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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雨中之鷹]陰陽界服務公司[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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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39:52
標題:
[雨中之鷹]陰陽界服務公司[全書完]
第一章 驚魂未定
我坐在一列不知開往何處的火車上,乘客很少,座位約有三分之二空著,橙黃色的燈光籠罩著每個人,窗外一片黑暗,不知是因為天未亮還是正穿行於隧道內。
心裡有些莫名其妙的困惑,對於自己為何沒弄清目的地就上了車這件事本身感到不安和少許惶恐。
身邊沒人,我想反正也是空著,躺下總比坐著舒服些,於是我把身體整個放倒,用一隻右臂做枕頭。
隔著一排座位有幾個人在打牌,似乎還下了少許賭注,他們玩得專心致志,偶爾有人說句話也是輕聲細語,彷彿怕引起別人的關注。
車廂的後端有個女人在唱歌,音量不大,卻能夠聽得很清楚,她的嗓音高亢而綿長,彷彿從鼻子裡哼出來,我卻覺得很具有吸引力。
「你走了嗎,每天我等你等得飯都發黃了......你醒著嗎,你醒著嗎,看看你床前一雙雙望穿的眼吧我看......我不能眼睜睜地讓你離開..我看....。」歌聲在空曠冷清的列車燈光間迴盪,久久不散。
她的聲音跟莎拉布萊曼頗為相似,溫柔而舒展,一句句娓娓道來,似有無盡的深情厚意深藏其中。
我覺得所謂繞樑三日指的大概就是這樣的歌喉。
一陣好奇心油然而起,我離開了自己的座位,想看看擁有如此美妙嗓子的人到底長成什麼模樣,是否擁有與歌喉相匹配的動人的相貌。
行走在過道上,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無法站穩,每邁出一步都很費勁,似乎腳下的地板在以一種我不瞭解的方式運動,我對此很是困惑,根據以往的乘車經驗,就算列車在行駛中也不應該這樣。
艱難地走過了幾排座位之後,終於來到她的身前,見到我之後,她停止了歌唱,開始全神貫注的織毛衣,兩隻蒼白的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上下紛飛。
她很瘦,嘴角有一道很深的皺紋,身穿一件灰白色的大衣,年齡在四十與二十之間,很難判斷出到底有多老。
我站在她身前一米處,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
「你的歌聲很好聽。」我悻悻地說。
她抬頭看著我,露出一個禮貌性質的微笑,手裡的毛我看書齋線針仍然在快速地穿梭。
「坐下來吧,只要你喜歡聽,我可以不停的唱下去,直到你聽得睡著了為止。」她說話的語氣彷彿在哄一個六七歲大小的孩子,溫柔而漫不經心。
「我肯定不會睡著的。」
我坐到她對面,雙手合在一起放到桌子上,期待著她一展歌喉。
「你喜歡什麼歌?」她停下手裡的編織,雙眼直視我。
她的眼睛是藍色的,眼白很少,黑色部分比較多,像是小孩或是動物的眼睛,瞳孔跟中午時分的貓一樣呈細縫狀。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問題具體出現在哪裡自己也說不出,反倒認為她這樣的眼睛比較漂亮,跟常見的卡通美少女有那麼一點點相似之處。
「隨便啦,唱什麼都好。」我報以一個輕鬆的微笑。
她沒有立即開始唱,而是把頭仰起直視天花板,似乎在思考某件意義重大的事。
幾秒鐘之後,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她轉身試圖把車窗打開,我知道列車上的雙層窗戶是需要些力氣才能弄開的,所以打算幫助她,正當我伸出手時,她卻很輕鬆地把窗子弄開了條縫隙。
一股黑煙從縫隙中衝進來,帶著濃濃的臭氣,空氣裡頓時瀰漫著令人作嘔的味道,非常難聞,跟我不久前遇見的一隻渾身生蛆的死狗頗為相似。
「快關上,外面肯定是個垃圾場。」我急忙說。
她慢悠悠的關好車窗,表情流露出明顯的不情願。
「我想看看離C市還有多遠。」她似乎在為剛才的行為找借口。
聽她這樣說,我突然明白了列車前進的方向,是去C市。
我是土生土長的C市人,現在我終於想起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原來我要回家。
「你知不知道還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達?」我問她。
「用不了很久,最多也就五六天吧。」
我覺得這樣的答覆很不對勁,肯定在某處存在錯誤,我費勁地想了一番,認為在自己在距離方面出現錯誤的認識,因為我還沒弄清楚自己在何處上的車,如果從歐洲某處剛剛出發不久,或許是需要好幾天時間才能抵達C市的。
「那現在我們所處的位置是哪裡?」我繼續問,因為我實在很想知道自己身處何方。
「你剛走過來我就發現了。」
她臉上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似乎在為我的無知感到某種程度的驚訝。
「發現了什麼?」我繼續問,因為她的話讓我不明白。
「你不屬於這個空間,也不是我的同類。」
「這個......?」
「因為我是另一個世界的生物,而你不是,你還活著。」
我湊近她的臉,想要找到一些與普通人不同之處,以證明她的話。但我失望地發現,無論怎麼看,她都是一個平常的女人,就是瘦了點,談不上很漂亮,但也不難看。
「難道你不是和我一樣的活著嗎?」我自己也不明白說了些什麼。
「用你能明白的話來說吧。」她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撫摸我的臉。「你可以稱我為鬼魂。」
她的手很冰,跟超市冷凍櫃裡的雞爪子很相似,臉上被劃過的位置情不自禁地出現麻木感,彷彿一條蟲子爬過一般難受。
我心底冒起一陣涼氣,漸漸明白過來,原來這裡不是自己應該存在的世界,怪不得一直感覺到不對勁。
可我還是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據說鬼魂是會飛的,難道他們也需要列車嗎?
「鬼魂姐姐,你能告訴我這趟列車正行駛在什麼地方嗎?」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和有禮貌。
「看來你不怎麼相信我的話,要不要我證明一下。」
她張大嘴,伸出食指,指著自己口腔內長長的犬牙讓我看。上下各有兩根,彎曲而尖銳,跟電影裡見過的殭屍或妖怪一樣,我情不自禁地往後縮,身體緊靠座位,心裡覺得很不可思議,幾秒鐘之前她的嘴裡是沒有這東西的。
「我相信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話,請你把牙齒收起來吧,那樣顯得更漂亮些。」我雖然膽戰心驚,但還能勉強把語言連貫地說出來。
「這裡離C市其實也不算很遠,可以說是就在城旁邊。東山公墓你應該到過吧?」她微笑著對我說。
彷彿變戲法一樣,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把獠牙收起,我感覺稍微輕鬆了些,不再像先前那書齋樣緊張。
「到過,念中學時常常去那裡玩。」
「你現在一定很想離開這裡,回到屬於你的世界裡,是嗎?」她的聲音變得粗啞而低沉,似乎不懷好意。
「是的,我很想回家,如果你能教我怎麼離開這裡,我一定會報答你的。」說話的同時,我感覺到一絲不祥,頭皮開始發麻,先前從窗戶沖進來的黑氣和惡臭也讓我明白自己無路可逃,就算從車廂裡跳下去,等待我的也是一個陌生而可怕的世界。
「走不了的,如果有可以離開的路,我也想出去。」她的表情帶著一絲嘲諷。
彷彿是故意這樣做,她的獠牙再次伸出來,面色也漸漸變成和沒用過的打印紙一樣的蒼白,表情裡開始顯露凶相,似乎隨時都可能撲上來咬我。
我最後的勇氣也即將崩潰,趁著腿還能動,我起身向另我看書齋一節車廂跑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如果還有一扇能夠打開的門,我就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就在我快跑到兩節車廂接合處時,幾個露出獠牙的傢伙突然出現,彷彿早有準備一樣,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聞到他們身體上散發出的陣陣臭氣,估計半腐爛的死屍大概就是我看書齋這樣的味道。
「你走不了的,我已經很久沒見過活人了,讓我咬你一口吧。」離我最近、身穿白色西服的人用沉悶的語聲說。
我抓起身旁的一個大包袱向面前砸去,打倒了說要咬我一口的那位,他摔下時又撞倒了另外的兩個,正當我準備踩著他們的身體向前衝時,一隻冰涼而有勁的手臂從後面勒住了我的脖子,我努力掙扎,但始終無法擺脫。
「讓我吃一點你身上的肉吧,我胃口不算很好,半條腿就夠了,吃飽以後我會好好唱歌給你聽。」
另外的幾個把我的腳抓住,他們力量很強,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落到壞孩子手裡的小動物,怎麼也不可
能逃脫被虐待至死的命運......。
「啊——!」驚叫聲中,我猛然醒來。
透過窗簾照進屋內的陽光讓我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沒有乘上列車,而是躺在家中的大床上,剛才經歷的一切都只是夢,並非實況,這個發現讓我長出了一口氣,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 本帖最後由
寂靜破浪
於 2010-9-3 21:59 編輯 》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0:20
第二章 長 夜 漫 漫
2.
直到吃早餐時我仍在回憶著這個不愉快的夢,因為走神往自己碗裡加了過多的辣椒油,以至離開時滿頭都是汗。
街上的行人和車輛與往日沒什麼區別,都是一副很忙碌的樣子,彷彿一些勤奮的螞蟻,各自為某個荒謬的目標奔走。我因為無事可做,沿著人行道散步,因為時間多得難於打發,所以我慢慢地走,差不多一秒鐘邁一次腿。
有一個中年男子在我前面不遠處行走,他很圓很胖,看得出營養極度過剩,走路的姿勢令人想起一隻鵝或是蠕蟲之類的動物,不知為什麼,我突然產生了一種衝動,想要找樣堅硬並且銳利的東西在他腦袋上重重砸一下,如果能夠把他的頭顱敲得裂開,讓白色的腦組織流出來我也許會非常開心。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衝動我也不知道,反正這個念頭突如其來,也可說是一個極強烈的願望,有那麼一瞬間,這個想法佔據了我整個意識,如果旁邊有形狀合適的武器,或許我真的會動手。
稍後我轉過頭看著別的地方,計算路過的車是國產貨多還是外國品牌更多,想以這樣的方式來消除自己漸漸高漲的暴力慾望。
一分鐘後,我驚奇地發現美韓德日系列的車比國產的多出不止三倍。
攻擊人的願望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從緊張的狀態裡鬆弛下來,我開始反思自己為何會妄想襲擊一位素不相識的人,僅僅只是因為他長得肥胖或醜陋?這顯然不能算是一個像樣的理由。
也許我應該去找份工作,跟一些與自己同樣乏味和無趣的傢伙一同幹活,掙一點少得可憐的薪水,講一些無聊和重複的話,心情好的時候還可以跟女同事們開一些黃色玩笑,努力學著象普通人那樣過日子,如此的生活或許能讓我思維裡那些為數眾多的怪念頭如墜入深水的石頭一樣再不會浮現。
當然跟某個女人結婚也是一種選擇,運氣足夠好的話,也有可能娶到一個表現比較好的女子(她必須讓我每天在家休息,除了上網看書聽音樂什麼也不用做,過一種類似阿拉伯酋長或是蘇丹的日子),通過婚姻也不乏提高生活質量的可能性,雖然這種可能性並不那麼令人樂觀。
如果能夠有這樣一位女子,她足夠漂亮,溫柔乖巧,家財頗豐厚(最好是孤兒,因為我這人打理不好太過複雜的關係),並且惟命是從,以我為世界的整個中心,打心眼裡永不懷疑我的命令或看法的合理性和正確性,並且在離開了臥室之後就對我保持足夠的尊重和合適的距離(她應該清楚,平等和親密無間的相處方式僅僅只是限於某個空間裡),同時也明白我不僅比她強壯還比她更聰明,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只能是局部平等,大部分時間裡我處於絕對統治地位,這樣才能保證讓我享受家庭帶來的種種便利的同時也保持充分的自由。
有時我也會懷疑,這樣的要求是否脫離了現實,但很快我又重新拾起剛剛落下的驕傲,堅持非得符合這般條件女子才娶。
約在三個月前,我辭職離開了工作了六年之久的公司,沒什麼特殊原因,只是覺得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在最近的四年當中,我每天早晨七點半離家,夜間二十二點左右回來,運氣好的時候,一年裡有可能撈到一天休息,一般是在大年初二或初三其中的某一天。
辭職後的頭幾天裡,我覺得非常幸福,我無比愉快地睡覺,醒來胡亂喝點啤酒吃些東西接著又睡,也不管太陽活動到什麼位置。
有一句詩說得有理:「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時光」,對此我深有體會。
很快我就滿懷失望地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再也睡不著了,原以為迫切需要的睡眠已經不再需要,甚至開始覺得多餘(一星期以前我還在為睡眠不足而生氣)。
夜晚開始變得漫長而無聊,我一場接一場看足球賽(非常遺憾,球賽只在週末那兩天才有),從德甲到意甲到西甲再到英超,看得我眼花繚亂,摸頭不著腦。
有時自己會想不通,怎麼以前覺得精彩絕倫的綠茵戰鬥現在竟然變得如此乏味。
比賽日之外的時間裡,我找出多年沒時間用的QQ號碼胡亂抓人聊天,時間長了,也培養出那麼幾個所謂的網友,但我從來不想跟她們見面,偶爾在視頻裡看看就可以。
就這樣,我度過了無所事事的三個月。
我的名字叫做商淨空,這樣一個很具仙風道骨意味的稱呼所為何來我也不知道。
上學時,曾有一些自以為想像力豐富的同學,以這個名字為基點出發,為我取了好幾個外號,諸如淨空居士,假道士,花和尚,商半仙等等
就在一分鐘以前,我做了一項決定,如果一個月以後還是如此無聊,就去隨便找點什麼事做,只要別太辛苦,給多少錢都無所謂,那怕是叫我捕捉小狗身上的跳蚤或是教人打麻將都可以。
幻想(也可稱為白日夢)是我的一大愛好,在孤獨卻又無事可做時,我會沉溺於其中,有時也會覺得很快樂。
比如現在,我走到一家書店門前時,心想自己也可以來開一家同樣內容的店,這樣我就可以看到許多新書。當走到服裝店前,我又想像開服裝店的情景,想像自己每天換很多套衣服,穿過之後又掛到櫥窗裡繼續賣。走過一家按摩院門口時,我突然又覺得這門生意是很是前途的,連韋小寶先生都曾有過類似的理想......。就這樣,一路走來,我覺得賺錢機會滿世界都是,只要自己有興趣的話,可以選擇的生活方式多不勝數。
稍後我會漸漸明白過來,知道自己根本不會去做這些事,因為我眼下最大的願望是寫一篇能夠吸引人的小說,然後放到網絡上讓許多的人來看,以滿足自己的小小虛榮心。
腦海裡滿是複雜而有趣的白日夢,腳下邁著緩慢的步伐,就這樣,我來到了預定的調頭地點,一家茶室門口,裡面嘩嘩的麻將牌撞擊聲無論白日還是黑夜從不停息。
一般情況下我都會在此轉身,沿著人行道慢慢走回去,這裡距離我的房子約有四公里遠,一般情況下當我走到家裡正好可以開始做飯。
但雷雨揚的出現把我的計劃徹底打亂。
雷雨揚(這個名字是他當神棍後取的,原名叫做熊大富)騎著一輛破爛不堪的摩托車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或許是擔心我記憶力不好,他大聲喊著我名字,笑容堆滿了臉,以致額頭和眼角全是皺紋。
其實這純屬多餘,就算再過十年(再遠就不敢確定了),我也能從人群裡準確無誤地把他辨認出來。
我高聲呼喊他那個有些可笑的名字(熊大富),以示我並未忘記老友。
這樣說是有根據的,讀中學時每逢點名,老師念到他的名字都會在同學中引起一陣笑聲。
他跳下摩托車,跟我來了個熱情的擁抱,然後遞來一張名片,說他已經改了名。
「現在很流行改名,與時俱進嘛。」說話的同時,我把剛塞到口袋裡的名片又掏出來看了一眼。
上面寫著:陰陽界服務公司總經理;雷雨揚博士;服務範圍包括看相排八字測凶吉觀風水降妖捉鬼......畢業於復旦大學宗教民俗專業......。
彷彿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他看看周圍沒人,把嘴湊近我耳朵:「你也知道我高中畢業後就沒再唸書了,為了賺錢,不得不弄了個假文憑嚇唬人,不過我那本畢業證做得跟真的一模一樣,連工商局的人都看不出是偽造的。」
「喲,看不出啊,都成半仙了。」我用調侃的語氣說。心裡很懷疑,復旦有這樣一個專業嗎?他就不擔心被人拆穿嗎?
「雖然好些年沒見,我還是在幾十米外就認出了你。」他把剛熄火的摩托重新起動。「我接到一筆十萬火急的生意,看來你也沒什麼事,跟著我一起去吧,也不需要你做什麼,站在我身後就可以,一點也不危險,就是幫人捉隻鬼而已。」
看他一臉嚴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我忍住了想要譏諷他一番的衝動。我不禁想,或許真有鬼魂也不一定,如果能遇到一隻如同《聊齋誌異》裡常常出現的、很聽話並且溫柔善良的艷鬼香魂或是狐狸精之類的可愛生物,當然也不排除發生一次詭異愛情的可能性。
就這樣,我接過他遞來的頭盔,坐到摩托車後座,一同前往目的地。
我一直是個無神論者(立場是否真的很堅定自己也無法肯定,但大部時間裡我是這樣認為的),出於好奇或是對一些未知事物的莫名興趣,我毫不猶豫地跟著偽博士雷雨揚出發,雖然我一向認為摩托車這種交通工具極缺乏安全保障,隨時都有可能讓駕乘人員一命歸西,但為了能近距離地親眼觀察一個神棍如何展開騙局,為了能接觸到一些頗具神秘色彩的新鮮事,我冒險坐上摩托車。
有那麼一會,我曾想過提議把摩托車停在此處,兩人坐出租車去,但看到神棍先生一臉焦慮的樣子,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坐在摩托車後座上,我情不自禁地開始緊張,雙手抓住他的肩膀不放,總想著現在如果摔一跤會怎麼樣。
「還有多遠?」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我必須用喊叫的方式說話。
「最多一公里。」
這個回答讓我稍稍心安,以目前的速度,再過一分鐘左右就可到達,在這麼短的距離內,發生重大事故的可能性應該很小很小。
「你現在的職業一定很有趣吧?」我不方便直接質問他的工作是否損人利己或合法,只得這樣旁敲側擊。
「是挺豐富多彩的,每天都跟一些神經兮兮的人打交道,不時還得招魂降神什麼的,累得要命,我常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瘋掉了。」
這樣的回答有些出人預料,看來他的生活與我想像中的樣子存在著不小的差別,先前我認為他無非就是幹些裝神弄鬼的事騙取他人錢財,聽這麼一說,似乎他對自己的職業是很認真負責的。
我很想問問他世間是否真的存在著鬼魂,像香港恐怖片裡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會發生,但總覺得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語言才能讓這個問題合理地出現,並且還得顯示出我並未懷疑他的誠實。
就在我思索怎麼說這事時,轟——一聲巨響,前方五六十米處彷彿有什麼東西突然爆炸,一股濃煙挾著火苗從一幢七層樓的中部衝出,窗戶的玻璃如雪花般紛飛落下,刺中了幾位走在路上的行人,其中有一名中年男子受傷頗重,一片玻璃從他的脖子與肩膀之間插入,他倒在地上,血從傷口裡不斷噴出來,看樣子主動脈已經受損,估計等不到救護車來他就會死掉。
樓上的窗戶還在不斷地掉下東西,以至無人敢接近傷者,我看到有幾個人已經在打電話,估計他們會報警,於是我把已經掏出來的手機又放回口袋裡。
最近幾年來,我深刻地領會了一個真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生活教會我的真理之一。
我們的摩托車停在距事發地點十米左右處。這時,那位受重傷的男子已經奄奄一息,傷口處血液噴射的高度明顯降低,嘴裡開始湧出大量的紅色泡沫。
「看樣子咱們來晚了點。」偽博士雷雨揚的聲音平靜得如同在討論晚餐內容。
「請你幫忙的人就在這幢樓上嗎?」
他點點頭,滿臉無所謂的表情,彷彿眼前發生的不是命案而只是一場沒有任何吸引力的鬧劇。
他的從容鎮定跟我的惶恐不安形成鮮明對比,我及時發現了這一點,也想學著他的樣子表現得勇敢些,但無論怎麼努力,我的腿還是忍不住發抖,弓著的腰也無法挺直。
今天是怎麼了,我無法理解自己目前的狀態,我清楚地記得自己曾經是個勇敢的人,甚至可以說有些魯莽和不守規矩,一點鮮血和一個快死的人應該不會讓我感到畏懼才對。
有一個渾身被燒得焦黑的人從冒著火焰的四樓窗戶落下,伴隨著通一聲悶響跌落在地,他摔下之後還動彈了幾下,兩隻手臂伸在身前,僵直地做出拳擊手的姿勢(據說被燒死的人都是這樣),腹部有一處已經裂開,灰白色的腸子流出來,熱氣騰騰的。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0:34
第三章 焦 屍
「就是他雇我來驅鬼。」雷雨揚伸出左手,不經意地指了指那具黑乎乎的身體。
「都燒成這樣了,你還能認出來嗎?」我驚魂未定,幾乎是無意識地這樣問他。
「他的魂魄就站在那根消防栓旁邊,雖然身體還能堅持呼吸一會,但已經回天乏術。」
彷彿在回應雷雨揚的結論,那具被燒得黑乎乎的人體抽動了幾下,從一團糟的唇齒間擠出一聲「呃——!」之後再無動靜,我懷疑他應該是斷氣了。
雷雨揚的話讓我感覺到一陣涼氣從腳底湧起,直衝腦門,我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那根紅色的消防栓,但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上一兩眼,雖然我出色的視力一再證明那兒什麼東西也沒有,地上也不曾留下青黑的腳印,可我還是覺得有個冰冷的東西在自己前方不遠處轉悠。
消防車來到時,火已經熄滅了,隨後救護車和警車相繼趕到。
雖然我記憶裡沒有很多關於醫學方面的知識,但還是能確定躺在地上的兩人都已經死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把整條街堵得嚴嚴實實,一些勇敢的女人和小孩站在人群的最前端,雖然用手捂著臉,但從指縫裡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們的眼睛以及充滿好奇心的瞳孔。
跟以往的車禍現場沒什麼不同,人們在歡聲笑語中對著兩具屍體指指點點,表情普遍都顯得很興奮,彷彿在看一場極精彩的馬戲演出,一些人甚至用手機拍照,似乎在表明這是一件極有趣的事,值得紀念或是傳播。
幾名身穿保安服裝的青年男子對前來調查事故經過的警察交待情況,我在一旁聽了個大概。
其中一名口齒伶俐的保安說老闆昨晚就有些不太正常,叫了六個人陪著他,說有鬼要來害他,大伙在屋裡陪著他打牌喝酒直到早晨太陽當空也沒發生什麼事,後來老闆掏出兩百元錢叫人下樓買些囟肉熟食包子什麼的回去,四名保安一同到飯店裡採購,豬耳朵還沒切好,已經出事了。
另一個保安接著說,自己陪著老闆在屋子裡,不知為什麼他獨自跑到廚房裡,還把門關上了,先是聞到一股刺鼻的液化氣味道,然後就是轟的一聲巨響,自己差點逃不出來。
這名保安的頭髮明顯有被火燒灼過的痕跡,當時的情況一定很危險,我這樣想。
「唉。****人就這樣,看到別人遭難就開心得不得了,真是無藥可治。」雷雨揚一聲歎息。「咱們走吧。」
在蒙上白床單之前,我鼓足勇氣仔細看了那具被燒焦的屍體幾眼,我發現他破碎乾癟的眼眶裡有些什麼東西動了動,起初我猜想那是因為他還未徹底死透,或者就是住在他眼睛內部的寄生蟲發現宿主死了,想要爬出來,稍後我又覺得應該不是那樣。
這個疑問纏繞著我,直到雷雨揚把我拉到一家牛肉館門前,我仍未擺脫,只要稍一走神,眼前就會出現那雙奇怪的爛眼睛。
「這裡的炸雞翅做得很有特點,比麥當勞的好吃。」雷雨揚殷切地向我介紹這家飯館的菜。「炸牛肉乾也很不錯,你喜歡吃什麼?」
「隨便。」我怔了一會才回過神來,努力從牙縫裡擠出這個詞。
我發現我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樣離開事故現場的,記憶裡有一片奇怪的空白地帶,彷彿我從那具焦黑的屍體旁一下子跳到了這家飯店門前,中間的所有過程從未存在過。我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覺得思維裡出現了一些差錯,只有這樣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釋。
「被燒死的人姓馮,那幢樓是他的,不知惹上了什麼樣的厲害角色,昨天突然打電話給我,叫我幫他驅邪捉鬼。」
雷雨揚為自己點燃一支煙,然後把煙盒遞到我面前,我搖手表示拒絕。
「昨天我去了鄉下,為一家暴發戶看墓地風水,晚餐時喝多了酒,迷迷糊糊被抬到床上睡著了,今早一醒就急忙趕路,沒想到剛好來遲一步。」
「如果你沒有停下跟我說那些話,或許能扭轉局勢。」我估算著那次爆炸的鐘點與兩人交談所消耗的時間,覺得有一點點失望,那兩個人原本很可能活下來,如果雷雨揚真有某種我無法理解的特殊技能的話。
「我可不這麼想,如果沒遇到你,耽擱那一分多鐘時間,我很可能會與馮老闆一道被燒死或炸傷。」他若無其事地這樣說。
我仔細端詳他的面孔,十二年前,念高中時,我和他一同極為榮幸地被女生們稱為高一百八十班的黎明和郭富城,由此大家可以想像當年我倆還是頗為英俊的,雖然現在也不能說是很差,但畢竟二十八歲的人了,無奈的生活已在臉上刻劃下了諸多痕跡,衰老的徵兆已經毫不留情地出現在眼角和額頭。
此時的他,面容常常流露出近似神經質的表情,有時嘴角還會不自覺地抽動一下,根據我的一點經驗,只有那些常常處於緊張和憂慮中的人才會這樣。
在等待上菜的間隙中,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當聽到我說自己已經辭職在家休息時,他極為熱情地邀請我參與合夥,條件很誘人,送百分之四十的股份給我,每月結算一次,全部收入去除房租稅收和其它成本之後按股份四六分,我不需要掏一分錢就可成為陰陽界服務公司的二號老闆。
「這樣你太吃虧了吧?」我有些遲疑地問。
他的話讓我有些心動,這或許是個改變生活的機會,我這樣想,反正自己不會有經濟損失,最多浪費掉一些時間,而現在的我最富裕的就是這東西。
「咱們是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你不用懷疑我的誠意,我常常外出上門服務,這時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守在店裡,有顧客來時負責接待一下,有些算命看相之類簡單的業務估計你也能應付。最主要是我希望你能與我一道分享成功。」
「這些東西我根本就不懂,恐怕幫不了你什麼忙的。」
我努力想像自己面對著一個敏感多疑、神經兮兮的中年婦女,通過看手掌裡的紋線或是生辰八字,努力為她尋找到命運方向的情景,覺得這事有些不可思議。
「我那裡有材料,只要隨便下點功夫,憑你的智慧,用不了幾天肯定能行。」
點好的菜送上桌來,我看到炸雞腿和牛肉乾就想起那位被燒得一塌糊塗的馮老闆,他身體的顏色與盤子裡的東西頗有幾分相似,我低下頭,就著免費的泡菜把一碗米飯迅速地撥到嘴裡,幾乎沒怎麼嚼就嚥下去。
就這樣,我與整整五年沒見過面的雷雨揚成為合夥人,我們商定明天開始合作。
在告別時,我不顧一切開口問他:「這世間真有鬼魂存在嗎?」
「當然有,現在或許你不相信,以後我會想辦法讓你看見那些東西的。」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0:46
第四章 日 行 一 惡
回到家裡躺到自己的床上,我還在思索這句話,心裡翻來覆去地想,難道他真能抓個鬼魂送到眼前讓我看個仔細明白嗎?
少年時代,也就是十四歲至十八歲期間,我和他曾經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們同時也是父母和老師以及同學和鄰居眼裡的乖孩子,溫和並且有禮貌,行為舉止合乎規範,不喜歡出風頭,對來自異性的追逐並不在意,雖然學習成績不怎麼樣,但讓所有人都感覺放心。
只有我倆自己明白,這一切都只是表面現象。
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我們常常會變成無惡不作的歹徒,我們在無數個夜晚裡幹下的壞事在後來回憶起時連自己都會大吃一驚。
那時我們曾經有一個約定,兩人商量好必須「日行一惡」,這個在今天看來極富創意的想法當初不知是由誰先提出的。
在無數個夜晚裡,我們扎破了許多的自行車輪胎,有時也往汽車輪胎插釘子,那時的轎車還很少,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攻擊目標是件困難的事,有時走過幾條大街都沒有機會。
我們曾經躲在小巷裡向外面走過的人扔磚頭,也不管是否打中,扔了之後轉身就跑,因為巷子內部沒有燈光,完全是一片黑暗,並且堆著很多碎石和舊木料,追趕者很容易摔倒,所以我們從未被別人抓到過。這樣的事大約每月做一至兩次,日子並不固定,一切都率性而為,就算有人想找我們麻煩也根本無法摸到規律。
有幾次,第二天早晨我們從那個巷口外的人行道上路過時還能看到地上殘留下來的血跡,我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過,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那些襲擊事件與我們有關。
當時為何會那樣做直到今天我也未弄清楚,似乎從來不曾有過什麼明確的目的和具體的想法,做了壞事之後的逃跑過程中心驚肉跳的感覺也遠談不上愉快。
奇怪的是我和他竟然樂此不疲,彷彿這種漫無目的的攻擊行為成了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成為一種習慣,所有的後果與可能遇到的麻煩被我們拋到一邊不予理睬,只要時機合適,我們就繼續胡作非為,這樣的生活直到高中畢業之後各奔東西時才宣告結束。
曾經有一次,我們把兩名在龍川江邊親熱的學生痛打了一頓,然後又將那個抱頭求饒的男生推入冰涼的河水裡,他的女友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站在一旁發抖,現在我已經記不起是自己還是雷雨揚動手打過她,反正她鼻血流得滿臉的樣子一點也沒激起我的同情心。
那一次讓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並非那對小情人,而是後來的事,當走到安全的地方,雷雨揚告訴我那個被推入河裡的倒霉蛋在我們離開時已經開始往岸上爬,讓我不要擔憂,這事沒什麼大不了,不會弄出人命。他的話讓我頗感吃驚,因為我從未考慮過這事,我從來沒有想過有某個人會在我們的襲擊中喪生,無論是朝路上的行人扔磚頭還是其它的一些惡行,一直以來我所關心的只是作惡本身的整個過程,至於被攻擊的人會怎麼樣我從未費神去思索,我一直以為他跟自己同樣的想法,現在我發現他明顯考慮了更多的情況。
有一次我們沒上晚自習,跑到一家小茶室擠在人堆裡看******。出來之後,我們在一條很冷清的路上襲擊了一名穿得很暴露的女子,用刀挾持她走到一幢接近完工的爛尾樓裡,把她的裙子拉起時,我突然感到一陣畏懼,發現自己根本就不知應該如何處置這個獵物,在此之前我認為自己已經從源自同學們的傳說以及影視作品裡充分瞭解所有的程序,這時才知實踐與想像之間存在著巨大的差距,雷雨揚的感覺也與我相同。
後來我們什麼也沒做就放走了她,破天荒地沒有打人,她離開時神情自若,並不顯得緊張和惶恐,嘴裡在不停的嘀咕,似乎在說她能夠理解我們,年青人一時衝動並不奇怪,但不應該用這樣的方法。
這一次的經歷讓我倆鬱悶了整整一星期。
在那段時間裡,我們曾多次搶劫獨自走在黑巷子的行人,然後跑到安全的地方,把得到的錢分掉,其它戰利品一般是扔到河裡(手錶和傳呼機之類東西)。
搶劫過程中,我們常常把驚慌失措的獵物痛打一頓,這樣做並無任何明確的目的,事先也不曾計劃,彷彿手足的動作與意識無關,莫名其妙地就這麼做了。
那時我倆的家境雖然都不怎麼富有,但也還算寬裕,我們對於生活方面沒有任何特殊要求,吃什麼樣的飯菜和穿什麼樣的衣服似乎都很無所謂,對於眾多同齡人所迷戀的電玩我們毫無興趣(同我們在夜裡所做的那些事相比之下,一切都顯得很乏味),一般來說,每月一百元足夠用了。
那時,我倆常常對自己口袋裡不斷增加的錢感到不知所措。
後來我們想到一個快速花錢的好辦法——買彩票,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我們坐上公交車到城市的另一端去買,一次花掉幾百元上千元,買了以後就開始陶醉在中大獎的憧憬之中,愉快地計劃著怎麼樣使用那即將到手的五百萬,我幻想著去澳大利亞定居,做一個農場主,養一大群乖巧聽話的牧羊犬,他則想買輛特長的凱迪拉克在城裡擺闊(由此可見,當年我倆是多麼的胸無大志和缺乏想像力)。
跟絕大多數經常買彩票的人一樣,等待著我們總是開獎之後深深的失望,我們曾經中獎的最大數額是三十元,來自七星彩(那時叫做六加一)。
找不到合適的目標,並且感覺很無聊之時,我們就把學校教室的玻璃作為攻擊對象,每次砸碎個二至四片即可(勿以惡小而不為)。那時的心理狀態很是奇特,總要做點什麼讓別人生氣的事似乎才能睡得安穩。
幹下如此多的壞事,我們居然從未被抓到過,在念高中的三年裡,所有的人都認為我和雷雨揚屬於毫無個性並且智力平庸的那類人,除了身材高大和相貌英俊外一無是處,除了一些比較勇敢和熱情的女生,基本沒人對我倆產生過任何強烈的興趣。
一些所謂的上進青年做過的事我倆也曾做過,我們多次把錢扔到乞丐面前的碗裡,也曾推過在陡坡路段無法前進的運煤三輪車,幫助水果販收集散落滿地的桔子和石榴。
最偉大的一次善行則是從井蓋被盜的下水道口把一名中年男子救出來(那傢伙很重,讓我倆費了很大勁),我至今還記得那個渾身沾滿臭黑泥的傢伙千恩萬謝的樣子,彷彿我們是觀世音或者解放軍。
直到現在,我也沒弄清楚自己算是什麼東西,是個平庸的人還是一個混蛋。
高考時,我倆一如預料中那樣落榜,但我們並不為此悲傷或失望,一種從所未有的生活正在眼前出現,我們滿懷興奮與美好的期望匯入到平庸和忙碌的人群中。
畢業以後,我們從雲端走到地面,毫不費勁地徹底告別了往昔奇妙的日子,成為對國家和社會有用的普通勞動者(按照教科書和官方的標準來說)。
十年來,偶爾我也會想起那段時光,但從來不曾感到內疚或是悔恨,總覺得一切都很平淡,不值得去思索或認真回憶。
至於雷雨揚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從高中畢業之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很少,湊到一起時也絕口不提那些事,彷彿有某種奇怪的約定橫在我們中間。
離開學校後我開始工作,所到之處總能與同事愉快地相處,遇到的幾位上司也對我很滿意,我成功地扮演一個上進青年的角色,認真幹活,用心鑽研業務,跟同事一起喝酒,一起打牌和賭博。誰也想不到在如此一副老好人的皮毛之下,隱藏著一棵曾經與惡魔相似的心靈。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1:11
第五章 與 吸 血 鬼 聊 天
5
夜裡,看完一場球賽之後我關掉電視,想起了明天將會面臨的新生活,我覺得自己應該為此做點準備,以免到時手足無措。這麼點職業精神我還是有的。
打開電腦,我到新浪網上看尋找有關算命方面的信息,努力集中精神看了一會,腦海裡被一大堆星座運勢塔羅牌生肖血型魔咒之類東西攪得一團糟,完全茫無頭緒。
我決定看看自己的星座,根據一篇文章所述,我是水瓶座,然後接著往下看,找到一篇研究血型與星座的博客,我是O型血,裡面關於我的內容如下:O型血水瓶座的人是「入世」的。在他們身上,O型血的好勝精神與水瓶座的聰慧相結合。他們最關注的問題,莫過於自我價值的實現,在各個層面或角度,如何做到最佳,是他們一生為之努力的課題......他們是圓滑和玲瓏的,O型血的領導氣質和水瓶座的獨特性結合良好的話,會是充滿魅力的人物......。
我覺得這東西實在很無聊也很乏味,如果真要以此為職業,我估計自己肯定是做不好的。
稍後我上了QQ,我突然想到,如果真的存在著鬼魂或異類智慧生物的話,其中肯定也會有一部分網蟲,通過跟他們交流,或許能學到有用的東西。
我先是搜索名叫「鬼」的,果不其然,有二十多隻,將近半數在線,我試著與其中幾個交談,我問他們是不是真鬼,只有一個四川人跟我聊了兩句,其它的都不肯理睬我。
這位四川的好鬼問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接著又問我是否有精神方面的疾病,然後他就離線了。
我沒有灰心,輸入「吸血鬼」之後點下查找,叫這名字的也有二十多名,我對其中一個用女性頭像的發出加為好友的請求(我一般不跟男人聊天),她很快回應。
我:「世間真的有吸血鬼嗎?」
她:「有啊,我就是。」
我認為世間的事不可能有這麼巧合,她肯定是個喜歡胡說八道的女子,年紀可能在四十至十四歲之間。
我:「你怕不怕十字架和大蒜?」
她:「不怕。你看恐怖片太多了吧,居然問這樣愚蠢和幼稚的問題。」
我:「太陽光也不怕嗎?」
她:「擦些防曬霜到臉上,打一把厚實的傘,支撐幾個小時沒事的。」
我:「除了太陽光之外還有什麼讓你感到畏懼的?」
她:「這是本族的秘密,我不想告訴你。」
我突然覺得這樣的對話有些乏味,根據以往的經驗,我認為她跟自己一樣無所事事,屬於不怎麼喜歡睡覺的貓頭鷹一族,每晚上網到凌晨四點,然後睡到白天中午,在半夢半醒中因為飢餓難忍而不得不離開床,因為無聊而尋找刺激,取個自以為很嚇人的名字冒充妖怪。
可現在除了她之外,已經沒人跟我聊了。
我:「你除了血液還吃不吃別的東西?」
她既然要冒充鬼,我就配合下去,讓別人得到一個盡心扮演某種角色的機會是交友的好方法之一。
她:「有時也吃些水果和生肉,總是吸血也會覺得厭煩,但不喝又不行。」
我:「估計想找到一家適合你口味的餐館恐怕不容易,懶得自己動手但又肚子餓時怎麼辦?」
她:「每個城市都有一些餐廳為我們特殊提供服務,那類飯店一般都在比較繁華的地段,在一樓以上留有幾個專用包間,一般都在比較隱蔽的地方,因為我們大多數成員都不喜歡太熱鬧,同時也不能讓人類看到我們進食的過程。」
我:「在這樣的餐廳裡,菜單上有新鮮人血這樣的服務內容嗎?」
她:「當然不能這樣寫,一般都有約定俗成的稱謂,在我住的城市裡,把鮮血叫做純淨水,把生牛肉叫做蘿蔔粥,生人肉叫做芹菜餃子。」
我:「這樣的稱呼感覺與實物毫無關聯。」
她:「沒辦法,只能這樣子。其實我也不喜歡去餐廳進食,但有時不得不得那樣,裡面提供的人類鮮血常常是冷藏了好久的,喝到嘴裡有股酸腥味,如果不是行動受限制的話,我願意每夜出去襲擊人類一次。」
我:「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麼樣捕獲獵物的?守在黑巷子裡見到獨行的路人就撲上去咬嗎?」
她:「你這人沒什麼想像力,估計是因為恐怖片看多了,形成了一些毫無道理的主觀臆斷,我不想再跟你聊這個話題了。」
我:「可以視頻嗎?」
我突然對她的形象產生了極大的好奇,想看看一個名叫吸血鬼的人會長成什麼模樣,我估計她相貌肯定不會漂亮,因為我覺得一位真正的美女決不肯用如此難聽的名字,也不會在凌晨兩點左右仍在上網,明天又不是週末。
她:「當然可以,不過現在我沒化妝,臉色有些蒼白,希望你足夠堅強和勇敢,別被我的樣子嚇到。」
我:「我最喜歡在深夜獨自一人看恐怖片,如果你的樣子真的很可怕,我會非常開心的。」
她:「等會別弄得葉公好龍啊。」
視頻接通了,她的臉果然毫無血色,面部還微微有些發青,和香港老片裡的女鬼確有幾分相似,並且是怨氣較重喜歡亂殺人的那種。
她:「沒嚇到你吧。」
我:「當然不會被嚇到。你其實挺漂亮,幹嘛弄這麼可怕的化妝。」
如果她臉色紅潤些,目光靈活點,肯定是個美女。
她:「看來你不相信我的話,不過沒關係,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視頻裡的她把嘴湊近,四支獠牙從紅唇裡漸漸伸出,把原來有幾分可愛的櫻桃小口撐開。
我的心臟砰砰直跳,頭皮發麻的同時,心裡產生了轉身逃走的衝動。難道她真的不是人類?還是玩了其它的花樣,目的是想嚇唬我一番,從尖牙逐漸外露的整個過程來看,中間沒有任何停頓或剪接的痕跡,這是為什麼?
她:「怕了吧,早告訴你我是吸血鬼,偏偏不信。」
我雙手抖得厲害,努力了幾次都無法把指頭放到鍵盤上。我突然想起先前做過的夢,夢境裡的那位瘦女人也是用展示獠牙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非人身份,那個夢與眼前的現實是否存在著某種無法理解的聯繫?難道長長的尖牙對異靈們有著什麼重要意義?是她們身份的標誌或力量的象徵嗎?
我:「你在什麼地方?離這遠嗎?」
費了一番功夫,經過多次修改,我終於打出以上這幾個字。以往看過的港片裡,有句台詞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已經忘了出自何處,只記得一位配角說,「如果你感到恐懼,你的陽氣就會迅速減弱,幽靈和邪氣就很容易靠近你,控制你......。」
她:「別害怕,我在偉大祖國的北方,離雲南有好幾千公里,就算現在肚子餓也不會考慮把你當食物的。漫漫長夜實在很無聊,咱們多聊一會吧。」
我:「你會飛嗎?會變成蝙蝠嗎?」
我還是擔憂,她會不會突然出現在我的房間陽台上,誰知道這些怪物們到底練就何種神通。
她:「如果再活一兩千年,或許能飛也不一定,現在是不會飛的,也變不了你說的那種醜陋的動物。」
從視頻裡看,她的獠牙已經收好,嘴又變回先前的可愛狀,但臉色仍然蒼白髮青。
我:「你多大年紀了?」
她:「我生於咸豐七年,現在幾歲自己也搞不清楚。討厭,問人家這個,我很老嗎?」
咸豐五年是什麼時代?歷史課本裡的東西我早已忘得七七八八,粗略估算了一番,從老妖婆慈禧太后回憶到民國革命,怎麼也想不出具體的年月,只覺得有將近兩百年了吧。
我:「看上去你最多也就十八歲左右的樣子,我二十八歲,從相貌上看,做你的大哥哥沒一點問題。」
她:「去你的,還哥哥呢。從歲數來說,我做你的祖奶奶都足夠了。」
或許是因為已經習慣了視頻裡她的形象,漸漸地我不再感到恐懼,手指終於很爭氣地不再抖動。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1:22
第六章 屋 裡 有 鬼
6.
