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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絹 [只求安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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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q71428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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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5 12:01:17
標題:
席絹 [只求安心] 全書完
只求安心 作者 席絹 作者 席絹
內容簡介
她習慣冷冷淡淡,果真不是一般女子;
他習慣吊兒啷當,絕非尋常庸俗男子!
一冷一熱,好個絕色!
當冷熱相遇時,
很多事不必理解,不必剖心相傾,一切也就明了了;
當絕色對決時,
他們的日子,頓時熱鬧了起來……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8-25 16:36 編輯 》
作者:
q71428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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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8-25 12:01:52
序
這是序,這也是開始
有開始,當然就會有結束;而結束,是下一段旅程的開始。
十幾年前,沒有人料想到突然風靡起來的西洋羅曼史會造就台灣言情這十年來的榮景,成就了多少人的寫作夢想,創造了多少歡樂與奇跡,讓我們知道在嚴肅的文學與娛樂的圖文漫畫之間,還有一片夢土,讓我們去開發、去造夢。
雖然言情讀者眾,不分男女老少,可是我還是認為這塊夢土是女性的天地,從寫手到讀者群、出版者到消費者,全是女性。我們寫、我們看,我們撐起這片不被看好的天,並創下輝煌的一頁。
景氣在成長、高原、衰退、蕭條等四個循環中擺蕩,而言情也在這樣的定律裏走到如今,老實說,近來情況有點不妙,處處充滿了奄奄一息的感覺。
作者有著創新的使命感,但卻不見得有辦法寫出新意;讀者非常地想看到好故事,卻總是打不起勁兒去新人區挖掘亮眼新秀。
這是景氣循環所致,也是時空與心境的不同,所見所聞所習慣的消遣方式已然與過去不一樣。總之,在書市一片蕭條中,我們熱愛的言情也無可避免地跌進這場慘況中。
雖然現況讓人擔憂,但我並不悲觀,總是抱持著希望。
這片市場的讀者不會完全消失,喜歡閱讀的人口永遠都會在;會消失的,是讀者們不再喜愛的作者。
或者是多年來毫無長進而不自知,也或許是讀者喜愛的新口味不再是老作者能提供的,總之,一代一代又一代的,新作者把老作者汰換掉,但言情仍是往前走,走到另一個新的領域,又帶起新一波的熱鬧興盛。而那時的興盛,大概也不關我們這些作者的事了。
言情市場如今麵臨轉型,每個人都在找出新方向,都在嚐試怎樣能讓言情更好。
作者在努力,出版社也在努力,不管成果如何,抱持希望都是必要的,自怨自艾無濟於事,雖然大家都很緬懷過往的光華,也老是在哀叫著現今生存不易,可是,我覺得現在這種世道,做哪一行都一樣,努力不一定有成果,可不努力卻一定完蛋。
所以啦,還是隻有老話一句,加油吧!把抱怨的時間省起來,工作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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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公司發表的第一本小說,就盡在說教,可見我這人哪,什麼都會變,就是愛念這一點,始終如一呀……好,找塊角落蹲著反省去!不過,在那之前,我要祝福「飛田文化事業有限公司」——
開張大吉!
鴻圖大展!
勇於突破!
再創新局!
席絹寫於二○○四年,秋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02:23
楔子--她所不知道的初邂逅
她的五官長得其實不錯……
任放歌心裏想著。
身材嘛……是夠高,但凹凸的情況被寬大的T恤與鬆垮變型的牛仔褲徹底遮敝看不出來,所以不予置評。隻能說不算胖,隻能這麼說而已。
他仰頭喝了口礦泉水,目光仍沒離開那名女子身上。雖漫不經心於自身的事,但倒也還是發現了耳機裏已沒有任何聲音,隻留下斷訊後的單調嘟嘟聲……剛才是在跟誰通電話呢?又說了些什麼?有點想不起來,那就不要勉強去想了,收線吧。
那女子站在百貨公司門口已經很久了,臉色不是太美妙,看來是非常非常地不耐煩,不知道在等誰,一直低頭看表;十月天的秋老虎不是蓋的,硬是給它熱到三十五度,就見她不隻看表、抹汗,還站出三七步好方便她以腳底板打出不耐煩的拍子。
雖然今天不是假日,但是逛百貨公司的人也是不少,會獨獨注意到她,當然不會是為了她特別平凡的衣著品味,也不是為著她清冷卻還算好看的長相。她的光彩隱斂,沒有任何招蜂引蝶的意味,誰經過她身邊都不會刻意看她一眼。
其實他本來之所以會坐在這裏是因為正在講一通電話,不得不停下步子,隨意在百貨公司門口前的大理石椅上坐著好與對方詳談,談著談著,也不知怎地,就談到把對方遺忘了,連幾時被掛掉電話也不知道,就隻興味地看著這名女子。
在這半小時之內,她一直在等人,也一直被打擾著,這會兒,又開始了。
這次走到她身邊的是一個推銷現金卡的小姐——
「小姐妳好,可以耽誤妳幾分鍾嗎?」
「有事?」這位酷酷的小姐轉頭看著現金卡小姐,淡聲問著。
「呃,是這樣的,敝公司最近推出一款新的現金卡,借錢真容易哦!不必身分證什麼的,隻要一張名片,而且馬上就可以辦好,不知道妳……」
「我未滿二十歲,不能辦卡。」
「呃……呃……是這樣嗎?妳看起來……好成熟喔,一點也不像沒有滿二十歲說。嗬嗬嗬……」現金卡小姐的笑臉差點垮掉。而不遠處的任放歌則是被礦泉水狠狠地嗆了一口。
未滿二十歲?真敢說!照他看,這酷女郎最少滿二十五歲了好不好!
「我先老起來等,不行嗎?」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臉上還是沒有太多的表情。
噗!才想再喝一口水順順氣,卻又被她的回應笑得噴出一口水。
「呀……是這樣喔,那不好意思打擾妳了。」現金卡小姐敗陣退走,縮回角落的桌子邊,不敢再多說。
任放歌笑得太大聲又咳得太用力,終於讓那位酷女郎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也隻是淡淡掃了一眼,沒放在心上。
她實在也沒空放在心上,因為她真的太忙了!
看吧,現金卡小姐走後不到三分鍾,又有人過來了。這次來的陣仗很大,正是台灣民眾最近終於很無可奈何習慣了的新聞製造者——電視新聞台的記者。
一個濃妝豔抹的女記者,以及扛著攝影器材的攝影師,再加上旁邊一個提雜物的小助理,三人從SNG車上跳下來後,一路找人訪問,緊握手上的麥克風,隨時跟攝影柵聯機中。
「……是的,各位觀眾,我們現在來到的是百貨公司門口,讓我們來訪問一下選民對這件事的看法,先生你好,請問你對立委席次減半的議題讚不讚成呢?」
一位正在舔冰淇淋的年輕人沒有聽清楚記者的問題,問道:
「讚成什麼?」
「好的,謝謝。」記者馬上獨占鏡頭,說道:「看來時下的新新人類除了對網絡電玩感興趣外,對政治是完全冷感且不了解的,他並不曉得現今吵得正熱的政治話題。OK!讓我們接著來請教一下中年人的看法——」記者的下一個目標正是那位酷女郎。「小姐妳好,請問妳對立法院席次減半有什麼意見?」
鏡頭正麵對上那位酷女郎。就見她這麼回著:
「天氣很熱。」
嗄?!攝影師的鏡頭晃了下,而女記者的笑臉刷滿黑線。
「不是的,我是請問妳的意見,不是問天氣……」
「我隻對妳的眼線有意見,它融化了,妳要不要找個地方去補妝?」
「啊——」女記者連忙搗住臉,火速往百貨公司飛奔而去。
實時聯機到此無預警中斷,攝影師還傻傻地把鏡頭定在酷女郎臉上不知道要轉開,還是酷女郎覺得夠了,伸手將攝影機的鏡頭往天空的方向推。
「今天天空很藍,如果沒新聞好報了,就多拍一點給大家看吧。」誠心誠意地建議完,淡淡走人,退到攝影機捕捉不到的地方,繼續不耐煩地等下去。
哈哈哈哈……
任放歌放聲大笑,他的不正常終於讓酷女郎又注意到他,她看了他一眼,一會兒後又看了一眼,而他則毫無節製地大笑著,笑到肚子疼也還是要笑。
然後,她走過來了,走到他麵前後站定,看著他。
任放歌收住笑聲,以大大的笑容抬頭看她,確定她應有一六五以上的身高,這真不錯,不過這不是重點啦,他比較期待她會對他說些什麼話,是罵他偷窺狂還是直接唾他一句「神經病」算數?
她應該早就知道他在看她了吧?她對他是什麼看法呢?據別人說,他長得還不錯看,雖然一副花不溜丟的桃花相,但那股浪蕩不在乎的德性還頗得女性愛慕。不知道她對他是否有相同的看法?
在兩兩相望的幾秒內,他心裏轉過無數猜測,想著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什麼,想了很多很多很多,但那些很多裏,肯定不包括這一句——
「你迷路了嗎?」
「呃?」他發現他能夠做出的反應跟之前那些人沒兩樣。「妳為什麼會這麼問?」很快地回問她,不想讓她覺得他也是呆瓜一枚。
「這裏不是醫院。」
她這是在拐著彎罵他神經病嗎?
「我不是神經病。」他決定大方原諒她的刻薄。
「我沒有這個意思。不管是憂鬱症還是躁鬱症,我都不會以神經病三個字通稱之。但如果你需要醫生的幫忙,就不要逃避。」說完,從手提袋裏拿出名片盒,掏出其中一張名片遞給他。「這個醫生聽說很不錯,你可以去找他。」
她是認真的!
任放歌了解到她不是在開玩笑或罵人後,並沒有覺得心情好過一點,事實上是開始覺得糟了。與其真的被當有病看待,還不如被人家純粹罵罵糟蹋下好了。
「……小姐,有沒有人說過妳很毒舌?」沉默了一下下之後,他不笑了,很慎重地問出這個疑惑。
「常常。」她點頭,表情雖然冰冷,但給他的待遇顯然比剛才那些人好上很多,因為她還沒有走開——八成是因為她對病人有惻隱之心的關係。
「但妳一定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麼誤會妳對不對?」
酷女郎揚了揚眉頭,她有一對好看的柳葉眉,眉色很淡,很襯她冷淡性格。
他期待她的響應,讓話題可以繼續下去,可惜情況並不被允許,因為她等的人來了,然後,也很理所當然的,她轉身走開,沒想到要打一聲招呼。
這位小姐向來都是這麼我行我素嗎?
就在他心裏對自己的魅力充滿懷疑,也考慮要不要叫住她時,她小姐在走開了好幾步後似乎想到了他的存在,回頭了,讓他龜裂的自信心稍稍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她,要對他說什麼呢?問他的名字?電話?職業?
他濃眉揚、唇角翹,露出陽光般的帥氣笑容等著,他等到的是——
「記得去看病。」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04:01
第一章
「不是我要說妳,妳可不可以在上班時表現得積極一點啊?人家都在說話了!」
「喝咖啡嗎?」揚了揚手上的咖啡速溶包問。
「我在訓話時,妳最好給我正經一點!聽到沒有?葉安安!」
「是。」
「很好。幫我那杯加點鮮奶。」
「好的,姑姑。」
叩!手上文件正好卷成圓形,方便往人頭上敲去。
「叫我組長!」
「是,組長。」乖乖改口,奉上一杯奶香味很重的速溶咖啡。
「真是的,一點也不會做人,工作提早做完的話,至少要假裝很忙給人家看,才不會老是讓人說妳是靠關係進來,有我罩著……」
「我是靠關係進來的沒有錯呀,有妳罩我也是真的,他們有說錯嗎?」這次她記得要先退得遠一點,以防再度挨K。
果然,葉家姑姑手一揮就往她頭上來,但可惜揮捧落空,害得另一隻手上端著的咖啡險險拿不穩地溢出來。
「葉安安!妳跑那麼遠做什麼?」
「當然是為了不要被妳打到。」葉安安老實說著。
「過來!我還沒訓完。」葉家姑姑雙手叉腰,擺出上司的架勢。
「妳聲音大,我站在這裏聽得到,妳不必擔心。」
「誰擔心這個!妳站那麼遠,我怎麼打得到妳?妳是在給我玩冷麵笑匠的遊戲,還是真的神經太大條?」
葉安安歎了口氣,實在覺得她家的人除了她之外,每個人都太隋緒化了,症頭還各自不同才真是讓人忍不住歎氣。她不想過去挨K,隻好試圖轉移話題:
「組長,是不是人事經理又給妳氣受了?」
正中紅心!每次一說到這個人事經理,姑姑沒有罵上半個小時是不會停下來的,也果然——
「不要跟我提到他!妳知道他有多過份嗎?把我們出納組裁得隻剩下妳我兩人也就算了,現在還說出納組成天泡茶,一定是工作太少,那表示人員還可以繼續縮編!我忍不住回嘴說為什麼不幹脆把出納組給結束掉算了?他居然敢大表同意!可惡的家夥,有本事他就把我們兩個炒魷魚算了,我怕他嗎?!我咧……」罵聲不絕,短時間之內絕對不可能停下來。
葉安安看了下手表,把最後一口咖啡喝完,裝作很專心聽姑姑訓話,其實手邊已經開始在工作了。
她非常習慣這樣平淡的生活,覺得一直這麼過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葉安安,今年二十五歲,大學畢業後就走後門進入「長恩貿易」。這間公司頗具規模,專做電子零件出口,年營業額十來億,目前正在考慮申請股市上櫃。也沒有意外的,她被編到由姑姑坐鎮的出納組當一枚不起眼的小螺絲釘。
自己的工作能力好不好她是不知道,不過她常常可以提早把會計部交過來的工作完成倒是真的,雖然說一天上班八小時,可是她比較喜歡一鼓作氣把成堆的工作做完,然後留下許多時間泡茶兼上網看網絡笑話。
對工作隻求無過無失的如期做完,不想升官發財,對事業沒什麼野心,對「走後門」這樣的批評也不覺痛癢,基本上那些人也不算造謠就是了。
相較於她的沒誌氣,姑姑葉媚媚就很有女強人的雄心壯誌了,老說自己被大材小用,抱怨在這裏一輩子隻能是萬年組長,她的能力多好多好,但升遷名單上永遠不會有她!
但即使當真是被大材小用,姑姑卻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長恩貿易。個中原由,葉安安大抵是知道一些的。
反正,總而言之,姑姑不會離開長恩,而她不會被裁員,不管那個跟姑姑徹底不對盤的人事經理說過多少虛言恫喝的狠話,都不會實現。
她還是可以每天跟姑姑在這間六坪大的小辦公室裏工作、喝茶、上網……還有,聽姑姑每天每天對她叨念。
挺平凡的人生,還不錯,那就一直這樣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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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生活確實平凡,卻不能說枯燥。
雖然搬出來住已經兩年了,但常常覺得有搬跟沒搬真的沒什麼兩樣,因為家人還是非常習慣性的一有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會用各種方式來跟她啼個不停。像現在就是——
「姊,我做了妳最愛吃的生菜色拉哦!」
下班回家一打開門,就看到沙發上坐了一個怯生生的小媳婦。
是她的大妹,葉甜甜,一個水做的女人,又甜又水嫩,水汪汪的大眼睛總是隨時蓄著一池眼淚等著潰堤。
「怎麼來了?」
「我……人家也想搬出來住啦!人家想要獨立!」
「誰阻止妳了?」想獨立就去呀。
「那我搬來這裏!」星星大眼亮得不得了。
「好呀。」她沒意見。基本上這家夥三天兩頭就來這裏哭訴一次,也跟住進來沒兩樣了。
「真的嗎?」反倒葉甜甜遲疑了。「可是……人家會不會說話?這樣可以嗎?」
這會兒所說的「人家」不是指自己,而是指家裏的某人。
「當然會。」想都不必想好不好。葉安安把大袋子放好,走進廚房捧出一大缽生菜色拉卡滋卡滋地嚼起來。
「不然妳幫我跟小媽說!」
「才不要。」
「妳是我姊耶!」
「妳誤會了,其實我是妳妹。」
葉甜甜一怔,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響應這種皮得沒天理的話。好幾秒之後才哇啦哇啦地唱起哭講:
「妳怎麼可以不理我?妳倒好,一個人搬出來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不管我在家裏水深火熱,還要擔負著欺負後娘的罵名,這也就算了,反正我非常習慣。可是、可是從今年初我們又多了兩個同父異母的雙胞胎弟弟妹妹之後,我的生活又更艱難,每天在家裏把屎把尿的,一下子成了黃臉婆,我還沒嫁人就老了耶!嗚嗚嗚……嗚嗚嗚……」
卡滋卡滋卡滋——
「嗚嗚嗚……嗚嗚嗚……」
卡滋卡滋卡滋——
「嗚嗚——」哭到一半被打斷。
「這小黃瓜挺脆的。」
「這是我種的!」很快挺起扁扁的小胸膛邀功。
「那這個高麗菜呢?」指著缽裏的菜葉問。
「什麼高麗菜?!這叫羅美生菜!小媽種的!我摘了一顆過來,妳不要跟她說。」
「了解。妳繼續哭。」問完,接著努力吃。色拉要現做現吃,放久就走味了。
「什麼嘛!妳把人家打斷後,我還哭得下去嗎?」不依地輕捶了下姊姊,然後整個人愛嬌地偎了過去。「妳最討厭了,永遠都可以這麼冷淡不在乎,所以小媽才會很敬畏妳,隻要妳開口說的話,她沒有不敢聽的。哪像我,隻怕人家說我當人家繼女不稱職,常常還要安慰小媽說妳不是故意對她冷淡,妳本來個性就是這樣嘛。」
「看來妳跟高姨還是處得很好。」很欣慰地拍拍妹妹的頭。
「哪有!都嘛是我在委曲求全。」
葉安安沒說話,反正妹妹高興就好。
哭完,該進入正題了,葉甜甜瞅了姊姊一眼,以著神秘兮兮的表情、壓低的聲音說著:
「姊,我跟妳說哦……」
葉安安看吔一下。
「揚洋最近怪怪的說。」
她們這個十五歲的大弟不是一向就怪怪的嗎?
「欸!妳多少也哼一聲來聽好不好!妳就是這樣冷冷的,難怪每個人都怕妳!」
謹遵君命。「哼。」
雖誠意不足,但尚可勉強接受。葉甜甜又露出神秘的表情,開始說道:
「爸爸最近不是把揚洋抓去一間他朋友的公司做小弟嗎?說他既然不肯上高中,那就去做工,別想待在家裏當太少爺有沒有?」
是有這件事沒錯。葉安安之所以會想起是因為上個月來她公寓哭訴的人裏有葉揚洋少爺這一號人物。
「他之前不是愛去不去的嗎?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每天乖乖去耶,本來大家都很高興,想說他的青春期叛逆日子終於要結束了,可是並沒有,昨天他居然跑去把頭發染成金色的,那也就算了,連衣服也開始穿得亂七八糟,扣子都不扣,下了班也不直接回家,混到十二點還不回來。」
這樣喔……葉安安吃東西的速度變慢了。
「小媽不敢問他,想說揚洋正在叛逆期,問他他也不會理的,可是爸爸過一陣子就回台灣了,到時他一看到揚洋的打扮,一場家庭大戰又會開打了啦。姊姊,妳一定要幫忙這件事,如果妳不幫忙的話,我就馬上搬過來,妳知道我最怕家裏有人吵架的了。」
「好呀,妳搬過來。」葉安安順口回著。
沉默……然後,大叫:
「姊!這就是妳解決事情的態度嗎?!」小貓咪也是會發火的。
葉安安無言地看著妹妹,心裏有點想笑,也大方地由著她喵喵叫。
「為什麼我就是這麼命苦?!我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耶,偏偏家裏有什麼事都要我去奔走、去負責圓融,這樣對嗎?對嗎?我真的很累妳知不知道!我很想什麼都不管,當人家繼女很辛苦的妳知不知道?不……妳可以不用回答,因為有我頂著,所以妳太輕鬆了,什麼都不會知道。算了!我自己想辦法,我明天就去跟蹤揚洋,看他在外麵搞什麼鬼、交了什麼壞朋友,不靠妳了!」一口氣喵完,好累又好喘。
一杯溫蜂蜜水正好擺在她眼前,她很快地抓來喝完。喝完後心裏才想著:咦,這杯水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當然是在妳慷慨激昂的時候,本人抽空去調來的。葉安安在心裏默默回應著妹妹臉上的問號。
「今晚要住下來嗎?」雖然被罵了一頓,但葉安安的口氣還是一貫的平淡。
「不要,我在生氣!我今天晚上要去墮落,不要回家,讓大家找不到!老是我在擔心別人,真是不公平!」說完,學著姊姊的酷樣,揮袖就要走人。
「甜甜。」她叫住妹妹。
「妳不要留我。」小下巴揚得好高。
「妳忘了妳的手機了。」把手機遞過去,正好有一通簡訊傳來,嘟嘟叫著。
當下忘了方才的酷臉與狠話,拿過手機打開一看,叫了出來!
「是小媽!她說她接到一通電話,說她的信用卡被盜刷了,要命!這是詐騙集團的花招,我要趕快回去,不要讓她被騙了。我走了!」說完,很勞碌命地馬上奔波回家去。
葉安安在門口恭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到妹妹進電梯後,才半是自言自語地道:「高姨沒辦過信用卡吧?」
既然沒有信用卡,那她們兩個人是在緊張個什麼勁?
果然是情誼深厚的母女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甜甜與高姨是真正的母女呢,像她就常常忍不住忘記。
關上門,想到妹妹臨走前那一頓喵叫,隻好拿起電話撥給姑姑——
「喂,姑姑,我是安安。妳知道揚洋在哪一家公司打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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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放歌一手勾著剛從洗衣店幹洗回來的西裝,一手輕拋著車鑰匙,心情頗為愉快地走進辦公室。
才踏進去而已,馬上就有一道金光閃過來——
「任大哥,我幫你拿!你怎麼可以自己拿衣服呢?以後有這種小事,就叫我去幫你拿就好了!」
任放歌伸出一隻手揉著小家夥那顆梳成刺蝟狀的大頭。
「怎麼?今天的造型是燃燒中的刺蝟?」
「任大哥,不要揉啦,我好不容易才梳好的耶!」小男生扭來扭去,就是不敢把頭扭移偶像的大手,隻好在心裏默默哀悼他千辛萬苦才想出來的超霹靂造型就這麼毀了。
任放歌終於收手,領著他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順口問:
「今天有人找我嗎?」
「有!」小男生趕跟在他身後,偷偷學著偶像走路的樣子,也緊盯偶像今天的穿著,決定晚上就去服飾店敗一套來穿。任大哥真的是一個很瀟灑、很有型的男人哦,那些電視明星的一身名牌都沒有他隨意穿穿來的有品味呢。「有三個女生打電話來約你晚上吃飯;有兩個說是你妹妹的人打來說卡又刷爆了,要你幫忙;還有……對了,還有一個姓王的客戶打電話來,說到這個……對了!老板一大早就來了,正在找你。」
任放歌走到自己辦公室的門口,聽到最後一句,停住步伐,險險害小男生一個煞車不住往他肩膀撞去。
「欸!」還好有停住。小男生問:「任大哥,你有什麼吩咐?」
任放歌輕叩了下他的頭:
「下次報告事情時,要注意好順序。把重要的排在前麵。」
「這些都很重要哇,其他不重要的我都幫你過濾掉了耶。」也不稱讚他一下,像他們這種很容易走入歧路的青少年是很需要被正麵肯定的,厲害的任大哥會不知道嗎?
任放歌笑了笑,看不出心情好壞,隻道:
「幫我把衣服掛好,我先去老板那邊。」
「喔,好。」
「好乖。」終於還是屈服在他小狗般可愛的眼光下,嘉許地拍拍他的頭後才走人。
小男生以著滿是崇拜的光芒目送偶像遠去。
雖然說進這間公司當小弟也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但是他對任放歌的崇拜已經像玉山那樣的高了!
能讓他葉揚洋這麼一個超叛逆又悲忿的少年如此的崇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他可不隨便崇拜別人的哦。
想到自己現在是他專屬的助理,打心底感到得意不已,公司裏其他女工讀生都好嫉妒他,都說他是因為後台夠硬的關係,才會得到這份好差事。
哼,他才不在乎他們的誹謗,反正任大哥是真的看中他的能力才會要他當助理,才不是什麼後台不後台的。
聽說瀟灑不羈的任大哥是有錢人家出身,到底多有錢沒人知道,但至少足夠他不必接受別人不合理的要求、看老板臉色什麼的,比如說硬把沒有能力的人往他身邊塞這種事,他肯定是不會接受的。
所以謠言一定是錯的,他葉揚洋會被安排在任大哥身邊是因為他有不為人知的才能,且被任大哥發現了!
對,一定是這樣!
以後等他成為跟任大哥一樣厲害的全方位主任,大家就知道了!
所以他早在染發的那一天起,就下定決心誓死跟隨任大哥,他要成為一個「小任放歌」,一切都學習他,絲毫也不放過。
眼睛不經意地移到手上的西裝,再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嘻哈打扮——
決定了,晚上就去敗一套來穿穿!上班時間沒有把衣服穿出派頭象話嗎?
雖然他才十五歲,但出社會就是個大人了,不可以再跟同學他們一樣穿得這麼孩子氣。
雖然最近花了不少錢在打扮上,讓他荷包變得很扁,可是不怕!他的小豬公裏麵還有二千塊可以用呢!
帶著美好的幻想,他繼續接那些永遠響個不停的電話去。
唉……任大哥就是太受歡迎了,好多人都在找他,他真是個重要的大人物啊!
他有一天也要像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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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放歌敲了兩下門板後便推門進去。
「老板大人找我?」
他口中的老板大人從一堆公事裏抬頭,沒好氣地瞪他。
「你早啊,任主任。」
「不不,老板你比較早。」
「是啊,還有比你更大牌的員工嗎?居然老是給我遲到!」
「所以你要請我吃炒魷魚?」好期待的語氣。
瞪他一眼!這小子都幾歲了,還一副吊兒啷當的樣子,偏偏又拿他沒辦法。既然耍嘴皮子耍不過他,那就談公事吧,省得又被嘔得肝火直冒。
「我懷疑我們公司出了商業間諜。」
「是昨天的投標結果讓你有這樣的懷疑?」任放歌問著。
「嗯。沒道理『天鯨信息』會以那樣相近的底價搶走我們應該會到手的案子。」
「也許他評估的方向與利潤計算的方式正巧跟我們相同?」
「一次兩次還有可能,但這已經是今年來的第三次了。這足以證明我沒有多心,公司是真的出間諜了!」瞪他一眼。
「是,老板大人說的是!」很狗腿地哈腰同意。
「我隻是想不透誰會是那個人。你知道,投標單的底價是公司的最高機密,沒有幾個人知道的,而知道的人,都是自家人。」
任放歌沒有搭腔,隻是在心裏歎一口氣……
然後,沒有太意外的,老板大人開金口了——
「放歌,你去查出來誰是那個人!」
果然。
「你可以更過份一點沒關係。」任放歌說著。
「給你三個月的期限。」那就不客氣了。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05:02
第二章
「天空信息」……
葉安安在心裏默念著這問公司的名字。
此刻,她人站在一幢辦公大樓的大門外,看著大門邊標示著的一長列公司行號,一樓一樓地掃視著,終於在八樓與十樓之間看到這四個字。
看來是間小有規模的公司,才會在這幢大樓裏占有三個單位。
她往裏邊看了下,這幢大樓的第一關就是兩個盡職的保全人員守在造型頗為氣派的櫃台邊,這時有好幾個訪客到來,他們正忙著做登記。
她不急著走進去,雖然人來了,但其實不打算上去找小弟的,隻是想看一下他上班的環境而已。
身為出納組的職員,好處之一就是隨時說句「去銀行」、「去郵局」就可以簽個名外出沒人管。
沒錯,她之所以會在這裏是因為她蹺班。
雖然沒打算進去,但既然來了,好歹也該上去瞄上一瞄。抱著雙臂,整個人靠在柱子邊思索著自己出現在小弟麵前的必要性,順便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太優柔寡斷了……
揚洋是她的異母弟弟,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她不像甜甜一直住在家裏,自從上國中之後她一直住在學校,偶爾假日沒事才會回家,回家次數極少,少到讓遠在國外的父親常常打電話回來埋怨她。
「直到上大學後,考到離家很近的學校才搬回去,但也不過住了四年的時間又搬出來了。因此可以說她跟這個新家庭的關係是很客氣生疏的,對揚洋以及兩名今年才一歲的雙胞胎弟妹而言,她這個大姊應該比較像陌生人吧?
