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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 晴宇 ]【我被愛打敗】[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39:02     標題: [ 晴宇 ]【我被愛打敗】[全文完]

 

 
 
  洪喬臻在見到俞正新的第一眼時,就被他帥氣有型的亮眼外貌所吸引!

  不過真正讓她產生好感的原因,卻是他「熱心」的提醒她要注意切結書的內容。

  但是,既然他都這麼好心了,為什麼就不能堅持要把五十萬的支票給她呢?

  因此即便她已經認定他是個難得的好律師,還是照樣要偷罵他一下……

  可她萬萬都沒想到,自己不但喪失鉅額遺產的繼承權,甚至連蹲在路邊詛咒人也會被抓包?!

  天哪!她怎麼會這麼倒楣呀!
 
 

《 本帖最後由 m82302 於 2010-8-29 20:02 編輯 》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39:39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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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時光,實在很適合打個小盹。

  在家看電視的洪喬臻,和因為喝醉而躺在一旁籐椅上打盹的養父曾大慶,卻被突然出現的女子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妳……」洪喬臻錯愕地瞪著一身幹練打扮的女子。

  「我是邱麗琴,來自台北,這裡是洪喬臻的家吧?」邱麗琴不想多費唇舌,因為光是為了找到這間位於雲林山區的小平房,已經浪費了她不少的時間。

  「是啊!請問有什麼事嗎?」

  「妳是洪喬臻?」邱麗琴盯著她看。

  「我是。」洪喬臻毫無防備地應道。

  邱麗琴將公事包放到散滿報紙的茶几上,從裡頭拿出證明文件。

  「嗄?!」洪喬臻忙著翻閱手中的文件,每翻一頁,眼睛就多瞠大一些,就連她的養父曾大慶也從籐椅上驚醒,坐直身體。

  邱麗琴趁她看文件的同時,大致瀏覽了一下屋內,然後將視線落在曾大慶的身上。「你一定就是曾先生吧?」

  「是。」曾大慶此刻睡意全無。

  「洪小姐今天必須跟我回台北。」她用的是肯定句,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她都一定會在今天將洪喬臻帶走。

  「可是……」突然發生這樣的狀況,曾大慶顯得有些措手不及。

  「為什麼?」洪喬臻先提出她的問題。

  她一直以為她的親生父親已經死了,所以老媽才會把她送給曾大慶夫婦收養,想不到現在他不但仍活在世上,而且還特有錢的,是台灣排行前三名的大富翁。

  從邱麗琴提出的資料看來,洪昆堯應該是她的父親沒錯,但是為什麼他要在不聞不問了二十五年之後,才突然派人來接她回去?

  「因為董事長已經臥病在床,他……」邱麗琴解釋著洪昆堯的病情。

  原來他現在已經是肺癌末期,只能躺在床上靠呼吸器維生,所以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讓女兒認祖歸宗。

  「這二十五年來他不管我的死活,現在卻要我回去管他的生死?!」洪喬臻有些不平。

  邱麗琴並沒有回應她這個問題,因為她的任務只是負責將洪喬臻帶回去。

  她拿出一個信封袋,將它推到曾大慶的面前。「這是董事長給你的,感謝你這些年來對洪小姐的照顧,這筆錢絕對可以讓你下半輩子生活無虞。」

  這筆錢除了要感謝他對洪喬臻多年來的照顧,另外一個意思也就是說,她將洪喬臻帶回洪家後,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

  「什麼?!」曾大慶驚詫地瞪著信封袋,雙眼發亮,還不斷地吞嚥口水。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拿起信封,當著她們的面就將支票抽出來,然後專心地數著支票上有幾個零。

  不久後,曾大慶老淚縱橫,鼻涕、口水齊流,在邱麗琴面前表現出一副捨不得洪喬臻離開的樣子,那悲情的模樣可真是讓旁觀者忍不住要為他掬把同情的淚水。

  洪喬臻也希望養父是真的因為捨不得她離開才流淚,而不是因為押對寶才喜極而泣。

  當初老媽把她送給養父母,原本是希望能讓她過好日子,誰知老媽和養母先後去世,最後只剩下她和養父相依為命,而養父也因為養母的過世而變得消沈,開始沈迷於賭博與酗酒。

  在自助餐店工作的她,所領的微薄薪水已經不夠支付養父的酒水錢,加上賭場圍事幾乎天天上門討債,此時邱麗琴的適時出現,不但讓養父可以保有四肢,她也不必再擔心會被推入火坑抵債,無怪乎養父會哭得如此生動!

  她也不想繼續待在南部,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所以她拎著簡單的行李,決定跟邱麗琴一起離開這裡。

  這一走,無論發生任何事,她都沒打算再回來了。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40:1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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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北市的商業精華路段上,一如往常般的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像在趕時間似的,踩著積極的步伐,臉上也清一色地掛著冷淡的表情,感覺很是疏離。

  洪喬臻緩慢地在人行步道上走著,和身旁匆匆疾行的路人相比,顯得悠哉許多。

  剛到這個都市叢林不久,根本不能適應這裡的快節奏,比起以前大夥兒沒事就聚在樹下乘涼閒聊的南部老家,在台北洪宅暫住的短短三天時間,對她來說簡直就像煉獄!

  才待了三天而已,她就覺得自己彷彿少了三十年的壽命一樣,她總算見識到所謂豪門鬥爭的無情。

  幸好,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至少她認為是要結束了。

  原本她還有些意外,以為像洪家這樣有錢的豪門世家居然這麼有人情味,在她來到洪家的第二天,所有的親朋好友就全部到齊,齊聚洪宅--

  大家全都迫不及待地涎著臉把她「請」到客廳「聊天」。

  三叔公說:「妳爸年輕時就是愛風流,才會生下妳這個私……唉~~」

  私生女是吧?

  五表姑媽說:「也不知妳爸在想什麼?又不是沒香火,何必非得把妳給找回來不可?」

  四舅媽接著說:「就算阿邦和阿亮沒出息好了,也還有我們家侃侃啊!何必找個小雜……唉~~何必一定要妳回來相認呢?」

  洪喬臻知道,她是要說小雜種。

  六姨婆搖頭歎道:「這個堯堯啊,都躺在病床上了,還非得堅持要找到人,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來著?隨便讓人找個野貓野狗的,真是太隨便了!」

  這會兒她又成了野貓野狗?!

  接下來,每個人都輪流發言一次,說的不外乎就是繞著「小雜種」、「私生女」之類的話題。

  她就算再笨,也知道他們說的是她,而且顯然大家都不歡迎她,她當然得識相一點才行。

  雖然她有些生氣,畢竟她會在洪宅出現又不是她的意思,憑什麼要她站在客廳接受大家圍剿?

  然後搞了半天,洪喬臻才知道大家是怕她想分一杯羹,而他們和她見面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她簽訂什麼放棄繼承切結書。

  他們表現得像是洪昆堯馬上就會蒙主寵召的樣子,眼中只有金錢的符號,看不到任何哀淒,只有為了財產分配問題的擔憂,即使是洪昆堯的元配也一樣,看起來既精明又能幹,想必也是個狠角色。

  她環顧了現場一眼,心中不免替大家慶幸,幸好洪昆堯的財產夠多,否則哪禁得起這龐大的家族分食啊?

  不過不用他們特別強調,她也不會去和他們爭那些財產。

  二十五年前,洪昆堯既然已經放棄她這個女兒,就等於放棄了一切,就算二十五年後再把她找回來,她也不過就是回來為他送終罷了,根本沒想過什麼繼承不繼承的問題,更何況洪家也給了養父不少錢,這樣她怎麼好意思再和人家爭財產?

  她又不是演連續劇的,不喜歡灑狗血的劇情,所以她完全不需要考慮就答應他們簽下這紙放棄繼承切結書,只希望趕快離開這種鉤心鬥角的環境。

  在她答應簽下切結書後,洪家就行動力超強的馬上聯絡律師,並給她律師事務所的地址,要她隔天就過去簽名。

  四舅媽的兒子侃侃甚至還擔心她不知道路,自告奮勇的想送她,但她堅持不要。她又不是被軟禁,做任何事都還要有人監視陪伴。

  一邊回想昨天的狀況,一邊問路人要如何搭捷運,好不容易才懂得要轉兩班捷運來到這楝位於精華路段的商業大樓,在大廳牆上找到她要去的樓層後,連喘口氣都沒有就搭電梯上樓。

  「鐺!」

  步出電梯後,她並沒有直接進到要去的辦公室,而是先轉進辦公室外的公用化妝室。

  不管怎樣,都該給人亮麗的印象才行。

  洗個手,拿了只用過兩次的口紅出來搽,隨手撥撥頭髮,就算大功告成。

  對著鏡子做兩次深呼吸後,將口紅丟入包包內,踩著堅定的步伐朝目的地--「正律律師事務所」前進。




  櫃檯的接待小姐領著洪喬臻進入一間獨立的辦公室內,裡頭已經有個男人坐在辦公桌前振筆疾書,想必他就是她要見的律師吧!

  俞正新放下筆,抬起頭向她微點了下,伸出手臂示意她坐到辦公桌對面,準備進入今天和她見面的正題--請她簽下放棄洪家財產繼承權的切結書。

  省去多餘的寒暄廢話,他直接從抽屜拿出文件進入正題。「洪小姐,妳確認一下這份文件,如果沒問題的話,就麻煩妳在上面簽名蓋章。」俞正新將切結書遞給洪喬臻。

  這種小案子根本不需要動用他這個超級大牌律師親自處理,只要交代給事務所內新進的菜鳥律師就行了,偏偏委託人洪家在社會上可是有頭有臉,所以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都還是要十足十的面子,連辦這種小事也不例外,即使他的價碼是其他律師的好幾倍,就是指定要由他處理。

  別人是以小時計費,他可是業績好到必須以秒計費,才能過瀘掉一些客戶,但是像洪家這種財大氣粗的家族、根本不把錢當錢的暴發戶,可就不吃這一套,不論他的價碼開得有多高,他們都照單全收。

  雖然覺得洪家太過吹毛求疵,小案件也要他處理,卻也不好得罪對方,就當是調劑身心好了。

  洪喬臻看著眼前帥氣的律師,發現他和她所想的「款式」完全不一樣。

  原本她以為律師就算不是年紀一大把,至少也該像電影「永不妥協」裡的那些律師一樣,有著高傲的神情與態度,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說出來的話也是冷冰冰的才對;但是這位俞律師很亮眼,帥而有型,讓人不容易忽略,相信只要看過他一次就不會忘記,會自動將他存檔在腦海中。

  他不但長得帥氣,還擁有不錯的職業,原來老天爺也有偏心的時候,讓他擁有許多過人的優越條件,真是氣死人了。

  她當然也知道,會被洪家那些豺狼虎豹聘雇的律師,肯定不會是簡單的小角色,所以千萬不能隨便小覷眼前這位帥氣有型的律師。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不只是職業及外在的條件優越而已,能在「正律」當律師的,年薪百萬以上可是最基本的,如果又是大家爭相聘雇的搶手律師,不但不愁吃穿、開名車、住豪宅,即使用魚翅刷牙,拿燕窩漱口也都還算普通。

  「洪小姐?」俞正新再喚她一次。

  這女孩是受到太大的打擊了嗎?怎麼傻掉了?

  「啊?」洪喬臻將已經渙散失神的視線調回他臉上。

  俞正新點點桌上的切結書。「請確認一下,沒問題就麻煩妳在這裡簽字。」

  對於她的身世,他已經透過洪家那邊提供的資料有了一些瞭解,所以他表面雖然保持公事公辦的冷靜,內心卻對洪喬臻感到無比的同情。這就是典型的豪門恩怨,庶出的下場總是特別淒涼。

  洪喬臻根本連看都沒看就打算直接簽名蓋章。

  本來俞正新應該要為事情如此輕易解決而感到愉快,但他卻出聲制止洪喬臻要簽名的動作。「妳不先看一下?」

  他明明想趕快解決這個小案子的啊!怎麼會突然這麼好心的提醒她?對他來說,對方願意閉著眼睛簽下切結書是最好的,省得他還需要解釋一大堆,可是……他就是不希望她這樣草率的簽名。

  「妳知道有很多合約都是因為當初立約人沒看仔細而發生糾紛的嗎?妳實在不該這麼草率才對。」順便給她機會教育一下,任何約定都應該要很慎重的確認過才行,尤其像這種根本是一面倒、對她不利的切結書,更是不可以隨便馬虎!

  像她這樣連看都不看,問也不問就要簽字,簡直是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

  他原本以為她至少應該要意思意思哭鬧一下,畢竟這可是關係到以億為單位的遺產,所以剛開始他是抱著嚴陣以待的心情面對她,等著她隨時出招表明要爭奪財產,想不到他事先做好的「答辯」準備連一個都派不上用場。

  現在,他對洪喬臻產生無比的好奇,因為她對洪家到底有多少財產不感興趣,而且她的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也太過清純,看起來不像是會耍心機的女人,也難怪她鬥不過洪家那些貪狼餓虎,即使是洪家最小的小孫子,恐怕都可以用一根小手指就輕易地將她扳倒。

  把她丟到野獸群中實在是太沒天良,讓人於心不忍。

  「不用看吧?我就這麼一個人,根本沒什麼可以拿的,洪家才是要擔心的一方吧!」洪喬臻來台北時只拎著一隻小行李,要離開的時候,也絕不會拿走不屬於她的東西。

  「妳不認為洪家應該要給妳什麼嗎?」她該不會是以退為進吧?!

  洪喬臻用力地搖頭。「他們給的已經夠多了。」這三天,洪家給她吃好住好,雖然只有短短三天,但她本來就不屬於那裡啊!所以這樣就夠了,何況養父拿的那筆錢也不少。

  即使洪家上上下下對她的態度很不友善,但她能理解他們的心態--因為他們很擔心洪昆堯會突然掛掉,讓她能以「女兒」的身份和大家分財產,否則他們也不會利用洪昆堯陷入昏迷、不省人事的此刻,逼著她簽下這份切結書。

  她其實很想大聲要這些人不用擔心,鄉下來的她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的威脅,他們該擔心的是洪家家族龐大,要如何公平的滿足每一個人的胃口才對,不該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

  「喔?」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竟然不會想要分財產。

  「我可以簽名了嗎?」她不想浪費時間在這裡,她還有好多事要做,要找工作、要找房子……一堆事等著她呢!

  養父在送她出門時,就已經暗示過她,人可以不用回去,但是每個月的生活費還是要準時給。

  既然都是要工作,與其回去那樣不健康的環境,倒不如留在台北打拚,這樣也許對她和養父都好。

  「妳真的不看一下切結書的內容?」他這輩子第一次遇到這麼怪的人,還為了她違反律師不該與對造私下多談的職業道德。

  「不用了,我只想趕快脫離這一切。」她要過全新的生活,並且為此感到興奮不已。

  她堅定的表情,讓俞正新很想知道她和洪家之間的愛恨糾葛。「妳為什麼會答應簽下這份切結書?」他不自覺地脫口問道。

  「嗯?」洪喬臻沒料到他會問這種問題,畢竟她又不是他的當事人。

  「我只是關心妳,當然這和切結書無關,妳也可以不要回答。」混帳!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竟然問起對造的私事?

  「聽說你是很有名的律師?」她真的只是隨便猜的,並不知道只要是在正律上班的律師都很有名,尤其是他,更是炙手可熱的紅牌大律師。

  「還好,算小有名氣。」他動動久坐的身子。

  「聽說有名的律師收費都很貴,是真的嗎?」她有許多的知識都是從電視上得到的。

  「嗯……原則上是的。」這點他承認,再差的律師一小時都還收費兩千元。

  「那你會不會跟我收鐘點費?」

  搞了半天她擔心的是這個啊!「不會,洪家會負擔全部的費用。」

  「吁~~那就好。」

  「妳剛剛就只是擔心要負擔律師費嗎?」她的心思未免也太單純了吧?!

  「那當然,我聽說律師都是連骨帶肉地啃食我們這些可憐的委託人,啃不下的骨還全部抱去熬湯耶!一點都不浪費。」她說得很認真。

  「哈哈哈哈,形容得不錯,很貼切。」這點他不會否認。「妳有看過金凱瑞演的『王牌大騙子』嗎?」

  洪喬臻搖頭。

  「他在裡頭有一句話道盡律師這個行業的精髓,他說:『嗨,我是個騙子。喔,不!我是個法律人。」是個挺貼切的說法。」他還刻意做出和金凱瑞一樣的誇張表情。

  洪喬臻露出進到這間辦公室後的第一個笑容。

  「謝謝你用如此幽默的方式提醒我,不過這份切結書的內容就是要我拋棄可以爭取的權益,如果洪家真的想整我,不管我簽不簽這份切結書或有沒有意見,他們絕對都可以輕易地玩死我,他們現在的心思應該是放在卡位戰中,不會在意我這一株小野草的。」她不認為洪家需要這樣大費周章的對付她。

  俞正新知道她說的很對,可是看她這樣堅強,胸口卻沒來由地悶了起來。

  他應該要維持律師應有的「專業精神」--無情、冷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才對。

  他兩手一攤,想藉此拉回專業精神。「我無話可說。」他說的已經夠多了,再說下去可就太明顯。

  這次,她真的直接簽字,還拿出洪家幫她新刻好的印章準備蓋章,俞正新也沒再阻止她。

  「妳還是不願意告訴我為什麼會同意簽這份切結書?」

  洪喬臻聳聳肩。「本來就不屬於我的東西,為什麼一定要硬搶?」她的答案很簡單,也很實際。

  俞正新點頭表示瞭解,只不過沒有多少人能像她這麼看得開。

  「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洪喬臻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俞正新從抽屜拿出一張支票。

  這張支票是洪家要他在非常狀況下使用的,也就是說,如果洪喬臻想要求什麼時,他可以拿出這張支票打發她,但也僅限於此,萬一她還貪得無饜的話,洪家可是交代他要「徹底」解決她。

  不過,她並沒有提出任何的要求,照理講這張支票是可以省下來的,偏偏突然升起的惻隱之心讓他主動將底牌掀開。

  將支票遞給她。「這是洪家給妳的。」

  「喔?」洪喬臻轉身驚訝地挑起眼眉。

  沒想到洪家還有點人味啊!

  不過短短三天,不,應該算是兩天半而已,她就已經在洪家嘗盡冷暖酸苦,突然聽到洪家竟然開了張支票給她,真是讓她受寵若驚!

  「看得出來妳對洪家似乎不是很信任。」她那句「喔?」及驚訝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會信任一個只認識不到三天,又要你簽切結書撇清關係的家族嗎?」洪喬臻反問。

  俞正新稍稍揚高眉毛,完全不掩飾對她能迅速反應的激賞。「妳說的沒錯,不過這張支票確實是洪家開的,而且保證可以兌現。」將手往前伸。

  洪喬臻接過支票,隨意看了一眼後,吹了聲口哨。「這麼多錢啊!」

  「對洪家來說還好吧!」

  俞正新相信即使要洪家出個三百萬給洪喬臻都沒問題,比起動輒上億的財產而言,區區幾百萬都只是九牛一毛,更何況只有五十萬!洪家真是欺負人欺負得很徹底啊!

  洪喬臻將支票放到桌上推向他。「這張支票麻煩你退回給他們,順便幫我轉告,我不會也不可能和他們爭什麼遺產,所以他們大可不用如此費心的拿這筆錢堵我。再怎麼不濟,基本的人格我還是有的,我現在只想趕緊開始屬於『自己』的新生活,根本不想再和洪家有任何關聯。」哼!隨便拿個五十萬就想打發我?!洪家果然把我看得很扁。

  其實洪家不是把她看得很扁,而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要不是俞正新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她根本連一毛錢都拿不到。

  「其實,以妳的『身份』是應該得到更多的,妳真的不考慮爭取嗎?」他這是在幹什麼?竟然罔顧當事人的權益,幫起對造來了?!

  洪喬臻面露不耐。「我剛說過了,我只想趕緊開始新的生活,如果洪家是想用這張支票買安心的話,我可以理解,但卻不會收,萬一洪家也不肯收回的話,就當作是你的律師費好了。」

  她一點都不想再和洪家有瓜葛,更不想留下任何把柄給洪家,免得到時候他們家族內有人爭不到財產時,還抓她出來當炮灰。

  到洪家的第二天,洪家的管家就已給了她一筆不少的「零用金」,聽說是洪昆堯硬撐著虛弱到不行的身子下的命令,為了不讓他難過,所以她當著洪昆堯緊閉著雙眼的面收下。

  這樣就夠了,她不想臨走時還讓人有閒話可說,所有關於她的閒言閒語都要隨著洪昆堯進入棺材後,一起被塵封才對……呸呸呸,洪昆堯可還沒翹辮子啊!

  俞正新不發一語地盯著她瞧。他第一次遇到這麼冷靜的當事人,通常這種豪門世家最難處理的就是財產分配,但洪喬臻卻輕易地簽下切結書,這律師費--他拿得有些心虛。

  「我已經簽名蓋章了,可以走了吧?」洪喬臻才不管他在想什麼,她只想先離開這裡,去找房子、找工作。

  幸好她手邊還有管家交給她的錢,不過這些錢也只夠讓她先找間小套房安頓下來而已,她還是得趕快找到工作才行。

  俞正新驚覺到從洪喬臻一進門,整件事就彷彿失去了重心,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偏向她,完全忘了洪家才是他的當事人,一心只想幫她多爭取些什麼,甚至還有股衝動想當著她的面將切結書撕掉,然後對她說--我幫妳向洪家爭取吧!

  他催眠自己,這是因為她是如此的年輕,又如此的單純,這樣的一個弱女子豈是洪家的對手?!所以,他一定是因為同情她才會如此反常。

  對,是同情,一定是同情。

  「這支票妳還是收下吧!」將支票再推向她。

  從洪家給他的資料看來,她的養父並不是很可靠,如果她回到養父身邊,恐怕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不了,就當作你的律師費吧!」她有她的堅持。

  這次洪喬臻立刻起身,她知道自己是在假裝瀟灑--對洪家的支票,也對眼前這個具有強大吸引力的男人。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40:47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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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嗚~~洪喬臻妳這個大白癡!那張支票有五十萬耶!妳是豬喔,五十萬要賺多久啊?不過……這洪家也未免太小氣了吧,竟然想用五十萬就打發我?!虧他們號稱首富之家,卻是小鼻子小眼睛的摳門,啊嗚嗚嗚~~但是五十萬我可以做好多事啊~~」

  洪喬臻出了事務所後,就忍不住蹲在人行道的樟樹下痛哭流涕,手裡還一邊將雜草拔除,為自己剛剛裝酷、裝瀟灑的舉動扼腕。

  「嗚嗚~~還有那個帥得過頭的死律師,幹麼真的把支票收下?一個月啃食這麼多當事人的骨肉,連我這種苦命錢都收得下,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難怪電視都說律師是一些只要銀子不要裡子的壞東西!」雖然這樣用力地罵俞正新,可是她每罵一句:心就像被針剌到一樣,微微刺痛著。

  她承認自己在見到俞正新時,就先被他出色的外貌給吸引,雖然以貌取人是非常膚淺的行為,但是人的第一印象不都是從第一眼開始嗎?

  俞正新確實長得很優,但真正讓她有好感的地方卻是他後來很「熱心」提醒她注意切結書的內容,一般的律師應該不可能會這樣好心吧?