我:「你是否遇見過象電影裡那樣的專門捕獵吸血鬼的人?比如《V字特工隊》《刀鋒戰士》裡面的男主角那樣的人物。」
她:「從沒有見到過你說的獵手。我們是比人類更高一級別的存在,誰想對付吸血鬼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只要我們願意,讓全世界的人都變成吸血鬼也沒什麼困難。」
我:「如此說來你們也在搞計劃生育嗎?」
她:「當然要控制成員的數量,但不是以你說的那種方式。如果全部人都成了吸血鬼,我們就斷了食物來源。」
我:「聽你這樣說,我覺得自己彷彿一隻待宰的羔羊,隨時都有可能成為你們的食物。」
視頻裡她開心地笑著,似乎在表示就是這麼回事。
她:「你有沒有感覺到突如其來的一陣寒冷?」
被她這麼一說,我發現真的有些冷,現在已是三月底,白天晴空萬里,夜間最低氣溫至少也有十一二度,我披著一件防寒服,按理根本就不會覺得冷。
我:「好像還真的有點涼快。」
她:「我看到你身後站著一個被燒得焦頭爛額的鬼魂,但是不用怕,他死掉的時間不久,至多一天,能力還不怎麼強,就算他心存惡意也無法拿你怎麼樣。」
看到這些詞語出現在對話框裡,我覺得頭皮一陣發麻,想要轉過頭看看身後,卻怎麼也無法鼓起勇氣這樣做。
先前對她的身份還存在著一絲懷疑,總覺得她很有可能就是一個喜歡裝腔作勢的無聊小妞,現在我無比痛苦地發現,一切事情可能都是真的,只是我不明白,那位馮姓老闆的鬼魂為何會跟隨著我,想找人幫忙的話應該盯著偽博士才對。
我:「我該怎麼辦?」
我悲哀地想,自己怎麼會身陷如此糟糕的境地,居然要向一名自稱是吸血鬼的傢伙求助。
她:「我發一個圖像過來,你把它點擊打開,估計能趕走那只火燒鬼。」
我心亂如麻,完全不知如何是好,想要轉身看看背後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似乎再不這樣做的話就會馬上死掉一樣。
我咬緊牙關,猛然轉身,心想如果那位焦頭爛額的馮老闆站在身後的話就跳起來扁他一頓,然後把他趕出去(或者從陽台上扔下,反正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讓他乖乖地去投胎,到傳說中的陰曹地府報到。
還好,什麼也沒看到,房間裡所有的擺設都是熟悉的樣子,並未發生任何的變化,電燈不曾忽明忽暗,也沒有風吹動窗簾。
我:「真有鬼嗎?為什麼我看不到?」
她:「你沒有陰眼,並且那隻鬼魂能力很差,所以無法看到。但那東西真的存在,他的下腹部有一個破洞,腸子流出來掛在外面。」
我:「別說了,我相信你就是。」
或許是心理暗示的作用,我總覺得那位被燒焦的馮老闆在注視著我,在我空曠的房間裡胡亂轉悠,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盼望她發來的圖像能夠管用。
她;「弄好了,你把它打開吧。」
點開之後,一個閃著聖光的佛像出現在我眼前,釋加牟尼慈祥而莊重的表情此時顯得如此可愛,在那張熟悉的面孔上充滿了對世人的關愛和憐憫,意味深長卻又高深莫測。我感覺到有些奇特的無形力量如春風般從我臉上輕輕拂過,身心同時受到一陣衝擊,我眼眶莫名其妙的濕潤了,彷彿有什麼有在撫慰我,支持我,曾有過的恐懼和緊張消失得無影無蹤,勇氣和力量重回到身體內部,彷彿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世界重新變得潔淨,似乎我從未與一名吸血鬼聊天,也沒有什麼火燒鬼在自己身旁轉悠。
她:「那隻鬼跑掉了,你去休息吧。明晚若有興趣再聊。」
我聽從她的建議,躺到床上,帶著滿腹的疑慮,努力讓自己盡快入睡,在迷糊中,我決定明天去買十個佛像,每個房間放一塊,剩餘的掛到脖子上或是裝在衣服口袋裡,或者花錢請個和尚來家裡唸唸經做場法事什麼的。
天剛亮我就醒來,想起昨夜吸血鬼美女說的話,總擔心那位被燒得黑乎乎的馮老闆不肯離開我的家,念及此處不禁睡意全消,翻身起床,迅速穿衣洗漱離開,直奔雷雨揚住址而去。
我攔下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去南瓜新村。
「南瓜新村裡有位雷大師,擅長降妖捉鬼,最近以來名頭很是響亮,聽說請他服務得提前十天預約,收費也不便宜。」司機用閒聊的口氣說。
「我就是去找雷雨揚,你知道他的住處嗎?」
我心裡暗暗驚訝,沒想到自己的合夥人有如此廣泛的知名度,連一位普通的哥都耳熟能詳,看來做神棍還是挺有前途的,能賺到很多錢也不一定。
「我先把你送到雷大師開業處看看,如果不見人就說明他還在睡覺,我再送你到他住所。」
「你跟雷雨揚很熟嗎?」
「不算很熟,上月我撞了邪,晚上拉不到人空車跑時老覺得背後有個紅衣女子若隱若現,去找雷大師幫忙,他賣給我一隻驅鬼實惠套裝。」他伸手指著防護欄上方懸掛的一堆五彩繽紛並且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這個,真管用啊,自從有了它以後,再沒遇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生意也越來越好。」
順著他手所指方位,我湊近仔細看,有佛像、鍾馗像、列寧、觀音、機器貓、彌勒佛、希特勒、孔夫子、奧特曼......。以上各路神仙和大人物的光輝形象均印在紙片和塑料表面,最大的跟一隻手掌差不多,小的幾張則類似兒童玩的貼畫,印刷工藝極為馬虎,一看就是出自製作冥幣的鄉鎮作坊,我能認出的就是這些,其它還有幾件因為做工太過粗糙或是我見識淺薄而叫不上名字,如果不是看到司機先生對此物敬若神明,我興許會把它一把扯下扔到馬路中間去。
「這東西真的有效?」我忍不住這樣問。
「當然管用,這是我親身經歷,錯不了的。你要是遇到什麼邪門之事,找雷大師肯定能行。」
我想了想,決定先打個電話問問他起床了沒有。
「您所呼叫的用戶已關機......。」
不覺中,來到了雷雨揚的店前,他蹲在地上,頭髮亂糟糟的,皺巴巴的西服表面粘著些不知是稻草還是頭皮的星星點點,他正在吃幾張疊到一起的燒餅,估計是放了太多辣醬,臉漲得通紅,不時還轉身往地上擂鼻涕。
就這副德行,還成了大師,我心頭感到一陣失望。當年那位引得無數少女注目的高中生熊大富哪裡去了?歲月和生活真的如此毫不留情嗎?
看到我下車,雷雨揚高興地上前來,極親熱地把手裡的燒餅扯下一半遞給我。
「趁熱吃,辣得很過癮啊。」
我搖搖頭表示拒絕。十年前我和他常常買東西分著吃,從水果到包子到啤酒都是如此,可這次不行,因為我覺得燒餅上粘有少部分他的鼻涕。
我站在一旁,等著他把手裡的燒餅吃完。
捲簾門拉起,我看到了店內的景象,一塊歪斜的招牌上面寫著『陰陽界服務公司』七個大字,裡面空間很窄,整個面積大概有五平方米左右,牆壁下方亂七八糟地堆碼了很多雜物,有舊書也有塑料做的各色神像,幾隻拖鞋橫七豎八地躺在地面,還有十多隻長了黑色黴菌的碗和盤子,方便面和牛奶的空包裝盒扔到遍地都是,幾隻蟑螂被腳步聲驚動,開始四處亂竄,一股餿臭味瀰漫在空氣裡,頑固地不肯散去。
一張油漆裂開的辦公桌旁邊擺著一把躺椅,桌腳邊堆著一些彩色的印刷品,其中有些就是那位出租車司機所言的驅鬼實惠套裝,如果不知內情,第一眼看到後肯定會認為這裡是一家專營廢品回收的小倉庫。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1:38
第七章 殯儀館司爐
「你是不是想說這裡的一切是你故意弄的。」我轉頭對雷雨揚說。
「正是如此,真不愧是我的老朋友,這麼瞭解我。」他熱情揚溢地說。「我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有了這樣的效果,你不明白那些顧客的心理,他們喜歡這裡的風格,大多數人都認為一位陰陽師肯定是與眾不同的,我弄成這樣也是為了迎合人們的觀點。」
這算什麼解釋,比不說還好,任何一名懶漢或是精神病患者都有能耐把自己的活動場所弄成這樣,我憤憤不平地想。
看到我不以為然的神情,他繼續努力解釋:「你還記得濟公和尚嗎?還有就是聊齋裡那個畫皮故事中的瘋道士?大凡身具異能的奇人,都表現得隨意而瀟灑。」
我總覺得他的話聽起來就像是為自己的懶惰和邋遢尋找理由和借口,我隱隱有一絲擔憂,這傢伙的精神是否還能算是正常?
「並且還有些瘋瘋癲癲。」我補充說。
「對,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洋洋自得地說。
「你怎麼打扮自己我不管,但這裡的衛生狀況必須得到改善,我會抽空把所有的垃圾清理出去。」
「想怎麼弄都行,你自己看著辦吧,注意別把還能賣的東西扔掉。」
我極為幸運地從雜物堆裡找出一隻小板凳,然後坐下,把昨夜與吸血鬼MM聊天的經過向他說了一遍。我期待著能夠從他這樣一個專家口中得到完美的解決方案,當然如果能得到一些令我徹底放心的安慰也可以。
他若無其事地抱著手臂,兩眼望向蛛網密佈的天花板,似乎在表明我遇到的事就如同打了個噴嚏一樣稀鬆平常,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每個人身邊都有幾隻鬼魂轉悠著,只是因為看不到,所以心安理得的繼續混日子,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些人自身陽氣重就沒有感覺,有些人因為氣勢較弱就會覺得莫名其妙的寒冷,情況最糟的還會招至鬼上身。」
「陽氣的旺盛與衰弱怎麼才能看出來?」
他彎下腰,從一堆破紙片裡刨出一瓶可樂,呶嘴吹了吹覆蓋在上面的灰塵後遞給我,看到瓶子外部不知來歷的點點污漬,我搖頭拒絕。
他自行擰開瓶蓋,痛快地喝了一口,嘴裡嘖嘖有聲,似乎在表示味道真好,我不肯享受未免可惜。
「判斷一個人陽氣情況如何有個最簡單的方法,如果某人在外面常常被那些貌似溫和的狗攻擊,就表明他陽氣已經比較弱。走路莫名其妙的摔跤,經常生病,經常做噩夢,常常夢到鬼魂或是怪物之類東西也是陽氣衰弱的表現。」
「不管你怎麼弄,反正你得想法把那只火燒鬼從我家裡趕走。」我咬牙切齒地說,刻意強調沒得商量的語氣。
「馮老闆的鬼魂嘛,那是小事一樁,很容易就能搞掂。遇到吸血鬼也是很平常的事,據我所知本市也有不少於一百多位此類東西,你根本不用為這事擔心,他們都很規矩,不會輕易外出活動,他們當中最差的那個也具備迷惑人的能力,就算吸了你的一點血你也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想起一句很流行的話,「獻血無損健康,只需小小勇氣」。
「在本市這麼多年了,你親眼見過吸血鬼嗎?」我打斷了他的話。
「當然見過,並且不止一次,他們散佈在各行各業裡,平時化了妝才出來,從外表根本看不出與普通人類有任何不同之處,很可能在你的朋友和同事當中就有幾個,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或許真的有人喜歡這間小店的裝修風格,一名哭喪著臉的青年男子急沖沖地進來,對面前一切亂七八糟的東西視而不見,踩著滿地垃圾站到辦公桌前,我和雷雨揚關於鬼魂的談話被打斷。
「雷大師,幫幫忙,我遇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最近這幾夜我都不敢合眼。」
這時我注意到他的眼睛果然和小白兔的雙目同樣的紅。
「慢慢說清楚,沒什麼大不了的,萬事有我。」雷雨揚看著天花板,滿不在乎地說。
「我半年前開始在殯儀館上班,負責焚屍爐這一塊。」
「這就奇怪了,在那種地方工作的人應該渾身煞氣,鬼魂之流根本不敢招惹你才是。」雷雨揚突然插嘴。
「同事們也都是這樣說,可那天我真的見到了很可怕的事。」青年男子說。
雷雨揚把一支煙塞到他嘴裡,點上火。
「那件事發生在三天前,下午快收工時突然又有死者送來,家屬說必須得馬上燒掉,因為明天他們沒空,也沒有搞什麼儀式就直接進了焚化室。那具屍體弄到滑輪床上時並未發現任何異常,跟我接觸過的成百上千死屍同樣的僵硬和冰涼,面色也是青中帶紫,只要在冷藏櫃裡保存過一段時間的都是這般模樣。唯一讓我注意到的就是她年紀很小,肯定不滿二十歲。看到死屍被推進爐子裡,幾位家屬馬上跑到外面,叫我弄好之後通知他們。」
他被煙嗆得大聲咳嗽,我伸出一手輕拍他的背。
據說顧客就是上帝,作為陰陽界服務公司的二號股東,我認為自己有必要對他友善些,等會收錢時才方便獅子大開口。
「設備開動後也一切正常,一般情況下燒個十七八分鐘就行了,這台焚化爐是新安裝的,全自動控制,整個過程當中什麼都不必管,站在遠處喝茶等著收拾打掃就行。一切裝備停當之後,我啟動了開始按鈕,然後按照習慣走到門口呼吸新鮮空氣。」
殯葬工人臉上的神情隨著敘述的過程漸漸緊張起來,彷彿重溫那部分刺激的回憶是件無比痛苦和可怕的事。
「我走到門口時,焚化爐內部的燃料噴射已經結束,空氣裡能聞到一絲柴油味,稍後,火焰的嘩嘩聲開始響起,就在這時,我聽到一聲尖厲的慘叫,那聲音確定無疑是從爐膛裡發出的。」
青年司爐工用手捂著臉,嘴大張著說不出話來。
「不用擔心,火化屍體是你的本職工作,就算一不小心把沒死透的人給燒了,警察叔叔也不會把你抓去槍斃。」雷雨揚用極不耐煩的語氣對他說道。
「我並不擔心被抓去做牢,你聽我繼續說。」
青年司爐表情稍微平靜了些,終於又能開口說話。
「當時也沒來得及細想這是怎麼回事,出於本能,我跑向焚屍爐,一把將活動蓋子拉開,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看到裡面的女屍已經坐起來,臉朝著我,兩隻胳膊揮動著,手指張開呈爪子模樣,似乎很迫切的想要抓住什麼東西,看到這樣的景象,我覺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我腿一軟坐到了地上,最可怕的事就是她又叫了,聲音很尖厲,跟殺豬似的大叫,這一次我相信守在門外的那幾位死者家屬肯定也會聽到。就這樣,她坐在熊熊燃燒的火焰當中,渾身上下全是火,卻還在張牙舞爪,嘴裡『啊——』的叫著,很痛苦的樣子,後來她終於不動了,也不叫喚了,這時我發現她的肚子已經炸開,頸部也露出了骨頭,估計是再也無法出聲了,不然肯定還得大喊大叫。」說到這裡,青年司爐工眼淚奪眶而出,泣不成聲。
聽著他的敘述,我沒費什麼力氣就能想像出那副非常刺激的情景,換了自己肯定也會腿軟,甚至會有更差勁的表現也不一定,畢竟我沒在殯儀館那樣的地方工作和生活過,沒得到像他那樣訓練膽量的機會。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1:50
第八章 驅邪套裝
死者家屬當時有什麼反應?」雷雨揚問。
「他們裝作沒聽到什麼動靜的樣子,一聲不吭地蹲在外面抽煙,直到整個焚燒過程結束後才出現,看到打開的爐膛裡只剩下一些骨灰,他們顯得很愉快,有點如釋重負的樣子。我當時緊張得說不出話來,就像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一樣,生怕有人質問自己為什麼把一個還會動會叫喊的年青女人燒成了灰燼,看到沒人注意自己,我關好焚化爐之後趕快離開了那裡。總擔心會不會惹上某種麻煩,所以我也不敢對同事和領導說起這件事,原先我還以為只要咬牙堅持幾天就會徹底遺忘繼續安穩過日子,但直到今天早晨,我一閉上眼仍然會看到那具女屍渾身著火張牙舞爪的樣子。」
司爐工說話的同時伸手不停地擦拭眼睛。
「他們長什麼樣?我是問送屍體來的家屬。」雷雨揚繼續問。
「他們四個人,長得挺壯實的。」司爐工回答。
「聽我的忠告,從此別再胡亂說話,最好把這事徹底忘記,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不要再宣揚此事,守口如瓶就沒人會找你麻煩。如果晚上睡不好,總是疑神疑鬼的,我可以賣件驅邪實惠套裝給你,掛到床頭,什麼妖魔鬼怪都無法靠近你。」
雷雨揚轉身從腳下撿起一串穿在一起的紙片和塑料片,拂拂灰塵後遞給司爐工。
「打七折,你付一百九十八元即可。」
我猜想,如果現在突然有人問此物的原價是多少,偽博士雷雨揚肯定答不出來,所謂打七折的說法完全是臨時胡編的。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那只貌似複雜的掛件成本很低,估計最多值七八毛錢,在菜市場或城市外圍的鄉鎮集市上就能買到類似的東西,這裡的存貨想必經他的手加工了一番,以便看上去更讓人信服。
司爐工毫不猶豫地掏錢付賬,看得出他迫切地希望困擾自己的事盡快得到解決,已經不打算去考慮為此所付出的代價怎樣。
「兩百全給你,不用找零了。」司爐工說。
「這怎麼可以,咱們做事得問心無愧,說好收多少就是多少。」
雷雨揚從褲子口袋裡摸出兩個一元硬幣塞到顧客手裡。
「這樣就可以了嗎?要不要搞得更隆重些,比如做一場法事或是請伙人唱大神什麼的?」司爐工問。
我估計這傢伙不是很容易就糊弄走的,從他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一種近乎貪婪的精明,少年時代曾經挨過餓的人常常會不自覺地流露出這樣的表情。
「你看著這東西不起眼,覺得菜市場裡也賣著這樣的,價錢還很便宜對吧?你不清楚,我是往上面施過法術的,這樣的加工過程是非常費勁的,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同樣的事,到夜裡你安然入眠、做美夢的時候自然會明白這東西的好處。同樣效果但是由更貴的材料製成的驅邪用品也是有的,但那成本太高,看得出你也不算很富裕,正在攢錢準備回家娶媳婦是吧?」
雷雨揚說話的樣子讓我想起賣劣質商品的小販,他們天天都在叫喊著清倉大處理,從春天叫賣到冬天,店內卻總是堆得滿滿的。
司爐工帶著滿臉的疑惑走了,把一百九十八元人民幣留在雷雨揚的口袋裡。我估計他今晚應該能好好休息,據說他已經三夜沒合眼了,就算從生理的角度出發他也應該睡得很香甜。
但我覺得他的問題並未得到解決,估計他回去之後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事挺麻煩,咱們最好別插進去。」雷雨揚突然說道。
「為什麼?」
我不知道他在評論什麼。
雷雨揚耐心地向我解釋所掌握的情況,那天馮老闆打來電話說是從自己所屬的建築工地土石中挖到一具女屍,最奇怪的是那屍體雖死卻不僵不腐,放到太陽底下曬了大半天也還是老樣子,他擔心房子建好之後因為流言而賣不出去,想要把這具屍體迅速處理掉,於是就通過關係打了個死亡證明(暴發戶們都是能人),叫人把女屍送去火化。同時拿出一些錢來堵工人的口,不許他們亂說。
女屍被火化之後的第二天夜裡,馮老闆就發現不對勁,總有些模糊的影子在周圍轉悠,不時還發現一兩聲怪叫,他被嚇得魂不附體,四處求救。
「幸好我沒及時趕回來,不然有可能惹上大麻煩。」雷雨揚說道。
「難道還有你這樣的大師對付不了的妖魔嗎?」我略帶譏諷地問。
其實我對他的能耐從來就缺乏信任,我無法相信一個原本跟自己一樣平庸的人幾年不見突然變成了捉鬼驅魔的天才,按照故事裡的說法,成為一名合格的茅山傳人至少也得先拜師學藝,折騰個七八年方能畢業下山,或者就是得到什麼仙丹妙藥,服下之後功力猛增,一下子進入半仙境界,也有可能是天生異稟,是某大仙或龍虎山人轉世投胎,以至與眾不同。
不管我怎麼努力去搜尋,都無法從雷雨揚身上發現什麼慧根或是道骨(希望是自己眼拙),他誇誇其談的言辭也難以讓我信服。
「我雖然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但也並非全能,大部分吸血鬼都已經活了幾百年,我能力不如他們是正常的。」他低聲說道。
「怎麼又把吸血鬼扯上了,你先前不是說他們都很規矩嗎?」
把這兩件事聯繫到一起,一切就明白了,馮老闆下令燒死的女屍肯定是個處於休眠狀態的吸血鬼。」說話的同時,雷雨揚四處張望,神情有些惶恐,似乎擔心隔牆有耳。「他跟我通報情況時已經來不及了,據我猜測,吸血鬼之間肯定有某種不為人知的聯繫方式,其它的吸血鬼得知同類被弄死之後肯定會想辦法報復,現在主角已經死掉,我只希望這事到此為止,別再把更多的人牽扯進去。」
「咱倆會有危險嗎?」我問他。
我想不出吸血鬼們是幫什麼樣的傢伙,會不會很瘋狂或是很小心眼,總覺得用一般的常識和道理是無法預測他們行為的。
但我覺得雷雨揚把這兩件原本似乎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扯到一起未免有點不怎麼靠譜。
「目前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聽到他這樣說,我稍微放心了些。
接下來的大半天裡,共有九名顧客前來尋求幫助,我們樂呵呵地賣出了五隻驅邪實惠套裝。
其間還賣出了一個用於詛咒自己所憎恨的人的玩偶,買主是一名長相漂亮但卻顯得很惡毒的女學生,她打算用魔法來奪取一位帥哥的芳心,並且希望以這樣一種神不知鬼不覺的方式傷害她的情敵——隔壁班的一位女生(據她說,那是一個極為淫賤的狐狸精,專門勾引長得英俊的男生,若不是害怕坐牢她肯定會親自動手讓那壞女人毀容)。
雷雨揚詳細地講述了玩偶的使用方法,然後收費一百八十元。
「雷大師,這東西在我手裡有效嗎?要不你親自上陣施法吧,我可以付你更多的錢。」女學生漂亮的臉蛋上流露出一絲疑惑。
「只要你全心全意的相信這個恐怖玩偶的法力,你的願望就能實現。這種事我是不能幫你做的,那樣有違陰德,會遭天譴的。」雷雨揚鄭重其事地說道。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2:00
第九章 生意興隆
在女學生離開之後,我小心翼翼地問合夥人:「那東西真的管用嗎?會不會闖下大禍。」
昨夜的刺激經歷之後,我作為一名無神論者的立場已經嚴重動搖。
「一般來說沒什麼用處,偶爾也有例外,但那是極為罕見的事。除非她生具巫婆的慧根,能夠通過詛咒攻擊所憎恨的人,那樣的話就算我不賣給她那個玩偶,她也能傷害到作為目標的那個倒霉蛋。」
我的擔心並非是出於良知或道德(跟很多國人一樣,金錢對於我的吸引力是很強烈的,所謂的正義感和仁慈心常常顯得並不重要),我真正擔憂的事,是怕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學生真的利用這裡賣出的玩偶弄成什麼詭異事件,而她又不知道保守秘密,張大嘴巴四處宣揚(十五六歲的女子常常這樣),那樣就會給這家公司光明的前途蒙上陰影,而此間我可是擁有四成股份的。
接下來有人來為自己的孩子取名,顧客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婦女,她的妹妹一個月前喜得貴子。
雷雨揚經過一番複雜的測算,然後又認真掐了幾次手指,為那個嬰兒取名倚天。
中年婦女滿意而去。
稍後又來一位,雷雨揚給那個快上幼兒園的男性小朋友取名圖龍。
我覺得這兩個名字很缺乏想像力,估計是因為雷雨揚最近武俠小說看得過多所至,但兩位孩子的家長卻意外地顯得非常滿意。
我想如果以後自己生了孩子,取名字這樣的事決不找別人,反正我再怎麼胡弄也不會取出諸如大富、貴財、美花、衛東、格格、湯姆、旺金、得權、陞官之類具有喜劇效果的稱呼。
我一直認為,取名字是件極重要的事,一時不慎,將會導致孩子很沒面子,常常遭人笑話,對於性格的形成和心理健康造成極壞的影響。咱們的偽博士就是一個鮮活的例子,熊大富這個名字給他帶來了多少的無奈和沮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今天怎麼沒有為女孩取名的,我準備好了靈素,凌波,盈盈,婉清,雙兒等等一些好聽的名字。」
偽博士在為自己充分的準備工作洋洋得意。
「如果再來一個為男孩取名的,你是不是想讓他叫無忌或者虛竹?」
「我就是這樣打算的,你怎麼會知道?」說話的同時,他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我有些困惑,這傢伙曾經很出色的想像力現在到哪裡去了,除了武俠小說的相關內容,難道他就不能開動自己的腦筋構思點別的名字嗎?
最後的這位顧客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是一位年青的母親,年紀最多有二十剛出頭,帶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在雷雨揚的辦公桌面前坐下後,她把女兒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放下,認真告誡她不許亂翻亂拿。
她頭髮亂蓬蓬的,估計是因為事太多而無暇打理,但孩子身上的衣服卻穿得非常整齊和清潔,白裡透紅的小臉蛋沒有任何鼻涕或污漬,這說明孩子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小女孩長得很可愛,抓緊媽媽衣角的同時,她的小腦袋轉個不停,充滿好奇的眼睛東張西望,偶爾還對著我笑笑。
雖然我一向對小孩子敬而遠之(在我所有的記憶中,娃娃們都是些愚笨而胡作非為的傢伙,容易弄傷自己,常常做壞事並以此為樂,遇到一點不順心就哇哇哭鬧),但還是覺得她挺招人喜愛,如果身邊有蘋果或是巧克力,我會馬上全部拿出來送給她,只要她開心就行。
她說自己一年前成了寡婦,最近十多天來,多次看到已經死掉的丈夫又回來了,搖晃著在那次車禍中撞碎的面孔四處走動,無論白天還是黑夜,他常常會出現在家中的某個角落,有時能夠看清楚,有時卻只是一個模糊的人影,他的臉仍然保持著躺在事故現場那一天的原貌,鮮血淋淋,腦漿糊到了鼻子旁邊,耳朵掛到下巴上。
他出現的地點從不固定,有時會從洗衣盆的泡沫裡鑽出個血淋淋的頭顱,有時又在正要下菜的鍋底熱油中顯形,常常把她弄得手足無措,心驚膽戰。
半夜醒來時偶爾也會看到他孤獨的身影在床前走動,這時她一般都會努力裝作沒看見,翻過身摟著女兒躲在被子下面瑟瑟發抖。
她住在一處很舊的房子裡,那房屋據說是建於上世紀六十年代末,牆壁由混全了稻草和頭髮的土胚堆徹而成,天花板是一些破爛的纖維板和紙片,上面佈滿了雨水滲漏的痕跡,屋頂由瓦片和木頭撐起,經過了多次翻修才屹立至今尚未倒塌,屋頂外部上長滿了枯黃的野草和一種不知名的粉紅色小花,常常有小鳥飛來駐足鳴叫。
她相信已死丈夫的鬼魂不會害自己和孩子,但還是覺得可怕極了,她多次努力勸說他不要再來,早日轉世投胎重新做人,但這些話對他毫無用處,他仍然隨時隨地頻繁出現。
她猜想死去的丈夫可能無法聽到自己說話,於是在大張的白紙上寫字,想以此方式與他溝通,叫他不要再來折磨自己,到別的地方玩耍,但這一切努力對他毫無用處,他依然如舊,在家裡轉來轉去,時隱時現,破碎的臉上也看不出有什麼情感波動。
所有這些她都能忍受,讓她不得不尋求幫助的是,最近以來有好幾次,她在一個聲音的勸說下差點做了一件極殘忍的事,那個經常迴響在腦海裡的聲音指揮她把女兒殺死,扭斷脖子或是喂老鼠藥,或者是爬上高樓把女兒摔下去,她被弄得精神恍惚,總擔心自己在某個時候會失去控制傷害自己的孩子,無論做什麼事,看電視或洗衣服,她都在心底反覆告誡自己要保護好女兒,決不能讓任何東西傷害到自己唯一的寶貝。
每當手裡拿著一隻杯子或是菜刀時,她就會感到恐懼,怕自己突然發瘋,會用手裡正握著的東西打傷孩子。
她最近以來都不敢摟著孩子睡覺,生怕在睡夢裡被那個聲音控制了身體而殺死女兒。每天早晨醒來,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女兒是否安然無恙,是否還在正常呼吸,確定孩子一切都好之後,她緊張的情緒才會迅速平穩下來。
最近這幾天,已故的丈夫更加頻繁的出現,有時整個夜晚都在床前轉悠,偶爾還會把那張沾滿鮮血和腦組織的臉伸近她,這時她總是閉著眼睛假裝睡眠,努力忍住不要大聲叫喊。
那個在大腦裡出現的聲音也是越來越響亮,以指揮和命令的口吻叫她盡快弄死女兒,跟起初的溫言細語不同,近兩天來那聲音已經變得專橫而野蠻,有時還會以一種缺乏說服力的語氣告訴她死後會來到更好的世界,會過上更好的生活,在這裡沒有飢餓也沒有勞累,什麼也不用操心,玩具和美味食物堆成小山似的,孩子到這裡之後會比在她身邊快樂百倍。
我轉身看著可愛的小女孩,她從地上撿起一付驅邪實惠套裝,翻來覆去地看,她的眼睛又黑又大,偶爾咧嘴一笑,露出小小的整齊的白牙。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2:11
第十章 別殺死我的女兒
我忍不住想要出去買點什麼東西回來給她,旁邊就有小型超市,果凍或是糖果什麼的估計她肯定會喜歡。
對於母親正在說的話,小女孩似乎沒聽到,也可能是不明白,反正媽媽總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可信賴的人。她把機器貓的圖片舉到我面前,用清脆的童音大聲說:「小叮鐺。」
「你最喜歡吃什麼?叔叔去給你買。」我把頭伸近小女孩,問她。
母親突然中斷了那亂無頭緒的講述,態度堅決地對我說不需要。
看著她疲憊的面孔,我剛站起來的身體只得坐回凳子。
「雷大師,你一定會有辦法的,救救我和孩子吧。」
年青的媽媽把臉轉向偽博士,繼續懇求和傾訴。我因為無聊,跟小女孩玩起了一種簡單的遊戲——石頭剪刀布。
我努力地想多輸幾次,於是在整個遊戲過程中費盡心機的去猜想小女孩下一次出手的將是什麼,是剪刀還是石頭,覺得她會出石頭的話我就出剪刀,想以此來讓她開心。
在我的記憶裡,小孩子都喜歡勝利。可眼前的小女孩不是這樣,無論是輸還是贏,她都咯咯大笑。
她出手毫無規律可遵循,根本無法預測下一招是什麼。
十多個回合下來,基本輸贏相當。我關於她下一次出手的猜測幾乎全落空,所以沒能多輸幾次,但讓人感到欣慰的是她顯得很愉快。
年青的媽媽繼續缺乏章法和邏輯的述說(經常重複並且語無論次),雷雨揚則如同一個無精打采的救世主般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左手撐著下巴,彷彿一個魂遊九霄雲外的中學生,只是因為不能得罪講台上站著的那位女教師,除了乖乖坐在課桌後別無選擇。
她說丈夫(生前)是個很好的人,很疼愛她和女兒,儘管每天工作非常辛苦(一般情況下每星期還會有四到五天需要加班),但他總是帶著笑容走進家門(那時兩歲的小女孩已經學會說一些簡單但是連貫的句子),儘管滿面的疲憊,但他從來不喊累,回家的途中路過市場時,他常常帶回某件不值錢的小食品或路邊小攤上買來的玩具,以此來取悅妻子和孩子,吃飯時他總是習慣性地把為數不多的蛋和肉省下給孩子。
按照夫妻倆的計劃,十五年之後就可以分期付款買套兩居室的房子(如果房價不漲並且家庭成員都不生大病的話),並且還有希望剩下一些錢讓孩子讀大學。
一切都顯得如此美好,眼前窘迫的經濟狀況似乎只是暫時的,所需要做的只是盡可能節省每一分錢,除了在家裡看電視,任何必須花錢的娛樂都不參與,這樣,到了六十五歲的時候,他們就可以不用再工作,安度晚年,也不用孩子供養自己。
通過年青媽媽的敘述,我看到一個很普通的家庭,這種家庭在城市裡比比皆是,遍佈每個角落,大部分都是工人的後代。他們堅定不移地相信,只要自己勤勞地工作,節儉地過日子,一切都會好起來,他們從來沒想過要依靠誰,有困難時除了自己絕不埋怨任何人,他們如同螞蟻一樣努力工作,從不考慮創造了多少的剩餘價值,也不去猜度自己被剝削到何種令人髮指的程度。
我突然想到,整個國家的前途其實建築在這樣的人身上,因為他們正是無數「學者和社會精英」反覆強調的競爭優勢所在——價格低廉得不像話的勞動力。
她說丈夫喪命於一輛運送水泥的農用車保險槓下,雖然法院判決那位壞司機賠償一大筆錢,但因為那人沒有財產(是否真的如此沒人能說清楚),車輛也沒有買任何形式的保險,以至她僅僅得到幾千元現金。
她在述說這些不幸的事時表情顯得很平靜,彷彿在表示自己並不奢望他人的同情心,只要能擺脫丈夫那個不肯離去的可怕鬼魂,什麼樣的困難她都能夠應付過去。
小女孩從牆角的雜物堆裡刨出一個陶瓷觀音像,拿在手裡翻來倒去,似乎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趁著她述說的間隔,雷雨揚從桌子下面拿起一副驅邪實惠套裝,我很擔心他漫天要價,於是主動開口說這東西很管用,只收十元。
雷雨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把手裡如同玩具一樣的紙片串子遞給面前的她。
「雷大師,還有別的收費嗎?」她這樣問。
「沒有了。」我搶先回答。
雷雨揚悄無聲息地伸腳踢了我的腿一下。
「那個觀音像你女兒很喜歡,帶回去給她玩吧。」我很痛快地對這位年青的媽媽說。
我覺得雷雨揚今天賺的錢已經夠多的了,如果全拿出來買大米送到盧旺達的難民營裡,至少可以挽救幾百人的生命。
「一般情況下,把這個驅邪實惠套裝掛到屋子就沒事了,但聽你說來,那位死去的大哥頗為難纏,陰魂不散,事隔一年了還回來想帶走女兒,估計這是因為他太過寂寞,並且很想念親人才會這樣。」雷雨揚煞有介事地說。「你先把這個拿回去試試看,如果不行就打個電話,我可以上門服務。」
「這東西效果到底怎麼樣?會不會把我那苦命的丈夫弄得魂飛魄散?」
看來親情的力量是很強大的,不管那位不幸遇難的丈夫已經變成何種可怕的東西,她仍然在考慮他的安全問題,這讓我很是詫異。
「這東西也就能驅邪而已,不會把鬼魂怎麼樣的,你放心好啦。」
「這樣好,讓他無法進家門就可以。」
「你應該再去找位精神專科的醫生看看,興許這一切都是幻覺。」在她出門前,我突然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因為我很擔心小孩子的安危,同時對那件名聲顯赫的驅邪實惠套裝也缺乏信心。
「先回去試試看,不行再說吧。」她舉起手裡的那串紙片和塑料片,面帶笑容地說。
年青的媽媽帶著可愛的小女孩走了。我聽到她管孩子叫「小毛豆」。
小女孩牽著媽媽的手,臂彎裡挾著那尊觀音像,一路蹦蹦跳跳。
兩人慢慢遠去,消失在紅綠燈和車流以及人群中。
我有種極不舒服的感覺,總在擔憂那位母親會在某個時刻失去對自己意識的控制,傷害到女兒。
我彷彿看到年青的媽媽在清醒過來之後,抱著最親愛的小寶貝的屍體痛哭流涕的樣子。
雷雨揚冷眼看著我,面帶一絲嘲諷:「才幾年不見,轉性啦?成良民啦?」
「你有沒有覺得?小毛豆挺可愛。」
「時間差不多,可以收工了。」雷雨揚站起身,準備把捲簾門拉下。
我拎起在店內收集好的兩袋子垃圾,準備扔到街角那排垃圾桶裡。
然後我伸出一隻手幫著他關好門。
「如果你很喜歡那個小女孩,可以向她的媽媽求婚,等到十年後她長大一些的時候,你可以向《洛麗塔》裡面那位男主角學習,像那樣的生活或許挺好。」雷雨揚面帶微笑地說。
遲疑了一分鐘之後,我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於是我瞄準他的屁股,重重地蹬了一腳,這一下出手有點狠,他反應不及,被踢得趴到地上。
他坐在地上看著我哈哈大笑,我頓時怒氣全消,也跟著笑起來。
我突然覺得,當年的兩個人間那些無比深厚的友情和同盟關係突然又回來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2:29
第十一章 關於前世的夢
雷雨揚對我談起今天早晨他做的一個夢,在夢裡,他經歷了一次華麗而浪漫的艷遇,一名土庫曼斯坦少女與他共浴愛河,夢中的情人有著一雙溫柔並且攝人魂魄的剪水秋瞳(據他形容說跟灰色毛驢的眼睛很相似),她身材完美動人如同A片裡的女主角,齊腰的長髮如同鞋油一般黑亮,披散開來就像一道由夜色構成的瀑布。
在夢中,他們經歷了驚心動魄的生離死別;從激烈廝殺的戰士和匪徒當中逃走;在浩瀚無邊的沙漠裡掙扎求生;與飢餓的狼群展開搏鬥;和心懷不軌的黑幫拚命;與長有利齒和尖爪的類人怪獸談判......;在枯萎的柳樹和白楊下面與她激情相擁;牽著她美麗的小手在喧囂的賭場裡一擲千金,在塔什干最繁華的飯店飲酒和觀看歌舞......。
他清楚地知道這是自己前世未了的情緣,今生因為遠隔千山萬水無法再相見,只得以此方式來續寫愛的詩篇。
「還有許多複雜而曲折的過程,可是醒來之後忘記了。」他舔舔嘴唇,表情顯得很痛苦,為美夢的結束悔恨不已。
「有個辦法或許能行。你去買幾片安眠藥吃下,然後找個地方睡覺,努力把那個夢接著做下去。」我用玩笑的口氣對他說。
「如果有機會在現實生活裡遇到那樣的一次愛情,就算在九十歲之前死掉我也願意。」他繼續大發感慨:「為什麼,茫茫人世,萬丈紅塵中,總是遇不到能夠讓我傾心的女子。」
「你是否還記得自己在夢境裡是什麼身份?」
「我是一名波斯王子,我的愛人是西域富商的女兒。」
「只是一個夢而已,不必為此難過,遲早有一天,你會遇到那位已經轉世的前生愛人。」我認為這樣的話應該能安慰他。
「我突然明白了,昨夜我所經歷的不是夢,這一切千真萬確的發生過,只是因為在另一個時空當中,所以被我錯誤地當成了一場夢,你可能不會相信這些話,但我有實物為證。」
「什麼證據?拿出來看看。」我詫異地瞪大了雙眼,對於即將出現的寶貝充滿了好奇,迫不及待地想看個仔細明白。
他從衣服口袋裡掏出幾片核桃殼,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然後把托著空殼的雙手伸到我面前。
「即將回到這個世界之前,我的愛人送給了我一隻核桃,我醒來後,發現枕頭旁邊真的有這東西。」
「可你為什麼把它吃掉了呢?應該留著做紀念啊。」
我覺得某個地方肯定出現了差錯,雷雨揚的敘述讓我有些暈頭轉向。
「醒來時,我覺得很餓,於是就捏碎吃了,稍後在衛生間裡洗漱時,我想起來這只核桃的來歷,於是把破殼收好。你來聞一聞,上面還殘留著她的芳香。」
我努力忍住想要指出他錯誤的衝動,把鼻子伸過去用力地嗅了嗅,可上面除了一些啤酒味之外什麼也沒有聞到。
「聽說西域女子為了養顏,常常用啤酒洗澡是嗎?」
聽我這樣說,他面露慍色,把核桃殼放到桌子上。
「你再聞聞,剛才很可能是我手掌的味道。」
我再次把鼻子伸向核桃殼,聞到的仍然是啤酒味。
「最近我鼻炎犯了,可能不太靈光,你自己慢慢享受吧。」我不想澆滅他的美夢,也不想誤導他的思想,只好這樣說。
整整一天,雷雨揚都沉醉在那個美麗的夢裡,精神恍惚,心緒不寧,時而長吁短歎,時而捶胸頓足,偶爾安靜一會,就開始重複地唱那首老歌:「為了找尋一個遙遠的夢想在它鄉那個失眠的夜裡想念你......」
我總覺得他今天的樣子跟一頭發情的雄性非洲大象很相似,這樣的看法並非有意貶低雷雨揚的浪漫情懷。
十天的神棍生涯過去了,我們每天都在做內容相似的事——從別人的口袋裡得到錢財,所提供的服務一般是算命、看風水、取名或賣驅邪用品。
有那麼幾次,雷雨揚外出看風水,我獨自守在店裡接待顧客,算命取名之類事我做得似乎也不比他遜色(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經我手賣出的十多件驅邪實惠套裝,每件的平均價格為一百七十元。
我以心理咨詢的態度對待前來要求算命的人,在其中穿插一些神棍貫用的模稜兩可的江湖用語,偶爾也做一些大膽的預測,就這樣弄,效果居然也挺好。
最近以來的一些現象似乎在表明,我的合夥人的精神狀態存在某種不尋常的地方,他常常說話跑題,有一次,正談起李貞賢的瘦胳膊時,他突然停止了對那位韓國過氣美女舞姿的描述,開始向我說西北餃子與南方餃子在口味方面的區別,一番複雜有序的講解還未結束,他毫無理由地把關心的事又轉向****足球隊的鄭智,接下來又說起了可愛的北極熊,然後是斷流的黃河。
他的談話方式讓我很難接受,講述並未完結,李貞賢的細胳膊彷彿還高高舉在空中未曾落下,她張牙舞爪的表演在我的思維裡仍然跳動不停,但他的談話已經轉到了餃子裡,一碗紅紅綠綠的油湯還在眼前晃悠,他又把憂鬱而富文化韻味的****足球隊輸送到我的意識裡。
對此我顯然無能為力,只能盼望他在我攢夠閉門寫小說期間所需的生活費用之前不要真的瘋掉。
空閒時,我多次問雷雨揚什麼時候能抓一隻鬼關到籠子裡,讓我能置身於安全之處,近距離親眼仔細觀察一番,以確定此類生物真實存在,他總是告訴我不用著急,等到某個合適的機會,他一定讓我得償所願。
按照先前的約定,我從利潤裡分得九千二百元。
「乖乖,我突然有種白領的感覺。」我大發感慨。
捧著手裡的一疊百元鈔票,我有點無法相信,在將近十年的職場奮鬥裡,我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收入水準,而這一切,全都拜偽博士所賜。現在,我感激涕零地徹底相信了他的目的——與我分享成功。
「這不算什麼,這些天咱們沒遇上大買賣,有一次,我僅花了兩小時就從一個大老闆手裡賺到一萬八千元。」雷雨揚顯然對我的感歎有些鄙視。
前些天,他告訴我已經在某處買了一套三百多平方米的房子,明年二月份就可入住。
半個月前,他買了一輛韓國產的越野車,只是因為駕駛證還沒買到手,所以沒法開出去轉悠,仍然泊在酒店停車場裡,我說我有駕照,但他堅持要等到可以親自駕駛的那天才去啟動愛車,並表示在此之前決不讓任何人搶了先。
「不是凱迪拉克嗎?」我問。
我仍然記得當年他的願望——買一輛加長的美國豪華車,滿大街顯擺。
「你知道那車的價錢嗎?」
「你可以暫時不買房子。」
「餿主意。」
就在我們高談闊論(其實是雞毛蒜皮)之際,一位打扮得艷光四射的女子走進店來。
雖然最近我花了大力氣整治本公司的衛生狀況並取得了明顯的效果,但該美女仍然皺著眉頭,用一塊繡著小狗形象的手帕摀住口鼻,彷彿眼前是個散發著濃烈臭味的垃圾堆。
她的表現讓我覺得很不痛快,我決定只要有可能就多收一些錢(其實就算沒有任何理由和借口我也會盡可能多收費)。
她用毫無感情的語氣要求雷雨揚去驅邪,時間是十八點,地點是荷花大酒店。
臨走前,她扔下一句話,只要把事做好,費用好說。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2:42
第十二章 活見鬼
「這女人一定是老闆的私人秘書,工作之餘肯定常常......。
」雷雨揚用充滿妒忌和羨慕的語聲做了一番帶有濃厚淫穢意味的分析。
「別廢話了,趕快想辦法掙錢去。」
我不想再聽他的嘮叨。
「今晚我就讓你親眼見到活蹦亂跳的鬼。」說話的同時,他一臉凝重的表情,彷彿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才做出此決定。
他的這句話讓我感到一絲緊張,突然覺得自己正面臨一個很重要的歷史性時刻,一個悶在心底多年的疑問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
下午十七點,我們把捲簾門拉下一半,以示不再做生意,雷雨揚從角落裡搬出一隻大箱子,從裡面拿出一些奇怪的東西。
「這是一隻彈殼,是從槍斃死刑犯的地方撿回來的,上面煞氣很濃,如果遇到想傷害你的鬼,你就拿出來握到手裡。」
雷雨揚把暗黃色的彈殼遞到我手裡,仍然在箱子裡埋頭翻找。
「幹嘛不去醫院找把舊手術刀,在那東西之下死掉的人更多,按照你的理論肯定會有更強的煞氣。」
雷雨揚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頭看了我一眼,目光裡滿是讚許。
「你這話有見地,改天我會抽空去趟醫院,找一把殺人無數的手術刀來試試看能否鎮住那些遊魂。」
稍後,他找出幾把小孩子喜歡玩的水槍,說裡面裝有兌酒的黑狗血,打中目標身體之後,能夠讓厲鬼魂飛魄散,綠色的那兩隻裡面裝的是來自興隆寺的聖水,能夠讓鬼魂粉身碎骨。
然後是各式各樣的符紙和玉石製成的佛像,觀音像,十字架,發了霉的黃豆和大米(據說這東西能夠打鬼),還有幾隻長出綠色長芽的大蒜。
我將信將疑地把這些東西裝到衣服口袋裡,把桃木劍挾在腋下。
最後,他從箱子底部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紙,上面寫著一些無法看懂的字,估計也是一張符。
「把它燒成灰,混合清水喝下去,如果你生具慧根,就能從此開啟陰陽眼。」
「這東西到底有沒有用?別耍我啊。」我大聲質問,同時盯著他的眼睛,想從中找到一絲調侃和玩笑的意味。
他表情雖然不嚴肅,但也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我捏著鼻子,喝下了黑乎乎的符水。
「如果你騙我的話,那你就慘了。」我嚴厲地施以威脅。
他不理我,舉起手機看時間。
約摸過了兩分鐘。
「你來門口,看看二路車站牌下面站著的是什麼。」雷雨揚滿臉壞笑地說。
我走到門口,一隻手搭在額頭上,望向他所指的方向,十秒鐘之後,我滿懷失望的心情確信自己什麼也沒看到。
「什麼也沒有,看來我是上當了,成為了封建迷信活動的犧牲品。」我憤怒地指著他的鼻子。「你得考慮如何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想到剛才喝到胃裡的那些黑乎乎的髒水,我感到一陣噁心,我溜到人行道邊蹲著,想要把肚子裡的東西嘔吐出來。
「應該行啊,當年我的陰陽眼就是這樣弄出來的。」雷雨揚在後面分辯,聲音裡流露出明顯的疑惑。
我把手指伸到喉嚨裡挖了幾下,引發了胃部的一陣痙攣,估計再來幾下就能成功地製造一次嘔吐。
突然間,我看到一雙粘滿暗紅色鮮血的腿站在眼前一米處,我心想,恐怕只有在屠宰場上班的人才會這樣不講衛生,出於好奇,我把手指從自己嘴裡拿出來,抬頭想要看清楚這兩條紅腿的主人究竟是什麼一副德行。
這是一名被嚴重傷害的人,他的腰和胸之間完全是一團糟,估計剛被一隻卡車的輪子碾壓過,內臟和各種已消化和未消化的有機物混合血液糊滿了整個軀幹,腸胃和肺勉強能夠分辨出來,紫黑色的部分估計應該是肝臟,有幾根折斷的肋骨從破碎的衣服當中伸出,尖端掛著幾絲筋和紅色的肉。
「老兄,你未免太不小心啦,把自己弄成這樣,估計你馬上就要死了,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心願趕快說給我聽。」
說話的同時,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心裡想是先報警還是先打急救電話。
我決定打110,因為我覺得這傢伙並不具備救活的可能性(唯一的用途只是提供器官),不等救護車到達他就會死掉,應該節約一點社會資源,或許這個時候有其它更需要救助的傷員。
按下第二個號碼時,我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根據我極為有限的醫學常識,受到這樣重傷的人是不可能站立和行走的,就算不立即一命歸西也撐不過一分鐘時間。
我抬頭看他的臉。紫紅色的血順著鼻毛從他的鼻孔裡不停地滴下,眼睛外凸,雙目幾乎快要離開眼眶掉出來,眼神呆滯,嘴大張著,黃中帶黑的牙齒排列得亂七八糟,再配上一條紅得發紫的大舌頭,整個面部呈青灰色......。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魂?我心驚膽戰的這樣想。
「滾!到別處玩去。」雷雨揚宏亮有力的聲音突然出現。
偽博士對著一團爛肉般的鬼魂揮動塑料水槍,整個形象非常的威武和高大,彷彿神兵天降,把我從恐懼和無助中解救出來。
「給只煙抽抽好嗎?」鬼說。
他空洞低沉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轉身從雷雨揚口袋裡掏出煙盒和打火機,想要滿足這傢伙的小小要求。
因為手抖動得太厲害,我試了幾次都沒能把煙點燃,雷雨揚忍無可忍,一把搶過打火機和煙。
「把嘴張大,煙來了。」雷雨揚對鬼魂說。
他朝著鬼的臉部吐了幾個又大又圓的煙圈,鬼搖晃著腦袋,把鼻子伸在最前端,努力大口呼吸,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不准再到我門口轉悠,聽清楚了嗎?不然我要你好看。」雷雨揚惡聲惡形地說。
鬼魂轉過身,搖搖晃晃地走向路中央,幾輛自行車從他身體裡穿過卻相安無事。從背影看,他的整個軀幹比正常情況寬了許多,有點像一隻長著人腿的大烏龜。
我四處張望,出於好奇心,想充分發揮剛剛獲得的陰陽眼的能力,稍後我失望地發現,我根本無法分辨十多米外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哪些是鬼魂哪些是活生生的人,因為他們行走的樣子很相似,看不清誰正在從誰的身體當中穿過。
「別看了,大白天的,哪有這麼多鬼供你欣賞。」彷彿看透了我的心思,雷雨揚拍拍我的肩膀。「還得提醒你一下,見到遊魂別盯著看,要當他們不存在,如果他們發覺你能與他交流的話就會纏著你不放。」
「如果不小心讓鬼纏上了該怎麼辦?」
「操起傢伙把他趕走,就像我剛才那樣做,鬼怕惡人。」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雷雨揚的臉色總是不太好,一個天天見鬼的人或許就是這般下場。
擁有陰陽眼之後,整個世界徹底變了模樣,從前的安居樂業和太平盛世已經結束,放眼所及,遊魂滿天下。
我以後怎麼辦?我還能和從前一樣無憂無慮的過日子嗎?我還能安安穩穩地睡覺嗎?會不會變得和雷雨揚一樣神經兮兮?