正在沉思時,一個很近的聲音打斷她的獨處,她抬頭,看到柱子的另一側有人正在小聲地講著手機,但因為離她太近,想要沒聽到還真困難。
「……你瘋了?叫我當麵交給你,然後你會彙款進我戶頭?!你是今天才出社會,還是當我今天第一天出來混?不要再說了,你的建議沒一個可以用。你聽我的就可以了,你先把錢放到九江路那家『隆隆超市』的置物櫃裏,然後把鑰匙以信封包著,放在賣場外麵的盆栽下麵……」非常長的解說,一邊說還一邊望著大樓內部,生怕隨時有認識的人出現似的。「……反正你照做就是了,這樣你我才可以徹底擺脫嫌疑,有這麼多麻煩的步驟是應該的,你聽清楚沒有!好,就這樣。」說完,收線。又看了大門內好久,才點了根煙,放鬆地吞雲吐霧起來。
大約過了一分鍾,他見到有人走出來,立即走過去叫人——
「小弟!那個主任室的小弟,你等一下!」
被叫住的人不太高興地回頭看他,什麼小弟不小弟的,人家也是有名字的好嗎?身為立誌要叛逆的青少年,他當然要以牙還牙回敬。
「有什麼事?業務部的資深職員。」
「哎喲,小孩子這麼衝做什麼?來來,幫我寄信,這一迭都是要寄給客戶的型錄廣告,郵票都貼好了,正好你要出門,就順便去郵局吧。我忙著,先上去了。」不由分說,把懷裏一大迭信件塞過去,轉身回公司去了。
「喂,你怎麼這樣啦!」無辜捧著一大迭信,把小弟氣壞了。「我又沒有要去郵局,我隻是要去巷子口幫任大哥買早餐而已耶!」
沒聽到、沒聽到,資深職員已經進電梯去了。
「郵局那麼遠,我怎麼去呀?真過份!」
小弟還在哇哇叫,看到那人不負責任地走掉,氣得抬腳踹向一邊的大理石柱——
「呀!」柱子還沒踹下去,就被嚇了好大一跳:「大、大、大大姊?!」
還不錯,雖然已經很久沒見麵,但這個小弟還沒有忘掉她,記憶力真好。
「妳怎麼會在這裏?!」那個小弟、同時也是葉安安的大弟的人,此時臉上滿是錯愕,不敢相信自己會在這裏遇見自家大姊。
「順路經過,聽說你在這裏上班,所以來看看。」
「啊……來看我?我我……我不會回學校念書的!讀書根本沒有用,像很多企業大老板都隻是小學畢業。就算妳命令我回學校,我也真的回去了,也不會認真讀書的!」語氣很激動的葉小弟不敢直視大姊冷然的雙眼,目光四處飄移,最後定在滿手的信件上,開始感激這份突如其來的爛差事,說道:「我要去寄信,如果妳沒事的話,我要走了。」
「要去寄信?」葉安安低頭看著那批信,決定道:「給我吧,我正好要去郵局,順道幫你寄。」
「喔……」下意識要乖乖交出,但立即一頓,搖頭:「不行啦,這是公司的信,怎麼可以交給外人寄……」
「我是外人?」葉安安揚了下眉頭。
這句輕問莫名地嚇壞了葉揚洋,就見他臉色大變,急急澄清: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妳不是我們公司的人,不可以幫我寄信。不是在指說妳不是我們家的人,妳不要誤會!我沒有這個意思,真的沒有!」
「沒有?」其實她也沒有這個意思,不過他都這麼激動了,要是跟他說明的話,不就害他白激動一場了?所以算了,就讓他誤會吧。
「真的沒有!妳是我的大姊,一輩子不會變的!」
「那,我可以順路幫你寄信了?」
「可是……」這樣可以嗎?十五歲的少年好為難,總覺得公司的信件好像不可以這樣處理。
「隻是廣告信不是嗎?」她把信接過來。「就這樣,我走了。」
「喔,大姊慢走。」聽到她說要走,心裏好輕鬆,直覺就這麼回應,都忘了要把信要回來。
等到再也看不到大姊的身影了,才仿佛劫後餘生一般靠在大理石柱上猛喘氣。隻顧著喘氣,什麼事都忘了個精光……不對,唯一沒有忘的是要幫任大哥買早餐!
快去買吧,再混下去都快中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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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在忙什麼?」葉媚媚一路哼歌進辦公室,看到侄女難得的正在忙,不由好奇地靠過來看她在忙什麼。
「幫別人寄信。」葉安安輕淡說著。
葉媚媚以兩隻手指拈起一張信封看著。
「照我看,說是在拆別人的信件還比較恰當。」
「等會就去寄了。」
「怎麼?幫揚洋跑腿嗎?妳這個大姊千年難得的姊弟之情發揮在這種地方?不過……隨便拆人家的信不好吧?」信封上頭的公司行號正是天空信息,雖然內容物隻是再普通不過的廣告單,但這行為嚴格說來已經違法了。
「我隻拆幾封而已。」她才拆五封就找到了不該存在的文件,如果被控告的話,法官應該不會把她判太重吧?
「為什麼拆?」
「好奇。」簡單來說,就是這麼一回事沒錯。
「好奇什麼?」葉家姑姑頭湊過去,看著侄女手上那份文件。光是看到標頭,她臉色就無比凝重起來。「這是投標單!妳從這些信件裏麵拿出來的?」
「嗯。」
「妳不會是在告訴我,我們家揚洋真的變壞了,他居然在那間公司當起商業間諜,是這樣嗎?」她一直以為美心天天打電話來跟她哭訴揚洋變壞了,隻是她們兩個姊妹淘聊天的開場白而已,從來就不以為意,想說以揚洋那個傻不楞登的性格,說他要變得多壞也是有限的,沒想到……「安安,妳的冷靜總該有個限度吧?這種天大的事,妳為什麼還是一副漠不關心的表情?妳好歹是人家的姊姊吧?揚洋變壞了耶!我的天!」
震驚轉生氣,葉媚媚就是見不得侄女表現得如此冷情。
「姑姑,妳誤會了。」
「我誤會了?揚洋沒有變壞?」
「嗯。」
「可是這些信不是揚洋拿出來寄的嗎?難道這是一份作廢的投標單?可也不對,這種文件就算作廢,也是馬上丟碎紙機絞碎才對,不該會外流。」
「我想這份是非常機密的文件,被有心人拷貝出來了。揚洋沒有參與其中,他還是個小孩子,也不是那塊作奸犯科的料,妳想太多了。」
「但妳說妳幫揚洋去寄信……啊,意思是有人讓不知情的揚洋代他把這封信寄出去?好在日後公司查商業間諜時,可以擺脫嫌疑!可是,妳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葉安安聳聳肩:「意外聽到的,隻是沒想到他是揚洋公司的人。」
「還好妳把信攔截下來了。要知道,妳路爺爺是我們家多年的至交,曾幫過我們家好多忙,現在又幫我們收留揚洋,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坐視他孫子開的公司出事。來,我們趕快打電話跟他們說!」說完馬上拿起電話要打。
葉安安沒理她,拿著文件起身走到複印機邊,將那份文件複製。
「妳在做什麼?」
「我改了一下金額。」
「妳改金額做什麼?」
「妳忘了我等一下要幫揚洋寄信?」
「還寄什麼?!都什麼時候了,妳還管這個雞毛蒜……」罵到一半,突然頓住,葉媚媚跑到她身邊:「妳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看一下。」
葉安安指著文件上的金額欄,原本的數字已經以立可白塗掉,並填上新的數宇,那數字讓葉媚媚的眼珠子差點瞪凸出來——
「妳填的……好像比原先的數字多兩倍是吧?」
「事實上是兩倍半。」
「如果拿到文件的人真的以這個價格去競標的話,他會標到,但也一定會賠死!妳也寫得太離譜了!我不相信有人會笨到采用這個數字!」
「不采用正好。」
「為什麼說正好?」
「讓商業間諜與買方的合作關係破裂。」
「這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妳直接跟他們公司舉發不是省事很多?」
「對揚洋不好。」她不想讓弟弟卷入這件事情裏。
「可是妳改了文件,揚洋就一定會被扯進去了呀!」
「不可能。這份文件隻會讓那個間諜與買方誤以為天空信息用了反間計,改了標單,倒打他們一耙,且早就知道公司出間諜。」
「所以妳的意思是,我們不出麵,就當作沒這回事?也不要去警告路德言這件事?」
「妳想出麵,我沒意見。」隨便呀。
葉媚媚很仔細地想了一下,決定不要出麵妥當一些。
「妳的想法比較對,躲在暗處整人比站出去聰明太多,雖然說有機會的話還是要提點一下路德言比較好,不過這可以緩一緩,看情況了。這小子小時候看他一臉聰明相,想來長大應該沒有笨太多,何況這種代銷權的競標,都不是太巨大的金額,每月也有好幾次,他總會發現的。若是完全沒有發現,那就表示他遲鈍到已經不適合在這商場上混了。」說完自己見解後,用力點頭:「好,不管他。妳去處理就好,處理完後,就當沒這回事。靜觀其變吧!」
葉安安已經重新把信封好,完全看不出拆過的痕跡。說道:
「我去寄信。」
「喔,好……」應允,但突然想到別的,所以很快叫住她:「安安,我還是覺得妳待在出納組真的是太大材小用了。妳要不要考慮去別的部門待待看?」
葉安安回頭看著姑姑,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隻問道:
「妳中午想吃什麼?我順便買回來。」
「咖哩豬排飯。」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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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放歌是個很忙的人,他不是一個工作狂,老實說,一天二十四個小時,花在睡覺的時間恐怕還比工作多一點。
今年二十七歲的他,在三年前服完兵役時,曾經以高分考進入人都想進去,卻非常難以錄取的「長富集團」裏。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下,他卻做不到十個月就帶著一筆可觀的薪水以及掉了十二公斤、風吹就會跑的破身體,爬離那間工作狂集中營。
金錢名利成就感等等的,當然人人都幻想要得到,不過若要教他拿命去拚,那就算了。他不是沒試過,但一想到現在賺那麼多錢也不過是在預籌日後的醫藥費後,馬上決定,立即離開那個可能可以讓他日後成為頂尖專業經理人的位置。
他很忙,但不是在忙工作,大多時候他都在忙一些說起來其實很雞毛蒜皮的家務事。
他有兩個常常對他奪命連環call的妹妹;有一個老是打電話來罵他不肖子以打發無聊順便預防老年癡呆症上身的父親;然後,再加上一個老找他解決問題的後媽……光這樣,他的手機便常常處在占線中或沒電中,別說還有其他閑雜人等不時拋來的請托了。更厲害的是,就算他的生活已經是這麼的忙了,卻還是交友滿天下,永遠一副輕鬆自在的悠閑樣。
「任大哥,你的電話。好像是你大妹打來的,要不要我告訴她你不在?」葉小弟知道最近任大哥在忙一件很重要的公事,才會正常上下班,都沒遲到早退,於是幫他過濾那些永遠在響的電話時,連親人也給算上一份了。
任放歌打了個手勢要他把電話轉接過來他這邊。
「喂,百佳,什麼事?妳想去巴黎玩?那就去呀……什麼?錢不夠?那就賺唄……要我幫妳找一份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工作?沒問題,妳就拿隻破碗坐在我們家附近的菜市場裏,什麼事也不用做,錢就會滾滾而來……不要當乞丐?別不好意思嘛,妳都能跟我開口要錢了,對別人又有什麼難的?別撒嬌,我當然知道妳也是有骨氣的,這樣吧,妳手上現有的錢拿去峇裏島玩一趟豪華的沒問題,就去吧,我會記得幫妳投保意外險的……」
葉小弟崇拜地看著任大哥很快解決掉家人無理的要求,趁他掛上電話,還沒投入工作中時,趕緊抽空問了:
「任大哥,我看你有時候會幫她們付錢,有時候卻拒絕,好像沒有一定的標準耶,你是不是很生氣她們愛亂花錢?」
「生氣?你看過我生氣嗎?」
「沒有。」
「所以我沒有生氣。」
「是這樣哦?任何情況你都不會生氣嗎?我覺得任大哥你的脾氣好好,不管別人跟你要求什麼,好像都沒有看過你拒絕,就算別人的要求不合理,你也不會罵人,難怪每天找你的電話那麼多。」
「你這是在羨慕嗎?」
「不是啦……我隻是覺得有你這樣的大哥真好,什麼事都不必煩惱了。」
任放歌看到這名小弟又陷入多愁善感的情境裏不可自拔,連電話響了也不知道,隻好自己接電話了——
「天空信息您好,找任先生嗎?不好意思,任先生不在位置上,請你留話,我請他回電給您……」
葉小弟瞪大眼,看著任大哥睜著眼睛說瞎話,還說得好溜的樣子,看得他下巴都垂到地上去了也不自知。
「眼睛瞪得那麼大,不怕掉出來嗎?」任放歌掛上電話後對他說著。
「你跟客戶說你不在位置上?」
他站起來。「我現在是沒在位置上沒錯。」泡杯茶去。
「要喝茶嗎?我來我來!」有事小弟服其勞,怎麼可以讓任大哥自己動手。
任放歌雖然不享受有人隨伺的情況,但既然葉小弟把幫他跑腿倒茶當成很光榮快樂的一件事,他也就不好硬把別人的樂趣奪走。靠坐在辦公桌緣,由著葉小弟走來走去,他拿起剛才一直在翻看的文件繼續看著。
「任大哥,茶好了。」
「謝謝。」他應了聲。
「任大哥……」
「嗯?」沒抬頭。
「我、我聽說……聽說……你那兩個妹妹隻是你的繼妹,沒有血緣關係的對不對?」
是這樣沒錯,但這小子是打哪兒「聽說」來的?
「嗯哼。」他抬頭看葉小弟。
「那……那……你會不會很討厭她們,很希望她們不要存在,覺得她們搶了你的家人,害你必須離家出走、搬到外麵去住,變成一個外人?」
「不會。」文件沒有放下,回答得也很簡要。
「真好……」葉小弟歎氣,好羨慕地說著,然後拖著腳步回到他的位置上,此時又有好幾通電話進來,他一律說著「任主任不在位置上,請留話」這個台詞,知道今天任大哥沒空接所有外來電話,因為要忙公事。
直到一個小時後,他們兩個人都稍稍得閑了,葉小弟又泡來第二杯茶,並附上一盤茶點當下午茶,才又道:
「任大哥,你都沒問過我為什麼我沒有去讀高中,你不好奇嗎?」雖然他很討厭別人的好奇心,可是任大哥不一樣,如果他問的話,他就會說的。
「很好奇。」其實一點也不,不過他沒有傷人家心的習慣,隻是隨口應著。
「我……我是因為……也想早點經濟獨立,好搬出家裏。我很怕回家,我覺得壓力好大。」
「什麼壓力?」
真好!他果然沒有崇拜錯人,任大哥真的很關心他呢,就算兩人非親非故的,任大哥還是不吝惜伸出關懷的手來包容他,真好真好,他好想要有這種大哥喔!實在太感動了,所以那些放在心底很久的話就像黃河潰堤般,一骨腦兒地嘩啦啦啦地說出來了:
「任大哥我跟你說,我媽媽是我爸的第二任太太,當年好像是因為我媽的關係,所以我爸才跟第一任太太離婚,而且離婚沒多久,他的第一任太太就生病過世了,一定是悲傷過度的關係。所以,我常常覺得很難過,覺得自己不應該存在,因為我的關係,我大姊很早就離開家裏到外麵去了,我覺得很對不起她,也很怕她……」
「她對你不好?」任放歌多少從老板那裏聽到一些葉小弟的事,感覺他是出生在一個挺幸福的家庭,怎麼從當事人口中說出來的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無所謂好不好啦,因為我跟她沒機會相處過,大姊不像二姊,我家二姊是個很會擔心人的人,不過也因為她很迷糊的關係,相處起來很容易。我大姊就是那種很冷淡很冷淡的人,天塌下來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那一種。她好冷漠的,對什麼事都冷眼看待,從小我就好怕她,但我覺得她會這麼冷漠,一定是從來沒有感受到家庭溫暖的關係,我感到好愧疚!」葉小弟說著說著,眼眶都濕了。
「所以你才會這麼早就想出來自力更生?想要把家庭溫暖還給你大姐?」
「對!」好堅強地眨掉眼眶裏的水意,雖然人小,但是誌氣高昂,就算出來討生活備感艱辛,也要勇敢地撐下去;就算被家人誤會,也沒有關係。
「你大姊對你的休學有什麼看法?她知道你的心意嗎?」看不出來葉小弟出身自一個問題很多的家庭,畢竟他看起來太……嗯,太天真單純,跟他見過的早熟少年完全不一樣。
「我大姊……她不知道。我不敢跟她說,可是她知道我休學了,我有跟她報告過這件事,她沒有反對,後來也知道我在這邊工作,上星期她有來我們公司樓下,我嚇了好大一跳!」
任放歌看著他的表情,很好奇地問:
「你對你大姊的感覺是什麼?怕她是因為討厭,還是陌生?」
「我沒有討厭她!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相處,我媽媽也一樣,對我大姊有很深的無力感,加上她又那麼冷漠,我們都不敢接近她。大概隻有二姊才能被大姊無條件的接納吧,因為她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姊妹。」說著,感慨很深:「如果我能像任大哥一樣就好了,我就會知道怎麼處理家裏的問題,讓大家很和平地生活在一起;有時就算說句重話、開一些玩笑都不會出問題。」
「也就是說……你們家的問題是在你大姊。你們每個人都想討好她,卻不得其法,最後變成無解的僵局,你母親這後母角色扮得很吃力,而你這個弟弟也長抱愧疚之心,老想要做出一些彌補嘍?」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對的!」
「你大姊領情嗎?」
「她才不在乎任何人咧。沒關係,我們隻要對得起自己良心就好。」低頭歎氣。
「不在乎?可是她上星期來看過你不是嗎?」
「她說她隻是路過。我想也是,她什麼話也沒說,更沒勸我回學校,看到我染頭發、穿嘻哈裝都沒說一句話,要是我爸回國看到的話,沒打斷我的腿才怪呢。所以說,大姊一點也沒把我們這些家人看在眼裏的……」葉家少年蹲到牆角沉浸在自己的煩惱裏,心中愁腸百結,非常需要人家安慰的樣子。
這實在不關他的事,任放歌在心底對自己說著。事情其實也沒有小子想的那麼嚴重,照他聽來,小子的大姊在家中不合群也不算是什麼天理不容的親情倫理大悲劇,沒必要這麼悲傷OK?
可是……少年的煩惱不可等閑視之,就算再小的事情,一個想不開也是會做出傻事的,所以,任放歌隻好伸出手,拍了拍小朋友的金紅色火焰頭,無言地表示安慰。
「任……大哥……」好感動,聲音都哽咽了。
拍著拍著,突然發現這小朋友今天的打扮很不同,忍不住問了——
「當小弟的薪水不多,你很缺錢對吧?」
缺錢?不會呀!媽媽每天都會給他一百塊零用錢,他不缺錢的。任大哥沒看到他今天還穿新衣服來上班嗎?
「我沒有缺錢呀。」
「你穿這樣不是因為下班後還要去餐廳打工當服務生?」
他哪有穿得像個服務生?他這套西裝很貴的耶,在大賣場一共花了快二千塊錢耶!任大哥不覺得他穿這樣很帥、很菁英嗎?他今天早上穿好之後就一直舍不得離開更衣室,因為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帥說,簡直就是小一號的任放歌嘛!
「才沒有!我穿這樣是因為從今天起上班就要有上班的樣子,不會再亂穿衣服了。我是你的助理,不可以給你丟臉。」他這麼為任大哥著想,怎麼任大哥也不稍微感動一下下?
雖然很無言,但想到少年習慣性的煩惱,他隻好仍是抱持著正麵的看法對他加以鼓勵。
「很好,很好,你很懂事,我很感動。」
「任大哥,還是你對我最好了!」嗚……好感動。滿腔心血有人領會的感覺真好!他一定不會辜負任大哥對他的期許的。
任放歌笑了笑。已經太習慣被別人依靠,如今又靠來一個迷惘的輟學少年,也沒差。
不過……欸,那個,他還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葉小弟的感動可不可以到此為止就好?他現在不是太有空。
顯然葉小弟還有很多的心事想要說,就這樣,整個下午就聽他不時地說著家裏的事情,一直說一直說的,連家裏兩個新成員最近開始長牙的話題也不放過。
幸而任放歌功力高深,聽而不聞之餘還能煞有其事地應著,不讓人覺得被虛應,在哼哼嗯嗯中,一天也就這麼過完了。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05:43
第三章
是她!
任放歌一眼就認出那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子。
有多久了?應該快一個月了吧?而他居然還沒有忘記她!
那時在百貨公司門外的初遇,隻覺得她反應非常有趣,與她冷若冰霜的外表完全不搭,那時很想認識她,也有過短暫的交談……雖然被當成神經病看待,但也算是有過交集了。但這交集不足以展延成相識的第一步,所以他最終隻能以陌生人的關係退場。淡淡的遺憾在心裏擺蕩了許久,想說也許跟她就是萍水相逢的緣份而已。就在幾乎忘掉她時,居然又與她不期而遇,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緣份?!
任放歌心裏波動著些許雀躍,沒想到會在超市裏遇見她,想也沒想的,便往她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她不是個容易親近的人,一般人不管接近她幾次,都會覺得被她的反應凍傷。不過,他不是一般人,還有,他非常想認識她。
走到她身邊時,發現她正專注地不知道在看什麼,讓他忍不住也跟著看將過去……咦,那個站在置物櫃邊的人好麵熟,是不是他公司裏的人?對,應該是,是業務部的同事沒錯,這個同事表現向來不顯眼,跟他也沒太大互動,所以非常不熟,多虧他有良好的記憶力,不然還真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她跟那個同事認識嗎?兩人是什麼關係?
「嗨。」捺下好奇心,他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打招呼。
葉安安心裏感到一突,轉頭看著這個她並不認識的陌生人。想問他是誰的,但是發現那個置物櫃邊的男人正往她這邊看過來,她下意識地說著:「走。」然後率先走進賣場裏。
很快走掉的她沒看到那男人明顯的錯愕且驚駭的表情,但任放歌看到了。
那人……為什麼會有那種表情?是因為看到她,還是他?在怕些什麼?
任放歌雙手往褲袋裏一插,定定地看著那人一眼,故意回以淺淡且深思的笑;看到那人故作鎮定地也回以一笑後,他才轉身跟上葉安安的腳步。
這是怎麼一回事?那個人在怕些什麼?好像……怕他比較多的樣子,以兩人雖在同一間公司服務,卻不曾有過什麼互動的情況來說,那人的反應完全不合理。
「妳認識那個人?」跟上葉安安的步伐後,他開口就是一副老朋友的語氣。
「不認識。」她回道。順手拿起一包胚芽餅幹放進推車裏。
「可是我發現妳看他看了好久。」她的一臉漠然是否表示著她對那人沒有男女之情上的興趣?
「你好像也看了我很久。」而她也不認識他不是嗎?
「可是我認得妳。」這是不同的。
「是這樣嗎?」沒印象。也許真見過也不一定,她記憶力不是太好。「我跟你是同事嗎?」
「不是。」會這樣問,可以想見這位小姐很少把一些閑雜人放在心上。
「那?」
「上次在路上見過,我們有過短暫的交談。」也不打啞謎,他就直說了,並報出自己的名字:「我叫任放歌,二十七歲。」
她看了他一眼,沒理會他伸過來的手。「所以你不算真的認識我。」
「現在認識了。」他提醒她:「妳還沒自我介紹。」
「需要嗎?」停下采購的動作,不明白他怎麼還黏在她身邊,一般陌生人間的寒暄到這裏就該結束了不是?
「當然有需要。」
「你是推銷員?」會對陌生人如此鍥而不舍的應該隻有業推銷員了。
「不是。」他始終跟在她身邊,對她的冷淡視而不見。「妳還沒告訴我妳的名字。」
「葉安安。」
問到了!任放歌露出俊朗的笑容,再度伸出手,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就拉過她的右手握著。
「安安妳好,很高興認識妳。相逢就是有緣,等一下讓我送妳回家吧!」
「不用了。」
「當然要。我們正好可以好好談一談剛才那件事。」
哪件事?
「剛才妳所看的那個人,我挺熟的。如果妳好奇的話,我們可以聊聊他,妳看如何?」
這麼巧?葉安安心中暗自警戒。
「我不認識他。」
任放歌揚了下眉,很快跟著點頭,非常沒立場地說著:
「事實上我跟他也不太熱,隻是同公司而已,連他叫什麼名字我到現在都還沒想起來。」
這人講話真真假假的不太正經,一直纏著她是什麼目的?
沒再理會他,徑自推著購物車往收銀台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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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葉安安的人,都會說她非常冷感,不知道該如何跟她相處。
沒有人可以在她那張情緒起伏不明顯的臉上看出她在想什麼,加上她從不在人群裏突顯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她若不是被周遭的人徹底忽略,就是被人家敬而遠之。總而言之,她是一個沒什麼人緣的人。
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中,也不能說沒試圖交過朋友,若有人向她伸來友誼之手,她不會拒絕;不過每一段友情若不是無疾,而終就是自然而然的冷卻,極少聯絡,演變到後來,她的朋友都隻是泛泛之交,有時路上遇見了也認不出來。為什麼會是這樣,她自己也搞不太懂。也許,友情本來就是這樣吧。
獨來獨往是她習慣的生活方式,覺得一直這樣過下去也不錯。自己一個人過日子,當然也有感到無聊的時候。不過這問題並不大,她很懂得如何排遣寂寞。
她的公寓除了家人之外,從來沒有朋友造訪過,大多時候這個三十坪的空間都沉浸在寂靜裏。不過最近情況有點失常,變得吵雜。
這個以她朋友自居的男人打從順利進入她屋子作客之後,完全不必她客套地說些什麼「請把這裏當自己家,不必客氣」之類的話,他已經自動自發地身體力行起來。
第一次來就幫她泡茶;第二次不請自來,還帶了來了水龍頭,幫她換掉壞的;然後,今天,他帶來兩人份的食物,一副來這裏野餐的愜意樣。
她覺得事情到這個地步,有必要跟他好好談一下她身為屋主的看法,可是卻始終找不到恰當的時機切入他的忙碌中,因為打一進來,他的手機就響個不停。
她一邊等一邊吃他帶來的食物——挺好吃的,不趁熱吃,走味了多可惜。
他很忙,很難想象有人會忙成這樣,總是不斷地有朋友來找。是他太受歡迎,還是她的世界與別人真的不一樣?在認識他之前,她以為所謂友情隻不過是久久想到聯絡一次,然後就沒了,辦來手機常常隻是裝飾用,每個月繳給電信公司的隻有基本費,不會再多了,沒存在感得讓她常常忘了它的存在。
可是他不同,剛才才講完了老王,馬上又來一個小趙,現在又是大頭仔,不知道後頭還有多少人排隊等著與他通電話呢。
他有很多很多的朋友,這是她對任放歌這個人初步的了解。
好不容易,他的手機終於沒電、不可能再度響起聲音,他才愉快地收起電話,拿過筷子唏哩呼嚕地吃著他那一份。
葉安安還沒問他特地來她這兒有何指教呢,就見他老兄吃完了午餐,對她道:「好,我們走。」
好什麼?還有,哪來的我們?正常人聽到他這麼說,百分之九十九都會以不可思議的表情問出以上的問題,然後嚴詞拒絕,請他老兄自己走人。不過葉安安的反應一向異於正常人,所以她直覺地應道:
「去哪?」
「上次我們在超市見到的那個人,我請人查了一下,發現他有點問題,既然妳對他也有點好奇,就一同走吧。我們去約會,順便跟蹤他。」說得好生自然。
約會?跟蹤?