  但是……既然他都好心提醒她注意切結書內容了,為什麼就不能好心的堅持非要把支票給她不可呢?唉~~

  所以她就算對俞正新有好感,認為他是個不錯的律師,她還是照樣要罵他一下,想把「損失」五十萬的責任都推給他。

  「既然你收了我的『律師費』,那我就咒你出門踩到狗屎,走路滴到鳥屎,一輩子拉不出屎來好了!」她用力的咒罵,用力的拔草,肩膀卻被人輕輕點著。

  「妳對屎好像挺有研究的?」俞正新面帶「職業」笑容,皮笑肉不笑地問她。

  他正要上另一個當事人那裡一趟,卻讓他在大樓附近的馬路邊與她再度重逢,還不小心聽到一堆關於「屎」的詛咒。

  這女孩一定沒碰過真正噬人肉、飲人血、啃人骨的律師。

  洪喬臻手中揪著一株剛剛連根拔起的小雜草,錯愕地抬頭盯著他。

  哇~~見鬼嘍!

  「你、你、你怎麼……會出現?」她真的很倒楣,連蹲在路邊詛咒人都會被抓包。

  「聽妳說『屎』啊!」還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他原本還擔心她如果離開洪家後,不知未來會如何?現在看她這麼有精神,他還真是白擔心了。

  「嗯……史有分很多種,本地史、國外史、台灣史、中國史、近代史、發展史、通史……你想聽哪一種?」

  當遇到這種因為有張國家執照作為光環,就可以靠一張嘴巴月入數十萬的毒舌派,反應可得機伶點,免得被他告到死!

  「反應挺快的嘛!」虧他剛剛在事務所時還有點同情她咧!

  「不過,像你這麼忙的大律師怎麼有空聽我說『史』呢?你讀過的書不知道多我幾百倍,我豈敢和你談『史』?!我還是先告退好了,掰掰。」洪喬臻起身,手中還抓著那株小雜草,想用最快的速度落跑,卻被俞正新抓個正著。

  「等等,妳得收回剛剛下的詛咒。」他可不想一輩子沒辦法嗯嗯。

  洪喬臻雙頰急速染上一抹紅彩。「什麼詛咒?你可別亂栽贓喔!」她才不會承認咧!

  「我栽贓?!」俞正新隨即露出不懷好意的好笑。「小姐,這種欠缺考慮的話妳可千萬別亂對別人說,會吃上官司的!曾經有人因為隨口罵人一句神經病,就被判賠六萬塊,這種新聞妳應該也看過吧?」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也請你不要自己莫名其妙的對號入座,再見。」洪喬臻挺鎮定的,絲毫沒受到他的恐嚇所影響。

  但從她說完後立刻拔腿就跑的情況看來,他舉的例子似乎還有點嚇阻的作用。

  俞正新看著她以十秒跑百米的速度離開,不禁搖頭苦笑。沒想到出社會這麼久,竟會被人家下這種詛咒!只是比起其他敗訴對造的詛咒,這種可愛的詛咒他是不會太介意的。




  洪喬臻拎著從南部帶上來的小行李,來到剛剛才租下的雅房。

  這裡本來只租給在附近讀書的學生,但是她不斷地央求房東太太,不但以自己剛從南部上來台北,生活單純為由,還一次預付半年的租金,這才讓房東太太破例將房間租給她。

  幸好沒有花太多時間在找住的地方,算是挺幸運的。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她認為自己決定放棄一切、出來獨立生活是正確的決定,最起碼自由多了。

  當初她拎著行李要離開洪宅時,除了邱麗琴和管家有「道義」上慰留她一下外,其他人可都掛著滿意的笑容目送她離開。

  雖然她和生父洪昆堯不是那的親近,但還是會替他感到無比的悲哀。

  奮鬥了一輩子,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身上插滿管子,動也不能動地躺在床上,想乾脆的斷氣都沒辦法。換作是她,她寧願不要那有錢,日子過得去就好了。

  先前管家轉交給她的「零用金」幾乎全都交給房東太太當租金及押金,再不趕快找到工作,到時候會連泡麵都買不起。

  「鐺鐺鐺~~」單調的手機鈴聲響起。

  洪喬臻瞥了眼來電顯示,是個很陌生的號碼……或許該說所有的電話對她而言都很陌生才對,除了曾大慶以外,她也沒其他親人與朋友,除非沒錢了,否則曾大慶根本不會找她。

  鈴聲停止,她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沒接到也無所謂。

  「鐺鐺鐺~~」手機再度響起。

  是剛剛同樣的號碼,猶豫一會兒後,她決定接電話。「喂。」

  「洪小姐嗎?」話筒傳來客氣的低沈男音。

  「……是。」洪喬臻沈默一會兒才回答。

  「我是俞正新,洪太太的律師。」

  能再聽到洪喬臻的聲音,讓他現在的心情很好,雖然他是來「報哀」的。

  「喝!喔~~俞律師你好,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現在連律師都這麼神通廣大呀!

  「洪家之前就有給我妳的聯絡電話。」

  「喔,有事嗎?」

  「嗯……洪先生去世了妳知道嗎?」洪家本來不打算讓她知道,擔心她會因此反悔而跑回去和他們爭財產,但他覺得要是連父親死了都不讓她知道的話,實在是挺不人道的,所以他建議洪家還是通知洪喬臻會比較好,也可避免招來外界的閒言閒語。

  洪家經過討論後接受他的建議,但是同時也要他保證洪喬臻簽的切結書具有法律效力,她只能回來盡盡孝道,財產的分配可不准她插手,他僅淡淡回應,告訴他們切結書確實具有法律效力而已。

  看到洪家為了爭奪財產這樣面目猙獰,他覺得洪喬臻比洪家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可愛。

  本來通知她的工作不見得非要他做不可,但他想再和她聯絡的意願超乎自己所能想像,所以就自告奮勇了。

  「嗄?什麼時候的事?」她只是驚訝,卻沒有任何悲傷的感覺。

  「上星期三。」

  「喔。」五天前發生的事,現在「就」讓她知道,洪家還真是「看重」她啊!「那……」現在是要她怎樣?

  雖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可是她真的一點哀傷的感覺都沒有,只有替他感到解脫。

  「妳會回去嗎?」俞正新不確定她願不願意再回到洪家。

  「嗯,你應該說,他們想要我回去嗎?」洪喬臻糾正他。

  俞正新苦笑。「他們認為妳該回去。」她真懂事,但他還是換個方式回答以免傷害到她。

  「是喔。」她不相信洪家會主動要她回去。

  「嗯。」

  「那你覺得呢?」反正他是律師,不問白不問。

  「我?!」

  「是啊,你是專業律師,我要相信專業才對,你覺得我該不該回去?」她覺得自己很賊,竟然把問題丟給他。

  俞正新覺得有點好笑,她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好像她才是他的當事人一樣。「這跟專不專業或是不是律師沒有關係吧?妳可以自由決定要不要回去。」

  「……」洪喬臻考慮中。

  「洪小姐?」

  「嗯。」

  她的回應讓俞正新露出微笑。「我以為妳把電話丟著,去忙自己的事了。」

  「嗯……我會找時間回去上香,也會參加告別式,就這樣。」她想,還是不要回去守靈會比較好,免得洪家的人看到她就有如芒剌在背,怎麼樣都不舒服。

  「好,等告別式的日子一確定,我再通知妳。」他也覺得這樣比較好,否則洪家人不知道又會想出什麼奇怪的招數對付她。

  「嗯。」

  「那……」

  他們都知道應該要掛電話,卻又都捨不得掛掉,所以同時開口,然後同時逸出笑聲。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俞正新開口邀她。

  「我想,這個時機不對也不好吧?」他原本是打電話來通知她父親去世的清息,演變到最後卻變成約吃飯,要是被人家知道,她一定會遭天打雷劈的!而且這件事要是傳到洪家人的耳裡,對她和俞正新都不好,還是暫緩比較妥當。

  「也對,抱歉。」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像這樣欠缺考慮就提出邀約,實在不像他的風格。

  「沒關係。」她好想答應他喔!

  「那……等告別式的日子確定後再聯絡。」他感到冷汗直流,沒想到自己竟然將告別式和約吃飯混為一談,真是丟臉丟到大西洋去了。

  「好。」

  在尷尬中結束這通電話,掛掉電話後,洪喬臻不斷用手朝著臉部搧風。

  她剛剛可是緊張得不斷冒汗呢!

  原本應該是通知她父親去世的電話,卻被模糊焦點成約吃飯的電話,真讓她哭笑不得。

  下次,如果俞正新再提出邀約的話,她一定會馬上答應,但前提是--那時她必須已經和洪家毫無關係才行。




  「小心下車,一個一個慢慢來。」洪喬臻不斷地提醒爭先恐後要下娃娃車的小朋友。

  她只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就找到這份工作--喬治亞幼稚園的助理老師。

  這只是好聽點的稱呼,其實她的工作不過是幫忙打打雜、負責跟隨娃娃車接送小朋友罷了。

  這間喬治亞可是上過好幾次電視的貴族學校之一,即使只是幼稚園,每位老師也都是精挑細選出來,除了要幼教系畢業外,至少還得精通兩國以上的語言,稱得上是精英中的精英。他們當然可以驕傲的認為自己不該做這樣簡單的工作,因此園長特地另外聘請幾個助理老師來幫忙處理這些雜務。

  洪喬臻先要盯著這些比她還跩的小朋友全部進到教室後,然後開始負責校內一些園藝的修剪及灑掃工作。

  在學校的工作很簡單,除了灑掃以外,早上九點及下午四點的點心時間和午餐時間要幫忙分送餐點,如果有老師需要幫忙的話就去支援,算是一份輕鬆的工作,當然薪水也相對不高,對她來說卻已經足夠。

  她覺得現在的小孩真的好幸福,不但有幼稚園可以念,而且每個都是父母親的寶貝,哪像她沒念幼稚園就直接讀小學,還花了好長的時間適應團體生活,而且課業也跟不上人家。

  不過,幸福歸幸福,她還是覺得現在的小朋友比她可憐多了,因為除了要來上學以外,每個小朋友都還要另外學習多項才藝,每天排滿滿的課程,比一個上班族還累,這是讓她覺得很不能理解的地方。

  她剛來的時候就聽說過,有個媽媽讓她還沒讀幼稚園的女兒同時學習十二項的才藝,每天課程滿檔,最後小女兒竟然留言給媽媽--我恨妳。

  多銳利的三個字啊!

  後來那個媽媽刪掉了部分才藝課程,然後把女兒送到喬治亞來。

  她見過那女孩幾次,她感覺那女孩還是非常不快樂,如果她的媽媽想改善問題的話,實在不應該將女兒送到這兒來才對,這裡的競爭激烈到讓人無法想像小朋友的世界也可以這麼複雜。

  「喬臻?」孔雀班的班導周淑芬喚她。

  洪喬臻轉過身,手裡的水管還不斷冒出水。

  周淑芬用著命令的語氣說:「我們班要上陶藝課,妳來幫我攪拌陶土。」孔雀班的老師的確也驕傲得像只孔雀,連個請字都不會說。

  洪喬臻已經習慣園內老師這種支使人的態度。「好,我馬上過去。」

  有時她真的很懷疑,這些把助理教師支使來、支使去的正牌老師,真的可以把小朋友教好嗎?




  洪喬臻幫忙攪拌陶土,攪拌完成後還要負責分送給所有的小朋友,她將陶土平均地分好,每一個陶土團都一樣大小。

  小朋友們專心捏著自己手上的陶土,教室的一角突然傳來一記聲響,引起大家的注意。

  只見班上最高的高建安將一向沈默不語的俞信倫給按壓在地上,四眼相對,誰也不說話,就只是維持這樣的姿勢互瞪。

  周淑芬連忙趕過去,洪喬臻則是立在原地聽候差遣;園長有規定,助理老師是不可以直接管教學生的。

  「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打起架來了?」老師先將已經滾成一團的兩人分開。

  面無表情的俞信倫不發一語,只是瞪著高建安。

  高建安則眼眶泛紅地向老師哭訴。「俞信倫搶走我的陶土,換這個爛的給我。」一手指著地上已經被壓成扁平狀,還染上許多可怕色彩的陶土。

  「信倫,你怎麼可以這樣?老師說過多少次,不可以欺負同學,你不能因為自己的做壞掉就搶其他同學的,這樣是不對的行為,知道嗎?」周淑芬板著臉對俞信倫說教。

  洪喬臻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陶土是她發的,所以她知道那個叫俞信倫的小朋友並沒有欺負同學,而且她剛剛也有看到高建安把自己的陶土染色染壞了,她還在猜想他會如何處理,怎知就發生這件事。

  而且周淑芬連問也不問,就直接教訓另一個小朋友,這麼不公平的教育方式竟然出現在喬治亞?!

  「你出去罰站!這堂課你不要上了!」周淑芬將俞信倫拉到教室外罰站。

  洪喬臻發誓,她真的看到高建安因為老師的決定而偷偷竊笑著。

  高建安也注意到她正在看他,卻沒有收回笑容,反而對她露出挑釁的神情,因為他知道洪喬臻不能對他怎樣。

  洪喬臻心裡極度不爽!這死小孩,才這麼小,心機就這麼重,讓她直想衝上前去痛揍他屁股一頓。

  周淑芬回到教室後,馬上換了張帶著溫暖笑容的臉面對高建安。「好了,不要哭喔,老師再發新的給你。」

  高建安點頭後還故意抽噎幾下,好顯示自己的無辜。

  「喬臻,再發一個給他。」周淑芬還是不會說請。

  洪喬臻另外再拿出一個陶土團發給高建安,對於高建安這樣卑鄙的行為,她感到不齒,也見識到孔雀班老師勢利到是非不分的一面。

  洪喬臻很擔心被罰站的俞信倫,不知道他會不會因為心理不平衡反而產生行為上的偏差。

  將陶土發完後,她欺到周淑芬的座位旁低聲問:「老師,外面那個同學可不可以進來上課了?我覺得錯好像不在他欸!」雖然用的是猜測的語氣,實際上她的意思就是俞信倫根本沒錯。

  「不行。」

  「可是……」可是俞信倫並沒有錯啊!

  「唉,妳都不知道我們當老師的辛苦。我們園裡百分之九十的小朋友都來頭不小,這種政商名流的小孩誰也惹不得,偏偏就是有些家長因為想要擠進上流社會,拓展自己的人脈,所以勒著褲帶、硬著頭皮也要把小孩送進來,這就更困擾我們了。就拿高建安來說好了,他的爸爸是『萬順流通』的董事長,身價數億,光是這學期就先贊助我們五百萬的硬體設施了,妳說我們惹得起嗎?」

  「那也不能因為這樣就……」

  「俞信倫平常在學校也不多話,只知道他爸爸是個律師,但現在律師滿街都是,有的人還得靠上電視打知名度,比起高家的家大業大,我們當然要知道輕重啊!兩害相權取其輕的道理妳懂吧?」周淑芬說得理直氣壯。

  洪喬臻知道再說什麼都沒有用,這家幼稚園生病了,雖然有一流的師資、頂級的硬體、高級的教育環境,但是不論是老師或是學生都病了,價值觀扭曲得很嚴重。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先去忙了。」她不想再繼續待在教室內,這會讓她窒息。

  「好,妳去吧!」

  洪喬臻歎口氣,從頭到尾她都沒聽到周淑芬說過請、謝謝、麻煩等禮貌用語,這樣到底怎麼教小孩啊?

  離開教室時,她特地瞅了俞信倫一眼,只見他站得直挺挺的,俊俏的小臉上有著倔強。

  她希望他不要因為在這樣一個不平等的環境上課,而導致有行為上的偏差,更希望他的家長能夠注意到這個嚴重的問題,不要一味的只是把小孩送進來後就不關心他。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41:20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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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正新三步並作兩步地快步走向喬治亞。

  他差點忘了今天早上保母因為急性盲腸炎住院,而臨時先向他請假兩個星期,所以這段時間他必須親自接送小孩,不然就得另外想辦法請人接送。

  他抬起手腕看表,已經遲了一個小時,不知道信倫是不是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三年前和前妻離婚後,信倫就歸他撫養,但是除了在金錢上讓信倫不虞匱乏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由保母陪他比較多,他則將心力全部投注到律師工作上。

  他用工作來麻痺自己,也是向前妻證明即使他沒有萬貫家財做後盾,還是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成功。當然,他能有這般成就,前妻的「勢利眼」也是功不可沒。

  他不怪前妻,以她貴為南部望族獨生女的高貴身份,嫁給他這個當時什麼都不是的小律師,確實是委屈了點,何況她都還沒能適應「平民」生活,信倫就來報到,更讓她飽受壓力,最後終於受不了而提出離婚。

  他承認他不是一個好爸爸,至少這三年來不是。

  當他來到喬治亞門口時,很快就看見信倫正和另一個學童在一起,不過他們看起來像是在吵架。

  俞正新停下腳步,將身子隱到電線桿後,視線越過學校的鐵柵門,想看看信倫會怎麼處理?

  「你敢撞我?!你不知道我爸是立法委員,我媽是市議員嗎?」楊明翰用力推俞信倫一把,因為沒站穩,所以信倫跌坐到地上。

  楊明翰是喬治亞幼稚園內有名的小魔頭,仗著父母的名氣,總喜歡欺負一些比較木訥弱小的同學,老師們也知道這種情況,但是只要不太嚴重的話,睜只眼、閉只眼就過了,學校也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俞信倫很快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面無表情地直視著楊明翰。

  「看什麼看?」楊明翰跩得很,他已經注意俞信倫很久了,俞信倫總是一個人坐在最旁邊的位置,很少說話,也不跟其他小朋友玩,上下學都有保母接送,和同學少有互動,最讓他生氣的是--俞信倫從不把他當老大看。

  所以今天他故意撞俞信倫的肩膀一下,然後反栽贓給他,說是俞信倫故意撞他,反正就是要找麻煩就對了,目的就是要讓俞信倫知道誰才是老大。

  但是俞信倫根本不理他,背著書包想越過他,卻被他擋下。

  楊明翰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不讓他繼續往前。「你想溜嗎?」俞信倫越不說話,他就越生氣。

  俞信倫只是微偏肩膀欲閃過他,楊明翰卻加重力道不讓他走。

  「你很跩喔!」說完,竟迎面一拳打到俞信倫臉上。

  俞信倫不哭也不說話,還是面無表情地瞪著對方。

  俞正新看到兒子被打時,很想衝過去為兒子討回公道,轉念一想,又希望兒子能夠自己解決,所以克制自己忍下衝動。

  「瞪什麼瞪?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你嗎?」楊明翰又一舉打向他。

  俞正新忍無可忍地準備上前去教訓這個無法無天的壞小孩,卻看到有人先他一步出現而收回腳步。

  「你在做什麼!」洪喬臻送完小朋友,隨車回到幼稚園內,才剛下娃娃車就看到楊明翰在欺負俞信倫。

  楊明翰反射性的迅速收手。

  洪喬臻走到他們之間,怒視楊明翰。「為什麼欺負他?」

  「我沒有。」楊明翰說謊。

  「還沒有!我都看到了你還說謊?!」洪喬臻瞪他。

  幸好這個時候學校內已經沒什麼人,大部分的老師也都回家了,否則她哪能這樣對楊明翰說話。

  「小孩子不可以說謊。」洪喬臻用嚴肅的態度告訴他。「你應該向他道歉。」

  楊明翰不發一語,分別瞪她及俞信倫一眼後,轉身往遊戲室跑去,那裡還有兩、三個學生在裡頭等家長來接。

  洪喬臻蹲下來,先瞧瞧四周有沒有其他老師,確定沒有其他人後才對俞信倫說:「下次再遇到這樣的狀況,附近又沒有老師在場時,記得反擊對方兩下,知道嗎?」

  洪喬臻還對著空氣揮了兩下拳頭,算是示範教學。

  她覺得俞信倫很可憐,大家都想欺負他,偏偏他都不會還手,也不回嘴,讓她在一旁替他乾著急、生悶氣。

  雖然她賣力演出,不過俞信倫仍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洪喬臻在喬治亞碰到過許多不快樂的小孩,但是俞信倫給人的感覺除了不快樂外,還有一般小孩不會有的「冷」,他的冷漠讓她也能感受到寒意。

  不過,雖然俞信倫對她冷漠,她還是想關心他,至少她不希望常常看到他被同學欺負。

  「我記得你都是準時由家人接送的,怎麼今天這麼晚還沒回去?」洪喬臻關心問道。

  在喬治亞的學生,一半以上都有司機接送上下學,剩下的一半,一些有母親接送,一些則坐娃娃車,俞信倫則是每天都被同一個婦人接走。

  俞信倫低下頭沒有回答,對於保母突然沒來接他的事,不緊張也不慌亂。

  「會不會發生什麼事?」洪喬臻自言自語,她擔心是出了什麼事,所以那婦人才沒有如往常般準時。她咬咬食指後開口問俞信倫。「有沒有爸爸或媽媽的電話?我幫你打電話問看看。」

  她覺得學校和家長都很扯,她都已經將坐娃娃車的小朋友送到家且回來學校了,學校卻沒發現俞信倫的家人沒來接他,讓他自己一個人在園區內遊蕩,還被其他同學欺負?!而他的家人也好不到哪裡去,至少該給個電話通知什麼的,就這麼放心的把小孩丟著不管,簡直是離譜至極!

  俞信倫還是低頭不語。

  「不然……你跟我回辦公室,我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查到你家的電話。」洪喬臻牽起他的手,打算往辦公室走去。

  「洪小姐。」俞正新終於願意站出來。

  洪喬臻回頭,看到是俞正新,有些驚訝,不敢相信做律師的真這麼神通廣大,連她上班的地方都知道。

  「俞律師?!」

  俞正新對她點頭微笑。

  他把洪喬臻對信倫說的話全聽進去了,原本還以為她是要教信倫被欺負時,要記得向老師報告的,卻沒料到她會教信倫反擊回去。

  理論上不該這樣軟小孩,但是他卻欣賞她的做法。信倫內向又很沈默,所以容易被欺負,以剛剛的情況看來,信倫絕對不是第一次被人欺負。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上班?我才上班不到一個禮拜你就能找到我,好神奇喔!你真的只是律師嗎?還是有在兼差做徵信?」見到他,洪喬臻控制不住哇啦哇啦的一串連珠炮。

  她以為是洪家又派他來找她。

  「只是湊巧而已,我來接兒子。」

  「嗄?」真是尷尬啊!人家兒子都讀幼稚園了,她卻還在胡思亂想,幸好上次沒答應跟他出去吃飯,她可擔不起任何關於妨害家庭的罪名啊!

  俞正新嘴巴雖然緊閉著,但臉頰上深陷的酒窩卻透露出深深的笑意。

  「那……你兒子叫什麼名字?我幫你去叫他。」好糗,她還是趕快離開好了,牽著俞信倫就要轉身走進裡面。

  「不用了。」俞正新喚住她和他的兒子。

  洪喬臻回頭疑惑地看著他。

  「妳正牽著他。」

  洪喬臻頓時覺得右手麻痺、失去知覺,僵硬地放開俞信倫,眼光輪流來回審視他們父子。

  俞信倫還是面無表情。

  他竟然面無表情?!父親就站在眼前,他的眼神卻比看任何人都還要來得冷淡。

  洪喬臻差點就要脫口教導俞信倫叫「爸爸」。

  「你是信倫的爸爸?」

  「是,平常都是保母負責接送,今天保母臨時有事,所以就由我來接他。」這也是他頭痛的地方,以他目前的業務量來看,不可能能夠每天準時接送信倫。

  「你是信倫的親生父親?」洪喬臻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沒禮貌,但是她真的很好奇,因為信倫的表情實在太冷酷。

  俞正新苦笑。「是,如假包換。」

  洪喬臻很懷疑地瞅他一眼,低下頭問俞信倫。「他真的是你爸爸?」

  俞信倫以輕到不能再輕的方式點頭。

  洪喬臻還是有點懷疑,所以她拉著俞信倫的手,以堅定無比的語氣說:「你不用怕,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挺你!」

  什麼跟什麼啊?她當是在拍電影喔!