坐在出租車上,雷雨揚不停地說著話,告訴我如何與鬼魂打交道,如何讓太壞的鬼魂從世間永遠消失,如何保護自己不要被心懷惡意的陰魂附體或傷害,在遇上能力強大的猛鬼時如何逃生等等。
「在我看過的電影裡,高潮部分一般都會有某個法力很厲害、幾乎可以說是所向無敵的道士或法師出現,把不可一世的妖魔和厲鬼趕盡殺絕,你的職責不正是如此嗎?」我提出自己的看法。
「那樣的厲害角色或許是有的,但我從未見過,反正我沒那麼神通廣大。」雷雨揚面色凝重地說。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2:56
第十三章 鬧鬼的酒店
「你有沒有遇到過自己對付不了的凶鬼?」
「目前為止沒碰到過。據說能力強大的鬼魂數量極少,幾萬名含冤死掉的人當中至多能出現一個。」
「我想也是,如果每個心懷怨恨的靈魂都能為所欲為,那麼這個世界就不需要法律和警察,兇手和壞蛋早都死光光了。」
「各界都有必須遵守的規矩,行事如果太過分的話,自然會遭到報應,凡人如此,鬼魂也是如此,概不例外。」
「你覺得這家酒店裡可能隱藏著能力強大的鬼魂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很有可能,所以剛才我說的有關如何逃命的事你可得記好了,別到了危急時刻不知道怎麼做。」
我無言地點點頭,如果不是對他的能力還抱有一絲信心的話,我簡直想馬上跳下車回家睡覺。
十七點五十分。我們到達荷花大酒店門口,跟我先前想像的情況不一樣,這裡仍然很熱鬧,停車場內至少有五十輛車,大堂內也是人來人往。
看來出現靈異事件的地方僅限於某個樓層,眼前的情景讓我感到一絲安慰。
先前與我們聯繫的女秘書守候在一個小天使撒尿的噴泉旁邊,面帶焦急之色。
「你能看出整幢大樓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雷雨揚問。
我抬頭認真觀察了約五秒鐘。
「十三層和十四層好像有層淡淡的黑霧籠罩著,與其它樓層有些不一樣,邪惡的鬼魂就在那兩層活動是嗎?」
「沒錯,你確實有些天賦。」
「趕快開始吧,爭取今晚把這裡弄乾淨。」女秘書的聲音仍然平靜,但表情卻顯得惶恐不安,先前在店裡那種趾高氣揚的架勢消失無蹤。
「把你瞭解的情況詳細說一下,我們也好照方抓藥,打一場有把握的戰鬥。」雷雨揚說。
她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擔心有某種無法察覺到的生物偷聽。
「昨天夜裡有服務員說電梯可能出了毛病,怎麼弄也無法在十三樓和十四樓停下。後來叫幾個保安從樓梯上去看,卻發現到十二樓以後再走幾步路就莫名其妙地到了十五樓,似乎有兩層消失了,我和經理跟著保安走了一趟也是同樣的情況。」她的語聲越來越小,略有抖動。
「白天也這樣嗎?」我問。
她點點頭:「今天中午太陽當空的時候,我叫了幾個保安上去看,遇到的情況跟夜裡一樣,那兩層樓彷彿消失了。」
「住在裡面的人都出來了沒有?」雷雨揚問。
「這正是我們最擔心的,昨天共有二十五名客人住在這兩層,今早下來了十九名,還有六人不知去向。」
「估計沒出來的人不止六個,如果有客人叫小姐陪夜的話。」
「我們還沒報警,老闆擔心這事傳出去會弄得沒人敢再來酒店。」
談話間,我們走進大堂。
我很想向雷雨揚建議把這單生意推掉,丟一次面子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還可以用熱情周到的服務挽回聲譽,總比被厲害的惡靈打得落花流水要好。
但是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只得把想說的話嚥下。
隔著玻璃,我看到幾個鬼魂在餐廳裡遊蕩,其中一名長髮披肩的女鬼很放肆地坐到桌子上,不時把鼻子伸到冒著熱氣的菜餚上用力地嗅,青灰色的臉上漾溢著滿足和愉快的表情。
圍坐在桌子旁邊的人對此毫無察覺,洋洋得意地舉杯祝酒,大口吞下食物。
有一個少年小鬼在枝形吊燈上面蕩鞦韆,他約莫十二三歲的樣子,身手如猴子般靈活,他的臉色很蒼白,身材瘦如柴棍,我覺得他有可能是餓死的。
另有兩個年紀大一些的鬼魂坐在一張無人的圓桌旁邊,搖頭晃腦地交談,似乎說到了什麼很值得高興的事,其中一個的左臂齊肘斷掉,半截殘肢握在右手裡,被他用來撓背。
「鬼魂也會覺得身體哪兒癢嗎?」我按捺不住好奇心,轉身就此向雷雨揚請教。
「當然不會真的癢,這只是活著時候養成的不良習慣,死掉之後沒改過來。」雷雨揚拉了我的袖子一下。「別盯著那些遊魂看,當他們不存在。」
秘書叫來兩名身強力壯形同打手的保安,指示他們陪同我倆上樓去。
「你們去工作吧,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地方打電話就行,我在辦公室裡等候你們的佳音。」
話說完,她轉身離去,腳步飛快,跟逃命似的。
「咱們乘電梯還上爬樓梯?」一名保安問。
「乘電梯到十一樓再出來往上爬。」雷雨揚回答。
等待電梯的時候,一位保安問:「你們的裝備呢?就這樣赤手空拳去對付惡靈嗎?」
「噓——。」雷雨揚做個禁聲的動作。「不要再談這事,隔牆有耳。」
保安無言點頭,滿臉惶恐。
我看看四周沒有鬼魂,把衣服拉開讓保安看了一眼。
所有的驅邪用品都藏在裡面,我身穿一件寬大的夾克,從外面根本發現不了什麼名堂。
電梯門打開之後,我驚奇地看到有位身穿侍者服裝的陰魂站在裡面,似乎在行使接待和歡迎之責,我記起了雷雨揚的叮囑,轉頭把目光朝向別的地方,裝作沒看到他。
可是他接待什麼呢?
我的疑問很快就有了答案,在電梯門即將關閉的瞬間,四名遊魂擠進來,兩男兩女,年紀不大,也就十八至三十五歲之間(鬼魂的相貌大都猙獰可怖,很難用一般的特徵去判斷年齡),比較瘦弱,雙目深陷,估計很可能是吸毒而死。
鬼侍者笑容可掬地上前,對四鬼說歡迎光臨,派對馬上開始,精彩有趣,驚險刺激......。
五鬼旁若無人地高聲喧嘩,討論某處的娛樂項目頗具吸引力;某處正在進行的賭博驚天動地;某地剛剛來了一名新成員,因為是投河而死,所以相貌保持得比較好,引起諸多孤獨的男性鬼魂群起追逐,大獻殷情等等。
從他們的談話中,我驚訝地發現,許多熟悉的地名盡在其中,龍川江一號橋(以前只知道橋兩端每天都有車禍發生)是本地鬼魂們結識異性的場所,此外,他們還在西山公園半山腰的一片廢墟每夜舉行狂歡和****(看來鬼魂世界沒有艾滋病和肝炎),南面城郊的一幢爛尾樓是他們的賭場。
我低頭仔細觀察自己新買的皮鞋(名牌貨,花了八百元,昨天買的),用這樣的方式來避免自己不經意的與某位遊魂交換眼神,把不必要的麻煩消滅在萌芽狀態。
兩名身壯如牛的保安對此毫無察覺,他們正與雷雨揚愉快地交談,不時發出一陣哈哈大笑,內容主要是這家酒店裡的小姐和鴨子以及相關的服務。
夾在兩種噪聲之間,我很是難受,只覺得周圍太過嘈雜,如同生意興隆的大排檔,彷彿兩隻耳朵裡各爬進了一條蟲子。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3:08
第十四章 鬼影幢幢
苦難終於結束,電梯在十一樓停下,按照先前的計劃,我們進入走廊。
從門縫裡向外走時,我聽到一名鬼魂在議論,說我們四個人都是傻瓜,那語氣裡充滿鄙視和不屑,甚至還有一絲仇恨的味道。
光線有些暗,我感覺到莫名的緊張,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停地東張西望。
兩個腦袋從服務台所在位置伸出來,看到我們之後,兩人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從衣著看,是一名服務員和一名保安。
「我不敢呆在這裡了,這個月工資不要也罷,如果有人下樓去的話,我就跟著一起走。」圓臉細眼的女服務員用抖動的聲音對我們說。
看來她之所以還留在這裡只是因為不敢獨自下樓,我想要安慰她一下,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不要怕,只是一些鬼而已,你不用逃走,我會把他們趕跑的。」雷雨揚面帶微笑地說。
這番話顯然沒取到應有的作用,女服務員在一聲尖叫之後,連眼睛也閉上了,雙手緊緊抱住身旁的保安不肯放。
走到十二層與十三層的樓梯前,我們停下腳步。
我覺得這裡不存在任何的異樣,跟一般的樓道並無二致,除了有些涼爽之外。
「氣溫明顯要比空調設定的範圍低很多,據我估計,至多有十七度上下。」雷雨揚說。
幸好我衣服穿得多。
「就是這裡,兩位大師先請,我們就——守在外面吧。」保安小聲說,東張西望的眼睛裡透露出畏懼。
「兩位守在這裡吧,如果六個小時之後我們還沒出來,你就報警。」雷雨揚拍拍一名保安的肩膀。
我覺得他的言語中有股氣短的味道,這讓我更加心中沒底,希望這不是他為了多收費而故意誇大工作的難度。
雷雨揚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兩張皺巴巴的符紙。
「貼在胸前,鬼魂的障眼法就不起作用了。」
我接過一張,學著他的樣子拉開內衣,把符紙畫有圖案的一面朝外,沾到胸膛的中央位置,因為跟皮膚緊密接觸,所以感覺很不舒服。
「要不你獨自進去跟鬼開展鬥爭吧,我留在外面等候你凱旋歸來,降妖除魔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去了恐怕也幫不了你什麼忙。」走到樓梯的中間,我終於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
「唉——。」雷雨揚一聲歎息:「你早點說嘛,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你回頭看看背後。」
轉頭望身後,我驚訝地發現,才只是走了十幾級台階,一切都已經變了樣,來路已經被一片濃濃的黑霧籠罩,再也看不到守在樓梯通道前的兩名保安。
「怎麼會這樣?你不是說貼上符紙就能破掉障眼法的嗎?」
我腿腳一陣發軟,差點從台階上滾落。
「用不著驚慌,大不了一死,做人一定比做鬼強嗎?我看未必。」雷雨揚鎮定自若,口中振振有詞。
「我打算好再過個四五十年才去做鬼,如果日期提前了,我的一切有關人生的計劃豈不是全完蛋了。」
我努力挺直腰,跟上雷雨揚的步伐,向十三樓前進。反正回不去了,只得硬起頭皮充好漢。
「我現在有房有車,大把的美好時光等著我享受,我都無所謂,你一個城市無產階級這麼貪生怕死幹嘛?生活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充滿艱辛和坎坷的嗎?興許死掉以後到了另一個世界你反而得到實現所有願望的機會呢。」
我心裡有個小小願望,盼著走上去之後看到眼裡的是十五樓,這樣的話我會立即跑進電梯,下到酒店大堂,然後一路狂奔回家用被子蒙住頭。
令人失望的是,眼前看到的標識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十三樓。
雷雨揚帶領我進入走廊,示意我不要說話。我只得禁聲,本來打算問問他如何開始驅鬼行動。
整個走廊內放眼望去空無一物,但我的耳朵裡卻聽到陣陣嗡嗡聲,彷彿有很多人在同時說話。
我弄不清楚是心理因素還是真實情況,只覺得這裡的氣溫很低,估計在十五度以下,我開始流鼻涕,很想痛快地打個噴嚏的,為了不驚動此處的壞鬼,只好努力忍住。
我縮在雷雨揚的背後,此時此刻,我突然覺得他的背影是如此的高大和偉岸,一如寺院裡那位面目猙獰的琵琶天王。
沿著走廊前行了約有二十米,雷雨揚仍舊沒有展開行動,我先前以為,他會念一段複雜的咒語,然後大喝:「雷大仙在此,何方妖怪,竟敢胡作非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然而他只是向前走,一聲不吭。
我再也沉不住氣,把裝有黑狗血的水槍拿出來,緊緊握在手裡,做好了隨時向某個目標射擊的準備。
雷雨揚突然停住腳步,我一不留神,撞在他背後。
我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控制住打噴嚏的衝動,於是抬頭向天,無比暢快地弄出一聲巨響:「啊——哧!」
周圍的嗡嗡私語應聲而落,消失得乾乾淨淨,彷彿夜裡二十三點的學生宿舍外面突然來了位巡查的教師。
雷雨揚朝我搖搖手,似乎在表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在這時,我們身旁的一扇門悄無聲息地打開,裡面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彷彿一個不懷好意的邀請。
雷雨揚用手勢指揮我守在門口,他擠擠眼睛,拿起裝有聖水的玩具槍,彷彿港片裡的殺手一樣、姿態十分瀟灑地衝進黑暗中。
我背靠牆壁,玩具水槍與手指之間滿是汗水,濕漉漉的,很是難受。
剛才喧囂的嗡嗡語聲因為我的一次噴嚏而停止,說明這裡的異靈已經發現我和雷雨揚的蹤跡,可他們為何還不現身,難道是怕我們不成。我用這樣的想法來鼓勵自己,想要重新建立起已經很微弱的信心。
啪一聲巨響,雷雨揚進入的門突然關閉,我被嚇得不輕,心臟開始了為期十秒鐘的非正常跳動。
在做了多次深呼吸之後,我終於定下神來,轉動門把手,發現已經從內部反鎖了。
「雷雨揚,遇上什麼情況了!快回答。」我大聲呼喚。
等待了一會,房間內沒有傳來任何的聲響,我忍無可忍,開始踢門。經過幾次全力衝擊,我失望地發覺,三星級酒店的房間門是很結實的,以我的體格想要把它撞開恐怕不太可能。
一個陰沉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兄弟,要不要我幫你把門弄開?」
一名笑容可掬的傢伙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旁,青中帶灰的臉色證明了他身份——鬼魂。
或許是因為明白自己在此地遲早都會看到某隻鬼,此時的我竟然表現得意外地鎮定,雖然腿仍舊有些發軟,但是心跳已經平和,情緒也可算得安穩,握著玩具水槍的右手也沒有抖動。
這不正是自己盼望已久的東西嗎?長時間等待所造成的焦慮和六神無主開始轉化為對戰鬥的渴求,我挺起胸膛,昂然面對這隻身穿運動服的胖鬼。
「把門打開。」我像雷雨揚曾經做過的那樣,揮動手裡的水槍,用命令的口氣對這隻鬼說。
「你叫開門就開門,那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胖鬼把雙臂抱在碩大的肚子上面,用挑釁的目光看著我。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5:20
第十五章 死胖子
「別跟我耍花樣啊,當心讓你灰飛煙滅。」
儘管語言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但我心裡卻很虛,擔心自己對付不了眼前這只胖鬼,從表面看,這傢伙很臃腫,跟全體日本人的偶像——相撲選手——差不多。
「我好害怕啊,大神,你饒了我吧,哈哈——。」死胖子裝腔作勢,自以為很幽默。
從外表看,我估計他多半是死於飲酒過量或是由肥胖引發的心臟病,這樣的鬼有什麼獨到之處我從未聽雷雨揚說起過,也有可能這傢伙只是虛張聲勢,並無出色的本領。
「馬上把門弄開,不然我就——。」我突然為之語塞,不明白怎麼才能有效地嚇唬他,如何才能讓他乖乖服從命令聽指揮。
他把一隻手伸到我眼前,中指孤獨地高高矗立,同時把嘴大大地張開,舌頭從亂七八糟的牙齒中間長長地拖出來,跟狗熊似的亂舔。
我無法確定自己是故意還是無意,莫名其妙地,水槍裡射出一股黑紅色的液體,擊中胖鬼的胸膛。
效果可以說是立竿見影,他的胸前立即出現一個洞,並且還在不斷地擴大,伴隨著陣陣滋滋聲,腥臭的黑綠色煙霧從他身體受傷部位湧出,僅僅幾秒鐘之後,他軀幹上面的洞已經有足球那麼大。
「你這人怎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我只是想開個玩笑而已,你竟然下此毒手。」死胖子愁眉苦臉地看著自己的身體。
我伸手按向他的傷口,想要把噴上去的狗血擦掉,以挽救他那前景已經很不樂觀的靈魂。
「來不及了,這東西很厲害的,凡是鬼魂中者立斃。」死胖子沮喪地說。
無論我怎麼努力,他胸前的傷口仍在不停地擴大,噴出的狗血彷彿與他的形體徹底溶合,再也無法分離開。
「非常抱歉,請你務必原諒我,我本來沒打算要傷害你的。」我誠懇地、發自內心的向他表示歉意。
隨著整個軀幹徹底霧化,他的腦袋失去支撐,如風中柳絮般輕輕飄落到在地板上,兩條腿的上端沒有了臀部,像兩隻大香蕉一樣倒朝一邊,其上方迅速地消失,估計用不了一分鐘就會連腳趾頭也不會剩下。
「王八蛋,我恨你。」只剩下腦袋的死胖子惡狠狠地盯著我,口裡猶自喃喃叫罵。
我考慮是否應該給他的頭頂補上一槍,以盡快結束這令人難堪的場面,正思量間,死胖子的頭顱已經爛到了下巴,緊接著嘴和牙齒開始霧化。
他終於不得不住嘴,我長出一口氣。
就這樣,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如同一個草紙糊成的傀儡落入水中般散開、溶解、昇華,最後消失在空氣中,除了一些臭味和煙霧,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證明這個討厭的傢伙曾經存在過。
手裡握著水槍,我彷彿得到了安全的保證,現在我認為自己很強大,足與對抗一切牛鬼蛇神。
走廊裡安靜得彷彿冰箱內部,除了我的呼吸和心跳,其它的聲響一點也沒有,這個發現讓我很是不安,因為這很不正常。
我開始擔憂,如果雷雨揚在與惡靈的鬥爭中光榮犧牲,憑自己這兩下子,能否走出這裡重回到太陽下面?
我把耳朵貼到門上,想要聽聽裡面的動靜。
什麼聲音也沒有,我突然覺得雷雨揚的人身安全問題很不樂觀,他遇上了什麼樣的厲害角色,竟然無聲無息,難道一進門就失手被擒了?還是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成為一隻無憂無慮的遊魂。
帶著滿心的疑慮,我再次用力地蹬踢這扇該死的門,多次嘗試均無功而返之後,我又用肩膀撞擊。
那門結實得如同坦克,頑固得如同化石,怎麼也不肯讓我進去。
我的整個左肩膀開始疼痛,並且還感覺到一絲麻木,我咬緊牙關,準備做最後一次勇敢的嘗試,我決定,這一次撞擊之後,不管能否成功,我都不再做下一次。
就在我以無與倫比的勇猛和視死如歸的決心衝向這扇萬惡的門時,它竟然出乎預料地張開了一條縫隙。
於是我無可挽回地摔進屋內,跟一隻被打飛的排球沒什麼兩樣。
匍匐在地毯上,我發現剛才緊握在右手裡的水槍已經不知去向,這讓我很是懊喪,突然覺得此時的自己彷彿一隻離開了殼的蝸牛,誰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把我打敗。
「老兄,你弄那大聲響幹嘛?」
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我看到兩條毛絨絨的腿,以及一件藍色睡衣的下擺。
我動作敏捷地翻身站起,與這傢伙面對面。
他眉心之間有個黑紅色的小孔,看來死因是槍斃。睡衣沒拉好,露出一些黑黑的胸毛,身體強壯,肌肉發達,生前想必是個厲害角色,估計是老大或殺手之流。
「我的朋友進了這間屋子,現在他人呢,在哪裡?」
「喏,那邊有一扇門,往裡面走了。」
一個尖細刺耳的女聲響起:「破壞別人的情事會折壽的。」
循聲望去,我看到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婦躺在床上,她滿臉都是皺紋,嘴裡顯然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隻牙,年紀估計在八十至一百三十歲之間,柔軟的毯子蓋到了肩膀位置,看毯子外表是平鋪在床上,似乎沒動過,光看頭和臉又覺得她是躺在毯子下面,我突然明白過來,鬼魂大概都是這樣上床睡覺的。
一隻如同樓蘭女屍般乾枯的手臂滿腔怒火地指向我,手掌上幾乎沒有肉,跟啃乾淨後的雞爪差不多。
我感覺到不知所措,按照流行的一般觀念,很難把眼前曾經不幸遭遇槍斃噩運的猛男與床上那位猴子模樣的老婦聯繫到一起——尤其是以愛情的方式。
也許鬼魂們的愛情觀與活人是不一樣的,死掉的人有可能更注重情感的交流,而不是相貌和年紀這些在活人心目中的必要條件。我只得以這樣的方式來說服自己學著去理解眼前的事。
「小花,別生氣,等會我們再接著玩。」猛男用無比溫柔和深情四溢的聲音對老婦說,彷彿她是一個嬌柔年幼的少女或是一隻漂亮的小狗狗。
「你這麼一說我就不生氣啦。」老婦偏著頭,擺出一副撒嬌的樣子,聲音婉轉纏綿,娓娓動聽。
猛男把臉轉向我:「我的女朋友雖然脾氣大一點,但她人是很善良的,你不要介意。」
「非常抱歉,打擾到你們,我先走了,你們繼續吧。」我想說幾句動聽的話,比如白頭偕老早生貴子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之類,以取悅這對妙不可言的忘年鴛鴦,但又覺得都不合適,只好簡單地表示一下歉意。
分別向兩人點點頭之後,我打算盡快離開這裡,去找雷雨揚。
「很久沒跟活人交談過了,如果沒什麼急事的話,咱們坐下好好聊聊。」猛男熱情地向我伸出手。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5:47
第十六章 鬼房間
我無可奈何,只得與他輕握了一下,動作做得很到位,幾乎可以說一沒一點偏差,但手掌上除了一絲冰涼之外似乎並未接觸到任何的實體。
「我得趕快去找人,這事很重要,它日若是有緣相逢,咱們再好好聊個通宵達旦。」我努力裝出情真意切的樣子。
「貴府在何處?過幾天一定登門拜訪。」猛男說。
「這個嘛——,我居無定所,有時住酒店,有時到親戚朋友家混,你恐怕不容易找到我。」說話的同時,我心裡暗下決心,如果這兩個傢伙膽敢進入我的家門,馬上黑狗血侍候。
「我和小花常常在夜裡十二點左右到桃源湖畔散步,你如果有空,可以到附近相遇。」猛男滿臉期待地說。
「這當然,你我一見如故,緣分定是不淺,它日若是有空,我一定會來找你們。」
「你這小娃娃挺有禮貌的,死掉之後別忘了來找我,我的漢語名字叫玫瑰。」老婦從床上坐起身,肩膀和半個胸脯暴露在柔和的粉紅色燈光下,舊抹布一樣的肌膚表面溝壑縱橫,彷彿水土流失嚴重的黃土高原,嘴裡兩粒奇大無比的門牙孤零零地守在最前方,深陷在眼眶裡的眼球轉來轉去,異常靈活。
從整個表情上看,我認定她在微笑。理由是,雖然她的嘴角下垂,但是眼睛瞇得只剩一條小縫隙。
我猜想鬼魂的審美觀一定與活人大不同,不然的話就很難解釋眼前這一幕。
這時,我幸運地看到了那只對鬼魂來說威力強大的玩具水槍,它正孤單地躺在椅子與牆之間的陰影裡。
我走上前把水槍拾起,感覺到再次擁有了戰鬥和自衛的能力,我覺得自己頓時高大起來。
但我沒打算把眼前這對情侶消滅。
打開了套間內的另一扇門,我轉頭最後看了兩鬼一眼。
猛男已經回到床上,白髮蒼蒼的頭依偎在他懷中,她那張缺牙的嘴開心地咧著,毯子只蓋到腰間,皺巴巴的身體一覽無遺。
兩位鬼顯然對此並不介意,一點不好意思的跡象也未顯露,只是笑吟吟地注視著即將離開的我。一隻肌肉發達的手臂和另一隻骨頭胳膊同時在揮動,滿懷深情地向我道別。
我無法確定他們是否誠實,但雷雨揚不在這個房間裡,我除了繼續尋找他別無選擇。
我突然覺得,鬼魂是一種高深莫測的生物,雖然源自人,但顯然與我所知的人已經大不一樣,用習慣的觀念來看待他們恐怕是不行的,他們的整個生存和生活方式中有許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本應該對鬼魂之流敬而遠之,但是為了掙錢、為了理想,我別無選擇,無論如何,這個神棍的角色我還得扮演下去。
進入到另一個房間裡面,我突然想起自己忘了敲門,眼前有一位年青的女子正在用很不高興的表情提醒我的疏忽大意。
她的眼睛往天花板方向翻成一雙只露出白色部分的白眼,對此我頗感欽佩,當年我花了很大一番功夫也不曾練到這般境界的,無論我怎麼努力地去做同樣的事,總有一絲黑眼珠露在外面,如今居然見到有人能夠輕易地做到。
她頭髮很漂亮,又長又黑,披散開至腰部,如果把頭髮撥到臉前擺個造型,跟港片裡的厲鬼倒真有幾分相似,還好,她美麗的長髮目前全在身後。
「非常抱歉,我忘記了敲門,請你不要生氣,我只是路過,馬上就離開,請你當我不存在好了。」我語無倫次地向她解釋。
「你是人嗎?還是遊魂?或者妖怪?」她的眼睛恢復正常狀態,滴溜溜地盯著我看。
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是人,一個男人。」
我驚奇地發現,她的臉色很好,白裡透紅,按照人類流行的觀點來看,可以說是非常健康。我開始懷疑她的身份,她到底是不是一隻真正的鬼?
「我知道你是人,你的體溫比較高。」
我覺得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清脆而柔和,不知道鬼魂的世界裡有沒有聲訊小姐之類的職業,不然倒是很適合她,她如果幹了這行,一定會有很多中學生和無聊的男人被迷倒。
「你是人還是鬼?」
「你猜猜看,蒙對了有獎勵。」
我低頭看她的腳,據說鬼魂的腳是不沾地的,我想以此來判斷她的是不是人。
我甚至想摸摸她可愛的小臉蛋,但考慮到此舉可能引發的後果(比如一聲驚呼或是尖叫,也許會大喊抓色狼),我及時控制住這個願望。
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她故意轉身走了幾步,雖然沒有腳步聲,但毫無疑問雙足是踩在地板上。
「我說你是人你會不會生氣?」我無法弄清她的生存性質,只得這樣問。
她搖搖頭,臉上露出可愛的微笑,似乎在鼓勵我。
「我的同伴大約在五分鐘前路過這裡,如果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請告訴我。」
「見過,他一聲不吭的走進了那扇門,我也不清楚他在什麼地方。」
「我打算去尋找他。」
我走向那扇緊閉的門。
「陪我說一會話吧,我獨自在這裡,覺得挺無聊的。」她悅耳動聽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應聲停下了腳步,似乎有某種強大無比的誘惑在驅使我轉回頭。
「外面有鬼,你不害怕嗎?」我無法確定她是人還是鬼,但總覺得這樣一個美貌女子在此地很不安全,我不能肯定某只粗暴的鬼會不會色心大起非禮另一隻同類,而遭非禮者會不會痛苦萬分自殺上吊。
「有點怕。」她表情變得嚴肅。
「你可以去別的酒店住,避開這個鬼魂成群的地方。」
「你見過很多鬼嗎?」她的問題突如其來。
我很想把自己吹噓得強大一點、見多識廣些,但不知為何,謊言在唇舌間打轉,就是不願意說出來。
「不多,算上旁邊這間屋的兩個,一共見過十幾個。」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我見過的鬼可多了。」她洋洋得意地說。
「鬼一般都長什麼樣?」
「等等,讓我仔細想一想。年紀大了就比較容易忘事。」
她一隻手伸出蘭花指,輕托著美麗的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狀。
「慢慢想,別著急。」
我發自內心地盼望她是一名如同《聊齋誌異》裡常常出現的那類一心想找個情人的好鬼或狐狸精,雖然我不是落魄的書生。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6:00
第十七章 她是鬼
「你看好了啊,我準備做演示。如果是一隻餓死的鬼,她就會比較瘦,臉色也很難看,就像這樣。」
話音剛落,她的臉色已經有所不同,紅潤的皮膚變得蒼白、青灰,面部突然乾癟下去,雙眼深陷,跟先前漂亮可愛的形象判若兩鬼。
我倒抽一口涼氣,滿懷失望地確定了她的身份——鬼魂,我情不自禁地感覺到一絲傷心,也許大多數男子面對如此情景都會這樣,一位楚楚動人的美女或是艷鬼一下子變成了路倒屍,怎麼能不讓人為此扼腕歎息呢。
「沒嚇著你吧?」她把可憎的面目伸近我,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還好。」我努力忍住想從口袋裡掏出水槍的念頭。
「如果是吊死的鬼呢,就會這樣。」她繼續展示。
一條長長的舌頭從她嘴裡伸出來,呈紫色,臉色從剛才的青灰變成了青紫,兩眼翻白。
我後退了一大步,想要離她遠一些。
「如果是跳樓摔死的鬼,就會這樣。」
她臉上全是鮮血和碎爛的骨肉,白色的腦漿掛在耳朵和鼻孔旁邊,眼球離開了眼眶,僅靠幾絲纖維組織與身體的其它部分聯繫著,嘴裡不斷地湧出血沫,門牙折斷了幾隻。
我把雙手抱在胸前,用欣賞一場空前絕後的表演的心情沉默地看著她,她十分熟練地變幻角色,面部彷彿一大塊彩色橡皮泥,想怎麼弄都行。
「在刑場上被斬首的人變成鬼之後就是這樣。」
她非常投入地繼續表演,把頭顱齊脖頸處一分為二,很輕鬆地搬下來,右手抓住頭髮把自己的腦袋提在身體旁邊,故意弄得前後晃悠,彷彿拎著一隻裝在網袋裡的西瓜,鮮血從失去頭顱的位置噴射出,足有一米多高。
「汽車壓死的鬼是這樣。」
......。
「被槍斃的鬼是這樣。」
......。
面對她異常旺盛的表現欲,我無可奈何地想,她去做恐怖片和科幻片女主角的話,一定會成為明星,並且減少了很多工作程序,無論怎麼樣危險的鏡頭都用不著上替身,也不用電腦特技加工,只需現場拍攝就行,導演想要什麼樣的形象都沒問題,對她說一聲就可以。
「我還有事,今天就不陪你玩了,等有空時我會再來看你展示各式各樣的鬼。」
我失去了耐心,再也不想繼續看,轉身向門口走去,我有種感覺,如果還不離開,她會因為有觀眾看自己賣弄而興致高昂,很可能會一直沒完沒了地展示下去。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叫丁蓉。」她變回了原來的可愛形象,並且面帶純真的微笑。
「商淨空。」話一出口我就開始後悔,怎麼可以把真名說給一隻鬼知道呢,並且這還是一隻變化無端、看上去非常強大的陰魂。
根據雷雨揚教導的內容,每個人的名字都可算是一個咒語,從嬰兒時期到成年的整個過程當中,無數次的呼喚讓名字成為了一種無法替代的東西,成為一個攜帶著某種神奇力量的符號,一個存在於人世間的標記。
讓某種邪惡的東西知道自己的真名實姓是非常危險的事,身體的一部分——比如幾根頭髮和一片指甲——可以被用於惡意的目的,而名字也可以取到相同的作用,結合法術或是惡咒以及其它一些不為人知的手段,就可能會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遭到傷害,也許會招致無法防禦的攻擊或是惡意的玩笑,也可能做成一個無法逃避的陷阱。
前些天雷雨揚對我談起這些內容時,曾遭到我的嘲諷。我認為他在故弄玄虛,想要美化自己的神棍形象。
「我覺得你好奇怪,明明沒什麼法力,卻一點也不怕我。」名叫丁蓉的女鬼這樣說。
「我本來以為世間是沒有鬼的,擁有了陰陽眼,見的鬼多了,自然就不怕了。」
「我知道你衣服口袋裡裝著黑狗血和其它的驅邪用品,這些東西能夠傷害到一般的遊魂,但是對我這樣有法力的鬼是沒用的。」
我想用裝有黑狗血的水槍射一下試試看,但又怕她言過其實,以至被消滅掉,我不希望看到這樣的情況出現,因為她是一個美麗的生物,這個世界讓我動心的東西已經不多,我無比真誠地祝願她保持目前的形象,直到宇宙的終結和時空消失。
「我去找同伴,再見了,丁蓉。」我很勉強地對她笑了笑。
我心裡突然冒出這麼個問題,如果地球完蛋了,鬼魂還能夠存在嗎?(這一天盡早會到來,據說再過幾十億年太陽就會因為物質消耗過量而爆炸)如果他們能夠在真空生活的話,那麼當宇宙重新凝聚成一個質量無窮大的黑洞時,數量眾多的鬼魂能否獨立存在下去,能不能適應虛空裡無聊乏味的日子?......。
這樣的思索顯然太傷腦筋,我竟然把自己的額頭撞到了門旁邊的牆壁上,通一聲,很疼。
我得出一個結論,鬼魂和神仙的存在無法用科學來解釋,兩者根本就是對立的。
漂亮鬼丁蓉在背後哧哧偷笑。
「我認為這並不可笑。」我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平靜地對她說。
我認為這樣或許能讓自己的愚行顯得不那麼糟糕。
我推開門,進入到另一間大廳,眼前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整整一大群身穿綠色衣服的人,每一個的胳膊上都有紅袖套,頭上戴著綠色的、形狀跟蘑菇相似的帽子。
他們似乎在跳舞,一種很複雜的集體舞蹈,他們一會把右手放在胸前,一會伸向天花板,嘴裡唸唸有辭,表情十分嚴肅,彷彿在舉行降神會,又像是在做某種隊列操練。
我觀看了一會,幾次想要開口向隊列中某個成員詢問是否見過雷雨揚,但他們臉上那種肅穆的氣氛讓我無法開口,彷彿害怕打斷或是影響到什麼。
我發現對面的角落裡有幾個沒穿綠色衣服的鬼魂,他們愁眉苦臉地蹲在地上。
我走過去問他們是否見過雷雨揚,他們說似乎見過,就在大約十分鐘以前,好像有幾名鬼魂押送著一個活人穿過那邊的門走了,也不知去了哪裡。
一名鬼魂補充說那個活人一臉不情願的樣子,估計是被挾持了。
震耳欲聾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著實被嚇了一跳,不爭氣的心臟再次開始了不規律運動,十秒鐘過後才恢復過來。
「把紅旗插遍全世界,解放所有被帝國主義壓迫和剝削的人民群眾......萬歲......。」
「他們舞跳完之後就要開始下一個節目,叫我們三個低頭認罪。」一名戴眼鏡的陰魂說。
「認什麼罪?你們幹了什麼壞事嗎?」我大惑不解。
「沒做什麼壞事,他們需要幾個人來扮演****派和壞分子,以增加現場的熱烈氣氛,所以付錢僱用我們來配合這次活動。」
戴眼鏡的陰魂說:「我負責扮演****學術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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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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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3 21:46:10
第十八章 突 然 襲 擊
長得比較肥胖的陰魂說:「我扮演地主土豪。」
另一位說:「我扮演漢奸特務。」
我仔細看了看扮演特務的這位,他比較瘦,小眼睛薄嘴唇尖下巴,倒也很適合漢奸角色,如果能夠時常面露冷笑,就比較稱職了。
「難道從來沒有誰告訴他們世道已經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前的觀點和思想已經徹底改朝換代了嗎?」
「不止一次的說過,但他們拒絕改變看法。」負責扮演特務的陰魂說。
「我曾經告訴他們,帝國主義昂首挺胸地回來了,現在還活著的人大部分都一門心思想著怎麼樣去北美和歐洲過日子,有些人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偷渡,有的不惜犧牲色相嫁洋老頭和艾滋病患者,都把美國駐華使館叫做天堂前站了。可他們就是不聽,仍然堅定不移地想解放全世界,並且定期舉行誓師大會。」戴眼鏡的陰魂說。
聽到這番話,我突然對這些穿綠色衣服的陰魂產生了一些同情心,他們所堅信的理論已經淹沒在時代的滾滾洪流中,他們曾經用生命和熱血去捍衛的一切已經腐爛發霉,他們所崇拜和敬仰的偶像已經成為笑料。
「摧毀別人的信仰是件殘酷的事,反正大家都是鬼了,混日子而已,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吧,幹嘛這麼認真,做完事之後拿錢走人就是。」說完話,我轉身離開,不想再搭理他們。
看來鬼魂的世界裡在思想和信仰方面有比較充分的自由,就算死掉了數十年,仍然可以按照自己喜好的方式生活,完全不必理睬所謂時代的進步。
我開始設想如果自己今天就死掉的話會發生些什麼。
我很有可能會每天去糾纏雷雨揚,如果我死了他還活著的話,叫他唱歌給我聽或是多燒些香燭紙火什麼的(如果對一位陰魂有用的話)。
身穿綠衣的人群仍在無休止地舞蹈,他們甚至開始唱起歌。
「萬歲萬歲萬萬萬萬歲......。」
背後扮演壞分子角色的三鬼仍在小聲嘀咕,似乎在說等宣判大會開至最高潮時,要把自己的頭砍下來,雖然能夠安裝回去,但畢竟不是件愉快的事。
穿過門之前,我又回頭看了一眼,綠色的人群仍在如癡如醉地舞蹈,其專心致志的程度讓我覺得就算現在整個荷花酒店突然倒塌他們也不會停下來。
我一向欽佩有堅定信仰的人,因為我自己是個沒有信仰的人。
生活是複雜而乏味的,虔誠地相信某種神祇或是五體投地的崇拜某個人,可以算是一種解決問題的好辦法,有了信仰之後,不但煩惱少了,連日子也有奔頭了,一切都有了希望,連來世都掌握在自家手裡了。
可真是這麼回事嗎?天堂在哪裡我不知道,面目可憎的鬼魂倒是看到了不少。
如果當和尚能夠解決一切煩惱,我肯定明天早晨就去興隆寺出家為僧,但我知道這是沒有用處的,有的人或許能通過宗教尋得安慰和平靜,但我不能。
終於看到了雷雨揚,我千辛萬苦冒著生命危險四處尋找他的去向,他卻坐在桌子旁邊,跟另外三名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打麻將,似乎還玩得挺認真。
我背靠牆壁,觀察眼前的情況,三個人的動作很僵硬,摸牌時常常把碼好的牌弄倒,他們都是男性,身材健壯而略胖,估計不是暴發戶就是當權者,基本應該屬於這個國家的成功人士(我這人有點仇富心理)。
稍後我注意到一些細節,他們似乎不怎麼像人,更像鬼魂,從側面看,其中一個的嘴微微張開,彷彿不受控制一樣,一絲口涎從唇角垂下,臉色蒼白裡略帶青灰,另一個能夠看到臉面的則顯得目光呆滯。
會不會是殭屍?或者其它某種異靈?