她想了一下,道:「可是我現在想睡午覺。」每天吃完午飯後,總要小睡一下,假日也不例外。
「嗯……既然如此,那妳睡,我等妳。」
「你不走嗎?」
「我不忙的。」拿過隨身帶來的手提電腦,他道:「趁這個時間,我可以打一些文件。」
「你不能一個人去嗎?」她不習慣讓人等。
「一個人去了還叫約會嗎?」他反問。
也是。她點點頭。打消了請他走人的念頭,決定進臥房睡覺去,讓他自己去打發時間。
她是個社交生活貧乏至極的人,但他不同,他是個交友滿天下的人,所以當他這麼自在地在別人家打混得如魚得水,這麼地把別人家當自己家待著,好像朋友間的往來就應該這樣一般,她也不好說些什麼了,因為她是真的不知道跟朋友相處的正確方式。雖然有點奇怪,不過,也許他這樣厚臉皮才是正確的,那就這樣吧。
不理他,轉身走向臥房,反倒是任放歌忍不住叫住她——
「安安。」
才認識沒多久的人,怎麼可以把別人的名字叫得這麼順?真是了不起的特異功能,她心裏好生佩服。停住步伐,看他。
「讓不知底細的人入侵妳的生活,妳完全不感到困擾嗎?」對他這麼隨便當然很OK啦,可是他不得不擔心起要是每個阿貓阿狗都能隨意來去,那多危險。單身女子獨居在外,要警覺點哪!
這安安是神經太大條,還是對他太放心?
「你,任放歌,二十七歲,天空信息的機要主任。」瞧,她是知道他的底細的。
「那是我對妳說的數據,但我也有可能是騙妳的吧?」
「你為什麼要騙我?」她有值得他騙的地方嗎?
「或許我想對妳騙財騙色,所以造一個假身分,而妳就這麼放心地在有陌生人待在妳屋子的情況下說妳要去睡覺?!」
他幹嘛臉色這麼凝重?好像一個被騙財騙色的人正在現身說法、痛陳斑斑血淚史。
「我會鎖門。」
「鎖門?」他走到她的房門前,雙手扭了幾扭,那副看起來堅固耐用的喇叭鎖就滑落在他手指間,讓他拋著玩了。「在這種情況下,妳如何阻止一個色狼的侵犯?」
其實還是可以,但葉安安沒有說,她隻是看著他,唇角有著微微的笑意。好淡,但足以讓她整張冷然的冰臉霎時發光,顯得十分美麗,教他一時不察看呆了過去。
葉安安不太了解他突然發傻的原因,但心底卻穩約泛起一抹難以言喻的喜意。沒有男人這樣看過她,這麼直楞楞的眼光,怎麼會出現在他這種表情靈活的人臉上?他知道自己現在是這種表情嗎7
就算對他還稱不上了解,葉安安卻是知道對他這種長袖善舞的人來說,「張口結舌」這四個字肯定不在他的字典裏,那麼,他為什麼會看著她看到失神?就為了她笑?想及此,那笑不由自主地擴大了。
「嘿!妳笑了!」
「很稀奇?」
「就跟極光一樣稀奇。」可不是,冰冰冷冷的外貌,溫度可比南北兩極,若是難得的一笑,簡直像北極光一樣罕見且美麗。
「你一定很不怕冷。」她知道別人怎麼看她,一律說她冰冷難以親近,連家人都常為了她的冷淡而抱怨。雖然並不真切了解自身的性情,但也無意為這樣的評語做出改善,由他們去。
「這位小姐,妳的笑容很美,反應也很優,不過,話題帶開一下下就好了,接下來回到我們剛才在討論的正題上。」他正經地頓了頓,見她同意地點頭後才道:「請妳告訴我,如果今天我是色狼,而妳的門鎖又這麼不堪一擊的情況下,妳要怎麼保護好妳自己?」
她無言看著他。
「沒話說了吧?所以說……」
她拿出門後麵的木製球棒給他看。他聲音頓住。
「……光是這樣是不夠的……」
她點頭,又更往裏麵走了一點,拿出梳妝台下方的水果刀。
他的聲音又消了去。
「……很好,有警覺心非常之好。可是,有刀也不一定敵得過歹徒,力氣上麵,男人總是……」
這次讓他閉嘴的是她從枕頭後方拿出來的……超強電流之電擊棒。就算是再大尾的歹徒來襲,也隻有被電成「焦啊巴」的下場。
「……嗯,還有嗎?」他聲音澀澀地問。
她點頭。
任放歌的嘴巴張了張,想說些什麼的,可是最後卻選擇閉嘴,徹底在這件事上閉嘴。
不說了?還有其他的哦。她揚眉,無言地鼓勵他。
他很堅定地搖頭,拒絕她的鼓動。
可是她還有沒展示完的耶,真的不問了喔?這麼快就結束話題,讓她好不適應。所以問:
「為什麼不再問了?」
「我怕妳接下來拿出來現給我看的,是根本不該出現在善良老百姓家裏的東西。」
「例如?」她微笑。
他眼睛在她的香閨內亂掃,一副很謹慎、很小心的「卒仔」模樣問:
「妳的床底下沒有私藏火箭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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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放歌是一個非常隨性的人,他從來也無意要當那種交友滿天下的人,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地,他的朋友就是很多,就算今天在路上偶遇到一個路人甲,隻要他有心要哈啦,通常都能跟陌生人哈啦得立時稱兄道弟起來,隻差沒曉黃紙義桔金半了。
隨和,是他給自己的注解。
對於自己這種個性,沒有所謂的喜歡不喜歡,人生到目前為止沒有因為他為人太好相處而遇到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事,過得還算順遂。
再者,人家說一皮天下無難事,他個人也相當認同,臉皮不厚一點,今天他就不可能會跟葉安安相識,更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就與她混熟,當別人還把她當冰山誤會著時,他已經看清她不是冰山,她根本就是介於「神經很大條」、「凡事無所謂」、「總之就是懶」這三種個性之間的一枚奇葩。
就他目前所了解的,葉安安的思考邏輯並不複雜,大多時候直來直往的,沒有太多情緒化的東西摻雜在裏麵,可是有些她不想說的事,怎麼套也不會有用的。像現在——
「妳為什麼對林鑫文好奇?」這些日子以來,隻要時機可以,他都會約她出來跟蹤那個形跡鬼祟的同事當作約會;而隻要她沒事,通常都不會拒絕,好像跟蹤別人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一樣。
好奇還需要理由嗎?她咬下一口可麗餅,看著不遠處正在講電話的男人。
「小姐,妳知道我這句話問過妳多少次了嗎?」
她聞言,倒真的算起來了。目前為止,他們共追蹤過這個叫林鑫文的人四次,每次他都會佯裝不經意地開口對她問。
「四次。」她說出正確答案。
「妳還真的有在算。」敗給她。「反正妳就是不信任我就對了,所以這個問題妳才不回答。」
她居然還有膽點頭。
「這位小姐,妳就不會說些好聽的客套話來敷衍一下嗎?」
「你聽了不會更高興。」何必?
「我不該對妳有這方麵的期待的,我的錯。」他低頭自省。
她看他一眼,不搭腔,眼底隱隱泛著笑意。
任放歌很快振作起來,指著不遠處的那個被跟蹤者說道:
「這個人,目前被列為公司間諜嫌疑犯第一名,我得感謝妳的幫忙。」
「不客氣。」雖然不覺得自己幫到他什麼,可是他既然這麼想道謝,她就收下了。
「我知道妳是揚洋口中那個冰山大姊,可是不明白妳跟林鑫文有什麼過節,妳真的什麼都不願透露嗎?」
「我知道的沒有你多。」這個商業間諜的姓名還是他跟她說的,不是嗎?
「對,可是妳那些少少的『知道』裏麵,有一部份是我所不知道的,妳不願意跟我交流一下嗎?」
不願意。她的眼神是這麼說的。
「妳擔心會牽連到揚洋?」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
「不是。」
「那沒道理妳對這件事這麼有興趣。」任放歌還是一副閑聊的表情,並不因為始終套不出話而氣餒。
「我沒有興趣。」她老實說著。
「那妳幹嘛一直跟我出來跟蹤他?」
「你約我不是?」他有失憶症嗎?她奇怪地看他。
任放歌一怔!她的想法隻是這樣嗎?因為他約她?
一股要往上冒的喜悅突然被一抹不確定的情緒打斷,他忍不住問:
「讓我先搞清楚一件事——安安,是不是隻要有人約妳,妳都會出來?」
「不知道。」
「為什麼會不知道?」
「我的約會很少。」所以不常有拒絕或允諾人的時候。
她平淡的聲調裏可有一絲落寞?
「最後一個問題,妳跟我出來,是因為反正沒別的事忙,還是對我有那麼一絲絲的好感?」
「好奇吧。」隻是因為這樣吧。
「沒有一點點好感嗎?」他凝視她雙眼,想望進她深茶色的瞳仁深處一窺最真實的想法。
「好感……是什麼?」他的迫近,讓她心口微微一緊,不喜歡這種感覺,於是連回答都開始閃避,不若平常的直坦。
「好感就是……」
「他走了。」她突兀地打斷他的說明,指著林鑫文的背影提醒他。
任放歌捧場地跟著看過去,但也隻有不到一秒鍾的淡瞥,虛應事故而已,馬上又轉回來。學著她慣有的不說話,隻是與她對望。
無言,但兩個人在對望時,無言不可能太久,一定會有人敗陣下來,隻是沒料到先開口的人會是她——
「你的目的是他,不追嗎?」
「既然妳的興趣不在他,他對我已無用處。」
她看著他,不知道能說些什麼,雖然有滿肚子的好奇,卻一時問不出口。
手上抓著已經冷掉的可麗餅,他們之間隔著一張桌子,在這間坐了七成滿客人的餐廳裏凝望,沒有心靈相契的和諧,隻有陌生的心亂悄悄逼近。
任放歌,一個不久前還是陌生人的人。
任放歌,後來知道他是揚洋最崇拜的人。
任放歌,她對他的了解不多,一直也沒有太大的興趣去加以了解,他就跟其他人一樣,對她而言,泛泛的,今天是她的朋友、明天可能又不見去,在她習慣的人際關係裏,轉眼又成陌路人,很正常,波動不了她心中一點漣漪。
他對她,應該是這樣的存在。
可是此刻,她有些慌,因為他的眼光表示著他不滿足隻是被泛泛的看待。如果不想隻是朋友,那他想要什麼?
他想要什麼,她不可能不知道,當男人這麼凝望女人時,他隻渴盼著一件事——想要在她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她不可能不知道,若她不知道,就不會如此無措了。任放歌在她眼神即將逃開前,說了:
「安安,讓我當妳的男朋友好嗎?」
他這輩子第一次對女孩子說出這句話。
說了,就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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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便以她的男朋友自居了。
生活中多了一個叫「男朋友」的朋友,有什麼不同嗎?
沒有。至少這一個月來,她不覺得日子過得有什麼不同。
任放歌會在假日時到她的住處混時間,帶來一山零食、一堆VCD,一副要跟她約會的樣子,但結果都是她一個人吃、一個人看影片,而他老兄永遠都有接不完的電話,除非電池用盡,不然耳根是不會清靜片刻的。
在平常的時間,他不會學別人男友那樣殷勤地來個溫馨接送情,也不會沒事打電話說聲「好想妳」什麼的,他很忙。她對他沒有期待,縱使被他討去了「男朋友」的頭銜,她也不認為從此日子會過得不一樣。
她還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回家、一個人看著天空,不同的是,把假日空出來讓他來,也等來他。
她不喜歡改變,覺得一切維持現狀最好,不喜歡胸口有意料外的震動,那些來得不明不白卻又如此理直氣壯的心慌。
日子,還是一樣,但……
「嘿!妳是……葉安安!」突然,有人叫住她。
葉安安走了好幾步才頓住,人來人往的街上,那準確叫出她名宇的女子聲音無比陌生,讓她幾乎懷疑自己聽錯。
她回身,想看看是誰在叫她,不意卻先看到了對麵車道上,任放歌正從車子裏走出來,他正巧也看到了她,兩人都還沒能反應過來,事情就發生了——
葉安安隻覺得一陣香風往她懷裏襲來,差點沒撞翻了她,但更過份的還在後頭,她——被吻了!
在任放歌的麵前,她被一個陌生的女人吻住了唇。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06:38
第四章
「妳在做什麼?!」任放歌大喝。火速將兩人拉開。
「妳在做什麼?」葉安安問著。在雙唇得回自由後,聲音不因飽受驚嚇而高昂半分,也是在場唯一稱得上冷靜的人;以一個苦主來說,她的表現真是可圈可點。
「你在做什麼!」被粗魯拉開的嬌美女子不悅地大叫,可惜因為聲音太嬌太嗲,以至於一點威嚇力道也沒有。抬起戴滿鑽石戒指的纖纖玉手,指著任放歌問:「你是誰!」
「她是誰?」任放歌眼睛噴火,視線定在葉安安被輕薄去的芳唇上,誰也不搭理,隻問著葉安安。
「不認得。」葉安安老實回答。躲開他火熱的目光,看向那個唐突吻她的女人。
這一看,差點笑了出來,原來任放歌拉開那名女子之後,並沒有放開手,非常警戒地箝製住那個嬌滴滴的陌生美女,不讓美女有機會接近他們。
任放歌箝製得很輕鬆,因為美女個頭嬌小,身高頂多一五五,他一隻手堅定地壓在她肩脖穴道處,不必太用力就能輕易製住她,讓她就算四肢用力揮舞,也沒有任何機會可以接近葉安安,更別說想要再度輕薄了。
「你放開我,放開我!抓著我做什麼?小心我告死你!你放開呀!安安,妳快叫他放開我!」
不可饒恕!太不可饒恕了!在這麼美麗的偶遇情境裏,怎麼可以有殺風景的東西出現幹擾?康茱麗努力努力再努力,就是掙不開這個臭男人的抓製,想踹人,卻因為腿太短而踹不到,真是氣死她了!
「安安!妳說句話呀!」叫囂了好一會都沒能讓自己的情況得到改善,那個鐵爪男居然就隻盯著葉安安看,一瞬也不瞬的,仿佛忘了她的存在,卻還是把她抓得這麼牢,有沒有天理呀!所以她隻能向葉安安求救:「安安!妳不認得我了?我是康茱麗呀!妳讀『聖明女中』時,我們同班又同寢室,妳忘了別人沒關係,沒道理會忘了我呀!」
「為什麼不該忘了妳?」她的說法讓葉安安不由得好奇起來。雖然還沒想起她,不過聽聽也無妨。
「因為我們在畢業舞會上接吻過呀!我們的初吻,妳記得的,對不對?」
有這件事嗎?葉安安努力回想。
「妳忘了?畢業舞會當天,妳跟其他九個人都被推舉為有獎征答的獎品,隻要有人答對學生會長出的題目,就可以從妳們身上得到一件東西做報償,那時我答對了一個很難的題目,挑了妳當獎品,說要妳的初吻,妳說不可能,但是我就先下手為強了有沒有?妳不可能忘的!」
是這樣嗎?看著這張還是很陌生的臉,葉安安沒有辦法在她的指證曆曆下反駁。她說是就是吧,沒意見。
「什麼!安安,妳把初吻給了她?」任放歌不可思議地咬牙問。
「我沒有。」葉安安搖頭。
「當然有!你是誰?跟我家安安是什麼關係?為什麼用這種口氣說話?」康茱麗得意洋洋地說著。雖然現在被抓得牢牢的,可是她有自信光用一張嘴就可以氣死這個破壞她跟安安美麗重逢畫麵的壞人。
可惜她的存在感不太足夠,所以那對正在相視的男女沒有太理會她。
「她以前沒有吻過妳?」任放歌已經知道該怎麼正確地問葉安安話。不必拐彎抹角,想了解什麼,直接問就是了。她想回答的,會回得很坦白:不想回答的,就以沉默應付。
她不是聽不懂別人的七拐八彎,可是會懶得理會,真有事想問她,問的方式不必太藝術。
「當然有!我都說過幾遍了你還問,你耳聾喔?」不甘被冷落的康茱麗在一邊搶戲。
「如果她就是當年在畢業舞會上贏走我的人,那她應該有吻過我。」
「你看你看!我沒有亂說吧,我們真的有過最美麗的初吻!」
「不是初吻。」葉安安搖頭指正。
任放歌聽到這裏,突然再度揚起了一股不想繼續問下去的感覺。現在已經不再是安安跟這個全身金光閃閃的矮冬瓜當他的麵親吻的問題了,而是……
「當然是初吻!」
「不是,我的初吻在一年級時就給社團的社長要去了。」她記得的事不多,但初吻畢竟是難得的體驗,雖已忘了那個學姐的長相,倒是記得有過初吻經驗。
康茱麗當下瞠目結舌,再也說不出話。
果然這個話題不該繼續!「妳……為什麼……要跟妳學姐親吻?」任放歌覺得自己應該生氣,可是滿滿的無力感打擊得他一點氣也生不起來。
葉安安太過理所當然的口吻讓他想聲討什麼都顯得師出無名,他早就知道的,安安不是一般的女人,不過,他現在知道了,他其實也不是一般的男人,因為他現在想知道的隻是她對哪一種性別的人比較感興趣,而非氣跳跳地質問她為什麼要跟女人接吻。
「她問我好不好奇親吻的感覺、要不要試試看,我沒反對。」
「妳怎麼可以這樣!我一直以為那是我們的初吻!我們的定情之吻!安安!妳怎麼可以在我之前就把親吻給別人!」
沒有人管她在演哪一出,話題繼續下去——
「那,妳喜歡嗎?」
「沒什麼太大的感覺。」印象不深,所以不記得當初是什麼感覺。
「妳吻過男人嗎?」
「沒有。」還沒有男人對她做出這種要求。
「那妳好不好奇跟男人親吻的感覺?要不要試試看?」
任放歌的表情比司馬昭之心還明顯,葉安安非常警戒,直覺想逃,下意識要開口說不,可惜這個動作快速的男人已然急呼呼地迫近過來,沒讓她有任何遁逃機會。
「或許妳會比較喜歡!」
他說完,吻住她。
就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在他另一隻手還抓著一隻正在噴火的華麗女暴龍時,他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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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吻之後,葉安安的生活再度有了不同的改變。
變得……挺熱鬧。
除了本來就有的「假日追求者」任放歌之外,又有一個放話要跟她「重溫舊情」的高中同學康茱麗。多了一個追求者的情況是——她常常感到很吵。
現在,任放歌來找她時,除了電話響個不停之外,空檔時還能一心好幾用地逗得康茱麗蹦蹦跳;而她,一個被爭搶的肉骨頭,則靜靜地坐在一邊吃東西、看影片。
她習慣置身事外,淡淡的不經心,也不知該如何熱絡。對於這兩個與她截然不同的人,她其實有點佩服,他們甚至在還不認識時就可以很有話聊,而今為了一個他們共同想搶的人,可以鬥嘴的話題就更多子。
任放歌親吻過她,常來找她,在她沒反對的情況下,成為她的男朋友,可她到現在為止,還沒感覺到「朋友」與「男朋友」之間有什麼不同。她並沒有因為任放歌是她的男朋友而對他有更多的了解。
她對了解別人不在行,從來就不在行,以前不介意的,可是,不知何時,她漸漸地介意了。
這是親吻的後遺症嗎?她撫了撫唇角,忍不住想起他,又不願自己是這樣在意。她向來是什麼都不在意的,為何會因為一個男人出現而動搖?
今天是中秋節,放假一天。不想留在家裏,於是走了出來。
她不知道康茱麗會不會又買一大束昂貴的香花來敲她的門,然後準備一肚子的話來跟任放歌鬥嘴;她也不知道任放歌會不會在今天中秋節的放假日來到她的居處,買來一大堆東西喂她,然後接他一大堆電話。
她想,生活不該被任何事製約,在她其實並沒有跟任何人有約在先的情況下,更無需去習慣性的為誰等待,所以她出門來。
走在街上,人來人往,她看著櫥窗裏的展示,也看著被高樓大廈切割後,僅剩無多的那點零碎藍天。
「小姐,要買張刮刮卡嗎?」路邊坐著輪椅的老婆婆不帶希望地問著,畢竟眼前這位小姐看起來就是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樣。
「兩張。」她掏出兩百塊買了,卻隻是看著彩券,沒動作。後來在老婆婆的指導下,才知道要刮掉哪裏。
「小姐!妳這一張刮中了一千塊耶!」老婆婆驚呼,引來一些人注意。
她點點頭,把彩券還給老婆婆,又換了十張,零星的中了一百、兩百,她身邊不知何時圍了一群好奇的人,直到刮到沒得刮,老婆婆的生意也興隆起來了。
她繼續在街上閑晃,沒有目標,隻是不想回去,隻是覺得自己一個人應該比較習慣。
「姐姐,買口香糖嗎?一條十五塊錢。」一個瘦小的女生手上捧著一盒口香糖,肩膀上還斜背著一桶玫瑰花在賣。
「花呢?」
「花一朵二十五塊。」
葉安安看著滿頭大汗的小女生,掏出兩百塊給她,拿了兩條口香糖、三朵花,又開始走著。
百貨公司門口,有人在發送氣球,她這個路人也被強塞了一隻在手上。她停在一邊還在想著該怎麼處理這些東西時,突然一聲叫喚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任放歌!我沒看錯吧?你大少爺居然會站在這裏排隊買泡芙!」
不遠處,排成人龍的後半段,有兩名長相顯眼的男子,其中一個正在大呼小叫,而另一個,是任放歌。
他怎麼會在這裏?
「喂,你手來腳來的做什麼?」任放歌一手推開那個正在翻他紙袋的家夥。
「不會吧!焦糖瑪其朵兩杯……你不是向來隻喝黑咖啡嗎?什麼時候你開始受得了這種膩死人的味道了?還有這些芝麻球、洋蔥圈什麼碗糕的,是怎麼一回事?!你這輩子都沒喜歡過這些油炸品!你一定不是任放歌對不對?你一定是冒充他的外星人對不對?」
「我說對,你就會走人?」
「當然不可能,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你!你電話老打不通是怎麼一回事?」
「沒電。」眼見還要排好久,任放歌再度拿起手機撥出號碼。
「沒電?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麼!」
「發送訊號請同伴來接我回火星。」沒人接,她今天出去嗎?半小時前打過一次,也是沒人接。他該去哪裏找她?如果打給葉揚洋問她的行蹤,有沒有可能找得到?她也許回家了,嗯,好,等一會試試看。
「別扯了,快跟我說,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麼?看起來像是要去野餐,跟誰?不會是想買回去孝敬老爺子吧?他一定會很感動,我馬上打電話跟他老人家說——」
「我想你一定很不想知道你未來的老婆什麼時候可以回台灣吧?」
「我當然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五天後我人就會在中正機場第二航廈接到我美美的老婆了。」
「本來是這樣沒錯。」任放歌微微一笑。「可是昨天我表哥大老遠地從美國打電話來跟我閑聊,順帶提到了梅雅的工作效率,十分讚賞,有意思留她長駐美國總公司發揮所長,問我意見呢。」
「什麼!」男子大驚失色,一把揪住任放歌衣領:「那你小子怎麼說?」他知道這小子雖然不在母親的家族事業裏任事,可是卻很受表兄弟們的重視。
「我沒說,因為剛好講到沒電。可是如果今天我表哥又打來的話,你希望我怎麼說呢?」還是帥帥地微笑中。
男子很上道,趕緊放開任放歌的衣領,好殷勤地拍拍那不存在的的皺褶。
「哎呀,三八才這樣,我們是什麼交情,你不想給老太爺知道的事情,兄弟我怎麼會亂說呢?做兄弟就要有義氣,你去約會我一句話都不會說,你可以相信我的嘴巴就像YKK拉鏈一樣的可靠緊實。」
任放歌對他的上道感到很滿意。
「沒事就快回公司加班去吧。」
「耶?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在公司加班?」雖然他穿西裝打領帶的,也不代表是出門上班吧?
「你快結婚了,上次不是說你急著在下個月之前把工作先忙完,好放一個長長的蜜月假?」
「對喔,我一個月的長假還是你幫我請到的。還沒好好謝謝你。」男子笑了笑。「不過都那麼久了,你還會記得我要結婚的事;見過梅雅一次,就記住她的名字,還讓她能在工作上發揮所長,你好像老是在幫別人。有沒有什麼事是我們可以幫得上忙的呢?」
「你不知道我的誌願是當超人嗎?」任放歌又往前走了一步,這人龍消化的速度可真是慢。
「什麼意思?」
「超人是不需要幫忙的。」好臭屁地從鼻孔噴氣。
「真夠了你。」男子輕捶他肩膀一下,又聊了幾句,很快走掉了。
依然非常有耐心排隊的任放歌這時又在打電話了,不知道打給誰。葉安安這時才想起,其實任放歌很少主動打電話給什麼人,永遠都是別人打電話給他,通常都是問他事情或有什麼事央他幫忙,然後為著要幫某人的忙,所以才打電話出去聯絡什麼人,解決前一個人的情商。
那他現在是在找誰?在她來之前有誰打電話要他幫忙嗎?所以他一直在打電話?
時間不知不覺地走到十一點,快中午了,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覷,她白皙的麵容被曬出一層薄汗,她該走開的,要不也該找個蔭涼的地方躲避這毒辣的太陽。可是如果她離開這個位置,就看不清楚他了。
她相信他今天是準備到她那兒的。每次到她那兒,他總是買來不同的零食餐點給她嚐鮮,發現她對拿鐵、卡布其諾、焦糖瑪其朵這類的飲品挺有興趣,往後就隻買這幾種過來了。雖然,他其實比較喜歡喝烏龍茶。
她隻是不知道每次他到她那裏之前,都得花這麼多時間買東西。他雖然自稱是小公司裏的小小主任,可是她看得出來,他必定是出身於優渥的家庭,才會在言行舉止間有著一股雍容自得的氣派。她以為,買東西對他而言,隻是幾個指令的下達、或打電話訂一訂,輕易就可以完成的事。沒想過他必需在太陽下邊烤邊等,就像一般的升鬥小民。
「帥哥,你來幫女朋友買泡芙的對不對?好體貼喔。」就算處在人潮裏,英挺帥氣的任放歌仍是不容忽視的焦點。大家排隊排到無聊,相逢自是有緣,大家來個隨緣也不錯,幾個新潮美眉包夾在任放歌前後,壯膽搭訕。
任放歌隻是笑,低頭忙著打電話。
「好像還要等很久說,你要買幾個啊?」
「六個。」他隨口應。
「你一直在打電話,可是沒人接,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如果我是你女朋友的話,一定舍不得跟你吵架的,那種任性的女朋友,不要算了,跟我們去玩好不好?我們等一下要去看電影。」
「不用了,謝謝。」任放歌的電話打通,很快問著:「喂,揚洋嗎?你大姊有沒有回家?沒有?那……沒事,我現在人在外麵……不,你不用出來,我等會有別的事要忙,不能照顧你……好了,明天見。」收線。她不在家裏,去哪兒了?還是……被康茱麗那個搞不清楚自己性向的家夥給約出去了?