  「洪小姐,我們真的是父子,看我們有相同的酒窩就知道了。」俞正新實在很想笑,但還是客氣的舉證。

  「真的?」她以眼神詢問俞信倫。

  看他再度點頭,她才鬆開手,卻又突然轉頭問俞正新。「信倫今年幾歲?讀哪個班級?老師叫什麼名字?」

  她的問題讓俞正新一陣愕然。

  洪喬臻雙手環上胸前,腳站三七步,臉上掛著好笑。「哼哼哼,回答不出來吧?」

  她就知道一定有問題,哪有兒子見到老子時一點反應都沒有,表情還冷得令人直打哆嗦,想穿起雪衣來御寒?

  「確實回答不出來,不過,我真的是信倫的爸爸,妳可以調閱學校的基本資料出來看。」俞正新試圖向她解釋,他可不想為了身份認證的問題而乾耗在這裡。

  「我沒有說你不是他的爸爸,我只是覺得奇怪,哪有兒子看到爸爸這麼不開心的?原來你連信倫最基本的事都不清楚,難怪他會這樣對你。像你這樣整天只想著如何啃人骨、飲人血的大律師,根本沒花什麼時間在小孩身上吧?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信倫這麼沈默啊!有一個伶牙俐齒、說話厲害,既可傷人又能賺錢的老爸,他當然要沈默寡言替你消業障啊!」

  俞正新第一次遇到有他無法反駁的時候,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誰伶牙俐齒啊?

  「你……」洪喬臻打算繼續開炮時,周淑芬卻出現打斷她。

  「喬臻?妳在做什麼?」外貌出色的俞正新可是讓她目不轉睛。

  「周老師?!嗯……俞信倫的爸爸來接他。」馬上收起三七步立正站好。

  「俞先生啊!你好你好,我是信倫的班導師,俞先生好像是第一次來學校?」周淑芬笑得熱絡卻不諂媚。

  洪喬臻在心中替周淑芬下註解--這是因為俞正新只是她口中的小牌律師,無法提供優渥的贊助,但是卻又長得很帥,所以她才會笑得熱絡卻不見諂媚。

  「嗯,我還有事要先走,信倫可以跟我走了嗎?」俞正新覺得周淑芬給他不舒服的感覺,所以急著要離開。

  「這樣啊!那下次希望俞先生能多留一會兒,我們很樂意和家長多做一些交流的。」

  「好,再見。」俞正新乾脆地道別,牽起信倫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洪喬臻和周淑芬目送他們離開。

  「下次不要隨便和家長講話,萬一說錯話妳就慘了。」周淑芬垮下臉提醒她。

  「好,我知道了。」洪喬臻趕緊一溜煙回辦公室。

  所有老師裡,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周淑芬,還是趕快閃人要緊。




  突然響起的汽車喇叭聲,讓邊走邊低頭想事情的洪喬臻嚇了一跳,整個肩膀都瑟縮起來。

  她循聲找到按喇叭的「禍首」,仔細一看,竟然是俞正新?!

  他不是已經帶著兒子回家了嗎?怎麼還停在學校側門不走?

  俞正新對她做了個手勢要她過去,她只好朝車子走去。

  他搖下車窗,斜傾身子對著車外的她開口。「我送妳一程。」

  「送我?你剛剛不是說有事?」他剛才明明跟周淑芬說有事要先走。

  「我只是不想和那個老師說話而已。」像他這麼老實的律師應該不多了。

  她心裡非常贊成他的說法。「信倫呢?」她怎麼沒看到信倫?

  「在後面。」政府規定未滿十二歲的小孩不可以坐在前座。

  洪喬臻看見信倫坐在後座,小臉還是一樣冷冷淡淡。

  「和我們一起吃飯好嗎?」俞正新乾脆直接提出邀約。

  她原本要直接拒絕他的,但是雕剛她真的看到信倫的眼神出現一閃即逝的光彩,可以想像他嘴巴不說,卻一定很希望和爸爸一起吃飯,所以她改變主意。

  「好。」

  俞正新真的挺欣賞她的爽快。「上車吧!」

  洪喬臻坐穩並繫上安全帶後,俞正新就讓車子平穩地滑入車道。

  到達餐廳時,從停車場走到餐廳的路上,俞信倫悄悄地拉上洪喬臻的手,由她牽著走。

  洪喬臻很高興俞信倫終於願意主動親近她,不過她不敢有明顯的反應,就怕因為反應太過而又把他嚇回自己的小圈圈內。

  俞正新對於兒子刻意的疏離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他認為男孩子本來就應該要獨立一點,而且他自己小時候也不會和爸爸有太多互動,所以他認為信倫會這樣是正常的,男孩子總是比較不擅表達嘛!

  坐定後,兩個大人接下服務生送上來的菜單,信倫則從書包拿出自己的百獸王模型來玩。

  洪喬臻一邊看菜單一邊詢問信倫的意見,先搞定他的餐點再說。

  俞正新手拿菜單,視線卻是停留在洪喬臻臉上。

  因為身為律師,又受到第一次婚姻的影響,他早就不再相信人性善良這種事,更不願意再浪費時間去經營任何男女關係,也就是說他不想再談任何的感情,他寧願相信銀貨兩訖。

  但是遇到洪喬臻後,他很「意外」的發現,原來世界上真的還是有好人,真心又善良的好人。

  「好,可以請服務生來點餐了。」洪喬臻抬起頭來與他看個正著,也打斷了他的思緒。

  「怎麼這樣看人?」洪喬臻一點也不迴避,直接問他。

  俞正新放平手中的菜單,笑著回應。「只是覺得這個畫面很溫馨而已。」

  「千萬別這麼說,萬一被俞太太知道的話,我會遭到天打雷劈的。」假如他還單身的話,她可能會因為他這句話而雀躍不已,但既然他已經是死會,那她也沒有死會活標的意願。

  「妳不知道俞太太已經從缺三年了嗎?」他以為幼稚園的資料上有註明他是單親家庭。

  洪喬臻瞪著他--驚詫地瞪他。

  「我不知道。」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更可以解釋為什麼信倫會這麼孤僻沈默。

  「三年前我和前妻離婚了。」他很自然的認為應該要對她說清楚。

  「喔。」她不知該說什麼?

  「妳的回應讓我很難繼續說下去。」一般人的反應都是會繼續追問為什麼離婚,但她的反應卻如此冷淡,讓他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她不是一個喜歡挖八卦的人。「嗯……可能是因為你剛剛的話已經解釋了一切,所以我覺得不需要反應過度吧!」

  「我不懂妳的意思,解釋什麼?」

  「你和信倫之間的疏離啊!你們看起來根本不像父子,你不關心他,他『看起來』也不在乎你,果真是相敬如冰,單親家庭很容易有這種問題。」

  她也算是在單親的環境下長大的,她的際遇可比信倫淒慘多了;曾大慶只是她的養父,所以她小學就開始打零工,高中畢業後就負責扛起家計供養他。

  「我工作比較忙,而且信倫從小就很獨立,不需要我擔心,所以其實還好。」他覺得和信倫之間互動少是因為他忙於工作,而信倫剛好很獨立的關係。

  「還好?!我實在是很想打你!信倫是因為你這麼忙所以才會這麼『獨立』。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需要的是關心,不是這些冰冷的玩具和腐敗的紙鈔。」她能體會沒有父愛及母愛的痛苦。

  這下父子倆全停下手邊的動作盯著她瞧,尤其是俞信倫,看她的眼神變得不一樣了,至少沒先前那冷。

  洪喬臻驚覺自己太過激動,尷尬地低下頭。「對不起,我好像太大聲了。」

  俞正新無所謂地揚眉。「還好,別桌都沒有特別的反應。」

  這時候服務生送上餐點,剛好可以緩和僵硬的氣氛。

  有些話不吐不快,即使她是外人,她依然忍不住開口。「既然你這麼忙,為什麼不讓小孩跟著媽媽?也許跟著媽媽會得到比較多的照顧和關愛。」

  俞正新挪挪身體,清清喉嚨,傾身向前低語。「我不能在信倫面前和妳談這個敏感的話題,也許下次有機會再說。」

  就算互動不佳,他也不希望讓信倫知道當初前妻堅持離婚,也堅持不要小孩監護權的決定。

  這三年來,她一次都沒回來過,也沒打過一通電話,就連當初簽離婚協議書時還說--決定和他結婚是個錯誤,生下信倫更讓她悔恨!所以她打死都不會承認曾經結婚生子過,以維持她在上流圈的身價。

  雖然當時他也不想要信倫的監護權,卻不會像前妻這般無情冷血,說出來的話句句傷人,對自己的親生骨肉都能狠心放棄,所以信倫後來還是跟著他。

  「抱歉。」洪喬臻吐吐舌頭,她太大意了。

  「先吃飯吧!」

  三人默默吃著自己眼前的餐點,氣氛陷入一片沈靜。

  一直到上甜點時,俞正新才打破沈默開口說:「對了,這幾天因為保母休假,所以由我接送信倫,不過我擔心有時會走不開身,這段時間是不是可以安排他坐娃娃車?」

  「我不知道耶!這要問園長,你可以打電話問她。」洪喬臻看著窗外,一副心不在焉,不願幫忙的樣子。

  「妳好像不贊成我這樣做?」俞正新顯得小心翼翼。

  「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多花點時間陪陪自己的小孩才對。」既然生下他,就該負起教養的責任,不是丟出大把的鈔票就想解決。

  俞正新將雙肘撐在桌上,身體向前傾。

  「妳……喜不喜歡我?」他真的越來越欣賞她了,即使截至目前為止,她「訓」他的時間比較多,既然如此,那就問問她的想法吧!

  「啷啷~~」

  杯盤掉滿地,洪喬臻滿臉通紅、手足無措,兩隻手不知該擺在哪兒?

  俞信倫勾起嘴角,看起來像是在偷笑。他覺得這個洪姊姊挺逗的,心裡已經不那排斥她,只不過爸爸這麼直接的問題,讓他也跟著嚇了一跳就是了。

  俞正新很認真地瞅著洪喬臻,等著她的答案。

  他第一次遇到如此善良真誠的女孩,也許是因為曾經被前妻的市儈重擊過,所以當他遇到不求名利、心地又善良的洪喬臻,就馬上產生強烈的好感。

  「我……」在小孩面前問她這個問題,她該怎麼回答?

  俞信倫白他老爸一眼,以眼神告訴他,他問了一個白目的問題。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她不想在信倫面前說謊,卻又不好意思回答「喜歡」,真是苦惱。

  從不開口的俞信倫竟奇跡的開口了。「可以走了嗎?」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看也知道他們對彼此都很有感覺,卻這樣扭扭捏捏的,不如讓他早點回家,還可以趕上百獸王的重播時段。

  「好。」洪喬臻對信倫投以感激的眼神,不過他卻不領情,他只想趕快回家看卡通,大人的事他不想管。

  話題就此打斷,而且上車後,在洪喬臻的堅持下,俞正新只好送她到最近的捷運站搭捷運。

  短短三分鐘的車程,使得他們沒能再繼續這個尷尬的話題。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41:56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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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真的抽不出時間接送信倫,所以俞正新付了一學期的娃娃車車費給學校,只為了請學校負責這兩個星期的接送工作。

  洪喬臻知道後,很想打電話去罵這個對孩子不負責任的傢伙,又想用錢打發人!每見到信倫一次,她的心就揪緊一次,有著百般的不捨。

  昨天,她在車上問信倫回家後都做些什麼事?

  他說--看電視、看書、洗澡、睡覺。

  很酷的回答,她卻覺得心酸。

  現在,娃娃車上除了坐在前頭的司機外,就剩下她和信倫,她卻不知道要和他說什麼?很怕開口後會不小心傷害到他,所以她選擇沈默。

  「我爸喜歡妳。」信倫望著窗外酷酷地說。

  因為司機剛好轉彎,所以洪喬臻從椅子上跌落。「什麼?」

  「別裝了,妳也喜歡我爸爸對不對?」他早看出他們彼此有意思。

  這死小孩,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這麼欠扁,喬臻實在很想扁他。

  「先提醒妳,想追我爸爸可別拿我當擋箭牌,也不要為了要追他而特別對我好,那是沒有用的啦!以前有幾個阿姨試過這招,兩次以後就沒出現了。」信倫的語氣彷彿是個小大人般。

  遇到俞信倫這樣人小鬼大的小鬼,洪喬臻簡直哭笑不得,原本對他的同情早已全部蕩然無存。

  「你別胡說,我和你爸不過見過兩次面而已,而且像你這樣討厭的小鬼,我幹麼討好你啊?你有幾個阿姨要對你好是你家的事,不要把我和她們扯在一起。還有,我和你爸會認識是因為你爸幫別人壓搾我,讓我一毛錢都拿不到,害我現在要靠自己努力工作才行,我幹麼要喜歡你爸?」她一時氣急說著反話,還跟個小孩一樣向信倫嗆聲。

  「明明就喜歡還不承認!」信倫還是看著窗外。

  其實比起以前那些刻意要討好他而對他虛情假意的阿姨們,他比較喜歡她,至少她是真的關心他,只是他彆扭的不願承認而已。

  「你……」這臭小子,她非打扁他不可!這麼老實幹麼?

  「洪小姐,妳到底要不要帶他下車啊?」前頭的司機回頭問她。

  他已經停在俞宅前好一會兒了,是她忙著和小朋友鬥嘴所以沒注意到,他很想趕快下班回家,所以才會開口打斷她。

  「呃,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回來。」丟臉死啦!幹麼跟個小孩爭得臉紅脖子粗的,還讓司機先生看笑話。

  拉開娃娃車門,將信倫牽下車,按下門柱上的對講機。

  俞正新請了一個臨時管家,由她負責這幾天信倫下課後的飲食起居,直到俞正新回家後才可以離開。

  因為是很匆促找來的歐巴桑,所以俞正新要求不多,只要她待在屋裡陪信倫就好,其他的等保母復職再說。

  對講機傳來管家的應答聲,洪喬臻請她開門讓信倫進去。

  門被打開,信倫要進去時,俞正新正好開車回來,信倫和洪喬臻皆停下動作盯著車子瞧,他們心中都有著相同的疑惑--這個時間俞正新怎麼可能回家?!

  俞正新搖下車窗,將頭探出窗外。「我正打算要去找妳。」

  「我?」洪喬臻指著自己的鼻子。

  「嗯,是有關洪家的事。」他本來是要直接到幼稚園找她的,後來想說先回家看看,果真遇到她剛好送信倫回家。

  「喔。」洪家的事還有什麼好說的。

  「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吧!」俞正新建議道。

  「可是我還要回幼稚園。」司機還在等她。

  俞正新用食指輕敲著門邊。「可以請他先回去嗎?如果等妳回去後再出來,又會花不少時間。」其實他是想多些時間可以跟她相處。

  洪喬臻考慮一會兒後回答。「好吧!等我一下。」

  她回到娃娃車前眼司機解釋,反正通常他們只要將全部的小朋友送回家後就可以下班,所以司機應該不會有太多意見。

  司機將車子開走後,她走回俞家門前。「那現在呢?」

  「先上車再說。」俞正新還沒想到要去哪?

  「喔,那走吧!」她主動邀俞信倫一起走,而俞正新看起來也很樂意見到洪喬臻和信倫處得好。

  但是俞信倫卻不領情,他才不想像上次那樣只能坐在一旁玩百獸王,然後他們也因為他在場而扭扭捏捏的不敢盡情聊天。「我要看百獸王。」

  「嗄?!哪家店有可以看百獸王的頻道?」洪喬臻傻傻地問。

  俞信倫翻翻白眼。「我不要去啦!我要回家看百獸王。」

  「一直看電視對眼睛下好,還是一起去比較好啦。」洪喬臻拉一下他的衣服。

  「不要,看電視頂多是近視,看你們談情說愛卻會眼睛脫窗。」

  這、這、這像是一個五歲的小孩該說的話嗎?!

  「哇咧~~」洪喬臻差點脫口開罵,這小子以後可以繼承父業,當個「名嘴」律師。

  「掰掰。」俞信倫轉身進屋,還毫不客氣地將大門關上。

  洪喬臻瞪著大門生氣,俞正新則忍不住發噱,沒想到信倫這麼小就這麼「懂事」又有幽默感,不愧是他的兒子。

  洪喬臻轉頭看到俞正新在笑。「笑?!笑什麼笑?你兒子耶!過分。」

  「先上車吧!」

  洪喬臻上車,然後很用力地將車門關上,車內隨即傳來俞正新一連串爽朗的笑聲。




  「……最後他們決定訂在這個星期六舉行告別式。」俞正新將手中的刀叉放到盤內,擺出一個「X」形狀,示意服務生可以過來收走。

  洪喬臻則繼續和盤內的牛肉奮戰,切肉的同時,嘴巴也沒閒著。「好,我會過去。」

  終於啊!洪昆堯終於要出殯了,這樣她和洪家就不會再有任何瓜葛,她非常不願意再和洪家扯上關係,只想過自己的生活。

  「嗯……他們希望那天……妳能低調一點。」俞正新不自在地挪挪身子。如果是其他人,他可以說得斬釘截鐵還不帶一絲情感,但對象是她,他就無法理直氣壯,也捨不得說重話,就怕傷了她。

  「低調?!怎樣個低調法?」要她綁條頭巾在鼻子上打個結,好掩人耳目嗎?

  「就是……盡量迴避、不接受任何採訪,儀式一結束就離開。」洪家的人可沒說得這麼客氣,只要一開口,可是一個比一個犀利,一個比一個狠毒。

  「哈,乾脆就明講不要我出現不就得了?何必搞那複雜!」她又不是三歲小孩,怎會不知道洪家排斥她排斥得要命。

  俞正新只是微微牽動嘴角。「他們只是擔心妳會反悔。」洪家是他的當事人,所以他不能多說什麼,不過也幸好她看得開,否則她不是被爭遺產的問題給煩死,就是被洪家的刻薄給斗掛掉。

  「要反悔早反悔了好不好?不吃了!」洪喬臻將刀叉丟到盤內,發出不小的聲響,也引來服務生將她的盤子先收走,以免她一激動遷怒到昂貴的盤子。

  「你就告訴他們,那天我一定會參加,但是不會出現在家屬席,這樣總行了吧?」要不是怕自己良心不安的話,她其實也不一定非要去參加告別式不可,尤其洪家又對她這麼刻薄。

  「唔。」他其實也覺得這樣比較好,所以不再多說什麼。

  服務生這時送上餐後飲料,俞正新則另外向他點了一道甜點給洪喬臻。

  甜點很快就送到洪喬臻面前。

  「他們的『蒙布朗』很有名,妳試試看。」俞正新瞥瞥她眼前的甜點。

  「蒙布朗?!」在南部時她很少吃這種精緻甜點,所以不知道什麼是蒙布朗。

  「嗯,用法國的栗子醬融合兩層酒漬櫻桃,搭配香草蛋糕而成,口感不錯。」他詳細介紹。

  洪喬臻吐吐舌頭。「第一次遇到男生這麼懂甜點。」除了蛋糕師傅外,一般男人聽到甜點都是皺起眉頭,非得夾死數只蚊子才行。

  「不是我懂,這是我前妻告訴我的,她很喜歡這家的甜點,所以常常會來這邊吃飯,順便品嚐甜點。」他的生活忙碌,知道的餐廳有限,絕大部分都是前妻帶他去過的餐廳。

  「喔。」洪喬臻表情黯然下來,心中有著小小的不爽,覺得他不該帶她到這裡來緬懷前妻,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妳不試試?」

  「我吃不下。」雖然這樣很幼稚,但潛意識裡她就是不想和他前妻有所交集。

  俞正新聳聳肩,他希望她不是因為跟他客氣才不吃。

  「我以為飯後妳會想吃點甜的。」女人不是都有兩個胃,一個用來裝正餐,一個則負責消化所有的甜品嗎?據說,裝甜品的胃比裝正餐的大上好幾倍呢!

  洪喬臻低頭拿著小湯匙攪動著咖啡,她覺得很奇怪,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鬧什麼彆扭?以她的食量,剛剛的牛排及眼前的蛋糕,她絕對都可以一掃而空,但她現在卻提不起興趣,只能對著蛋糕發呆。

  「要不要談談你的前妻?」這是上次被打斷的話題,因為當時信倫在場,所以不方便聊這個話題,這次應該可以了吧?

  俞正新有一刻的停頓。「沒想到妳還記著這件事。」

  「我沒有記著,是你剛剛又不經意提起她,我才猜想你一定很愛她,否則怎麼會在離婚這麼多年後還會不經意的提到她?」她的語氣透著酸意,即使離婚了都能被對方惦記著的感覺,是何等的幸福啊!

  「妳很細心,不過卻猜錯了。」他從上衣口袋中掏出煙和打火機,以眼神詢問她可不可以。

  她搖頭。「沒關係,你抽吧!」

  他點燃煙,狠狠吸了一口後才開口。「聽過『最愛的人傷我最深』這首歌嗎?熱戀時覺得這是一首很美的歌,離婚後再聽到這首歌,心竟然抖得厲害,認為再沒有任何歌可以比這首淒涼。」

  她聽過這首歌,是張雨生和張惠妹合唱的,她不敢告訴他,她也好喜歡這首歌。

  「讀書時,我認為我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結婚時,我深信我是全宇宙最幸福的人;而離婚後,我認清唯有權和利才是幸福的泉源--我和她是在讓大學時認識的……」他開始據娓道來和前妻的愛恨糾葛。

  洪喬臻很認真的聽他說,連動也沒動一下,只是張著誠懇的大眼瞅著他,聽他訴說他也曾美麗動人的愛情故事。

  「……所以我並不是因為還愛著她才會提到她。」他對前妻早已沒有愛了,就連想要恨她都覺得懶。

  洪喬臻故作俏皮地說:「難怪你可以變成法律界的東方不敗!你應該要感謝她才對。」聽完他的故事,有股酸楚凝聚在她的鼻尖上,刺激著她的淚腺,讓她直想掉淚。

  「謝謝妳的安慰,我覺得好多了。」其實已經過了這麼久,他早已經沒有感覺,只是覺得應該要讓她知道。

  為何應該要讓她知道?

  因為他想追求她!