他們玩得專心致志,顯然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我突然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於是把玩具水槍拿到手裡,擔心狗血用盡,我又把裝有聖水和香灰的那只水槍也掏出來,然後輕輕地走近麻將桌。
雙槍在手,膽氣為之一壯,我屏住呼吸,一步步靠近,打算趁他們不備,來個狗血淋頭。
一切都很順利,聖水和黑狗血撒得三名人模鬼樣的傢伙一頭一臉。
接下來的事有些出乎預料,被擊中的人(也可能是鬼或其它類人生物)並未如同先前那個死胖子一樣漸漸消融,也沒有顯示任何化學反應,他們只是抬起頭冷冷地盯著我看,呆滯的目光裡流露出某種到壓抑的怒火。
我一下愣住,不知如何是好,一直以來認為可依賴的武器竟然沒有用處,這完全出乎預料,腦子裡不停出現各種念頭,我是應該趕快逃走還是向他們表示歉意?繼續射擊還是嘗試使用其它驅邪用品?
「三位前輩,他是我的同伴,剛入行,不明白事理,別計較。」雷雨揚用懇求的語氣說。
距離我最近的人站起身來,血水從他的發稍滴到臉上,然後順著臉流到肩膀,在淺色的襯衫表面形成一片污漬。
「很抱歉,我認錯人了,現在我就去打盆水來給三位洗乾淨,你們繼續玩,不要因為這樣的小事影響到情緒,麻將比一切都重要。」我在臉上堆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說。
我突然明白這三個傢伙一定很強,不然雷雨揚早就把他們收拾了,陪他們打麻將肯定不是件愉快的事,我相信如果有得選擇,雷雨揚會更樂意回家睡覺。
現在我該怎麼辦?看樣子他們不會善罷甘休。我彷彿一個犯了大錯誤的小學生站在凶悍的教師面前,想溜卻又不知該往哪裡去。
滿面狗血的壯漢伸出一隻手抓緊我的衣領,我毫不猶豫地開始反擊,使勁想把他的手指掰開,幾番嘗試之後,我徹底打消這個念頭,準備使用別的方法來解決目前面臨的困境,因為他的手根本不像是屬於人類,我的衣領就像被鱷魚咬住一樣,怎麼也無法解脫,他的爪子冰涼而僵硬,彷彿由機械組成而並非骨肉。
帶著契而不捨和永不服輸的戰鬥精神,我從懷裡掏出各種符紙和法寶(雷雨揚如是說),朝抓住我衣領不肯放的渾蛋臉上砸去,同時揮動拳頭不停地擊打他的鼻子和眼睛周圍。
他抓住我衣領的手突然發力,我的脖子感覺到被勒緊,然後雙腳離開了地面。
當發現自己得到解脫的時候,我已經飛在空中,整個身體劃過一道美麗的拋物線,非常不幸地落到牆壁表面,然後又重重摔在地上。
眼睛裡不斷地冒出小小的金色五角星,如同夏天夜晚路燈周圍的小飛蟲一樣密集,一樣的雜亂無章,毫無規律。腰和肩膀都很疼,腿和後腦勺彷彿****入了幾根生銹的大鐵釘,整個身體似乎不再屬於我,估計從飛機裡掉下來就是這般情形。
躺在地上,我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轉頭看去,發現那位滿臉狗血的壞東西正在向我走來,耳朵與鼻子之間的位置還粘著一片符紙。他行動的樣子很奇怪,跟喝多了的醉漢有幾分相似,又像是剛學步的嬰兒,歪歪倒倒,跌跌撞撞,似乎不小心就會摔向某一方,每前進一步都要停頓半秒鐘才邁下一步。
我滿心絕望,努力想要站起來,明知不敵,卻也打算最後掙扎一番,但身體卻不肯配合我的鬥志,雖然咬緊了牙關,使出全身力氣,卻怎麼也無法站起來,折騰了幾秒鐘之後,我很勉強地背靠牆壁坐正,用大義凜然的目光盯著他。
雷雨揚突然出現了,他如同一座代表正義和光明的大山般矗立在那只壞東西與我之間,張開了雙臂,面朝那位惡漢,彷彿一列真正的血肉長城。
這個景象讓我很感動,眼淚差點就落下,如果現在我能夠站起來,我一定會走到雷雨揚身旁,與他挽起手臂,一同高唱《國際歌》、喊一些氣勢磅礡的口號,比如二十年後又是一條猛男;練好功夫再找你這王八蛋算賬;有種的等我打個電話把俺大哥請來;市長是俺表叔.......。
如果這一切都沒用的話,我們再從容地共赴黃泉。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6:22
第十九章 麻 將
那壞傢伙故技重施,一把抓住了雷雨揚的衣領,臉部凶相畢露,無法合攏的嘴裡不斷的流出口水,似乎想要咬人的樣子,整體來說很像是一隻得了狂犬病快要死的狗。
同樣身處險境,偽博士的表現卻很鎮定。
「不要亂來,我姨媽是熊四姑。」雷雨揚毫不畏懼地直視滿臉狗血的壞東西,大聲說道。
這番話擲地有聲,響亮有力,並且效果顯著,那傢伙聞言馬上鬆開了爪子,退後一步,用另一種眼光盯著雷雨揚打量個不停。
這個情景讓我心頭一亮,彷彿在快被溺死的時候看到了一隻救生圈。我從未聽雷雨揚說起過他有這麼一位能夠唬住猛鬼的親戚,看來前些日子我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神棍這個行當並非任何人都可以從事的,這樣一種前途遠大的職業有著不小的風險,如果遇到這樣情況又沒有拿得出手的靠山,下場恐怕就很不妙了。
「不要認為有熊四姑在背後撐腰我就不敢動你。」壞東西說話的聲音很難聽,彷彿一個嗓子徹底壞了的男低音。
「你們佔據人類的地盤胡作非為,還附在活人身上,難道就不怕受到天譴嗎?」雷雨揚表情堅毅而平靜,不卑不亢,完全可作為民族精神的典範。
我對他的欽佩又增加了幾分,我覺得此時的雷雨揚比張飛加上楊過再加上岳不群(為了理想和抱負能夠揮劍自宮的男子難道不值得所有人仰視嗎?)還要勇敢。在我眼裡,此時的他,腦袋周圍彷彿出現了一個光環,背上似乎也長出了一對可愛的小翅膀。
「關你屁事,我樂意這麼亂來。」
壞東西的聲音彷彿從肺部吹出來,沙啞而沉悶,一頭快要死的水牛的呻吟或許就是這樣,我聽到耳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回憶起先前雷雨揚所說的天譴,我開始想像這個詞所包含的意義和行動本身,我情不自禁地認為那是一個突然降臨的雷電或是某位愛管閒事的神仙,比如孫悟空和鍾馗之流,突然出現,把不守規矩的鬼魂或是妖怪抓走,當場處決或者押送到天庭接受公正的司法審判。
「前輩,就算為了能夠投胎到有錢人家你們也應該積點陰德,這麼亂來肯定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們在這裡也玩了快有兩天了,換個地方接著開派對吧。」雷雨揚開始用比較緩和的語氣說話。「給點面子好不好,改天我到貴府門前多燒些香燭紙錢。」
另外兩名牌友似乎等得很不耐煩,其中一個大聲吼:「快回來,有什麼事不可以在麻將桌上解決?接著再打個七八十圈。」
這一位的聲音稍微悅耳些,跟一隻尋偶的貓頗為相似。
就這樣,我和雷雨揚回到桌子前,應那個破鑼嗓子壞東西的要求,我倆得陪他們打一場麻將,如果我倆輸了,每張牌等於一車香燭紙錢,我們得在一星期內償付,他們兩天之後離開荷花酒店。如果我倆大獲全勝,他們就立即消失,並且放過這幾具借來的身體。
雖然渾身上下到處都疼,但不管怎麼樣,性命是保住了。我長出一口氣,坐到雷雨揚對面。左右分別是兩位附在活人身上的鬼前輩,另一名輪空的傢伙也沒閒著,他在破鑼嗓子身上下注壓點。
看得也他們對自己的運氣和牌技都頗為自信,我無法確定這場賭博是否公平公正,但除此之外也沒有其它選擇。還有一點沒弄清的地方,我不清楚他們口中所言的一車香燭冥幣究竟是多少?是以三輪車還是東風卡車來計數?這其間的差別未免太過模糊了些。
第一把,對手和了個混一色,雷雨揚開始愁眉不展,我則比較放鬆,幾車香燭冥幣罷了,只要保住性命安全離開此地,其它都是小事。
我和了一把七對,雷雨揚弄出兩把雞和,我倆的賬面略有贏餘,剛才的一個小時裡戰況比較平和。
有很多陰魂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在周圍觀看牌局,估計是因為人氣太弱而鬼氣太盛的緣故,室內異常寒冷,簡直如同愛基斯摩人的冰屋,我豎起衣領,把雙手縮在袖子裡,輪到自己摸牌時才伸出三隻手指。
雷雨揚的面色很不好,白裡透青,模樣跟周圍的鬼差不多,估計凍得快不行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節能減排的好辦法,在南方各省的夏天尤其有用,只需請一群陰魂住到家裡,空調就可以拆下賣掉,又安全又環保,同時還省下了電費,這個方案如果得到推廣的話,或許能使我國人民的生活質量盡快趕上泰國、超越墨西哥,至本世紀中葉時達到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德國人的水準(對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廣大人民群眾來說)。
一不小心,我把摸到手裡的牌弄掉在桌上,因為手指有些僵硬,我嘗試了幾次才把那塊該死的九萬抓回來。
「小子,別在老人家面前耍花樣啊,當心我扁你。」破嗓子鬼大吼。
他顯然在懷疑我偷換牌,但又無法確認。想起這傢伙不可思議的力量,我努力忍住衝動,沒把牌扔到他臉上。
「太冷了,再這樣下去,我倆都會被凍死,沒辦法再陪你們玩了。」我鼓起勇氣,對破嗓子鬼怒目而視。
「必須把空調打開,讓屋裡暖和點,否則我們只能被迫認輸了,你們用這樣的手段,就算贏了也不光榮。」雷雨揚說。
空調機嗡嗡直響,聲音挺大,氣溫卻沒有明顯的升高,我請旁邊的鬼幫自己拿牌,趁機起身繞桌子跑了三圈,想以此方法來取暖。
我肆無忌憚地穿過桌子旁邊圍觀鬼魂的身體,他們面露慍色,一個個主動退避。
「小子,不許偷看我的牌。」破嗓子鬼再次抗議。
我明白自己必須在半小時內設法解決這場賭博,要麼盡快輸光,回去買香燭和冥幣,要麼成功地做幾把大牌,掃光對手的籌碼。
不幸的是,這一把牌非常爛,做什麼都沒指望,我仰天長歎,順手打出一張紅中。
一直以來,我的麻將成績均頗為出色,幾乎是十戰九勝,在與同事和賭友的多次較量中,我屢戰屢勝,取得了不俗的收穫,以至最後沒有人再約我打牌。
我於去年買下了現在居住的房子,全部的開支裡,約有一大半的資金來源於賭博,可以毫不謙虛地說,麻將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其重要性僅次於文學,強於足球。
這一次,如果我輸光了,原因就是該死的低溫,而不是技巧和運氣,因為到目前為止的大部分時間裡,我的牌不算好也不算壞,正是一名優秀的麻將選手施展才華的好機會。可是沒有辦法,如果能夠再堅持兩個小時,我相信自己能夠抓住幾個機會做出大牌,但從目前情況看,如果沒有大的意外,半小時之後我和雷雨揚肯定會因為無法忍受寒冷而主動把籌碼輸光。
為了抵禦寒冷,我把肩膀抬高,讓頭與胸腔之間的距離縮短,兩隻耳朵在衣領的保護下稍感舒適,下巴則抵在鎖骨上,以這樣的姿勢來減少熱量的流失。
不摸牌時,雷雨揚把雙手夾在腋下,他的脖子比較修長,想要像我一樣把腦袋縮到肩膀上不太可能。我想要告訴他盡量做大牌,別再弄些無關痛癢的雞和,但礙於身旁眾鬼不懷好意的眼神,我無法開口提醒他。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6:32
第二十章 群魔亂舞
前些年曾看過一部很無聊的電影,《雀聖》,裡面有一句經典對白,
「牌爛未必一定輸」。可我怎麼也看不出目前手裡這把牌有什麼前途,除非我有特異功能,可以看透所有的牌,那樣的話倒還有點指望。
估計雷雨揚的牌也好不到哪兒去,雖然他一臉嚴肅認真。
「小子,知道厲害了吧,當年我玩麻將的時候,你還沒投胎轉世呢。想一想,我積累了多少的實戰經驗,差距是明顯的,你們輸得一點也不冤」破鑼嗓子洋洋得意地看著我。
「照你這理論,一隻死掉兩千年的鬼如果喜歡打牌,又一直不肯去投胎,肯定是全球第一麻將高手啦。」我反唇譏諷。
「兩千年前還沒有發明出麻將這種偉大的娛樂方式。」另一隻鬼前輩平靜地提醒。
「這我知道。」
「想不想聽我談談麻將是如何問世的、以及如何伴隨華人的腳步傳遍全世界?」
我知道如果自己表示願聞其詳,這傢伙肯定會嘮叨上整整一個小時,把他做鬼多年來對麻將的研究和心得體會一一道來,我估計他一定活到了很大年紀才死掉,以至無法改變生前愛唧唧歪歪的壞毛病。
「不想聽。」我乾脆地回絕。
看到他不痛快的樣子,我很是高興,情不自禁用口哨吹起了《二泉映月》,隨著心情好轉,竟然覺得不那麼冷得難受了。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不要打二餅,會放炮的。」
我把拿在手裡的二餅放回牌牆,另換了一張九萬,正準備打出去,耳邊的聲音再度響起:「打六條。」
雖然不合牌理,但我還是依照這個聲音的指點行事。
「快點,別拖拖拉拉的。」破鑼嗓子對我大吼。
「從麻將桌上的表現就能看出一隻鬼的德行和操守。」我小聲嘀咕。
按照耳邊聲音的指揮,一張張原本不搭界的牌開始形成組合,兩分鐘之後,我手裡的牌居然和了。
「門前清缺一門加一槓。各位先生,請付賬。」我努力忍住笑,眼望天花板裝酷。
站在我身後的幾隻鬼議論紛紛,說我不按牌理出牌,並且運氣好得不像話,似有出老千之嫌。
「東西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你們憑什麼懷疑我,難道我只能輸不能贏嗎?」我轉過頭,義正辭嚴地反駁,與群鬼展開堅決的鬥爭。
「才和了一把牌就這麼拽。」
「怎麼?看我不順眼嗎?是不是想打架?」我怒視剛才說話的鬼。
破鑼嗓子對群鬼發話:「到別處玩去,不要再圍著看。」然後他把矛頭指向我:「你還想不想在C市混?只要我一聲令下,可以讓上百隻鬼天天纏著你,弄死你這麼個玩意兒比踩死一隻青蛙還簡單,年青人,學著謙虛點。」
「失敬失敬,不知道閣下是本城的冥界領袖,請問你是怎麼爬上這個寶座的?可以談談成功的經驗嗎?」迫於鬼魂們的強大,我只得忍氣吞聲。
「靠的當然是實力,拳頭飛腿出政權嘛。」
「不是民選的嗎,未免太暴力了,有點獨裁吧?」
「你以為這裡是美國啊,沒實力怎麼可能當老大。」
「這話聽著耳熟,敢情前輩生前是位戰鬥英雄?」
「我生得早了些,沒趕上那個偉大的時代,中華大地開始革命的時候,我早已經是鬼了。」
「這真是件憾事,不然的話,你肯定會在歷史教科書上留下光輝的一頁。」
談笑間,在耳旁聲音的指點下,我做出了難得一見的大牌,並且成功地和掉。
「清一色加兩槓加碰碰和,一共是——?」大概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我一下子竟然算不清楚有多少番。
耳邊的聲音及時出現:「滿貫,六十番。」
我分辨出了這聲音的來源,是丁蓉。
雷雨揚不停地搓著雙手,呵呵傻笑,似乎在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屋裡觀看牌局的陰魂齊聲歎息,一部分奔走相告,一部分開始散去,牆壁對他們而言如同廣闊的馬路,障礙完全不存在,他們自由自在地穿行其中,就像一名活人行走在空氣裡一樣。
破鑼嗓子眼放凶光,無法關嚴的嘴裡流淌著永不停息的口水,頭和臉殘餘的狗血已經被烘乾,自始至終他未曾動手擦拭過,眼角和唇邊已成為固體的狗血隨著他臉部的動作和表情裂開成星星點點狀。他怒氣沖沖地把全部籌碼扔到我面前。
我知道這樣的時候應該盡量表現得謙虛謹慎,惹惱了本市鬼界的偉大領袖可不是鬧著玩的,有可能後患無窮。要知道這傢伙可是實權人物,或許無法與知府老爺相提並論,但比起一位黑社會老大還是強得多。
「承讓,承讓,兩位鬼前輩麻將技術出類拔萃、高深莫測,在下非常佩服,它日如果有空,我很想找個暖和的地方向兩位多學習幾招。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運氣比較好些,僥倖的蒙出一把大牌。」我面帶可愛的微笑,看著身旁的鬼。
「你不用這麼卑躬屈膝,我們鬼向來信守承諾、說一不二,這一點上比人要強得多,你不用擔心什麼,說過的話我一定會兌現,三十分鐘之後全體陰魂就會離開此地。」左邊這位比較斯文的鬼如此說道。「你們馬上就可以去找酒店老闆收工錢。」
「承蒙兩位前輩給面子,這些好處我們肯定不會獨吞,怎麼也得燒一車香燭冥幣給在座的鬼兄鬼姐。」雷雨揚樂呵呵地說。
破鑼嗓子顯然對這樣的結果還算滿意,僵直的脖子上面的腦袋如機械一般輕輕地點了兩下。
斯文鬼站起身,向我和雷雨揚抱拳行禮,雖然我很不習慣這樣的古典禮儀,但還是依樣照做了一遍。
從破鑼嗓子的身體表面分離出一位青年男鬼,他面部輪廓頗為英俊,一根大辮子拖在腦後,看樣子死於清朝年間,如果臉色能夠好一些的話,倒是可算得上一隻帥鬼。
從斯文鬼身上出現一隻身材高大的女鬼,從頭至腳的長度約有一點九米左右,頭顱奇大,滿臉橫肉,頭髮稀疏,若是打扮成男人上戰場,倒也不用擔心被同伴發現(就算被發現了也不用擔心遭到性侵犯)。
另一位也離開了佔據的人體,飄到牆邊站著,失去控制者的身體躺在地板上,一動不動。
兩名壯漢倒在椅子上,臉色迅速從青白變得接近於正常,呼吸平穩並且有規律,估計用不了半小時就會醒來。
我憂心忡忡地看著那位暴發戶模樣的男子,估計他醒來之後會覺得臉很痛,也許牙齒會掉幾隻,幸好鼻樑不曾明顯地塌陷下去,假如知道是我幹的,他肯定會很不愉快。
一名陰魂走來,對辮子鬼說派對快到高潮部分了,再持續個三十分鐘左右就能結束。
「沒事的,你們再玩一兩個小時也沒什麼。」雷雨揚見狀急忙說。
「我們想什麼時候離開用不著你多嘴。」辮子鬼惡狠狠地說。
他的聲音與先前大不一樣,不再嘶啞,看來那具身體的原主是位破鑼嗓子,陰魂附體之後只得將就著原有的發音器官使用。
考慮到問題已經得到妥善解決,並且敵人很強大,我只得咬牙忍住,如果手裡真有什麼能夠消滅這傢伙的武器,我定會毫不猶豫地使出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6:50
第二十一章 陰魂聯歡晚會
「兩位半仙跟去看看吧,群魔亂舞,平時難得一見。」女鬼說。
如果不看她的臉,光聽聲音,肯定會覺得在自己身前的是一名嬌小溫柔的女子,但情況卻並非如此,她的模樣幾乎可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整個身體令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公園裡的亞洲黑熊和烏龜(此處說的是成年狗熊,如果是小熊的話肯定比她可愛得多),她如果還活著,光憑身高就可以進省籃球隊或是排球隊,或者練柔道應該也有希望拿世界冠軍,因為她看上去是那麼的強壯有力。退一萬步說,至少當個超市保安是沒問題的,只要有她站在門口,能夠鼓起勇氣偷東西的賊肯定不多。
從服裝來看,她大概死於上世紀三十年代。
「那就看看吧,增長一些見識也是好事。」我對一群陰魂的文藝活動有極大的好奇。
大個子女鬼走在前面,只見她伸手輕輕比劃了一下,原本是牆壁的地方突然出現一個圓形的門。
我的嘴不由自主地張開,二十八年煞費苦心建立起來的人生觀和世界觀瞬間崩塌,科學和唯物主義成了一堆狗屎。
「前輩的神奇法術讓我大開眼界。」雷雨揚恬不知恥地奉承。
「這點小事倒讓你見笑了。熊四姑的身體還好嗎?」女鬼說。
「挺好,估計再活幾十年沒問題。」
我在背地裡猜想,雷雨揚這傢伙忙於掙錢,肯定有很長時間沒去看自己的姨媽了。
穿過一道長廊,進入到會議廳內,這裡熱鬧非凡,足有兩百多位陰魂擠在台前。
這裡更冷,氣溫大概有六至八度,我和雷雨揚口中出呼出的氣呈白色霧狀。
幾名白髮蒼蒼的男性老鬼正在台上合唱:「用我的大吊車推著那地球轉,勇敢去開創,不怕流血汗......。」
台下的觀眾明顯分成幾個團隊,從他們的著裝和髮型上可以找到一些共同點,估計是因為死亡的年代和生前的愛好決定了這一切。
穿藍色中山裝並且褲子上打著補丁的陰魂自成一片,對台上剛結束表演的老鬼大聲喝彩,使勁拍手。就在這個小團體的旁邊,另一些身穿西服和旗袍的陰魂的表情卻大不一樣,他們既不鼓掌也不叫嚷,安靜地呆在原地,臉上甚至明顯地流露出一些鄙視。
更遠一些的地方,一些身穿喇叭褲留長髮的鬼落落寡歡地守在自己的領地內,似乎不屑於把目光投向台上。
另一些著裝接近於現代的陰魂則自顧自地大聲談笑,顯然沒注意到周圍還有其它同類存在,自始至終不看台上正在進行的演出。
稍後,一名骨瘦如柴的女鬼上台唱《夜來香》,表演過程中,她不時把兩隻形如筷子的腿伸出旗袍外做一番頗具****意味的展示,偶爾還朝台下扔幾個飛吻,蒼白髮青的面孔努力地擠出淫蕩的媚笑(如果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很可能會被她嚇得落荒而逃),細細的眉毛如同兩條活躍的蚯蚓,不停地上下扭動。
「夜來香,我為你歌唱,夜來香,我為你思量......。」尖細刺耳的聲音在大廳裡迴盪。
我發現自稱是本市鬼界領袖的那位辮子鬼正看得入神,他兩眼直勾勾地盯住台上的瘦女鬼,嘴大張著,舌頭很不體面地伸在唇外,一隻手握成拳放在下巴前方十厘米處,另一隻手則伸向天空,五指張開,彷彿絕望地想要抓住點什麼,整個模樣跟周傑倫演唱會裡的那些女性粉絲的表現有得一比。
瘦女鬼扭扭捏捏地走下台,辮子鬼大聲喊叫:「芳子,我愛你!」
看來辮子鬼的夢中情人肯定就是這位(不知道鬼會不會做夢,這事得弄清楚,有空問一下雷雨揚),並且很可能只是單相思,據我觀察,整個長達五分鐘的演唱過程當中,台上那位骨感女鬼根本沒把目光投向過他的所在位置,彷彿當他不存在一樣。
走下舞台,進入鬼群當中,名為芳子的女鬼仍然不曾注意到辮子鬼的存在——儘管他不停地跳動和揮手。
由此我得到一個印象,鬼的世界裡或許不像人間那樣看重現實,真情的成分應該更多一些,在這裡,一名具有吸引力的女鬼估計會有比較充分的選擇權利,可以率性而為,不會被某個實權派色鬼包養或是硬搶走,也不用犧牲色相去努力追求首飾、別墅和名車,不必像人間那麼現實,老盯著別人的財產和權力,一心想傍大款或是大官,總在謀劃如何才能少奮鬥八十年。
所以辮子鬼貴為一市領袖,卻也只得望著心儀的女鬼垂涎三尺,熱淚盈眶。
台下佔據著最佳觀賞位置的是一群胖子,從外表看,這個團隊裡的每個成員的腰圍均超過了臀圍,他們很紳士地坐著,對每一個結束表演的陰魂鼓掌叫好,姿態優雅,動作緩慢,彷彿一群生活安逸舒適的金魚。我估計這夥人當中的大部分都是死於糖尿病高血壓心臟病腦溢血中風艾滋病性病等等與營養過剩和財產過多有關的疾病,看來目前他們的處境仍然很不錯,明顯比其它的陰魂要好一些,不知這是不是因為他們的家屬燒來很多的香燭冥幣的關係。
我四處尋找丁蓉的蹤跡,這樣一個漂亮的女鬼應該很引人注目,無論到哪裡都是焦點才對,可我望遍了整個大廳內也不見她。
好幾次,我忍不住想要與身後的大個子女鬼攀談幾句,問她知不知道丁蓉在哪裡,但是想到自己與同伴目前仍然身處險境,我決定還是不問為好,等回到家之後,或許能夠用其它的法子把丁蓉叫來(我曾經聽雷雨揚吹噓招魂的事)。
幾個身穿T恤和寬褲子的青年陰魂跳上台,聲嘶力竭地大吼:「快使用雙節棍哼哼哈兮......。」
大廳內的大部分陰魂都皺起了眉頭,有一些則乾脆伸手摀住耳朵孔以示抗議。
台上吼得正起勁,我略帶驚訝地發現其中有一位我認識,雖然他後腦勺上有個大洞,面目也有些扭曲,但我還是能夠確定,他就是去年騎摩托車摔死在雄寶路上的梁豪——鄰居家唯一的兒子,因為他的暴牙和豎直的短髮很顯眼,並且他仍然戴著近視眼鏡。
難得在此地見到一位舊相識,我非常賣力地鼓掌,大聲叫好,引得眾鬼紛紛側目。
梁豪死時年僅十九歲,據說他生前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名職業車手(按我的看法,光知道在馬路上飆車肯定不可能成為小飛俠羅西那樣的人物),為了這個奮鬥目標他早早地放棄了學業,除了喝酒賭博泡妞打架玩網絡遊戲吸毒和飆車之外什麼也不感興趣,偶爾他還到外省人開的店舖裡收保護費。
這樣一位不同凡響的人物的不幸去世,令除了他的至親之外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從此再也不用在半夜被一陣驚天動地的摩托車發動機聲音喚醒,從他家陽台下經過時再也不用擔心會被空酒瓶子打中腦袋,再也不會到了凌晨兩點還聽到震撼人心的搖滾樂(想起往事,我心裡產生了一絲慚愧,我是多麼的自私,僅僅只為一點生活方面的不如意,竟然為他的死亡感到高興)。
台上的熟鬼顯然也看到了我,趁著張牙舞爪的間隙,他興奮地朝我擠擠眼睛。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7:00
第二十二章 陰陽界郵遞員
我明白這傢伙表演結束之後肯定會來找自己,估計不會是什麼好事,我開始感到一絲懊悔,覺得自己不應該如此大聲喧嘩,以至引起他的注意,這是真正的自找麻煩。
梁豪結束了演出,在一片噓聲中洋洋得意地走下台,直接到了我面前。
「會長好。」他先朝辮子鬼深深地鞠躬,然後又向大個子女鬼深深地鞠躬,嘴裡頗有禮貌地說:「副會長好。」身體呈九十度,雙手緊貼褲子外側,畢恭畢敬,如同一名機靈的囚犯面對管教幹部。
「我有一點私事想跟這位大哥說一下,請會長批准。」梁豪對辮子鬼說道。
見此情景,我對陰魂們的生活方式又有了新了看法,很可能他們並不自由,被比人間更多的法律和相關的規章制度束縛著。
「只要不是影響太大的事就說吧。」辮子鬼大度地允許。
「商大哥,認識你很多年了,從沒想到你竟然是位半仙,有件事需要你幫忙,我有一張長城卡,上面存著我這些年來的積蓄,數量也不多,兩萬二千塊而已,在我出車禍那天,一個壞小子把卡撿走了,他不知道密碼,肯定取不出錢來,現在我把賬號告訴你,請你回去以後務必轉告我媽媽,讓她拿著我的死亡證明去把錢取出來自己用。」
這傢伙居然還有點孝心,這讓我頗感不可思議,我一直以為他是個狼心狗肺的壞傢伙,除了讓人不高興的事之外什麼也不做。看著他憂鬱的眼神,我點頭同意幫忙。
我認真地把他的賬號和密碼用碳素筆抄到自己的手背上,然後伸到他眼前,核對一遍。
梁豪剛離開,又有幾位陰魂擠到雷雨揚和我面前,全都想帶話給活著的親人和朋友。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說是千載難逢也不為過,要做的事其實很簡單,只需把話帶到,然後就可以獲得無與倫比的好名聲,接下來呢——就等著數錢吧,往後的生意肯定會好得不像話,全城所有敬畏鬼神的善男信女都會視我們為下凡神仙,一個個排著隊走來,滿懷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盼以及對財富和愛情的憧憬,把一張張——不,應該是一疊疊——象徵並且代表著幸福與美夢的人民幣送到我們面前(我竟然如此貪財,真是應該慚愧)。
「不要著急,一個個慢慢來,我記在本子上,明天就給你辦。」雷雨揚大聲對群鬼說道。
他顯然也認識到了幫鬼傳信可能帶來的好處,很熱心地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和碳素筆,認真地記下地址和消息內容。
「我偷偷買了一套房子,我老婆不知道這件事,房產證在那套房子的衛生間裡,只要把浴霸拆下就能看到,你轉告她,讓她盡快把房子過戶到女兒名下,再過幾年咱們國家可能要開徵遺產稅了......。」
「我家院子西牆角下面埋著一個罐子,裡面裝了一些黃金,加一塊有將近兩千多克,我還沒來得及說給老公聽就被車撞死了,你叫他挖出來以後別亂花,省著點用,再婚時一定要娶個良心好點的女人,照顧好兩個孩子......。」
有一些事不太好辦,比如下面。
「麻煩你轉告我女朋友,把屬於我的那部分財產老老實實送回我家去......。」
「你告訴我三表哥,叫他老實還債,別以為沒寫借條就可以賴賬,別以為我死了就可以欺侮我老婆和兒子......。」
「我只負責把話帶到,至於是否能達成願望我無法確定。」雷雨揚鄭重地申明。
我的手背已經寫滿了小楷,其中不乏錯別字,作為一名常在電腦上碼小說的人,對此頗感不好意思,用王碼五筆能夠不假思索就打出來的字,用碳素筆常常不知道怎麼寫,寫錯了自己也明白,但就是想不起正確的那個該由什麼筆劃組成。
此地的低溫也使得手指不怎麼聽使喚,常常把筆掉在地上。
擔心被陰魂們笑話,我把左手放到距離身體較近的位置,讓他們無法看到。
一名面目被弄得稀爛的鬼擠到我面前。
「半仙,你一定要幫幫我,老公把我殺了,直到現在屍體還在家裡的大床下面,那狠心的壞蛋用鹽把我醃成了人干......。」她滿臉血肉模糊,已成為碎片的嘴唇和七零八落的牙齒動個不停,卻能極清晰地說出這番話。
辮子鬼伸出手打斷了她的傾訴。
「這樣的事不能干預,否則會惹大麻煩。」
「為什麼?」我把疑問的目光投向辮子鬼。
「人死了就得遵守陰間的法律,經濟方面的小事情可以讓你們轉告一下,這沒多大的影響,上面也不會怪罪,涉及生死的事是不可以干預的,剛才聽到的話你決不可向人提起,如果可能的話請馬上忘記。」
「好的,我努力把這事忘掉。」伸手擦去記錄的同時,我深感遺憾,一個名揚天下的好機會就這樣失去了,本來有希望得到當代包龍圖或是中華福爾摩斯之類稱號的。
滿臉傷口的鬼被推到另一邊,其它的鬼又擠過來。
「請大家快一些,口信盡可能簡單扼要,因為我快要被凍死了。」我趾高氣揚地對面前的陰魂們說。
這時我認為自己無比重要,堪比去印度取經的唐三藏。二十八年來,除了學生時代有幾次被教師厲聲訓斥之外,從未有如此眾多的目光關注我。
「告訴我媽媽,我在這邊生活得挺好,叫她別傷心。」
這顯然是個頗感後悔的死鬼女兒想要撫慰從前被忽視的母親,她生前肯定總是讓人失望。
「告訴我老婆,決不能賣股票,沒錢花可以把空著的房子租出去,堅守二十年,一定會有機會解套。」
我仔細看了這位幾眼,從外表來判斷,我初步認定他是跳樓自殺的,他破碎斷裂的牙齒和扭曲的身體還有綻開的頭顱都在支持我的看法。
辮子鬼走到台上,示意所有的鬼安靜下來,然後他宣佈派對結束,最後是祝大家萬事如意,幸福快樂......。
僅僅過了不到十秒鐘,喧囂熱鬧的大廳內只剩下雷雨揚和我還有兩名本市鬼界首腦。
身體曾被鬼魂佔據的活人仍然躺在地上,呼吸均勻而有力,顯然不會死。
「告訴酒店老闆,讓他到我的墳上燒些香燭,認個錯。」辮子鬼說。
「為什麼,他得罪過你嗎?」我對此很好奇。
「六天前,那傢伙在我的墳前撒尿。」
原來如此,我鬆了一口氣,顯然不是什麼苦大仇深的事,看來這位鬼老大的心眼很小,典型的含眥必報。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7:10
第二十三章 凱 旋
離開時,我整只左手連同胳膊上都已經寫滿了字,不知是因為周圍陰魂太多還是氣溫太低,雷雨揚的面孔蒼白髮青,我猜想自己大概也是這般模樣。
沿著樓梯,我們無精打采地離開十三樓。
「熊大富,我還以為你法力高深、能夠降妖除魔,沒想到你竟然如此不中用。」我怒目圓睜,瞪著偽博士。
「我現在叫雷雨揚。」
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於是我消了氣。
十二樓的整個走廊裡燈火通明,估計是被迫守在這裡的保安和服務員開的,他們大概覺得這樣能夠壯膽。
原以為自己會受到熱情的歡迎,人們會把我當作英雄,用鮮花和響亮的掌聲夾道歡迎,沒想到等待我的竟然是一聲尖叫。
保安和服務員滿臉驚愕地看著我們,站在前面的那位保安擺出一副武林高手的架式(跟黃飛鴻頗有幾分相似),他身後的女子眼睛瞪得奇大,漂亮的小手捂著自己的嘴。
我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極可愛的表情,舉手致意。
又是一聲滿懷驚恐的刺耳尖叫,彷彿有印第安人在割頭皮,然後我看到三男兩女一路跌跌撞撞地逃進房間裡,緊接著是重手法關門發出的巨響。
我意識到問題所在。
「你有鏡子嗎?」我問雷雨揚。
他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片鏡子遞來,鏡子背面有一個胖胖的釋迦牟尼像。
鏡中的我臉色極差,說是三分像人七分似鬼也不為過,額頭上有腫包和血跡,眼睛周圍有些青紫,下巴上粘著星星點點的黑色狗血,其餘部分只剩下蒼白。
「這樣子嚇到人是正常的,相比之下,確實更像鬼些。」我努力地笑了笑。
雷雨揚不依不饒地上前敲門。
「快出來,事情已經搞掂,陰魂走掉了。」他大聲說,同時伸出拳頭打擊在緊閉的門上。
幾乎每拍打一次門,裡面都會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有男聲也有女聲。
「別敲了,會嚇壞他們的。」我伸手止住了他的下一步行動——踢門。
雷雨揚用手機通知那位秘書,說一切都已經結束,讓她帶醫生上來為那幾位曾被陰魂強行附體的倖存者檢查身體狀況。
趁等待的間隙,我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用紙巾擦拭臉上的狗血,我不希望別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狽,也不願意再把人嚇跑。
放眼所及,所有的門都關得嚴嚴實實,我無法進入衛生間做這些事。
這裡的氣溫約在二十度左右,從鏡子裡看,我的臉色漸漸恢復正常,因為沒有水,所以血沒能弄乾淨,但已經不怎麼顯眼。
稍後,一大群人上來,陣容鼎盛,一個個表情嚴肅而凝重,彷彿一隻送葬的隊伍。
離開酒店,我們坐進一輛出租車。
「哈哈——,十八萬到手,咱們是不是應該到哪裡慶祝一下。」雷雨揚不無得意地笑著對我說。
「我要回家。」
看著滿天燦爛的星辰和破絲巾模樣的銀河,我突然想哭。
一路上,我遵循雷雨揚的叮囑,每當看到一隻遊魂,總是迴避與其目光對視,然而此類生物數量眾多,遍佈大街小巷,幾乎每個角落都有,以至我的眼睛總在不停地轉悠,根本不能停留在某個地方。
這樣就能避免被那些想與人交流的鬼纏上嗎?我很懷疑。
最讓我感到絕望的是,分別之前雷雨揚曾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告訴我,擁有陰陽眼之後,再也無法變回去,除非成為盲人,那樣倒是可以得到解脫。
喝下那碗符水之前,我曾天真地認為就算得到陰陽眼也是暫時的事,藥效過了之後就會變回往常一樣。
沒想到竟會這樣,我不願成為瞎子,從此就只能每天看著無數的陰魂在眼前轉悠,而生活在這個城市裡的絕大部分人是看不到這些生物的,我似乎接觸到某種真理、某種一般人無法理解也不會相信的事實,但這種能力除了讓我惶恐不安之外,似乎並無任何用處。
雷雨揚為何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讓我喝下那碗符水?讓我擁有陰陽眼對他有何意義?
