,嘴角扯出一個讓人駭到骨子裡的冷笑,「不肯承認沒關係,將她們指甲剝了,看她們以後還敢不敢再動手!」此言一出,大殿中諸人無不變色,宋驊影也在次列。
「父皇!父皇請饒命啊!父皇——」原紀妍和宋驊傾拚命地想衝過去抱住景厲帝痛苦,但是她們沒奔出去兩步,就被行刑的太監們一把抓住,只能不斷地撲騰,呼喊。宋驊影的手一僵,手心冒出一絲冷汗……寧王輕輕拍著她的手,示意她安心看好戲。
宋驊影低頭,看著眼睛蒙著層層白紗的男子。雖然在別人面前,他一慣保持溫和無害的微笑,但是她知道他笑容背後的乖戾。
從一開始的冷漠疏離,到無白居的粗暴易怒,再到現如今的調皮粘人,他在自己面前展現的從來都是真性情,但是宋驊影知道他的骨子裡是冰冷的,她知道他絕非善類,一旦狠絕起來,毀天滅地的事情也做的出來。
這一次,他是存心將事情做絕了。也是,等他們離開後,如果原紀妍她們手中還握有權勢,對自己和寧王勢必不利。現在手段雖然有些殘忍,但是想起她們對君兒所做的事情,也就沒什麼好值得可憐的了。
耳畔傳來她們刺耳的尖叫,宋驊影覺得身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剝指甲……一想起這三個字,宋驊影忽然覺得胃部一陣痙攣,一股噁心的感覺自腹部湧上來。她下意識地用手摀住嘴。過了好久,這股噁心的感覺才慢慢散去。
「怎麼了?」寧王察覺到她的異樣,關切地問道。「沒事。」只是有點噁心。但是她沒把下半句話說出來。食指連心,活生生地剝掉指甲,想想就知道會有多痛。原紀妍和宋驊傾都是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鞭子還能挨,但是這種痛苦怎麼可能受得了?在剝到第二根指甲時,兩個人就哭天喊地地認了罪。
在她們認罪的時候,太子雖然喝斥,但是卻什麼都阻止不了。不過說起來太子又有什麼資格叫她們寧死不屈?在她們受刑的時候,太子可曾為她們說過一句話?景厲帝面無表情地看著跪在底下的兩個女人,冷道:「原氏、宋氏為人惡毒,意圖謀害皇子,更是嫁禍皇后,其罪當誅……」
「父皇,她們雖然罪孽深重,但是最不至死,還望父皇網開一面。」終究不忍心兩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流逝,宋驊影掙脫寧王的手,站出來懇求道。因為她知道,這一次,她們兩個真的是無辜的。教訓可以,但是真的罪不該死。
景厲帝想不到宋驊影會為她們求情,臉色變了變,眉宇微蹙,眼底浮現出一抹若有所思。宋驊影心中一驚,怕景厲帝起懷疑,又開口道:「畢竟傾兒是影兒血脈相連的妹妹,請父皇成全。」
景厲帝眉心一怔。血脈相連……宋驊傾這麼對她,她居然還為她求情,全因了一句血脈相連。他看了看癱倒在輪椅上的太子和眼睛蒙著層層紗布的寧王,沉痛地閉上眼睛,半晌後睜開,眼底已經恢復到往常的清明:「既然影兒為你們求情,朕就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你們一條生路。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這後半輩子,你們就呆在冷宮吧。」
「太子意圖謀害兄弟……終生圈禁。」景厲帝緊接著又下旨:「原、宋兩家教女無方,以色誘使太子,敗壞朝綱,其罪當誅,但念在其另有一女侍奉皇子有功,死罪可免,革去官職,扁為庶民,其後世三代不能在朝為官……」
景厲帝念完後,便拂袖而去。太子終生圈禁,倒也不錯。原家本就不是什麼善類,革去官職,且後世三代不能在朝為官甚合她的心意。
至於宋府……原本宋驊影不想再為難宋府,不過那日在帳篷裡宋翰林說出那樣的混賬話後,她始終心存疙瘩,如今景厲帝的處罰也很合她的心意。皓月當空,月光如水。將自己一個人鎖在御書房裡的景厲帝望著窗外的朗朗天際,不知過了多久,緊握成拳的手慢慢舒展開來,強撐的身子一下子癱倒在龍椅上,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然後,笑意慢慢擴大到整個臉上,笑聲淒厲,悲中帶傷。有生以來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很悲哀。他敗了,敗得一點也不瀟灑,而且還陪葬了兩個親生兒子。他感到自己的心在腐爛,甚至,他已經聞到了腐朽的味道。他把皇位看得比什麼都重,他費盡心機為這個國家培養出明君,但是,只差最後一步,就只差最後一步了,所有的一切卻毀於一旦。
他以為自己心已絕,情已滅,沒有靈魂,沒有感情,所以他默許他們爭強鬥勝,但是當接連兩個兒子在自己身邊倒下,而明知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時,他後悔了……他怎能不後悔?!