  真正對她印象深刻,是從她蹲在路邊罵他的那一刻才開始的,到後來幾次和她接觸,每碰面一次就越欣賞她一次。

  「我哪有給你安慰?我只是說實話。要不是她的話,你可能不會這麼快就有這麼棒的成就,幸好你只花了三年的時間就認清她的真面目,要是等你老了,什麼都不行時才發現,那才是虧大了!」

  「不行?!嗯……這真的很嚴重。」他慎重地撫著下巴點頭同意。

  他慎重的態度引來洪喬臻清脆的笑聲。「沒想到你聽懂了,不錯喔,還沒被死板的六法全書給完全洗腦。」

  「妳滿適合當律師的。」這麼能言善道不當律師實在可惜。

  原本有些沈悶感傷的氣氛,一下子又活潑熱絡起來。




  俞正新帶洪喬臻到貓空續攤。

  洪喬臻已經懶得再問他這裡是不是也有他和前妻的足跡?反正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再提起不過是增加感傷而已。

  「這家店的茶葉滿實在的,妳喝喝看。」俞正新將泡好的高山茶遞給她。

  洪喬臻拿起杯子小心地輕啜一口。「果然不錯。」

  她以前就聽老家的鄰居聊天時說過,這種喝氣氛的茶店都是用次級茶葉,有良心一點的就用少許的好茶混較差的茶,現在她可改觀了。

  「妳對茶也有研究?」他有些意外,很少有年輕的女生會喜歡喝這種老人茶的。

  洪喬臻放下杯子。「以前在老家時會出去外面和鄰居坐在樹下乘涼聊天,他們都會邊泡茶邊聊天,喝久了,也學著品嚐茶葉的好壞,不過我只懂一點點皮毛,只要入喉順口,對我來說就是好茶。」

  「妳比較喜歡哪一種茶?」他的興致也來了,難得遇到一個可以聊茶的同好。

  「都喜歡,青茶或熟茶各有各的特色,若真要認真選擇的話,我比較喜歡金萱,因為它具有特殊的香氣,不論是桂花香或是牛奶香,我都挺喜歡的。」

  「嗯,女生通常都比較喜歡金萱,因為不會苦澀,味道也比較清雅,不似烏龍濃郁。我個人比較喜歡鳥龍,不過,最近迷上普洱茶。」

  「嗯,普洱很惡耶!喝起來像是在喝發霉的水溝水一樣,光想就會吐!」她在老家時喝過一次,覺得很惡,從此不再碰。

  「那是因為妳喝到劣質的茶磚,真正的普洱老茶會有甘醇的味道,以『可以興磚』為最,不過一般人很難喝到。二○○○年時,有一位化工博士以新台幣二十萬元買到四片一九三○年的茶磚,現在已經剩不到二十片。這茶入口後會有種幸福的感覺……」說到茶,他的話匣子全打開了。

  洪喬臻皺著眉搖頭,之前喝普洱的經驗實在很糟糕,讓她完全無法體會他說的幸福感。

  「改天到家裡來,我泡真正的好茶給妳喝,保證讓妳對普洱茶完全改觀。」他胸有成竹地說。

  他珍藏了三片「可以興磚」在家裡,平時連自己都捨不得喝,卻願意與她分享。

  「再說吧!你那忙,還有空泡茶啊?」要是真有空的話,他應該多關心兒子才對。

  「也對,我已經好久沒坐在客廳的沙發超過三十分鐘了。」離婚後,他可是卯足勁的打拚事業,為了今天的成就,他犧牲了大部分的私人時間。

  洪喬臻一點也不羨慕他現在的成就,反而感到同情。「好可憐喔!為了錢,什麼生活品質都沒有。」

  其實她比他更沒資格說這種話,因為她在老家時比他更慘,賺沒多少錢,還要擔起所有家計,成天擔心討債公司會上門來抓她去賣,又沒能力多賺些錢,不是到工廠當女工,就是到自助餐店幫忙,所得有限,卻填不了養父所欠下的債務黑洞,幸好她現在算是脫離苦海了。

  不管洪家或養父,她哪邊都不想依靠,還是自立自強最可靠,錢只要是花在自己身上,工作再辛苦她都甘願。

  「不能這樣說,我並不是為了錢,我是為了替自己爭一口氣。」他不同意她的說法,也不喜歡她這種同情的表情。

  「問題是……她知道嗎?何況如果她家是南部有名望的望族,那就算再努力,再豐厚的收入也不可能拚過她家的金礦銀礦吧?恐怕人家隨便一筆祖產的利息收入就是你十年的薪水,你確定你比得過人家的老祖宗嗎?」她知道南部有很多土財主,靠著祖先留下的大批財產或土地,就可以吃香喝辣好幾代。

  「我並沒有要和她家比,只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而已,至少我現在住的房子、開的車子都是靠我自己的雙手得到的,我承認這讓我有莫大的成就感。」

  「不是靠雙手吧?是靠那犀利的一張嘴才對。」所有的律師都是靠嘴吃飯,他當然不會例外。

  「妳真很,總是說得這麼坦白。」俞正新將新沏好的茶緩緩注入她的杯子。

  「因為我不習慣說謊,也不喜歡逢迎別人,所以常常得罪人。」不管是在南部時,還是現在的喬治亞,她的憨直總會得罪一些人。

  俞正新放下茶壺,勾起淺淺的笑紋。「嘿,別跟律師搶飯碗,得罪人可是律師的專利權。」

  「說得也對。」洪喬臻拿起杯子,輕啜一口他剛注滿的茶。

  「接下來該繼續我們上次另一個未完的話題了。」他抓緊現在不錯的氣氛道。

  「什麼未完的話題?」她不知他指的是什麼?

  「妳喜不喜歡我?」現在只有他們兩個,應該可以得到答案了吧?

  洪喬臻不太自在地搔搔後腦勺,臉頰則染上整片美麗的紅霞。「你說的是這個喔!」她以為他上次是在開玩笑。

  他微偏頭。「嗯。」

  「那你呢?」她反問。

  「這是我先問的問題,妳應該要先回答,然後才能反問我。」

  「嗯……」這樣她很難啟齒耶!

  「我在等。」今晚一定要聽到她的答案。

  「……有點。」表情語氣都含蓄到不行。

  「有點?!只有這樣?!我可是非常喜歡妳耶!」他驚呼。

  幸好非假日店裡只有他們這桌客人。

  「什麼?!」這下換她驚喜交加。

  「我是認真的,雖然很擔心把妳嚇跑,可是又怕說遲了會被別人捷足先登,所以就不顧自己已經算是老頭子的身份,大膽的開口啦!」他不但年紀大她一截,還有個兒子,條件不是很好,不,是很差。

  「年齡又不是問題。」洪喬臻小聲的嘀咕。

  俞正新將她的嘀咕盡收耳內,然後露出大大的笑容。「謝謝!」一直緊揪的心總算可以松下。

  「謝什麼謝?我又沒說什麼。」到現在還不願完全鬆口。

  「至少我還沒出局啊!」今晚的貓空真美麗。

  「神經。」笑著睞他一眼,滿臉的笑意,讓俞正新知道她也「喜歡」他的意思。

  洪喬臻不經意瞥一眼手腕上的手錶,原以為自己看錯了,再定睛一看,不得了,已經十二點半嘍!

  「嘩~~這麼晚了,明天還要上班耶!走了走了,我的天,六點就要起床,這下死定了!我們還是快點走吧!」她拿起包包直接拉著俞正新就要起身離開,完全沒考慮到這樣的動作有什麼不妥。

  俞正新當然心甘情願讓她這樣牽著走,還覺得茶館的走道太短,一下子就走到門口的結帳櫃檯。

  他付完帳,迎向已經等在門外的洪喬臻。

  「我送妳回去。」這次換他拉著她的手,好像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她試著要掙脫卻被他牢牢抓著,逼得她不得不開口。「我……自己會走。」幸好很暗,不然讓他看到她火燙到快要窒息的紅臉會很丟臉。

  「這裡沒有路燈,又都是階梯,一個不小心就會跌倒:我對這裡很熟,還是我牽著妳比較安全。」連他都很瞧不起自己,竟然用這種年輕小伙子才會用的賤招,真是夠了!

  「可是……」這樣好像太快了。

  「不是要趕著回去嗎?就別計較這麼多了。」他笑得很賊,還好深沈的夜色掩飾了一切。

  洪喬臻不再說話,只好任由他牽著走,然後自我安慰,這裡的路況確實不是很好,而且為了避免光害沒設置什麼路燈,加上這家茶店又位在山谷的位置,要爬一堆的階梯才能到停車處,因此真的潛藏著危險。

  俞正新悄悄在心底發誓,以後他一定會常常造訪這裡--帶著洪喬臻。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42:28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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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兒嗎?」俞正新依照洪喬臻的指示將車停在她租的套房前面。

  車停妥後,洪喬臻隨即解開安全帶。「嗯,謝謝。」

  「妳一個人住?」

  「算是吧!」如果其他三個分租同層雅房的學生不算的話。

  俞正新透過車窗四處瞧瞧。「這裡沒有警衛?」

  「這是老公寓。」要是有警衛的話,租金不知又要增加多少?

  「看起來很危險。」感覺像是出入份子很複雜的地方。

  「不會啊!我們這一棟住的全是學生,算是很安全的了。」除了同層的「房友」偶爾會帶男朋友回來外,其他時候都還算平靜。

  「有的學生也不是很單純。」現在有不少社會新聞的主角都是學生啊!

  「不會啦!我們這棟還好。」洪喬臻拿起褪上的包包開門準備下車。

  「等一下。」他抓住她的手腕。

  「什麼?」她順手將門再關上並且轉頭看他。

  四目相對之下,俞正新將頭靠向她,距離近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就算沒經驗的洪喬臻都可以感覺得出來氣氛「詭異」。

  「如果就這樣讓妳下車,我會覺得今晚不完美。」他低嗄說道,性感的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臉龐。

  「那那那……你想怎樣?」她驚恐地看著他,因為距離太近,她反而無法清晰地看清楚他現在的表情。

  「這樣。」不囉嗉,薄唇直接覆上她的。

  洪喬臻先是震驚地瞠大雙眼,但在他純熟技巧的帶領之下,她緩緩閉上雙眼享受他所帶來的震撼教育。

  要不是擔心她會缺氧,俞正新很想就一直維持這樣的姿勢。

  當他鬆開彼此緊貼的雙唇時,可以明顯聽到喬臻的喘氣聲,臉上也帶著動人的紅彩。

  她低著頭,沒有勇氣抬頭面對他。

  他拾起她的下巴,逼著兩人四目相對。

  喬臻左看右瞧,就是不敢將視線落在他臉上。

  「天~~我真不想放開妳。」

  他懷疑今晚是月圓之夜,而他則是被附身的狼人,否則怎麼會像只發情的猛獸,頻頻對她示愛,還這樣吞下人家的初吻?!

  喬臻的生澀反應讓他百分之百確定這絕對是她的初吻,而他竟因此產生沙豬男人才會有的成就感。

  「我、我、我、我先回去了,有空再聯絡。」喬臻扭動肩膀掙脫他後,就趕緊開門下車。

  在感情問題上她只有幼稚園的程度,青嫩到不知該如何面對,所以乾脆先逃避再說。

  俞正新掛著滿足的笑容看她奔回公寓,決定明天起,他要天天有空,這樣就可以和她聯絡聯絡啦!




  雖然只睡了兩小時,眼睛周圍像被人重擊過般的呈現黑紫色,眼眶內也像戴了整人隱形眼鏡般佈滿密密麻麻的紅血絲,喬臻的心情卻是極度的愉快,即使今天被周淑芬支來喚去好幾回,她還是維持笑咪咪。

  昨晚俞正新那一記火辣辣的熟吻,讓她這個不知吻為何物的生手,差點因為過於激動而心臟麻痺,回家後根本無法入眠,腦中想的全是那記熱吻,就連現在想起來心都還會強烈抽搐著。

  將小朋友今天新做的各種折紙一一擺到辦公室內的窗台上,一邊還回味著昨晚那無窮美味的一吻,連周淑芬何時進辦公室打電話都沒注意到。

  「俞先生啊!我是喬治亞的周老師,是信倫的班導,我們上次還見過面你記得嗎?」

  因為她的聲音實在是假仙得太誇張了,所以引來喬臻及其他老師的注意,喬臻甚至因此停下手中擺放的動作。

  「……那就麻煩你今天來學校一趟。」周淑芬沒發現大家都在注意她,依然用無比「凍人」的嗓音和對方說話。

  掛掉電話時,周淑芬神情甜蜜,彷彿才剛和男友通完電話般幸福。

  兔子班老師以大家聽得到的音量問:「周老師和誰講電話?感覺很曖昧哦!」

  她們這些老師不只在園長面前爭寵,在家長面前比人氣,更私下較勁,看誰能先搭上多金的單身家長,對她們來說,不管是喪偶或者離過婚,這些家長的身價可都還是搶手得很,比空有外表卻無財力的單身漢有價值多了。

  「俞信倫的爸爸。」周淑芬喜孜孜的回答,對自己今天終於逮到機會打電話給俞正新感到開心。

  那天和俞正新見過面後,她就對他的風采深深著迷,還特地回辦公室再仔細查閱一次他的基本資料。

  以前她根本不把俞信倫放在眼裡,所以對於他的資料也只是匆匆一瞥,最多只記得他已經離婚而已,後來經過她仔細查閱後,她才知道自己過去是多沒眼光,大魚在身邊游來游去卻視而不見,只注意那些小蝦小蟹的,真是愚蠢至極。

  「你們班上那個不說話的學生啊?」所有老師都知道俞信倫,除了周淑芬以前常常提起外,因為他常被其他同學欺負,所以老師們都曉得他。

  「嗯。」周淑芬一反常態的低調。

  她可不希望被其他老師發現俞正新的身價,因而多出好幾個競爭對手。

  「平常妳不是都不太管他的嗎?怎麼今天還特地打電話給家長?」

  「唉……還不是他和我們班的高建安打架,所以只好請他爸爸來一趟。」周淑芬看似無奈的表情成功地分散老師們的注意力。

  「高建安?他爸爸不是萬順流通的董事長嗎?」大家都知道萬順流通在贊助校方軟硬體設施方面可是從不吝嗇。

  周淑芬痛苦地點頭。「所以妳們知道我有多為難了吧?」

  表面痛苦i心裡可是在竊笑。她覺得自己的幸福比較要緊,就算萬順流通贊助學校再多的錢又怎樣?反正也不會落到她的口袋,還不如想辦法親近俞正新這個超級大律師,搞不好可以撈個律師娘來做,以後就不用再看這些小鬼頭的臉色了。

  「周老師辛苦了。」

  老師們輪流拍拍她的肩膀,彷彿她遭遇到史上最棘手的困難一樣。

  洪喬臻翹著嘴巴、瞪著周淑芬,看得出她極度不爽。

  她知道以信倫的個性,根本不可能和同學打架,就算真的動手,肯定是因為同學太過分才會反擊!

  上次高建安說謊害信倫罰站的前例還讓人記憶猶新,這次又傳出打架事件,肯定是高建安的錯,她會密切注意事情的發展。

  當然,待會兒俞正新的處理態度也會是她觀察的重點之一。




  周淑芬特地把俞正新和兩個打架的小朋友帶到無人的圖書室裡,打算「獨自」解決這個問題,而喬臻因為要幫忙送茶的關係而得以跟著進入。

  她也知道她之所以可以進來,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周淑芬根本不把她看在眼裡,當然就不會像防其他老師那般防著她。

  「俞先生請坐,讓你百忙之中趕來真是不好意思。」周淑芬率先坐入俞正新隔壁的位子。

  見她坐定,俞正新則往旁邊移動,在距離她兩個位子的地方坐下,這樣的動作引起周淑芬撇嘴,喬臻則在一旁偷笑。

  「沒關係,老師在電話中說信倫和同學打架的事,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剛剛在電話中聽得不是很清楚。

  「是這樣的,我們上唱遊課的時候,小朋友們原本都興高采烈的唱唱跳跳,突然就聽到教室後面傳來『打鬥』聲,我趕到後面時,信倫和建安已經在地上扭成一團了。」

  以前發生這樣的情況時,周淑芬都是直接處罰信倫,這次卻特地把俞正新找來,好增加和他接觸的機會。

  俞正新表情嚴肅地看向信倫,他原本潔白的上衣,因為在地上滾動的關係而變成鐵灰色,且鬆垮垮地掉出褲頭外面,左邊的臉頰紅腫,頭髮凌亂,看得出來確實是經過一番扭打。

  再看看高建安,上衣扣子掉了兩顆,左眼掛著一圈黑輪,右邊鼻孔內還塞著一團衛生紙,看起來比信倫慘多了。

  「為什麼打架?」俞正新問信倫。

  信倫低頭不語。

  喬臻在一旁乾著急,因為信倫本來就不是一個會替自己辯解的小孩,她很擔心俞正新會因此而誤以為真的是信倫不對。

  「他偷我的橡皮擦!」高建安搶著發言。

  「偷?!你說信倫『偷』你的橡皮擦?」俞正新揚高語調,就算對方是個五歲的小朋友,他也不允許他隨便用偷這個字眼。

  高建安被俞正新揚高瞠大的眉眼給嚇得嚎啕大哭。「哇~~」

  以前他只要隨便說個理由,老師就會處罰信倫,這次怎麼變得不一樣?

  「嗯……俞先生,孩子還小不懂事,請不要嚇他。」周淑芬委婉說道,就連她自己也被俞正新嚴肅的表情給嚇到。

  「不懂事?學校沒教小朋友不該輕易隨便的把『偷』這個字眼放在嘴邊嗎?」

  「這……」周淑芬也想嚎啕大哭了,怎麼事情變得和她所想的不一樣?

  「打架是不對,但是做老師的不先瞭解學生為什麼打架,試著排解,還讓學生說出這種驚人之語,我真不知道學校要我來幹麼!」俞正新從頭到尾沒給周淑芬好臉色看,他絕不是一個溺愛兒子的父親,卻不允許任何誣蔑信倫的行為。

  喬臻在心底給俞正新拍拍手,她贊成他的說法,信倫被欺負很久了。

  她拿起周淑芬特地要她準備的菊花茶走到俞正新面前。「俞先生請用茶。」菊花茶可以讓他消點火氣。

  「謝謝。」見到喬臻,俞正新的情緒緩和一些。他將菊花茶一口飲盡。「信倫,你過來。」

  信倫走到他身旁。

  「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打架?」

  「……他罵我。」沈默一會兒後,信倫簡單說出這三個字。

  俞正新挑高一邊的眼眉。「就這樣?!不是你『偷』他的橡皮擦?」他也天天被當事人和對造罵啊!卻從來沒想過要和對方打架。

  「他罵我是野種。」信倫淡淡地說道。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的大人全都倒抽一口氣--一個五歲的小孩竟然說出這種話?!

  「所以你先動手打他?」

  「嗯。」他是一時氣不過,才會忍不住動手。

  「向他道歉。」不管如何,先動手打人就是不對。

  信倫沈默不語。

  喬臻疼在心底,明明就是因為對方太過分,怎麼還要信倫先道歉?

  「先動手打人就是不對,所以你應該要道歉。」俞正新很堅持。

  在法律上,不管對方罵得如何難聽,只要忍不住動了手,那就一切免談!甚至反而會變成被告的一方。

  「對不起。」信倫低聲道。

  「跟信倫說沒關係啊!」周淑芬柔聲教導高建安,企圖維持甜美教師的形象。

  高建安卻不配合她,不但不回應,還把臉偏向一邊。

  周淑芬只好尷尬地乾笑。「小孩子就是這樣,今天打打鬧鬧,明天就又和好了。」

  「請問我可以帶信倫離開了嗎?」俞正新根本不管高建安的態度如何,只想先帶信倫離開,因為在三分鐘前,他就決定替信倫重新換一所幼稚園。

  「可可可……可是我們還有一堂課。」俞正新的冷漠再度讓周淑芬舌頭打結。

  「我想現在就帶他離開,需要向園長報備嗎?」

  「不,不用。」這事若讓園長知道了,只會鬧得更大。

  「信倫,去拿書包,我們回家。」俞正新不再看她,直接交代信倫。

  信倫回教室拿書包後,跟著俞正新離開學校。

  周淑芬雙腿發軟地坐在位子上,她對俞正新本來還存有的一點遐想,全部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像俞正新這樣的狠角色,不是她一個幼稚園老師碰得起的。

  「我去送他們。」喬臻一顆心全放在已經走到學校門口的父子身上。

  「嗯。」周淑芬哪還有什麼力氣管她?

  得到她的應允後,喬臻連忙追出去。




  「等等。」喬臻追上俞正新父子。

  父子倆同時轉身,喬臻停下腳步喘著氣。

  「妳下班啦?」正好可以和他們一起離開。

  「還沒,我擔心信倫所以追上來。」

  「擔心他的傷勢?」信倫的臉乍看之下雖然很腫,但是小孩子恢復力強,一下子就好。

  「嗯,還擔心他會被罵。」他剛剛堅決的態度讓她很擔心信倫會慘遭修理。

  「喔?」

  「信倫沒有錯,高建安平時就很會仗勢欺人,信倫常被他欺負,今天高建安真的太過分了,信倫才會動手。」她忙著替信倫解釋,沒注意到俞正新正帶著笑容睨看她。

  「信倫在學校真的是個好孩子,要不是因為你疏於照顧的話,他也不會變得如此內向,更不會被同學欺負,所以要罵他之前,你應該先罵罵你自己……」喬臻為了不讓信倫慘遭毒打,叨叨絮絮說了一堆,把所有的過錯全部推給俞正新。

  「妳以後一定會是個寵小孩的媽媽。」俞正新等到她中場休息時間才能插嘴。

  「什麼?」她剛剛忙著想怎麼怪他,所以沒聽清楚他說什麼。

  「我沒有要處罰信倫,剛剛那個小孩可以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臉不紅氣不喘的說謊,一看就知道是個被寵到無法無天的孩子,所以我不會為了他而處罰信倫。」

  「真的?」那她剛剛說那多,豈不是白白浪費口水?!

  「當然,不過……」他改低頭看向信倫。「信倫,你要記得一件事,無論別人再怎麼樣欺負你,絕對都不可以『先』動手打人。」如果是別人先動手,那又另當別論了。

  「當然當然,信倫從沒動手打人過,今天是第一次,而且還是因為高建安太過分才會一時忍不住。」喬臻又開始替信倫掛保證了。

  「信倫,我還沒聽到你的回答。」他要的是兒子的親口保證。

  「知道了,以後不會再發生。」信倫嘟著嘴回應。

  周老師今天把爸爸請到學校來時,他本來真的有些害怕;雖然他不在乎被老師用任何方式處罰,卻擔心被爸爸責罵,也擔心會因此被認為是個壞孩子。

  但是爸爸不但沒有相信高建安的謊話,還知道高建安是個壞孩子,他覺得爸爸今天好酷喔!

  「好啦!這樣我就可以放心回學校了。」洪喬臻開心極了,幸好俞正新不是一個不明是非的人。

  「還要回學校?」

  「當然啊!現在又還沒下課,而且我晚點還要送學生回去。」她只是擔心信倫的下場而出來「送」他們。

  「我想請妳和我們一起吃個飯,今天看到那個高個兒才發現信倫是弱小了一點,要好好加強才行。」信倫的身高只到高建安的肩膀,兩人站在一起,還真像七爺八爺,不過弱小的信倫竟可以佔到上風,還是讓他有點驕傲。

  還不都是因為你從不關心他。喬臻在心底低啐。

  「你們去吧!我還要回學校。」

  「那……待會兒下課後我們來接妳。」他願意等她下課。

  「你帶信倫去就好啦!我至少還要兩個小時才可以下班。」她不想破壞他們父子可以單獨相處的好機會。

  「你的意思呢?」俞正新改問信倫。

  「等。」這小孩說話怎麼這麼像大人啊!

  俞正新露出大大的笑容。「二比一,少數服從多數,下課過來接妳,落跑的是小狗。」

  「欸……」她想提出抗議,大小人兒卻已經轉身離開,她只能對著一大一小的背影齜牙咧嘴。




  俞家父子和洪喬臻坐在餐廳的一角享受美食。

  信倫已經回家梳洗並換過衣服,臉上的紅腫幾乎完全消退,又變回小帥哥的模樣,此刻正大啖盤內的烤雞腿,從他絲毫不受旁人影響、專注進攻雞腿的模樣可以知道--打架是很費體力的。

  「信倫明天起不再到學校上課。」俞正新突然拋出震撼彈。

  喬臻將本來要送進嘴裡的餐包放下。「什麼?」是休學的意思嗎?幼稚園也有休學這回事喔!