我想要努力就此做一番深入的思考,我認為他根本就是率性而為,對於可能造成的後果,他恐怕也未曾考慮過。很可能他希望我成為跟他一樣的人,成為同類生物,以改善他作為一名神棍形影單支的孤獨處境,因為擁有陰陽眼的人所看到的世界跟平常人完全不同,必然形成另一種人生觀,擁有與陰魂交流的能力也促進了這種改變,他不再是個平凡的人,再也無法變回去,於是他迫切地需要一名可以真正交流的人、一名可依賴和可以信任的人,或者是一名同夥,所以他選擇了我。
看著滿大街轉悠的陰魂們,我情緒低落,感覺就像患了絕症一般。
踏進小區的大門,首先看到的是馮老闆焦黑的身體,他蹲在一輛破舊不堪的微型車旁邊,似乎在研究那些裂開的油漆。
我想,他從複雜的生意中得到了真正的解脫,不用再行賄,不用再每日面對那些代表著人民幣的枯燥數字,不用再出席各種酒宴,不用再敬別人酒也不用接受別人敬酒,有了無數的時間可供揮霍,自由得如同一隻離群的蜜蜂,不知道他是否因此感覺到比從前更快樂些。
幾天以前,我用驅邪實惠套裝和幾尊佛像把他趕出了家門,因為當時還沒有陰陽眼,所以無法確定他是否已經離開我的住所,現在看來那些東西是有用的。
想到自己的家裡不會有鬼存在,這多少讓我感覺到一絲安慰。
樓梯道內有五隻陰魂在聚會,氣氛顯得很熱烈,他們談笑風生,內容涉及緬甸的強風暴和日本的捕鯨船,一位眼睛很大的女鬼突然插嘴說她想去意大利看AC米蘭的比賽,因為她對卡卡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如果能看看那位球星洗澡時的樣子,她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
我裝作沒看見他們,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我發現他們的談話很有一些意識流的味道,總是從一個話題毫無理由地過渡到另一個無關的話題,並且各說各的,似乎誰也不聽誰的話。
據說卡卡會隨巴西隊來參加奧運會,我有些替他擔憂,到那時很可能會有整整一屋子的女鬼在圍觀他的整個沐浴過程。
「我想去台灣,跟古龍聊聊,問問他為什麼要把李尋歡寫成酒鬼。」另一名中年男鬼說。
「七樓那戶人家每天都看黃碟,咱們等會去那裡轉悠一下。」一名老鬼說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7:21
第二十四章 鬼的世界
我加快腳步,走到自家門前,令我感到憤怒的是竟然有三隻鬼守在這裡。
「這小子很不地道,弄了些佛像和驅邪的東西掛在屋裡,讓咱們無法進去。」一名胸前開著大洞的陰魂指著我說。
他穿著醫院的病號服,衣襟敞開,從胸膛的巨大傷口看進去,能夠見到紫色的心臟和顏色頗深的肺,估計他生前是個煙鬼,不幸死在手術台上。
我強壓下怒火,努力告訴自己別跟這幫死鬼計較,別去看他們,當他們不存在。
「他是個無趣的傢伙,每天光知道在電腦上打字和看足球賽,這麼大把歲數了還沒女人陪,十有八九是性無能。」另一名鬼把手指伸到我的額頭上,大聲這樣說。
掏鑰匙時我摸到了裝有狗血的玩具水槍,我實在很想給他們每人來這麼一下,看著他們在絕望中漸漸溶化消失估計會是一件有趣的事。
但我不能那樣做,僅僅只為這樣一點小事就致鬼於死地顯然是不道德的。
「我認為他不是性無能,因為有那麼幾次我看到他盯著電腦上的比基尼美女看,一副很嚮往很飢渴的樣子。」一名鬼說道。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感謝他還是朝他腦袋來一槍黑狗血。
我快步進門,然後迅速地關上,並且插上門銷,令我感到一絲欣慰的是房間裡很清靜,一隻鬼也沒有,這個發現讓我迅速開心起來,認為自己可以好好睡一覺。
很快我就失望地發現這一小小的願望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因為門外那群鬼開始唱起了歌,在幾個聲音當中,有的粗獷豪放,有的尖細刺耳,他們用花燈的曲調來唱《東風破》,用黑人說唱的方式來演繹本市極為流行的《高山頂上茶花開》,用嚴重跑調的旋律唱《國際歌》,偶爾停頓一下,他們又開始大聲爭執,相互指責,都認為對方五音不全,根本不是當歌唱家的材料。
我只好到最裡面的房間躺下,關上所有能關的門和窗簾,如果這樣還不行的話,我只能用黑狗血去問候這幫快樂並且自由自在的陰魂,讓他們帶著對藝術的夢想和滿腔熱情到另一個世界去努力、去當歌星。
當我躺下之後,發現用不著把被窩拉來蒙住腦袋,噪聲已經很細微,幾乎聽不到,比樓下汽車駛過的音響輕柔得多。
趴在自己溫暖舒適的床上,在檯燈照耀下隨便看一本什麼書,然後在眼皮想要閉上的時候沉沉睡去,這就是幸福,這就是美好的生活。
我長出一口氣,,把燈光調至合適的亮度,既不刺眼又不至於看不清楚,然後從枕邊摸出一本漫畫書,想讓思想得到徹底的放鬆。在這個乏味的世界上,經得住時間考驗的東西並不多,老夫子漫畫和金庸的小說是其中之一,我從十一歲開始讀他們二位的作品,二十一歲時重讀仍然覺得很有趣,時至今日也還有再讀一遍的願望。
我在睡前一般不看嚴肅的文章,因為那樣會讓我思維過分活躍,導致失眠。
我希望自己能夠在大蕃薯和秦先生還有老夫子的種種奇遇間獲得一個輕鬆愉快的心情,然後舒服地入睡,如果能做一個有趣的夢則更好,儘管我明白美麗的夢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然而這個願望再次落空。
有兩個腦袋透過窗簾鑽進來,一個滿頭血污,另一個青紫發腫,幾乎無法辨認出這傢伙曾經是個人,我差點認為那是一隻不新鮮的豬頭,被某個發了瘋的屠夫扔到這裡。
彷彿真的有蒼蠅和其它昆蟲在豬頭周圍飛舞。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7:31
第二十五章 夢與現實
「為什麼咱們無法進入這套房間,是不是躺在床上的那傢伙搗蛋?」豬頭說。
「你沒看到牆壁上掛著的那串紙片嗎?我們的力量太弱,如果硬要闖進去,會很難受的。」血污鬼說。
我咬緊牙關,克制住想要起來到衣服口袋裡尋找玩具水槍的衝動,把臉轉朝另一邊,不再看這兩個不受歡迎的鬼東西。
他們似乎對我的房間頗感興趣,不停地對房間裡的擺設評頭論足,一會說我崇洋媚外,理由是我的櫃子裡大部分是洋鬼子寫的書,一會又說我真沒用,居然沒有帶個女人回來,以至他們無法看到真人秀......。
我在想,這幫鬼東西難道就不會利用他們多得難以消磨的時間來做點有意義的事嗎?比如在陰間發起一項民主運動(如果目前地府仍是由那位不肯與時俱進的閻王統治的話);要不到師範學院裡去當免費旁聽生,學習一些對民族和國家有用的知識;甚至可以像我一樣寫些無聊的文章(陰曹地府應該也是有各種媒體的,只是不知道在那邊是否存在極嚴格的新聞審查制度);
也可以組織一幫人,成立一個文藝團隊,沒事就到桃源湖畔唱唱歌跳跳舞什麼的,至少也能讓別的鬼魂得到一個嘲笑同類的機會;當然也可以修煉一些適合陰魂身體情況的氣功,沒準還能由鬼直接進化為神仙;可以賭博,也可以去劇院裡混電影看,就算湊在一塊找個沒人的地方閒聊侃大山也挺好,陰魂們應該也有交流思想的需要吧。為什麼他們一定得影響活人呢?我對此很不理解。
不管怎麼說,門外那些陰魂們如此不健康的生活方式顯然是違背道德和正義的。
我沒辦法不生氣,世界在不停地進步,所有的人都在努力地吃東西和睡覺,掙錢和消費,但鬼魂們卻游手好閒,四處亂逛,以窺探他人的私生活為樂。
他們為什麼不去投胎呢,雖然目前地球的情況不算太好,但也並非全無指望,難道做人就如此困難嗎?以至有如此數量眾多的鬼寧可選擇做一名自由自在的遊魂也不願重入輪迴。
兩位無聊的鬼似乎因為找不到樂趣而厭倦了,終於從我的窗簾上消失。藏在被子裡的我滿心悲哀地發現,平靜的生活從此結束了,我以前根本未曾想到過,擁有與鬼魂交流的能力竟然是這樣一件糟糕的事。
稍後,經過一番輾轉反側,我在王澤先生創造的幽默中進入了夢鄉。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為這地方在夢裡我已來過多次,也知道當醒來時只會記得一點點殘影。
冰島。為什麼一再夢到這裡,醒時這一直是個不可解的迷。
我走在海邊的沙灘上,海水清澈透明,能看見其中游動的小魚和螃蟹還有小蝦,背後是白色的連綿不斷的群山,自山腰以上是永不溶化的冰雪,近處是青灰色的巨石,上面長有深綠色的地衣和苔蘚,一切荒涼而寂靜,卻又美麗得讓人窒息。
離這不遠的地方有個溫暖的小旅館,夢裡我曾經進出過多次,在酒櫃的後面,那位銀色頭髮的北歐女子總是在燈光下微笑著,如海水一般的藍色眼睛裡滿溢著溫柔,壁爐裡火光的影子在她瞳孔裡閃動,紅唇豐潤而莊嚴,潔白的皓腕上有一根綠色的絲帶。
小旅館就在那裡,永遠矗立在那座小山的近海一端,在這裡,時間彷彿比其它地方流動得更慢些,偶爾可能還會停滯不前,我有種感覺,這裡將會一直保持著眼前的模樣,直至宇宙毀滅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我明白這是夢境,我知道這是一個屬於我的世界,只有我能來,沒有我的同意,誰也無法進入這裡,甚至我自己也無法控制這一切,我想要把某個人帶到這片美麗的海灘是不可能的事,這是一個獨立存在的空間,除了我的大腦之外,再無任何與外界的聯繫,這裡既屬於我又不屬於我,它超脫於世界之外,彷彿一個孤獨的流星,永遠地飄流在虛空中。
我有種感覺,這個世界數十億年以來一直就是這樣,從未有過任何的變化,這是一片接近於天堂的存在,
我繼續在沙灘上漫步,沒什麼需要忙碌的,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壓力,憂慮和痛苦彷彿只存在於傳說中,顯得既不可信又十分遙遠,我認為自己擁有一切,掌控一切,這裡只為我而存在,是我讓這裡的天空跟大海一樣的藍。
天空離我很近,似乎伸直手然後跳一跳就可觸摸到。感覺到絲絲寒意,於是我豎起了衣領,繼續在沙灘上漫無目的地散步。海浪輕柔地衝上沙灘,一個積水的小坑裡已經凝結成了晶瑩的冰,踩上去也沒有破碎,只留下一個由細沙形成的鞋印。
一隻綠色的小海龜在向海水前進的途中被礫石絆得四腳朝天,我彎下腰拾起它,放到水中,看著它消失在海浪裡,我開始為它的前途擔憂,想著它不知何時才能游到赤道附近的熱帶島嶼上,途中無數張飢餓的大嘴和尖牙利齒在等待著它的來臨,無法想像它需要怎樣的運氣才能逃過這一切而在數年後重回到出生的地方。
稍後我登上一塊礁石,遠眺天邊,太陽沿著海面緩緩前行,像是軟軟的蛋黃鋪在盤子裡,總是不肯讓黑夜來臨,橙色的雲閃耀著妖異的光芒。
不知名的海鳥在浪濤間穿行,它們全都長得胖胖的、圓圓的,很像我童年時從路邊拾到的那隻小鴨子,它從一輛大客車頂部的行李架上掉落下來,奇跡般地未受傷,我為它取了個名字叫『蝙蝠』,它曾經象小狗一樣跟在我身後,與我一道散步,它陪伴我度過了整整五個月的快樂時光,真到最後成為油淋鴨被全家人吃掉為止,我為此大哭了一場,晚餐時卻跟姐姐們一道吃下了不少美味的鴨肉。
我認為在天空中翱翔的海鳥當中就有那只可憐的小鴨子,名叫蝙蝠的小鴨子,在這個世界裡,它依然活著,並且學會了飛翔,掌握了抓魚的技巧。
遠方,一座孤獨的冰山無助地向南方漂去。
身後的礁石上,有一名既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子,她身著白色的長裙,長髮在風中飄動,無以言喻的美麗。
她有一雙深遂如雨夜天空般的雙眸,纖長的手指如雲霧般虛幻,可愛的唇只有在恍惚和想像中才會出現。
我模糊地記得,在這個世界裡,我曾經與她攜手度過很多的時光,我們曾是如此的親密,彷彿整個地球表面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類,除了孤獨而愉快地活下去,再也沒有其它的選擇。
然而她只存在於這個世界,我明白當自己醒來時,將不得不與她分離,下一次的相遇不知會發生在何年何月。
柔情在心中湧起,我轉身向她走去,我知道還會有漫長的美好時光在等著自己,一切都還來得及,一切都可以從容而緩慢地重新開始,心情莫名其妙地感覺非常愉快,我甚至想笑想跳想大聲唱歌,想找到一種可以渲瀉興奮情緒的方法。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7:43
第二十六章 前途無量
醒來時太陽已經透過窗簾照到我的拖鞋上。
一個美麗的夢所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我躺在床上,仔細回憶自己在夢境裡的經歷,為不得不醒來而感到遺憾,相比之下,現實生活是那麼的簡陋而粗糙,彷彿一塊被扔到公路上任人踩踏的爛泥。
如果能夠選擇永遠留在夢中,我想我會這樣做的。
據說大多數精神病患者就是因為放棄了現實,因而被正常的人送進了戒備森嚴、彷彿監獄一般的醫院內。我曾經聽人說,一名真正的瘋子是幸福的,因為他已經超然物外,生活在一個由他自己構建和統治的空間裡,雖然身體在現實當中仍會四處碰壁。
然而人們卻總是費盡心機想把瘋子改變回正常人,變成跟你我一樣乏味的人,不管那瘋子是否會危害他人,是否對治安造成不良影響,是否能算做一個公眾安全的隱患。當然也不管瘋子本人是否樂意做這樣的改變——離開幻境回到令人失望的現實中來。
外面非常安靜,很可能遊魂們也需要適當的休息,雖然他們沒有像活人一樣容易疲倦的身體。
生活仍然要繼續,為了理想我必須去工作,儘管我很想躺在床上混過一整天。
替陰魂帶口信的偉大事跡震動了全市,我和雷雨揚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名人,在門口的大路上,就連乘坐奧迪或豐田越野車的重要人物對我們亦是退避三舍,無論走到哪裡,我們都會看到熱情的笑容(是否真誠和發自內心我不太肯定),常有陌生的男人遞來煙,湊近來攀談一番,講幾個從各種途徑道聽途說的靈異故事,然後發出殷切的邀請,希望我們賞光到某處吃頓飯。
我們總是這樣處理,送上名片,然後推謝。
人們總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我倆,彷彿我們是明星或者大熊貓,我對此感到一絲不適。
這個時代是乏味的,所有的成年人都在忙於賺錢,通過各種手段,以及各種合法或者不合法的途徑,把人民幣弄進口袋裡,他們希望見到一些脫離現實的東西,一些近乎神話傳說的事物,以此來調劑自己平淡的生命和日常生活,對此我完全能夠理解。
最近幾天以來,我驚奇地發現,連拾破爛的人和蹬三輪的水果販子都對我們畢恭畢敬,稱我為淨空大師,稱偽博士為雷大師,只有帶著小孩的婦女從我們面前經過時常常會加快腳步,彷彿我們是不祥之物,彷彿我們生具邪惡的眼神,能夠不著痕跡地傷害到某個人。
這讓我很是得意,感覺自己非常的偉大,如果有人送一面錦旗來,我肯定會笑納。
如果真的得到一面錦旗,我希望寫上『鍾馗再世』或者『行俠仗義』,要不就寫上『衛道除魔』或者『絕代雙驕』也行。
遊魂仍然滿世界都是,尤其是夜間,他們三五成群,有的像瘋子一樣大唱大叫,有的站在路旁望著汽車和人流發呆,那些不安分守己的則穿行於千家萬戶,通過觀看一些隱秘的事來打發無聊的時間,能夠阻攔他們的辦法並不多。
我們的營業額大幅度增長,可稱得上顧客盈門,驅邪實惠套裝經常賣到脫銷,看風水和上門服務之類事情多不勝數,每天收工之後都得用將近四十分鐘的時間來清點到手的錢。
我漸漸摸清了門道,成為一名表現不俗的神棍,在算命和取名這類生意方面,迅速展露出優秀的天賦。
「咱們發了。」雷雨揚興高采烈地說。「只要維持目前的經營狀況,一年以後就可以移民到美國去。」
「幹嘛去美國,你知不知道那地方犯罪率全球第一,治安比南非還差,每個人都可以買槍,****狂滿大街尋找可以襲擊的目標,生活在那種國家裡你會有安全感嗎?」
「有這麼糟糕嗎?那你說該去哪?」
「加拿大比較好。」
「那裡冬天很冷,你一個南方人能受得了嗎?」
「新加坡呢?」
「太熱了。」
「那就去澳大利亞。」
「對,這地方好,據說滿地都是野兔和袋鼠在亂跑,河裡儘是鯉魚和鱷魚在游,草原上到處都是牛羊。想吃什麼樣的肉都沒問題,只要手拿一把小刀閉著眼睛往自己面前路過的動物身上劃幾下就可以。」
「可是領事館會給咱們簽證嗎?」我稍稍冷靜下來了一些。
「廢話,只要有足夠的錢,想去哪都行。」
「多少才算足夠?」
雷雨揚兩眼茫然。
「等我什麼時候有空找人打聽一下。」
「如果你把房子和汽車賣掉的話,現在應該就差不多夠了。」
我猛然想起曾見過的一則有關投資移民的廣告,已經記不起具體需要多少澳元,似乎並不算很多。
「如果咱們兩手空空,去到那邊人生地不熟的你就不怕會餓死嗎?」雷雨揚的表情顯得很憂鬱。
「洋人也會死,死了一樣也會變成鬼,咱們去到那邊同樣大有可為,廣闊天地練紅心,把革命旗幟插到帝國主義的核心地帶去,把外匯掙回來。」
「對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咱們可以裝扮成宗教界人士,搞點故弄玄虛的名堂出來,據說老外都缺心眼,容易輕信,弄不好混成聖人都有可能。」
「其實加拿大還是挺不錯的,雖然緯度高了些,冬天冷一點,但只要咱們多住幾年,肯定能夠適應。」我突然想起前些天曾夢到的冰島,多倫多和渥太華肯定比北極圈旁的雷克雅未克溫暖得多。
「如果不怕冷的話,去瑞典或者丹麥也是個很好的選擇,據說北歐國家福利好,就算不願工作的懶漢也有好日子過。」
「真的嗎?那豈不是成大鍋飯時代了。」
「這你就不懂啦,因為人家的經濟發達,所以可以各取所需,同時也用不著按勞分配。」
我們興高采烈地討論到哪個國家生活比較好,一時間只覺得前途無限光明,整個地球都是自己的家園,只要願意,想去哪裡都行,就算想去格陵蘭跟愛基斯摩美少女擠在一間冰屋裡同居也完全能夠實現。
在半小時裡,我們翻著地圖,把全球的發達國家都考慮了一遍,連盧森堡和安道爾都未放過,我們把所有的發展****家和窮國家以及戰亂不休的國家全排除在外,一心想找到一處最接近於天堂的地方作為未來的定居點。
直到坐在小飯館裡喝下第一杯啤酒之後,這樣的討論才停下來。
「我覺得咱們應該到比較有檔次的酒店裡去用餐,這樣才對得起咱們現在的收入。」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省省吧,俗話說,發財三代才能學會穿衣吃飯,剛剛脫貧,就忘本啦,真把龍蝦和魚翅端上來你吃得習慣嗎?認命吧,咱們能每天有豬肉和啤酒就應該滿足了。」
雷雨揚對我翻起白眼,我用瓜子扔他。
「有一點我弄不明白,我們幹嘛非得去外國,在家鄉不也混得挺好的嗎?」雷雨揚若有所思地說。
「是你說要去美國,咱們才開始研究移民這檔子事的。」
「我隨口說說而已,你就認真了。」
「是啊,咱們為什麼要去外國呢,這不挺好的嗎?真要去澳大利亞的話還得學英語,多麻煩啊。」
「咱們的驅鬼方法對死掉的基督徒不知有沒有用,還是在這裡繼續混吧。」雷雨揚說。
想通了這個極嚴肅的問題之後,我們繼續喝啤酒,隨著體內酒精含量的增加,心情越來越好,我甚至於想起來蹦跳幾下,舒發快樂的心懷,同時讓身體得到活動。
啃光了半盤子香酥排骨之後,雷雨揚突然談起那天指點我打麻將的女鬼。
「據我所知,能夠變幻形體的陰魂可是厲害角色,堪稱萬中無一,絕大多數的鬼直到投胎都保持著臨死時的模樣,想變好看一點都不可能,而那位女鬼卻能夠做到,聽說要經過多年的修煉同時結合罕見的天賦才會具備如此的能耐。你居然有這樣的好運氣,碰上了一個。她還幫助你打贏了那場性命悠關的麻將。」雷雨揚說。
「是不是因為我長得比較好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有這可能,我認為你現在的相貌對於四十歲以上缺乏愛情的家庭婦女還有挺有吸引力的。」
「熊大富,我們在嚴肅地討論問題,請不要用這種調侃的口氣對我說話。」
「好好,我向你承認錯誤。」雷雨揚在臉上堆出可愛的笑容。「順便問一下,你有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那女鬼?」
「說了,因為我覺得她實在是——太可愛了,以至於無法對她撒謊。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7:52
第二十七章 丁蓉真可愛
「以前我警告過你的,決不能把自己的真名說給陰魂知道,你怎麼見到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女鬼就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呢?」雷雨揚一臉焦急。
「我覺得她很善良,不會害人的。」
「俗話說,知鬼知面不知心,正所謂害鬼之心不可有,防鬼之心不可無,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階級鬥爭......。」
「停!你有完沒完?像老太婆一樣嘮叨。」我打斷了他的訓話。
「你有沒有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訴她?」
「這倒沒有。」
雷雨揚鬆了一口氣:「還好,不然就真的很危險了。」
「她叫丁蓉,多可愛的名字啊,真想再見她......」話還未說完,雷雨揚的手就伸過來摀住了我的嘴。
「不可以隨意提起陰魂的名字,尤其是法力高強的那種,會惹大麻煩的。」
雷雨揚的表情就像被誰用槍指著腦袋似的,緊張並且惶恐。
我轉頭看了看四周,什麼也未發生,門外沒有突然出現烏雲,也沒有莫名其妙地刮冷風,掛在天花板上面的燈泡也依舊忠於職守地正常發光,不曾像恐怖片裡那樣搖晃和忽明忽暗。
「你看,什麼也沒發生吧,別有事沒事瞎緊張。」我略帶輕蔑地看著他。
「真沒事倒好。」雷雨揚愁眉苦臉地看著杯中的啤酒。
就在我向一片涼肘子伸出筷子的同時,身旁空置的椅子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形,最起初只是一個淡淡的立體影子,接下來開始迅速變得清晰,從半透明化為近乎實體的存在,十多秒鐘之後,丁蓉出現了。
「你在呼喚我嗎?」
她委婉動聽如美妙音樂一般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你——,吃過飯了嗎?」
她的突然出現,讓我徹底不知所措,只得搬出全****曾經最流行的問候方式。
「我不需要吃東西的,嘻嘻,不要盯著我看,你們繼續吃好啦。」
她的聲音令我想起嬰兒時候媽媽唱的搖籃曲,那種溫柔和舒緩的感覺令人想把整個腦袋埋入她的懷中,然後閉上雙眼。
她是那樣的可愛,唇角微微上翹,臉如陶瓷般細膩,明眸如水,無論怎麼看都會覺得她不應該是鬼,說是仙女還差不多。
「美女,你多大歲數了?」雷雨揚問。
「我生於一九三三年,死於一九四九年。」
我和雷雨揚對視一眼,我發現他滿臉的驚奇,嘴頗為不雅地大大張開,舌尖搭在了下牙上方。
「真是天妒紅顏啊。」我長歎一聲。
我明顯地流露出滿心遺憾,如果與她生在同一個時代,並且有幸相識的話,我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地保護她,就算付出生命也無所謂。
「還是死了的好,可以保持住青春的容顏,永不衰老。」雷雨揚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不會說話就保持沉默,沒人把你當啞巴。」我在雷雨揚的腳上踩了一下。
「這個好辦,你也可以永保青春,只需一次性吃上七八十片安眠藥就行。」丁蓉面帶微笑地說。
「這個建議挺好,我會在適當的時候考慮這件事的。」雷雨揚很嚴肅地說。
「開玩笑的,別認真。活著其實挺好,不要亂來。」丁蓉說。
「聽說你能夠變幻相貌和外形,是真的嗎?」
「是啊,我修煉了整整二十二年才有了這個能力。」
「你生前的形象跟現在是一樣的嗎?」
雷雨揚彷彿一個好學上進的乖寶寶,總有問題出現。
「想看看我臨死時的樣子對吧?」
雷雨揚點點頭。
我想起初見丁蓉時她那旺盛的表演慾望,不禁為雷雨揚捏了一把汗,想要阻止,卻因為自己對此也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所以未曾開口。
「那樣子不怎麼好看,等你們把菜吃完再說吧。」
「沒事的,我們是陰陽師嘛,噁心的玩藝兒平時見得多了。」
丁蓉站起來,走到牆角,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她身穿的衣服就突然變了樣,先前潔白飄逸的長裙不知怎麼弄的,變成了破爛不堪的花布棉衣,下半截穿著一條有很多個孔洞的藍布褲子,頭髮散亂披開,臉上滿是污垢,跟老電影裡被關在渣滓洞內的革命者差不多。
雖然處境顯得很狼狽,但她仍然是那麼的惹人憐愛,我差點就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此時的她看上去那樣的無助和惶恐,嬌弱、可憐、孤單,彷彿一隻受傷的小鳥,縮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正是她,五十八年前的她與現在沒有多大變化,不同的只是表情和心態,臉上的污垢無法掩飾她端莊的容顏,雖然身處絕境,她的眼神卻是那樣的鎮定,彷彿已經到天啟一般,得到了某種我無法理解的信念的力量,超脫了生與死的界限。
一隻大棒子憑空出現,也不知在什麼人手裡揮舞,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她的頭上,鮮血四下飛濺,她伸手護住頭和臉,棒子並未停止,仍然高高舉起,重重落下,她的手臂被打斷,骨頭從肌肉和皮膚內部伸出來,僅僅只過了數十秒,她的整個頭部已經是血肉模糊。
我想到丁蓉身前護住她,於是不由自主地站起來,雷雨揚的頭腦仍舊保持清醒狀態,伸手拉住我。
那根棒子仍在不停地起落,毫不留情,也沒有任何的憐憫,她的雙臂和手指已經被打爛,無力地垂下,但她仍然直直地站立在原地,既不求饒也不低頭,彷彿不曾感覺到疼痛。
紅色的鮮血流過破棉襖,經衣角滴落到地面上,她依然矗立在棍棒之下,沉默不語,纖細的身體如同狂風中的竹子,柔軟卻又堅韌,似乎已超然物外,彷彿面臨死亡的人並非她而是別人,
「傻姑娘,為什麼不轉身逃跑呢?為什麼不反抗呢?就算低下頭蹲到地上也可以少挨幾下啊。」
我的情緒完全被這場景吸引,徹底忘記了自己所看到的並非正在發生的事,我奮力推開緊緊抓住自己的雷雨揚,走向血肉模糊的丁蓉。
雷雨揚被推開之後又跳上前,把我的身體整個抱住,在我耳邊說這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就當看免費電影,不要這麼投入。
我明白過來,於是站住繼續看,眼淚已經在眼眶內打轉,隨時都有可能滴下來,我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羞愧,彷彿丁蓉的慘死是自己的過錯。
如果能讓時間倒流,如果能回到從前,我一定要去解救她,把她從暴徒手中搶出來。
沾滿血的大棒子停留在空中,或許兇徒已經手軟,想要停止這樣的暴行,也許失去了所有的勇氣,以至於想要轉身逃離,避免繼續面對她面目全非的身體。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8:02
第二十八章 愛情如戲
她整個面孔已經是一團糟,被自己的血肉糊滿,頭頂的一塊皮肉掛在耳邊,只是因為黑色長髮的纏繞才沒有掉下,斷裂的牙齒粘在胸前的衣襟上,鼻子和眉骨都已經破碎,眼睛被碎裂的血肉擋住了視線。
然而她卻笑了起來,雖然面孔已經破碎不堪,但她確實在微笑,似乎在感激什麼或是原諒什麼,沒有怨恨,也沒有憤怒,她那被打爛的青紫嘴唇勉強地張開了些,深深的黑色雙眸從一片紅色當中費力地擠出來,她面對著前方,眼神裡充滿了憐惜和同情,彷彿在表明這一切都無關緊要,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微笑。
棒子再次從空中砸下,劃過一道可怕的弧線,重重地打在她的後腦處。
經歷了如此多的打擊,她終於倒下了,她的整個頭部和雙臂以及肩膀全都嚴重變形,骨頭不知碎成了多少片,在最為血腥的恐怖電影裡我也不曾看到過如此情形。
眼淚奪眶而出。
我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多久沒哭泣過了。
雷雨揚放開了我,在模糊的視線裡,我彎下腰,想從地上把她抱起來,想撫慰她,想告訴她一切都已經停止,不會再感到疼痛,也不會有人繼續傷害她。
我的手就要觸及她時,她消失了,我抬頭四處尋找,發現她不知何時竟然已經變回白衣仙子的形象,坐到原先的位置,彷彿什麼事也未發生過一樣。
「對不起啦,弄得你這麼傷心。」丁蓉滿臉歉意。
「抱歉,我有點失態。」我裝作不經意地伸手抹去自己臉上的淚水。
「是有點慘,比這更慘的事還在前面,我曾經努力的想把這些事全部忘掉,但總是做不到。」
丁蓉搖晃著可愛的腦袋,長髮隨著她的動作飄揚,眼睛裡閃爍著頑皮的光芒,彷彿她剛才並未給我們演示過自己的死亡過程,而是從服裝店購物歸來。
「傷心的事能夠忘記掉最好,別去想,過幾年就淡了。」
我走近她,伸出手輕撫她黑黑的長髮,為什麼這樣做我也不知道,一切皆出於自然,彷彿我與她早已相識多年,我覺得她就如同自己的一個小妹妹,或者是一隻乖巧可愛的小動物,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與她親近。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丁蓉,然而我覺得與她之間似乎沒有任何的距離。
我的手穿過了她的黑髮,除了一絲冰涼,什麼感覺也沒有,她的身體彷彿由冷空氣組成。
「現在我應該怎麼做,是鑽到你懷裡還是不要動,或者是略帶羞澀地微笑?」丁蓉小聲問。
「你說什麼?」我對她的話感到不得要領。
「韓國偶像劇裡常常出現這樣的鏡頭,男主角伸手摸女主角的腦袋,然後兩人就比較親密地湊到一起。」
「然後呢?」
丁蓉臉上出現一些紅暈,我對此頗感驚訝,陰魂也會血壓升高嗎?
「然後兩個人就開始了一段曲折和複雜的愛情,經歷眾多的意外和變故,澄清了無數的誤會,淘汰了情敵,趕走了阻撓者,感動了原先反對她們戀愛的人,打倒了搗亂的暴力團伙,最後終於幸福地走到一起。」
雷雨揚很識趣地溜回桌邊,埋頭吃菜喝啤酒,一言不發,也不抬頭,我很奇怪剛才血腥並且令人心酸的一幕對他的胃口竟然毫無影響。
「那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做?」
丁蓉閉上眼睛,抬頭做待吻狀。
紅紅的唇很是美麗,雖然明知她是有形無質的陰魂,我仍然毫不猶豫地立即做出決定,準備現場表演一出零八年版本的《聊齋誌異》或是《人鬼情未了》。
就在我低下頭,即將親吻到她時,她卻撲哧一笑逃開。
「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剛才突然想起我們現在的情形跟偶像劇裡的內容不一樣,你還沒說愛我,也沒送給我玫瑰,我也沒做過煎得亂七八糟的雞蛋給你吃,總而言之,還沒有經歷那些曲折動人的事情呢,怎麼可以就這樣子。」她一臉嚴肅地說。
我發現她的眼睫毛很長也很密。
「難道你就沒有看過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見鍾情的電視劇嗎?」
「見過,但沒這麼迅速。電影裡倒是有這樣的情景,不過我覺得那樣太簡單也太過直接了些,美好的事應該盡可能長久地延緩下去,這樣才浪漫,你說呢?」
有那麼一部分女人總是喜歡把原本簡單和輕鬆的事弄得異常的複雜,把原本已經是無比華麗的情感交流製造成為一種精神折磨,並且美滋滋地樂在其中,不知悔改,錯誤地認為只有這樣才是真正的愛情,這樣才夠矜持,居然連死掉五十多年的鬼都抱有這樣的觀點,真是令人扼腕歎息。
「等會到外面我送玫瑰給你。」
「今天不必了。」丁蓉搖晃著漂亮的頭顱,眼望天花板,目光裡充滿憧憬:「某個時候,最好是一個下著不大也不小的雨的夜晚,你在一個路燈下站著,手捧一束含苞欲放的玫瑰,沒有打傘,水珠順著你的髮梢滴下,你的眼神裡充滿憂鬱,但絕不悲傷,你不時看表,擔憂我會不會遇到什麼不測,等候了很久,很久,然後我頭頂著一隻書包或者一份報紙,從遠處跑過來,懷裡抱著一隻可愛的小狗,帶著歉疚的笑容看著你。」
「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我想如果自己真的遇上這樣的事,很有可能會破口大罵,稱那個讓我淋雨和白白浪費時間的人為蠢驢或者是笨蛋,是個沒時間觀念的豬頭,罵畢轉身離開,重新找一個守時並且聽話的女人做朋友。
「然後你微笑著向我走來,這時候雨停了,烏雲散開,一絲皎潔的月光照在我們身上。」
我在想,如果這時老天爺不肯幫忙或是天氣預報有誤,雨反而下得更大或是落下了冰雹又該怎麼辦。
「然後呢?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在閃爍的星光下,你握住我的手,對我說如果見不到我的話,你會一直等待下去,不管等多久,也不管下雨還是天晴,你都會站這這裡等我,一直等到我出現為止,如果我不來,你決不離開。」
「你看過的連續劇裡有這樣的情節,是嗎?」
「對,你說這樣是不是很浪漫?」
我想像自己成為一塊望女石,矗立在某個街角的路燈下面,小鳥和毛毛蟲在我的頭髮裡棲息,小狗把我的腿當成電線桿,在上面撒尿。
這是哪個太監導演編出來的戲,我暗自祈禱老天爺應該讓那傢伙出車禍,把腿摔斷,臥床半年,住院期間順便做個變性手術,當河利秀第二。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8:14
第二十九章 童 話
我喜歡海明威小說裡描述的那種愛情,短暫但是強烈,深沉而簡單,如閃電般突如其來,卻真摯動人(當然我並不希望同樣的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比如《戰地鐘聲》裡男主角的戰死,比如《永別了武器》的女主角死於難產)。
總的來說,我比較欣賞印第安人的愛情觀念,如果真有可能,我也許會到安第斯山脈裡的某個小村落,與某個溫柔並且真實,熱情而開放,絕不矯揉造作的土著女子(據幾本我看過的小說中所描述,印第安女子具有上述美德,如今是否仍然保持著這些動人的品行有待考證)住到一起,在遠離現代文明的地方安度此生。
「好令人感動啊!」我只得這樣說。
「是啊,我認為那樣才是真正有趣的愛情。」
我無言點點頭。
「我一直盼望,有那麼一天,能夠親身經歷那樣的一次。」
「我也在盼望,某個時候自己能夠全心全意地愛上一個人,發生一段驚天動地尋死覓活的愛情。」
我沒把話說完,後面的沒出口的這部分是——自從步入二十歲之後,我已經漸漸放棄了這種脫離現實的念頭,雖然在我眼裡女人們仍然還是那麼的可愛和極具誘惑,但我已經不會再把她們看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只要能夠博得她一笑,就算扮演一次韓國小白臉又如何(有些勉為其難),若能贏得芳心,兩人朝夕相對,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把她的欣賞品味改變過來,先教她把業餘時間用來打牌或者織毛衣養寵物,實在太無聊當然也可以看一些膚淺幼稚的書,如果她實在無聊到極點並且開始萌發出上進心的話,我就有機會讓她看一些嚴肅的玩藝兒。
「現在我可以吻你一下嗎?」我勇敢地問(以往類似的事都是行動先於語言)。
「你還沒說愛我呢。」
「我愛你。」(我心裡產生了一絲疑慮,真的愛她嗎?)
她退後了一步。
我懷疑她是不是察覺了我的言不由衷。
「你第一次跟女孩子說這句話是什麼時候?」
她可愛的小腦袋微微歪著,笑嘻嘻地看著我。
我努力在自己臉上堆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這個嘛——,記不太清楚了,大概在十五六歲的時候有過類似的事。」
「早戀。」
「我那時身體已經基本發育成熟了,如果生在古代的話,興許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父親了。」我為自己辯解。
「我看過的一些有關古代公主和王子的卡通片很感人。」
說到卡通片,我一下來了勁,因為這東西我比較熟悉。
「你最喜歡哪一部?《灰姑娘》,《天鵝湖》,《白雪公主》,《梁山伯與祝英台》還是《美女與野獸》?」
我想女人們感興趣的不外乎這類玩藝兒。
「我比較喜歡《天鵝湖》,尤其是當王子用愛情的力量打敗邪惡的巫師的時候,我激動得眼淚都落下來。」
「我有一台電腦,從網絡裡能找到很多的動畫片,只要你喜歡,我陪你一起看。」
「好啊!我每天都有空。」
其實我從來就不看日韓電視劇,我認為那玩藝兒又臭又長,平淡並且乏味,如果硬要說點什麼評語的話,那就是——極端無聊。
當然鬼子的動畫片確實挺好,我至今仍然喜歡看,到姐姐家蹭飯吃時常常與小侄女一同坐在沙發裡看得不亦樂乎,以至招來姐姐的質疑,在她對我的一貫看法中,我永遠也長不大,大致停留在十一至十六歲期間。
「今晚就有一個很好看的連續劇,可惜我沒辦法帶你一同去看,因為我在一個獨居的女人家裡偷偷看,她每集都不放過,我也趁機沾光。嘻嘻——。」丁蓉說。
她的話讓我感到一絲沮喪,我不禁開始想像,在她無數次地不經得主人同意就溜入別人家裡的過程當中,看到了多少不該看的事。
她會不會專心致志地觀看他人在自家天花板下面的真人秀並樂此不疲?我覺得有些失望,如此可愛的形象之下還是存在有瑕疵的。
但很快我就想通了這個問題,她才十七歲就死掉了,才這麼點年紀,要放在今日,十六七歲的女人完全就是個毛孩子(儘管她們自認為已經熟透了、快爛了、要結出果實了),社會多複雜啊,連陽間都亂七八糟的,更何況是鬼的世界。
所以,我完全能夠原諒她的行為。
她能夠成長得如此招人喜愛堪稱奇跡,於是,我不再介意她的過去的生活方式,將來會怎麼似乎也無關緊要,只要能夠多看她幾眼,只要能與她共度一段美好的時光,我心願已足。
「真的很好看嗎,你把劇名告訴我,我想法找來碟片,然後陪著你看個痛快。」我裝出對偶像劇很有興趣的樣子。
「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有所企圖?」她似乎想到了什麼,一下子板起臉來。
儘管我不看那些偶像劇,卻也能想到她現在的表現是模仿某個戲中的角色。
「只因為,我愛你。」我的語氣深沉而平靜,我的雙眼直視她黑黑的瞳孔(第二次說這樣的話,明顯流利了許多,或許我是有戲子天賦的,也可能我真的是愛上她了,無論怎麼樣,這樣的表白都顯得俗氣並且很可笑)。
「這樣好不好,我到牆角那邊躺下,扮作沉睡多年的公主,你扮演王子,走過來親吻我,把我從魔法導致的一百年睡眠中喚醒。」
「要不要我到外面去弄一頭驢來給你們當白馬?或者由我來扮演邪惡的巫師,扮惡龍也行。」雷雨揚忍俊不禁,呵呵笑著問。
我與丁蓉之間剛剛培養出的美好氣氛顯然遭到了破壞。
「哥們,這麼晚了,要想找到一頭驢也並非易事,乾脆委屈你一下,趴到地上,扮演我的坐騎好嗎?一位沒有白馬的王子未免太差勁,相信你不會讓我和公主失望的。」我一臉壞笑,看著雷雨揚。
「我肚子有點疼,得去一下衛生間,你們不用等我,繼續開心的玩。」
雷雨揚起身走到外面去。
丁蓉微笑著,飄到牆邊,浮在半空裡,把眼睛閉上。
她躺在距離地面一米多高的虛空中,彷彿身下有一張透明的床,可愛的嘴唇微微張開。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些,我有點擔心,她會不會在跟我開玩笑,等到我湊近她時,她的表演慾望會不會突然暴發,一下變成某種可怕的生物,紅粉骷髏或者是青面獠牙的厲鬼。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8:26
第三十章 與女鬼同居
也有可能會出現傳說中那種可怕的情形,比如吸盡我的陽氣和精血,吞噬我的靈魂之類。
也許這一吻之後,我將會死掉,成為一名自由自在的遊魂。
但是她實在太可愛了,就算有眾多令人畏懼的可能性,我仍然義無反顧地走上前,準備送上深情一吻。
距離她嬌艷的臉蛋僅有二十厘米遠的時候,她突然張開雙眼,對我輕輕一笑。
「你快點,我這樣子躺著很不舒服。」
「公主,快把眼睛閉好,你都睡了整整一百年,再等待幾秒鐘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很聽話,乖乖地把眼睛閉嚴,嘴角還殘留有一絲笑意。
儘管她很幼稚,行為荒唐可笑,但我還是挺喜歡她,也許真的是愛上她了。
我睜大眼睛,把自己的唇湊近她的。
我感覺到一絲冰涼,彷彿唇觸到一塊柔軟的億年寒冰剛消融而成的水,我的眼睛看到自己的唇穿過了她的唇和齒,大致擠到了她口腔的中部,我的鼻子鑽入了她的臉,如果陰魂也有骨頭的話,大概已經穿過了面部的骨。
於是我稍稍離開了一些,努力象記憶裡那樣運動嘴唇,努力把飄浮在空中的丁蓉當成一個活蹦亂跳的女子,用心去認真體會那一絲強烈的冰涼。
「美麗的公主,邪惡的巫師和龍已經被消滅,請醒來吧。」
我猜想,戲劇裡的對白大致應該就是這樣。
「英俊的王子,謝謝你來救我。」
......。
我像打麻將一樣認真地扮演王子的角色,一時間,我似乎回到了童年,正在和某個想像力豐富的同齡小女孩玩遊戲。
這家飯店的人都認識我和雷雨揚,最近以來他們也聽說過我倆的赫赫威名,出於對擁有未知力量者的敬畏和恐懼,他們全都低著頭,從包廂外路過或進來加茶水時候都一言不發,做完事立即走開,面帶討好的笑容(不笑的話應該會更悅目些),骨子裡明顯很緊張,對眼前不尋常的事一概不予理睬。
如果他們在不經意間因為好奇心而窺探我們,或許會因為無法看到丁蓉的存在而認為我們在搞什麼神秘莫測的鬼名堂。
根據猜測,我認為人們已經把我倆看作了巫師或是半仙,或者就是有著邪惡眼神和歹毒心腸的人魔,反正是脫離了普通人的異物,從他們畏懼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行動我確定了這一點。
我對此感到一絲得意,
「你能夠變小一些、小到可以鑽到我口袋裡嗎?」
我想把丁蓉帶回家去。
「當然可以。」
她果然變得很小,跟一隻老鼠差不多大,我可以把她托在手掌裡。
「了不起。」雷雨揚顯然對此頗為驚訝。
「我站在你肩膀上就可以。」
丁蓉個頭雖然變小了,但說話的聲音卻沒有任何變化,原本我還擔心她的聲音會跟蚊子哼似的聽不清楚。
回到家裡,我發現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丁蓉把小小的腦袋從衣袋裡伸出來,四下張望。
「親愛的,你變大一些好嗎?」我擠出一個可愛的笑容,對鑽在上衣口袋裡的丁蓉說。
「當然可以。你認為現在這樣子好看嗎?」
她離開了我的上衣口袋,飄到地板上站好,一轉眼間已經變得很大,身高達到兩米四左右,如果沒有天花板的限制,很可能她還打算讓自己更大一些。
我抬起頭仰視她高高在上的巨大面孔。她的整個身體形象雖然變大了許多,但仍然符合黃金分割的審美觀點,各部位並未失去原有的協調,巨型臉蛋表面的五官還是那麼的端正和漂亮,只是——太大了些,本來我想擁抱她一下,現在只能暫時打消這個念頭,就算我掂起腳尖,我的頭頂只能達到她的腰部上方一點。
現在的她讓我想起俄羅斯女籃的那位美女中鋒。
「變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吧,那樣的大小比較合適些。」
「你看我是不是很聽話。」她變回了正常的模樣。
「真乖,我的寶貝。」我上前在她的臉上吻了一下。「屋裡掛著幾隻驅邪套裝,要不要我把它們都收藏起來?」
「不用,沒事的。我道行高強嘛。」
丁蓉坐到沙發裡,用目光把一隻筆舉起,先按下了電視機的電源按鍵,然後又點下遙控器,彷彿一個從熱鬧地帶歸來的疲憊的女主人一樣,懶懶洋洋地觀看她最為喜愛的偶像劇。
她如此輕鬆自若的隔空取物令我頗感驚訝,我非常希望她能夠表現得柔弱些,如果需要我的保護則更好,相信這也是大多數男人的想法,幾乎沒有誰會盼望自己的情人是名武林高手。
我隱隱有些擔心,如果丁蓉發起火得怎麼辦,在她所表現出的異能面前,我是否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我再一次不知應該如何處置到手的獵物,於是裝作洗澡,到衛生間裡偷偷打電話給雷雨揚,想聽聽專家的指點。
「我跟怎麼樣才可以和她親熱?」
「首先得她願意,只要她打算讓你幸福那麼一會兒,事情就能辦成,她是鬼,並且有很強的法力,她可以控制住你的意識和思維,讓你在虛幻中體驗到強烈的身體樂趣,估計跟真正做愛的感覺差不多,或許更痛快些也說不準。」雷雨揚如是說。
「這麼說你做過類似的事?」
「那倒沒有,我只是聽別人說起過。」
「會不會有什麼不良後果?比如精盡人亡,陽氣被吸光啊什麼的。」
「她要是想害你的話你肯定沒得救,根據我對她的觀察,她絕對是個友好的鬼,放心享受去吧。」
雷雨揚的話讓我信心百倍,恨不得馬上衝到她身旁,讓她明白我的不良企圖以及不潔慾望。
沐浴時我故意把水溫調得比較低(據說這樣能夠增強那種能力)。
我赤裸上身,穿著一條運動短褲,精彩飛揚地走出來(我對自己的體形極有信心,相信這些均稱的肌肉和平坦的腹部對於女性有著不錯的吸引力)。
但丁蓉的反應有些出乎預料,她的眼光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不足半秒鐘。
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或者就是哪裡出現了某種差錯,不然為什麼她沒有垂涎三尺地盯著我看。
「電視裡的女主角命運好悲慘,繼父對她圖謀不軌,同學冤枉她偷東西,老師懷疑她考試作弊,男朋友認為她不純潔,連她的小狗都被汽車碾死了,嗚——嗚。」她不停地舉手抹眼淚。
原來鬼也是會哭的,我對此頗為不解,等會得問問雷雨揚,陰魂的淚腺在什麼地方。
「那只是戲,並非真實發生的事,你不用如此投入。」
我希望這樣能夠把她從劇情中喚醒,注意到我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壯漢。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8:56
第三十一章 法 醫
她仍舊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屏幕,不時抹一下眼淚。
一集結束,開始播廣告,一個胖嘟嘟的嬰兒在一個面容姣好並且慈祥無比的媽咪懷裡,然後是一輛行駛在冰雪裡的小汽車。
我認為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於是伸出手到她眼睛下方擦拭,以此來表示對她的溫情關切。
她很不領情,把腦袋轉朝另一邊,用目光按下了遙控器,尋找其它的節目。
一群留著大辮子的男人和一些叫做什麼格格的女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抹去淚水,睜大眼睛,表情迅速地由先前的悲傷轉為開心。
她終於看了我一眼,雖然短暫,為時不足一秒,卻讓我感到一絲溫暖。
「把衣服穿起來,當心著涼。」
看來她還是很關心我的,我滿懷欣慰地想。
十幾分鐘之後,她把頻道換到先前的韓劇,,第四十五集正好開始,字幕剛剛消失,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誰說女人缺乏時間觀念)。
電視裡,一位顯然是經過整容的帥哥剛開始喝悶酒(一般來說,每看到雄性特徵極不明顯的男人,我都會認定這傢伙經過一番複雜的手術才弄出這樣一副仿雌相貌),作愁苦狀,美女則滿臉擔憂地守候在不遠處的角落裡,似乎想要上前阻止那位已經喝下了二十毫升啤酒的醉漢,卻又因為某種奇怪的想法而不能出現,只好躲在暗處獨自飲泣。
我不禁仰天長歎,我這樣一名大好男兒,在對異性的吸引力方面竟然輸給了這般愚蠢兼莫名其妙的電視劇。
我決定沉住氣,耐心守候。
二十分鐘後,我發現她專心致志地看電視的模樣還是非常可愛的。
我問她想不想吃零食,想不想喝茶,她均搖頭表示拒絕。
據說陰魂只要聞一聞味道就可以從食物中獲取身體所需能量,沒想到她竟然連聞都不想聞。於是我只好獨自享用薯片和牛肉乾。
高麗人的偶像劇終於結束了,我覺得機會來了,於是提出帶她參觀我的書房和臥室。
「有一個頻道正在播古裝武俠片,很精彩的,我得看把它完,等明天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慢慢去參觀其它房間吧。」
我斜躺在沙發上,隨手翻看一本小說,每隔三至五分鐘就抬頭看她一眼。
她仍然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屏幕。
然後,我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天亮,驚訝地發現自己躺上床上,裹著暖和的棉被。我是怎麼來到床上的,我已經回憶不起。
難道是她把我搬到這裡的嗎?