景厲帝張貼皇榜,廣招天下名醫為寧王祛毒。寧王的毒性被慕容神醫克制住了,所以性命無憂,但是如慕容神醫所言,寧王雙眼已盲。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揭皇榜的人千千萬,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解開他的毒。雖然眼睛盲了,但是寧王的行動並未受制,行走如常人。這一日,寧王親自到御書房求見景厲帝。
如果他雙目可視,他必定看得出自那日事情之後,景厲帝的臉色就一天比一天難看。「咳咳——」寧王進去的時候,就聽到他捂著唇角悶聲咳嗽。「兒臣給父皇請安。」「嗯。」景厲帝停住咳嗽,自滿案的奏章中抬起頭來,看著眼前這個俊朗如斯的老二,「有什麼事情派個人進宮就好,你好生養著身子,親自過來做什麼?」
「本來影兒想親自來的,不過自她懷了孩子後,吐得厲害,凌兒不忍她受馬車顛簸之苦,所以便親自過來了。」寧王想起早上她吐了自己一身,不由地苦笑起來。是啊,影兒已經懷了孩子了。景厲帝一想起這件事,臉上的病態也消散了不少,眼中神采奕奕,嘴角也掛著一絲淺笑。「你倒是會疼媳婦。你說說,這次進宮又是所為何時?」
「兒臣想攜影兒去無白居居住。」景厲帝臉一沉,「怎麼?京城不好嗎?非要跑到山裡住?」「父皇多慮了。無白居環境清幽,適宜居住。而且慕容神醫也說,無白居的風水奇佳,極具靈氣,生出來的嬰兒多半也會靈氣十足。」最後一句話徹底打動了景厲帝。
他一直期待著寧王與宋驊影的孩子,他們兩個孕育的孩子定然是極其聰明的,而且慕容神醫說無白居靈氣十足,這句話也多半是真的。他一直為寧王瞎了眼睛不能繼承皇位而心痛,如果影兒能夠生個更加聰明的男孩子,直接封為小皇孫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景厲帝知道自己的病拖不了幾年了,如果能夠在他走之前,能為這個國家尋覓到良君,那他也算是對列祖列宗有了交代了。「既然如此你便去吧,不過千萬要小心影兒肚子裡的胎兒。」「兒臣明白。」寧王辭了景厲帝,轉身離去。
走出御書房,踏上長長的甬道,寧王逕自往前走去,但是沒走幾步便停住了身子,淡笑著對一旁的人影說道:「三皇弟可是想和為兄一起去無白居?」那個環手支額斜靠牆垣的,不是三皇子楊宇辰又是誰?
可憐他被景厲帝派了個任務,不得不去江南走一趟,而等他回來的時候,太子已經倒台圈禁,二皇兄卻出乎意料地瞎了。
「二皇兄倒是逍遙快活去了,留下病弱的小弟為這片江山做牛做馬,一日也不得安生。」楊宇辰埋怨地看著寧王。「可惜為兄現在雙目不便,不然也可以幫襯著你。」寧王淡淡一笑,晨光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流光,光彩動人。「二皇兄,真的值得嗎?」沒有等來楊宇辰嬉笑的話語,卻發現他丟下這麼一句深沉的話。
「三皇弟這是什麼意思?」「二皇兄到現在還把小弟當傻瓜嗎?父皇他沒有猜到,是因為他決計想不到你會為了放棄那個位置,而……」「三皇弟想的多了。」寧王淡淡一笑,衣袍輕揚,更顯雍容華貴。「小弟還可以想的更多一些,二皇兄要不要聽?」
楊宇辰邪邪一笑,圍著他挺拔的身子轉了一圈,湊近他的耳邊道,「二皇兄計劃那件事,其一可以陷害太子一夥,公報私仇;其二,可以打擊一直設計你的父皇,其三嘛,自然是可以跟二皇嫂一生一世一雙人地瀟灑人間了,真可謂是一箭三雕了。二皇兄您說是不是?」
「能將一件這麼簡單的事情想得如此深入淺出,三皇弟,你果然有坐那個位置的潛力。」寧王拍拍他的肩膀,笑著搖搖頭,逕直走出宮外。其實楊宇辰說的沒錯,一切都是他設計的。那些人膽敢害得影兒如此傷心,他自然要為她討回公道。而且弄瞎眼睛的計劃,在影兒第一次跟他說她不希望自己做皇帝後,他便有此打算。
有一次酒後,慕容神醫便跟自己吹噓說他已經找到法子能解開黑稚之毒。
他知道此毒霸道的很,中者斃命。於是他便問了藥性藥理。結果慕容神醫說,「黑稚之毒雖然烈性非常,不過在老夫眼皮底下,它還能霸道到哪裡去?人的眼睛是身體最柔弱的地方,如果眼睛中了黑稚,雙目立時便會失明,但是有老夫在,必定讓你重見天光。」
「難道除了神醫你,這天下便無人能解此毒了嗎?」「那是自然。」「那解開此毒需要多久時間?」「少則三年,多則五年。」「好。」好什麼好,慕容神醫倒是沒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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