好,等一下若是再找不到安安,就打電話去問那個女人。
終——於,輪到他買泡芙了!任放歌直到站在泡芙店的騎樓下,才發現自己排了半小時下來,已然汗流浹背。
「先生,請問你要幾個?」
「給我八個。其中兩個另外裝。」
「帥哥,你剛才說要六個的,你忘了喔?」後頭的美眉提醒他。
任放歌點頭。「我知道。」付完錢,對她們點點頭,走開了。
他要去哪裏呢?葉安安跟在他身後,兩人隔著六、七步的距離,她看他好忙的又在打電話,應該……還是在找她吧?她微微笑了,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冒出這樣的壞心眼,不肯上前拍拍他,眼他說句「嗨,我在這裏」,就隻是看著他在大太陽下流汗,還一直地找她。
「哥哥,要買花嗎?送女朋友的玫瑰花。」半小時前被葉安安光顧過的那名瘦小女生正走過任放歌身邊,嘴裏雖然很認真地推銷香花,可是一雙渴望的大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隻看著任放歌手上那兩小袋泡芙。
「來,給妳。」任放歌將那兩個另外包裝的泡芙遞給小女生。
「啊!」小女生驚呆了。
「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別一直在太陽下曬。」在排隊時就注意到這賣花的孩子眼睛老定在泡芙店,可是一顆泡芙一百五的價錢,不是一個衣衫陳舊的孩子買得下手的,於是臨時起意,就買了。
「那……給你花……」小女生實在太想吃了,肚子好餓,完全抗拒不了。
「我的女朋友好像不太喜歡花,就不拿了,妳留著賣,不要讓我浪費掉了。」拍拍小女孩的頭,他要去開車了。
「大哥哥,那你喜不喜歡花呀?」小女生在他身後叫。
「喜歡。」
「那我送你呀!」小女生還跟著。
「不可以。」
「為什麼?」
「因為妳不是我的女朋友。」
「這樣喔……」小女生跟不上了,追得好喘,隻好停住。
然後,一抹纖影越過小女生,跟了上去。
「呀……」這不是剛才跟她買花和口香糖的冷麵姐姐嗎?
她好像一直在跟著那個大哥哥耶,好奇怪哦……更奇怪的是,她發現那個姐姐臉上在笑,笑得好好看,臉上已經沒有那種冷冰冰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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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去哪裏了?」
還沒打給康茱麗,那女人居然就先打來了,劈聲就質問他把安安帶到哪裏去了,害她一個人站在安安家樓下枯等,卻怎麼也等不到人。
基於嘔死情敵的立場,任放歌當然馬上就笑出來,以得意洋洋的聲音告訴電話那頭的噴火龍道:「沒錯!安安在我身邊,我們正在你儂我儂中,妳自己打發時間去吧!」成功氣壞了情敵,可是心情其實沒有好轉多少,因為他找不到她。
他一直以為安安是非常懶得出門的人,所以每到假日才會買一大堆東西到她那兒陪她耗時間,很少提議要去哪裏,有過幾次約會,但也隻能算是跟蹤。原先想弄清楚她怎麼會跟那名商業間諜有瓜葛的,但她不肯說、賴得說,問不出來之餘,他也就算了。
再者,當他查到林鑫文與一些地頭蛇頗有交情之後,行事也就變得更謹慎,他不希望安安被牽扯進這件事,不然一旦事情爆出來,誰知道林鑫文會做出什麼事?
他心裏明白,若真想完完全全保護安安,最好的方式就是跟她保持拒離,因為林鑫文那邊最近也在有所動作了,上次超市裏意外遇見到他,疑心生暗鬼的林鑫文早就把他當成公司派來查他底細的人,結果他自己露餡了,讓任放歌不必花費力氣去查其他員工,非常省事地直接鎖定他。
可能知道自己被鎖定了,這個林鑫文最近非常安份,沒有什麼動作,但從征信上的數據得知,這個人十分難纏,就算不能得到他想要的利益,他也會做出相當程度的破壞。他之前待過的公司幾乎都以倒閉收場,不由得讓人懷疑起他是一個職業商業間諜,長期從事這種工作,而不是一時被利益引誘衝昏頭而出賣公司機密的平常人。
如果真是他所猜的,那他應該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集團,分布在許多公司裏竊取機要文件販售,有一個穩當的管道加以輸送,而今沒有被注意到的原因是——他們隻蟄伏在中小企業,竊取機密的方式也非常小心,經手的案子也不太大,所不容易啟人疑竇。
對於這些猜測,他已經請人去查了。如果真要與林鑫文對上,他是一點也不介意,隻希望不會牽扯到安安身上——不知道這個希望會不會太奢侈了一點?
話說回來,安安現在人到底在哪裏?他實在不願多想,不過……她不會莫名其妙地跑去跟蹤林鑫文了吧?!
很有可能,如果她本來隻是出門買包土司,卻不小心看到林鑫文出現,那她……八成會跟上去!
「如果是那樣就糟了!」打電話找不到人,那他現在應該去哪裏?
將一堆食物放進汽車後座,他考慮要不要打電話給他的偵探朋友,問一下林鑫文現在人在哪邊晃?
十一點半了……
他看了下表,快中午了,熱呼呼的食物已經涼透、冰涼的甜點八成也已發餿,都來不及在最恰當的狀況下送給佳人品嚐。而自己被大太陽曬得有點焦慮,想著一直呆呆看著手機也不是辦法,好吧,就打吧!他直覺著今天恐怕無法在安安家裏找到她了。
電話打出去,他背靠著車子,抬頭想要看藍天,不意卻看到了七、八步外,那個正在靜靜望著他的熟悉身影……
任放歌一時仲怔。
「喂?哪位?喂喂喂——」
手機合上,結束通話。
「妳在這裏……」
前一秒還在茫茫人海中不可尋的人,此刻就亭立在眼前,他一時無法反應,難以置信。
「妳怎麼在這裏?」誰把她變來的?好心的仙女嗎?
葉安安輕淺一笑,走近他,把手上那三朵花拿到他眼前,輕道:
「送給你。」
任放歌頓了一下,沒有多想便接過。直到接過了,看她笑得更開,才覺得別有深意。
他接過的,似乎不隻是花而已,因為,沒見過她眼裏有那麼多的笑意,沒見過她冷淡不經心的瞳眸裏真真切切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他在她的眼裏,終於走進她的心裏。她把花送他,也把心門打開。
「我做了什麼好事嗎?」任放歌輕問。
她點頭。沒有多說的意思。
任放歌也不想多問,此刻,他隻想好好擷取住她唇邊那抹美麗的笑。輕拉過她的雙手,兩人的距離更近。
「如果我吻妳,妳不會再說出上次那樣的話了吧?」
「上次我說了什麼?」她不記得了。
「上次我吻妳,妳說跟妳之前的經驗沒什麼不同。」說完,覆住她帶笑的唇,烙印他的渴望。
打定主意在吻完她之後要問她是不是不同的,可是唇與唇交纏上之後,一切也就不重要了,當她響應他的吻時,還有什麼是重要的呢?
他找到她了,終於。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07:44
第五章
天空信息的老板一大早進公司時,就吩咐總機小姐如果看到任放歌進公司,就馬上請他進老板的辦公室,臉色之凝重,讓人不禁懷疑前一陣子大家私底下在傳的小道消息是不是真的。
這幾個月來,有一些投標案常以些微的差距被別家公司標走;也有一些談好的合作案被別家公司搶走,雖然還不至於影響到公司生計,但聽說老板暗自懷疑公司出了間諜,不然這種事怎會發生得如此頻繁?心存懷疑之下,好像有找人在調查。
如果真是公司重要機密被間諜外泄,那最有嫌疑的人莫過於那些參與決策的人了,所以最近企畫部、開發部的行事都非常低調,若有人問起什麼新案子,馬上閃得遠遠的,一個字也不會提。
天空信息的規模不太,員工上上下下加起來大約有三十幾個人,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也細分了許多部門。這間公司最大的當然就是老板兼總經理,總經理以下,有部門經理、秘書、主任、組長、專員等職稱。不過他們這裏比較不一樣的是,有一個因為不明的原因所以深受老板倚重的「任主任」。
因為深受倚重,所以雖然隻是主任卻身分超然,每一場重要的機密會議都必然有他列席,他的意見向來是老板的參考重心;他被默許遲到早退,他的直屬上司就是老板,他被賦與的權限比部門經理更多,幾乎可以說是這間公司的第二號人物了,但他卻一直就隻是個主任,沒升過。多麼吊詭的一件事不是?
這一兩年來,大家都在猜老板跟任主任是什麼關係?如果不是親戚的話,那就要猜測這任主任是什麼來頭了,居然可以讓嚴厲的大老板如此縱容他!可是不管他們怎麼猜,也不會有人熱心為他們提供正確解答的,唉……
不過,這種沒有解答的小八卦比之於這些日子來的草木皆兵,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從老板凝重的表情來看,這次問題肯定很大,才會一大早進來就急巴巴地找任主任,都忘了那任主任很少準時上班的,要找他,打手機還比較快。
中原標準時間,十點整。
在老板進門一個半小時之後,任主任終於來到。他的最忠實追隨者馬上衝到他麵前大聲報告著:
「任大哥!老板找你,已經等你很久了!你快去他辦公室!」
「喔,我知道了。」任放歌微微一笑,比之於全公司奇特的凝重氣氛,他的一派輕鬆實在很狀況外。
「快去呀!老板打了好幾通內線找你了耶!口氣很不好,你快點去!」葉家小弟看不過去偶像的慢吞吞動作,非常阿信地主動幫他把脫下來的外套接過來,順手更要拿過他的手提包,不過——
「小心點,裏麵有重要文件。」任放歌吩咐著。
老大難得嚴肅的口氣,讓葉小弟馬上立正站好,把公文包抱得緊緊的。
「我會小心!我馬上拿回你的辦公室,鎖進抽屜裏。」
任放歌拍拍他,推著他往前走,無視所有人正在偷覷,輕聲交代著:
「不必鎖進抽屜,這是馬上要呈交給老板的企畫案。等一下你幫我把裏頭的文件按照編號排好,訂在一個檔案夾裏,不要讓別人經手,做完後送到總經理那邊去,知道嗎?」
「是!是!我知道!」好像很重要的樣子,因為他從來沒見過瀟灑隨性的老大臉上出現這麼慎重的表情,可見這個企畫案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好!他葉揚洋一定會拚命來完成這個神聖的工作——把文件排好,送到老板那裏,不會讓任何閃失發生!
「快去吧。」將葉小弟推入自己的辦公室後,他才轉身往老板的辦公室走去。沒有理會身後揚起的竊竊私語,以及某些別有深意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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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老板,你的表情不太優呀。」
「少說廢話了。昨天林鑫文跟他的上司提出要離職的事,你有什麼看法?」
「很聰明的做法。」
「就這樣放過他?」已經確定這人是公司的間諜,但苦無確切證據可以舉發他,近來設了幾個陷阱想套住他,他卻非常機警的毫無動靜,不再有動作。
「你不會願意這樣便宜他的,老板,即使他對公司造成的傷害並不大。」
「不能以危害的程度大小來看待這件事。如果真是你猜想的那樣,他們是有組織的職業間諜,那麼今天就不是一個林鑫文的問題了。走了一個林鑫文,總會再來一個不知名的間諜,不是危害我們公司,也會危害別人,必須徹底拔除他們才行。」
任放歌點頭,沒有反對。老板最大嘍。
「這件事就是你一大早找我的原因?」
「當然不是,會先說這個隻是想讓你明白我不希望你因為他走人了,就懶得追索下去。」
任放歌笑了笑,沒有反駁。老實說,要不是這件事有可能牽扯到安安的話,他是不會管太多的,林鑫文跑到別的公司作亂,他基本上沒有太大的意見。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還有什麼事值得大老板您這麼急著找小的?」
「我接到一通電話,湯姆·狄克森打來的。」
那間跨國大企業?了解,請繼續。
「你很清楚我們好不容易爭取到他們的訂單,也即將在這個月二十五號正式簽約。」
「嗯哼,然後?」
「原本我們該在月中動身,到狄克森總部與他們簽約,但現在發生變量,我們有了一點麻煩。」
「這樣哦。」
「你反應可不可以熱絡一點7 」大老板卑微的懇求。
沒問題。「喔?是怎樣的麻煩呢?有沒有很嚴重?要不要緊?莫非是他們打算說話不算話不跟我們簽了?我們花了兩年所努力出來的成果被別人搶走了?是嗎?是嗎?是這樣嗎?天啊!這該怎麼辦才好哇!」
算了,對這家夥有所期待是他笨。老板反躬自省,決定振作起來,把要說的話說完——
「狄克森先生把合約交給了他的女兒,讓她代表狄克森前來台灣跟我們簽約,也就是說,我們月中不必去美國了。」完全不期待這小子的反應,老板馬上接著說:「狄克森小姐前陣子已經獨自來到台灣,帶著重要的合約以及……跟你相親的任務,可是卻在沒有多久後便與家族失去聯絡。昨天狄克森總裁的機要秘書特地來電,要求我們在最快的時間內幫他們找到狄克森小姐,如若沒有在簽約日之前找到她,那我們這份合約大概也就不保了。」
天空信息是一間很有潛力的中小型公司,從以前純粹的幫一些電子件廠商在各國找尋客戶、買主,一卡手提箱走遍全世界代為中介,到如今朝行銷整合方麵邁進,規畫出更遼闊的事業版圖,更投資了一些展望良好的電子廠。一直以來獲利都很可觀,但老板並不滿足於隻是中介上的豐厚抽傭,而日益激烈的同業競爭,讓利潤逐漸淡薄,這情況也不允許他苟安於現狀,何況老板是個很有雄心的開創者,從來就不是一個守成的角色,不然他大可不必出來創業,家裏的祖產在不揮霍的情況下,夠他花一輩子了。
兩年前老板開始去找電子廠談新產品代銷權,進行他整合行銷的第一步,但這並不順利,小工廠因獲利良好而壯大後,他們便不再需要天空信息替他們開發客戶,他們會成立國外業務部門取代之,所以很早以前老板便擬定了轉型的計劃,這兩年除了辛苦地爭取到很多新產品的代銷權外,也在國外各大公司間開發大客戶,層層打通關上去,其辛苦更是一言難盡。
好不容易,他們爭取到狄克森的青睞,狄克森先生相當欣賞這兩位出色的年輕人,而,在一個意外的情況下發現任放歌竟與美國華人界首富李家有親戚關係後,他開始動起腦筋——想要藉聯姻之便,與李家做生意上的結盟,好順利進軍中國大陸市場。
「你知道,這份采購合約有很多公司想要得到。而那些公司都大有來頭。」
「所以你決定找到狄克森小姐,然後自薦為她的相親對象?」任放歌好期待地問。
「當然不是。」老板的心情似乎好了那麼一點點,但也隻是好那麼一點而已,因為接下來他說出的訊息並不那麼讓人愉悅:「早上,我的電話不少,其中一通來自於令堂。」
任放歌收起笑,臉色一片疏離,又像是無聊得想起身走人了,問也不問,像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過老板還是善盡傳話責任道:
「她要你找到狄克森小姐,跟她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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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對我都不好奇嗎?」在葉安安沒有反對的情況下,康茱麗每天買一大堆零食來陪她上班,把小小的辦公室弄得更像喝茶聊天打混的地方。
「不好奇。」葉安安專心打文件。
「為什麼?我對妳的每一件事都很好奇耶。」康茱麗非常不滿。
「安安幹嘛好奇?反正妳什麼都會說。」葉媚媚在一邊說著。
也對,相較於葉安安冷冷淡淡不多話的個性,她康茱麗通常是嘴巴停不下來的一方。
「我活潑、安安沉靜,愛情是兩個半圓的互補,我們絕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康茱麗非常肯定地說著。
葉安安沒有意見,也沒搭理,還是在忙自己的工作。而一邊正在吃精致茶點的葉媚媚就很有嗑牙的意願,畢竟她平常能哈啦的人不多,每天麵對的不是少話的侄女,就是手帕交美心的唉聲歎氣,有時還真是悶煞她了。
「茱麗,妳一直說跟我家安安是一對,可是我家安安好像對同性戀的興趣不大,妳會不會太一廂情願了?」
「哪會,安安對人都是這樣的,她對那個任放歌也是冷冷淡淡的呀!那是不是可以說她其實對異性戀也沒興趣呢?」
「任放歌?」咦?這名字好熟,在哪裏聽過呢?這個疑惑暫且捺下,比較重要的是——「他在追安安嗎?」
「對呀,真是個不自量力的家夥!人家安安又沒怎麼理會他,他居然還當街強吻她,沒看過這樣壞的人!」康茱麗說到這個就忿忿不平,想要找人跟她一起唾棄任放歌豬哥的行為。
「安安!有人在追妳?這真是太好了!」葉媚媚隻差沒跳起來歡呼。「呀!妳遠在巴拿馬農耕隊的爸爸、妳遠在天國的媽媽、妳那個每天以哭哭啼啼為樂趣的後媽,聽到這個好消息一定會非常高興的!我們家安安有人追了耶!天啊,這真是太好了。」
「葉姑姑!這有什麼好高興的?人家我也在追安安呀,就沒見妳這麼興奮。」康茱麗抗議。
不理她,葉家姑姑圍在葉安安身邊,不讓她置身事外於工作中,迭聲問著:
「他長得怎樣?做什麼工作的?為什麼會想追妳?妳這張冷臉居然沒有嚇走他嗎?果真是當世奇男子呀,我一定要見見他,改天約出來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葉安安淡瞥姑姑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桌上那支向來是裝飾用的手機正好響起,她接起——
「喂?」
「安安,今天好嗎?」那頭,是任放歌帶笑的聲音。
「還不錯。」怎麼會這個時間打來?
「我想妳現在應該正在吃下午茶吧?」他當然知道自從打聽到安安的上班地點後,那個沒事忙的康茱麗根本是天天賴在人家公司開茶會,沒人趕得走她。
「是誰?是不是那個討人厭的任放歌?安安,不要理他,把電話掛掉啦!」不必葉安安回答,這些叫囂就是答案。
葉安安沉默了下,停下手邊的工作,隻問電話彼端的人一句:
「你現在人在哪裏?」
「我在車上,蹺班中。怎麼,妳也想共襄盛舉嗎?」
「有何不可?」
那頭像是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一時無語。
「來接我。」她接著這麼說,讓他無言得更徹底。
第一次,她主動說出要求,而不是以往那樣因著別人的要求,不置可否地被動。
「安安……」許久之後,任放歌終於有了響應,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然後道:「我四十分鍾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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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到山上去,尋了條人跡罕至的的小徑走,通向一片沒有開發的叢林,車子開到沒有路的盡頭,就下車。但這裏不是任放歌想停下的地方,他還要往上走。
「小心點,石階很滑,上麵青苔很多。」他一手牽住她,一手拿著一籃東西,裏頭大概是食物;肘彎上掛著厚呢大衣,想來是為了應變山上冷熱不定的氣溫。
打一上車,她就沒有問他要去哪裏,隨便他開車帶她去哪裏。兩人相處時,他向來是多話的那一個,上車後他自然善盡多話的義務,說說笑笑的,在她反應不甚熱烈的情況下,他停止說話,專心開車,讓音樂塞滿所有空間。
上車好一會兒後,手機聲卻一次沒也沒有響起,才發現他若不是沒帶手機就是沒有開機,應該不是沒電,隻是不想開機讓人找到。
她想,他今天的心情一定很不好,非常不好。
她沒有安慰人的經驗,也不自認口才有多好,更不是個解語花,她不知道此刻的他需不需要她的相陪,因為他並沒有開口,可是她還是來了,來到他身邊,一同當起蹺班的公司米蟲。
「這個地方是我當兵時發現的,以前做野地求生訓練時,在這附近待過一個月。分給我們幾包口糧、一壺水,然後丟下來,一星期裏隨我們自生自滅。」他步履穩健,每一步都踩穩了,才讓她跟著踩上來。
「有趣嗎?」她問。雖然已隨著他走好長一段路了。氣息卻不紊亂。
「當兵?稱不上有趣,妳好奇?」回頭看她一眼。
她搖頭。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還好,不必停下來。走到你想停下的地方再休息吧。」
他笑。「如果我想一直走,不打算停下來呢?」
「你走得出台灣?」有本事就走吧。
她的話總是讓他絕倒。
「我想,就算走到腿斷,我們今天也不可能走到出海口。」他故作正經地道。
「也是。所以我們會停在這山上的某處?」
「妳認為我要帶妳去看什麼?」
她搖頭。「我沒想過。」
「可能走到頂端,還是現在這樣的風景。」他擺了下手:「沒有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沒有流水鳥鳴,沒有百花競放,也沒有昂望天上人間的瞭望台,依然隻是幽深荒蕪的叢林,景色貧脊無奇得就跟現在一樣。」
「那又怎樣?」很重要嗎?
「又怎樣嗎?妳可能白花了力氣走這一條長路,卻一無所獲。」
他在笑,但笑意沒有進到他眼底。
「我並不期待走完它之後會得到什麼。」
「但是妳走得很累。」
「這種累,對身體健康上來說還不錯。」
任放歌頹然一歎,原本斂聚在眉梢那絲隱隱的戾氣也隨著這聲歎而消逝得無影無蹤。他看著她,眼底有什麼在湧動,但並不宣之於口,隻是看她,任心思起起伏伏地由動蕩直至平複,再無波瀾,如她眼底的平靜相同。
「為什麼出來?安安。我並沒有要求妳。」今天在打電話給她時,他車子已經開到山腳下,就要進深山裏去了。
他打算關機,卻在關機之前想到了她,這個他所有認得的人裏,唯一不會打電話給他的人,他的女朋友,也是唯一能讓他不由自主想撥出電話去找的人。
她很被動,因為從不主動,所以常被說成冷情無感,對別人毫不關心;而對他人傾來的關心,並不感激,顯得忍耐。
他想聽聽她的聲音,即使非常明白就算聽到了她的聲音,也對自己爛透的心情於事無補。可他還是打了,以他最擅長的輕快聲音,一副吊兒啷當的口氣,沒什麼營養話題,純粹為了無聊的哈啦……
然後,她要他來接她,不問他要帶她去哪裏。
他沒想到她會對他做出要求,沒想到會是在現在。
在他人生之中,從未真切感覺到求諸於外的需要,尤其當他脆弱時,他向來深信他隻需要自己。但……當她那麼說時,他才發現他渴盼有她在身邊。
不必理解,不必剖心相傾,就隻在他身邊就好了。
「安安……」他轉身,牢牢牽好她的手,又開步走了起來。「老實告訴妳,我從來沒有想過追求一個喜歡的女孩,成為她的男朋友後,生活從此會有什麼不同。」
原來他跟她有著相同的想法?葉安安看著他寬闊的背影,點點頭。這曾經也是她的疑惑。
他沒聽到她應答,但感覺到交握的手上傳來她輕施的力道。
「我很喜歡妳。覺得妳讓入耳目一新,妳的反應不在我的預料之內,妳對外在事物的冷淡無感不是因為妳感受力與智能比別人遲鈍,其實妳比任何人都敏銳,也聰明得多。」
「這樣就值得你追求了嗎?與眾不同。」
「也許並不隻是這樣,可是當時我想要妳當我的女朋友,給自己的解釋是妳非常特別、非常有趣,沒看過有人可以這麼冰冷又這麼爆笑的。我當然有許多與眾不同的朋友,我認識的人很多,有男有女,他們都很有趣,可是卻從來沒有人能讓我興起想當她最親密友人的念頭。我想追妳,但妳沒有被人追求的自覺,我想妳並不討厭我,也不反對有我在妳身邊做伴……我的朋友都喜歡我跟他們在一起玩樂,如果我願意,我可以很討人喜歡。」
「看得出來,因為你一向很忙。每個朋友都在找你,你相當樂於助人。」
「我沒有那麼偉大,有些事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你這是在謙虛嗎?」
「不,我說的是實話。」
「那表示你對自己還不太了解。」
他停住腳步,忍不住回頭看她的表情,不太確定地笑問:
「我被稱讚了嗎?」
「你不值得被稱讚?」
「倒不是,隻是對象是妳,不免受寵若驚。」
他看來是輕鬆一點了,所以又有些吊兒啷當起來。
「安安,我想,會追求妳,一定不隻是我告訴自己的那些理由。而追求,肯定也不是我最初所想的那樣,多了一個有趣、且可以親吻的朋友……」他話沒說完,像在沉思什麼地停住了。
「還有,多了一個固定聚餐地點。」她輕道。
「嗯。」沒想到她是這樣想的,對他的追求,隻當餐敘。「可是事情沒有那麼容易。」他承認。
她看他,好奇問著:
「你以前怎麼跟人交往?」
任放歌看了她一眼,又轉身帶路。
他不想說嗎?葉安安猜著,想著以後不再問了,既然這對他而言不好啟口的話。
可是任放歌說了:
「我並沒有太多經驗,她們告白時,我通常想辦法讓她成為我的朋友,其中當然有一兩個試著交往,可是最後她們都會抱怨我給她們的關注沒有朋友多,她們討厭我總是在接電話,不喜歡我把她們的重要性看得比朋友一樣多。」
「你不可能與一個人有感情上的親密,又同時要求她站在你的世界之外。」
「妳說的對。」他在一陣沉默後同意。
可是,他那扇別人走不進去的心門,是他自願關閉起來的嗎?還是他根本一直是在敞開,但沒有人找得到路走進去?她不得不承認,任放歌十分外放,從不刻意隱藏他自己,或許隻是那些渴切了解他的人卻沒有辦法從他的敞開裏解讀他,於是抱怨他攤開的不夠,抱怨自己被一視同仁,沒被賦與更重要些的地位。
「安安……」前頭的階梯就要走到盡頭,再往上就沒路了,一片荒堙蔓草橫擋,足有半人高,顯而易見這裏從未有人來過,除了他。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他以為開口會很困難,但起了個頭之後,整句話便說完整了。
「你想說嗎?」
「不想。」
「那就別說。」
「那妳要安慰我嗎?」
「不想。」安慰的話語大多無濟於事,她不認為那是他真正需要的。
他們踏進草裏,地勢高高低低,土質有軟有硬的不一,前一腳踩得差點落陷,後一腳卻可能被硬石拐到扭傷,他小心地探路,沒讓她受傷。
「妳知道我要帶妳去哪裏嗎?」他回頭給她一個邪惡的微笑。
她笑笑,雙眼從他忙著為他撥開雜草藤蔓的手上移開,往天空看去。這裏的林木生長得較稀,可以看到一片晴朗的藍天。
「這裏就很不錯了。」她拉了拉他,不讓他往前走去,指著左側邊一塊約有兩公尺高的巨岩道。「我們爬上這塊石頭,你看怎樣?」
他沒反對,以身為墊讓她爬上去,他也很快地攀上來。巨石上麵還算平坦,用來當作野餐地點也十分便利,所以他們就在上麵吃起他辛苦帶上來的食物。
「這裏很原始。」她看了下四周,說道。
「往前走下去的話,風景還是這樣,不會突然出現什麼美麗的東西。可是我還是想帶妳來走一走。」
她笑,雙手高舉往後躺平在岩石上。
「我很想取悅妳,可是當妳笑時,我卻不知道妳是為了哪件事笑。」他也躺了下來,把餐盒放到一邊,兩人靠得很近,讓他可以好好地看她。
「明知道妳不可能會打電話給我,但偶爾我會希望下一通響起的鈴聲是來自妳。」
「我沒事找你。」
「反正我會自己出現,對不對?」他口氣有點危險,就跟他瞇起的雙眼一樣,顯然對她的篤定非常不滿意。
她抬起手,遲疑了下,但也隻有一下下,便撫上他的臉,教他震驚得瞠大眼。
「我沒有那種篤定。」
「那妳就是不在乎有一天我可能不會再出現。」
「你生我的氣?」另一手也抬起,撫向他另一邊臉頰,此刻他整個人已撐起在她的上方。
「我隻是在埋怨。」他喃喃道。在她的輕撫下,開始心不在焉。
「埋怨什麼?」她不解。
「如果……有一天,我沒再找妳,妳一定會……直接忘了我……」就像她忘掉她的初吻學姐那樣的輕易。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支零破碎的來由是……她勾下他的頭,吻了他。
很快地,他不滿足於這樣的青澀,隻是唇與唇相抵吸吮,他想教她更多,也想從她身上得到更多!