  「我們決定轉校。」

  「你們?」

  「我和信倫討論過了,他不喜歡喬治亞,我也覺得這間幼稚園不適合,所以我們很快達成共識,決定轉校。」這是回到家幫信倫梳洗換衣服後,他和信倫談過的結論。

  「那要轉去哪裡?」她早就覺得喬治亞不好了,所以當然贊成信倫轉校。

  「還沒決定,這幾天信倫就先在家休息,等選好幼稚園後再說。」只是幼稚園而已,幾天沒上課沒關係。

  「嗯,那……我可不可以建議一下?」喬臻將身體向前傾,小聲地說道。

  「妳說。」

  「請不要再找像喬治亞這樣貴又勢利的學校好嗎?教學品質並沒有比較好,學費卻此別家貴好幾倍。」她對喬治亞以錢為貴的教育態度很有意見。

  「我正想和妳討論這件事。」

  「和我討論?」她什麼也不是,為什麼要和她討論?

  「嗯,我想問妳願不願意陪信倫?換句話說就是當他的保母。」他和信倫討論後,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就看喬臻的意願。

  「他不是已經有個保母了嗎?」

  「保母之前因為盲腸炎請假兩周,後來又說要休養身體乾脆辭職,臨時找來的歐巴桑也不適合做他的保母,所以我現在正為保母的事情傷腦筋。」當保母告訴他不能回來時,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喬臻。

  「我不行。」喬臻一口回絕。

  「為什麼?」

  「為什麼?」

  父子倆同時揚高語調。

  喬臻很意外信倫竟也會有如此驚訝的反應。

  「因為我不適合,我沒有保母的執照,而且實力不夠,沒辦法勝任。再說,我在喬治亞還有工作,雖然我不喜歡這所學校的教學態度,不過它有個不錯的工作環境,所以我不能接這個工作。」她沒有信心可以當個好保母。

  信倫讓肩膀明顯垮下以表示他的失望,他本來還很期待喬臻能當他的保母。

  「但是……」俞正新還想替信倫爭取。

  喬臻打斷他道:「我建議還是找專業的保母比較好。」她不會因為喜歡他們父子就亂答應一通。

  「那……」他正在想該如何說服她。

  「我可以從旁協助,有需要幫忙時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她再主動提出。

  見她這麼堅持,俞正新也只好放棄。「好吧!不過有件事妳一定要幫忙。」

  「什麼事?」

  「幫信倫找幼稚園。」這總不需要執照了吧?

  「什麼?!」她的眼睛瞠得比銅鈴還大。

  「妳也知道我比較忙,而我們剛好都不認同喬治亞的教學,信倫又很喜歡妳,所以妳找的學校一定會是最適合他的。」

  「忙?你也知道你忙!用這種爛理由就可以把責任推給別人?到底誰才是信倫的爸爸?不要每次都用忙來做借口。」喬臻根本不認同他的理由。

  俞正新咧開嘴露出大大的笑容。

  喬臻與信倫都搞不懂,他明明是被喬臻念,怎麼還能露出這種笑容?

  「知道為什麼我想找妳做信倫的保母嗎?」

  「……」她怎麼會知道啊?

  「因為妳夠辣!」

  轟~~什麼啦!竟然在小孩子面前說這種話?!真是羞死人啦!

  「妳這麼伶牙俐齒,又會教他反擊對方,他肯定不會再被其他小朋友欺負。」他絕不會忘記上次她教信倫如何反擊對方的畫面。

  「我哪有?」

  「妳每次念我都念得這麼順口,從不吃螺絲,信倫要是能跟著妳的話,肯定不會再內向害羞。不過,既然妳剛剛已經拒絕當他的保母,那幫他找幼稚園的事就不該推辭才對,否則會讓我們懷疑妳其實並不喜歡信倫,只是在做表面功夫而已。」先給她扣頂大帽子讓她動彈不得再說。

  信倫還配合擺出受傷的神情。

  「好好好,我找我找,算我怕你總行了吧!」

  「那就先謝謝啦!」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43:00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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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還沒走?」周淑芬進辦公室時發現洪喬臻還沒離開。

  「嗯,要幫李老師畫兩張壁報。」喬臻繼續手邊的工作。

  想要當喬治亞的助理老師可要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要會修剪花單還要會畫圖,什麼都要懂一些,她有點後悔,當初薪水應該談高點才對。

  「喔,妳要做到幾點?我要關門了。」今天輪到她值日,要負責關辦公室的門窗。

  「可以再給我十分鐘嗎?」她只要再把汽車的顏色塗上就完成了。

  「快點。」周淑芬不耐煩地催她。

  要不是園長嚴格規定不可以請助理老師代為值日關窗,她就只要交代喬臻就好了,何必在這裡枯坐?

  喬臻著色的動作加快。「好。」她也不想這麼晚走,而且今天她和俞正新約好要去吃晚餐。

  周淑芬原本從雜誌架上拿出商業雜誌,卻突然想起要問喬臻一件事,所以又把雜誌放回架上。

  「俞信倫最近怎麼樣?」

  「什麼?」喬臻一時反應不過來,畢竟信倫離開學校已經好一段時間了,她怎麼會突然問起,而且還是問她?!

  「別裝了,俞先生的車常常出現在側門口,好幾次都被我們看到,你們是不是在交往?」可惡,條件這麼好的男人竟然被一個「打雜的」給吞下,她雖然心有不甘,但俞正新上次給她的印象很「深刻」,她寧願多看商業雜誌重新找尋目標。

  「……」喬臻不擅說謊,乾脆不回應。

  周淑芬就當她是默認。「唉,既然都釣到凱子了,何必還要這麼辛苦?每天陪著皇太子,多討好他一些不就得了。」

  「……」喬臻對她這種膚淺的論調仍然不予以回應。

  「俞信倫是不是轉到『茱麗亞』去了?」茱麗亞可是喬治亞的頭號對手,有錢人家的小孩不是送到這就是送到茱麗亞去。

  「妳這樣一直問問題會分散我的注意力,在無法專心的情況下,我沒辦法在十分鐘內完成,所以請妳給我一個安靜的空間好嗎?」

  這女人真煩!以前信倫在學校時沒見她主動關心過,現在都離開那久了才問起,誰想理她啊?

  「不想說就算了,反正他八成轉去菜麗亞了。」

  「他並不在茱麗亞好嗎!」喬臻負氣地應道。

  不管是喬治亞或茱麗亞都存在著相同的問題,所以她當初花了許多心思,也和俞正新討論多次後,才決定讓信倫到一般的幼稚園讀書,現在已經可以天天看到信倫的笑容。

  「是喔?」周淑芬不以為然。

  「我做好了,就麻煩妳關門了。」喬臻拎起包包,頭也不回的離開。

  要是再和周淑芬說話,她一定會發瘋。




  「……反正就是這樣。」喬臻坐在車內向俞正新抱怨今天在學校和周淑芬的對話。

  「這樣妳也可以氣成這樣?不但上車說、吃飯提,就連現在都還滔滔不絕,妳果然有做律師的本錢。」俞正新帶著微笑說道。

  「我很氣啊!書讀那多,說話卻那難聽,真是受不了。」她還翻白眼。

  「我看妳再繼續說下去的話,我也要受不了。」他將車停妥熄火。「下車吧!」

  「喔,不說了。」喬臻吐吐舌頭,她好像真的說太多了。

  俞正新將大門打開,牽著喬臻走進屋裡,新聘請的保母迎面而來。

  「信倫睡了嗎?」

  「是的,他做完功課九點就先去睡了。」保母輕快地回答。

  「辛苦了。」俞正新將西裝外套脫下,掛到門旁的衣架上。

  「那我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保母走到門前穿好鞋子時,又轉頭對他們說:「對了,明天因為有實驗課,所以會晚點下課,是不是可以請洪小姐去接信倫?」她還是個大三生,偶爾會有一些臨時的實驗課讓她無法準時下課,通常都是由喬臻代她去接信倫下課。

  「沒問題,明天我去接。」喬臻一口答應。

  保母這才放心的離開。

  俞正新扯掉領帶,鬆開袖扣往上反折,走到吧檯倒了兩杯紅酒,將客廳電燈調暗,最後打開音響。

  「好啦!保母走了,信倫睡了,燈光暗了,音樂有了,酒也倒了,終於輪到我們獨處。」他將她拉向他,額頭相抵,四目相對,他的手輕輕地環在她的腰上,身體隨著音樂輕輕擺動。

  「我們今天不是已經獨處一整晚了嗎?」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現在的氣氛實在很曖昧,他們就像兩條裸露在外的電線,彷彿一接觸就會產生巨大的火花,而且還帶著幾百伏特的電流,好把對方電倒。

  「那不一樣,在餐廳有其他人坐在旁邊,而在車上妳又忙著幫信倫伸張正義,真正屬於我的時間只有現在,感謝老天爺讓信倫準時上床睡覺。」他將她按壓靠向他,將她的手抬到他的肩膀上,在她頸側軟聲說道。

  他所吐出來的氣,讓喬臻渾身泛滿小疙瘩。「我……不會跳舞。」這樣的距離讓她感覺超尷尬的。

  「我也不會,但是我們都沒踩到對方不是嗎?」仍擁著她隨音樂搖晃。

  喬臻無話可說,只是低頭盯著兩人的腳步瞧。

  「一定要一直看地上嗎?」俞正新輕抬起她的下巴,發現她還沒喝酒就已經「紅光滿面」了。

  「怕地上有錢可以撿。」

  她的回答引來俞正新爽朗的大笑聲。「哈哈哈~~妳真可愛,我越來越喜歡妳了。」

  「我也是。」頭又低下去了。

  「呃!哈哈哈哈哈~~」

  這麼可愛的小女人,他怎麼捨得放手?當然要趕快「佔為己有」嘍!

  俞正新將唇蓋上她的,開始宣示他的所有權……




  「早安。」俞信倫坐在餐桌前,拿著烤好的吐司抹果醬。

  這聲早安可把穿著俞正新的襯衫、滿頭亂髮,還在恍神中的洪喬臻給嚇醒。

  「早、早。」她尷尬地直拉著襯衫的衣襬,恨不得襯衫長度能加長一倍直到膝蓋處。

  「要果醬還是奶油?」信倫像個小大人一樣。

  「果、果醬。」她本來只是出來喝水的,卻又不好意思拒絕他,只好硬著頭皮坐下,坐下前,還將襯衫拉得緊緊的以防曝光。

  餐桌前一片沈默,只有咬吐司的滋滋聲。

  俞正新一邊把著袖扣走下樓梯。

  「早。」他輕快地道聲早安,走到喬臻身邊低頭就是一吻。

  「欸!」羞死人啦!他是沒看到信倫在喔?

  「怎麼不多睡會兒?昨天不是說好今天要請假嗎?」他揉揉喬臻一頭微鬈的長髮。

  原本已經夠亂的頭髮經他這樣一揉,亂得更徹底。

  「唔,起來喝水。」這種對話很丟臉耶!

  俞正新替自己倒一杯鮮奶,坐到信倫旁邊的位子。「今天娃娃車怎麼這麼晚?」他記得每次他要出門時信倫都已經先被娃娃車接走了。

  「是你們比較早。」繼續啃他的吐司。

  丟臉啊!

  喬臻拿起咬了兩口的烤吐司,企圖遮住火燙髮紅的臉。

  俞正新瞄瞄腕表。「嗯,是比較早。」然後拿起吐司抹奶油,彷彿一切都很正常。

  面對這對怪異的父子,洪喬臻簡直快要發瘋。

  她可是第一天在這種時候出現在他們家,而且還只穿著俞正新的襯衫,三歲小孩都能知道發生什麼事,這對父子卻表現得如此正常,難道她是隱形人嗎?

  雖然很想對信倫沈穩的表現起立鼓掌一番,但是,他也未免太沈穩了吧?好像她天天出現在這一樣,還烤吐司給她吃?!真是夠了。

  「哼嗯,信倫,爸爸有話要說。」俞正新喝了口牛奶後說道。

  「嗯,娃娃車快來了。」意思是要他快點說。

  「爸爸和喬臻姊姊正在交往,爸爸很喜歡她,你贊不贊成我們交往?」俞正新說得直接簡潔。

  「欸,你怎麼這樣說?」喬臻一臉不悅,以眼神責怪他說話不看場合。

  他怎麼可以在這樣三個人都在的場合問這種問題?萬一信倫很討厭她怎麼辦?

  嗚~~她一定會躲在棉被裡咬著被角哭泣的。

  信倫聳聳肩。「你喜歡就好。」

  哇咧!不要攔她,她現在很想扁人!

  「我想聽你的意見。」俞正新有他的堅持,他希望信倫也能喜歡他所喜歡的人。

  「唔。」信倫一口解決手中剩下的吐司,馬上又端起鮮奶喝。

  「唔是什麼意思?」他不接受這種聽不出意思的答案。

  「你們昨晚在房間很吵。」信倫酷酷地說道。

  喬臻的臉又迅速充血,連一向沈穩的俞正新也不自在地拉拉領帶。

  誰來教訓一下這個欠扁的小鬼?

  信倫來回審視他們不自在的臉。「不過……這樣才有家的感覺。」他明明就是喜歡喬臻,卻偏偏要繞圈子。

  喬臻整個人都亮起來,看得出她很高興聽到這樣的話。

  俞正新也掛上愉悅又得意的笑容,他希望他們的戀情能得到信倫的認可。

  此時門外傳來娃娃車的喇叭聲。

  「車子來了,我要去上學了。」信倫溜下座位,背起書包往外走,走到門口又轉頭說:「爸,你今天也休息吧!你的黑眼圈很嚴重,辛苦你了。」

  丟下這種讓兩個大人尷尬到極點的雙關語後,信倫邊跑邊跳地跳上娃娃車,快樂上學去。




  「待會兒我們一起去接信倫下課。」俞正新對著正在看電視的洪喬臻說。

  他聽從信倫的建議請假一天,是他當上律師以來第一次請假。

  他和喬臻今天都待在家裡沒有出門,喬臻努力地看節目重播,他則讀一些比較休閒的小品,很久沒這麼輕鬆過了。

  「嗯。」她的眼睛沒離開電視螢幕。

  對講機的音樂鈴聲響起,表示大門外有訪客。

  俞正新拿起電話按不對講機鍵。「找誰?」

  「正新,是我。」

  「是妳?!妳來幹麼?」這個聲音就算化成灰他都認得。

  「我有事想找你談談。」黎怡璇戴著墨鏡,頂著大太陽站在門外。

  俞正新勾起一抹冷笑。「該談的在三年前都談過了,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和黎怡璇離婚是他截至目前為止感到最痛的事。

  喬臻將視線調到他臉上,從他丕變的表情來猜測是誰在與他對話。

  「正新。」黎怡璇喚他,阻止他要掛電話的動作。

  俞正新沒將電話掛下,卻也面露不耐。

  「先讓我進去再說好嗎?外面很熱。」黎怡璇采哀兵政策。

  「妳可以開著妳的豪華賓士,吹著車上涼涼的冷氣回去啊!」又不是他逼她在外頭曬太陽。

  喬臻從沙發上起身,繞到俞正新身後,將雙手放上他的肩膀,輕輕地為他按摩;她覺得他整個人變得很緊繃,所以想讓他放鬆些。

  按摩的同時,她也透過對講機上的視訊畫面看到與他對話的黎怡璇。

  光只看到她的臉及頭髮,就可以知道她是個很時髦的女人。

  「別這樣,我真的有事找你。」黎怡璇耐性即將用盡,卻還是苦苦撐著。

  「但是我不想見妳,所以請妳回去。」

  「正新……」黎怡璇詞窮,她一定要進去才行,卻又找不到方法讓俞正新態度軟化一點。

  俞正新用力掛上電話。她要曬太陽是她的事,他沒必要拿著話筒陪她。

  「你幹麼不讓她進來?也許她真的有重要的事找你也說不定。」喬臻不忍見黎怡璇站在毫無遮蔽的大太陽底下。

  「如果妳知道她是誰就不會這樣說了。」

  「我知道。」他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就算她想裝不知道都很難。

  「妳知道?!」

  「她是你的前妻吧?」她既好奇又意外,不明白他的前妻怎麼會在消失三年後又出現找他?

  俞正新木然地點頭。

  「見面三分情,她都特地來找你了,而且是在這麼熱的天氣,至少該請她進來喝杯茶才對。」

  俞正新還是冷淡不語。

  黎怡璇帶給他的傷害很深,他沒辦法假裝一切都沒發生過的請她進來「聊天」,而且他並不知道她來找他的目的是什麼?萬一她見到喬臻,知道她的身份後,說出什麼傷害喬臻的話,他肯定會受不了而反擊。

  他很清楚的知道,人在盛怒之下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所以能不見面最好就別見面。

  「她看起來很無助,你就讓她進來嘛!」喬臻輕搖他的肩膀。

  看他還是無動於衷,喬臻輕歎口氣後,伸手拿起話筒按下對講機上的開門鍵。

  俞正新來不及阻止她,只能錯愕又無奈地看著她。

  來不及啦!

  大門已經打開,黎怡璇也善用機會進入俞家。

  黎怡璇原以為是俞正新開門讓她進來的,見到招呼她又遞上拖鞋的喬臻後,她知道替她開門的是誰了。

  「正新?」穿上拖鞋,黎怡璇連句道謝也沒有,就直奔俞正新所在的位置。

  俞正新連頭都不抬,不打算回應。

  喬臻對於黎怡璇不禮貌的態度不以為意,經過學校裡那些老師的訓練,她已經很習慣這種不會道謝和道歉的態度了。

  「妳想幹麼?」俞正新之所以開口,是因為他不想讓黎怡璇在這個屋子裡待太久。

  他不歡迎的態度讓黎怡璇感到困窘。

  「不是說有事嗎?怎麼進來了又不說話?」語氣很強硬。

  「我……」黎怡璇不自在地瞄瞄喬臻,她不希望有其他人在場。

  俞正新假裝看不懂她的意思。「有話就快說,要是不想說的話就請回吧!」她已經不是這裡的女主人了,沒有資格要求「清場」。

  「你!」黎怡璇知道他是故意的,卻因為有求於他而忍下本欲發飆的脾氣。

  她一屁股坐下,從CD包包內拿出香煙和打火機。

  煙才取出,俞正新冷冷的聲音又響起。「這裡禁煙。」

  黎怡璇撇撇嘴將煙塞回煙盒內。

  喬臻猜想她是因為覺得尷尬,所以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去,想把空間留給他們。

  「不許離開,不然我就把她轟出去!」俞正新看出她的企圖,出聲警告。

  人是她放進來的,她當然要全程在場擔起責任。

  他的重炮攻擊讓黎怡璇重新評估喬臻的身份。

  「有話就快說,不然就請妳離開,我們很忙。」他刻意用「我們」這個字眼來強調喬臻的重要性。

  「我想要回信倫的監護權。」還真是有話快說。

  「什麼?!」喬臻忍不住揚高分貝。

  俞正新冷靜地瞅向黎怡璇。「憑什麼?」

  「我是他母親。」黎怡璇說得很心虛。

  「母親?!」俞正新露出嘲諷的笑容。「一個消失了三年,對小孩不聞不問三年的人,竟然敢說得這麼大聲,不怕咬斷舌頭嗎?」

  「我知道這三年是我的疏忽,所以我想彌補信倫。」

  「妳最好老實說,不然就沒有再繼續談下去的必要。」黎怡璇的個性他很清楚,絕不可能這麼簡單。

  「……」黎怡璇很掙扎,不知是否要說出實情。

  現場一片靜默,他們在等待黎怡璇的答案。

  約莫過了五分鐘後,黎怡璇深吸一口氣,再重重吐出。「我……無法生育。」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就像被判死刑般殘酷。

  俞正新和喬臻對她的話感到無比震撼!

  那……信倫是怎麼來的?

  看出他們的疑惑,黎怡璇接著開口道:「離開你後,因為恢復單身生活,我每天快樂的和朋友到處玩樂,當然也重新享受被追求的成就感。男人競相呵護取悅我,所以我沈浸在這種備受呵寵的生活裡,後來我開始不正常出血,檢查後才知道被傳染了性病,因為發現得太晚,已經造成子宮頸糜爛,雖然已經控制住病情,卻不能再孕。」

  她是家裡的獨生女,除了要接下父親的事業外,傳宗接代的責任也免不了,本來父親又催她嫁給當地另一個土地大王的兒子,好讓產業更加壯大,也可以善盡傳遞香火的責任,但她堅持不要,在父親追問之下才說出已經不孕,父親雖然生氣,腦筋卻馬上動到信倫身上,要她來把信倫接回去。

  「我記得妳爸爸一向都很討厭我,妳確定他會要信倫?」他可沒忘記當年她爸爸是怎麼樣羞辱他的。

  黎怡璇痛苦地點頭。「接信倫回去就是他的意思。」

  「伯父真是老當益壯、頭腦清晰啊!承蒙他抬愛,還記得有信倫這個外孫。」他的態度並沒有因為黎怡璇已經生病而軟化。

  「正新,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信倫是我唯一的希望,你現在這麼有成就,要再找個對象並不難,所以……」她其實已經猜出喬臻和他的關係了。

  「不可能!」不用等她說完,他就斷然拒絕。「如果是三年前,我絕對會很樂意把信倫的監護權讓給妳,但三年後的今天,一切都不可能了。就算妳沒生病也一樣,我不可能把信倫交給妳。」她會生病也是因為自己咎由自取,憑什麼就可以來要信倫!

  「正新~~」黎怡璇軟著語氣。

  「妳走吧,而且不要再來,這裡不歡迎妳。我和信倫過得很好,不希望妳來打擾我們,三年前妳選擇離開,三年後就沒資格再回來。」他轉過身面向窗戶,刻意背對她,不打算和她繼續交談。

  「正……小姐~~」黎怡璇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喬臻。

  喬臻也贊成俞正新的想法,所以只能聳聳肩,這件事她愛莫能助。

  看到俞正新始終不願回頭,她知道他的態度堅決,不容易改變,所以開口對黎怡璇道:「我送妳出去吧!」

  「我……」黎怡璇還想做最後的努力,但看著俞正新動也不動的背影,再多說也沒用,所以她拿著包包起身。

  喬臻則跟在她後頭送她出門。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43:36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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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俞正新答應明天要帶喬臻和信倫到香港海洋公園玩的,但是臨時要陪當事人出國一趟,因此取消香港行,雖然可以另外安排時間再去,但是信倫失望的樣子還是讓人看了心疼。

  不只信倫失望,喬臻也不好過;她沒出過國,所以很期待這次去香港,哪知會臨時喊卡,害她今天無法專心上班。

  既然已經無心上班,所以她下午乾脆請假,而且為了補償信倫,她忍痛買下一隻對她來說昂貴到不行的百獸王戰士,以彌補明天不能去香港的遺憾。

  她拿著精心挑選的百獸王戰士來到信倫就讀的幼稚園,打算接他回去,順便給他一個驚喜。

  「王老師妳好,我來接信倫回去。」當初由她幫信倫找到這問學校,而且偶爾保母不方便時,也是由她接送信倫,所以和老師已經熟識。

  「信倫?」王老師的語氣充滿錯愕。

  「是啊!今天保母有事,所以我來接他。」喬臻簡單解釋。

  「可是他已經回家了啊!」

  「嗯?保母接走啦?」真是的,明明說好她會來接的,怎麼又自己跑來了呢?