我第一反應就是轉頭四處尋找丁蓉,如果她乖乖地躺在身邊呼呼大睡,吹一個大大的鼻涕泡,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啊。
但她不在。我想要大聲呼喚,卻又擔心打擾到她的睡眠。
我僅用十秒鐘就在家裡巡視了一遍(九十平方,三室一廳,傢俱極為簡單),連衛生間和廚房也仔細看過。
想起昨夜的事,我覺得一切都恍若夢境,雖然美麗卻又顯得極不真實,唇間那種冰涼的記憶仍然存在,而可愛的丁蓉卻不見了。
我決定先吃點東西。
我隱約記得,幾天前曾經買過幾隻麵包扔在冰箱裡。
拉開冰箱門,我發現了丁蓉,她現在的整個身體只有十幾厘米長,躺在一片大白菜的葉子正中,葉子鋪在冷藏櫃的第一層,估計是她自己動手從中間那層弄下來的。她雙眼緊閉,潔白的裙裾蓋到足踝,手臂向兩邊張開,睡得很香,長髮披散在菜葉的邊緣,看上去十分可愛,彷彿一個精美的洋娃娃。
考慮到她對電視劇強烈並且濃厚的興趣,我寫了一個留言條貼在遙控器上,然後輕輕關上門離開了家。
我覺得自己開始能夠體會到已婚男子的快樂心情,每天早晨,伴隨太陽升起離開家門,為了愛人的笑容,為了愛人的時裝和高檔化妝品,為了轎車和更大的房子......努力工作,做牛做馬。
生活徹底變了樣,這是因為有一隻可愛的鬼在家裡等著我,我覺得自己突然間有了明確的奮鬥目標。
原來擺脫乏味的生活和空虛的心境是如此的簡單的一件事,只需做小小的改變就行。
「昨晚怎麼樣?想必一定很痛快吧。」
一見面,雷雨揚就扔來這樣的問題。
「她在冰箱裡睡,我獨自在床上睡。」
「唉,怎麼會這樣,我還想向你瞭解一下與鬼做愛的全過程呢。」雷雨揚一聲歎息。
「她似乎對我不怎麼感興趣。」
「她死的時候年紀還小,估計沒來得及嫁人,那個時代規矩比較多,恐怕也沒機會胡作非為,所以很可能她對身體的愛情根本就一無所知,因而表現得比較冷淡。」
「我該怎麼辦?」
「想辦法教她,拿一些A片放給她看,讓她明白身為一個女人應該怎麼做。」
「她不是人。」
「她曾經是人。」
「這樣能行嗎?我覺得有些不妥。」
「不試試怎麼知道。」
「就像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不一定非得做愛。」
「屋裡有這樣一個美貌女鬼在眼前轉悠,你能睡得著嗎?」
「可我昨晚睡得居然還挺香,直到天亮才醒來。」
「你沒生病吧?」雷雨揚伸手過來摸我的額頭。
「應該沒有。」
「說來我還有那麼一點羨慕你,弄一個漂亮的鬼在家裡,仔細想一想,女鬼比起一個活蹦亂跳的女人有很多的優點,鬼不用吃飯,你進餐的同時讓她聞一聞味道就可以,因此不用擔憂她長胖、長難看,也用不著買衣服給她穿,弄些紙片裁好燒掉就可以,養鬼的成本很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個月花十元錢就足夠。家有嬌鬼不但省錢省事,還節能減排,因為她不呼吸,也不排泄,夏天覺得熱的時候還可以摟著睡覺享受涼爽,最大的好處就是鬼不會老,永遠保持著青春狀態。」
「有這麼多好處,你自己為什麼不弄一個養著。」
「如果能夠遇到一個像丁蓉那樣招人喜愛的陰魂,我一定想辦法讓她做我的鬼妻。最近這些天你也見到了不少的鬼,其中有沒有一個長得順眼些的?」
我回憶了一番,發覺所見過的眾多女鬼當中,真沒有見到一個像人樣的——除了丁蓉以外,幾乎所有的都是青灰色的面孔,陰沉可怖的五官,臉蛋破爛不堪的也挺多。
「你說鬼會不會因為沒有了真實的身體,所以徹底沒了慾望?」
「我猜想,因為她在經歷身體的愛情之前就已經死掉,所以已經無法獲得相關的經驗,如果這樣的話,她也不可能跟你真正親熱,看來你是沒指望了。」雷雨揚故作深沉地說。
今天的生意仍然延續了先前的良好勢頭,我收錢都收得有些煩了,如果能夠回到家裡躺著,丁蓉看電視劇,我在一邊看書,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不一定非得有身體的愛,也不一定非要纏在一起,只要能夠看到她、聽到她的笑聲、知道她就在自己附近,這樣就好。
一名身穿警察制服的人讓我感到緊張,他略帶猶豫地走進來,到我面前坐下。
我開始想自己最近有沒有做過什麼會導致坐牢的事,確定沒有之後,接著把懷疑的目光投向雷雨揚,心想他在我沒注意到的時候,會不會惹上什麼麻煩。
直到他開口說話,我才放心。原來是一名尋求幫助的顧客。
「大師,最近我常常失眠,後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總是做噩夢,白天上班時打不起精神,找張床躺下卻又清醒了。」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做什麼工作的?」我小心翼翼地問。「如果不方便的話,當然也可以不說。」
我猜想,這傢伙該不是負責送死囚上刑場的吧。
「算不上秘密,我是一名法醫,也就是通常說的驗屍官。」
他臉色蒼白,兩眼佈滿血絲,身材瘦削,習慣性的弓著腰。
「看來跟你的工作有些關係,是不是遇上什麼無法理解的怪事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9:07
第三十二章 屍體的眼球
他點頭,然後又點頭,面帶苦笑。
我不明白他為何這麼喜歡點頭,跟日本人似的。
「大約在十天以前,同事送來一具屍體,是一個中年男子,體形微胖,身穿一套黑色西服,估計已經死了半個月,最近天氣轉暖,導致他腐爛得比較厲害,可以說是面目全非,並且很臭,一般來說,這樣的情況下,死者的眼睛應該已經跟身體的其它部分一樣爛掉了,可這一具很奇怪,他左眼里長出一些類似黴菌狀的細毛,這倒也算正常,但右眼卻完好無損,就跟剛死幾分鐘的人差不多。」
他遞上煙,我搖頭拒絕。
怪不得,我老是聞到一股奇異的味道,原來是從法醫先生的制服上散發到空氣裡的,估計是因為常跟屍體和腐肉打交道的緣故,所以這種氣味已經成為他身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像煤礦工人肺裡的積塵和漁夫的黑色皮膚,這就是職業刻劃在從業者身上的烙印,就算以後改行做別的事,別人仍然可以從外表看出些什麼。
「跟往常一樣,我把那具屍體上穿著的衣服剪開剝下來,同時噴撒大量的殺蟲劑,把那些數量眾多的蒼蠅幼蟲弄死,做這些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屍體的眼球似乎在動,我記得就在半分鐘之前,那只右眼翻向上方,因為眼皮大部分已經爛掉,所以沒有任何的摭掩,露出的部分幾乎全是粉紅色的眼白,但這時那隻眼睛的瞳孔卻朝向下方,就好像——在注視著我似的。」
真噁心,我想,這樣的職業說什麼我也不會去做,就算每月領一萬元也沒得商量。
「我從事這個職業的時間並不長,算起來僅有十個月,但見過的屍體可不少,起碼也有百十餘具,比這腐爛得更嚴重的也領教過,但這回卻有些不一樣,那隻眼睛讓我覺得很不舒服,似乎有些什麼邪惡和不可思議的力量從瞳孔裡流出來,不懷好意地瞪著我、怒視我、怨恨我。」
「會不會是你的錯覺,那隻眼睛本來就在那個位置。」
「不會的,屍體搬進來後,我打開包裝袋時就發現那只奇怪的眼睛,按理來說它應該與屍體的其它部位一樣早就腐爛了才是,可那隻眼球就是不爛,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保護它。」
「會不會因為溫度變化或者解剖刀劃到了某根神經纖維上,導致眼珠有了動靜,這是有可能的,人死之後頭髮和指甲仍然在繼續生長一段時間,人在成為屍體以後,內部細胞的活動並不會立即停止。」
「那具屍體已經腐爛得比較厲害,手指都從關節處掉下來了,你說的情況不可能出現。」
「你認為這屬於——靈異事件,所以到我這裡尋求幫助,是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此時我仍然覺得對待一個穿制服的人應該慎重些,誰知道這傢伙會不會是個奸細或探子。
「很不好意思,必竟是受過多年無神論教育的人,一時有些接受不了,但又不方便對同事說,只好來找你們,我覺得你或許能提供幫助,掉解決我的心理問題。」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對於行屍、腐屍、喪屍、殭屍之類的死東西,我從未研究過。
「為什麼不方便對同事說呢?我不太明白,如果跟周圍的人交流一下,肯定有助於解開你心裡的疙瘩。」我岔開話題,拖延一下時間,想等到雷雨揚來應付他。
「我發現同事們對我顯然有些忌諱,喝酒和打牌之類事幾乎從來不邀請我,估計是因為職業的關係,我身上總有一股死亡的味道。我在同事當中幾乎沒有朋友,下了班以後總是獨自呆在宿舍裡上網。」
「從你描述的情況當中,我發現在你並沒有真的遇到什麼怪事,睡眠不好和常做噩夢或許跟身體的關係更大,那只不肯腐爛的眼球很可能只是其中一個誘因。」
我猜想,這傢伙大概是死人見得多了,以至心理無法承受,夢裡也老是見到活蹦亂跳的腐屍。
「你說得也有些道理,但我總認為那隻眼球有莫大的關係。」
「還沒請教,最後你把那隻眼球怎麼了?」
「我把它從屍體眼眶裡掏出來,放到防腐液裡泡著,打算做一番研究,弄清楚它為什麼不會爛。」
「然後你就開始做噩夢?」
「把眼球放到瓶子裡以後,我發現一件怪事,那隻眼球剛落到防腐液裡時瞳孔是正對著下方的,第二天來卻發現瞳孔已經轉到了上面,正對著天花板,我尋思這玩藝兒不對勁啊,難道它自己會游泳不成,於是我心裡就像壓上了一塊大石頭,當晚就開始失眠了,老覺得有隻眼珠在某個地方窺視我,有一種冰涼、仇恨、怨氣沖天的味道。」
「接下來呢,你有沒有把那眼球放回屍體眼眶裡去?」
「沒有,因為已經屍體已經死者家屬被認走,火化了。」
「家屬沒有追問眼球的事嗎?」
「都成一堆爛肉了,誰還會關心這個。」
「那他們是怎麼認出這是自家人的?」
「死者半年前曾經因為車禍受傷,腿骨上裝過一片鋼板,鋼板上面有序號,跟醫院裡的記錄能對上。」
「原來如此,那倒是不會弄錯。」
「我曾想過把眼球還給家屬,又怕他們有意見,於是就把它扔到酸液裡溶化掉。」
「從此就開始做噩夢、失眠了嗎?」
他可憐兮兮地點頭,表情顯得很緊張。
「都做一些什麼樣的噩夢,可以簡單描述一下嗎?」
「經常夢到女人,很漂亮很誘人的女子,在夢裡她們顯得很熱情,幾乎不穿什麼衣服,等到我開始興奮起來,準備與之親熱的時候,總會突然發現,懷裡的美女原來是殭屍或者吸血鬼。」
「老做這樣的夢,確實很糟糕。」
「如果立即就被嚇醒倒也好些,最不幸的就是我總無法從夢境裡逃離,常常被可怕的妖魔追得四處亂竄,周圍的人很多,他們指指點點,彷彿在看雜耍,就是沒人肯幫助我,我緊張極了,拚命的跑,跑啊跑,
剛以為已成功擺脫,找到了安全的地方,那東西又從某個預想不到的角落裡鑽出來。一般來說,夢裡的妖怪臉色是青紫的、獠牙尖利,並且力大無窮,我在它手裡彷彿一隻剛離開蛋殼的小雞仔,毫無抵抗力。有很多次,我在夢裡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撕裂、肌肉和皮膚被殭屍的牙咬穿,手掌被啃得光禿禿的,什麼也沒剩下,甚至於手臂的肉被吃完之後那怪物還不肯罷休,把骨頭折斷以後吸裡面的骨髓,我疼得無法忍受,大喊大叫,使勁掙扎,但都無濟於事。」
「你真是堅強,還非常勇敢,這樣恐怖的夢都不能讓你醒過來,我也會做類似噩夢,一般情況下都會馬上被嚇醒,去衛生間方便一下轉回來繼續睡。」我由衷地讚歎。
「夢裡常常出現這樣的情形,我的腿上的肉已經被殭屍啃光了,甚至還能感覺到血液被全部吸乾,幾乎沒剩下什麼。但妖魔吃飽了消失以後,我竟然還能站起來,若無其事地四處走動,這時不再感到恐懼,只是有些焦慮,
擔心自己因為模樣不同了而被其它人歧視,於是我就躲藏在別人難以注意到的地方,四處亂翻,連拉圾箱都不放過,一心想找到能用的衣服和布料,實在不行的話,塑料袋子也湊合,就想把自己血淋淋的身體包裹好,偽裝成正常人的模樣,因為我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慘狀,我還想繼續活下去,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活下去。」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9:17
第三十三章 未央生
「我發現你的噩夢常常是從某個性感迷人的女子來誘惑你而開始的,是這樣嗎?」
「大部分是這樣。」
「按照弗洛依德的看法,夢境是願望的滿足和偽裝,我認為這裡存在一個雙重的意義。你的性慾在夢裡明顯而露骨地以極具誘惑的漂亮女子的形象出現,而你又因為那隻眼球和腐爛的屍體感到不安和驚恐,以至形成一種障礙,也可以說是一種對自己的懲罰,因為你把那隻眼球從屍體眼眶裡挖走,並且扔進了酸液中讓其徹底消失,所以這裡存在有一個贖罪的需要,因為你對自己所做過的事感到不安,在夢裡就具體表現為阻礙你得到快樂——。」我突然停住,我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是神棍,並非心理分析治療師。
「大師,你果然見識不凡,我來這裡是走對路了。你沒有拘泥於傳統的道教思想和茅山術,把現代的理論與民俗巫師文化結束起來,難怪你們名氣如此之大。」
法醫眼睛發亮地看著我。
「對於不同的情況,當然要採取不同的策略,才能收到好的效果。」我感覺到自己的臉有點紅。
「我該如何做?」
「我認為你應該擺脫孤獨的生活,找一位情人,或者逛逛紅燈區也行,先把身體方面的需要解決掉,那樣對你的睡眠狀況肯定有好處。」
「有幾次我夢到自己死掉了,飄浮在空中,注視著自己的身體,想要返回,卻怎麼也回不去,原本屬於自己的身體此時彷彿有某種排斥力,我一靠近就會被推開。」
「這跟現實中的情況倒有幾分相似,一旦真正死掉,靈魂就再也無法重回那具失去生機的身體。」
雷雨揚終於把一位老太太打發走,到我身邊坐下。
「你是警察,身上自然帶有強烈的煞氣,一般說來,陰魂是無法近身的,你遇到的事問題不算大,我認為心理因素居多,如果你能夠勇敢些、從容些,不要把這事放在心上,你身上的陽氣自然會變旺,失眠和噩夢肯定會有所改善。」雷雨揚如是說。
我很欽佩他,在對另一位顧客提供服務的同時,耳朵裡還能夠聽到這邊的談話,轉過身來就能立即進入角色,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高效率人材。
「我該怎麼辦才好?」
「你把這兩樣東西帶回去,一隻掛在臥室裡,一隻掛到工作的地方,如果沒有效果的話,你打電話來,我們親自上門為你服務。」我舉起兩串驅邪實惠套裝。
「想請兩位大師到我宿舍和工作地點看一看,重新佈置一下,改改風水,聽人說兩位是有真材實學的,不像其它那些江湖騙子和神棍,只要你們肯幫忙,我的事應該不難辦。」
法醫看了看我手裡的兩串破玩藝,顯然對此不太感興趣。
「你先照我說的做,如果被陰魂之類東西纏上的話,這個驅邪用品是非常管用的。」
我把兩隻套裝放到他面前,直視他游移不定的目光,用行動堅持自己的觀點。
他老老實實地付了三百六十元人民幣,然後站起身準備離開,他告訴我他的名字叫做『呂師師』。
「好名字,有氣勢,念著還順口,筆劃也合適。」雷雨揚在一旁大聲稱讚。
我不覺得這名怎麼好,用方言說來,跟那位宋朝著名的妓女完全一樣,估計這位法醫先生的父母大概沒怎麼念過書。
快打烊時,來了一位頗具仙風道骨的胖子,他剃了個光頭,留著一大把鬍鬚,看得出是故意染成白色,因為鬍鬚的根部靠近皮膚的一段是黑的。
從臉面看,我認為他大概有四十歲左右,他為什麼要把自己扮成老頭模樣,我對此很好奇。
「兩位好,我叫未央生,跟你們是同行,在德江路開店。」胖子說。
他的聲音異常宏亮,語速極快,跟吵架似的,我一直討厭說話過於大聲的人,認為他們全都應該去收破爛、大唱『酒干倘賣無』或者『收廢紙爛鐵舊書舊傢俱舊電器』。
「有什麼事自己搞不掂需要我幫忙是嗎?」雷雨揚表情冰冷。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一鈔鍾前雷雨揚還笑容可掬的,現在卻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臉上的皺紋全沒了,眼睛睜得老大。
據說同行是冤家,難道真是這樣的嗎?
胖子遞來煙,我表示拒絕,雷雨揚塞了一支到自己嘴裡,然後點燃。
「看得出雷兄弟是個直爽的漢子,我也就乾脆些,其實也沒啥,最近你倆風頭很盛,替陰魂帶信的事傳遍全城,最近這些天來,差不多所有的陰陽生意都讓你們做了,我只好代表其它同仁來談一談。」
「啊哈,沒飯吃了是嗎?」雷雨揚得意洋洋地笑。
「那倒也不至於,只是生意太淡有些無聊罷了。」胖子的表情仍然很平靜,似乎對雷雨揚的無禮之舉並不介意。
「你有什麼想法和建議不妨說來聽聽。」雷雨揚仍然很傲慢。
「顧客太多,你們恐怕也忙不過來,適當介紹幾樁生意給我和其它法師,這樣大家都能混下去,你們也可以輕鬆些。」
胖子臉上浮起微笑,看上去十分友善,如果戴上一頂合適的帽子,扮聖誕老人一定很合適。
我坐在一旁,觀看兩位的交涉,他們就像港片裡的黑老大,為了利益而談判,雖然氣氛並不算很壞,但我總覺得有些劍弩撥張的味道隱藏在其中。
我裝作不經意地走到外面,看了看周圍情況,我擔憂這胖子會不會帶著一幫人來,談判無法達成共識的話就動手開打。
外面沒有可疑的人,甚至連遊魂都不見了。
「那不行,我還沒賺夠錢呢,等我三五年以後改行做別的事,你們就沒競爭對手了,到那時,你的生意肯定會好起來的。」
「三五年啊,這個未免太長了些。」胖子面帶獻媚的笑容。
「你可以先改行一段時間,做點別的生意,開個飯店賭場什麼的,等到我不幹的時候再出來重操舊業,接著當你的法師,那樣的話,我可能再做兩年就收山了。」雷雨揚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這個不太好吧,你看我這麼大歲數了,學什麼手藝都來不及了。」
胖子繼續卑躬屈膝,而雷雨揚愈來愈理直氣壯。
「你撈了這麼多年了,是不是該考慮退休了,讓我們這些生不逢時的青年好好努力一番,將來混得好了,才有能力支援國家四化建設。」
「我年近半百,做法師有三十年光景,但也沒有多少積蓄,前些年大部分人民群眾都比較窮,我辛苦一整天也掙不到幾兩銀子,前不久剛有點起色,又被你們把生意全搶走了。」
「大哥,都什麼年頭了,你還談這個,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競爭?大家都做這門生意,總有一部分人混得好些,一部分人混得差一點,你如果能讓我這裡沒了生意,小鳥飛來門前做窩覓食,那是你老人家的本事,我絕對無所謂。
作者: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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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3 21:49:27
第三十四章 家有嬌鬼(上)
「這是當然,你們年青,念過的書比我多,賺錢的辦法也更多,不擔心生意冷清,也不愁將來沒有養老錢。」
胖子滿臉苦笑,彷彿一個攤子即將被砸的小販,在向代表著正義和公理的城管英雄們求情。
我有些詫異,這傢伙不像是混不下去的人,幹嘛如此低三下四。
「當初我剛做陰陽生意的時候,兩三天都沒有一個顧客上門,沒有求過誰分點殘渣剩飯給我吃,也沒人介紹生意給我做。」
「那時我壓根就不知道你的情況,不然我肯定會幫忙的。讓你過了一段艱苦的日子,這確實是我和其它法師的過失。」
雷雨揚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我發現他已經開始有些不冷靜,咬牙切齒的,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暴怒。
談判不歡而散,雷雨揚的情緒有失控的苗頭,名叫未央生的胖子卻始終面帶微笑,保持著冷靜和克制,顯然是位陰謀家,在我的記憶裡,只有那些隱藏著不軌意圖和深謀遠慮的老傢伙才會這樣。
臨走前,未央生面帶卑謙的笑容,遞來名片,雷雨揚接到手裡也不看,很隨意地塞到褲袋裡。
「大家都是同道,有空多走動。今晚我還有事,不得不先回去了,改日一定請兩位喝酒,你們忙自己的事去吧,不用送了。」
未央生喜氣洋洋地大聲與我們告別,彷彿面前站著的是兩位親密戰友,並非冤家一般的同行。
「老未,你要實在混不下去的話,就來我這裡打小工好了,管吃住,每月一千塊。」雷雨揚笑嘻嘻地說。
我認為這顯然是個帶有侮辱意味的建議,但胖子的反應卻出乎我的預料,他樂呵呵地表示接受。
「多謝了,我早就看出雷兄弟是個熱心腸、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決不會看著我走投無路的,如果哪天實在沒法把生意支撐下去的話,我可真的要找你們,到時還得指望二位賞碗飯吃。」
「好說。」雷雨揚伸手拍拍胖子的肩膀。
胖子一副千恩萬謝的模樣,與我們熱情地握手。
天色黃昏,街上的遊魂迅速多起來,看得出,相對白晝而言,他們顯然更喜歡夜晚。
胖子搖晃著巨大的肚子漸行漸遠,穿過路口,向前方的共交車站走去,看著他如同水牛一樣的背影,我發覺有些不對勁,他所到之處,周圍的陰魂紛紛避讓,沒有哪一隻鬼會呆在他身體周圍方圓十米之內,彷彿一種奇怪的力量在保護他。
「咦,這老傢伙不簡單,有兩下子,先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個騙子神棍。」雷雨揚站在我身旁,這般情形他也看到了。
「要不要把他叫回來,大夥一起喝杯酒聊聊,介紹一部分生意給他做也沒啥大不了的。」
我開始擔憂未央生會不會在暗地裡搗鬼,雖然他的笑容很可愛,但我總覺得此人更像一個真正的小人,並且是非常陰險的那種。
「你是怕他背地裡給我製造麻煩?」
「據我觀察,未央生的修為恐怕比你強得多。咱們以後也許有會大麻煩。」
「道行不如他,難道打架砍人也不如他嗎?應該感到害怕的是那個死胖子,只要我們遇上什麼倒霉事,第一懷疑對象就是他,哪天惹得我生氣了,上門去把他腿卸掉一條。」
雷雨揚氣勢磅礡地如是說。
半個月過去,什麼怪事也未遇到,我漸漸忘記了那個名叫未央生的胖子,曾經的擔憂和顧慮隨著時間流逝被拋到腦後。
丁蓉仍然住在我家裡,每天看十六小時的電視,偶爾不看電視又不進冰箱睡覺的閒暇(這樣的時候極少,每天不超過一個鐘頭),她就會把屋子裡弄得一團糟,把我的書從櫃子裡搬出來,當作玩具在地板和桌子上堆積木、建造想像中的宮殿。把陽台上僅僅有的幾盆植物的葉子全揪下來,放到盤子裡玩過家家。把毛巾和襪子弄成裙子模樣,用來打扮我送給她的洋娃娃和絨絨熊。把方便面的外包裝撕下來,麵餅弄碎做雪花,彩色的塑料袋給玩具做帽子。把床單蒙到椅子上,作為想像中的乞力馬扎羅山或是雪人。
每當我打開門進入家裡,她總會扔下正在忙乎的事,飛過來在我臉上印下一個冰涼的親吻,然後繼續玩,或者接著看電視。
我們之間的交流很少,因為她總有事可做,對我的搭訕也常常不予理睬。
我覺得她彷彿是自己的小妹妹,或者是一個頑皮的女兒,除了寵愛她、甚至是溺愛她,我別無選擇,我理所當然應該對她寬容,她想做什麼都行。
看著我費盡心機佈置起來的家被弄得如同遭搶劫的超市,我竟然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有一種強烈的好奇心,興致勃勃地看著她繼續玩。
我曾經趁她專心看電視的時候認真收拾過幾次,把各種還未被弄壞的東西歸位,後來我發現她對此很不樂意,似乎在認為我搗毀了她辛苦裝飾起來的美好家園,於是我只好任其折騰。
漸漸地,整個房間越來越亂,各種物品出現在地板上,我在家裡走動時必須得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生怕把什麼東西踩壞。
偶爾我也會感到一絲失落,我曾經盼望丁蓉像童話故事裡的海螺姑娘一樣,扮演一個賢慧、勤勞、乖巧、溫柔的理想角色,在我工作一整天回到家之後,奉上熱毛巾和茶水,以及美味的飯菜,把家裡弄得清爽乾淨(如果能有甜蜜熱烈的愛情生活則更好)。
但目前這樣子我也仍然感覺到很幸福,只要看到她在身旁,我就情不自禁感到快樂。
大部分的夜晚,她全神貫注地看電視,我在電腦上碼幾千字的文章,不想寫之後,我會來到沙發邊,把堆在上面的各種東西撥開,弄出一個能夠躺下的位置,找一本書看。這時候,我和丁蓉彷彿兩個已經步入老年的夫妻,沒有任何熾熱的慾望,也沒有太多的話可以說,各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
最近以來,我每隔幾天就會買回一束紅玫瑰,把其中幾朵的花瓣扯下來,為她在冰箱裡鋪成床。
快到夏天了,我猜想,如果用蓮花的花瓣做床,她會不會睡得更舒服些、愉快些。
今夜,因為沒有好看的電視劇,我帶她出去逛街。為了不引起其它陰魂的注意,她變小了形體,一會藏在我衣服口袋裡,一會又坐在我頭頂上。
她對所有顏色鮮艷的東西都有濃厚的興趣,不管是食品還是窗簾,衣服還是圖畫,走在超市或書店裡,時常會聽到她開心的笑聲從口袋裡傳來。
她想乘鞦韆,於是我把她放到木板上面,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我站在後面推動鞦韆架。她玩得很高興,快樂得如同一隻自由自在的小貓。
在周圍的人眼裡,我也許會被看作一個傻瓜或白癡,因為他們無法看到鞦韆架上無比可愛的丁蓉,會覺得我在推空蕩蕩的鞦韆板,但我對此毫不介意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49:38
第三十五章 家有嬌鬼(中)
服裝店門前放了一隻大紙板箱,裡面裝著幾隻剛出生不久的小狗,紙箱外寫了一行大字『狗媽媽遭遇車禍,求好心人收養孤兒狗寶寶』。
我湊上前,仔細觀看裡面的小傢伙,它們全都毛絨絨、胖乎乎的,非常可愛,讓人情不自禁想要伸手去撫摸。
「我想養一隻。」
丁蓉離開了口袋,溜到我肩膀上坐穩,對著我的耳朵大聲央求。
「我想挑選一隻帶回家去,請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它。」我對狗主人說。
「你以前養過狗嗎?」狗主人——一位三十歲上下的漂亮女子——這樣問。
「養過,最近一次在四年前,是一隻雄性八哥犬,一歲左右的時候跑到外面玩就沒再回來。」
我養過狗,也養過貓和兔子,我一向喜歡小動物,尤其是狗,它們對主人真誠的喜愛和依戀令人欣慰。之所以最近四年來身邊什麼寵物也沒有,是因為我工作太忙,沒有時間照看。現在應該可以帶一隻回去,我外出工作時,丁蓉能夠餵養它。
「雄狗成年之後常常會追著發情的雌狗亂跑,常常容易丟失。」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一隻雌的。」
「你自己挑好了。」
「謝謝你。」
我彎下腰,想找一隻毛色比較好看的。
紙箱裡共有五隻小狗,也許是感覺到丁蓉的存在,它們顯得非常驚慌,嗚咽聲和哼叫聲響亮起來,相互拱來拱去,都想往其它狗的身體下面鑽,彷彿想要逃避什麼。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氣味,小狗為何會顯得緊張。」狗主人問。
「我也不知道。」
我抓起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花狗,它剛睜開不久的小黑眼睛盯著我的肩膀,嘴裡嗚嗚地哼個不停。
「你今天是不是吃過狗肉?」狗主人一副極不信任的目光盯著我。「我最討厭吃狗肉的人。」
「我從來就不吃狗肉。」
狗主人從我手裡把小花狗拿回去,輕撫它的小腦袋和毛絨絨的背,它很快就安靜下來,兩眼閉上,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你能保證好好照顧它嗎?」
很顯然,她依舊不怎麼信任我,也許還會擔憂狗狗在我手裡很快會被折磨至死,或者等到養大一些的時候成為盤中餐。
「當然,我會好好的照看它,我的女朋友非常喜歡小動物,它在我家裡一定會生活得很愉快。」
她戀戀不捨地親吻小狗的頭頂,用臉輕輕磨擦它的背,小傢伙很乖巧地伸出紅紅的舌頭舔她。
一番親熱之後,她把小狗遞到我手裡。
「它真可愛。」我由衷地讚歎。
「我會留下一隻人們挑剩下的自己養,你以後有空的話請帶上它回來,讓它與自己親戚玩耍一會兒。」
小狗在我懷裡極不安份,總想往光線暗的地方鑽,只要丁蓉一靠近,它就大聲哼叫,驚恐萬狀。
「等一下。」原狗主人衝進店內,然後又跑出來,遞上幾小袋獨立包裝的奶粉。「它比較喜歡這個牌子的嬰兒奶粉,你記著買同樣的喂。」
「我會這樣做的,請放心。」
回家的路上,小狗安靜下來,也許它已經漸漸習慣了丁蓉的存在。
「給它取個什麼名字?」丁蓉問。
「由你決定。」
「它長得圓圓的,就叫球球好不好?」
於是我家裡又增加了一位新成員——名為球球的小狗。
我的那件國際米蘭九號球衣成了球球的床單,一塊沙發墊成了它的席夢思,兩隻小盤子和一隻碗成為它的專用餐具,一隻裝過皮鞋的紙盒成為它的蝸牛屋和行宮。
球球彷彿天生一副陰陽目,它能夠明白無誤地弄清楚丁蓉所在位置,並且與她保持距離,只要她靠近它一米範圍內,它就開始尋找地方躲藏。
這讓丁蓉頗為難過,她一心想討它喜歡,但卻始終不能如願。
丁蓉減少了看電視的時間,幾乎不再玩那些幼稚的遊戲,開始學著收拾家裡亂七八糟的雜物,這一切是因為球球個子太小,在地板上那些由各種東西組成的叢林裡,它常常會迷路。
但是房間內的衛生狀況並未因此得到很大改善,也可以說是更糟糕了,因為球球把所到之處全當作了廁所,還常常用它那小小的利齒把能夠撕爛的東西弄碎。
無論丁蓉如何努力討好球球,它仍然更喜歡呆在我身邊,它總是躺在我床前的地板上過夜,把我的拖鞋當枕頭,從不肯睡在準備好的狗床上。
我離開客廳,它就會跟著我走,丁蓉想靠近它,它卻對她咧開嘴,睜著黑油油的小眼睛做攻擊狀。我對此很不理解,它只是一隻不足兩個月的小狗,卻已經顯示了自衛能力,據我以往的經驗,狗一般要到半歲以後才會汪汪叫。
丁蓉盡心盡力地餵養小狗,每三小時就泡一小包奶粉給它喝。它站在遠處,看著她在碗裡加水、攪拌,然後等她走開再去進食。
自從有了丁蓉,我開始喜歡在自己家裡吃晚飯。我在餐桌邊坐著的時候,她一般在看電視,球球以我為中心跑來跑去。這時她會提醒我,叫我不要把骨頭啃得太乾淨,留下一些肉給狗享受。
我知道球球還太小,它目前對骨頭還不會產生興趣,要等到三個月大的時候它才會開始喜歡吃肉。
面對時常出現的屎和尿,丁蓉終於學會了打掃,我愉快地看到她用目光控制著掃帚在地上劃拉,把散發出臭氣的狗便便撥到一張報紙上,或者撥到某個角落裡,等候我動手處理。
我開始幻想她成為一個愛清潔的好孩子,照看好小狗的同時還能把房間弄得井井有條,但接下來的事實讓我漸漸明白,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盼望。
每天早晨,我在朝陽時離開家去工作,走到路口時,都會習慣性地轉回頭望望自家窗戶和陽台,丁蓉總是站在窗前,揮手與我道別,有好幾次,我莫名其妙地想流淚,這並非憂傷,而是一種無法說清楚的感動。
傍晚時我回家來,還未打開門就能聽到球球愉快的叫喚和抓撓門的聲音,進入房間裡,丁蓉飄過來親吻我,然後是毛絨絨的小狗在我腳上蹦跳,想要我抱抱它。
一般來說,我回家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上拖鞋,然後拿起掃帚和拖把。
雖然氣味不怎麼好,雖然房間裡仍然一團糟,但我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卻感到很滿意,覺得自己很幸福,幾乎不想做任何的改變。
然而一件不幸的事發生了。
把球球帶回來的第二十七天。晚上十九點半左右,我正在碼小說,可愛的小狗悄悄地溜到牆角處,撒了一泡尿,非常不走運的是,從它體內湧出的液體直接衝到了電腦的電源插座上。
作者: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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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3 21:49:57
第三十六章 家有嬌鬼(下)
一聲短促的叫喚之後,屋裡停電了,可愛的球球也因為此次意外而一命歸西。
事實證明,漏電保護開關在一定程度上確實有用。
丁蓉趴在球球的屍體旁邊,哭個不停。
我看到了球球的靈魂,它在客廳裡轉悠,想要用牙齒把幾張碎紙片咬住,卻未能如願,看樣子它還未弄明白自己已經死了。
她自作主張,把球球的小屍體放到冰箱最下面的冷凍櫃裡。
「我反對這樣做,應該把它埋掉,太不衛生了。」
她抬起頭,眼睛裡滿是憂鬱。
「我想試一試,看能不能讓球球復活。」
「讓它好好去吧,不要再折騰了。」
我很擔憂,如果家裡出現一隻殭屍狗可怎麼辦?如果球球真的被她弄得活回來,會不會永生不死,會不會身體腐爛仍然活著,成為傳說中可怕的死靈生物。
她走近球球小小的靈魂,把它抱在懷裡,這時它不再怕她,而是親熱地與之嬉戲。
「你看,球球終於知道我喜歡它、對它好。」她親吻小狗靈魂的頭。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眼前的景象實在令人傷感。
「對於球球的死,我也很難過,但是生活仍然要繼續,你還是早點休息吧,什麼事明天再說。」我努力安慰她。
她懷抱小狗的靈魂,靠在我胸前,低聲啜泣。
球球仍然像活著時一樣對我搖動尾巴,把頭探向我的手,伸出小小的舌頭舔手掌。
我一陣心酸,眼淚差點流下來。
「明天我們去逛寵物市場,再買一隻更漂亮的小狗,好嗎?」
「不,我要永遠跟球球在一起,它是我最親愛的寶貝,別的狗代替不了它。」丁蓉非常堅決地說。
三個小時之後,她似乎漸漸接受了小狗已經死掉這個事實,與球球的靈魂在沙發上玩耍,偶爾還會笑幾聲。
我放下心,與她道過晚安之後,獨自上床睡覺。
夜裡,在半夢半醒中,我聽到有些什麼聲音在響個不停,彷彿有人在攪動一堆硬紙的塑料袋,感覺就像家裡跑進來一群肥大的老鼠一樣。
天未亮我就醒來,睜開眼就忘記了睡眠中的經歷,似乎沒有做過夢一樣。
很擔心丁蓉會過分悲傷,所以我沒有洗漱,直接走到冰箱前,想看看她是否乖乖地睡在由玫瑰花瓣鋪成的小窩裡。
她不在那裡。
我轉過頭,在屋裡尋找。
靠北面的臥室門開著,裡面發出一股難聞的血腥味。我走過去。
房間內的情景讓我大吃一驚,丁蓉躺在地板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臉色跟其它陰魂一樣呈青紫,面部有多處裂開,極為難看,如果不是非常熟悉的話,簡直無法相信這就是她。球球的屍體被開膛破肚,扔在椅子上,在她身旁,一隻由破布條和筷子還有洋娃娃拼裝成的怪東西正在走動。
絨絨熊的腦袋被擰下來,充當怪物的頭部,上面粘有一些黑色的東西,估計是血跡。怪物的身體做得異常粗糙,尾巴是一根火腿腸,兩隻前腳由湯勺和折斷的晾衣架組成,後腳是洋娃娃的腿,軀幹部分用一些布和塑料袋做外殼,一些地方出現了破洞,從中伸出筷子來,脖子由洋娃娃的身體構成,原本金色的頭髮此時被一根竹籤釘在怪物的腦袋上。
最讓我受不了的就是這醜陋無比的東西竟然會行動,它跑到我面前,可怖的頭顱伸向我,彷彿在索求什麼。我抬起一隻腳,如果這怪物膽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把它踩爛。
「丁蓉,這是怎麼回事。」我緊張得說話聲音都變了調。
丁蓉起身,坐在地板上看著我,曾經的美貌已經徹底消失,整個面部傷痕纍纍,跟其它的陰魂沒什麼兩樣,只能用猙獰可怕來形容。
「我消耗了一大半修為,把球球的靈魂與這個東西合而為一,你覺得它現在的樣子可愛嗎?」
那隻怪物走到我身旁,我努力忍住沒有把它踢開。
幸好,丁蓉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還是以前那樣,溫柔、舒緩、從容。
「寶貝,你怎麼了,你現在的臉色不太好,趕快變回去吧。」
我走到她身旁,蹲下去,輕撫她的肩背,手掌裡感受到一陣陣冰涼。
「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很嚇人是吧?」
「你累了,趕快到冰箱裡休息,睡一覺就會好起來。」
我迴避與她的目光對視,因為她現在的模樣確實很糟糕,比起路邊見到的大部分女鬼還要可怕。正常的表現應該是我因為恐懼而迅速逃離此地,但是恐懼沒有出現,意識裡只有對她的關切與牽掛,彷彿她是我決不會扔下不管的妻子和親人,不離不棄的伴侶或骨肉。
「不行的,得過好多年才能變回原樣了。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很難看,你都不想看我的臉,這說明了一切。」
她抬手梳理了一下頭髮,這頭髮仍然濃密、平順、烏黑而油亮、整齊地披在身後。
「不,不是這樣子,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喜歡你。」我抬起頭,直視她的雙眼。
她不再美麗,這個事實讓我感覺到非常痛苦,僅僅只是為了一隻死掉的小狗,值得嗎?
「我也喜歡你,我想讓你過得更快樂,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把你家裡弄得亂七八糟,又把自己弄成一隻醜鬼,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笨?」
「你不笨,你是聰明可愛的小精靈丁蓉。」
我低下頭,不停地親吻她破爛不堪的臉。
「本來我打算在你醒來之前就走的,可做好球球的身體以後我實在很累,飛不動了。等到恢復一些體力,我就找個地方躲起來修煉,十多年以後,等我變回以前漂亮的模樣再來找你好不好?」
「你就住在這裡,哪兒也不用去,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我發自內心地希望她留下,她是否美麗並不重要,
「我這麼醜,你每天回來看到我這樣子,會生氣的。」
「不會的。你乖乖呆在家裡,別瞎操心,每天看電視睡大覺,什麼事也別做。」
怪物走近我,頭伸過來拱我的腿,我把它推到一邊。
「溫柔點,它是球球啊。」
我想把她抱到床上,但伸出去的手臂總是毫無阻礙地穿過她的身體。
「我想讓你到舒服點的地方躺著,要怎麼做才行?」
「你把那幾隻驅邪的東西拿到外面去,過一會我就能站起來。」
我急忙衝出去,把驅邪實惠套裝和佛像從牆上摘下,扔進一隻塑料袋裡,打開門放到樓梯道上。
關好門之後,發現丁蓉已經坐在沙發裡,小怪物趴在飲水機旁邊,伸出晾衣架做的前足撥弄地上的書。
「現在好一些了。今天早晨有個武俠劇很好看,我已經沒辦法打開電視機,你幫幫我好嗎?」
臨走前,我親吻她的臉。
「想要什麼東西,我下了班給你買?」
「如果能做到的話,請弄一些屍油回來,那東西能夠提供我和球球所需能量。」
「我想辦法去弄,你乖乖呆在家裡,等我回來。」
我強忍住厭惡,伸手拍拍小怪物的腦袋,然後離開。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0:11
第三十七章 活跳屍(上)
坐上出租車,我才想起自己其實可以對雷雨揚說一聲,今天不出工,請假在家裡陪著丁蓉。屍油的事完全可以拜託他去想辦法,或許他的箱子裡就有這樣的東西。
可我出來了,倉皇如同逃走,我得承認,外面確實讓自己感覺輕鬆一些。
球球已經死掉,它小小的屍體裝在一隻塑料袋裡,我打算找個拉圾箱扔進去,它曾經光滑柔軟的皮毛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胸腔內已經弄得亂七八糟,內臟流出來,我沒有仔細觀看它體內哪些部分被用於構建那個怪物,我對此沒有好奇心,同時也認為這已經無關緊要。
丁蓉不再漂亮。我的幸福生活竟然因為一隻死去的小狗而宣告終結,世事真是難料,每一件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都有可能導致可怕和極糟糕的後果。
可就算這樣,我仍然想守候在丁蓉身邊,我想逗她開心,想給她快樂和歡笑,想讓她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一樣生活,像童話裡的公主那樣單純而悠然自得。
現在她更需要我的照顧,她已經沒有能力按下電視機遙控器,就在昨天她還能用目光輕鬆舉起重物,甚至可以把我悄悄運到床上放好。她在家裡因為沒辦法換頻道,只能一直看已經設定的那個電視台,無論播出什麼樣的節目,她只能一看到底。
我很擔憂她會覺得無聊,我打算再買幾台電視機,分別放置在不同的房間裡,讓她隨時可以看到自己喜愛的偶像劇和武俠片。
見到雷雨揚,我把最近發生的事全都說給他聽。
「非常不幸,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他神色凝重、一臉沉痛地說。
我很奇怪,他控制面部表情的能力竟然如此強,我原以為他會開懷大笑一番,然後再為我出謀劃策。看來我對自己的朋友並不十分瞭解。
「我該怎麼辦?」
「看來你是很喜歡丁蓉,就算她美貌不再也是不離不棄?」
「是。」
「那就沒事了,不用難過,再過十幾年她會漂亮起來,也許用不了那麼久。反正到時候你又可以看到美麗可愛的小公主了。」
想一想,覺得他說的話也有些道理,楊過與小龍女還分別了十六年,我為什麼就不能等待十幾年?