也許是火熱的舌吻,也許是比喜歡更甚的、那難以控製的愛,更或許是那不必言傳就能意會的知心。
想要的那麼多,已經不是喜歡兩字可以應付。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08:32
第六章
仿佛那一天的失常隻是幻想,回到山下之後,任放歌又是他原來的模樣了。
他與葉安安的交往方式,也開始有了些改變,不知道是不是介意她所說過的,把兩人獨處約會說成——固定聚餐地點,於是他跟她的約會,不再局限於她家,而是有事沒事地找她參加他與朋友的聚會。
他常去的地方很多,朋友開的餐廳、PUB、農場、小吃店等等的,隻要朋友力邀,他通常都會撥空去。他有一種討人喜歡的特質,隨和而親切,有他出現的地方都會很熱鬧,他讓人覺得沒有距離,雖然吊兒啷當的,但真有事相求時,做得到的、他允下的,通常會辦得很牢靠;而做不到、不想做的,他的拒絕方式也不會令人感到難堪。可以說他是個天生就非常圓融的人。
葉安安這些日子被任放歌帶著玩,看著他做人處事的態度,看他在朋友間插科打諢得如魚得水,不由得深深佩服起來。
相較於她給人充滿距離的壓迫感,任放歌簡直是另一個星球的人,她難以想象有人會這麼適合人群,他以前在學校的群育分數一定很高。
「要不要再加一點果汁?」在賣酒的PUB裏,酒保榨好一小壺柳橙汁後,向她推銷。
原本坐在她身邊的任放歌被老板挾去看他的最新收藏,一群人圍在角落起哄,吐槽說老板一定又買到假古董,被騙了。以那個角落為中心,他們的笑鬧也帶動整間店的活絡,生客熟客都笑了,也等著新的笑話聽。
這問PUB的客源以上班族為大宗,年齡層大約三十上下,沒有喧囂的音樂,也沒有四處兜售搖頭丸的藥頭。雖然店裏空間不是太大,但還是留出一點空間劈出一方舞台,在固定的日子請人來彈琴或歌唱,如果客人想要自彈自唱,也是可以上去,角落有鋼琴吉他任君用,舞台暫且權充成卡拉OK也無妨。
不過要是五音不全的話,那就別想上去唱第二次。唱不好又硬是要上去唱的,也不是不可以,但酒保不會阻止有人丟雞蛋上去把人轟下來就是了,掃帚在一邊,記得掃幹淨就好。
這個地方說正經,其實不是太正經;說瘋狂,也是適可而止,對所有想舒解壓力而來消費的上班族,往往不會失望,也不至於負擔。
所以說,當酒保殷勤地推銷果汁時,也無需太感到意外。畢竟客人很多種,沒有人規定來這裏的人一定非喝酒不可吧?
葉安安接過酒保為她送來的第二杯果汁,道了聲謝,靜靜啜飲起來。相較於她男朋友的開朗明亮,獨在吧台前靜坐的她,顯得黯淡無光,還有點冷。
「他們說妳是放歌的女朋友?」一個打扮得體高雅的美女坐在她身邊,向酒保說了聲「照舊」之後,找她說話。
葉安安靜靜看了她一眼,點頭。
「他很受歡迎,對不對?」美女遙望人群聚集處一眼,歎了口氣。「他永遠把朋友放在女友之前,妳一定感覺到了。」像是對葉安安目前寂寞的處境非常明了似的,她給了葉安安憐憫的一瞥。「妳覺得妳可以忍耐,覺得反正隻要兩人獨處時,他屬於妳就好。可是當兩人獨處時,他卻永遠電話不斷,把妳晾在一邊當擺飾。妳想找他時,電話常常不可能打通;妳需要他接送妳時,他可能正在接送他的朋友回家。然後,妳終會發現,當他的朋友比當他的女友幸福。」
她是任放歌某一個曾交往過的女友吧?葉安安心想。
「我看了妳好一會了。妳很冷,不像是他會選擇的類型。」她點起一根煙,優雅地吐出一口煙後,才想到要自我介紹:「我叫蘇西鈐,對,我們以前交往過。妳不必猜想太多,我沒有找妳嗆聲的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玩這種把戲多幼稚,何況是我提分手的,沒什麼好抱怨。重新當回他的朋友之後,偶爾他的電話打得通的話,請他幫忙一點事,他從不會推辭,比當他女友好。」
葉安安的沉默太久,久到看不出有搭腔的意願,終於讓她忍不住問——
「妳沒有話說嗎?妳對我完全不好奇嗎?」
「不好奇。」葉安安說著。兩人之間,比較需要找個人說話的是這個自稱蘇西鈴的小姐,不是她。她也就不打擾,讓蘇小姐說個盡興。
「妳不好奇自己以後可能會麵臨的困境嗎?妳喜歡的人沒把心放在妳身上,妳需要他時,他永遠不在,這都沒有關係嗎?如果男女交往是這樣的話,那又何必交往?繼續各自孤單下去不就好了?」
這位小姐是想找個辯論對手嗎?葉安安對她終於開始好奇。
「蘇小姐……」她開口了。
「妳心裏不舒服了?」
「沒有。」
「別裝堅強了,妳人在這裏,他卻被朋友團團圍住,妳不感到難過才怪。」
「我覺得妳比較難過。」葉安安指出她觀察所得。
「哈!」蘇小姐的反應很快,顯得尖銳:「妳別亂說,我怎麼會難過?我工作順利、很多男人追、年輕貌美,什麼都不缺。」
「妳工作順利、很多人追、年輕貌美,什麼也不缺,妳擁有世間女人最想追求的好條件,妳具備了,所以覺得這麼出色的妳應該值得男人傾心來珍愛,畢竟妳這麼好,但卻一直沒出現那個最合妳理想的白馬王子,真是不公平。」
「妳在諷刺我嗎?」蘇西鈴硬聲問。
「不,我隻是在說出妳的想法。」
「我才沒有那麼想!」在葉安安平靜的眼神直視下,她狼狽地別開眼,全身豎直防備,隨時等著反擊。
葉安安看酒保又準備榨果汁了,說道:
「你別榨了,我等會就走。」
「我打賭任放歌還沒打算走。」蘇西鈴冷笑預言。
她看過去,那邊的人群還在喧鬧不休,興致正濃,有人吆喝著要任放歌上台唱歌,有兩個女子緊跟在任放歌身邊嬌笑,著迷的目光滿是傾慕……葉安安這時才發現任放歌長得相當好看,劍眉星目、挺鼻紅唇得就像女孩子幻想中的白馬王子,很容易讓芳心未屬的女子輕易寄托出期待。
「通常我看到這裏,也會想要走人。」蘇西鈴聲音裏有一絲快意,像是高興她曾經受過的苦,如今換人承受,有人知曉,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難受氣嘔,而她可以站在一邊觀看,並慶幸自己不再是最可憐的那一個。
「多少錢?」葉安安收回目光,指著自己所消費的問酒保。
「老板不會收妳的錢,妳是任先生的女友。」酒保搖頭。
「他應該不喜歡被老板這樣招待。」葉安安還是掏出錢,既然酒保不願說出價格,那放下三百塊錢應該夠吧?
「妳走了,別指望他會馬上發現妳不見,像電視演的那樣急呼呼地追出去。」
「我不指望,我自己知道回家的路。」對著蘇小姐微微一笑。
雖然不認識她,但因為被她傾倒了一堆情緒垃圾的關係,安安想,這位小姐需要一個善意的微笑。她太寂寞了,且因為寂寞而衍生出無可遏抑的忿怒。
蘇小姐被她的笑容弄得一怔,完全無法反應,隻能呆呆地看著她翩然走掉。這個……任放歌的新女友,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她的男友永遠不會有屬於她的時候嗎?
「咦!阿保,安安呢?」任放歌好不容易脫身過來,沒發現安安的身影,倒是看到了蘇西鈴,笑著打招呼道:「嗨,西鈴,好久不見,聽說妳又高升了?直是恭喜。今天怎麼一個人來?妳那個上司男友呢?」
「他忙,加班中。」蘇西鈴冷淡一笑。「男人永遠都在忙。」不想談自己,她非常好心地告訴他:「剛才在你忙時,你的女朋友已經結帳走人了,即使阿保說不收她錢,她還是堅持要付,不知道是不是在生你的氣?」
阿保在一邊點頭,指了指桌上的三百塊。
「她不會生我的氣。」任放歌將三百塊收進口袋裏。
「你這麼肯定?那她為什麼要走?」
任放歌抬起手表看了下,歎氣道:
「當然是因為她睡覺的時間到了。」中原標準時間,十點整,她每天準時十一點上床,規律得很。「她走多久了?」他問。
阿保回道:「大概有十分鍾了。」
「那應該還追得上。走了,下回見。西鈴,很晚了,叫妳男朋友來接妳,拜。」丟下一張千元鈔,連同蘇小姐的錢也付了,不等老板過來把錢推來推去的,他很快走人。
他追了,去追那個被他冷落一整晚的女友。
「我不認為她會原諒他!」蘇小姐過度用力地撚熄手上的煙。
男人總是不珍惜他最應該珍惜的那個人,當她在時,理所當然地晾在一邊,隻會在她轉身定後試圖挽回。卻又不夠警覺,無法在女人期望的時間點出現。遲了十分鍾,太久了,久到至少會有十天的冷戰。
「女人是需要被珍惜的,他需要更多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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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走了好一段路後,在出租車招呼站停住,正要招車,卻聽到身後有人氣喘籲籲地叫她,她轉頭看過去,是任放歌,他已跑到眼前來。
「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
她掏出麵紙給他擦汗。「你在忙。」
「妳生氣嗎?」雖然在蘇西鈴麵前自信地說著安安不會生氣的話,但其實他並沒有那麼確定,在過往,她們都會生氣的。
「為什麼要?」她微笑。
還是不太確定,好吧,換個方式問:「妳下次還願意跟我出來嗎?在與朋友聚會的場合?」
「有空就可以。」她點點頭。
終於確定她是真的沒在生氣,他籲出一口氣,笑了,對她伸出手。
她揚眉為問。
「我的車在那邊的停車場,我們散步過去吧。」牽過她的手,兩人緩緩走在城市的夜色裏。
「妳覺得我的朋友們怎麼樣?」
「他們都很喜歡你。」
這裏是鬧區,即使是夜晚了,路上的的人潮還是很多,他將她拉近了些,除了不讓行人碰撞到她,也是想與她更親近些。
「我不常去他們店裏,所以每次去,他們都會拉著我東扯西扯。」
她被他拉得太近了,身子幾乎貼在他懷裏,當然也就碰到了他西裝內袋裏的手機,懷疑它的毫無動靜,於是問:
「你手機沒電了?」
「不,我剛關機。」追出來找她時,接了最後一通電話,想也沒想地就關機了。
才說著呢,突然一陣和弦鈴聲響在他倆之間。
「咦?」任放歌一楞。誰的機子?
「我的。」也是頓了一下才發現。葉安安慢吞吞地從外套口袋裏掏出那萬年不用的手機。
「喂?甜甜?怎麼會打我手機?什麼事?」是她妹妹,她以唇語對任放歌說著,然後沒再出聲,由著妹妹對她又數落又抱怨的。身為人家的姊姊,隨時聽妹妹哀號是應盡的義務。
一分鍾……五分鍾……又過了五分鍾……許多個五分鍾……
任放歌在一旁等她通話結束。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耐性非常好的人,被晾在一邊根本沒關係,正好讓他可以好好欣賞安安細致的五官,她最近添了幾套新衣服,每一套穿起來都像是特別為她訂做的一般,非常有個性,利落又好看。
從上看到下,一遍又一遍,邊看邊等她回到他倆的世界。
她在笑,被她的妹妹逗笑,眼底閃過一絲頑皮,雖然響應過去的聲音依然平板無波,讓那頭的人不滿的哇哇叫,好故意的樣子。
他喜歡看她笑,喜歡她臉上生動的樣子,也想跟著笑的,但……
不知為何,當她這麼自得其樂時,他突然感到寂寞。
他好想惡意地幹擾她的通話,讓她快快掛掉電話,回到他身邊來。他發現……他非常非常不喜歡這樣,當她在他身邊時,眼中沒有他、思緒裏沒有他。
在他就要出手吸引她注意時,一個念頭星火般的閃進他腦海裏——
以前,在他講電話時,她心裏怎麼想?她寂寞嗎?
當他陪在她身邊,卻稱不上伴著她的那些時間裏,她有沒有過砸碎他手機的衝動?
「說完了?」他沒有發現她幾時結束通話,等他回神時,她正靜靜地看他,不知看了多久。
「沒電了。」不禁對手上的機子投去敬畏的一瞥,沒想到她的手機也會有講到沒電的一天,真了不起。
任放歌突然將她輕擁入懷裏。
她不太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順著他的輕擁與他貼合,沒有開口問,隻體會著他的親近。近來……他很喜歡抱她,而她,也從原本的嚇不習慣轉而成逐漸可以接受。
接受他的抱摟,接受他是她男朋友,直至一切顯得如此理所當然。
「妳討厭我老是在妳麵前講電話嗎?」他問。
「不討厭。」她曾經討厭的,曾經因此衍生出抗拒的情緒,當她開始在意他之後。可是很快的,那情緒消失了,在那天,他揮汗為她排隊買食物,並不斷打電話找她的那一瞬間,說不上很具體的原因,總之,她不討厭了,決定接受每一個麵向的他;無論是屬於她的那一麵,還是屬於別人的那一麵。
「為什麼不討厭?」他不喜歡她答得如此雲淡風輕。當這種雲淡風輕不是來自於矯情時,更令他不喜歡。
「為什麼要討厭?」葉安安發現他的表情有點生氣,這真的很不可思議,他從來不讓人看到這種情緒的。
「因為我很討厭。」他歎氣。「我不喜歡妳在我身邊時,花太多時間在別人身上。因為我覺得寂寞。妳不會嗎?當我這麼做時,妳不會嗎?我不知道這種心情這麼令人難受,我很想跟妳道歉的,但妳似乎不認為我有道歉的必要。」
這人是在抱怨嗎?抱怨當他覺得愧疚時,她卻不認為他該有這種愧疚,因為她根本不在乎。葉安安把頭悶在他懷中,沒讓他看見她的笑。
可是他怎麼可能沒發現她在笑?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而她又貼在他懷中時,他怎麼會察覺不到她細微的變化?
所以,他拉開她,好看清她的表情,果然抓到她唇邊那朵來不及收拾掉的笑痕——
「妳笑我?」沒良心的女人。
「對,我在笑。」好吧,大方承認。
「笑我庸人自擾?笑我自作多情?笑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妳被冷落時,看似寂寞,其實正樂得輕鬆?」好危險的表情,臉色就快與黑夜去結拜成好兄弟。
「不是這樣的。」她好整以暇地搖頭,覺得他嚴厲的表情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任放歌有點生氣,雖然還抱著她,眼睛也看著她,卻是一句話也不想說。
「你沒發現嗎?當你在我身邊時,常常會主動關機。」
他一楞。「我有嗎?」
「你有。」她點點他胸口,裏頭那支手機不正是個證明。
任放歌沒再說話,隻能深深望著她。
「我不太有感到寂寞的機會,你知道。」她笑,雙臂高舉,勾住他頸項,吻住他。
原來……當他還沒有發現到這個問題時,身體就已經下意識地杜絕這種幹擾了。
他的朋友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隨時打電話找他,可是當他想要跟心愛女子獨處時,就不想讓全世界找到。
以前,他也關機的,當他的女伴要求他約會專心時。每一次每一次的提醒,語氣愈來愈沒好氣,最後氣得轉身走,就為了他在講電話,為了他常忙著朋友的請托。他總不明白為什麼要為了一支電話冷戰,感到荒謬,大多時候他都在她們的要求下關機了不是?
可現在,他也關機,卻不是因為女友的提醒,純粹是不想被打擾……
完蛋了,他想。
「我一定比我想象的更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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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放歌!怎麼會是你來開門?」康茱麗尖叫出聲。
「妳身後大包小包的是怎麼一回事?」在假日的一大早被挖起來開門,實在不是件令人愉悅的事,尤其發現來敲門的居然是這家夥之後……嗯,他很慎重地考慮著把門甩上,當作沒這回事,然後回床上去。
「你管我!你還沒說你怎麼會在安安的家裏!你這個大色狼,你是不是占安安便宜了?啊!」
「妳不會是沒錢付帳,被飯店給踢出來了,想來安安這裏白吃白喝吧?」不理會她的質問,任放歌隻想知道這位小姐腳邊那堆行李所代表的意思。
「什麼踢出來?我住膩了想搬出來不行喔……不對,你怎麼會知道我平常住飯店?喂!你沒事幹嘛調查我!」因為安安沒問過,所以她從來就沒有機會說出自己目前流落在五星級飯店的事,那任放歌怎麼會知道?!
「沒事調查妳做什麼?」
「你敢說你沒調查我?」康茱麗非常戒備。
任放歌沒搭理她,決定把門關上,回床上去睡覺。
可惜他的動作不夠快,咻一聲,康茱麗人已經閃進來了,正站在客廳中央對他耀武揚威地笑著。
「你別想趕走我,我打定主意跟安安住了。而且會趁這段日子得到安安的心,你還是快點去找別人當女朋友吧!」康茱麗雙手豐抓著沙發椅背,誰也別想把她抓離這間屋子。
任放歌打了個嗬欠,雖然給她強溜進來了,倒也沒有把她丟出去的意思,老實說,他還困著。任何一個在工作上勞心勞力了一星期的人,都有資格在假日的早上賴床。最近公司實在太忙了,連他這種擅長摸魚、遲到早退的人,也撈不到幾分清閑。
所以不鳥她,轉了個方向就要進房間——同時也是安安的房間,再去睡它幾個小時過癮。
「喂!你不可以進去!」康茱麗大叫著衝過來,想擋在門前不讓他進去偷香竊玉。可惜人矮腿短平衡感又不好,在一聲重重的「叩」聲中,她一頭撞到虛掩的房門,也撞進葉安安的香閨裏去——
哇哇哇哇!當她正想這麼叫,而緊縮的喉嚨卻不肯配合時,一條健臂在她撞上床角前箍捆住她腰,止住災難的蔓延。
康茱麗隻覺得腰一緊、身子在後座力下,無可避免地往後貼進一堵結實胸膛,但貼住的時間連一秒都不到,她就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像捆貨物似的被拋進柔軟的大床裏,五體投地趴在安安身邊的空位。
葉安安早在客廳傳來叫鬧聲時便已轉醒,想出去看看的,不過就在她坐起來時,康茱麗已經像顆失準的流彈般,跌到她跟前來。
站在門邊,雙手抱胸的任放歌,在接收到女友疑問的目光後,笑笑道:
「安安,我們有客人來訪,她堅持要以最特別的方式拜見妳。」
康茱麗還在七葷八素裏數著繞滿頭的星星月亮太陽,沒空參與談話。
「怎麼好意思讓客人行這麼大的禮?」葉安安慵懶地耙梳著頭發,完全的處變不驚。
「是呀,我也是這麼說的,她實在太客氣了。」
「任放歌!你還敢在那邊說風涼話!都是你害我跌倒的還敢說。安安,妳快點拋棄這個不要臉的人,他是壞蛋!」康茱麗氣得哇哇大叫,抓著葉安安就要她幫忙出氣。
「他哪裏壞了?」葉安安問著。
「他當然壞!妳看,他害我跌倒,還占妳便宜,妳又沒有喜歡他,他居然就這麼死皮賴臉地纏著妳,當然是大壞蛋了。」看到安安一點也沒有被說動,康茱麗好氣:「他真的不是好東西啦,他很壞,安安妳要相信我。」
「我哪裏壞了?」任放歌忍不住想翻白眼,決定不理她,問心愛的女友道:「既然被吵醒了,妳早餐想吃什麼?我出去買。」
「都好。」
「那我去買一點小籠包,配豆漿吃。」任放歌見安安同意了,轉身要走,才想到屋裏還有一個不請自來的路人甲,雖然不太情願,但還是問了:「康小姐,妳想吃什麼?」
「我才不要吃你買的!哼。」好神氣的從鼻子裏噴氣出來。
任放歌不理她,這小姐不想吃早餐寧願餓肚皮,難不成他這個好心順便服務她的人還得跪求她吃不成?
隨便她嘍,不理她,轉身就要走人。
他誠意不足的態度惹毛了康茱麗,恨恨地抓著葉安安大叫:
「安安,妳看他,根本不是好人,妳應該聽我的話,把他拋棄掉的,妳不要被他的外表給騙了,其實他不是個好東西!」
葉安安聳聳肩,打算到浴室裏刷牙洗臉等吃早餐,雖然多了康茱麗這個不速之客攪和,倒也能等閑視之,因為她已經非常地習慣這種情況了,好像這裏從來沒裝過大門似的,客人真是川流不止,來去自如。
沒關係,不必客氣,盡量把這裏當自個兒的家。雖然他們還沒想到要對屋主說一聲「打擾了」這類的話,但她很大度地當他們說了……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是姑息養奸?罷了,不研究。
康茱麗見葉安安一點也沒有理她的意思,不禁急了,跳下床對外頭那個已經走到大門口的任放歌叫:「你別走,我話還沒有說完!我有話要說!」
還是不理她。
「你聾啦?任放歌,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妳怎麼會以為妳的話有人想聽?」搞不清楚狀況的白目小姐,真沒救了。
「你最好聽一下,省得後侮!」康茱麗努力斂住怒氣,學他們兩人想擺出冷靜輕鬆的樣子,腳下也沒閑著,撂下一聲「你別走」後,火速跑到浴室去把正在刷牙的葉安安拉出來。
雖然沒有鏡子照不太方便,不過牙還是可以繼續刷啦,所以葉安安也沒有太掙紮地就讓康茱麗拉出來。
「任放歌!我不是叫你別走的嗎?」尖叫!因為任放歌已經在外麵的走廊上等電梯了,一點也沒有合作的意思,真是氣死她了:「你給我過來!我有話要說!」
叫完這邊,不敢浪費時間換氣,馬上轉頭看安安還在不在,結果看得她一口氣險險給嗝掉——
「安安!妳怎麼會口吐白沫?」她是吃了砒霜,還是吃了鶴頂紅?
「我在刷牙。」咬著牙刷,隻能語氣含糊地說著自己目前的狀況,不過已經刷得差不多了,她又接著說明下一個步驟:「要去漱口了。」
「別別別!妳等等!讓我說完啦!」跳過去抱住她,沒時間扮出氣定神閑的胸有成竹樣了。
電梯就要上來,而安安急著要進去衝掉滿口泡沫,她隨時會兩頭落空,錯失這個大好時機,她要說!她要馬上說!她要讓安安知道任放歌不是好東西!她要看看這個笑嘻嘻的任放歌聽完她的話之後,還有沒有辦法在那邊扮嘻皮笑臉,凡事不在乎的可惡樣!
她大聲說出一件足以徹底破壞他們甜蜜感情的大消息——
「安安!我跟妳說!任放歌為了得到一份大公司的合約,出賣了自己的婚姻!在今年的農曆年過年,他就要飛去美國結婚了!」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09:32
第七章
「什麼?!你有未婚妻!」葉安安大叫,滿臉的震驚,滿地的心碎。
「不,安安,請妳聽我說——」任放歌著急不已,急切地想要說明。
「你欺騙我的感情!」開始哭泣。
「不是的!妳聽我說!妳聽我說——」他走向她,非常心急。
「不!別過來!不要碰我!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心碎神傷的葉安安再也保持不了冷靜,此刻她隻是一個為情傷瘋狂的女人。
「妳一定要聽!妳一定要聽!不管妳說了多少句不要聽,我都一定要說!那一切其實是——」
「我不聽!我不聽!」再多說兩次。
「妳要聽!妳要聽!妳要聽!」三次,贏了!
打斷他辯解的,是一旁的正義使者康茱麗,就見她正氣凜然地指責任放歌道:
「你不要再說了,你傷害安安這麼多還不夠嗎?你有未婚妻是事實,你為了合約出賣自己的婚姻是事實,所有真相都呈現在眼前的情況下,你還想編什麼謊言來欺騙她?就算安安願意被騙,我也不會允許你這樣欺負她的,誰也別想再欺負我的安安!」然後,她一把摟過哭得梨花帶淚的安安,以令人安心的聲調道:「安安,妳別傷心,妳還有我,我永遠不會背叛妳,永遠都會在妳身邊。」
「真的嗎?真的嗎?妳不介意我跟他的過去?妳還願意愛我嗎?茱麗?」
「不要相信她,安安!她是個邪惡的女人!」任放歌大吼,但被正義使者一腳踹飛。
「那是當然。」康茱麗輕輕托起安安被淚淋濕的小臉蛋,堅如金石地道:「我愛妳,跟我走吧!」
「去哪裏?」
「天涯海角,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就是幸福。」
「好!天涯海角我都跟妳去。」安安說著。
「不!安安!妳不可以這樣對我?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呀呀呀——」
以任放歌扯發抓狂時所發出的聲音權充背景音樂,康茱麗摟著柔弱的葉安安,走出公寓,往夕陽的方向奔去,雖不知未來有什麼等著她們,但她們深信,愛情真偉大,有愛就能走遍天下,天涯海角任我行——
真、愛、無、敵!
完畢。全書完。Ending。
……以上,是康茱麗小姐個人認為在她爆了個這麼大的秘密之後,整件事情理當如此進行下去所做出的推演,並加入了相當多的個人期待。
不過,事實上是如何呢?
聽完了這個大秘密,電梯門開了,任放歌下樓去;而葉安安在嘴裏的泡沫還沒掉到睡衣上之前,趕去漱口,沒空為此事做出反應,心想等一下再說好了。
結果,真正為此事飽受震驚的人,就隻有出言爆出消息的那一個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康茱麗扯發捶心肝,百思不解也千般悲忿。
是她的消息太無聊了嗎?不會呀!這種消息足夠讓天下有情人分手一千次了耶!
是她爆消息的方式錯了嗎?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的不該在他們各自都有事忙時硬抓他們來聽,讓他們沒有預備好震驚的心情?
是這樣嗎?還是還有別的原因?
或者是,以她正常地球人的大腦構造不可能猜想到這兩個外星人的思維模式?是這樣嗎?對這兩個外星人來說,這種事就跟吃飯睡覺一樣平凡無奇,不值一談?
噢……頭好痛。
原因到底是什麼?想不出來啦!
他們怎麼可以如此的不捧場?太過份了!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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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是真的!」恨恨地吃完第三顆小籠包,康茱麗實在咽不下這一口氣,大聲叫嚷著。她一定要看到可惡的任放歌驚慌失措,氣急敗壞地反駁狡辯說出「那不是真的」這一類的話。
「那不是真的。」任放歌說了,說完,把最後一口包子丟進嘴裏嚼嚼嚼。
氣死人了!這種態度對嗎?以這種吊兒啷當的應付對嗎?啊!康茱麗一肚子火直直冒,整個人就像一口正要燒爆的鍋爐,頭上的白煙冒得好旺!
「是真的!我有證據!安安,妳不要不相信,我沒有說謊!」
「不要一邊吃東西一邊生氣,那樣對身體不好。」葉安安已經吃飽,正在喝著豆漿,很好心地建議她。
「我也不想呀!可是你們的態度太讓人生氣了,你們一點都不合作,氣死我了。」接過安安遞過來的飲料,她很渴地喝了一大口,才說道:「安安,妳不相信我嗎?我是說真的,任放歌真的有未婚妻。」
「可是他說不是真的。」葉安安記得剛才他是這麼說的。
「他說妳就信喔!那我說的呢?妳就不信嗎?」
「那是當然,妳半路跑出來認同學,見人就亂吻一通,分明是個造亂份子,誰信妳?」任放歌在旁邊涼涼地說。
康茱麗指著他叫:
「任放歌!你再囂張嘛,我是有證據的,別以為我隻是在胡說。」
在她的叨叨絮絮中,早餐終於吃完,收拾好桌麵,可以好好談談了。
「好了,康小姐,可以把妳的證據拿出來了吧?我們現在有空看。」任放歌伸了下懶腰。想說她都叫了那麼久了,不給她舞台表現一下,好像說不過去。
「你說拿,我就拿呀?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康茱麗再度被惹毛。雖然說早就有意要拿出證據,但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教人怎麼拿得出來?要看人家的證據,煩請誠懇一點好嗎?