  「不是喔,是俞太太來接走的。」王老師糾正她。

  「哪個俞太太?」喬臻帶著玩笑的口吻,想知道是哪個女人這樣明目張膽的自稱俞太太。

  王老師一臉錯愕。「就是信倫的媽媽啊!」

  雖然是喬臻來幫信倫辦理入學的,可是她知道喬臻只是受俞正新委託來代辦入學手續而已,並不是信倫的媽媽。

  「什麼?!」喬臻收起玩笑的表情,將圓圓的眼睛瞠得更大、更圓。

  「他媽媽剛剛來接走他。」

  「妳確定是信倫的媽媽?妳有確認過她的身份嗎?有和他爸爸確認嗎?他爸爸有同意讓她帶走信倫嗎?」喬臻開始著急了,因為信倫竟然被「別人」接走。

  「這……」王老師被問得說不出話來。「我們曾經打電話到俞先生的事務所去,事務所的人說俞先生出國了,所以我們想可能因為這樣,所以改由媽媽來接信倫下課,而且信倫也願意讓她擁抱,所以……」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大意?隨便就讓人將學生帶走,萬一出事情怎麼辦?」現在她知道至少喬治亞的安全把關比其他學校好太多了。

  「怎麼會隨便呢?她是信倫的媽媽啊!」王老師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

  「是啊,一個已經三年沒出現的媽媽。」她冷冷地道。

  「嗄?!」王老師驚訝地張大嘴,下巴幾乎脫臼。

  「他們三年前就離婚了,監護權歸俞先生。」

  王老師臉色越來越蒼白。

  「這樣妳還認為沒關係嗎?」喬臻拿出手機打電話。

  王老師對她投以求助的眼神。「那現在怎麼辦?」

  「就像妳說的,他爸爸出國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喬臻咬著下唇苦思,畢竟她不是信倫的什麼人,要如何找黎怡璇要人?

  「還是我們報警?」如果信倫發生什麼事的話,幼稚園肯定脫離不了關係。

  「先不要,我看……等我先聯絡上信倫的爸爸再說。」還是由俞正新決定要怎麼做比較妥當。

  「可是……」

  「我們隨時保持聯絡。」

  喬臻匆匆離開幼稚園,先回去打電話通知正新這件事。




  喬臻拿著那天黎怡璇離開時偷塞給她的紙條,循著上頭的住址找到黎家。

  原本黎怡璇給她地址和聯絡電話,是要她幫忙勸俞正新放棄監護權,然後隨時可聯絡她用的,現在倒是真的派上用場。

  由抄她沒聯絡上俞正新,也不敢先打電話給黎怡璇,怕她會起了戒心而把信倫藏起來,可是又擔心信倫,所以等不及俞正新主動聯絡,更顧不得自己身份不對,就先跑來黎家要人了。

  黎家的管家開門讓她進去。

  對於能夠如此順利進來她感到意外,原本她還以為自己會被擋在外面。

  黎怡璇和黎萬福早已等在客廳,看來是早就料到他們會來,只是來的是她不是俞正新。

  「妳是……」黎萬福試著瞠大如綠豆般的小眼睛。

  「洪喬臻,是信倫學校的助理老師。」她撒了小謊。

  「助理老師?!妳來幹麼?」黎萬福原本沙啞的聲音,因為揚高語調而顯得像要被送上屠宰場的豬叫聲一般難聽。

  「帶信倫回去。」她說得堅定:心底卻沒把握。

  「哼,憑妳一個小小的助理老師就想來帶信倫回去?!俞正新這傢伙就這麼瞧不起我?」黎萬福極度不爽,就算今日俞正新已經是赫赫有名的紅牌律師,財產仍及不上他黎萬福的百分之一。

  「俞先生他出國去了,他委託我照顧信倫,如果你們要帶信倫回來『玩』的話,至少要先經過俞先生的同意,像你們這樣擅自將他帶走,造成我很大的困擾,所以請你們不要為難我。」

  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所以她不想讓他們知道她和俞正新的關係。

  「別裝了!妳現在和正新在一起吧?那天我去找他時,你們眉來眼去的,白癡都看得出來你們在一起。」有爸爸在,黎怡璇說話也跟著大聲起來。

  「這不是重點吧?」

  「原來是那傢伙的姘頭啊!妳膽子很大喔,敢這樣一個人就來我家。」黎萬福瞇著眼道。

  即使雙腳從進門那一刻起,就像剛出生的長頸鹿學站般地抖個不停,但喬臻盡量讓聲音聽起來鎮定些。「正新將信倫托給我,我就要負起責任,你們想要帶回信倫,我不能有意見,但是,請你們經過正新的同意後再帶走。你們這次這樣強行將信倫帶走,我不知道正新回來後會不會告你們?現在,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妳這是在威脅?難怪俞正新會看上妳,像妳說話這麼嗆,難怪他會喜歡,」黎怡璇酸氣十足,她認為種樹的是她,乘涼的卻是洪喬臻,當然會心有不甘。

  「我要見信倫。」她和俞正新的事沒必要向他們報告。

  「不可能!」黎萬福一口回絕。

  「你們可以等正新回來後再和他商量,現在請不要為難我。」

  「那就等他回來時,叫他親自過來。」黎萬福霸氣十足。

  他的話讓喬臻表情黯淡下來。「你還是先讓信倫跟我回家吧,若是等到正新回來要人的話,恐怕只有走法律途徑一途了。」

  「怕什麼?他再厲害不過是一個人,老子有的是錢,要請幾十個比他紅牌的律師都沒問題,還會怕他一個小律師嗎?」黎萬福得意地將右腳曲起曉到椅子上。

  她覺得黎家父女很笨,並不是人多就一定贏,人多最多不過就是俗話說的「輸人不輸陣」而已。

  「我今天一定要帶信倫走。」喬臻再重申一次。

  「免談!」黎萬福先斷然拒絕,然後再將喬臻從頭到腳看一遍。「我看妳長得不錯,身材又好,俞正新應該每天都要吧?」

  喬臻根本不願多瞧一眼黎萬福的豬哥臉,也不做回應。

  「那傢伙要是天天都要妳的話,你們很快就會有小孩,幹麼跟我們搶?」黎萬福理直氣壯地說道。

  對於這種下流的話,喬臻選擇不回應。

  「是啊!想當初他隨便一跨,我就有了信倫,你們要生孩子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且信倫跟著我們也比較好,妳以後就不用擔心他會和妳的兒子搶俞正新那一點點的財產,他將擁有我們黎家全部的財產。」換黎怡璇向她嗆聲了。

  「信倫的意願很重要,他願意跟著妳嗎?」有說話這樣粗俗的外公和媽媽,信倫跟著正新是對的。

  「小孩子哪懂那多?還不是大人教他的。我已經把整個百貨公司專櫃的玩具都買一種回來送他,有了滿滿一間玩具的遊戲室,他還會想要回去那個寒酸的爸爸身邊嗎?」黎萬福用牙籤剔著牙,在他的眼中,俞正新只不過是個寒酸傢伙罷了。

  「是嗎?要不要試試看,問信倫要不要跟我回去他老爸那寒酸的家?」喬臻充滿自信。

  「不用問也知道答案!在這裡可以吃香喝辣,回去就什麼都沒了,笨蛋都知道要選這邊。」黎萬福也很有把握。

  「信倫不是笨蛋。」

  「X!妳是什麼意思?」黎萬福一字訣脫口而出。

  意思就是笨蛋才會選擇留在黎家!這麼淺顯易懂的話她不需要多做解釋。

  「你敢不敢讓信倫自己決定?」喬臻直勾勾地盯著黎萬福。

  「有什麼好不敢的?」黎萬福最恨人家挑釁了,他回瞪喬臻。「周嫂!把小少爺帶過來。」大聲使喚管家。

  不一會兒,信倫帶著一張猶如唐老鴨的翹嘴被周嫂牽進來。

  「信倫?!」喬臻看到信倫,眼睛都亮起來了。

  信倫甩開周嫂往喬臻的懷裡奔去。

  「欸……」黎萬福本來要阻止,礙於面子只好忍住。

  喬臻蹲下來審視信倫,看見他臉上有淚痕乾涸的痕跡。

  這倔強的孩子竟然哭了?!喬臻心疼地擁緊他。

  看他們這樣擁抱,正牌的母親黎怡璇很不是滋味。「信倫,過來媽媽這邊。」她張開雙臂柔聲召喚。

  信倫不但沒過去,還直往喬臻懷裡縮。

  喬臻甩手撥撥信倫的頭髮。「跟喬臻姊姊回去好嗎?」

  「嗯。」信倫用力點頭。

  喬臻站起身,面對黎氏父女。「信倫想要回去,我要帶他走。」接著牽起信倫的手往大門走去。

  「慢著。」黎萬福將放在椅子上的右腳放下。「誰准妳把信倫帶走?」

  喬臻緩緩回頭。「我們剛說好的不是嗎?」

  「剛剛我只有答應要問信倫的意思,並沒有說妳可以把他帶走!」

  想耍賴就對了。

  「黎先生,你多大年紀了?」喬臻問他。

  「六十八,問這幹麼?」

  喬臻勾勾嘴角。「都年過半百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耍賴,這樣不好吧?說出去會讓人家笑耶!」

  「妳--」黎萬福氣得將眼睛瞠大到極點。「周嫂!把小少爺帶回房。」他瞪著喬臻的眼睛下令。

  身材魁梧的周嫂欺近,用力將他們扯開,又扯又拉的將信倫拉離。

  信倫不願跟著周嫂走,不斷掙扎著要回喬臻的身邊,喬臻想要上前,黎怡璇馬上擋在她面前,還拉著她的手臂,不讓她和信倫接近。

  「我不要~~我要回家~~我要爸爸~~喬臻姊姊救我~~」信倫被帶到樓上的房間鎖起來,還可以聽到信倫在裡面用力捷打房門的聲音。

  「你們太過分了!信倫根本不喜歡在這裡,你們竟然用這種軟禁的方式,你們有當他是兒子和外孫嗎?」喬臻流下眼淚,信倫的哭鬧聲讓她難過。

  「妳管不著。」黎萬福拉下臉沈聲道。

  「我……」喬臻趁黎怡璇不注意的時候往樓梯奔去,卻被剛好下樓的周嫂給攔住。「放開我,我要見信倫。」她奮力扭動身體掙扎著。

  「把她趕出去。」黎萬福下令。

  孔武有力的周嫂架著她,用力把她推到大門外,然後將大門關上。

  被推跌在地的喬臻迅速起身,猛力拍著黎家的雕花鐵門。「開門、開門,我要見信倫!開門、開門……」

  她的手拍得又紅又腫,喉嚨也喊啞了,黎家的大門沒再開啟,她只好垮著肩膀離開。

  「俞正新,你給我滾回來!」她對著天空大喊。




  俞正新疲憊地拉著行李回到家,喬臻馬上迎上去。

  「信倫呢?」她關心地直往他身後瞧。

  「還在黎家。」

  他一下飛機就先趕去黎家要人,但是黎家竟然將信倫藏起來,堅持不肯放人,最後他只好向黎家下最後通牒--如果再不交人,就只能法院見。

  結果黎家仍然沒放人,決定要和他法院見。

  「為什麼?!」她以為只要他親自出面,信倫就一定可以回來。

  俞正新揉揉隱隱犯疼的太陽穴。「他們不放人。」時差的問題讓他頭痛欲裂。

  喬臻接到他報平安的電話時,在電話中足足對他發飆了三十分鐘,幾乎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所以他才決定一回國就先去接信倫,只要看到信倫回去的話,喬臻應該就不會對他發脾氣了。

  可惜,他沒接到信倫。

  「然後呢?」就這樣?因為他們不放人就放棄?

  「要上法院。」

  「你是說要告他們?」

  「嗯,他們打算搶信倫的監護權。」

  「要多久?你怎麼可以把信倫放在那裡這麼久?他那天哭得有多慘你知不知道?」想到當時信倫哭腫的小臉她就心疼。「為什麼不報警?」

  俞正新睞她一眼。「這樣會鬧上電視的,更會傷害到信倫。」他也想過要報警處理,卻擔心會引起媒體注意,畢竟黎家是中南部的望族,他又是知名律師,兩者加起來新聞賣相十足。

  「可是……」喬臻很擔心信倫在黎家的生活。

  「他們是信倫的媽媽和外公,不會對信倫不好。」他知道他們都給信倫最好的,只是信倫不領情。

  「既然對他好,就該尊重他的意願才對,怎麼可以這樣軟禁他?」對於黎家軟禁信倫的事她很有意見。

  「喬臻……」俞正新低聲喚她。

  「什麼?」

  「嫁給我好不好?」他無比的認真。

  「嚇!什麼?!」喬臻往後跳了一步。

  「我是認真的。」

  喬臻趨前將手放到他的額頭上。「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看你氣色不太好。」剛剛她都沒注意到,現在才覺得他的氣色並不好。

  「沒事,只是時差有點調適不過來。」拉下喬臻的手放在胸前。

  「我是認真的,嫁給我。」

  「為什麼?」

  俞正新將她的手牢牢抓放在胸前。「因為我覺得好累,好想有個人陪,妳又那疼信倫,一定也不希望見我一個人辛苦的和黎家周旋吧?」其實她真心對信倫好才是重點。

  「原來你是擔心打輸官司啊!」他說得很深情,洪喬臻卻曲解他的意思。

  俞正新露出不解的神情,他不明白這跟打官司有什麼關係?

  她用力將手抽回,面無表情地說:「不愧是律師,腦筋動得真快,我都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說清楚一點。」他不懂喬臻為何突然有如此大的轉變。

  「看來我真是誤會你了,原來你其實是很疼信倫的!為了要爭取他的監護權,竟然要我跟你結婚,好塑造出你是個有正常婚姻,又有財力教養小孩的好父親,真是高招!」

  「腦筋動得快的人是妳吧?我才是那個不及妳十分之一的人!原來在妳的眼中,我們的情感可以物質化,拿來作為打官司的籌碼……哼!我俞正新不需要用下流的方式來打贏官司,多謝妳的抬愛。」可能因為太累,連帶影響到他的EQ,說起話來也是句句帶劍。

  本來應該是一段浪漫的求婚劇碼,卻演變成男女主角互相出言相譏,俞正新要是知道結果會變成這樣的話,絕對不會輕易開口求婚的。

  縱橫法律界這麼久,場場拿下勝訴,今天竟然被愛打敗?!

  他認了。

  對於俞正新這樣犀利的反駁,喬臻有些錯愕,卻倔強的不願認輸。「我今天終於見識到你的犀利。」

  「彼此彼此。」

  沒有小別勝新婚的甜蜜,他們之間充滿火藥味,最後洪喬臻甩門而出,不歡而散。




  俞正新心情差到最高點,連日來因為嚴重睡眠不足的關係,肝火上升,嘴巴還破了好幾個洞,連喝水都會讓他痛得哇哇叫。

  因為肝火旺,助理已經被他轟得連請兩天假,害他現在一團混亂。

  除了忙當事人的案子外,和黎家的官司也即將開庭,喬臻又拒接電話、拒絕見面,讓他有如無頭蒼蠅般的到處橫衝直撞。

  這樣忙碌混亂的情況讓他抓狂,助理被折騰到請假,沒人可以讓他發飆,而且大聲說話的話又會扯到嘴內的破洞,他現在可是「哭笑不得」的最佳寫照。

  除了「默默」努力靠工作麻痺外,他什麼事都不能做。

  「俞律師,花店的人又來了。」櫃檯總機小姐按內線通知他。

  這已經是第N天他的花被退回,礙於俞正新最近性情陰晴不定,所以總機及其他同事也不敢多問。

  「收下,放櫃檯。」俞正新氣呼呼地說道,右手扯著頭髮。

  棒極了,洪喬臻又將他托花店送去的花給退回來!即使前天因為擔心她又會拒絕,所以他在上班前親自將精心挑選的花束放在她的門口,沒想到這個小女人竟然用快遞送回到辦公室給他,讓他當場灰頭土臉,變成同事茶餘飯後的消遣對象。

  「可是……昨天的花還沒謝耶!」總機小姐怯怯地說出實情。

  每天一束花,櫃檯卻只有一個,不只會議室、會客室,連女廁都插滿花了。

  「那就送妳,妳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用力甩上電話。

  「洪喬臻!妳到底要我怎麼辦?」拿頭輕輕敲擊桌面,極度苦惱,自言自語中。

  原本要拿傳真進來給他的工讀小妹,看到他這樣的舉動,嚇得縮回腳,往總機櫃檯直奔。

  很快的,辦公室中就有俞正新為情所苦,正處於精神狀態下穩,生人勿近的傳聞傳出。

  整天下來,沒人敢再靠近俞正新的辦公室半步……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44:14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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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著一大東花,洪喬臻來到法院外。

  今天是監護權開庭的日子,就算「曾經」對俞正新有意見,她還是很關心結果,也想見信倫。

  她相信俞正新一定會勝訴,卻控制不住雙腿,無法坐下來等結果,只能焦慮的來回踱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焦慮什麼?

  「喬臻姊姊?!」信倫步出法庭看到喬臻,鬆開俞正新牽著他的手,朝她狂奔而去。

  喬臻回頭,看到信倫,眉開眼笑地蹲下身,將花束放在身旁地上,張開雙臂,信倫一路衝進她的懷抱,差點將她撞倒。

  她緊緊擁著信倫,發現他明顯瘦了。

  俞正新帶著微笑走過來。「嗨!好久不見。」原本打贏官司他心情就不錯,目到喬臻心情更是大好。

  喬臻抱著信倫抬頭睞他一眼。「嗯。」鬆開信倫,拿起花束緩緩站起,並將花束遞給他。「恭喜你贏了這場官司。」

  俞正新有些尷尬地將花束接下,要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捧一大束花,簡直比要他大聲說「我愛妳」還要尷尬。

  「感謝,這是我最想贏的一次。」若是今天沒贏的話,他不知要拿什麼臉來見她。

  「我知道你一定會贏,因為你是東方不敗啊!」喬臻故意俏皮地說道。

  俞正新無奈苦笑。「東方不敗卻被愛打敗。」

  「信倫,想吃什麼、想玩什麼、想去哪裡?隨便你說,喬臻姊姊絕對奉陪到底。」假裝沒聽到他的話,逕自低頭和信倫說話。

  「真的?」信倫揚高眼眉質疑道。

  「當然。」這小子又像個小大人一樣不討喜了。

  「那爸爸呢?」聽他們的對話也知道他們在鬧彆扭,唉……看來除了他以外,沒人可以讓他們再兜在一塊,這次,他就再犧牲一下吧!

  「嗯……你的意思呢?」她反問。

  「當然是一起去。他要負責當司機,還要負責付帳啊!」原來這就是俞正新的價值啊!

  「我也可以付帳!」她不想讓人以為她處處占俞正新的便宜。

  「我知道,但是我捨不得妳付帳,爸爸的錢多多,這種錢給他付就好了。」他都義務幫忙爸爸追她了,出點錢請他們吃喝玩樂也算合理。

  這孩子會不會早熟到落地了?

  「走吧!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信倫率先走在前頭。

  洪喬臻與俞正新相視一笑--孩子果然是最佳潤滑劑。

  俞正新先揚起手。「走吧!」他很想牽她,又怕惹毛她,保險起見,先禮貌一點。

  「嗯。」

  「這花……」難道要他就這樣拿著走嗎?從這裡走到停車場至少要十分鐘耶!拿這麼一大束花在路上走,感覺很娘,這不可真的成了名副其實的東方不敗。

  「怎麼了?你不喜歡?」喬臻差點因為藏不住偷笑而破功。

  她知道俞正新在這方面有些大男人主義,他認為花是屬於女人的東西,非得要由男人送女人花才行。

  「沒、沒,喜歡,我是擔心這花讓妳花不少錢吧?」他在硬拗,明明就是要喬臻幫他拿花。

  「不會啊!因為這是你今早要花店送來給我的,我不過是順手帶來借花獻佛而已,沒花什麼錢的,別擔心。」拍拍他肩膀後,轉身追上信倫的腳步,肩膀還因為狂笑的緣故而一顫一顫的。

  可恨啊~~他又被她將一次軍了!

  嗯?這是不是代表她已經原諒他,不生他的氣了?

  他要弄清楚才行--

  抱著花束,邁開大步,追著前面正在隱忍狂笑的女人……




  「小孩跌倒?」信倫和喬臻互相出題猜冷謎語。

  「馬馬虎虎。」喬臻露出得意的笑容,換她出題。「蚊子不叮哪種動物?」

  見信倫深吸一口氣,喬臻以為他答不出來,開心大笑。

  「哈!你輸……」

  「布、丁、狗。」信倫信心滿滿。

  喬臻撇撇嘴。這小子還真難纏,已經猜了十幾題都還沒考倒他,再這樣下去,她會輸得很難看,而且信倫也已經開始揉眼睛打呵欠了。「好啦!你該睡了,明天再猜。」

  「再猜一題,小貓、小狗、小雞誰最先被叫起來背書?」信倫揉揉眼睛。

  喬臻努力想、用力猜,最後決定放棄。「不知道。」

  「小狗啊!」眼睛已經半瞇了。

  「為什麼?」

  「因為旺旺仙貝。」說完眼睛就全瞇了。

  喬臻輕笑。真不知道到底是誰發明這些冷謎語,根本就是在折磨大人!