「屍油怎麼弄?你箱子有沒有這東西。」
「這麼邪門的玩藝兒我怎麼可能會有呢,不過這事好辦,前些天不是有位法醫來過嗎?咱們去他上班的地方找他,不就是從屍體上割塊肥肉,沒啥大不了的。」
我打算下午十六點左右去找那位名為呂師師的法醫。
中午十二點,我和雷雨揚正打算去旁邊的小飯館吃東西,手機響了。
「大師,快來我這裡,撞邪了,硬梆梆的屍體竟然會動,太可怕啦,趕快來啊!......救命。」法醫先生在電話那頭語無倫次地大喊大叫。
雷雨揚在我的催促之下,不緊不慢地買了兩隻山東大餅,然後我們鑽入出租車,直奔警局。
轉過幾個彎,前方三十多米外一排破舊的平房前,看到了呂師師。他滿臉驚恐、左右手各握一把小刀,守在一扇緊閉的門前。
「哥們,最近你一直在看道術書,有沒有提高?」我擔心這一回又弄得像荷花酒店那樣灰頭土臉,於是忍不住問。
「不用擔心,至多就是幾具喪屍,我帶著四姨媽親手製作的靈符,還有新鮮的黑狗血做備用,絕無問題。」
「如果有可以用來防身的好東西,拿幾件來給我裝備上。」
「給你的道術教材有沒有認真看?」雷雨揚突然問。
「只看了封面,因為我沒空。」
「那麼說來你一本書也沒看?」雷雨揚的眼睛瞪得奇大。
「都是文言文,又繞口又難記,還全是繁體字,一點趣味也沒有。」
「你這人怎麼不求上進。」
「就算學了又有什麼,你當神棍都快三年了,不也就是這麼個樣子,沒發現你比我高明多少嘛。」
「這裡面學問大著呢,沒有個十年八年時間是弄不出什麼名堂的,你怎麼沒一點耐性。」
「按照現在的賺錢速度,兩年後咱們就可以退休了,還學什麼學。」
「你就不擔心錢未賺夠身先死嗎?」
「死有什麼大不了的,我看到的鬼全都自由自在,日子過得比咱們更有趣。」
見到我們出現,呂師師喜出望外。
「有具屍體會動,還偷我的煙抽。」
「沒事,不用慌,把門打開,我進去看看。」雷雨揚自信滿滿地說。
一股刺鼻的藥水味混合了腐肉的臭味迎面襲來,我差點把今天的早餐吐出。
這是一個大房間,面積跟一間教室差不多,有幾具等待處理的屍體放在檯子上,還有幾張由髒兮兮的白布覆蓋的鐵床,一部太平間專用的大冰櫃放在東側牆壁。我原以為這裡會有許多的陰魂在遊蕩,未曾想到竟然一隻鬼也沒有,看來警察局裡的煞氣果然厲害。
呂師師縮在我和雷雨揚身後,伸出一隻手指向裡面。
「靠西邊那扇窗戶下面,滿臉大鬍子的那個。」
「那傢伙乖乖躺著呢。」雷雨揚說。
「半小時以前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離開了檯子,站在地上,伸出手到我掛在牆上的衣服口袋裡找煙。」法醫小聲說。
「你看到他會動,於是就大喊一聲逃到外面,是這樣嗎?」我問。
「是啊,太可怕了。我都不敢把這事說給領導知道,最好能悄悄地解決掉,不然我會有大麻煩的,局裡馬上就要搞競爭上崗了。」
「這種工作難道會有人跟你爭,我不相信。下崗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換個地方繼續混嗎?」
「我聽說有好幾個人想來做法醫呢。」呂師師堅持認為自己所從事的行業是個香餑餑。
雷雨揚走到那具屍體前,把蒙住臉的布掀開。一張青紫色的猙獰面孔出現在面前,頭部有很多處傷口,看樣子是被活活打死的。
「就是這傢伙嗎?」
呂師師點點頭,依然縮在我身後。
「不像是會動的樣子,會不會你眼花了或者出現幻覺?」
「我以我的文憑起誓,決無半句虛言,一切都是親眼所見。」呂師師滿臉焦急。
「我有個辦法可以試試他是否真的會動。」
雷雨揚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炮仗,塞入屍體鼻孔裡,然後用打火機點燃引線。
我摀住耳朵,退後了幾步,擔心屍肉被炸碎飛到自己臉上,我索性蹲下,用另一張床做掩體,呂師師也蹲在我身後。
十秒鐘之後,未曾聽到爆炸聲,我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發現那具屍體居然坐了起來,眼睛惡狠狠地盯著雷雨揚,手裡拿著那只炮仗,引線已經捻熄。
我第一個想法認為這傢伙並沒真的死掉,只是僵硬了,搬到此處之後又活回來,據說戰爭裡常常發生這樣的事,人們把沒有了心跳和呼吸的同伴埋入土裡,過天再來時卻發現一隻手從土裡伸出來。
「幹嘛用炮仗來炸我?真把鼻子弄壞了你賠得起嗎?」屍體大聲質問。
「死掉了就老老實實投胎去,為什麼溜回來嚇唬人?」雷雨揚理直氣壯地說。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0:23
第三十八章 活跳屍(中)
「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你憑什麼說我死掉了?」
「你摸摸自己胸口,有沒有心跳,有沒有呼吸?」
屍體把手掌貼在胸前,摸索了幾秒鐘。
「咦,是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難道我真是死了嗎?」屍體喃喃自語。
「當然是死了,你見過誰像你現在這樣子?」
雷雨揚遞過去一面鏡子,屍體伸手接住。
屍體對著鏡子左看右看,然後又把裸露的手臂伸到眼前仔細端詳,上臂有多處瘀青。
「哎呀,怎麼搞的,都長蟲蟲了。」屍體把身體轉向雷雨揚,抬起胳膊讓他看。
我勇敢地站起來,走近這具有行動能力的屍體,呂師師雖然上下牙仍然在發出無節奏的碰撞聲,卻也跟在我後面。
「法醫同志,他胳膊上生蛆了,得麻煩你幫忙處理一下。」雷雨揚說。
呂師師從地上抓起一瓶殺蟲劑,朝屍體胳膊上潰爛的地方噴了幾下,大部分白色半透明的小蟲子鑽入肉裡,不肯再露面,只有來不及避難的幾條在此次攻擊下喪生。
「看到自己的臉了吧,活人是你這樣子嗎?」雷雨揚對屍體說。
「我覺得問題不大,可以化妝,多塗些脂粉上去,認真打扮一番,估計對女人還是有吸引力的。」屍體左顧右盼,欣賞鏡子裡的自己。
「你再看看自己的手,還有腿,都成什麼顏色了。你現在要是跑出去,會嚇壞小朋友的。」
「我的手怎麼了,這不好好的嗎?稱紅酥手也不為過。」屍體舉起青紫色的手,伸到眾人面前展示。
「我呸,囟雞爪都比你的手好看。」呂師師忍無可忍,大聲罵。
「注意禮貌,當心我扁你。」屍體怒目直視法醫。
「現在呢,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乖乖地死掉,或者由我動手讓你徹底死掉。」雷雨揚說。
「怎麼?想謀殺,咱們國家據說是講法制的,當心我報警啊,叫人把你們抓起來關到牢房裡。」屍體說。
「你有沒有弄清楚,你現在是具死屍,沒人會保護你的。」呂師師說。
「醫學上是怎麼界定死亡的我很清楚,我還能動能跑,思維清晰,並且會說話,你叫誰來看也不會認為我是死人。」屍體振振有詞。
「看來只好由我親自動手讓你重新變成不會動彈的屍體。」雷雨揚把衣服袖子拉起。
「等等,不要著急,我好不容易死而不僵,大伙聊一會吧,如果你們真能說服我確實應該死,那我再死不遲。」
幾隻黑螞蟻從屍體的耳朵孔裡鑽出來,忙乎一陣子之後又鑽回去,我估計他的腦袋內部已經成了蟻穴。
雷雨揚掏出煙,遞給屍體一支,遞給呂師師一支,然後點燃。
屍體努力擴張胸部和腹部,卻怎麼也無法把煙吸入體內,只好鼓起兩腮,讓煙充滿口腔,然後從鼻孔裡冒出來。
「你肺裡已經全是膿液,當然沒辦法抽煙。」呂師師說。
「我不相信你,因為你穿著白大褂。」屍體把臉轉向我。「這位朋友,你能幫助我按摩一下胸部嗎,我實在很想讓煙進入到肚子裡。」
屍體躺在檯子上,我伸手使勁按了幾下他的胸部,沒有什麼效果,因為他整個身體既冰冷又僵硬。
「乾脆站上來,用腳使勁踩。」屍體說。
我跳到檯子上,站在屍體旁邊,伸出一隻腳放到他胸口上,踩下、然後鬆開,如此重複幾次,煙霧果然進入了他的呼吸器官,吐出煙的同時,他口鼻中噴出眾多粉紅色的泡沫。
呂師師愁眉苦臉地站在一邊,看著屍體享受抽煙的樂趣。雷雨揚扔掉煙頭,從口袋裡摸出山東大餅,撕下一半開始吃。
一不小心下腳過重,只聽見卡嚓一聲響,似乎把屍體的骨頭給踩斷了。
「抱歉,好像是肋骨斷了。」我停止了行動。
「沒關係,我一點不覺得疼。」屍體說。
擔心會把屍體的胸部踩穿,我跳下檯子。
「死傢伙,你的魂魄應該離開身體了一段時間,在此期間看到了些什麼?」雷雨揚問。
屍體伸手拍拍自己的腦袋,或許因為受到震動,一些灰白色的腦組織從耳朵上方處的破洞裡流出來。
「會飛,挺有趣,什麼也不怕,什麼事都不著急,想去哪都行,就這樣遊蕩了好幾天,可不知為什麼又回來了,我根本就沒想要復活。」屍體說。
「那你想不想重新做鬼去?」
屍體搖搖頭:「不想,還沒享受夠呢,晚幾十年再去吧,總不會過幾年就做不成鬼,我還有大筆財產沒浪費掉呢,怎麼可以輕易死掉。」
「這事由不得你。」
屍體望著雷雨揚手裡的餅子,露出想吃的樣子。
雷雨揚撕下一角,遞給屍體。屍體把餅塞進嘴裡,嚼碎之後卻怎麼也無法嚥下去。
「你現在是由我負責的,如果你的親屬來認屍,而你又跑掉了,那我可怎麼辦?所以你必須徹底死掉,沒有其它的路可走。」呂師師對屍體耐心地說。
「電話借我用一下。」屍體說。
「做什麼?」
「跟家裡人說一聲,叫她們別找你的麻煩。」
「不行,她們都知道你已經死了,會嚇著人的。」呂師師嚴辭拒絕。
「你得明白自己目前的處境,除了乖乖死掉,你沒有其它出路。」雷雨揚諄諄教導。
「求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吧,我付錢,三位每人兩萬怎麼樣?」屍體說。
雷雨揚猶豫了片刻。
「不行,你必須徹底死掉,不然就天下大亂了。」呂師師說。「況且你的賬戶早就被凍結了,根本取不出錢來。」
屍體發覺流到臉上的腦組織,他用手裡的大餅在耳朵上方的傷口處擦了擦,然後吃到嘴裡。
「味道挺好。」屍體讚歎。
「讓我再活一個月好不好,我保證三十天以後老老實實的去殯儀館的爐子裡躺著。」
「不行。」
「滿足我幾個小小的願望行嗎?」屍體苦苦哀求。
「說來聽聽,如果不太過分的話,可以考慮。」雷雨揚說。
「我想喝酒。」
呂師師從櫃子裡找到一瓶純酒精,遞給屍體。
「這是什麼牌子?居然九十九度。」屍體仔細端詳標籤。
「伏特加,沒兌水的。」呂師師說。
「什麼味道也嘗不出。」屍體喝了一口,歎息。
或許是酒精溶解掉食道裡的阻塞物,屍體仰面朝天把酒倒進喉嚨,居然成功地吞嚥進去。
「你估計這傢伙還會提什麼要求?」呂師師小聲問我。
「不知道。或許是弄只油炸鵪鶉做下酒菜吧。」
「能不能叫個小姐來,讓我最後快樂一次?」屍體放下酒精瓶子,對雷雨揚說。
「瞧你這德行,小姐叫來會被嚇死的。沒得商量,你說別的要求吧。」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0:59
第三十九章 活跳屍(下)
屍體趁人不注意,轉身就向外面逃跑,被呂師師伸腳一絆,摔倒在地。
雷雨揚掏出裝有黑狗血的水槍,直指屍體的腦袋:「別耍花樣,當心我讓你魂飛魄散,連鬼都做不成。」
「看樣子我是沒指望了。你們幹嘛總跟我過不去。」屍體趴在地上,憤憤不平地說。
「不好意思,剛才忘記問,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呂師師說。
「你是警察嗎?」屍體問。
「是啊,我是法醫,這裡是警局的十一號大院。」
屍體站起來,左右前後看了一遍。
「怪不得,這地方我看著總有些不對勁,原來是驗屍房。」屍體恍然大悟。
「談談那些殺你的人,最好把他們的名字和家庭住址報上,我讓人為你伸張正義,報仇血恨。」呂師師說。
「打我的那些人一個個蒙著臉,又是夜裡,我根本就沒看清楚,糊里糊塗的就被扔到樹林裡,後來被送到醫院,我就離開了身體飄浮在空中,再後來又莫名其妙的回到身體裡,本以為自己大難不死、成功復活了,你們卻硬說我已經死掉了。」屍體雙手抱頭,痛苦萬狀地坐到身旁的檯子上。
「平時你得罪過誰?有沒有人曾經威脅過你?你估計誰最有殺你的動機?」
「我混黑道將近半輩子,最近這幾年來才改行做正經生意,以前惹的人多了,根本就想不出誰會殺我,可懷疑的對象至少有七八十號人。」
如此說來,這傢伙死掉倒也算得惡貫滿盈,我這樣想,或許真有因果報應之說,可是他怎麼死掉又還魂了呢?
「給你五分鐘時間,還有什麼遺言請趕快說。」雷雨揚看了看手機上面的時鐘。
「我有個很好的建議,咱們組織巡迴演出團,由我當主角,收到的錢全歸你們。」屍體彷彿突然撿到一隻大元寶似的跳起來,眉飛色舞地說。
「別做夢了,一具破屍體,長得又是如此難看,誰會花錢買票。」雷雨揚說。
「你們想一想,會走的屍體,這是多麼稀罕的東西,你們可以當著觀眾的面用火燒我、用棒子打我、用槍朝我的肚子上射擊,反正我不痛,把我的腦袋摁到水池裡泡幾個小時也沒事,這樣刺激的表演一定會吸引到很多眼球的,你們甚至可以把我賣給相關的研究機構,仔細考慮一下,前途很光明啊。」
「聽起來是很不錯。呂兄弟,你認為呢?」雷雨揚兩眼放光。
「這傢伙很狡猾,我認為不應該相信他,弄死算了,反正他已經死過一次,只是沒死透罷了。」呂師師毫不猶豫地說。
「我也贊成把他處決掉,他這樣子實在太差勁,都生出蛆蟲了,就算咱們要找一個還魂屍做演員也用不著考慮這傢伙。」我十分堅決地站在呂師師一邊。
我無法想像每天與這傢伙面對面的情景,實在太倒胃口了,寧可少賺錢,也決不與一具屍體混在一起。
「你們可以把我賣給研究機構啊,一定有很多人想弄清楚一具屍體為什麼會在沒有呼吸、沒有心跳的情況下繼續活動。你們想想,埃及法老的木乃伊為什麼值錢,那不就是一具乾屍嗎?木乃伊會走路會說話嗎?我這麼新鮮熱乎、身強力壯的死人哪找去。」屍體跪在雷雨揚面前,眼中滿是絕望。
「聽你這麼一說,倒弄成國寶了。」呂師師說。
「是啊,馬王堆女屍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年代久一些嗎,都爛透了,還黑乎乎的,跟她比起來,我總可以算英俊青年吧?只要你們放過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當苦力、胸口碎大石、幫你們砍人、做鴨子、就算讓我上戰場也行,我還想為祖國的四化建設加磚添瓦呢,你們饒了我吧。」屍體繼續苦苦哀求。
「並不是跟你過不去,我是一名陰陽師,把靈異現象消滅在萌芽狀態是我的職責,你明明已經死掉了,幹嘛要做還魂屍,做鬼其實挺好的,你就別讓我為難了,乖,聽話,死掉吧,這樣大家都好辦。」雷雨揚苦口婆心地勸導屍體。
「我可以去戰場,到中越邊境去參軍,我可以挨很多子彈而不會死,這樣的能耐到那邊一定很管用的。」屍體雙手做著捧紅心的動作。
「現在是和平年代,中越已經是友好鄰邦了,你弄錯了時間,二十年前還差不多。」我為此歎息。
「鬼子跟咱們國家爭釣魚島,還撞沉了台灣同胞的漁船,對此我很生氣。我少年時曾經是全市中學生游泳冠軍,只要你們放了我,我立即跳進龍川江,順流而下,沿長江進東海,然後游過台灣海峽,登陸釣魚島,與鬼子展開戰鬥,用生命捍衛民族尊嚴。」屍體慷慨激昂。
「你認為這傢伙的話可信嗎?」雷雨揚問。
我搖頭,呂師師也搖頭。
「還有什麼要說的,如果沒有了,我這就動手送你上路吧。」雷雨揚滿臉無奈。
「真的沒有商量餘地了嗎?」屍體站直身體,雙手握成拳頭。
我把手伸到口袋裡,握住裝有狗血的玩具水槍,做好攻擊準備。這傢伙生前曾經混過黑道多年,我認為他決不會輕易屈服,必然要做一番垂死掙扎,之前的主動示弱或許只是一種策略,現在他隨時都有可能露出兇惡的真實面目。
雷雨揚顯然認識到潛在的危險,他主動出擊,沒等屍體暴起發難,水槍裡的狗血已經射出,正中目標的面部。
屍體滿臉都是狗血,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到他的魂魄離開屍體之後,如果老實些也就算了,如果表現得令我失望的話,只要再來這麼一下,就可以讓他徹底消失、灰飛煙滅。」雷雨揚揮動手裡的水槍,頗為自得,模樣跟四十年前的那些揮舞紅寶書的青少年差不多。
「這樣就搞掂了嗎?看來很簡單嘛,我想學學這一手,以後再遇上類似的情況就能自己處理,用不著再麻煩兩位。」呂師師看著雷雨揚目光裡充滿敬畏和欽佩,彷彿一位紅領巾站在校長面前。
據說,還魂屍被狗血射中之後會迅速失去行動能力,然後魂魄從屍體分離出來,重新成為一隻鬼。
屍體愣住了一分鐘左右的時間,起初我認為這是被狗血射中後的正常反應,但隨即發現有些不對勁,因為他舉起了一隻手,那隻手顯然已經握成了拳頭。
「快閃!」我大聲吼,想讓雷雨揚後退避讓。
但已經來不及了,『砰』一聲響,雷雨揚被屍體一拳打得飛起來,連站在他身後的呂師師也一併撞倒,兩個人手足無措地躺在地上。
我猜想或許是狗血的劑量不足,於是掏出口袋裡的水槍,朝向我走來的屍體連續射擊數次。
屍體面帶猙獰的笑容,不時伸出舌頭,把粘在唇角的狗血舔去,水槍裡射出的狗血似乎成了他最欣賞的食物,他甚至張大了嘴,迎向噴來的紫黑色血液。
作者: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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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3 21:51:11
第四十章 斗屍
「有事好商量,用不著動手,打架多粗魯啊,我們坐下來慢慢談判吧,一定能找到一個大家都感到滿意的解決方案。」
後退的同時,我開始與之交談,希望能夠拖一些時間,讓雷雨揚有機會從地上爬起來,開始新一輪攻擊。
呂師師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雷雨揚,起身逃向門口,屍體見狀把身旁的一張木製椅子抓起扔出,正中其後背,一聲慘呼之後,法醫倒地不起。
我感到一股涼氣從腳底升起,直達腦門。這傢伙看來不但兇惡無比,還力大無窮,早知道如此,還不如把他放走算了,我開始後悔。
「血的味道真好,你為什麼停住了,再射啊,朝我嘴裡射。」屍體繼續逼近,臉上的笑容怪異而恐怖。
我沒有朝他嘴裡射,而是努力把剩餘的狗血噴向他的眼睛,想讓他視線模糊。
此計果然奏效,屍體停下腳步,舉手揉眼睛,我趁機從地面抓起一片紅磚,使勁拍在他頭頂上。
磚頭裂開,成為獨立的三塊,腦袋頂部被砸成一片稀爛,卻也不見血流出。
屍體並未如預料中那樣倒下,他抹去影響視野的狗血之後,怒氣沖沖地向我撲來。我退後幾步,閃到一個水泥檯子後面,與屍體隔台對峙。
「小子,有本事別跑,像個爺們的樣子,過來跟俺好好打一架。」屍體說。
我發現這傢伙雖然力氣很大,但行動卻比較遲緩,舉手投足間顯得關節有些僵硬,只要保持適當的距離,別靠近他,估計沒事。
「你看看自己的模樣,已經快爛了,趕快找個地方乖乖呆著吧,再這麼劇烈運動的話你會散架的,到時候我可不會幫你拼裝這一塊塊腐肉。」我努力想說服他坐下別亂動,但他置若罔聞。
屍體跳上檯子,準備撲過來,我一轉身又溜到另一張鐵床背後。
「我很餓,很餓,我想喝你的血,熱乎乎的血,一定很美味、很有營養。」屍體喃喃自語。
我看到呂師師偷偷地站起來,雙手高舉一隻椅子腿,悄悄靠近屍體後面。
「如果你保證不傷害我,可以給你吸一點血。」隔著鐵床,我伸出一隻手。
屍體果然中計,咧開大嘴,湊向我的手腕。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我的手,黃裡透黑的牙齒上面不斷有粉紅色的液體滴下,我皺起眉頭,故意向後縮了一些。
「嘿嘿——,把手伸過來,我只吸一點點,最多一千毫升,不會很痛的,馬上就好。」屍體說。
呂師師奮力一擊,椅子腿敲在屍體的頭頂斷成兩截,青紫色的肉連同頭髮四下飛濺,屍體倉促間不及防範,趴在鐵床上。
這樣的機會當然不容錯過,我拉起鐵床上的布,把屍體的上半身蒙住,然後雙手各執一頭,動作飛快地在他身後打了個結。
屍體努力掙扎,想要站起來,每當他剛剛要離開鐵床,站在後面的呂師師就會伸腿一踢,讓他再次倒下,週而復始,循環反覆。
趁此良機,我從牆角一隻工具箱裡拿出一把小鐵錘。
「砰、砰、砰。」一連三下,每次都準確命中屍體的腦袋。本來就受損嚴重的頭顱上面又出現了三個胡桃大小的洞,裡面剩餘的腦組織流了出來,隨著屍體的掙扎和晃動四散飛落。
「等一下,你們這樣做是沒用的,就算把他腦袋割下也不行。」
雷雨揚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手裡拿著一疊符紙,正在中間翻找。
「我的鎮屍符呢?怎麼找不到了。」雷雨揚焦急地大喊。
腦袋被打破未能讓屍體乖乖躺著別動,正相反,他更來勁了,雙足亂踢亂蹬,腦袋搖晃得跟撥浪鼓似的,雙臂在束縛中上下亂抓亂揮,呂師師已經無法再靠近他,不能再繼續施展無影腳。
聽到了布被撕破的聲音,我心想大事不妙,怪物馬上就要脫困了。
「雷兄,要不要我幫你找?」呂師師問。
「你不知道那張符是什麼樣,幫不上忙的。」
我從旁邊的床上抓來兩片布,扔到屍體身上,想把他多困住一會兒。
屍體狂性大發,雙手揮舞之間,蓋住他的布頓時成為碎片。
「熊大富,你找到鎮屍符了沒有,咱們就快完蛋了。」我無計可施,只得大喊。
「不要著急,忍耐是中華民族的美德。」雷雨揚不緊不慢地從另一個口袋裡掏出另一疊符紙,繼續翻找。
屍體徹底擺脫了束縛,摩拳擦掌、張牙舞爪地朝雷雨揚走去,後者仍在全神貫注地尋找目前情況下適用的符。
此時的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不似人形,整個面部被打成一片稀爛,嘴唇掛在一邊,僅由一絲皮肉連續在下巴處,黃裡帶黑的尖牙完全暴露在外面,最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兩根上犬牙起了變化,不知何時竟然長出一截,跟劍齒虎倒有幾分相似。兩隻手的指甲也突然變長了許多,形如利爪,跟慈禧太后差不多。
「不得了,變成妖怪啦!」
呂師師見狀大驚失色,轉身就逃,慌不擇路,撞上雷雨揚的手,數十張符紙散落開來,飄得滿地都是。
眼看怪物屍體就要撲向雷雨揚,我來不及細想,衝上前去,一腳蹬向他腰間。
原以為至少能讓他退後一兩步,沒想到我奮力一擊竟然跟踢在一堵厚實的牆上一般,怪屍只是停頓了半秒鐘,而我的腳丫子卻疼痛難忍。再接再厲,我手握半片磚頭,向怪屍砸去,眼看就要正中面門,卻被他揮臂一掃,將我連人帶磚打得摔在了三米之外。
雷雨揚抬起頭,發覺怪屍的利爪已經伸到脖子前,一時竟被嚇得呆住,忘了躲避。怪屍的雙爪搭到他肩膀上,兩排利齒大大張開,朝著雷雨揚耳朵下方的脖頸就要咬。
身邊找不到可用的東西,我當然也不能把手伸去給怪物咬,情急之中,我脫下了足上的皮鞋,一把塞入怪屍的嘴裡,時間非常合適,如果遲半秒鐘,雷雨揚的脖子就會落入屍口。
兩根長牙刺透了鞋的前端(八百元買來的啊,我有生以來穿過最貴的鞋,就這麼完了!)。
怪屍發覺咬在嘴裡的東西不對勁,趁他一愣神,我拉住被嚇傻了的雷雨揚,向門口跑去。
怪屍向前一撲,兩爪伸出,把雷雨揚的一隻腳牢牢地握住,裸露的尖牙利齒再次大大張開。
眼看無法掙脫,雷雨揚雙手亂揮,從地上抓起散落的符紙,也不管手裡拿到什麼,朝怪屍的腦袋就扔。
我也學著雷雨揚的樣子,從地上撿起符紙,朝怪屍扔去。
就在怪屍的兩根長長的犬牙距離雷雨揚的小腿還有不足兩厘米時,奇跡出現了,不知是哪一張符紙起了作用,怪屍竟然不動了。
我呆若木雞,望著形同雕塑一樣的怪屍,雷雨揚則開始小心翼翼地把抓住自己腿的爪子掰開。
這時呂師師手拿一隻酒精瓶子,另一手拿著打火機,氣勢洶洶地跳過來,看樣子正準備向怪屍發動火攻。
「停!你要是把符燒壞了,這東西就會恢復行動能力。」雷雨揚及時阻止了呂師師的下一步舉動。
怪屍腦袋上儘是碎肉和黑色的血,軀幹部分也是如此,數十張符紙粘在他身體的各個部位,誰也弄不清楚其中哪一張是起關鍵作用的。雷雨揚大氣不敢出,生怕最要命的那張符從怪屍身上脫落下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4:00
第四十一章 屍 妖
「雷雨揚,你在地上找一找,看有沒管用的符,拿一張在手裡才能去碰這傢伙。」
我小聲說。「法醫,你去把窗戶輕輕關好,小心別讓風把屍體身上的符紙吹落。」
雷雨揚從地上連續撿起幾張黃色的符紙,口中喃喃地罵:「我剛才真是瞎了狗眼,這麼多的鎮屍符和滅靈符竟然沒看到。」
「拿一張來。」
我搶過一張,小心放入口袋,頓時覺得有恃無恐,再也不怕怪屍暴起。
「看我的五雷符,專治殭屍、行屍、喪屍、還魂屍。」雷雨揚拿起一片符紙,向我和呂師師展示上面畫著的紅色圖案和文字。
「老天保佑,千萬別像你的黑狗血一樣沒用。」呂師師嘀咕。
「這次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你們看好了,我拍。」面帶洋洋得意的笑容,雷雨揚將手裡的符紙按到怪屍的胸前。
一陣綠色光芒出現在怪屍頭頂,魂魄漸漸鑽出來,先是頭部,然後是軀幹,看得出正在掙扎,顯然不願意離開這具臭哄哄的屍身。陰魂的面部多處受傷,傷口呈青紫,完好處則是蒼白,一眼望去,十分猙獰恐怖。
呂師師平靜地望著面前微微顫動的屍體,因為沒有陰陽眼,無法看到正在發生的異像。
「大仙,我知道自己錯了,請饒命。」陰魂一面努力想縮回身體內,一面哀求。
「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
我想勸雷雨揚放過這傢伙的靈魂,卻又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這樣仁慈和寬容。估計如果沒人阻止的話,雷雨揚一定會斬草除根,讓其徹底消失,失去輪迴的機會。
雷雨揚摸摸臉上被打得腫起來的地方,拿起一張滅靈符,確認無誤之後,扔向已經露出大半的魂魄,只聽見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叫,魂魄迅速消融,如同被狂風吹散的煙霧一般消失在空氣裡。
「好啦,徹底搞掂。」雷雨揚用衣襟擦拭額頭的汗水。
「他死透了嗎?再也不會動了嗎?」呂師師小心翼翼地問。
「放心吧,不會再動了。」
兩人合力,把不再動彈的屍體搬回到水泥台上。
「得為這傢伙好好整容,不然沒辦法交給他的親屬。」呂師師愁眉苦臉地拿起小刀和針線。
屋裡一片狼籍,從怪屍身上脫落的碎肉和腦漿到處都有,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腥臭,我開始打掃,把地上的紫紅色的血肉用掃帚撥到呂師師身旁。
「哥們,你覺得哪一塊合適就拿去用吧。」我拍拍呂師師的肩膀。他正在用鐵錘敲擊屍體的兩隻獠牙。
「這牙可真硬啊,怎麼一會功夫就長出來了,比竹筍還快。還有這指甲,都一寸多長了。你說今天如果不把他消滅掉,讓他逃走的話,這傢伙會不會變成妖怪?」呂師師終於打斷了屍體的長牙。
「他現在已經是妖怪了,可以稱之為屍妖。」雷雨揚說。
「如果真讓他逃出去的話,這傢伙會不會攻擊人?」呂師師問。
「他出去的話,肯定會亂咬人,吸人血,只有這樣他才能長期存活,一般的還魂屍都是如此。」
「還好,有你們幫忙,不然麻煩就大了。」
「注意,別把自己的手指剪掉。」我提醒呂師師,因為他快要割傷自己了。
我讓呂師師從屍體上割些脂肪下來,他爽快地答應幫忙,還問我要哪個部位。
「屁股上的比較好,豬肉是這樣,人肉應該也如此。」雷雨揚說。
於是從屍體的臀部割下一塊約有半斤的肥肉,看上去黃黃的、軟軟的,托在法醫的手裡晃晃悠悠。想到摯愛的丁蓉竟然要靠這麼噁心的東西維持能量需求,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要不要我幫你把這塊肥肉切成薄片或者是肉丁?反正手套也髒了。」呂師師熱心地問。
「謝謝,不用了。」我突然想起出門之前沒問問丁蓉打算怎麼樣使用屍油。
「這東西你們拿去做什麼用處可以告訴我嗎?」
「我有一個朋友,她是女鬼,需要這玩藝補充能量。」我據實回答。
「什麼時候再次需要這東西,打個電話說一聲就行,我這多的是,冰櫃裡還躺著好幾位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話音剛落,呂師師轉頭看了看冰櫃,口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叫喊:「啊!不會吧,七號門怎麼自己打開了。」
沿著法醫的目光所向,我驚奇地發現,冷藏屍體的那排冰櫃裡,其中有一格的門是開著的,我隱約記得,剛進房間時那裡所有的櫃子門全都關得好好的。
呂師師衝上前,把頭伸到保存屍體的空格裡看了又看。
從他的行動裡,我得出一個結論,那裡本來應該有一具屍體的,現在卻不知哪裡去了。
「啊!完蛋了,屍體跑掉啦,現在我該怎麼辦?」呂師師蹲在地上,雙手抱頭,一副疼不欲生的樣子。
「失蹤的是什麼樣的屍體?」雷雨揚問。
「女子,十九歲,名叫林仙兒,Q市人,頭髮染成金黃色,身長一點六二米,體重四十九公斤,生前是坐台小姐,六天前一次出台時不幸遭遇謀殺,被人扼住脖子窒息而死。」
呂師師遞來一本冊子,上面有詳盡的記錄,還附有照片,雖然已經失去生命,但照片上的女子看上去仍是眉目姣好,彷彿只是睡著了,隨時有會醒來一樣。
「很可能是剛才趁著咱們跟那具屍體搏鬥的時候偷偷跑掉的,不要緊張,會抓到她的。」我伸手拍拍法醫的背,以示安慰。
「如果她跑出去胡亂咬人怎麼辦?」呂師師開始哭泣。
我和雷雨揚相視無言。
離開驗屍房的路上,我們仔細觀察,尋找可能的線索,但一無所獲。
一名食堂女工在捶胸頓足地哭喊:「哪個殺千刀的壞蛋把我洗乾淨晾在外面的裙子偷走了,還以為警察局裡治安最好,沒想到也會有賊......。」
我們在周圍轉悠了一圈,什麼也沒找到。
「那具女屍本來穿的衣服就很少,如果她把裙子偷了,只要穿到自己身上就行,她的樣子並不算很糟糕,如果從容地走出去,不會有誰留意她。」呂師師恢復了平靜,開始理智地分析情況。
「你們這個大院的圍牆很高,估計女屍只能從大門出去,你應該去守衛那裡問,如果女屍真跑到外面去了,我認為你最好還是向同事匯報整個經過,他們信也好不信也好,現在不能再隱瞞了,得趕快採取行動,在全市展開搜索,把她在攻擊人以前抓住。」我說出自己的建議。
「去門衛室問一下,如果真跑出去了,我只能向上級通報情況。」呂師師長歎一聲。「這樣的事為什麼讓我遇上?」
門衛室的老頭剛吃完飯,正趴在桌子上睡午覺,弄醒之後,他說自己只睡了不到二十分鐘,在此之前沒看到陌生女子出去。
「你們這裡有監視器嗎?如果有,可以調出錄像看。」雷雨揚說。
「攝像機倒是有,但已經壞了一年多,也沒人關心這事,都認為警局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賊當然不敢來,屍妖卻不管這些。」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4:14
第四十二章 危 机
在呂師師的請求下,我和雷雨揚陪著他一同去見刑偵隊的西門副隊長。
聽取情況匯報的過程當中,副隊長滿臉不屑,兩眼翻朝天花板方向,一隻手在不停地挖鼻孔,偶有所獲,就把指甲放到眼前仔細觀察一番,然後彈指一揮,不知將戰利品射向何處,另一隻手放在桌子下面,估計在捏腳丫。
「亂彈琴,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哪裡來的還魂屍,呂師師,國家白白教育你這麼多年,竟然相信這些歪理邪說。」副隊停止了個人衛生活動,開始了氣吞山河、大義凜然、理直氣壯的訓斥。「還有你們兩個,年紀青青的,不務正業,裝神弄鬼,肯定還騙人錢財......。小心點,哪天撞到我手裡,讓你們去牢裡玩幾年。」
「副隊長,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請你務必相信我,立即採取行動,盡快把失蹤的女屍抓回來,那東西很危險的,怎麼都殺不死,並且力大無窮,如果耽擱了時間,會有大災難出現的。」呂師師再次重申。
副隊長面帶冷笑,不再言語,神色間顯得頗不以為然。
「他說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你可以親自去驗屍房看一看,從屍妖嘴裡敲下來的獠牙和剪下來的長指甲還在拉圾箱裡,這些東西可以證明我們的話。」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副隊長叫來幾個人,為我和雷雨揚做記錄,同時告之呂師師,讓他回家休息一個月再來,在此期間好好寫一份檢查,法醫工作交給別人來做。
我和雷雨揚手拿身份證,站在牆角留影,然後又被迫用右手大拇指在傳喚記錄上按了手印。
「你們倆聽好了,一個月內不得離開本州,必須隨傳隨到。小心點,如果讓我知道屍體是被你們弄走的話,你們的麻煩就大了。」副隊長短而粗的食指伸到我鼻子面前。
一位警察陪著我們走出大門。
「兩位大師,西門領導就是那德行,自以為比誰都高明,其實他除了開會時滔滔不絕的講話之外沒什麼能耐,你們別生氣。我相信你們所說的話,馬上我就組織人去抓捕那具會走路的屍體。」警察左右看看沒人,小聲說道。
「我真佩服那位西門隊長,他竟然連現場都不去看一眼,就堅決認為我們胡說。」我抱怨。
分別前,雷雨揚把兩張鎮屍符給了這位警察,告訴他如何使用。
屍油仍然完好無損地裝在我的衣服口袋裡,用三隻塑料袋包裹得嚴嚴實實,幸好沒有被搜身,不然我很難向那位英明神武的副隊長解釋。
「我快餓死了,先吃點東西再說吧。」雷雨揚伸手揉自己的肚皮。
「飯後做什麼,去抓那具女屍還是回店做生意?」
「當然是做生意去,屍妖是他們放走的,與我們無關。」
我很是擔憂,不知道那具逃走的女屍有沒有被抓住,據說還魂屍在夜間會更加兇猛、更加強大,如果她足夠聰明的話,先找一個地方隱藏住,天黑之後再出來覓食,想要捉住她就更加困難,若是任其作惡,不知會有多少人受到傷害,此物不除,C市再無寧日。
雖然晴空萬里,我卻感到絲絲寒意,總覺得在某個地方隱藏有一張生具獠牙的大嘴,隨時都可能咬向我的脖子。
回到店內,門外已經排起了長隊,數十名顧客頂著烈日井然有序地站著。
雷雨揚兩眼放光,一個箭步衝上前把門打開,開始營業。
直至下午十七點,才應付完所有的人。我開始清點櫃子裡的鈔票,雷雨揚蹲在門口抽煙,嘴裡哼著小曲。
就在我把所有的營業款按面值分類放好,準備最後清點一遍時,門外來了兩輛車,一輛是工商執法的麵包車,另一輛是警車。我很是緊張,心想會不會是那位英明果敢、智慧超群的西門副隊長認為我們夥同呂師師偷走了女屍、斷定我們施術搞鬼,也可能認定我們傳播迷信思想、騙別人的錢,所以要把我們抓進大牢,以伸張正義。
事情比我擔憂的稍好一些,這群身穿制服的人僅僅只是把我們的店封掉,同時把店裡為數不多的拉圾般的存貨沒收。
一位工商局的人小聲對我說:「兩位大師,我們是奉上面的命令,沒辦法,請你們諒解。我有個建議,你們其實可以門上留下電話號碼,讓顧客跟你們聯繫,應該不會影響以後的生意。」
「沒事的,最近挺累,我和雷雨揚也想休息幾天,養養身體。」我點點頭,對他的友好表示認可和感激。
據說真正的無神論者僅佔總人口百分之二十左右,所以我能夠理解這群人內心的惶恐,他們奉命前來,必須查封我們的陰陽界服務公司,卻又害怕我們以某種他們無法理解和想像的手段實施打擊報復,只得背地裡找機會表明自己是無辜的。
雷雨揚愁眉苦臉地看著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店舖被貼上了封條,並被告之,在二十天內到指定銀行交納罰款五千元。
又一位身穿制服的人來到我們面前表示歉意:「兩位大師,我們也不想來拆台,但沒辦法,上頭硬叫來,請不要跟計較。」
大蓋帽乘車離去,剩下我和雷雨揚兩眼相對。
「現在怎麼辦?」
「到我家去,把電話號碼留在門上。」我拉起他的手,依依不捨地看了店舖最後一眼。
我們計劃把我的客廳改造成為新的辦公室。
回家路上,我在小區外面的飯店叫了一些菜,讓服務員送到家裡。
「這樣也好,可以停業幾天。我的駕駛證到手快一星期了都沒時間去練練車,明天麻煩你當我的老師,爭取兩天以內成為一名合格的司機。」雷雨揚想當然地說。
「兩天?當殺手還差不多。」
「我是這樣計劃的,白天咱們到新建的東山大馬路去訓練,你負責把基本要領教會我,聽人說那裡連騎自行車的人都很少,只有幾輛運泥土的卡車在跑,很適合我這樣的初學者,夜間呢你就不用管我了,凌晨一點以後我在你家附近的小區周圍自己折騰,最近以來我常常失眠,反正也睡不著,正好把時間充分利用上。」
「半夜獨自去練車?當心別撞邪。」
「我雖然算不上十分厲害,卻也是一名陰陽師,一般遊魂不可能把我怎麼樣的。」
我感到一絲慚愧,一般的鬼連普通人也傷害不了,我們的能力其實也就只能對付這樣的陰魂,竟然弄得名聲遠揚,並且還因此賺到了一些人民幣,想來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最近你陽氣有些衰弱,運道也不怎麼樣,小心為妙。」
「咦——,哥們,你現在倒真像個神棍的樣子。」雷雨揚仔細看看我。
打開門,丁蓉微笑著前來迎接我,滿臉的傷痕和青灰色的面孔讓我很是心疼。我吻了她的額頭,又吻了臉,輕輕地抱了抱她的形體。
先前我以為雷雨揚會被丁蓉製造出的小怪物嚇到,未曾想他竟然對這東西頗為喜愛。
「丁蓉,你很有想像力啊,這麼招人喜歡的東西都能做出來。」雷雨揚滿面真誠地說。
小怪物大概認為自己就是小狗球球,不停地用它醜陋奇特的腦袋拱我的腿,也許是因為它太過於好動,身體上有許多地方已經破損了,露出了很多筷子和金屬絲紮成的骨架。
我對雷雨揚的審美觀點很不敢恭維,小怪物現在的模樣根本就是一塌糊塗,說是垃圾也不為過,竟然有人會表示這東西很可愛,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今天有好多遊魂想進來這屋裡,我把他們全趕走了,其中有一個看上去挺厲害,他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跟石灰粉差不多,他要是硬闖進來我恐怕也沒辦法,但他看了看我就飄走了。」丁蓉說。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4:23
第四十三章 夜驚魂(上)
我開始想像一隻全身都是白色的鬼的模樣,覺得有些恐怖,這樣一個玩藝兒如果突然出現在面前,很可能會嚇得我暈頭轉向,比起那些渾身上下都是傷痕的陰魂,這樣的厲鬼顯然更可怕些,我有種感覺,此類生物不應該屬於我們的世界,大概是地獄或其它無法想像的某個陰暗處的界限被打破了,他們才有機會跑出來,我不知道這對於人類世界意味著什麼。
雷雨揚和丁蓉正在愉快地談話,彷彿兩位失散多年的老友。
「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嗎?我是指有很多的遊魂想闖進來。」雷雨揚問丁蓉。
「以往沒怎麼注意這事,就在昨天之前我仍然很強大,根本無需為幾隻鬼擔心,但現在情況不同,為了讓球球復活,我耗光了近一半的儲備修為,已經對付不了怨氣比較重的陰魂。」
「屍油弄來了,就在商淨空的口袋裡,你打算怎麼樣使用?」
雷雨揚絕口不提她把自己多年的修為浪費在一隻小狗靈魂上是多麼愚蠢的事,也不問丁蓉為何這樣做以及是否為此後悔。
「等到夜裡十二點以後,切成薄片加上菜油,插上一根棉質燈芯點燃,吸火苗上方的煙霧即可,我和球球每七天需要像這樣補充一次能量。」
「會不會招來其它的遊魂?」
「會啊,一些嗅覺特別靈敏的鬼很可能會跑來要求分享,所以得小心些,把門窗關緊,盡量別讓其它陰魂發現。」
「所有的鬼對屍油煙都有興趣嗎?」
「大概有百分之二十左右吧。因為這東西能夠快速地補充失去的能量,如果常常吸食,修煉過程就能夠縮短些。」
「如果有充足的屍油供應,你估計得多久才能修煉回以前的水準?」雷雨揚問。
「說不好,最短七八年,長些可能花十五六年功夫。」丁蓉搖晃著腦袋。「現在我一定很醜吧,你剛見到時有沒有被嚇著?」
「哪能呢,在我心裡,你跟以前一樣的可愛。」
聽到這裡,我轉過頭看了看雷雨揚,我不明白,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嘴甜?丁蓉又是怎麼了,難道變醜之後她開始喜歡跟人交談了嗎?以前常常我說一百多句話她才肯回答幾個單詞,總是目光炯炯地盯著電視看,彷彿我是個無關緊要的影子或是老爸之類。
我從沙發上拿起一隻墊子,想對小怪物的破爛身體進行一次修理,因為它總在家裡出入,我又無法把它扔出去,只得通過改造讓它變得悅目一些。
如果把它放到大街上,別人一定會認為這是一隻由機械驅動的粗製濫造的玩具,也許有一部分人會被它的模樣嚇一跳,因為它實在是太令人倒胃口了,只有雷雨揚這樣的牛人才會認為它可愛。
我無法弄明白丁蓉如何賦予它行動能力,從外皮的破洞裡看進去,它身體內部除了一些亂七八糟的金屬絲和筷子還有幾團舊棉絮之外什麼也沒有,但它卻可以自如地活動,真是奇哉怪也。
如此想來,傳說中諸葛亮製造出木牛流馬,能夠載物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途中不吃不喝不拉,既環保又節約,倒也完全有可能,只是我不明白,這位智慧超群、有通天徹地之能的諸葛亮,竟然沒有在生前統一整個神州大地,未免有點對不起他老人家傳誦千古的盛名。
雷雨揚和丁蓉仍在談笑風生。
外賣的飯菜送來了,我起身開門,一位圓臉少女怯生生地站著。
「抱歉,路上摔了一跤,菜全撒到一起了,你看還能吃嗎?」少女問。
我如數付了賬,叫她把盒子裡已經一團糟的美味扔到垃圾桶裡去,然後再送同樣的一份來,錢照付,分文不少。
少女感激涕零恨不得以身相許,千恩萬謝一番然後離開。
雷雨揚打電話問狗肉火鍋店的楊老闆,得知自己水槍裡的裝的黑狗血並非源自狗,其實是羊血。
「怪不得不靈了,原來老楊在掛狗頭賣羊肉。」雷雨揚得出結論。
清晨九點,呂師師打來電話,向我通報昨天夜裡警局接到的一樁報案,
一名青年男子向值班警員訴說自己的不幸遭遇,並尋求保護。
昨天二十一點左右,該男子在電影院外,因為無聊,趴在欄杆前看街上的行人。他手裡拿著幾串烤牛肉,正吃得香甜之時,突然有位穿著很暴露、頭髮染成黃色的女子拍他的肩膀,並且對他微笑,他受寵若驚,急忙送上吃剩下的牛肉,女子搖頭表示拒絕,然後示意讓他跟她走。
該女子五官端正、膚色白晰、妖媚動人,他起初以為是拉客的小姐,問其如何收費,女子回答他分文不取,只要快樂就好,於是他認定自己頗具吸引力,終於老天開眼送來艷福,便興高采烈地拉起女子的小手,聽任她帶路,走到州賓館開了房間。
那女子大部時間保持沉默,偶爾說一句話,有些口齒不清,走路的姿勢略有些奇特,跟競走選手比較相似,但此時該男子情迷意亂,對此渾然不放在心上,迫不及待想要入室享受愛情樂趣。
走得比較近時,他發覺她身上散發出一股藥水的味道,交談時還聞到了她口裡衝出來的一股與什麼東西腐爛變質類似的異臭,在亢奮中,他對此毫不介意。他猜測她或許是一名剛下班的護士,走從病房之後沒來得及好好洗個澡就出來了,或許受到了什麼刺激,想找個陌生男子放鬆一下。
進入房間之後,女子先行去沐浴。然後兩人開始親熱,起初他發覺懷中人的體溫很低,肌膚有些硬,他認為這是因為她比較緊張和剛淋過冷水浴的緣故,但後來卻發現她的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僵硬,就在他疑心漸生之際,女子翻身把他面朝下摁在床上,反扭過他的右手,咬破手背上的靜脈開始吸吮。他努力想掙脫,卻發現女子竟然力大無窮,根本無法反抗,於是他大聲呼喊『救命啊!吃人啦!』。僅喊叫了一聲,後腦就遭到女子一記重擊而昏迷過去,直至凌晨二時才醒來,睜開眼之後,發覺頭痛欲裂、四肢無力,錢和手機不知去向,手背血肉模糊,他躺了半小時之後才恢復了體力,然後起身離開,到警局報案。
另一樁案件的受害人是一名出租車司機,他把車停在荷花酒店門前等待客人順便睡覺,凌晨三時,有人敲玻璃,把他從睡夢中驚醒,一名黃色頭髮的女子想要搭車,她的衣著很暴露,上身穿吊帶短衫,肚臍露在外面,下面穿一條布料極少的牛仔短褲,沒穿絲襪,兩條腿徹底露在空氣中,看上去非常白,彷彿沒有任何的血色,而這時的室外氣溫大概也就有十五度左右,但她似乎也不知道冷。
他認為這是一名下了班的小姐,因為周圍沒有其它的出租車,時間也很晚了,他對她說車費加倍,她點頭同意。於是就按她所指方向,朝城東郊外開去。
一般說來,職業司機和性從業者之間大都相互鄙視,雖然彼此常常不免打交道。
司機猜測她多半是在東郊租房住,所以也沒問什麼,看她一名嬌弱女子,倒也不擔心被打劫,所以連前排的隔離欄也沒有放下。
車子開出城,路邊一片黑暗,沒有行人也沒車輛,司機開始覺得有些陰森,想跟乘客閒聊幾句,於是開口問她是哪裡人,信仰什麼宗教?她回答說什麼也不信,家住哪裡也想不起了。
司機覺得她大概是不想跟自己說話,於是便住口。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4:33
第四十四章 夜驚魂(下)
車行至河邊,女子突然叫停車,司機擔心會不會在此地埋伏有同夥意圖打劫自己,於是打算向前行駛了一百多米遠再停,女子見司機不聽話,突然伸出一隻手扼住了他的喉嚨,她的手如鐵鉗一般,冰涼有勁,司機無法掙脫,慌亂中,車撞到路旁的電線桿上,司機的前額在玻璃上碰了一個大包,卻也因此擺脫了女子冰冷有力的爪子,鑽出車外。
司機站在車外,發覺周圍空無一人,慶幸自己大難不死之餘對車頭被撞破很是心疼,看到女子一動不動地趴在車內,擔憂其受傷死去,於是上前觀察,待靠近之後,女子突然伸出手把司機的右臂抓住,司機使出全身之力亦無法擺脫,揮拳打向女子面部,卻跟打在石頭上差不多,自己的手疼痛難耐,而女子卻若無其事,司機大駭,想逃走,卻被女子拉入車內,按臉朝下按住,動彈不得,司機大聲求饒,告之錢包所在位置,女子不為所動,只是把司機的手反扭,張嘴咬向手臂上肉多之處,司機痛得大聲叫喚,苦苦哀求她放過自己,女子一聲不吭,一口接一口地撕咬司機的臂,肉被扯下之後,也不怎麼嚼就吞嚥到腹中。司機被嚇得魂飛魄散,疼痛難忍且滿心恐懼,終於暈倒,路邊三十多米外的一幢平房裡住著一夥建築民工,被慘叫聲驚醒,其中幾名膽大之人手執鐵棒和電筒走出來,女子發覺有人靠近,扔下司機跑了。
司機的手臂上的肉被啃去大半,血流如注,一位民工用繩子將其上臂紮住止血,然後打電話報警和叫救護車。送進醫院之後,司機因搶救及時保住性命,醒轉來向警方說了自己遇到的事。
「這兩件事很可能就是那具從驗屍房裡逃走的女屍所為,外形特徵相符,時間也能對上。」雷雨揚說。
「我們該怎麼辦,要不要去尋找那具屍妖?」我問。
「除暴安良是警察的事,我們把自己保護好就行。」雷雨揚從地上把小怪物抱起,輕撫它的腦袋,把它變了形的腳擰正。
我估計他是被昨天的事激怒了,馬上得去交罰款,公司還被查封,以及那位西門副隊長威風凜凜的態度,這一切確實令人很不痛快。我也不想去抓那女屍,誰知道她現在進化成為什麼東西,興許獠牙都有幾寸長了,就算為了自己的安全,也應該乖乖地呆在家裡,特別是夜間,千萬記住得把門窗關好,然後在枕頭旁邊放上兩把菜刀之類的防身利器。
「把電話關了,免得有熟悉的人叫咱們去抓屍妖。」我斬釘截鐵地說。
「對,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等到外面太平了再出去重新找個地方開業。」雷雨揚掏出手機,很乾脆地把電池挖出來。
我也關掉了自己的手機,美滋滋地認為從此可以耳根清靜了,兩人一同開懷大笑。
「我想出去轉悠一下,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丁蓉看著我。
「行啊,現在就去嗎?」
「大家一齊走,我帶你們去兜風,順便學習開車。」雷雨揚說。
「你現在能飛了嗎?」我問丁蓉。
「昨晚吸了些屍油,已經能飛了,不過我想你帶著我走。」
丁蓉搖晃著腦袋,有撒嬌的味道,雖然滿臉都是傷痕,面色青灰中略帶蒼白,我卻仍然覺得她很可愛,這是為什麼,感情嗎?