康小姐完全不領情的態度讓任放歌隻覺得好心給雷親,真是對她好不得。
「那妳想怎樣呢?狄克森小姐。」任放歌好無奈。果然千金小姐都極不好伺候,這也不行、那也得咎的,龜毛得令人發指。
「我要你知道廉恥,馬上離開安安,不要等到我拿出撒手鐧——」頓住,沉默,驚恐地瞪著任放歌看。
任放歌默默地把葉安安拉過來,以雙掌蓋住她的耳朵,也就在這同時,比之前更大聲的、更可怕的尖叫揚起——
「呀呀呀呀!你——你叫我什麼?你怎麼會知道我……你真的有調查我!你怎麼查得到!啊啊——啊、啊……嘎……」
好了,終於,她叫到沒氣,聲音也沙啞了,任放歌才放下雙手,對葉安安道:
「來,安安,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康茱麗同學呢,不僅是妳的高中同學,同時也是美國某大公司董事長的千金。雖然看不出她有混過,但她真的是個中美混血兒沒錯。」
「不必你說,人家安安早就知道我是混血兒了,我高中跟她同寢室,我有跟她說過,安安,妳記得的……對吧?」說到最後非常遲疑,不確定地看向葉安安。
其實不記得了。不過葉安安向來隨和善良,於是說道:「妳應該說過。」隻是她沒記住。
「你看吧!哼。」好神氣。
真是小孩子脾氣,這樣就可以鼻子朝天了?任放歌笑著搖頭。
「好了,狄克森小姐,回歸正題,請繼續。」
「繼續什麼?」
還要他來提詞,唉!
「就是有關於我欺騙安安的事,以及妳造謠說我有未婚妻的事,有沒有?」
「對的,要繼續——等等!什麼我造謠?你沒有因為想要得到合約,所以答應跟我相親結婚?那份合約就在我身上,你再狡辯呀!還有,你母親都到我家提親了,也不管我要不要,你害得我無家可歸,莫名其妙,想少奮鬥三十年找別人去好不好?你找我幹什麼!」
「所以,妳來台灣,是為了解決這件事,想以合約逼我同意退婚,而不是想躲起來耍大小姐派頭,然後以電視上演的那種壞女人為榜樣,逼我結婚,破壞我跟安安的感情嘍?」
「我才不做那種事!還有,我是想破壞你跟安安的感情,可是你別臭美了,我想要的是安安,才不是你這個壞人!你太奸詐了,居然偷偷調查我,剛才我進門時,你不是說沒有調查我嗎?說謊的騙子!」
「我沒有說謊。」任放歌聳聳肩。
「你有!你說過的話想不認帳嗎?安安,這種不誠實的人,妳快拋棄他,代替月亮懲罰他!」
「妳沒聽清楚我說的話,我那時說的是『沒事調查妳做什麼』對吧?調查妳,當然是有事了,妳當我這麼閑?」
康茱麗被他的詭辯弄得無言,也氣得說不出話來。
葉安安好奇問:
「你怎麼會突然想要調查茱麗?」
「當然不是有意的。就算她是親吻過妳的色女,我怎麼會因為那段陳年舊事而懷恨在心,對不對?我怎麼會放在心上,對不對?所以本來我對她是一點好奇心也沒有的。」在心愛女友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厚臉皮如他,也得停下一會,等清過了喉嚨、把尷尬一同吞下後,才又若無其事地說道:「後來,前一陣子,我的老板告訴我,我們公司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大客戶因為太欣賞我們,所以決定公私不分地想把我們其中一人納為他的女婿。而我,是他的首選,他與我的母親聯係上了之後,兩個老人家便自行決定了這件婚事,我是最後知道的那一個人。」
「可惡!你把我說得像是個沒人要的醜八怪!你以為我很稀罕你嗎?我一點也不要你!我要安安!」
不理蚊子嗡嗡叫,任放歌接著往下說:
「大客戶那邊傳來訊息,希望我們幫他找到來到台灣之後便失去聯絡的狄克森小姐,並指明合約在狄克森小姐身上,如果我們沒找到她,這件生意也不必談了。所以我才請開征信社的朋友幫忙,沒想到這一查才知道,原來那個逃家的狄克森小姐就在妳身邊。我是想,反正我上頭的老板還沒向我討人,那我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她跟在妳身邊玩個高興,等老板指令下來,再把她供出去就好了。不過,我看情況已經不容許她再躲下去了——」
「你怎麼知道的?!」康茱麗低叫。
在她心目中,這個任放歌根本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兒,常常的不正經,隻會抱著電話聊天,上班也不努力,簡直一輩子沒出息。可是,現在聽他說了這些話,才發現他不若他散漫的外表那樣的不值得信任,就在他輕描淡寫中,她就聽得出來這一陣子他做了多少事,那些事裏甚至還包括著保護她這個逃家的千金小姐呢。
這個任放歌……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她忍不住看向葉安安,想著這麼冷淡的安安、從來不注意身外事的安安……她會願意被任放歌纏去當女朋友,是因為她凡事無所謂所致,還是早就知道他有許多優點,所以傾心於他?
康茱麗心裏驀然湧起一股不知名的忐忑,胸口悶悶的,卻理不清那是怎樣的來由。理不清,也不想理清,她選擇回避它!因為心裏煩躁,所以口氣更壞了些,對任放歌叫道:
「你別以為你什麼都知道!一副很厲害的樣子!那我問你,對於這個婚約,你想怎麼解決?你有辦法順利拿到合約又不必結婚嗎?你有那麼厲害嗎?」
任放歌笑了笑,沒有理她的意思。隻對安安道:
「剛才我去買早餐時,順便打了通電話,我那征信社的朋友說康小姐的信用卡被止付了,所以今天一大早才來投靠妳,因為她小姐就算走投無路,也不打算屈服於家裏的壓力糊裏胡塗地嫁人,真是一個有個性、有決心的好千金小姐。安安,我們不會被拆散了耶!有沒有好給它感動?」他眼裏微微含淚,將安安的小手輕合握在自己有力的雙掌裏,想說要醞釀一下情人之間超浪漫的你儂我也儂氣氛,以符合他們情侶的身分。
「有感動。」葉安安隨他去,也不潑他冷水。看了眼正在瞪任放歌的康茱麗,問道:「茱麗,妳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
「我、我要住下來!」聽見終於有人理她了,康茱麗把握機會大聲宣告道。
「住下來之後呢?」這裏有客房,她是無所謂啦,不過之後呢?
「就一直住呀!」康茱麗一點都不願意去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她扭開頭,不知道在跟誰賭氣。
葉安安聳了下肩,沒再問。隻把疑問的目光看向任放歌。
任放歌笑笑,摟住她親了一下,低聲道:
「別煩這事,我會處理好的。」
其實也不是煩,隻是好奇而已。
這件事,最後會發展成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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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秋涼的午後,一間咖哩香彌漫的餐廳,一個人獨享的美味,如果,連安靜也可以得到的話,那今天這頓飯就吃得再完美不過啦!
葉安安今天一口氣把工作做完,等到她從位子上抬起頭時,已經下午兩點半了。姑姑一大早就上樓去跟人事部經理吵架,一直沒有下來,想來是跑到總經理室——同時也是她前夫的辦公室,去罵人了。難怪一整天不見人影,也當然不會有人提醒她要吃飯。她的同學康茱麗雖然前幾天幾乎每天都來,但最近她有個新去處,也就是任放歌的公司,想來那邊是比較有趣的,加上晚上又住在一起,就沒有跑來這裏的必要了。
在外出單上填了個「去銀行」字樣後,葉安安搭車來到這間咖哩餐廳,想要好好吃一頓,慰勞自己扁到正在哭泣的肚皮。這裏一向安靜,用餐環境很舒服,可沒料到她身後那一桌正在吃飯的人卻一徑地聊天個不停,嗡嗡嗡的,雖然不算大聲,但蚊子叫聽久了也是擾人。
就算她無意聽到,那聲音還是堅持要灌進她耳朵裏。真是無可奈何。
所以她聽到——
「這是最機密的行銷整合企畫案,裏頭有未來天空信息想要開發的廠商,以及幫那些廠商即將推出的新產品所做的包裝設計與行銷策略!成本與利潤的評估也在裏麵,利潤竟然高達五成以上!你說,這份值不值得你出一點小錢買下來呢?」
這個聲音有點熟……葉安安喝了口湯,不是很認真地想著。
「什麼小錢!你向我要一百萬耶!真是獅子大開口,這份東西哪有這個價值!還有,我聽說過了,上次你給老劉的投標單是被動過手腳的,還好他沒有傻得真以那個標單去投標,不然不就賠慘了?結果那份合約最後還是給天空信息拿到手,證明你的情報是假的,你的信用已經大打折扣了,還敢要這麼多錢。我看你這一次八成也被耍了!」
「不可能!上次是意外,因為連續有幾個案子投標沒成功,所以公司多少會防止可能有內奸的情況,但並不那麼確定,我在離職前參加過一次員工會議,我們老板把這件事說清楚了,他這些日子確實有請人調查公司員工,可是一無所獲,已經停止調查了。」
「你怎麼知道那個不是安撫人心,讓內奸放鬆戒備的障眼法?說不定你們老板就是為了對員工再調查才這麼說的。」
「這我當然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在這一行混!所以我離職了,以防萬一。不過在離開公司的最後一天,我把這份主任辦公室的重要文件影印出來了。」
啊,這聲音好像是那個……那個叫……林鑫文的人是吧?葉安安難得花腦筋去記一個她其實並不真正認識的人。不過既然談到了任放歌所服務的公司,牽引住她少之又少的好奇心,那她也隻好用力想起來了。
「主任辦公室!一個小主管的辦公室能有什麼了不起的文件?我還以為這是你從你老板的保險箱拿出來的文件呢,算了算了,這趟算我白來,你已經是個不成氣候的間諜了,以後大家也不必再合作啦!」
「別走!你等一下!」
「拉我做什麼?別浪費我的時間,我可是大公司的企畫專員,工作壓力大,又忙碌得很,你別耽誤我找別人的時間。」
「你至少也該聽我說完!」林鑫文口氣急切,又有些恨恨地咬牙著。要不是被天空信息的人擺了一道,壞了他的風評,他會落到今天這樣狼狽的情況嗎?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好好地「回報」他們一下。「我們那個主任來頭很大,老板對他言聽計從,每一件重要的案子都由他策畫統籌,雖然隻是掛主任頭銜,但在天空信息,他的地位僅次於老板!如果你聽到這裏還認為我手上這份文件沒有價值的話,那你走吧,別的買主對這份文件的興趣一定很大。」
那個想離開的人聽到這裏,打消去意,坐了下來。
「你先說說,這個主任是什麼來頭?他做過哪些案子?」
「他叫任放歌,是早年知名律師任有餘的獨生子,可是這還不算顯赫,他母親娘家聽說是美國僑界非常有聲望的家族。當然這跟他的能力沒有關係,不過對我們這一行來說,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背景。」那是為了以防不小心捅到馬蜂窩,惹到不該惹的人。「不過接下來我所說的,你一定很感興趣,他曾經跟你同公司,三年前他以最高分考進你現在的公司,還被你們的執行長欽點為重點栽培人員,他隻待了十個月就離職,但卻做了不少事——」
「隻待了十個月就走人?那他能力一定很差!」口氣有點酸,像塞了滿口酸梅。有人就是天生好運,哪像他,進公司兩年,一點進展也沒有,還成天被上司逼著追企畫案,害他隻能出錢買!
「不,他走的原因是因為你們執行長決定調他到身邊,成為核心幕僚加以重用。但任放歌不喜歡為工作賣命,於是離職。他參與過哪些案子,你可以回你們公司查一查就知道。」
那人沉默了好久,才叫價道:
「十萬。」
「什麼?這可是件大案子,裏麵有重要廠商的資料……」
「以你現在幾乎破產的信用,這個價錢合理了。」
被說中要害,林鑫文氣極卻也無話可說。
「還有,你不是想給天空信息一個好看?如果這企畫被我們這樣的大公司先推出了,天空信息也隻有摸摸鼻子自認倒黴的份了,沒本事興訟的。就十萬吧,你以為我這種小職員出得起大錢嗎?」
虎落平陽被犬欺,林鑫文隻好同意。
然後,兩人起身離去。
一盤咖哩飯還沒吃完,卻已經冷透,無人青睞。葉安安輕托著下巴,眼睛往天花板看去,思索著一個讓她頗感困擾的問題——
為什麼她好像特別容易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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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第一百零一次,康茱麗被氣得甩門而去,發誓再也不要理會任放歌這個大壞蛋了——當然,這個誓言她也發了第一百零一次!
「任……大哥……」常常被嚇得腿軟的葉小弟躲在一邊,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好像比上次更生氣耶。」
「喔。」任放歌把文件拿高,不以為意。
那扇被甩上的門不一會又被打開了,進來的是公司的大老板。想來他是刻意等那個狄克森千金被氣出門後,才願意進來。
「總總總……總經理好!」葉揚洋馬上立正站好敬禮。
「揚洋,你把這個拿去影印,再分送各部門,一定要確定每一個人都收到,然後再泡兩杯茶進來。」總而言之,就是要把他打發出去。
「是!我馬上辦!」恭敬接過厚厚的文件,他馬上出去。
好啦,這間辦公室終於隻剩老板與任放歌兩人了。
「唉,我好不容易可以耳根清靜地看公文說。」任放歌抱怨。
「我看你樂得很。小兩口玩得很愉快。」
「老板,請不要隨便誤解,謝謝。」任放歌丟去一記白眼。
「我看你們頗有譜,就幹脆湊在一塊結婚去,順遂了每個人的期待,也讓公司順利得到合約,一切問題都解決,皆大歡喜。」
「老板。」任放歌停下辦公的動作,以深思的表情對上司道:「可能我忘了跟你提,我有女朋友了。所以請你不要擠壓你貧乏的浪漫細胞,硬要編出一個愛情故事來自樂,這樣太為難你自己了。」
「女朋友?你又是在哪個朋友的店裏被美女告白了?」大老板對這情況完全不意外,這小子總是被人追求,又被提分手,女人運開高走低,一再的在這道曲線上輪回,大家都習慣了。
「不是,她是我很辛苦追來的。」任放歌很驕傲地說著。
這倒稀奇,老板身子往前傾,非常有興趣地問道:
「那一定是很特別的女孩子了,不然怎麼可能會讓你主動追求?」
「那當然。」
「可是你哪來的空閑追求她?當你電話總是在響時,你不可能有時間。光是一句『我愛妳』三個字的告白,就可能有兩通電話來打斷你。然後女友飛了,還留下五爪印當分手紀念,有一次好像就是這樣。」
「老板,我追她追得很認真、很努力,終於如願讓她把我放在心底,請你不要在旁邊唱衰好嗎?」沒好氣地看老板一眼,說道:「如果你磕牙完了,門在你後麵,不送。」
被人賺棄了……
好吧,回歸正題。身為苦命的工蟻老板,他比別人更忙。偶爾想表現溫情一麵還被人嫌,現在當老板的,真沒地位。
「狄克森小姐好像無意拿出合約,你有什麼看法?」
「她總得拿出來的。」
「這麼篤定?你每天氣得她蹦蹦跳的,她怎麼甘心拿出來?」
「我已經聯絡狄克森公司的威爾森特助,他近日會抵達台灣。」
老板聞言,雙眉挑得高高的:
「他是狄克森總部裏第二大股東凱利的心腹,這件案子被凱利盯上了嗎?」
「公私不分的行為,想不被盯上還真難。」
「你做的?」老板斜睨他,雖是問句,但心下已然明了。
「我有一個同學在哈佛留學時,跟威爾森是室友。」沒辦法,他就是朋友多,而且受過他順手幫忙的人更多。幫人者,人必幫之,就這樣啦。
老板失笑:「斧底抽薪,算你狠。那表示我們不必小心伺候著那名大小姐團團轉了。」
「講這樣?你大老板什麼時候伺候過她?除了沒動手把她丟出你的公司外,你給過好臉色嗎?」
「你知道,我受不了仗著某些優勢作威作福的人。」說到這裏……「那,放歌,如果不是為了合約,你幹嘛每天讓她跟著你來上下班?」
提到這個,任放歌就要歎氣了,他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呀——
「老板,你有所不知,這位康茱麗兼狄克森小姐還有一個身分,為了這個身分,我不得不忍耐她跟在我身邊混。而次要的原因是,我答應威爾森,他來台灣時,我得把狄克森小姐麵交給他,讓他拎回美國交差。」
「那個讓你困擾的身分是什麼?」
雖然老板的表情不具誠意,不過任放歌還是很大方地解惑於他了:
「她的另一個身分是——我的情敵。」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10:18
第八章
威爾森特助不是一個人抵達台灣,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個教人意外的女性。她叫方敏琳,同時也是任放歌的母親。
由公司大老板去招待威爾森特助,而方敏琳則是讓任放歌去安排。
葉安安沒想到會突然見到任放歌的家人,尤其是他母親。
一直以來,經由甜甜轉述從揚洋那邊聽到的閑話,她多少知道任放歌有一個輕微中風的父親、一個後母,以及兩個沒血緣關係的繼妹,這四個人通常三天兩頭的打電話到公司找任放歌,次數頻繁到直接被揚洋升級為VIP,以茲獎勵。反而是有關任放歌的生母,從不曾出現在揚洋的閑談中。
揚洋非常崇拜任放歌。舉凡他每天電話響個不停、幫了多少朋友的忙、老板對他多信任、他的妹妹老是打電話來撒嬌等等等的小事,都是揚洋回家講也講不完的話題。那些話題裏,從來沒出現過任放歌的生母,想來任放歌這個長年居住在海外的母親,與任放歌並無太多的往來。
任放歌突然打電話約她一起陪他母親吃飯,葉安安心裏雖然詫異,但也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就吃飯吧,也沒什麼的。
在吃飯之前,她被姑姑拉去買了套新衣服,臉上重新勻上淡妝,她老人家覺得這是件非常慎重的事,第一次見麵總要多少尊重人家長輩,給個好印象,以後再慢慢回複隨性本色就好。
時間約在晚上七點,用餐的地點就在任母下榻的五星級飯店裏的法式餐廳。不過現在已經七點半了,任母還沒下樓來。
「今天上班得怎樣?累不累?」任放歌欣賞著女友難得的精心打扮,一直知道她長得不錯,可是比她容貌更吸引他的,是她有趣的個性;看似冷漠難親,實則隨性自在,以自己覺得舒適的方式對周遭隨和。
不過偶爾有這樣賞心悅目的風景可看也不錯,但這種樣貌呈現的次數可不要太多,要是太常這麼美的話,他可是會擔心呢。
「還不錯。」說完,咬下一口小籠包。姑姑說她搽的這條口紅不會掉色,盡量吃沒關係。
「妳的『還不錯』是在稱讚我買的小籠包不錯吃呢?還是今天工作正常,完全不因為我突然的邀約而亂了步驟,過得還不錯?」他也丟了一顆進嘴裏,嗯,果然不錯吃!他實在太會買了!
「都不錯。」她笑,見他作勢要搶她手上這盒點心,她快速地把最後一顆小籠包塞進嘴裏。
主客還沒有下來,餐桌上還沒有點餐,不過任放歌早在去接葉安安過來的途中買了一堆點心在車上吃,一路吃吃喝喝的,最後到達飯店時,隻吃到剩兩小盒小籠包,所以帶進來餐廳裏一邊等人一邊解決。
任放歌在車上是這麼說的——大人物總是最慢出場以彰顯自己非同小可的派頭,小輩等長輩是天經地義、沒得抱怨的事情,也不能失禮地在長輩還沒出現之前,自己就點菜先吃個唏哩呼嚕。不過要是因為完全不懂得變通,於是在餐桌上餓死了的話,那也實在笨到令人歎息了,所以,吃吧!
那他怕不怕大人物提早下來,正好看到他在偷吃東西呢?
不怕的,因為他說,據他二十七年來的經驗所得,大人物約了七點,通常是八點才會出現,從來不會有意外,大人物非常的……準時。
任放歌沒怎麼談他母親,葉安安猜他與母親的感情深度應該就跟一般朋友那樣,不會更多了。冷冷淡淡的像是來招待一個朋友,不見他眼中有身為人子的怨恨或祈盼,今天前來,態度輕鬆,好像一點也不介意他母親擅自幫他訂下一門親事,並要求他去履行。
她不認為他的心情真有他外表展現出來的那麼輕鬆。但他決定以這種麵貌去麵對他的母親。
吃完了東西,在任放歌的說說笑笑之下,時間來到八點,果然,方敏琳女士出現了。
方女士被侍者領了過來。侍者為她拉開主位的椅子時,她沒有馬上坐下,等著某種禮數。一邊的任放歌多麼乖覺,馬上扶著葉安安站起來,恭敬地叫了聲:
「媽,歡迎來到台灣。這是我的女朋友葉安安。安安,這是我媽,妳叫她方阿姨就可以了。」
「方阿姨,妳好。」葉安安點頭。
方敏琳點頭,坐下後才道:「都坐下吧。」
方敏琳是個看起來約莫四十出頭的美麗女士,保養得相當好,衣著得體而時尚,行止既像是大家庭裏掌權的老佛爺,也像是大企業裏呼風喚雨的女強人。而葉安安猜,她若不是兩種身分都擁有,至少也是處在「非常渴望擁有」的情況中,才會把自己的派頭擺成這樣。
「請問可以點餐了嗎?」服務生馬上拿菜單過來服務。
「你們一定餓了吧?先點吧。」方女士將法文菜單交給任放歌與葉安安。「葉小姐看得懂法文吧?」
葉安安搖頭,頗為疑惑地問服務生:
「你是不是拿錯了?我們這裏有誰的長相讓你誤會是法國人嗎?」
「抱歉!我馬上拿中文菜單來。」服務生立即改正錯誤去了。
「哎,妳真失禮,這裏是法國餐廳,當然是法文菜單。」方女士不悅地看了她一眼,輕聲細語的指責。
「媽,這裏是台灣,想賺台灣人的錢,就得入境隨俗。對吧?先生?」任放歌轉頭問著那個已經快速送來中文菜單的服務生。
「是的。」服務生當然隻能這麼回答,顧客至上嘛。
「你這孩子,怎麼老是不正經?除了淨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外,也沒見你在台灣做出什麼成績。對了,我以為今天跟你來的會是狄克森小姐,你隨便找一個食客來作陪,未免對人家小姐失禮。」數落罷了,轉而對葉安安輕笑道:「呃……安小姐是吧?」
「是。」隨便她叫啦,沒差。
方敏琳一頓,但也很快接著說:「妳要原諒放歌,他這人哪,像野馬似的,誰也管不動,又老愛頑皮,明明有未婚妻不帶來,偏要找妳來作戲,真是個壞孩子。妳可別介意哪。」
「不會。」葉安安隨口應著。
菜單突然攤在她麵前,就見任放歌對她道:
「安安,妳看我們主餐吃龍蝦好不好?份量才一點點,我們吃得完。」
「這裏甜點不知道怎樣?」她隨便點頭,目光放在甜點上。
「那我們都叫一份來嚐嚐看。還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她橫他一眼,剛才吃了那麼多,其實已經不餓了,還吃什麼?
「妳還吃得下的,相信我。」任放歌保證。
「那你點,我沒意見。」
「好,我來。」任放歌在菜單上東點西點,快速完結點餐動作。「好了,媽,妳呢?」
「你是在吃豬食嗎?這種點法?」任母非常非常不滿,但仍是忍住一肚子氣,開始示範上流社會人士是如何「磨」出一份餐點組合的——
從餐前酒的年份、出產地,主餐是紅肉白肉的、最時鮮罕見、什麼阿拉斯加空運的,一路談到餐後酒怎麼搭配等等等,終於點完,居然耗去半小時!等到第一道菜端上桌,已經是八點四十分以後的事了。
果然……經此陣仗拖磨,先前吃過的東西已經消化一半去,胃裏又有空間可以塞食物進去放。葉安安不禁好生佩服任放歌的神算,投過去欽服的一眼。
任放歌也毫不謙虛地領受了。
小情人間的眉來眼去,看得任母心裏百般不悅,出口問道:
「放歌,你還沒說呢,你的未婚妻呢?」
「安安還沒答應我的求婚,現在就叫她未婚妻不太好啦,就像媽說的,太失禮了。」
「你就是愛開玩笑,我跟你說正經的!」方敏琳老是拿兒子的不正經沒轍,真不知道他像誰,既不像他那老頑固父親,也不像她充滿富貴人家的嚴謹風範,永遠玩世不恭的,就跟個平民沒兩樣。「狄克森小姐人在哪裏?你這些日子以來有沒有好好招待她?」
「我沒有,不過安安有。」任放歌幫安安把龍蝦的肉挖出來後,才回答母親的問題。
「什麼意思?跟她有什麼關係?」狄克森小姐也認得葉安安?這是怎麼回事?
任放歌眼裏突然躍升起一抹非常淘氣的笑意,他先看向親親女友;他的親親女友不理他,埋首吃龍蝦。他摸摸鼻子,對母親說道:
「媽,有件事我得跟您報告一下,狄克森小姐跟我水火不容呢。」
「為什麼?你故意的?還是你做了什麼?」她不記得兒子曾經跟誰水火不容過。
「才不,狄克森小姐才是故意的,她想搶我的安安,成日想要跟安安雙宿雙飛!也不管安安早被我追走,是我的女朋友了,就是要來搗亂。現在狄克森小姐就賴住在安安家中,我偶爾想在安安那邊留宿,都還要跟她大打出手才能爭取到自己的權利,您說,她過不過份?!」任放歌非常忿忿不平地指控。
「你……你是在胡說的吧?」方敏琳被他的話嚇到花容失色,再也保持不了冷靜優雅的高傲貴婦形象。「你最愛開玩笑了,這不是真的吧?」
這時,任放歌的手機再度例行性的響起,任放歌看了下來電顯示,把收話聲音調到最大,然後,把電話拿得遠遠的——大概差不多在母親的正前方,按下通話鍵——
「任放歌!你好過份,居然把安安拐跑了!快把我的安安還給我!你不要以為找來威爾森我就會怕,快說,你們現在在哪裏!我也要去!安安不是你一個人的,她是我的——」可以了,關掉。
任放歌微笑地看著呆若木雞的母親,對她建議道:
「如果妳想見狄克森小姐,隻要先去查查看安安在哪裏就行了,狄克森小姐目前立誌當安安的影子,黏她黏得緊呢。」
天……這不是真的!方敏琳極之困難地發出聲音——
「她……她是個……是個……fairy lady?」
「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我個人認為boondagger這個詞兒比較恰當,您覺得如何?」任放歌隻對母親的用字有一點小小的意見。
在方敏琳的徹底震驚中,小兩口愉快地吃遍每一道美味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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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茱麗最近幾天非常焦躁……雖然她平常就毛毛躁躁的,但這幾天的心情完全不同。除了她的護照、證件都被那個超討厭的威爾森扣住,隻能乖乖跟他回美國之外,還有一件事令她非常煩心。
而這件心事,最讓她抬不起頭,覺得非常唾棄自己,可是卻又情難自禁地揚起一絲企盼……
怎麼辦呢?這該怎麼辦呢?啊!好苦腦哇!