  為信倫拉上被後,她起身關燈,轉身要出房門時卻看到俞正新倚在門框上盯著她瞧。

  「嚇!嚇死我了,噓!」先拍拍胸脯,再將食指放到唇上警告他小聲一點。

  俞正新攤開兩手聳肩,剛才發出聲音的可不是他。

  喬臻指向門外,然後走到門口,將他推出房門,然後將門帶上。

  出了信倫的房間,她打了一下俞正新的胸膛。「幹麼無聲無息的出現?人嚇人會嚇死人你不知道嗎?」

  「我洗完澡經過,看到妳和信倫聊天的畫面覺得很感動,所以就留下來聽你們說話了。」其實是被喬臻的溫柔所吸引。

  她雖然留著一頭長髮,但是雙眉之間卻帶著英氣,光看她的外表實在很難和溫柔婉約畫上等號,而且依照過去的經驗,她是一位個性十足的女人,今晚卻讓他發現她溫柔的這一面。

  「那你猜對了幾題?」喬臻很好奇。

  「哈哈哈,一題都沒對過。」

  平常他根本不層這種沒營養的東西,可是從信倫和喬臻的口中說出,他就覺得感動莫名!幸好有喬臻,因為他根本不會和信倫玩這些東西。

  「早就知道了,真是無趣的男人。」越過他要到客廳。

  「嘿。」他攔下她,將她拉向自己,距離近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這陣子為什麼避著我?為什麼這麼不給我面子退我花?」

  今天的氣氛很好,信倫也在,所以他沒問,現在只有他們兩人獨處,他就要問清楚。

  「因為我還在生氣啊!而且我不喜歡花。」是他自己沒弄清楚就送花,造成她的困擾。

  他沒想過她喜不喜歡花這個問題。「那現在呢?還氣嗎?」

  「你說呢?」瞇起眼看他。

  都陪他們父子瘋一整天了,還問這種白目的問題!?真是欠扁。

  她仔細地想過了,上次他求婚的事是自己太敏感,俞正新不是一個會使小人步數的人,他們之間也是真感情,他向她求婚,她不但不高興,還冠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他,的確是委屈他了。

  所以今天她才會主動出現,而且為了避免俞正新算這筆帳,所以她打算嘻哈帶過這個幼稚的錯誤,希望以後都別再談起。

  「跟妳借一樣東西。」對他來說,只要他們能回到過去甜蜜的日子,他就什麼都不想再追究。

  「什麼?」

  「這個。」他吻上她。

  這個吻來得又猛又急,讓喬臻直往牆邊退,好尋求支撐。

  俞正新用禁錮已久的熾熱薄唇封住她芳馥香甜的小嘴,手也從她襯衫的下襬伸入,爬上她小巧卻豐滿的胸部,他有滿腔的熱情急著表現給她看,證明他絕對不是一個「無趣」的人。

  「等等等等……」喬臻試圖拉開他正在山丘上玩耍的毛手。

  「不想等。」他在她頸項旁咬牙道,然後又是一波令她招架不住的攻勢。

  她原本是擔心會吵醒信倫,但是在俞正新的挑逗下,她也顧不了那多了,拾起修長的腿勾上俞正新的腰,宣示她熱情的邀約。

  有了她的「明示」,俞正新更加肆無忌憚,也更加賣力,他要把這些日子的相思化作動力,用力地愛她……




  洪喬臻把工作辭了。

  和俞正新討論後,為免黎怡璇逕自到學校帶走信倫的事件再次發生,所以他們幫信倫轉校,然後喬臻將助教的工作辭掉,全力幫忙照顧信倫。

  平常俞正新上班時,她就負責接送和陪伴信倫,休假日時俞正新會排開所有的公事,負責當他們的司機,載他們到處遊山玩水,不知情的人都把他們當成真正的一家三口。

  喬臻坐在大草皮上看他們父子踢球,心中有著滿滿的滿足。

  最近她想嫁人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信倫這麼可愛,俞正新又疼她,能成為他們家的一份子是件很幸福的事。

  信倫氣喘吁吁地跑到她身邊,用有氣無力的聲音說:「水~~」

  喬臻將水遞給他。

  俞正新也跑過來,喘得比信倫還厲害。

  「你要是再把舌頭吐出來散熱的話,一定會被人家誤會。」以為是披著人皮的……

  「妳說我是狗?!汪汪!」俞正新假裝自己是狗將她撲倒,還故意在她脖子和臉頰之間聞嗅,惹得她不斷地格格笑。

  信倫喝完水,搖搖頭。這種劇碼天天上演,他們不膩,他卻覺得煩,拿起球往草皮走去,看來他只能一個人踢球了。

  好不容易俞正新終於願意「停嘴」,側過身和她並躺在草皮上仰望天空。

  「好棒。」

  「什麼?」喬臻轉過頭看他。

  「這樣的感覺好棒。」仍仰望著清澈的藍天。

  「天氣確實不錯。」

  「我指的是我們一起出遊的感覺。」

  「嗯,我也這麼覺得。」她也很喜歡這種感覺。

  俞正新轉頭和她面對面。「信倫變得很快樂,不再是那個惹人厭的小大人了。」

  「原來你也知道喔!他以前確實早熟得像個大人,卻不惹人厭,惹人厭的是那些仗勢欺人的小孩。」她還是無法忘記信倫在喬治亞常常被欺負的事情。

  「幸好有妳。」發自內心深處的感動。

  喬臻驕傲地點頭,信倫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她當然功不可沒。「那……你要怎麼報答我啊?」

  「妳說呢?看是要吃大餐還是要買什麼東西,只要妳開口,小的絕對誓死達成。」他用兩隻手肘將上半身撐起。

  「真的?」

  「真的。」

  「那……我要……」

  「儘管說沒關係,就算要上月球看阿姆斯壯的腳印,我也會想辦法帶妳上去。」俞正新拍胸脯保證。

  「哪那誇張?」喬臻輕捶他的肩膀一下。

  「我只是要讓妳知道,我是很有誠意的。」假如真要上月球,那他可要更努力點,畢竟想上去一次可要好幾千萬才有資格登記排隊。

  「知道啦!讓我想想。」其實她早想好啦!

  俞正新索性閉起眼睛小憩一番,好讓她可以慢慢想。

  數分鐘後,她推推他的肩膀。「欸~~」

  「嗯?」仍閉著眼睛。

  「睡著啦?」這麼重要的時刻竟然睡著?!真是殺風景。

  「沒,只是覺得微風輕吹過來好舒服。」他緩緩睜開眼睛與她對上。

  「喔,我想到了。」早在心裡準備很久了好不好。

  「是什麼?」

  「我要……我要……」

  「嗯?」他盯著她,等她的答案。

  難道真的是不可能的任務?!不然怎麼會令她這麼難以啟齒。

  「我要……我要……」她的眼角已經洩漏笑意。

  「小姐,妳再要下去,我就真的在這裡要了妳喔!」他低聲警告。

  「我要你娶我!」總算乾脆說出口了。

  「……」俞正新驚愣得說不出話來,不斷地眨眼以消化她剛剛簡單卻又極具震撼力的要求。

  「喂~~你這是什麼態度?不想娶是嗎?」她用力推他一把,害他重心不穩往另一邊倒去,還得用手撐住才沒讓臉親吻泥土。「剛剛不知道是誰說誓死達成喔?還說要上月球咧!」她酸他。

  「妳說真的假的?」他不敢相信她會主動提結婚的事,因為「結婚」這兩個字早已成為他的罩門,說不得、說不得啊!

  「上月球的事喔?」她故意的。

  「不是,要嫁給我的事。」

  「嗯。」她不喜歡扭扭捏捏的態度。

  「求求妳再說一次!」他坐直身體。

  「我說--俞正新!我要你娶我!」她靠向他的耳邊大聲說。

  俞正新因為她的獅吼功而有短暫的耳鳴,卻樂得大呼小叫,還站起身將她抱起來轉圈圈,猛親她的臉頰。

  「放我下來啦!你這個瘋子。」她不想被人家看笑話。

  信倫遠遠看著他們,唉……短時間他會假裝不認識他們的。

  「對,我是瘋子,我高興得快瘋了!走,我們來去挑戒指,然後要狂歡慶祝。」他放下她,拉著她的手就要離開。

  「喂,等等啦--」草皮上的東西都還沒收拾,要走去哪?

  「我不要等。」他一分鐘也不想等。

  「東西還沒收。」瞥瞥草皮上的零食飲料。

  「不要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涼涼地又說:「那信倫呢?也不要了嗎?」




  俞正新下車,在洪宅前歎氣。

  他正興高采烈的等著和喬臻步入禮堂之際,洪家卻突然來電話,說有事要委託,他很想拒絕,因為喬臻的關係,所以他並不想再接任何洪家的案子。

  喬臻的表哥剛好從外頭進來,看到俞正新杵在外頭。「俞律師,怎麼不進去?姨媽等你很久了。」

  「我正要進去。」俞正新回神,跟著他進屋裡。

  一群洪家人坐在客廳豪華的沙發上等著他的到來。

  除了洪昆堯病危時他曾看過他們齊聚一堂外,他們平時可是互鬥得很厲害,根本不相往來。

  洪夫人看見俞正新進來,馬上起身相迎。「俞律師你來啦!請這邊坐。」

  她過於熱烈的態度,讓俞正新覺得有點毛毛的。「找我有事?」

  他環視大家一眼,心中默數著,一個都沒少啊!這次應該不是有人病危才對。

  「唉……當初我就說不要去找那野種回來就不聽,現在惹麻煩了吧?」三叔公率先發難。

  「就是說嘛!我就說事情絕不可能那簡單,看,現在知道了吧!」大姨丈參一腳。

  「貪得無饜啊!」四舅媽以一句話表達。

  「唉……」這會兒又不知是誰先歎氣,然後大家就跟著歎氣。

  俞正新覺得好笑,看起來他才是該歎氣的那個人才對。「有誰能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

  他是律師,不是神仙,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還不是昆堯當初堅持要認的那丫頭。」洪夫人代表發言。

  喬臻?!

  「她怎麼了?」她很好,等著當最甜蜜的新娘。「咳咳。」俞正新以咳嗽掩飾差點洩漏的得意笑容。

  「回來要錢啊!」洪夫人低啐。

  「喔?」這怎麼可能!喬臻早表明不跟洪家有任何瓜葛,而且她都和他或信倫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與洪家聯絡。「什麼時候的事?她親自來嗎?」

  「她哪敢啊!當初說得這麼好聽,現在咧,卻叫養父來勒索要錢,真是不要臉!」

  「養父?!曾大慶?」這名字很久沒聽到了。

  「是啊!已經來好幾次了。你知道的嘛!像我們這種富貴人家,總是不希望家務事上報,所以乾脆給錢了事,不過他們也真狠,三天兩頭就來一次,前前後後也拿一、兩百萬有了,再這樣下去怎麼可以?所以想請你出面,把這件事情徹底解決!那丫頭當初可是有簽切結書的,怎麼可以事後不認帳?!」

  「對,告她、告她,看她還敢不敢囂張。」一干親戚附和著。

  俞正新即使不喜歡洪家的人,但也不高興曾大慶利用喬臻的名義向洪家勒索。

  「要告一個人是要舉證的,你們有什麼證據嗎?」他們真是天真。

  「她養父一天到晚上門要錢就是證據。」洪夫人堅定地說道,其他人點頭附和。

  「有錄下畫面嗎?有他收下錢的證據嗎?比如收據或借條什麼的,轉帳資料也行,有能夠證明是洪喬臻指使的文件嗎?」他就事論事。

  「……」這次沒人搶著開口了,難不成被勒索給錢還要對方開收據嗎?

  「如果都沒有的話,那就要開始搜證,而且最好還是報警備案,這樣打起官司絕對可以穩操勝算。」他知道洪家不會想要報警,這樣很容易上新聞。

  「一定要這麼麻煩?沒有其他方法嗎?」他們果然不想報警。

  「其實據我所知,洪小姐不可能支使她的養父上門要錢,這很可能是她養父自己的意思,不應該把洪小姐給扯進來,也許你們下次可以直接拒絕曾大慶。」喬臻已經很久沒和曾大慶聯絡了,根本不可能唆使他,她搞不好還不知道他已經上來台北的事。

  洪家人全部陷入思考中。

  「這樣吧!這件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理,只要能夠漂亮解決,該算該給的酬勞我們一毛也不會少。」洪夫人提出結論。

  她考慮的是「耀利集團」的面子問題,如果讓外界知道他們被曾大慶這種小人糾纏,難保喬臻的身世不會跟著曝光,他們絕對不能冒這個險,由律師出面處理最為適當,要是事情爆發,來個死不認帳就好了。

  「很抱歉,我沒辦法接這個案子。」

  「什麼?!我們過去一直都是委託你的啊!」洪夫人驚呼。

  「除了手上還在進行的案子很多,沒餘力可再接案外,我和喬臻正在準備婚禮,所以我無法接這個案子。」以前無論再多的案子他都接下,現在卻是重質不重量,他要多空出時間陪家人。

  「什麼?!」這消息令在場的洪家人齊聲驚呼。

  「所以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俞正新起身提起公事包準備走人。

  這次沒人攔他,所有人都還在錯愕中。

  「對了,如果到時你們執意要告喬臻的話,那我們法院見。」臨走前還不忘丟下這句話。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44:45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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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正新以為上次跟洪家說清楚後,洪家會另請律師解決曾大慶的事,但是今天他再度接到洪家的電話--曾大慶又到洪家要錢了。

  這次洪家的態度相當強硬,要他幫忙解決,不然就算不是喬臻指使的,曾大慶是她的養父,她也絕對脫離不了關係。

  他並不擔心洪家循法律途徑解決這件事,他有絕對的信心保護喬臻不受到這件事的牽連,比較重要的是,喬臻知道這件事後的心態會如何?

  他曾經聽她提過一些曾大慶的事,知道她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即便他對她不好,也拿了洪家不少的錢,但是直到現在,她都還會按月匯錢給曾大慶。

  幾經考慮後,他決定告訴喬臻這件事,而且他會陪她一起面對解決。

  「幹麼這麼嚴肅的把我約來這裡?」喬臻端著兩杯茶進來。

  俞正新明知道她總覺得書房很沈悶,所以不愛進書房,卻偏偏把她找來這裡,是存心要她坐立不安啊!

  「我有事要告訴妳。」起身接過茶,放到書桌上。

  「什麼事不能在客廳說,一定要在這間陰森的房間說?」她就是不喜歡書房,一直都覺得這裡充滿了霉味,又擺放深色系的傢俱,感覺很陰森。

  俞正新搖頭。「我最驕傲的百萬書房竟被妳說得如此不堪,真受傷。」

  他已經解釋過,她口中所謂的霉味是書本的陳香,書房裡有許多年代久遠或已經絕版的藏書,因為台灣潮濕的氣候,使得這些書因而發散出獨特的味道,他個人把這味道解釋為書香。

  「對我來說,這裡就是給人很陰森的感覺,所以拜託你說快一點。」

  「嗯。」他不再替書房申冤,現在的重點不在這裡。

  「前些日子洪家找我過去,說了一些事情,要我幫忙處理。」

  「他們不是本來就一直是你的客戶嗎?」他是洪家的法律顧問,洪家找他很正常,他不必特別告訴她吧?

  「嗯。」

  「然後?」她相信俞正新不會無聊到為了說這一句話就把她找進這裡。

  「這件事跟妳有一點關係。」

  「是不是他們知道我們要結婚,所以把你找去,威脅你不准娶我?」最近和她有關係的就是這件事了。

  洪家又不是他的什麼人,根本管不著他。「妳想像力太豐富了,而且他們也沒資格管我要娶誰吧!」

  「那到底是……」這樣吊人胃口很煩耶!

  「妳養父到台北了。」

  「喔。」到台北就到台北,政府又沒規定她養父不可以到台北。

  俞正新知道她還是沒搞清楚狀況。「他去洪家好幾次了。」

  「幹麼?該不會是去找我吧?」她和養父的感情可沒那好。

  「只對了一半。」他將身體向前傾。「他是去洪家要錢。」

  「啥?」喬臻非常驚訝,她每個月都還有匯錢給養父,那他還去洪家要什麼錢?

  「講白一點就是勒索。」

  「嗄?」養父向洪家勒索?!

  「曾大慶以公開妳和洪家的關係為要脅,已經向洪家勒索好幾次了,之前洪家因為怕他真的會張揚出去,所以都付錢了事,任他予取予求,這次他又出現,而且要的更多,所有的過程都被洪家側錄下來,他們現在打算循法律途徑解決。」既然決定告訴她,乾脆說清楚一點。

  喬臻咬著下唇,努力地消化他剛剛說的話。「你是說他……向洪家勒索好幾次了?」

  「嗯。」

  「他向他們要很多錢嗎?」她覺得她應該負起道義上的責任,如果養父不是拿很多錢的話,她可以想辦法分期還洪家,

  「上次我去時,他們告訴我已經大概被拿一、兩百萬了。」這次曾大慶要多少他就不清楚了。

  喬臻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多?!」二十萬她就覺得很誇張了,一、兩百萬她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這還好,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是洪家不願意報警,才會讓他不斷得手,不能怪別人,只是他們這次是有備而來,我們要注意些才行。」

  喬臻沒將他的話聽進去,一心只想著要如何才能還得起洪家這一大筆錢。

  「喬臻?」

  「什麼?」她回神。

  「怎麼『憨神』、『憨神』的?」他猜想剛剛說的話,她大概都沒聽進去。

  喬臻先是苦笑。「沒事,只是沒想到他會向洪家要這麼多錢。」原來她的名字可以這麼值錢呀!

  「沈迷於賭博的人,為了睹本,再誇張的事都做得出來。」見她仍然眉頭深鎖,他拍拍她的肩膀。「別擔心,打官司這件事交給我就行了。」

  「還要打官司?!」她很驚訝,原本她還單純的以為所謂的循求法律途徑解決,最多就是警察出面,然後還錢了事,怎麼還要打官司?!

  「而且他們打算對妳提出告訴。」乾脆一次說清楚。

  「我?!」怎麼會是她?!

  她是想幫養父還錢沒錯,但那也只是道義上的責任啊!為什麼是對她提出告訴?

  「嗯,在紀錄上妳曾經是曾大慶的養女,我們必須提出許多證據來證明養父的行為和妳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的意思是……他們認為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

  俞正新沒回答表示默認。

  「我知道了,我們改天再聊好了。」喬臻不想再繼續說下去,思緒很亂,她需要冷靜整理一下。

  她起身離開書房,就連俞正新喚她也不理。




  喬臻站在洪家大門前深呼吸。

  她沒想過還會再回來這裡,而且還是在很糟的狀況下。

  經過幾天的考慮,她決定來找洪家解釋,即使她相信俞正新絕對有能力幫她打贏官司,但是養父向洪家勒索的行為就是不對,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負起責任;而且她也不想麻煩正新,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地位,不能因為養父做這種不光彩的事而蒙上一層灰,這樣她會良心不安。

  所以,她希望能私下和洪家和解,即使那些金額要還上二十年才能還完,她也會全部扛下。

  因為是臨時來拜訪的,所以當管家領她進客廳時,迎接她的只有洪夫人而已,沒有以往洪家全員到齊的大陣仗,讓喬臻得以先喘口氣。

  「怎麼是妳來?妳養父呢?拿走了這麼多錢,還嫌不夠啊?」洪夫人連客套話都省下,一開口就挺刻薄的。

  「我是來道歉的。」喬臻站在門邊低語。

  「道歉?!」洪夫人推推臉上倒三角形的眼鏡。「道什麼歉?俞正新沒告訴妳嗎?等上法院妳再向法官道歉吧!」

  「我是來和妳商量的,希望妳不要提出告訴,養父欠你們的錢,我會慢慢還給你們,只是請你們給我時間。」

  她覺得當初被洪家找到就是衰運的開始,她既沒進入洪家當千金,也沒拿洪家的錢,現在又要替養父擔起責任,只要和洪家扯上就「帶賽」到不行。

  洪夫人露出冷絕的笑容。「都拿了這麼多錢走了,才來說這個有用嗎?」

  「我之前並不知道我養父跑來找你們要錢。」喬臻耐著性子解釋。

  「妳想撇得一乾二淨?!」洪夫人揚高她特有的音調。「要不是有妳指使,妳養父怎麼會知道要來這裡勒索?」

  「我沒有,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找上你們,而你們又為什麼會答應給他錢,這些我全部不知道。」喬臻冷靜說明,也提出疑問。

  照理說,洪家人不可能任由曾大慶予取予求才對,她根本不住這裡,洪家何必理會養父呢?

  「不知道、不知道,說一句不知道就可以了事啊?」洪夫人一口咬定整件事就是她唆使的。

  喬臻緊握拳頭立在門邊,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洪夫人日子過得太無聊,喬臻的出現剛好可以讓她解悶。「妳別裝了,俞正新不是說會幫妳,這樣妳還有什麼好伯的?妳眼睛倒是挺亮的,知道要巴對人,有他幫妳,律師費不但省下了,還有可能會打贏官司,妳的心機可真重啊!」

  洪夫人說上癮,乾脆拿起桌上的茶啜一口後繼續又說:「聽說你們要結婚了,嘖嘖嘖,真是厲害,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把赫赫有名的名嘴律師搞定,聿好當初我們要妳簽下切結書,要不然現在搞不好全流落街頭去了。」

  「我是來找妳商量還錢的事情,其餘屬於個人的私事我不便和妳討論。」她真應該要先將養父揪出來毒打一頓才對。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洪夫人擺明不和她私下談勒索的事。

  「我還是希望你們不要提出告訴,養父欠的錢,我會一毛錢也不少的還給你們。」她都還不知道實際的數目就先這樣保證,已經夠有誠意了。

  「還錢?!」洪夫人發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聲。「呵呵呵~~當然啦,俞正新也頗有財力,區區兩百萬他當然還得起,只是我們洪家不缺錢,我要你們父女去吃牢飯才甘願。」曾大慶讓她寢食難安好一陣子,她可不願輕易放過他們。

  「妳--」

  「妳以為釣上俞正新就可以了嗎?我告訴妳,這次我們可是找了全國最有名的律師來,而且我們手中還握有曾大慶勒索的有力證據,就算十個俞正新也不見得有勝算。」洪夫人得意道。

  咚--喬臻毫無預警地跪下。

  「我求妳原諒我養父,他年紀已經很大了,一時沖昏頭,絕不是故意要找你們的麻煩。」

  「欸欸欸,跪什麼跪啊!我又還沒死,妳是想折我的壽是不是?妳給我起來。」洪夫人站起身,不斷撥拍身體,一副要把晦氣揮走似的。

  喬臻仍跪地不起。

  「叫妳起來聽不懂是不是?妳要是繼續跪下去,就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裡哭爹喊娘,不如回去找俞正新給妳安慰,他才是可以讓事情有轉圜的關鍵人。」乾脆背對喬臻。

  「不,我不想麻煩他,也不會要他替我還錢,所以請妳不要提出告訴。」她仍繼續努力說服洪夫人。

  洪夫人看她仍然跪在門邊覺得很礙眼。「唉呀!妳再這樣跪著,都把我給跪衰了!出去出去,這裡不歡迎妳。」走到門邊把跪著的喬臻往外推。

  喬臻仍跪著不動,穿著旗袍及高跟鞋的洪夫人推不動她,管家又出門買菜去了,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她索性脫下鞋子,將裙襬撩高,使盡力氣用力推她,但喬臻只是向一旁倒去,但很快就又跪得直挺挺的。

  洪夫人氣得直噴氣,雙手插腰,用腳踢她。「叫妳滾妳聽不懂是嗎?」

  喬臻一個閃神,重心不穩被她踢倒,洪夫人乾脆就一路將喬臻踢出門外,然後甩上大門,再將喬臻遺落的鞋子背包等物品從窗外摔出來給她。

  「滾!不要再讓我看到妳!」隔著厚厚的大門傳出洪夫人尖銳的嗓音。

  喬臻拍拍黏滿小石子的手站起身,堅定地看著洪家的大門。

  她不會放棄說服洪夫人的……




  「為什麼不先跟我商量就跑去找洪夫人?」俞正新回到家連西裝外套都沒脫就直接到房間找喬臻。

  洪夫人打電話給他,耀武揚威地炫耀喬臻被她轟出來的事。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你知道啦?」她是有想到俞正新一定會知道她去找洪夫人的事,只是不曉得會這麼快而已。

  「妳的意思好像是打算瞞著我?!」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揚起眼眉瞅著她。

  「本來是想等解決後再告訴你,誰曉得你會這麼快就知道。」一定有抓耙子出賣她。

  「妳不該這樣莽撞的跑去洪家吵。」他有把握可以打贏官司啊--

  「我哪有吵?從頭到尾都是洪夫人在大聲嚷嚷,我連個屁都不敢放一聲。」她確實沒說幾句話就被踢出來了。

  「而且妳還向她下跪?!」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洪夫人根本不值得讓人下跪,所以當洪夫人刺耳的聲音在他耳邊訴說喬臻是如何被她糟蹋時,他確實升起一股殺人的衝勁--想把洪夫人的舌頭給割掉。

  「那……那、那是權宜之計呀!」怎麼連這事他都知道?!

  「就算是權宜之計也不行!她這種人憑什麼讓妳對她下跪?」他是心痛啊!心愛的女人被糟蹋得這麼徹底,教他情何以堪?

  見他反應這麼激烈,她只好緩頰道:「反正我又沒有少塊肉,膝下也沒黃金可以撿,若能達到目的,跪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那妳達到目的了嗎?」他實在很想掐她,怎麼可以這麼沒志氣?

  她氣虛地低頭,用氣音回答。「沒有。」

  「什麼?大聲一點。」還故意把手張開放在耳朵邊,強調他聽不清楚。

  「沒、有、啦!」喬臻大聲地嘶喊。

  她已經夠沮喪了,他還跑回來亂,讓她煩上加煩!苦惱地用力扯著頭髮。

  俞正新脫下西裝外套,趨前按住她的手。「別抓了。」他捨不得亮麗的頭髮被她一把又一把地扯下。

  「我覺得很煩啊!」

  「就算妳拔光所有的頭髮,只怕會更煩,不如不要拔。」絹細如絲的頭髮只要少一根他都會感到心痛,更何況整把整把的被地扯下。

  喬臻鬆開扯頭髮的手,不知該擺哪裡好?

  俞正新雙手搭上她的肩,用熠熠發亮的眼睛與她四目相對。「拜託,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妳不要插手,我保證一定處理得很完美。」

  「可是這樣你很虧耶!還沒把我娶進門就要幫忙處理債務的事,這樣我過意不去,所以還是讓我私下跟洪夫人拜託就好了。」

  「那種人就算妳五體投地、趴下來親吻她的腳尖也改變不了結果,她也還是那副刻薄樣。」他認識洪夫人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唔……」對於他的話,她是有點認同,只是問題還是要解決啊--

  「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妳別再煩惱,信倫今天也跟我抱怨妳都關在房裡不理他。」把信倫搬出來轉移注意力就對了。

  「那你打算怎麼處理?真的要上法院嗎?」她很擔心這點,因為她一點也不想要把事情鬧大。

  「妳的意思呢?」其實他已經從洪夫人的電話中約略知道,只是要她親口證實而已。

  「我希望私下和解,不要打官司。」

  「嗯,沒問題。」

  「那你打算怎麼做?」沒料到他會答應得如此爽快,她以為律師都以打官司為樂趣。

  「首先,先找到妳養父,然後……」

  俞正新把他的計劃告訴喬臻,好讓她能夠放心地將事情交給他處理。




  俞正新對於洪家再熟悉不過,所以很輕易地就將洪夫人解決了。像他們這樣有名氣的家族,根本經不起任何的緋聞,所以他只要從這個方向下手,強調若是公開喬臻的身世對他們的影響會有多大,並且將可能發生的麻煩一一條列出來供他們參考,洪家一干人就被他唬住。

  加上洪家本來就知道俞正新打官司的能力,當然不願和他正面衝突,免得面子裡子全都輸了。

  解決洪家的問題後,他馬上想辦法找到曾大慶,因為他才是所有問題的根源。

  他比曾大慶先來到約好的地點,為自己點了杯咖啡坐定等他。

  雖然彼此沒見過面,他還是可以一眼就確定剛踏進店裡,個頭矮小、叼著牙籤,嘴角還沾著檳榔渣的男子就是曾大慶。

  他對他揮揮手,示意他過來。

  「你就是俞律師?」曾大慶取出含在口裡已經泛紅的牙籤,將它折斷後放到桌上。

  「嗯,坐。」俞正新要他坐到對面的位子。

  曾大慶用力拉開椅子,還發出不小的聲響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要不要喝點什麼?」面對他,俞正新處之泰然。

  「不用啦!你找我幹麼?快點說。」他可是叫人家先頂他的位置,和俞正新談完還要趕回賭桌上咧!

  本來他不想甩俞正新的,是聽他提到洪家和喬臻,才想說過來瞧瞧,看看還有沒有錢可以撈?接連幾次他順利從洪家得手不少錢,洪家見到他就像見到鬼一樣,怕他怕得要命,所以他以為俞正新是洪家派來要給他一筆錢當封口費的。

  沒想到喬臻這麼好用,也不枉他「養」她這麼多年了。

  「既然你趕時間,我就長話短說。」用食指敲著桌面,他也不想和曾大慶耗太久。「洪家打算要告你。」夠簡短了吧!

  曾大慶倏地挺直身體。「告我?!」怎麼跟他想的不一樣?不是要拿錢來封口的嗎?

  「嗯,你勒索他們。」

  「什麼勒索,是他們自己心甘情願拿錢出來的,我又沒拿刀子逼他們。」曾大慶理直氣壯地說道。

  「是沒錯,但是從他們拍下的監視畫面及錄下的對話,可以清楚知道你拿喬臻的事威脅他們,所以現在他們已經請全國最有名的律師,打算提出告訴。」他沒有加油添醋。

  「那那那那那又怎樣?」曾大慶開始慌亂。

  「是不會怎樣,頂多就是進去牢裡安享晚年而已,對你來說可能反而是個好消息,可以吃免錢的飯,又有人『照顧』,最多只是沒自由、沒煙抽、沒地方可以賭博而已。

  「對了,我忘了提醒你,牢裡頭也是有分派系的,像你年紀這麼大又沒有什麼背景的人,肯定是大家最喜歡欺負的對象,搞不好你不用關多久就先被整死解脫也說不定。」就不信曾大慶聽了還不會怕。

  曾大慶果然面泛黑氣,一副呼吸困難、快要斷氣的樣子。「那那那那……」

  「那怎麼辦?」俞正新幫他說。

  「對對對,要怎麼辦?」曾大慶猛點頭。

  「上法院打官司啊!你趕快去找一個律師幫你,不過,洪家請的律師很厲害,其他律師恐怕都打不贏喔!」好像在跟三歲小孩說話一樣。

  「律師……」他上哪找律師啊?「律師……咦?你下就是律師?!那你幫我就行啦!」曾大慶難得這麼天真。

  「你請不起我,而且我是喬臻的辯護律師。」

  「嗄?!」

  「你想,洪家的律師是頂尖的,我則要幫喬臻打這場官司,你的律師還不知道在哪裡,但是最後一定要有一個人輸,你猜那個人會是誰?」俞正新將背往後靠貼到椅背。

  「……我。」曾大慶顫抖地說。

  俞正新很滿意他的反應。「其實也不是沒別的辦法可以解決。」

  「有其他方法?」曾大慶興奮地趨前。

  「有,私下和解。」

  「那不是要很多錢?我可沒有!」他寧願坐牢也不可能吐出一毛錢。

  「我知道你沒有,這個我可以幫你解決,不過……你要照我的意思做才行。」

  「只要不用出錢,我完全配合。」說得可爽快了。

  俞正新拿出事先打好的切結書出來,開始說服曾大慶。

  截至目前為止都進行得很順利,相信這件事很快就可以圓滿落幕。

 
作者: 又靜    時間: 2010-8-29 19:45:21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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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他們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就放過我?他們恨我恨得要死不是嗎?」喬臻不敢置信地盯著俞正新,他不但讓洪家不提告訴,還讓養父來跟她道歉,並表明以後和她再無關係,她不需要再匯錢給他。

  俞正新一次幫她解決兩個棘手的問題,對她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針對他們的弱點各個擊破。」洪家愛面子,他就先做足面子給他們;曾大慶愛銀子,他就先給他點甜頭,等他們都心滿意足了,他才出招和他們談條件,也才有這麼令人滿意的結果。

  「你真是太厲害了。」喬臻用水汪汪的眼睛崇拜地看著他。

  俞正新當然樂得被她當偶像看。「事情都解決了,是不是可以安心嫁給我了?」

  「我本來就要嫁給你啊!」她一直都沒反悔過。

  「但肯定會是世界上臉最臭的新娘。」瞧她這幾天都愁眉不展的樣子就知道。

  喬臻默認,這幾天她確實都在煩惱這件事。

  「我們來談談接下來的計劃。」俞正新將她抱起,讓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什麼計劃?」之前都沒聽他提起過。

  「結婚啊!妳該不會忘了我們要結婚的事吧?」

  「當然沒忘啊!但這需要計劃什麼?」結婚就結婚,有什麼好計劃的?

  「多的咧!禮服、酒席、婚禮程序、蜜月等都要事先計劃好才行,比如說,妳比較喜歡西式還是中式的婚禮?」

  「有差別嗎?」不管西式還是中式,還不都是結婚?

  「既然要結婚了,當然就要選自己喜歡的方式來辦呀!」這女人很不浪漫喔!

  坐在他的大腿上挺不舒服的,喬臻扭扭屁股。「你決定就好,我沒親沒故的一個人,簡單得很。」連原本唯一一個稱得上是親人的養父都和她斷絕關係。

  「不行,一定要有參與感才行!西式還是中式?」

  「西式好了。」她只是不想穿戴鳳冠霞帔。

  「好,那會場佈置要用什麼花?」他馬上又丟出另一個問題。

  喬臻再度扭動屁股。「隨便啦!牽牛花也行。」開始不耐煩了。

  「哈哈哈哈,現在上哪找那多牽牛花?搞不好用牽牛花佈置會場比其他花種都來得貴也說不定。」

  她受不了了,強烈扭動屁股。

  「妳幹麼一直扭屁股?難道……」對她投以曖昧的一眼,沒想到她在大白天也可以這麼熱情。

  「你很莫名其妙耶!沒事把我放到腿上,你不知道這樣很不舒服喔?屁股都要開花了。」掙脫他,坐到他的身邊,還誇張的吐大氣。「哇~~舒服多了。」

  俞正新感到很受傷,沒想到筆直健壯的雙腿會遭到她嚴重唾棄。

  「婚禮的事不要再問我了,除了不希望花太多錢外,其他的你想怎樣都好。」她覺得鋪張的婚禮就是浪費。

  「唔。」他輕聲應允。

  若她不想討論的話,說再多也沒用,先進行下一個計劃再說。

  「下禮拜二我們帶信倫去香港。」這就是他的下一個計劃。

  「下禮拜二?!今天禮拜五了耶!你有沒有說錯?」喬臻跳起來。

  「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你可以嗎?」他這麼忙,湊得出時間嗎?

  俞正新用力挺起胸膛。「我當然可以!」他肯定誤會她的意思了。

  「算了吧!萬一又像上次一樣放我們鴿子,信倫會更難過的。」

  「不可能,我機票已經訂好了,下星期一起,我就開始放長假。」他早安排好了。

  「這麼好?」

  「嗯。」這是他推掉三件價值百萬的委託案件才換來的。

  「信倫知道嗎?」

  「還沒告訴他。」

  「我去跟他說。」

  喬臻跳起來往信倫房間衝去,沒多久,信倫房裡就傳來不小的歡呼聲。




  「嘩~~哇~~」

  坐上全香港最大的雲霄飛車後,即使嚴肅如俞正新也會隨著超高速度一圈圈的飛滾、倒吊半空、翻來轉去而驚聲尖叫。

  五分鐘後,臉色慘白的喬臻由信倫及俞正新攙扶下「車」。

  「不玩了、不玩了,腿都軟了。」她感覺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根本不聽使喚。

  「要不要喝點熱水。」俞正新捏捏她的後頸,其實他也很不舒服,只是強忍著而已。

  喬臻無力地搖搖手。「不要,我怕會吐。」

  「那妳休息一下。」輕捏她的後頸,再以手掌順順她的背,讓她能舒服些。

  信倫是三人中唯一一個「沒事」的。洪喬臻掛了,俞正新雖然硬ㄍㄧㄥ著,但也等於掛了一半,這兩個大人真是不中用。

  海洋公園很大,玩一天都不夠,所以他很擔心會玩不完所有的遊樂設施。

  「我想玩『越礦飛車』。」

  此話一出,喬臻開始猛烈咳嗽,像是要把心都給咳出來似的;俞正新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眼球佈滿紅血絲,太陽穴旁青筋明顯浮現,頗有狼人變身前兆架勢。

  這小子,要他餵魚、看海豚表演時一臉的不爽,好像所有人都得罪他一樣,偏偏喜歡玩這些折磨人的遊樂設施,不知道恨他們恨多久了,才會想用這種方法報復他們。

  俞正新輕斥。「沒看到喬臻姊不舒服嗎?」幸好還有她可以當擋箭牌。

  「我可以自己去玩啊!」他早看出他們已經嚇得渾身發抖了。

  「不行!」

  「不行!」異口同聲喔!

  「園區規定未滿十二歲的孩童須由家長陪同。」俞正新冷冷地道。

  信倫翹起嘴巴。這不是擺明了他得喂一整天的魚,讓那些魚撐死?

  喬臻虛弱地說:「難得來這裡,不要讓信倫覺得掃興。」她感到五臟六腑都已經移位,再要她玩什麼飛來飛去車的話,乾脆給她一把刀子切腹自殺還比較乾脆。

  「可是妳這麼不舒服……」俞正新面露關心。

  「我沒關係,『坐』在這休息一會兒就會恢復了,你可以陪他去啊!」她真好心!

  「嗄?!我想……既然妳這麼不舒服,我們怎麼可以自己去玩,置妳於不顧呢?」俞正新冷汗直流,努力找借口中。

  「不會啦!你陪信倫去,我就坐在這裡看你們玩。」只要不是她坐在上頭,她就會覺得好多了。

  「可……」

  「爸~~喬臻姊都說話了,你還要硬拗嗎?」信倫皺起眉頭瞅他。

  「我……」他可不可以馬上昏倒?

  「喬臻姊,我們待會兒見。」

  「好,待會兒見。」信倫像個小大人一樣,主動牽起俞正新的手往地獄……不,往「越礦飛車」的方向走去。

  俞正新頻頻回頭,對喬臻露出哀怨的神情。

  不知情的喬臻,還硬撐著勉強的笑容揮手歡送他們……




  除了海洋公園那天兩個大人很慘外,接下來的行程可都堪稱完美,淺水灣戲水、馬場參觀賽馬、太平山頂的浪漫夜遊,讓喬臻與俞正新終於感受到度假的樂趣。

  喬臻站在飯店房間窗前看著窗外的落日,她很懷疑最後一晚,俞正新會安排怎樣的節目?

  幾天的行程下來,她可是覺得驚喜連連呢!

  「叩叩叩。」房門外傳來敲門聲,讓她覺得有些意外。

  俞正新才剛帶信倫去飯店的地下室買禮物,應該沒那快回來才對。

  「誰?」

  「客房服務。」

  喬臻將房門打開,疑惑地盯著房外兩名女服務員。

  「妳好,這是俞先生要我們交給妳的。」其中一名將一個白色的紙盒遞給她。

  接過盒子,喬臻狐疑又小心翼翼地掀開盒子的一角,想瞧瞧裡面是什麼東西,卻發現服務人員仍站在門外沒離開的意思。

  「喔~~對不起,我忘了。」她以為她們是在等小費。

  「俞先生請妳先打開盒子後,再由我們服務妳。」

  這是什麼跟什麼?俞正新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她掀開盒子,發現裡頭是一件典雅高貴的白色洋裝,拿出衣服後,紙盒裡頭還躺著一張對折的便條紙,她取出便條紙打開。

  喬臻

  我期待看妳穿上它後的美麗模樣,一切請交由門外的兩位服務人員打理,我們七點見。

  正新

  就這樣?!俞正新到底在搞什麼?

  尷尬地望向門外的服務員。「嗯……正新說妳們會幫我……」

  「是的,我們開始吧!」她們進入房間,開始進行俞正新委託的工作。




  這是什麼?

  所有的迪士尼卡通人物都站在門口迎接她?!

  她知道這裡是大嶼山,卻不知道會有這般龐大的陣仗等著她。

  她甫下車,現場就響起「風中奇緣」的主題曲:「If  I  never  knew  you。」

  她跟隨著由米奇和米妮帶領的玩偶群走紅地毯,邊走邊看。

  這裡到底是哪裡?她彷彿置身在童話故事中,所有的卡通人物都在眼前,左手邊聳立著如假包換的睡美人城堡,右手邊還有大約一層樓高的小熊維尼蜂蜜甕,所有的一切都讓喬臻一路上只有張著嘴目瞪口呆的分。

  「歡迎來到迪士尼童話世界。」睡美人城堡大門打開,兩列穿著整齊的服務員向她行三十度鞠躬禮。

  喬臻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回應?

  此時一個穿著國王服裝,鼻子下還有兩撇翹翹的白鬍子的老爺爺出現,曲起手肘等待喬臻。「美麗的公主,王子已經在等妳。」

  喬臻呆呆地勾上他的手臂,交由他帶引,兩旁還有米奇等玩偶負責灑花瓣。

  她注意到這個時候音樂已經換成「小美人魚」的「Part  of  your  world」。

  這夢幻到有點不切實際的一切,讓她只有一個疑問--俞正新到底在搞什麼鬼?

  答案終於揭曉。

  俞正新穿著白色西裝,捧著花束,站在另一座高聳豪華的白色城堡前,對她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

  國王將她帶到俞正新身邊,拉起她的手交給俞正新,還以帶著深厚感情的語調說:「我的小公主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疼她、愛她一輩子。」說完還拍拍俞正新的肩膀,好像他是喬臻的爸爸一樣。

  俞正新只是笑而不答,將捧花交到喬臻手上。「今晚真美。」這臨時演員真敬業,竟然還自己加台詞。

  「對啊!我也覺得今晚夜色很美。」喬臻故意曲解他的話,誰教他要瞞她。

  俞正新低頭輕笑。「我是說我現在挽著的小公主很美。」

  「這裡只有灰姑娘,沒有什麼小公主。」

  「灰姑娘和她先生有來參加這場婚禮,所以不可以冒她的名喔!」他語帶笑意。

  「俞正新!你到底在搞什麼鬼?」要不是還有其他玩偶在場,她早插起腰,揚聲詢問了。

  「我想給妳一個驚喜,喜不喜歡這樣的安排?」為了商請還未開幕的迪士尼樂園先幫他們辦這場夢幻婚禮,他可費了不少功夫,當然也花了不少銀兩,但是,只要喬臻喜歡,一切就都值得。

  「驚喜?!是啊!我差點驚死。」喬臻終於還是揚高語調。

  「所以妳不喜歡?」槽了!沒想到喬臻會不喜歡,他以為所有的女孩都會喜歡這樣的安排才對。

  「不是不喜歡,而是太意外,所以被嚇到了。」她真的被嚇到了。

  「我還以為妳不喜歡,如果妳不喜歡的話就慘了。」

  「怎麼說?」

  「因為這只是開始,接下來還有一連串的節目。」

  「還有?!你是指吃飯嗎?」現在這個時間除了吃飯外還能安排什麼節目?

  「也算啦!不過……是比較特別的晚餐。」是吃頓飯沒錯,只不過是他們的婚宴而已。

  「唉……都已經把我嚇成這樣,接下來應該沒什麼可以嚇到我了,走吧!我肚子很餓。」這一折騰都快八點了,不餓也難。

  「好。」

  他不敢說城堡裡頭還有一堆迪士尼的卡通人物等著「觀禮」--他們的結婚典禮。

  他精心安排這一場夢幻婚禮,為的就是要在今晚讓喬臻套上結婚戒指成為俞太太。

  為了安排這場婚禮,他拜託樂園動員目前所有的工作人員,當然也付了所有的訂金與基本酒席錢。

  他和喬臻的家庭都很簡單,喬臻只有一個人,他也只有信倫一個家人,所以訂下的酒席,就請所有的工作人員扮成卡通人物來參加了。

  果不其然,城堡的門一開,裡頭全部是童話世界的人物,灰姑娘和她的王子,睡美人和她的愛人,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米奇和米妮,唐老鴨和他的三個鴨兒子……喬臻看得眼花撩亂,然後--

  砰!喬臻昏倒在俞正新的懷裡……




  幸好喬臻夠年輕,心臟也夠強,所以經過「埃及王子」的急救後,她醒了,而且還順利和俞正新完成這場夢幻到爆的世紀婚禮。

  此刻,俞正新滿足地擁著他美麗的新娘子,在白雪公主的許願池前跳舞。

  「老公~~」喬臻軟軟地低吟。

  「嗯?」這聲老公可讓俞正新心花朵朵開,渾身酥麻。

  「你上哪找來這麼多賓客啊?還個個這麼有來頭,不是國王皇后就是王子公主的。」她已經漸漸適應今晚的一切,有心情開玩笑了。

  除了她受到驚嚇外,其他人可都玩得不亦樂乎,連信倫都加入大家的行列,七個小矮人變成他的「麻吉」,左擁高飛狗,右摟小熊維尼,還和愛夢遊的愛麗絲跳舞,根本沒空理他們,甚至一度拒絕做他們的花童,說什麼太無聊,最後還是請愛麗絲和他搭檔他才勉強同意。

  「呵呵呵~~當然是我的誠意打動他們嘍!」這時候若提到錢就傷感情了。

  「看來代價不小。」她將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不是笨蛋,怎麼會看不出今晚這樣的陣仗肯定要花上一大筆。

  對於俞正新顧慮到她沒有親人而做這樣貼心的安排,她確實感到很窩心,但如果這樣的安排要讓俞正新花上一大筆錢的話,她會很難過。

  今晚她之所以同意戴上戒指,也是因為擔心俞正新的錢白花,才會答應得如此爽快。

  「不,只要妳願意嫁給我,開開心心的,一切都值得。」

  「你不用安排這些,我也是會嫁給你啊!」喬臻再度軟軟地說道。

  俞正新緊擁她一下。「我要給妳最好的。」

  他以為在這個已經浪漫到不行的場景下,喬臻應該會泛著感動的淚水,給他婚後的第一個深吻,但是,並、沒、有。

  她只是用更輕更柔的聲音說:「這場婚禮花你不少錢喔?」

  「還好。」

  「你知道的呀!我一向都最節儉的。」聲音還有點裝可愛。

  「當省則省,當花則花。」還擁著她來個大滑步呢!

  「我也是這麼想,可是我聽說那套白紗禮服是從法國空運來的,要好幾萬港幣;還有今晚的這些安排,所有的一切都是用錢堆砌起來的,當然也包括出錢請這些『大人物』吃吃喝喝外加陪我們跳舞,他們不但不用包紅包給我們,還可以這樣玩一個晚上,真是不錯呀!」

  「妳的意思是……」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勁了。

  「我想報答你啊!」

  「怎麼個報答法?」聲音有點抖。

  「我想……首先,我們的蜜月就先省了,再來,為了彌補你付出這麼多,一年內我們都不要上館子。放心,只要我們全部改吃素,我絕對能將菜錢省一半以上!還有,鐘點歐巴桑就辭了她吧,我可以全部接下來做,信倫當然也交給我,我可以二十四小時照顧他,然後……」

  「等一下!」他聽不下去了。

  「怎麼了?我都還沒說完呢!接著我們還可以一年都不要出遠門,假日只要到附近公園放放風箏就行了,還有……」

  俞正新再度打斷她。「嗯,我想妳聽錯了!我哪有什麼能力可以讓人從法國專程送一件衣服過來?那是她們怕妳傷心難過所以才這樣說來安慰妳的,其實那是她們用窗簾布裁縫而成的,值不了幾個錢,最多就是她們熬夜趕工的加班費而已。

  「今晚的一切就更幸運了,因為迪士尼說他們要開張了,需要一對新人來幫他們做廣告,所以我就自告奮勇,他們覺得我們來自台灣,廣告效果應該不錯,所以才同意『錄用』我們,他們沒給我們薪水就算不錯了,我們哪還需要出什麼錢?」一下子將之前說的話全部打翻,死都不會承認。

  要他過一年如同苦行僧的生活,他寧願選擇善意的謊言。

  回到台灣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今晚花費的所有帳單給吞下肚!

  「真的?」

  「當然!妳要相信妳老公的人格。」擁著她用力轉圈。

  喬臻笑睨他。「嗨,我是個騙子。喔,不--我是個法律人。」這是誰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對她說的啊?

  「嗯……嗯……」她一定要這樣伶牙俐齒嗎?

  遇到她,他是注定要被愛打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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