「……安安……」她沉吟又沉吟,最後還是怯怯地發出聲音,可就隻叫出安安的名字,然後沒下文了。
「嗯?」葉安安正在看卡通影片,嘴裏吃著任放歌早上幫她買的雞肉三明治。
今天是星期六,可是任放歌難得的必須去公司加班。說是要正式跟狄克森公司簽約外,還要把近幾天熬夜趕出來的行銷整合企畫案呈給老板看,討論出最後定案。
她送他出門時,淡淡地問道:
「你那份企畫案不是早就做好了嗎?」
任放歌當她是從揚洋那邊聽到的,所以一點也不懷疑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那時他笑得有點頑皮,漫不經心地回道:
「先前那一份隻是做著玩的,把新加坡某大公司兩年前推得非常成功的企畫案打印下來當參考數據,我在那間公司有朋友,跟他們公司申請一份做資料,打算給企畫部學習用,看能不能啟發他們有新的看法。雖然那份文件上的抬頭改成了我們公司的名字,不過終究還是別人的智慧財產,不能亂來的。」
「那是說,如果有人用了,可能會引來跨國官司?」
「沒錯的!」親了她一下,吻別,苦命加班去。
這人……想來是早就做了防範措施了,不錯嘛。他倒是想出了一個反整對方的好法子,整得他們啞吧吃黃連,成了過街老鼠,從此做不了間諜生意,好過舉發他們入獄,了不起半年之後出來,又再度重操舊業危害商界。
這人,也真是個狠角色了。
嘴邊噙著淡淡的笑,隻要一想到他就難以克製好心情。
「安安,這個卡通不好笑啦!妳理我一下,我很苦惱耶!」康茱麗哀求著。
「妳苦惱什麼?」
「安安,我就快被抓回美國了,妳都不安慰我,身為人家死黨,這種行為對嗎?」
「妳回去了還是可以再來台灣。」
「那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我可能會被我爸強壓著去嫁給某個企業少東,我不要呀!妳說我該怎麼辦?」
「跟妳父親說妳不要。」非常實際的建議。
哪有那麼簡單的事!「他才不會聽!他一向很獨裁,這不許、那不許的,反正我才不要跟他說!反正我不想回家就是了,反正……反正威爾森有膽就把我扛上飛機!」賭氣地背過身子。
葉安安對這個情況實在感到無奈,默默地吃完三明治,時間也過了一分鍾,不得不開口說話了——
「茱麗。」
「我不要回去啦,妳別勸我了,我現在正在生氣,妳別理我。」
「卡通要播完了,可不可以妳移開一點點去生氣,讓我看完結局?」葉安安好聲好氣地商量著。
「……」
一陣無力至極的無言過後——
「安安——」康茱麗大叫。「我在生氣耶!妳不安撫我也就算了,居然還叫我閃邊一點,不要妨礙妳看電視,真是太過份了!太過份了!啊——」尖叫不絕,差不多就要扯發抗議起來。
這時,叮咚——門鈴響起,打斷了康茱麗的抓狂。
來的人是方敏琳,一個意料外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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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香嫋嫋,廚房的美式餐台邊,坐了三個正在品茶的人。
本來她們都在客廳裏坐著,葉安安眼見任放歌的母親沒有什麼說話的意思,也就任她坐著不打擾她,不過有記得給她一瓶沛綠雅就是了,然後,她倒帶影片,想把剛才沒看到結局的卡通給看完。後來客廳裏又加入了突然跑去浴室補妝的康茱麗,她美美的出來,精雕細琢得就像尊搪瓷娃娃,靜坐在方敏琳身邊,那種隨時等候指教的樣子,非常的小媳婦。
然而,事情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總要有人開口說個話吧?
「妳不問我的來意嗎?葉小姐。」方敏琳出口問著。
她口中的葉小姐沒有馬上接話,因為葉小姐正在全心全意地看著卡通裏的女主角要怎麼從豬群裏找出她的雙親,這個橋段有意思,切切不可錯過。還是康茱麗扯了扯她的衣袖,才讓葉安安終於有一丁點分神。
「嗯?」葉安安快速回頭看了康茱麗一眼,發現茱麗顏麵神經不知怎麼失調了,不過應該沒有很嚴重,隻是雙眼有點斜、嘴巴有點歪而已。保重吧,朋友。無言表示著祝福心意,完後,又轉回去看電視。
「安安!」康茱麗對葉安安如此白目的表現深深感到無力。拜托,安安是沒看到任放歌的母親臉色上的青綠連厚粉都掩蓋不住了嗎?
「啊?」葉安安隻得再回頭應付一下,雖然不喜歡一直被打斷,可是身為屋主,她自知有待客的義務,於是再度施舍康茱麗一記回眸,並道:「茱麗,如果妳的水喝完了,自己再去廚房拿一瓶……嗯,不麻煩的話,方女士的也順便了,謝謝。」
然後,結果……她被在場的另外兩名女性挾持到廚房,問也不問一聲的,她這個屋主在這個屋子裏真是毫無地位可言哪,唉。
葉安安眼見情勢如此,也隻能非常隨和地遵奉「主隨客便」的至理名言,一點抗議也不敢有。
在進入這間屋子整整十分鍾之後,方敏琳已經非常深刻地體會到有話直說的必要性,縱使拐彎抹角才是她的拿手本事,但這卻在葉安安身上施展不開,隻會徒增自己氣怒而已,切切用不得。
所以她開門見山說了:
「葉小姐,妳該知道我所中意的準媳婦人選是狄克森小姐……」
「伯母,在台灣,妳叫我康小姐就好了,不要客氣。」康茱麗非常討好地截斷方敏琳的話尾道。
「狄克森小姐,我還在說話。」方敏琳看了康茱麗一眼。雖然這小姐是她欽點的媳婦,但也絕對不容許這種沒大沒小又說話不得體的行為。
被訓了。康茱麗有點難堪,覺得任放歌的媽氣焰好高,沒看過這麼會擺譜的。基於千金小姐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她的熱情被這麼一澆,哪還願意熱絡?於是她把椅子搬近葉安安,決定從現在開始,兩個人正式同一國!
「葉小姐,我的意思是,希望妳離開放歌,你跟他不會有未來的,妳不是我中意的媳婦。」
葉安安點點頭,問她道:
「還要再幫妳倒一杯嗎?」
「妳故作沒聽見是沒有用的!」
「我聽到了。」她沒有故意裝作沒聽到呀。
「那妳這是什麼態度!妳必須老實地答應我,從此離開我兒子——」
「等一下,阿婆!妳還沒有提到錢就要叫安安走喔!」康茱麗奮力舉手高呼。決定為安安爭取應得的權利,不要被占便宜去!
「妳叫我什麼?!」自認為保養得比三十歲的女人還好的方敏琳當下花容失色,無法原諒狄克森小姐這種超級失禮的行為。
「妳故意裝作沒聽到是沒用的,不要顧左右而言它,妳還是說說妳能付多少錢吧?人家電視上都有演,勢利的有錢婆婆要逼準媳婦走,都會給個千兒八百萬的,以表示徹底的侮辱!這時候,準媳婦的標準反應都是含著眼淚、堅忍不拔地說著:『好!我走!可是別想用錢侮辱我的感情,我的愛情,不、賣!』等等之類的傻話。安安!妳可別這樣傻,一定要把那一千萬的支票收下來,馬上去兌現,知道嗎?一定要先確定那張不是番石榴票,以後的生活才有保障。」
「我知道了。」葉安安非常受教,滿臉的躍躍欲試,與康茱麗一同看向那個還沒有從「阿婆」兩字的打擊中回過神的方敏琳。
「妳們看著我做什麼?」難道她今天看起來真有那麼老?
「阿婆,妳忘了開支票。」康茱麗提醒。
「什麼支票!」
「妳不是要叫安安走嗎?那妳皮包裏應該有準備一張支票要用來打發安安才對,快拿出來用嘛。」也好讓她開開眼界,知道安安值多少行情。
對!方敏琳包包裏確實有一張支票沒錯,可是在別人一副她理所當然要兼做壞人與凱子兩種身分時,一股濃濃的不舒服感猛地飛竄全身上下,怎麼也不肯拿出來了!加上剛才無知女人叫她阿婆之仇,她氣還沒消呢!
「我認為葉小姐應該是明理的人,如果我用錢打發她,不就太侮辱她的人格了嗎?相信她也不希望我這麼做才對。」
葉安安很想回一句「不會的」,可是看到任放歌的母親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也就不說這種肯定會讓她更生氣的話了,雖然說……要是方女士堅持要給她錢的話,她是很想收收看的。
沒當過悲情女主角,有機會客串一次的話應該還不錯玩。
「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沒付錢就要人家聽妳的話走人?妳好吝嗇!」康茱麗插嘴。
心裏對任放歌偷偷揚起的那些氣怒與莫名的……好感正一點一滴地消退中,比起愛情,看清現實最重要。誰教他有個很討人厭、而且百分之百會欺負媳婦的媽,這種家庭,哪個女人敢冒險嫁進去呀?這個時代已經沒有阿信了好不好!
「葉小姐,希望妳認真響應我的請求。我希望妳離開放歌,讓他可以毫無牽掛地與狄克森小姐結婚——」
她的話再度被狄克森小姐打斷:
「我才不要嫁!有妳這種媽媽,誰會要任放歌呀?」
「妳這是什麼意思?!」方敏琳厲聲質問。從剛才,她的發言權就不斷被失禮的打斷,因為端著良好的教養,於是不發作,誰知道狄克森小姐卻愈來愈得寸進尺,現在居然還批評她!真是不可原諒!
「我說得很清楚啦!其實本來我還覺得任放歌有點讓我心動,想說既然我喜歡安安、也有點心動任放歌;而安安喜歡任放歌又是我的死黨好友,那我們以後就三個人一起生活好了,我目前隻要努力說服任放歌,應該不會有問題。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妳這個媽媽不好,會嚇走每一個想嫁任放歌的女人,我決定不要喜歡任放歌了。沒有人會嫁他的啦!安安,妳是不是也這麼認為?」說了一串後,康茱麗轉頭尋求葉安安的支持。
「我沒想過。」葉安安很聰明地這麼答。
「為什麼沒想過?你們是情侶耶!」
「因為我沒想過要嫁他,所以不覺得這問題值得多想。」
「那是說,妳願意離開我兒子了?」方敏琳為防節外生枝,打算接著葉安安的話尾,做出自己想要的結論。
「安安哪有說?阿婆妳耳背哦?不要亂做結論好不好?」康茱麗馬上反駁。
不要理她!不要理她!方敏琳在心裏再三告誡自己。目光隻放在葉安安身上,出言逼她,不容許她以沉默拖延,非要她給個滿意的答複不可。
「葉小姐,妳會離開放歌吧?」
葉安安歎了一口氣,覺得大家再這樣「盧」下去也不是辦法,她還想去把那片再三被打斷的卡通結局看完呢,可如果任情況再這麼東扯西扯沒完下去,她怕是到了明年也沒機會看完的。於是,她明白表達自己的看法與做法:
「等我不愛他了,我就會離開他。」說完,在方敏琳發難之前,又加了一句:「就像妳一樣。」
最後一句,讓方敏琳徹底無言。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11:08
第九章
只是突然興起,葉安安搭車到天空信息,打算接任放歌下班。
任放歌最近相當的忙,六、日都要加班,好像是狄克森的合約頗受到一點刁難,於是租來視訊係統,與美國那邊越洋聯機,搞了兩天,也不知道搞定了沒有。
男友難得如此用力工作,身為人家女朋友、並在假日獨自閨怨的人,當然得自個找個活動以打發時間了。她的活動是——看完任放歌租給她看的所有卡通,然後發現沒事做了,就出門找男朋友去。本來想問茱麗是否有意一道出門的,但她在睡覺,也就不打擾她。
在樓下管理處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上樓去。
「大大大、大姊!」一定出電梯,便與她的小弟遇個正著。葉揚洋手上抱著好大一箱廢紙正要拿到樓下的資源回收室去丟,沒料到會見到自家大姊,所以嚇得心髒非常無力!
「嗯。你今天也加班?」這隻是隨口的問候,就要進去了。
「對!我加班!不是為了跟爸吵架的關係,我是任大哥的助理,他在忙,我沒有理由放假,真的不是因為跟爸吵架,跑出來的關係哦!大姊,妳別想太多!我最近在任大哥的督促之下,已經有在自習讀書了,考慮明年回到學校念夜間部,我真的沒有變壞啦!真的!如果爸對妳說了什麼,全部都不是真的!妳要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看來也隻能這麼回答了,不然小弟會講更多,而且她也寸步難行,因為揚洋擋在前麵。
「大姊,妳是站在我這邊的嗎?覺得我現在這樣可以嗎?」好感動哦!就知道大姊是個麵冷心熱的人,對他非常關心的,有把他當弟弟看的!
「你隻要做你現在想做的事就好了。」這個小弟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容易把自己搞得很煩惱。
「大姊……」不行!眼淚快流出來了,身上沒有帶麵紙,這該怎麼辦才好?
「來,給你。」她把口袋裏的一包麵紙都給他。並指了旁邊角落的位置建議道:「那邊沒人。」在那邊哭比較不會妨礙到別人吧,她心想。
「嗚……大姊……」葉揚洋感動接過。
「這是怎麼了?」任放歌正好從公司裏麵走出來,一手公文包一手勾著外套的,看來是要走人的模樣。
「任大哥……」葉揚洋忙著耍介紹自家大姊給偶像認識,但才叫了聲,下巴就往地上掉去了!因為——
「嗨,安安,真高興在這裏遇見妳,妳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揚洋?」任放歌將葉安安往懷裏摟,好整以暇地來個日安吻。
「來接你下班。」
「我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我才走出來,妳人就到了,而且一定是隨便猜猜就知道我今天不可能乖乖地加班到五點對不對?」
她的確是這麼想的沒錯,於是淺笑不語。不過兩人的時間兜得這麼恰好,真是巧,也讓人心裏湧上甜甜的喜悅。
「我們走吧,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去。」
「好。」他總是知道很多美食餐廳,跟著他走準沒錯。
兩人走到電梯前,按了下樓鍵,任放歌一路都不忘毛手毛腳地偷香。
「任大哥!你……你跟我大姊……你你你……」葉揚洋好不容易從震驚裏回神,趕緊叫人,不然等一下電梯來,他們馬上就不見了。「你們在交往嗎?」天呀!他怎麼不知道這件大消息?
「對。」任放歌拍拍他。
「那我怎麼不知道?!」突然,少年的心口又裂出新的創痕。
「你為什麼應該知道?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吧,小鬼!」任觸歌好詫異地問著。
「不是這麼說啦!我的意思是……妳……妳……大姊妳……還是把我當外人看嗎?妳來這裏不是為了要找我的嗎?不是來勸我回家跟爸和好的嗎?」前一刻他還在感動於一家人的互相關懷,怎知好夢由來最易醒,也不過幾秒的時間,他又被大姊排拒在她的世界之外。嗚……怎麼這樣!他們這些大人都不知道青春期的少年,心靈都非常敏感又脆弱的嗎?
葉安安想了一下,問他道:
「既然知道你跟爸吵架,我當然會勸你跟爸和好。」雖然那真的不是她來到這裏的目的。
「真的嗎?」那大姊要勸他了嗎?要對他苦口婆心地規勸了嗎?
她勸了:「跟爸和好。」
電梯來了,兩人向葉小弟揮了揮手,道別,走人。讓少年維特去煩惱他的新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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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放歌一路都在笑,葉安安隨他去笑。兩人下樓後沒有去開車,他說附近巷子裏有一家很好吃的北方小吃館,不吃一次太可惜。
「……好了,不能再點了,江老大,就這樣了。我坐角落這位置就好了,你不必刻意開電燈冷氣,現在天氣很涼,光線也很好,不要叫我換桌啦,你把我換到明亮的地方,我怎麼找機會變身當色狼呀?」跟店主哈啦了好久,終於敲定要點哪些東西,好不容易才把熱情過度的老伯伯給送回廚房裏去。
「我幾乎要以為台北市沒有你不認得的人了。」葉安安說道。
「沒那麼誇張,我帶妳走的餐館都是我常去的,所以每個老板我都很熟。」他把好吃的小菜直往她碟子裏夾去。「我們趁現在早點吃飽,這裏過了五點之後,人會很多,必要時我們還得下海幫忙端菜,不然光靠江老大一家四口是忙不過來的。」
「你總是在人群裏融入得很自然。」她道。
任放歌笑笑:「我喜歡人群,可偶爾也有不那麼喜歡人群的時候。當我不喜歡卻又無法獨處時,也是會強顏歡笑的。這可能是我不希望造成人家不便的關係,像妳多好,想親善時就親善、想冷淡時也不會有人打擾妳,多麼自在。這種自在的養成,必須要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才能全然的我行我素。」
她點頭。
「我一向是這樣,可能是我比較自私的關係吧。總覺得人生得過且過就好,什麼也不必強求,什麼樣的性格就會造就什麼樣的人生。你這樣,很好;我這樣,也不錯。都以我們最甘願的方式過曰於,雖然偶爾難免會想要過過看另一種截然不同的人生,體驗看看是什麼滋味,但最喜歡的還是自己目前的樣子。」
「我同意。雖然必須承認許多時候,我非常羨慕妳。」
「就跟我羨慕你一樣?」安安問。
「我有什麼好羨慕的?」任放歌怪叫。
「你很圓融,你喜歡讓周遭歡樂。」
「可是妳很自由,沒人會來吵妳。」
葉安安想了下,有點好笑地說道:
「可是,如果不是你這樣個性的人出現,我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人追。以前好像也有人喜歡過我,但我真的感覺不到。而就是這樣的你,引起我的好奇與羨慕,漸漸地交心。你很好,我不明白你怎麼會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我並沒有不喜歡自己。大多時候我是喜歡的。可偶爾沒這種心情卻必須戴上這種麵具撐場麵時,心裏是不痛快的。」
葉安安伸出一手輕撫他帶笑的臉,這張臉多麼適合開朗大笑與做出頑皮欠扁的表情,而他原本的性格也正是如此,隻不過偶爾會有失衡的時候,這種少見的脆弱,隻會呈現在她麵前。他不是故意的,但卻克製不了。
因為他的心在她身上,她已成為他的心,沒有人可以對自己的心說謊。
「我知道昨天我媽找過妳。康茱麗跟我通風報信過了。」這件事就是他今天沒辦法專心加班,最後丟下老板一個人去努力奮鬥,提早走人的原因。
「這讓你心情不好嗎?」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好掛心的。
任放歌將她的手抓到雙掌中合握。輕道:
「我知道她早晚會找妳。有錢有勢的人,用來打發別人的方法永遠是千古不變的那幾套。可是妳居然不肯跟我說,為什麼呢?我不要妳受委屈,我希望妳心裏有事都能跟我說,讓我們一起來麵對,不要有任何的疙瘩或誤會。」
「我沒有跟你說,就是因為不覺得這有什麼,你為什麼要為此難過呢?」
他笑笑,笑得有點耽憂:
「我一方麵認為妳不在意,可又怕妳隻是在告訴自己妳不在意。」
他的話讓她深思。雖然她大多事都沒放在心上,但也許有某些時候會感到在意,隻是心裏會告訴自己一點也不在意,加上記憶力不好,許多曾經介意的事,過後,也真的忘得精光了。
「可能吧。不過對於昨天那件事,我真的不認為有說的必要。」
「妳……對我母親說——如果妳不愛我了,就會離開我,就跟她一樣。是吧?」
「大概是這個意思沒錯。」她想了一下,好像說過。
「妳認為我跟她的親子關係怎麼樣?」
「你盡量把她當一個普通朋友看。」
「我也隻能這樣做了。」他點頭,佩服安安精準的觀察力。「她不懂得如何當一個母親,沒有抱過我幾次。在我二十歲以前,每年寒假都得飛到美國向她請安,而她會撥出她不參加宴會、不必上班的些微時間陪我吃頓飯。她對我而言,不像是個媽媽,我不知道該怎麼在心裏定位她,後來覺得把她當一個遠房長輩、普通朋友的話,心裏會好過很多。但其實有時候還是會覺得有點愧疚,想給她多一點尊敬的,但她卻會在下一刻做些奇怪的事以展現當人母親的威風,成功嚇掉我所有的愧疚感。以前要我到美國發展,她要我幫她搶到繼承權……然後是最近,莫名其妙地打電話來通知我,說我有一個未婚妻了,要我年底把自己打包好,快遞去美國結婚……她活在我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裏,但看她活得這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我也不好潑她冷水,有時即使很想問問她到底把我當什麼,卻又覺得是我自己從未與她溝通,給她太順從的印象,於是她便自以為可以左右我的一切了。」
「你有一顆很溫柔的心。」她說道。
「不,我這是優柔寡斷!」他翻了下白眼。「如果我像我大表哥那樣憤世嫉俗,渾身是刺兼之沒人管得動的話,就算是權威如我外公,也不敢隨便代他決定什麼事的。有時候我真覺得我這樣的出身,理應變成那樣於才對。」說來慚愧,他這麼隨和親切,實在不象樣。
「什麼樣的出身?」她忍著笑,好正經地問。
「妳瞧,我父母在我還沒出生就離婚了。我爸大我媽二十歲,她當年嫁給我爸的原因隻是因為她覺得以我爸的律師身分,對她以後爭取繼承權有加分作用,可是結了婚才發現我爸從來沒打算離開台灣眼她住到美國的大宅門裏去跟她家人勾心鬥角。然後,很快分手了。我爸以前忙事業,沒什麼空可以理我,把我丟給保母帶。我爸長得很顯老,也確實老,加上常常不在家,害我常常以為自己也是個小傭人,見到我爸都會乖乖叫聲『老太爺好』;直到我七歲,我爸才發現不對勁,以前他誤會我叫他『老太爺』隻是因為頑皮、是在開玩笑,還很欣慰地以為我這兒子小小年紀就懂得彩衣娛親,真是孝順的好孩子。後來發現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我爸,才為時已晚地努力修正這個錯誤。然後,沒幾年,我爸又娶了一個太太進來,我這個後母是個非常富有的寡婦,但因為太有錢而被一群親戚視為肥羊,前夫過世不到五年的時間,家財就被挖去一大半,再不努力自救,金山銀山轉眼就要成空了,於是她懇求她的律師——也就是我爸娶她,然後,她就成了我的後母,我多了兩個妹妹。妳看,這樣曲折的身世,夠不夠我變壞一萬次?」
任放歌像在說書似的,把自己的身世說得嘻嘻哈哈,但葉安安聽得出來,他正是藉這個方式讓她對他的身世有所了解。他不是個容易傾吐自己的人,雖然話可以說出很多,但絕少涉及自身;真要提起自己,還真是感到別扭。她了解的。
「想變壞是不需要理由的。隻是有些人天生變不了壞——像揚洋;也有人一開始就非常知道他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像你。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就算身世隱晦、從來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也會讓自己過得很快樂,因為他知道,他唯一能掌握的是自己的人生,也隻能為自己而活,所以讓自己快樂是最最重要的事。我們都有渴望親情的時候,但有的人是不懂得付出的,何必強求呢?」
任放歌深深看著她,覺得愛上她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事了。幸福到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我總是對妳患得患失……」他在腦海裏搜尋字句,好想跟她說話,說更多更多,隻因明白她是知道他的。也因為愛她,所以她所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能深深撞擊進他心坎裏。「我知道妳可能不會介意她說的話,又希望妳對她能有一點點介意,因為那也許代表著妳對我的在意也漸漸地多了起來……」
「我隻在意你。」她輕說道。隻幾個字,沒有更多。
但這樣簡單的響應,對他來說,已經夠了,太夠了。
「我好愛妳,安安。」他的聲音好低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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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茱麗覺得安安的小公寓愈來愈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當然,她還是有得吃有得睡,安安從來也沒有趕她的意思,甚至表示了就算日後她被抓回美國,等下次來台灣時,還是願意讓她住進來。別看安安老是一副很冷淡的樣子,其實她還滿熱情的。可是,如果任事情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安安!妳不要跟任放歌走太近啦!」
這天,星期三,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葉安安在康茱麗的堅持下,非常無奈地陪她蹺班出來吃下午茶。
再過兩天,康茱麗就要回美國去了,剛開始她無比掙紮,到後來腦袋終於想通一件事——就算被抓回去了,她還是可以自己跑來台灣呀,那她現在到底在堅持什麼?回家一趟、被罵一頓,有什麼了不起的?對不!所以再沒抵抗,乖乖打包準備回家去。
就要回美國了,當然要多一點時間跟好朋友相聚,也趁此慎重地講清楚這件事。
「為什麼不要?」葉安安不解地問。
「這是當然的呀!身為死黨,我們都很唾棄別人重色輕友的行為。妳如果太喜歡他的話,就會重色輕友,然後我就會很寂寞耶!妳身邊都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後,我們的友情該怎麼辦呀?」
「愛情的本質向來就是重色輕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以為葉安安是在暗指她前一陣子「年少無知」的行為,康茱麗垂下頭,囁嚅了好一晌後,開始滔滔不絕地懺侮起來——
「沒錯!我得為上星期我的重色輕友跟妳道歉。其實我本來真的很討厭任放歌的,可是後來覺得他一點也不像他外表給人感覺那樣痞子流氣、一輩子做不了正經事的樣子。他做事情很有計劃,心機也滿深的,在嘻嘻哈哈間就把很多事給做好。然後,隻是一時的迷惑啦,我突然覺得他好帥,加上長輩又想把我嫁給他,我居然很期待耶。雖然每到夜深人靜時,我都在天人交戰,想說不可以讓妳傷心,一定要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我很快地找到了,想說我們幹脆三個人結婚好了,有沒有,有一套漫畫就是這樣畫的哦!怎知還沒來得及跟妳討論這件事,任放歌的媽媽就出現了,把我所有不成熟的迷戀全打散了。我不想要有那種婆婆,然後,我就不想要任放歌了。安安,我是不是很沒意誌力又很沒道義?」
葉安安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對於康茱麗的一長串自省,她隻有一個看法。
「妳隻是還沒真正愛上一個人。」
「我有!我愛妳呀!」她最喜歡安安了,雖然說曾經有幾天的「誤入歧途」,可是她很快地知道,安安才是她的真命天女!
「茱麗,喜歡跟愛情是不一樣的。」
「反正妳不可以否定我的愛啦!」好了,這話題到此為止。換別的:「安安,我不要妳太喜歡任放歌,因為妳獨特的氣質是最棒的,可是愛情會讓妳平庸,會讓妳失去原有的氣質,妳不再老是麵無表情,常常嘴邊帶笑;妳不再對人保持距離,妳讓任放歌對妳毛手毛腳,還住進妳房裏……妳喜歡妳現在這個樣子嗎?妳已經不像妳了耶!」
她不再像她原來的樣子了嗎?葉安安放下手中的茶杯,托腮想著。
「是這樣嗎?我變了?」
「當然是!妳變了好多!」康茱麗自認是最佳人證。
「那……」她笑了笑:「我一定也很愛他了。」
「亂講!才不是!安安,妳千萬別亂做出不確實的結論!」
葉安安沒理會她,隻是笑。
雖然從沒有特意去想過這個問題,但聽茱麗對她指證曆曆這麼多,她好像該想一下了。
康茱麗看到葉安安的思緒一路往「歧途」鑽去,還一去不回頭的,氣得她差點沒把胸口那腔熱血給噴出來!
「安安!妳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我不喜歡妳變成這樣!」
「可是,我喜歡。」
喜歡?有什麼好喜歡的?!愛情把她變成一個平凡的女人,她有什麼好高興的!怎麼會這樣?安安完全沒反省之意也就算了,居然還更加沉淪下去,也不懂得要懸崖勒馬一下,這怎麼得了!
「安——」正要叫她,不意被葉安安打斷。
「茱麗,我們結帳。」她突然站起身,眼神一直看著玻璃窗外的某處。
「怎麼了?」康茱麗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隻能呆呆跟著起身,被安安拉著往外走。
「我看到熟人。」結完帳,走出去,腳步非常快。
「誰?是誰?」康茱麗小快步地追在後麵。
「任放歌的媽媽。」
葉安安的答案讓康茱麗更加不解,看到任放歌的媽媽又怎樣?不是應該轉身就跑,或裝作沒看見就好了嗎?
「安安,我不懂,就算以後妳可能會嫁任放歌,但我不認為妳有義務討好那個準惡婆婆耶。求求妳,不要太流俗啦,如果妳決定變身為阿信第二,我會哭的啦!安安——」
唉,沒用,安安還是一直在走,叫也叫不停!
討厭的任放歌,把原來的安安還給她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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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想做什麼?」方敏琳揚高下巴,冷冷地看著眼前三個圍住她的男子。這三人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流裏流氣地跟在她身後很久了,她心裏暗自警戒,抓緊手上的公文包,裏頭有一份重要的設計稿,閃失不得的。
「我們哪有要做什麼?這條路隻有妳能走喔?阿姨。」三個小混混目光一致盯緊她手上那隻緊握著的名牌公文包,非常的不懷好意。
「你們別再跟著我了!」她低喝。四下看著,打算找輛出租車搭上去。
「別這麼無情嘛,妳在找出租車嗎?這條小路不會有出租車開進來的啦,要不要我們送妳一程呀?」三個人徑自笑了起來,以三角形的態勢包圍住方敏琳,並不斷地縮小範圍。
「你們別過來!你們、你們——」方敏琳急了,偏偏這時附近又沒有行人經過,讓她求助無門!
「喂!你們做什麼?」
這時一聲大喝由遠而近傳來,在場的人都不自禁看過去,發現居然是兩個騎機車出來巡邏的警察!三個混混馬上閃得老遠,可能是有前科的關係,沒等警察走近,立即往三個不同的方向溜了。
警察的機車停在方敏琳身邊。
「妳有沒有事?」
「謝謝你們,我沒事。我……需要你們幫忙,請幫我叫輛可靠的出租車好嗎?」
警察點頭,幫她叫了車,也等她上車走人後才離開。
不遠處,葉安安拉著康茱麗道:「我們走。」
「去哪?繼續吃下午茶嗎?還是去任放歌那邊跟他邀功,說我們暗中幫忙他媽媽,為善不欲人知……」
「幫她的是警察,不是我們。那三個人還沒走遠,正在那邊說話,我們過去看看。」她注意到那三個混混又踅了回來,聚在不遠處。
「亂講,要不是我們把正在大馬路那邊巡邏的警察拉過來這邊小路看一下的話,我看任放歌的媽一定會被搶……等等!妳說……我們現在要去跟蹤那些混混?妳確定!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康茱麗低叫。伸手直扯著安安,希望可以阻止她這個不智的行為!
「別擔心,不會被發現的。」
「妳憑什麼這麼保證?」
「因為我有經驗,也從沒被發現過。」
「什麼!」
有經驗?安安是哪來這方麵的經驗呀?!難道她以前參加過FBI夏令營那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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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惡少聚集在一起滿腹牢騷、互相抱怨——
「都是你動作不快一點,還在那邊說笑,結果你看,事情沒有辦成,要怎麼跟人交代?」
「反正事情就這樣了啦,要不然還能怎樣?」
「對呀,我們又還沒有拿錢,你怎麼知道我們幫他搶到皮包之後,他真的會給我們錢?我聽說最近林鑫文混得很差,賣了假機密給一個大公司的人,害那個公司差點惹上大官司,結果買假機密的那個人被公司辭去頭路,那個人放話說要找人給他蓋布袋。你沒看他現在每天都躲起來,找也找不到人,我看他早晚會落跑出國。」
「那他現在應該很缺錢對不對?」有人突然想到一個挺嚴重的問題。
「對厚,那我們幫他做事還能拿得到錢嗎?」
「不行,我們不要再去盯那個女人了,等下次林鑫文打電話給我們的時候,我們叫他把錢先彙給我們,我們才要幫他去搶。要不然不就白做了!」
「對對對!本來就應該這樣!就這麼做。我們回去吧!」
「對,他別想把我們當呆子,我們走!」
短暫討論過後,三個人意興闌珊地走人了。
在路口的轉角處,葉安安等了好久後,確定安全無虞,才示意康茱麗可以說話了。
「安安!他們是誰?好像是有個人叫他們去搶劫任放歌的媽媽耶!我一直知道他媽媽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但卻從來沒想過她會顧人怨成這樣!這種級數簡直是登峰造極啦!還有,既然知道有這樣的事,我們要不要跟任放歌說一下?」被允許開口之後,康茱麗哇啦哇啦地問出一肚子疑問。
「問題可能不大,不過這種事最好還是跟他說一聲比較好。」
「對呀對呀!我們馬上去!」
「不,我還有事,妳去好了。」葉安安看了下時間,快五點了。
「為什麼?妳有什麼事?有什麼事會比這件事更重要?」
「我得回去打卡。」
「打卡?!」仿佛葉安安說的是火星話,康茱麗一時不能理解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要回去打卡,才有全勤;有全勤,才有三千元的全勤獎金。」這是每一個摸魚者都知道的道理。
然後,在康茱麗瞪大眼,滿是不敢置信的表情裏,葉安安揮揮手,搭出租車離去。
作者:
q71428q
時間:
2010-8-25 12:12:15
第十章
其實也不必任放歌提醒,方敏琳是何等角色,多年來為了在家族裏爭取到一個好位置,她自己就施展過不少暗地裏的手段,對於保護自己,向來不遺餘力。就算昨日那場小意外可能隻是小混混的臨時起意,她也不會輕忽以待。
原本打算處理完公事後,為了兒子的婚事,她願意多留在台灣幾天,好說服放歌聽她的話,乖乖跟那個女人分手的。但現在不了,昨天回飯店後,她馬上改變行程,訂了明天的飛機,即刻回美國去。在還沒上飛機之前,她不打算離開飯店,讓別人有機可乘地傷她。
既然不肯走出飯店,那麼就隻有把她想見的人都招來飯店覲見她了。
她僅餘的時間不多。所以行程排得很緊,不過也不至於緊到要讓兩組約會並在一起跟她會麵吧!
「放歌,我以為這個時間來的人隻有你一個。再不,多一個你父親也算恰當,畢竟我們要談的是你的婚事,可你帶不相幹的人來做什麼?!」方敏琳的口氣充滿譴責。永遠拿這個不正經的兒子沒辦法。然後,她冷淡地看向葉安安,語氣更冷:「葉小姐,妳手上那隻表的時間似乎不太準確。我與妳約的時間是九點,妳來早了。也許妳可以先到樓下的商店逛逛,順便把時間調正確。」
「嘿,媽,妳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安安每天差不多九點就要睡覺了,妳約她九點見麵,九點是她睡覺的時間,不會來的。可妳這長輩約她來,她如果沒來的話就有點失禮了,還是妳兒子我死拖活賴地跟她磨說反正有我當車夫載她、反正我也順路要來妳這裏、反正一趟汽油錢省過兩趟汽油錢,妳要知道石油價格今年已經調過五次了,我們要懂得節約之道等等等的,終於,安安才肯跟我來。」任放歌在一邊邀功。說完似乎沒注意到母親的臉色依稀仿佛有點綠,轉而看向親親女友道:「安安,妳忍著點。我想我媽要說的話不會太多,應該不會超過九點,但要是不小心超過九點的話,妳一邊打盹沒關係,要回去了我再叫妳。」
「喔。」葉安安隨他去說,安靜地坐在一邊。
好,安頓好女友,可以談話了。任放歌問母親道:
「媽,妳好像是明天下午的飛機對不對?除了要我載妳去機場外,還有什麼吩咐嗎?」
「放歌!你別給我打馬虎眼!你明知道我要你來是談你的婚事的!」
「這我當然知道呀,媽。」任放歌舉起一手安撫道。「所以我帶安安來嘛,雖然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答應嫁我,不過我已經認定她是我今生的新娘了,趁媽妳人在台灣,大家把握機會多見幾次麵,免得以後妳們婆媳相見不相識,那就尷尬了不是?」
「我不會承認她的,你不必再說了!」
「媽,別這樣嘛!妳這樣氣呼呼的,既會長皺紋,又於事無補,何必呢?」
「你就不能聽話一點嗎?!」氣死她了。這個兒子從來不肯正經,永遠吊兒啷當的,無法在事業上幫她也就算了,現在連這種事都要忤逆她!
任放歌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我有在聽,真的,有在聽。」
「那你為什麼不照著我的話做?!」
「因為我不孝嘛。」
「你、你……你別給我油嘴滑舌的!」方敏琳氣極,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每一句責罵都好像砸在棉花上,沒有衝擊、不會反彈,教她無戲可唱。
「媽,我們來說些重要的吧,就別閑扯了。」任放歌表情一斂,正經道:「妳跟我說妳昨天差點遭搶,所以決定提早回美國。我請朋友調查了一下,發現有人出高價要得到妳手上的新產品設計圖,這大概是妳遇襲的主要原因。」
「我當然知道,所以馬上做了防範。」
「當然馬上有所動作是很好的處理方法。不過,既然他們的目標是妳手上的設計圖……而設計圖如果能順利讓妳帶回美國,對妳的事業表現也大有幫助,那麼,讓設計圖安全無虞是目前最重要的。妳願不願意聽聽看我的想法呢?」
「你的想法?」方敏琳不是很感興趣。她這個兒子有多少斤兩她是知道的,他難道會比她這個在商場上打滾了幾十年的人更深思熟慮?放歌不是經商的料,他平庸的才幹隻夠他在小公司當個小主任苟安一生,再多就沒有了。
任放歌不是看不出來母親語氣下的鄙夷,不過那並不重要。
「媽,我的看法是,請妳將設計圖交給我,我請人幫妳帶去美國。而這個——」他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不知是什麼東西的設計圖:「放在妳的公文包裏。如果發生什麼意外的話,不僅妳沒有任何損失,甚至還能讓偷竊的一方得到教訓。」
「你開玩笑,叫我把那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你!如果你弄丟了怎麼辦?!」
「妳對妳兒子沒有絲毫信心嗎?」葉安安在一邊問著。
「妳這是在挑撥我們母子的感情嗎?」方敏琳看她一眼。
「你們有感情嗎?」葉安安問得輕描淡寫。
「妳是什麼意思!」
「好了好了,媽,妳別生氣,安安說話一向直。她隻是誤會妳對我毫無信心;誤會妳認為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其實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對吧?我們母子雖然見麵的機會不多,但妳對我還是有一點基本的信心的,對不對?」
她對這個兒子確實沒有信心,也確實不願把這麼重要的事交付給他,可是被兒子的話這麼一堵,又看到葉安安似乎在等著她反駁,好把他們母子的感情乘機破壞個徹底,那些話哪裏還講得出口?
不!她不會讓葉安安如願的!
「那是當然。如果你堅持要幫我這個忙,那你必須把詳細的計劃報告給我知道。我希望一切萬無一失。」
「好的,我的計劃是這樣的,媽,妳聽聽看,如果覺得有不妥的地方,我們再改進。」
然後,他開始說明,花了許多時問。讓方敏琳從原來的毫無興趣漸漸轉為投入,然後開始點頭,訝然發現她這個兒子其實很會說話,相當地具有說服力。
她這個兒子……其實沒有那麼一無是處,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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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葉安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知道當她轉醒時,整個人被任放歌抱在懷中。
「我吵醒妳了?」任放歌抱著她走出電梯。
「到家了?」她眨眨眼,滿臉的惺忪。
「嗯,到了。」
「呀,我睡著了。你媽媽一定很生氣,她還沒跟我訓話。」沒辦法,她再能撐,也隻能撐到十一點,再來就徹底不支了。
「她當然生氣,不過我建議她,下次要找妳的話,挑個白天的時間比較好。」
「她沒有要你叫醒我嗎?」她微笑,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得到方敏琳氣成什麼樣子。
「有呀,可是我舍不得,我本來希望妳可以一覺到天亮的,沒想到還是吵醒妳了。」她的笑牽動他的笑,低頭吻她一記,才放她下來。
「現在幾點了?」她伸了個大懶腰。
「快一點了。」
開門進屋,已經睡覺的康茱麗為他們留了一盞小燈。
「你們談得怎樣?」
「有些地方必須修正,但大體上還不錯。雖然我不敢保證林鑫文還會找她下手,但多一層防範總能少一分損失。明天我也會請朋友跟在她身邊保護到她上飛機。」他打開大燈,將她摟到沙發上去坐著。下巴頂在她頭頂心,聲音帶笑:「安安,我好喜歡妳。」
「我也很喜歡你。」
「妳喜歡我什麼?」
「喜歡你的寬容、你的敦厚。」她想了一下,說道。
「不是我的滑頭?」他扮了個鬼臉。
她抬頭看他,笑了笑,伸手輕捏他發紅的耳根。
「熱熱的。」
這個男人非常不習慣於別人的讚美,總要以不正經的口吻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若對他沒有相當的了解,還以為他神經粗大,什麼事都當成開玩笑看待,沒什麼感受力的。
任放歌將頭埋進她秀發裏,輕道:
「在妳麵前,我無所遁形,真是可怕。」
「害怕嗎?」
「既安心,又忐忑。」
「我們都是一樣的。」她輕撫他頭發,他的發質很細,觸感很舒服。
「一樣嗎?我覺得妳胸有成竹,沒有我的患得患失。」他咕噥,有些抱怨。
「我有的。茱麗說我變了,被你變成一個平凡的女人,要你把原來的我賠她。我想,我一定在我沒察覺時,把自己調整成最適合你的模樣……可能心裏隱隱企盼著你會更喜歡我一些,更對我患得患失一些,而當你覺得不能沒有我時,我就不會失去你。」
他低笑。「啊,安安,妳的陰謀成功了,妳得到我了,我現在就像砧板上的豬肉,任妳宰割。」
「我不想當屠夫,也不想宰割你。」被他逗笑,偏他又不肯讓她好好地笑,對她的唇又親又啃的頑皮,害她癢得一直躲。
「那妳想怎麼樣呢?女王陛下。」
「我隻想一直愛你,也被你所愛。」
他停止吻她,嘴唇印在她耳畔,輕輕地懇求著:
「記住妳現在所說的話,也但願妳今生都不會收回。」
她沒說出更多情比金堅的誓言,隻是抱著他,給他更多的安心,讓他在任何心靈脆弱的時刻,都能記住她的懷抱與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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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直到方敏琳通過海關,都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沒有壞人、沒有搶犯,她公文包裏的假文件平平安安地待在它原來的地方——
「事實證明你根本隻是多此一舉!」方敏琳從候機貴賓室打電話過來數落兒子一頓。昨天對他的另眼相看,今天全然推翻。她的兒子沒有洞燭機先的能力,隻會杞人憂天而已!
「媽,沒事發生當然是最好了,難道妳還希望真的被人搶嗎?」任放歌一手拉著安安,一手拿著手機。
「你……算了,太相信你是我不對。反正你最好能如你所保證的——等我回到美國,那份文件正好也送進公司裏了。」
「那是當然。」這點任放歌有十足的把握。
「好了,不談這個了。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我還是要說我不喜歡葉安安當我的媳婦!如果你對狄克森小姐沒意思,我手邊還有幾個人選,你下次來美國,我會介紹給你。」
「啊?喂?喂喂喂?哈囉?咦……好像沒電了。媽,不說了,祝妳一路順風,等我跟安安求婚成功之後,會通知妳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好了,真的不能再說了。媽再見!」通話完畢,關機。
葉安安斜睨著正在扮鬼臉的任放歌。這家夥對他母親真是極盡敷衍之能事。
「走吧,我們回去。」呼!真累,一天送機兩次。早上才送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康茱麗,下午為了送走母親,又跑一次桃園。
「她神經很粗。」葉安安難得地批評方敏琳。
「有的人天生沒有感受力,情感淡薄,強求不來的。」所以母親不愛他也不是她的錯,他早已經能對此處之淡然了。
「隻要她別老想著要控製你,你都還滿能平衡自己的。」他是個天生樂觀的人,她就喜歡他這樣的明朗豁達。
「我不想跟她扯破臉。我沒有跟朋友扯破臉的紀錄,反正我皮,一皮天下無難事,不必聲嘶力竭的對吼,事情還是可以解決。」
這時有一大批剛入境的旅客擁進機場大廳,他想把她抓牢一些,不意卻被人潮衝散,他一時看不到她被擠去哪裏,正要揚聲叫她——
這時,滿滿的人潮裏突然傳出一聲慘呼——
「哇啊!」
「安安!怎麼了?」任放歌快步過去,發現葉安安腳邊蜷著一個捧手狂號的中年男子,男子周圍還散落著許多皮夾。
「妳這個女人,找死——」男子還有同夥,驀然從人群裏衝出來往葉安安的背後攻擊而去。
「安安!快跑!」任放歌大吼,想要把安安拉到自己懷中。如果這場意外無法避免掉,那就由他來承受所有的傷害吧!
他來得及的!來得及保護安安不受傷害!一定要來得及!
是來得及,但卻隻能傻在一邊無用武之地,因為——
所有人,以及他,都看到安安不慌不忙地閃過他的手,半轉過身,準確地抓住那隻持刀的手,然後扭身一記過肩摔,當下把那個現行犯擺平在地。
精采的表演讓在場所有人在「嘩」一聲後,大力拍手叫好!
「安安……」啞口無言良久的任放歌,也隻發得出這兩個字,但聲音小到被所有的喝采聲淹沒。
葉安安抓到了兩名機場慣竊,當然不是故意這麼出鋒頭的,而是那兩人趁著人多,不斷地找旅客下手,最後目標定在葉安安身上,佯裝路過碰到,手就往她的手提包裏伸去,她就隻好很無奈地把他們抓住了。
「我以前學過一點防身術。」她聳聳肩,不知道任放歌幹嘛震驚成那樣。
「隻是一點嗎?」任放歌突然覺得自己以前追她時死纏活賴的行為,實在是勇氣可嘉,能安好活到現在也真是老天有保佑。
「我的高中學姐曾經拿過國際柔道聯盟賽的冠軍,她是我的指導老師,對我很嚴格。」
「妳……那個高中學姐……不會是……」任放歌指了指自己的唇。
「正是。」沒錯的,就是得到她初吻的人。
「妳……算了,沒事就好了。」任放歌無力到完全不想再問下去。
此時他們身邊圍了一群航警以及指認自己皮包的人,沒空多說一些私己話,一票人喧喧嘩嘩地做筆錄去了。
沒多久,機場大廳又恢複寧靜,人來人往,世界和平。
在一根圓柱子後頭,兩個獐頭鼠目的男子正苦著臉在商量——
「……我想,我們打電話跟林鑫文說這筆生意我們不接好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什麼跟蹤那個女的,打她幾巴掌嚇嚇她就好,我看我們還沒打到她,手就被她折斷了!」
「那個林鑫文真沒意思,騙我們來送死!」
「他是不是在耍我們呀?」很嚴重的給他懷疑中。
「走!我們找他理論去!」氣憤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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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心動,所以追求,所以交往;而交往,則是兩造互相了解的過程。
有人因為了解,而分手;有人因為滿意自己所了解的,於是功德圓滿地結婚去。
雖然交往才三個多月,但任放歌已經認定安安是他今生的伴侶,所以這一陣子雖然忙著簽狄克森的合約、忙著設計那票商業間諜,忙忙忙的,卻也沒忘了偷偷去訂好戒指,打算趁某個夜黑風高……不不不,是趁著某個花好月圓的良辰美景,在大喝出「看!流星」的浪漫老台詞之後,拿出戒指向她求婚。
啊……一切多麼美好。
而,總算,約簽好了,那票間諜也自動自發地垮台——聽說有許多人查出來他們以前幹過的好事,於是,明的有人到法院按鈴控告;暗的有人出錢請人教訓他們,反正情況無比淒慘,聽說連夜偷渡出去了。
當然,任放歌是不會承認自己在這件事上有使過什麼力的。他沒有透過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甲乙丙等人,去找到那些公司被害得倒閉的人,提供他們某些數據,讓他們群起激憤地抓狂,打算討回公道,沒有哦,他什麼都沒有做哦!
好啦,現在他清閑了,又可以自由自在地摸魚了,卻發現他的心愛女友最近下班後老是找不到人,情況很詭異,身為人家男朋友,隻要還沒死透的,都會忍不住給它擔心懷疑一下,忐忑著女友有沒有變心的可能?
「安安,為什麼想上山來?」找了個星期天,他決定事情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約她出門遊玩,本來想去淡水八裏看海以營造浪漫情境的,也好秀出戒指嚇嚇她,趁她嚇得不能言語時,把戒指當手銬,火速套上她中指,搞定!
但向來隨和的安安今天卻份外地不合作,她拒絕去八裏,要他開車到山上去。不是哪個名勝古跡的山頭,而是他心中最隱晦的那一處所在。
因為安安堅持,所以他隻得準備好所有必備的東西——食物與足以禦寒的衣物。然後乖乖帶她上山來。
「為什麼不?我們好久沒來了。」
「可是這裏並不是個值得來的地方,我甚至打算這輩子不要再上來了。」以前偶爾上來,都是因為心情特別差,差到非常沮喪,無以排解,才會上來。不過自從安安在他生命裏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之陵,他的心便再也不曾被孤絕沮喪等負麵的情感給占領過。
他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愛,付出也得到。於是心理上的調適再也不曾失衡過,每天每天的愉快心情,都是從內而外的毫無勉強。
人有了快樂,就會自然地遺忘痛苦,對痛苦更不會三不五時地拿出來追思緬懷。就像天天吃著佳肴美味的人,再也不願回顧當初在街頭行乞的日子相同,他也不願意再度上來這裏麵對著過往不愉快的回憶。對於這裏,他隻想遺忘。
「但我還滿喜歡這裏的。你不喜歡來,那是說我以後隻能自個兒來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也沒有意見就是。
「不行,妳一個人多不安全。這附近三五個月也不見個人蹤,要是妳爬山爬個一時失足扭到、摔到,求助無門怎麼辦?這裏手機可是收不到訊號呢。雖然我搞不懂妳為什麼會喜歡這裏,但是若妳想來,我還是會陪妳。妳可千萬不要一個人就上來了,知道嗎?」任放歌再三叮囑。
「現在知道了。」她應著。
快爬到山上了,貧乏的景色讓任放歌愈加哀怨,終於仰天長歎道:
「為什麼要來這裏呢?這種沒半點詩情畫意的地方,沒有春櫻、沒有殘雪的,還不如去合歡山,同樣是冷,可是有雪可以看。」滿眼淨是悲涼的枯景。這怎麼適合用來求婚?簡直晦氣不是?那……他口袋裏的那隻戒指,今天要拿出來嗎?如果拿出來的話,老套台詞「看!流星」肯定不合用,倒是那句什麼「枯藤老樹昏鴉……斷腸人在天崖」之類的字句,挺搭這個景的。
我咧——呸呸呸,不吉利!
唉,他好想求婚啊……
「安安,等一下我們下山之後,如果時間還來得及,我們去淡水看夕陽好不好?」
「時間來不及。」她很實際地說著。
是來不及沒錯。再歎……
「妳為什麼一定要來這裏?」再問了一次。
「因為這裏是你的心。」
他停了下,回頭看她。
「我的心現在在妳身上。」
「好吧,這裏是你過去的心。」她從善如流地更正。
「就算是,那也是過去了。」太荒蕪了,沒有回頭張望的必要。
「那是你認為的。」
「耶?妳這是什麼意思?」任放歌驀地警戒起來,口氣微繃問她:「妳是在暗示什麼?妳是在試圖跟我說,我過去的日子其實沒有過去,以後還會來拜訪我?我的心最後還是會被丟在這裏發爛?!」
他過於嚴肅的表情讓葉安安一怔,不知道他臉色為何突然變天起來。是天氣太冷的關係嗎?還是什麼其他的……
「不管妳心裏在打什麼王意,安安,讓告訴妳一件今生今世都不會改變的事實——我、不、會、答、應、分、手、的!妳聽清楚了?」她過於訝然的表情讓任放歌心底更是「咚」地一沉。急急地又說了:「安安,事實上我今天準備跟妳求婚!不管妳答不答應,都要收下我的戒指,收下來馬上丟掉我也沒有第二句話!」
「收了可以馬上丟掉?還有,為什麼沒有第二句話?」他當然會有第二句話的吧,而且不隻兩句才對!
她猜對了!就見任放歌急呼呼地掏出戒指,不由分說地立即套進她右手中指,講出來的話真的不隻兩句——
「這戒指代表我的心意。我知道妳愛我,卻從來沒有準備要嫁給我,但安安,我覺得事情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我發現我其實是一個很傳統的男人,我渴望成家生子,渴望把我的心萬無一失地收在自己懷中。妳知道妳就是我的心,而妳每天自自由由地帶著我的心在外麵亂晃是不可以的,我有很嚴重的危機感,我覺得妳有『卷心私逃』的嫌疑,所以妳必須嫁給我!以上發言,妳有想抗辯的地方嗎?」
「抗辯……」她還有點恍惚。
「抗辯無效!」非常獨裁地說著。
「我沒有要抗辯。不過你求婚的話說得太急促,我沒有聽清楚,可不可以再倒帶一遍?」
「我現在哪有心情當錄放音機?」請體諒一下他此刻哀怨的處境好嗎?
「可是,這種求婚詞很有創意,比電視上那個『看!流星』出色很多,忘了多可惜,以後我們的孩子問起來,我會說不全的。」
任放歌根本想不起來他自個兒剛才哇啦哇啦了些什麼,而且——
「我覺得『看!流星』那一句很精典。本來今天想帶妳去八裏玩這一套的,妳怎麼可以不捧場——等等!安安,妳剛才說……以後我們的孩子?妳的意思是……妳根本沒有變心,而且一直有打算嫁給我?」
葉安安橫他一眼,不想回答這個白癡問題。這人,最近神經兮兮的原因就是這個?以為她變心了?
不想回答他,徑自走在前麵。
「安安,不要再走了,我們都爬到最上麵了,再往前走沒意思。妳好不好先答一下我的話嘛!」任放歌追在後頭纏磨,口氣有點痞,想是終於放下心,確定她沒有變心之後,他又是那一個亂不正經的任放歌了。
她在前頭走著,唇邊隱笑。被一個男人這麼在乎著、愛著,再怎麼淡泊不虛榮的女人,也會在夢裏偷笑的。
「安安,妳要走去哪裏?妳走慢些,地上雜草多,又滿是爛泥,妳……」任放歌的叮囑倏地噎在喉中,再也發不出來。
眼前的路,哪裏還是雜草蔓生?哪裏還是坑坑疤疤的爛泥模樣?不知何時,也不知是誰,居然理出一條平整小徑,走來毫無障礙。
而,不遠處,差不多就是在上回他們躺過的大石子旁邊,被理出了一塊約四五公尺見方的土地,有一座小帳棚依著巨石搭起,以小帳棚為中心,四周被栽種了許多不知名的花與矮樹叢,花草的中心點,放著一張桌子、兩張椅子,都是以原木打造,與周遭融成一體,毫無突兀。
原本平凡的枯景因為這一小方的改變而全然不同了起來!
「這……」
「這兩個星期以來,你在忙,我也沒閑著。」葉安安拉著他往小帳棚走去。指著花花草草道:「這些植物是我小媽和甜甜的功勞,然後土地是我爸和我弟翻的,我負責除草,還有搭這個棚子。本來這都是我一個人要做的,但因為我需要一些種植的知識,還有查一下這塊土地的資料,看地主是誰,跟他情商一下,就回家問了我爸還有小媽甜甜她們,結果就變成這樣了。」
「妳……」還是說不出話來。
「因為想要早點帶你來,也為了水土保持,所以才清理這一小塊,搭了個小帳棚。如果我們來時,不巧遇到下雨,也有個暫時可以避雨的地方。」
「妳……為我……打理這方荒蕪?」這是何等慎重的心意,就連他的棄置,她都珍惜!
「我的家人都很喜歡你。我爸更感激你把揚洋勸回學校去。覺得你願意追求他這個生性冷冰冰的女兒已是功德一件,沒想到還順帶地把他兒子變成努力向學的好孩子。如果把這個地方稍作整理,就能把你拐到手的話,那當然是全家出動把這件事辦了。」她伸手輕撫他臉,問:「怎麼樣?我有拐到你嗎?」
「妳……帶我來……也是為了……向我求婚?」任放歌正在消化這個讓他震驚的訊息。
「嗯……」她臉蛋微偏,故作深思狀。
她的遲遲不答,讓他急切地催促——
「安安!」
葉安安突然伸手指著天空叫:
「看!流星!」
他一時不察,被她這個老掉牙的台詞騙到,還真的呆呆看過去。等到抬起頭後,才發現自己的動作超蠢,於是很快轉回來。
「安安!妳不要告訴我,這就是妳準備好的求婚詞!」
「你好像也是這麼準備的呀。」不行嗎?
「可是我終究沒有說出來,因為妳先嘲笑過了,我隻好忍痛不用。」他悲忿地指控。
葉安安隻是笑,喜歡看他活靈活現的樣子,就算是抱怨或耍賴都很好看,就是不要再有難過的表情。當他不愉快時,她的心也會痛。
「安安!妳還笑?妳還好意思笑!嗯?」他一把抓她入懷,語氣有點凶,但聲調卻是不穩,像極力在克製心中汩汩冒湧而上的情緒,在適合歡笑的時候,就不該流淚。
「你的心是我的,而我這樣珍惜著。」她抱著他,輕聲在他懷中說。
她愛他,不希望他患得患失。
她愛他,雖沒有像他那樣天天熱情洋溢的示愛,可是她會讓他明白,她是用怎樣的方式珍惜著這份情感。
她冷,他熱,看似全然不同世界的人,卻相同有著一顆溫柔而懂愛的心。
愛,讓人安心。
他的安安,他的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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