「行啊,來我背上趴好。」
我的肩膀和背部感覺到一些清涼,卻沒有任何的重量,彷彿身後放了一個電扇,不停地把冷風吹過來一樣。丁蓉的雙臂伸到我面前,時而拍拍我的臉,一會蒙住我的一隻眼睛。
中午,我和丁蓉還有小怪物球球坐在一棵大樹下乘涼,雷雨揚興致高昂地駕駛著越野車在一片空地上轉圈,據我估計,他像這樣掛在二擋上繞來繞去已經足有三個小時了,我努力猜想油箱裡的燃料還能支撐多久,因為我不願意提著桶去加油站買汽油,所以得在油箱用空之前通知他去加油。
小怪物常常跑到我的腳下來,我必須努力忍住,告訴自己不能把它踢開,因為丁蓉會不高興。
「你會開車,真是厲害。」丁蓉說。
我沒覺得會開車是什麼值得表揚的事,現在有駕駛證的人多不勝數,交幾千塊錢然後在教練的操縱下折騰個兩三百公里就算是一名合格的司機了,城裡每天都有交通事故,有的路口幾乎每個月都有人被撞死,摩托車助力車與汽車親熱的事屢見不鮮,連最愛看熱鬧的人對此都已經沒了興趣。
而雷雨揚拿到駕駛證之前壓根就沒有開過車,連方向盤中間有喇叭開關都不知道。
經過我簡單的示範和教導,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在場地裡繞圈了,我覺得他挺有駕駛天賦的,如果生在德國,有機會從娃娃抓起,很可能是舒馬赫第二。
然而他和我均非常幸運地生長在偉大的東方國度,成為了不起的龍的傳人,每當電視裡看到非洲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看到他們臉上那種麻木和絕望的表情,我覺得自己非常應該滿懷感激,畢竟我有生以來從不曾缺乏過大米和廉價衣服,跟那些在戰火和飢餓中掙扎的人比起來,我就像生活在天堂裡、埋在土豆中。
我認為,每個人在飯前都應該祈禱,當然不是感謝上帝,而是感謝命運,感激自己沒被餓死。活著多好啊!懷有一棵感激的心去看待生活,那樣就會覺得比較愉快,知足常樂嘛。
躺在樹蔭下,陽光透過枝葉射到我臉上,幾隻孤獨的鴿子在天空裡飛,遠方的建築工地上,工人們正在熱火朝天地幹活,蒼蠅和其它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昆蟲在空氣裡自由地飛翔,無比快樂地圍著我轉悠。
丁蓉破爛的面孔不時湊近我,送上一個可愛的笑容,小怪物彷彿一隻真正的狗一樣在周圍瘋跑、撒歡、摔倒然後又自己爬起來,我突然覺得很滿足也很幸福,不一定非得有一隻真正的狗,也不一定非得有一個漂亮並且活蹦亂跳的女人,一隻醜陋的小怪物和一位曾經美麗的女鬼也是可以接受的。
雷雨揚終於停下車,走過來,我以為他大概是玩夠了,想休息一會,他說是餓了,想去吃飯。
他自信滿滿地表示能行,於是我只好坐在一旁,讓他駕車去飯店。小怪物大概是玩累了,趴在後排座位不動,丁蓉端正地坐著,雙手放在腿上,彷彿一個專心聽課的三好學生。
車子慢慢悠悠地駛上大路,雷雨揚想要加速,卻無法換進四擋,一會忘了踩下離合器,一會又忘了該把擋桿按到哪個位置,經過三十多秒的折騰,車子終於停下來,這時距離路燈桿僅有不足兩米。
「換擋時不要低頭看,眼睛望著前方。」我平靜地提醒他。
「我認識一名死掉的優秀司機,等到夜裡讓他來好好教導我,再訓練兩天,我就可以載著你們去城裡兜風了。」雷雨揚對於自己犯下的愚蠢錯誤顯得毫不在乎。
「那名好司機是怎麼死的?」我出於好奇,這樣問。
「一起不幸的交通事故,開車時追尾,衝到了一輛卡車的後面,不小心把自己撞死了。」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4:46
第四十五章 白色邪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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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第五天,因為沒有開手機,所以我和雷雨揚對外面發生的事幾乎一無所知,偶爾我們會議論那位美麗的屍妖,猜測她是否已被抓獲,是否還在不停地攻擊人,吸了某個人的血或者從某個不幸的人身上撕下一些肉做自己的食物。
通過刻苦的訓練,雷雨揚的駕駛技術迅速提高,可以獨自駕車在環城路和其它一些不那麼擁擠的街道上轉悠了,跟大部分初學者一樣,他對開車這件事充滿了嚮往和強烈的熱情,他認定出租車司機和卡車司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只因為他們每天都在開車。最近以來,他每夜都行駛將近三百公里,有一次他甚至把車開到一百五十公里外的省城,在路邊大排檔吃了一條烤羅非魚和一盤炒米線之後又開回C市,這時居然天還未亮。
他膽子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幾乎每天早晨他都會告訴我昨天夜裡又刷新了某個記錄,第一次是時速五十公里,第二次是時速九十公里,就在今天早晨,他創下了一百三十七公里的新記錄。
「小心點,別開太快,會死人的。」我對他的膽大妄為提出警告。
「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當車子飛馳在寬敞的公路上是那麼的令人興奮,我很後悔,為什麼高中剛畢業時不去學開車,這樣有趣的事直到現在我才得以體會,浪費了整整十年的美好時光。」雷雨揚兩眼放光,雙手比劃出轉動方向盤和換擋的姿勢。
「等到你開了幾萬公里之後,你就會覺得不那麼有趣了。」
「那怎麼可能,我恨不得每天睡在車上,一睜開眼就繼續奔馳。」
「那你乾脆改行去當出租車司機吧,他們中有很多人每天工作十八個小時,按照你目前的想法,那是多麼有趣的生活。」
「我喜歡開車,但並不打算通過為別人提供此類服務來賺取報酬,眼下我想做的事就是做一次全球自駕游,最好能穿越除南極之外的六大洲。」
「跑這麼遠幹嘛?省內轉轉算了。」
「那多沒意思,好男兒應該志在四方。」
「你累不累啊。」
「有點,我去睡覺了啊。」
雷雨揚獨自溜進房間,倒在床上很快進入夢鄉,由於最近以來每天只睡五個小時,所以他的失眠症倒是不治自愈了。
我在家裡,丁蓉看電視很方便,每當她想要轉換一個頻道時,她就會來到我身邊,在我臉上輕輕吻一下,然後通知我按下遙控器的某個鍵。
最近以來,小怪物對丁蓉非常依戀,幾乎寸步不離,我也漸漸看習慣了它醜陋粗糙的奇特模樣,開始不那麼厭惡它。
我打開電腦,準備繼續碼字,剛整理出一點與文章有關的思緒,丁蓉卻突然溜進來,神情很惶恐。
「那只白色的陰魂又來了,就站在陽台上,我有點怕。」
「別擔心,有我呢。」我站起來,張開雙臂把丁蓉護在身後。
摸摸口袋裡的一張滅靈符和一張五雷符,我膽氣為之一壯,想要出去看看那東西
「你別去,就當那東西不存在,繼續做你的事好了,或許他也就是生得難看些,並沒有什麼危險。」丁蓉顯然不希望我出去。
可我很想去看看,自從擁有陰陽眼以來,我還未見過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陰魂,強烈的好奇心越來越無法抑制,就算自己會被那只白鬼吃掉也要去看看。
「是禍躲不過,我去見見他。」
我昂首挺胸,走進客廳。
那只彷彿由石灰粉堆出的陰魂就站在陽台上,神情呆滯,全神貫注地盯著一盆野草看(裡面曾經是一株仙人掌,後來因為我長時間忘記澆水而乾枯,現在雨季來臨,長出了茂盛的青草)。
他的頭頂是禿的,但並不光滑,石灰色的頭顱表面有一些不規則的橢圓形凸起,看上去令人覺得很不舒服,就像剛被一大群蜜蜂襲擊過。
他全身上下都是灰白,找不到任何的雜色,如果他是一匹馬或是一隻兔子倒是會招人喜愛,可他不是活潑的動物,他是一隻渾身邪氣的陰魂。
先前只是聽丁蓉的描述,大概由於她的語言並不十分生動,所以我並不認為一隻白色的陰魂有多麼恐怖,我甚至錯誤和想當然地猜測,可能是一位嚴重的白化病患者死掉之後生成了這樣的鬼,也許某隻鬼因為生活方式不健康而生了怪病,導致整個形體變成灰白。
但現在我明白了丁蓉為何表現得那樣緊張,這傢伙確實恐怖,比我在此之前見過的所有陰魂加起來還要更可怕。
我的腿開始發軟,雖然腳踏實地的站在地板上,整個人卻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彷彿周圍正在刮龍捲風。
可惡的邪靈仍舊在觀看花盆裡的草,他整個面孔甚至整個身體都是灰白色,連眼睛也是白色的,如果一個人不慎摔到石灰漿的池子裡,泡得比較透徹,再經過一番掙扎,然後爬上來應該就是這麼個模樣。
我想要過去趕他走,但卻無法說服自己向前挪動雙腿,白色邪靈的身上彷彿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死亡氣息,那種味道跟腐爛的小動物屍體、暴雨之後漫邊的廁所、發生車禍時的血腥、醫院太平間和手術室裡的獨特氣味頗有共通之處,這味道讓我感到畏懼,彷彿突然間墜入一個噩夢裡無法醒來。
丁蓉發覺我的膽怯,她走到我面前,想用她的形體擋住那只邪靈。
發覺她站到身前,我緩過一些勁來,我決定還是不要與這傢伙照面為好,於是我乾脆低下頭,採取駝鳥政策,裝作看不見他,坐到沙發上看電視,稍後,丁蓉也像我一樣,溜過來繼續看偶像劇。
電視屏幕上,一群中年婦女扮演的學生正在裝腔作勢地歡笑和蹦跳、嬉戲和打鬧,十分的老天真,她們的女性特徵過分豐滿和顯眼,使得我開始懷疑現在的高中生是否普遍發育過早。
我不時用眼角瞟一下那只令人討厭的白鬼,這時他站直了形體,不再盯著花盆裡的草,開始四處張望,似乎想闖進來,這讓我很是擔憂,儘管雷雨揚曾經在每道窗戶和門的外面都張貼過驅邪的東西,但我覺得對於這只陰魂多半沒用,如果他想進來的話,根本無法阻止。
丁蓉把一隻手放到我的腿上,似乎在告訴我不用緊張,她會努力保護我。
小怪物顯然對陽台上那只白色陰魂感到畏懼,它一改往日的活潑好動,乖乖在趴在丁蓉的腳下,似乎想要尋求某種安全感。
另一個房間裡,雷雨揚正在熟睡,呼嚕聲透過緊閉的門傳來。我想,如果再過三分鐘那只白鬼還不肯離開,我就去把他叫醒,雖然他遠談不上法力高強,但是在對付陰魂這方面比我還是更有能耐些。
白鬼徑直穿過玻璃,走入室內,像一個充滿好奇心的山裡人一樣盯著牆角的飲水機看,還伸出一根灰白的手指輕輕撫摸綠色的小燈。
我倒抽一口涼氣,想要去叫醒雷雨揚,又擔心此時任何的舉動都有可能引起白鬼的過激反應,於是我乖乖坐在原地,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小怪物開始沉不住氣,面對距離更近的白色邪靈,它先是躲藏到桌子下面,只露出火腿腸做成的尾巴,後來或許是想到了自己作為一隻小狗的責任,它又鑽了出來,站到丁蓉和我身前,面朝白鬼,擺出一副準備攻擊的架式。
小怪物的行為讓我很是感動,我開始覺得它醜陋的模樣漸漸變得美麗起來,雖然它的行為並不能提供我迫切需要的安全感。
丁蓉擔心它受到傷害,伸出手想把它拉回來,她似乎徹底忘記了自己已經無法搬動實體的東西,不斷地嘗試抓住它的尾巴。
見此情景,我只得上前幫忙。抓住小怪物的一隻晾衣架做成的腳,把它拉回來。
這個舉動引起了白鬼的注意,他抬起頭,把可憎的面孔對著我。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4:57
第四十六章 白色邪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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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發覺自己無法迴避開白鬼的目光,在他的眼眶內,那個不算很深的凹陷正中位置,存在有一抹深沉無邊的黑暗,雖然表面看上去更像是兩塊弄髒了的白巧克力,卻有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誘惑,彷彿一個無比強有力的黑洞,正以無限強大的吸引力把我整個地拉扯過去。
我的思維突然間停頓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丁蓉在呼喊,想讓我回去坐在她身邊,可我已經失去了對自己身體和意識的控制,我鬆開抓住小怪物的手,搖搖晃晃地向白鬼走去,他的嘴沒有動,可我卻似乎聽到某種聲音,好像是他在告訴我必須這樣做,也可能是自己非得這樣做不可,腦袋裡反正是一片空白,我甚至都忘記了恐懼,時間彷彿停滯不前了,一切陷入到一種奇怪的平衡狀態裡。
白鬼對著我咧開嘴,似乎在笑,很開心很得意的那種笑,他的牙齒很尖,彷彿是貓科動物的牙,舌頭也是灰白色,比身體外部的顏色要更深一些,咽喉深處有一些淡淡的黃色,隱隱約約看到一些小蟲子在其中蠕動、翻滾、爭食、交配,彷彿裡面是一個沒人照管的鄉村廁所或糞池。
我發現自己的雙手彷彿不受控制地舉起來,伸在眼前,完全攔住了視線,我開始仔細觀察手指關節處的橫紋和手掌表面,以及那些亂七八糟、彷彿地圖上的河流一樣的粗紋,接下來,我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開始了不可思議的變化,如一隻巨型氣球一般迅速漲大,但皮膚卻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紋路迅速變寬、變深,就像突然裂開的大地和狂風駭浪的海面,其深處是無邊無涯的黑暗,無數只骷髏在那裡跳躍、呼號,空間和重力都徹底消失了,我飄浮在空中,想要遠離下方那些面目猙獰的妖魔,卻怎麼也無法移動身體,無論手足如何奮力划動,我仍舊停在原地,找不到方向,也沒有任何可憑借的物品,身體周圍莫名其妙地成了什麼也沒有的虛空。
一道紅光閃過,彷彿雷電轟鳴,又似山崩地裂,我突然發現自己仍然站在家裡,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只是周圍的東西很不對勁,所有的傢俱和門窗竟然都在運動,以一種奇異的方式,沙發彷彿是水做的,布料表面竟然有一陣陣的漣漪在蕩漾,房門如同一條大魚,不時擺動幾下,牆壁就像一片薄薄的布,能夠看到有無數只手和腦袋裡後面蠕動,似乎想鑽出來,卻又被某種強有力的阻礙擋住。
曾經一片模糊的思維漸漸清晰,我突然覺得這一切應該都是虛幻的,是那只白色邪靈弄出來的名堂。
但眼中所見卻又無比真實,意識也很清醒,並非做夢,我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目前一切正常,但又無法解釋眼睛看到的東西。
丁蓉在哪裡?還有小怪物,前面沒有,我轉頭看身後,也沒有,怎麼回事?白色邪靈也不見了。
一把鋒利的尖刀突然出現在我的手裡,我很奇怪,怎麼手又變回來了,在此之前我幾乎以為自己的雙手已經變成其它的東西了,沒想到還在,並且拿著一把殺豬刀。
千真萬切,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利刃,我不明白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我想把它扔掉,因為它對於目前的我沒有任何的用處,我清楚地知道,一把鐵製的刀是對付不了陰魂的。
我打算走到陽台去,把刀插到花盆裡,因為我很不習慣像這樣手握危險的凶器,一邁步,發現腳底下有些怪異,原本堅硬光滑的地板現在成了液體,我的雙足陷入其中,齊小腿以下被淹沒。
我覺得自己彷彿行走在一條即將要沉沒的船上,腳下虛浮,怎麼也無法站穩,總是不由自主地搖晃,我甚至不知道是自己在擺動還是周圍的空間在顫抖,一切都亂了套,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名戰爭中急於逃命的小孩子,周圍除了死屍就是狼群,六神無主並且驚惶失措。
「丁蓉,你在哪裡?出來幫幫我。雷雨揚,這裡如此大的動靜,你還能繼續睡大覺嗎?」我大聲叫喊,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周圍一片寂靜,非常奇怪,我明明在大喊大叫,但傳入自己耳朵裡的聲音卻細不可聞,跟蚊蠅振翅差不多。
「大白鬼,你是王八蛋,有種出來跟我好好打一架,躲在暗處裝神弄鬼,真不是東西。」我大聲喝罵,吼得嗓子都疼了,可傳到自己耳朵裡的聲音仍然很細微。
也許是我的怒罵惹火了白色邪靈,以至他又弄出了新的名堂來,我突然發覺自己的雙臂不聽使喚了,它們似乎有了自己的主見,與我的大腦完全停止了聯繫,徹底麻木,再也沒有感覺,彷彿兩根掛在我肩膀上的木棍或是袖子。
右手緊握著那把鋒利的刀,自行舉起,把刀尖朝向我的腹部,我大驚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我轉過身,想避開要害,隨即發現,因為刀在自己的手裡,無論怎麼樣躲藏,總是腹部對著刀尖。
刀尖刺穿了衣服,肚皮上感覺到一絲冰涼,我只得努力收緊腹部,想讓皮膚與刀之間的距離更遠一些,但不聽使喚的右手仍然在步步逼近,我想起那位堅持認為剖腹自殺是件美麗的事的鬼子——三島由紀夫,難道竟要步此人後塵?
刀尖緊貼皮膚,滑向下方,我剛剛高興了半秒鐘,以為右手開始良心發現,懸崖勒馬,改邪歸正,接著卻看到,鋒刃直指下身,躍躍欲刺,我不禁心中焦慮,難道要做岳不群了嗎,可辟邪劍譜在哪裡,誰能告訴我。
「放下,快放下,我要是死了你和左手就一起被火化了,到時候全都被燒成碎骨頭粉末,誰都不舒服。」我大聲對兩隻造反的手吼叫。
但這沒有任何用處,刀尖毫無遲疑的刺入了我的腹部,然後由下至上,劃過整個肚皮,直到褲帶,我低下頭,看著自己已經門戶大開的丹田。刀刃所到之處,血肉翻開,彷彿一張大嘴突然咧開,青灰色的腸子流出來,掛在褲子和肉被割破後出現的大洞處,散發出騰騰熱氣,形狀跟豬腸子頗有幾分相似。
但我不覺得疼痛,對此我感到少許驚訝,據說戰爭裡的士兵常常身受重傷而自己不知道,看來這事有可能真的發生過,因為現在的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如果現在雙手能夠改邪歸正,重新服從命令聽指揮,我會考慮既往不咎、寬大為懷。但到了眼下這般危急時刻,兩隻手從肩膀開始,仍然跟我的大腦毫無聯繫,各忙各的,兩者之間的親密程度就跟屠夫和案板上的肘子的情況差不多,真是讓人生氣。
如果現在我能夠控制自己的雙手,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根筷子來,右手握筷打左手六十次,然後左手握筷敲打右手一百次,以洩心頭的憤怒,表示罰戒,當然也不能打得太重,必竟它們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暫時的背叛或許有其原因和苦衷。
但是到了如此危難之時,我的雙臂仍然不聽指揮,依舊自行其是。
似乎是覺得劃開了肚皮還不行,握著利刃的右手又在蠢蠢欲動,寒光閃閃的刀面正接近我掛在外面的腸子。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5:29
第四十七章 魔 境
這下完蛋了,如果把腸子全劃爛了,裡面還沒來得及排泄或消化的有機物肯定會弄得滿地都是,如此一來,我多半會死掉,而剛剛收拾得還算整齊的家中就會臭氣瀰漫,把方圓一公里內的蒼蠅全吸引來。
看來這一次是沒指望了,我抬起頭,情不自禁地仰天長歎。面對死亡,我感到一絲遺憾,還有許多的事沒做,小說才寫了二十幾萬字,發到網站的僅有一半,賬戶裡的錢也沒有花光,唯一的好處就是從此和丁蓉成為同類了,不再人鬼殊途,或許可以從此比翼齊飛,效仿梁山伯和祝英台,暢遊於天地之間,只是我很不喜歡目前自己這副腸穿肚爛的死狀,如果能夠選擇,我認為吃安眠藥比較好,留下全屍的同時也可以讓作為陰魂的自己模樣更體面些。
也許傳說中的借屍還魂之類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那樣的話估計會很有趣,雷雨揚作為一名神棍,出於友情,如果他有這個能耐的話,我相信他會幫這個忙,讓我的靈魂借用別人的身體存活下去,若是能夠還魂到某個重要人物或是闊佬的身體上,取而代之,那樣就比較好,今後的歲月裡就可坐享其成,用不著再奮鬥。
我抬起頭,把眼睛緊緊閉上,不想再看到右手和那把尖刀的下一步行動,可思維卻無法擺脫這個殘酷的事實——我就要被自己的手殺死了。想像中,我的腸子已經被那把萬惡的殺豬刀劃斷了十幾處斷口,淺綠色或是淡黃色的流質四處拋撒,濺到地板上、沙發上、電視機屏幕和牆壁上。
真是糟糕,我一直認為自己能夠活到六十至八十歲,然後安安穩穩地死在床上,未曾想僅僅年方二十八就香消玉殞,真是天理何在。
我略帶焦急地等候生命的終結,等候靈魂離開身體的那一刻,但是已經過去了將近十分鐘,我痛苦地發現,自己仍然活著。我鼓起勇氣,把一隻眼睛睜開,然後低下頭看已經門戶大開的腹部和那些掛在體外的腸子,令我感到一絲欣慰的是,那把可恨的尖刀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不聽話的右手,掉到了地上,正在緩緩沉入液體狀的地板中,深色的刀柄上油光可鑒,不知粘染了多少頭可憐的豬的血液。
我猜想,也許是右手一不小心失落了這件凶器,因為我不肯彎下腰,所以它也無法把刀拾起來,想到此處,我差點笑出聲來,命運總是充滿了變數和意外,不到最後關頭,決不可輕易放棄,這是某個無聊的學者說過的話,此時我覺得還是有些道理的。
我隨即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雖然失去了刀,兩隻手卻仍然有辦法跟我繼續搗亂,它們張開五指,伸到那一堆顏色很難看的腸子中,開始胡作非為,我無可奈何地看著右手和左手熟練地把一段灰白色的小腸拉出來,非常頑皮地打了一個結,似乎認為那樣挺有趣,然後又把深色的盲腸托起,彷彿示威一般,向我展示闌尾和附著在上面的脂肪。
雖然不曾覺得疼痛,但精神上受的折磨是強烈和令人憤慨的,我開始祈禱,如果非死不可,那就來個痛快些的吧,不要讓我繼續忍受這可怕的苦刑了,我乾脆彎下腰,想讓手伸到液體裡把刀子撈回來,然後在胸前刺那麼一下,刺穿肝臟或是心臟,把血放光,迅速地讓自己死掉。
想起曾經見過的各式各樣陰魂,我認為死亡並不可怕,糟糕的僅僅只是即將死去的這個過程,其間的痛苦和刺激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明白。
不知道在步入另一個世界的路途中,我還要忍受多少的折磨和打擊才能成為一隻鬼。
我有一個願望,死掉之後,靈魂馬上就飛走,與丁蓉一道飛出去,離這個白色妖魔遠遠的,再也別看到他。
兩隻不聽話的手很是勤勞,它們配合嫻熟,動作飛快,把我的腸子從上至下打了不少於二十個死結。
我已經徹底絕望,我想趁著腿和腳還能使,走到陽台上跳下去算了,這是八樓,從這樣的高度墜下,就算腳先著地肯定也會死掉,這樣顯然更爽快些,用不著忍受沒完沒了的痛苦折磨。
我向陽台邁步前進,腳底彷彿踩在泥濘中,軟軟的,老覺得站不穩,隨時都可能摔倒在地,拖在外面的腸子大概因為打了很多的結,所以距離地面很遠,只是勉強掛在傷口外面一點點,對於行走並沒有多大的影響。
但我的手似乎不願意就此結束,右手緊緊地抓住了窗框,左手則死死地扯住窗簾,我站在客廳與陽台之間的通道處,無計可施。
小時候看過的英雄事跡裡,曾經有位勇士,忘了叫什麼名字,據說十分的偉大,他身中數彈,腸子流出來,拖到地上,他伸手把這些累贅塞回肚子裡去,繼續向敵人射擊,雖然處境很是不妙,但他仍然堅持戰鬥,決不肯離開火線。我覺得眼下的自己跟那位傳說中的烈士頗有幾分相近之處。
我想如果此時能夠恢復對雙手的控制,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出去,一躍而起,表演一個空前絕後的高樓飛人,然後——砰一聲摔到地上,成為一堆破碎的肉,可以肯定,這樣的死相肯定不會美觀,但顧不了這麼多,以其忍受如此痛苦不堪的死亡過程,倒不如來個快捷方式,我相信丁蓉不會嫌我難看。
因為無能為力,我只得站在那裡,繼續愁眉苦臉地等待即將到來的可怕折磨,我想像不出還會發生什麼事,還會面對什麼可怕的事。
天空的顏色也變了,一朵朵雲彩變成了亂七八糟碼到一起的大石頭,而原本藍色的部分現在是紫紅和青黑,就跟一大塊腐爛的豬肉差不多。蒼穹距離地面很近,就像是什麼東西塌下來了一樣,有種令我很不痛快的壓迫感。
我開始懷疑這一切是否真實發生過,我懷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東西是不是幻覺,會不會突然醒來,發現自己仍然坐在自家沙發上,面前擺著一杯熱騰騰的茶水,電視裡正在播放足球比賽。會不會自己正墜入一個深沉的夢裡,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醒來。
我伸出舌頭,然後輕輕咬了一下,感覺到一絲疼痛,我認為這並不能證明什麼,我決定做一次更加大膽的嘗試,我低下頭,把嘴湊近那只不聽話的右手,後者正緊緊地抓住窗框不放,我在下臂的中部、肉比較多的地方重重咬了一下,鬆開牙齒之後,留下了一排亂糟糟的牙印。
但是,我什麼感覺也沒有,彷彿咬到的是別人的身體。
視野裡的空間突然傾斜了,我發現自己竟然橫站在空中,右邊成為了下方,而左邊成了意識裡認定的天花板。
一切都在飄浮、移動、震盪、搖晃,我開始覺得頭暈目眩,噁心欲嘔,雙手鬆開了原先緊抓不放的東西,但我已經無法向前邁步,完全不知道哪裡是正確的方向。
我蹲下來,覺得自己很像是一隻巨大的壁虎,莫名其妙地看著顛倒的空間,有些不知所措。
電視機和桌子還有其它傢俱仍然在原地,並未如我想像中那樣掉下,這些東西總在蕩漾,看上感覺有點模糊不清,但它們並未摔倒,摸不著頭腦的只有我,我彷彿一隻受驚的小昆蟲,恨不得找一個黑黑的、沒有一絲光線的小小角落鑽進去,隱藏好。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5:39
第四十八章 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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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猜測這一切怪事的根源,認定是那只白色邪靈搞的鬼,或許他把我扔進了另一個空間,這裡的一切跟現實中明顯不同,很可能就是《守夜人》當中描述的那個『它界』,我要怎樣才能回去,會不會永遠被困於此?我腹部的傷口是否真實存在?
這些問題攪得我心煩意亂,恨不得馬上死掉比較省事。
陷入這樣的境地已經有多久了?大概二十多分鐘吧,雷雨揚和丁蓉為什麼還不來救我,是不是也遇到了相似的麻煩,自顧不暇。
我歎了一口氣,索性坐下,讓屁股淹沒到液體狀的地板中。
兩隻手安靜了幾分鐘之後,又開始蠢蠢欲動,它們彷彿示威一般伸在我眼前,來勢洶洶,顯然不懷好意,我驚訝地發現,在十個指頭的上面,指甲已經長得極長,跟熊的爪子有幾分相似,整隻手的皮膚也變得很粗糙,跟菠蘿差不多,顏色呈土黃,上面密佈著一層米粒狀的凸起,其中存有一些黑色泥或是污物,看上去很髒,令我非常噁心,整只爪子彷彿電影裡的可怕殭屍,真不敢相信半小時之前還是我的手。
這一回它們選擇的攻擊目標是我的臉,先是左手舉起,呈鷹爪狀,一把抓緊我的左面頰,指甲輕鬆地刺穿了臉,紅色的血液從五個小洞裡湧出,沿著下巴和脖子流入衣領,流入嘴裡。
真糟,我尚算英俊的臉眼看就要完蛋,而我卻對此無能為力。
右手也不甘落後,一把向我的嘴唇抓來。
我不能束手待斃,我張開嘴,把牙齒迎向伸來的手指和指甲,準備給予毫不留情的打擊。
中指和食指落到了我的牙縫裡,我滿懷怨恨地奮力咬落,兩截指頭連同尖銳的指甲被齊中部分斷,僅有少許皮膚和筋肉相連,我晃動腦袋,彷彿進食的鱷魚一樣,繼續撕扯,直到兩段手指與根部徹底分離。
『呸』,滿懷勝利的感覺,我把嘴裡的斷指吐到地上,然後伸腳重重踩了幾下,感覺很是解氣,誰讓它們不聽話,還老跟我搗亂,非得嚴厲懲罰一下不可。
隨著腳的上下運動,液體的地板表面濺起了許多淡黃色的水珠狀物,每次踩下去都覺得像是在一團大棉花上跳舞,是否真的踩到那兩截斷指我也不知道。
右手上面剩餘的三隻手指抓爛了我的下巴,我仍然不覺得疼痛,只是很傷心自己不俗的相貌遭到破壞,如果能幸運地活下來,得花多少錢去做整容手術才能恢復原貌?
左手從我的臉上扯下一大塊血淋淋的肉,在我眼前揮動,頗有一些洋洋得意的味道,我很是悲傷,連攻擊的想法都消失了。
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雙手不聽我使喚,腸子拖在外面,還被打上了幾十個死結,對女人們頗具吸引力的好相貌也徹底完蛋,我心灰意冷,再也沒有繼續生活的勇氣,死亡成為唯一的解脫,我轉過身,分辨左右方向,然後朝面前的牆壁上一頭撞去。
原以為腦袋上會發生一次劇烈的碰撞,沒想到竟然沒有遇到任何障礙,我一頭衝進了牆壁裡,就跟在游泳池裡跳水的情形有幾分相似。
眼前一片黑暗,我繼續向前拱,想讓整個身體鑽入其中,無論怎麼樣糟糕都不會比剛才的處境更差,我是這樣想的,最好裡面有一個深淵,讓我一下子掉下去,徹底摔死,得到一個痛快的解脫。
我彷彿在一團泥濘中潛泳,什麼也看不到,身體周圍感覺粘糊糊的,不知道包圍著自己的都是些什麼成份,嘴唇和面頰已經被撕爛,無法禁止泥水湧進口腔,腥臭的液體不斷嗆進肺裡、胃裡,這一回,我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睜開眼又見到了光明,關於時間已經徹底沒了感覺,也許半小時,也許是三十年,反正頭腦是渾渾噩噩的,就像剛從墳墓裡爬出來一樣。
丁蓉坐在我身邊,目光裡滿是關切。
「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我死掉了嗎?」
我很想知道自己的面孔成了什麼模樣,如果誰送來一面鏡子,我會非常感激。
「差點兒,還活著。」
丁蓉對我微笑,臉上的傷痕扭曲了,看上去很可愛。我估計現在自己的模樣很可能跟她差不多,如此一來,倒也挺般配。
「哥們,你差點就沒命了,幸虧我及時找到一張威力強大的玄天符,扔到那只白鬼身上。」雷雨揚嘿嘿笑著。
我伸手摸索自己的臉,除了鬍鬚有點扎手,嘴唇鼻子下巴全部都在,並且完好無損。再摸摸腹部,也沒開膛破肚的慘狀。
咦,手也聽使喚了,怎麼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那只白鬼呢,被你消滅掉了嗎?」
「不清楚,也許沒有。」雷雨揚搖頭。
「我覺得自己已經死掉了,你憑什麼說我還活著?」
「剛才你就像發了瘋一樣,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一會要跳樓,一會又用頭撞牆,我費盡全身力氣才拉住你。」
球球跑過來,用它那醜怪無雙的小腦袋輕輕拱我的腿。我伸手拍拍它,經過一番異常刺激的痛苦折磨,我對它產生了一種患難與共的感情,此時真的覺得它不再討厭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中邪嗎?」
「剛才你被那傢伙控制住了思維。」
「怪不得。如果那只白鬼再次出現,你還能把他趕走嗎?」我站起來。
「還有一張玄天符,我四姨親手製作的,估計能對付。」
「你自己不會畫符嗎?怎麼全是你四姨製作的。」
「我當然會畫,只是——畫出來的符不怎麼靈。」雷雨揚低下頭。
屋裡一片狼籍,沙發被翻了個,飲水機被推倒,影碟撒得滿地都是,窗簾也被扯到地上。幸好電視機還在原來位置四平八穩地放著,不然這損失可就大了,兩個月前才買的大液晶啊。
「這些都是我弄的嗎?」我問丁蓉。
「是啊!以前都沒發現你有這麼大力氣,跟一頭牛似的,到處亂撞。」丁蓉說。
我看了看雷雨揚,他的臉有幾處略帶青紫,衣服也被扯破,看來是我幹的。
「現在怎麼辦?白鬼還會來嗎?」我問雷雨揚。
「當然不敢來啦,我四姨的符很厲害的,那傢伙回去以後肯定沒幾天好活了。」
「你別說大話,當心那傢伙一轉眼又回來。」
雷雨揚轉頭四處張望,看來心有餘悸。
「要不要找個地方躲一躲?」丁蓉問。
「怕什麼,有雷半仙在此,白鬼再來,讓他去抵擋就行。」
「放心,那傢伙再敢來的話,我負責跟他較量,實在不行的話,你們就替我收屍吧。」
雷雨揚突然顯得很悲壯,一如即將出征當炮灰的勇士。
「那隻鬼真的很強,我認為他就算受了傷也不會很嚴重,很可能過幾天就會再來,我建議最好離開這裡,找個地方躲一些日子。」丁蓉小心翼翼地說。
「我相信四姨的符的效力,那傢伙就算不死,一時半會也恢復不過來,我不認為他還敢再出現。」雷雨揚說。
我把意識被控制期間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雷雨揚張大了嘴,連說怪不得,丁蓉則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我的頭,另一隻手在撫摸小怪物球球。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5:50
第四十九章 陰 間
在家裡也並不安全,這個想法讓我頗為沮喪,可怕的陰魂隨時都有可能氣勢洶洶地殺進門來,我還能躲到哪裡去?
我猜想,鬼很可能比人更幸福,因為不需要為食物和住房奮鬥,不擔心賺錢養老,也不用去考慮照看妻兒,商店裡的奢侈品對他們沒有意義,遍地的汽車和別墅只管悄悄溜進去享受就可以,徹底沒有生活的壓力,每天都可以自由自在的四處飄蕩,有眾多不存在利益衝突的同類(都成鬼了,值得一爭的東西所剩無幾),怪不得有些人會選擇自殺作為最終的解脫之道,某種意義上,這確實是一個挺不錯的辦法,可以徹底換一種生存方式,也可理解為獲得新生。
有一句老話,『死亡並非終結,而是另一種生命形式的開始』,以前疑似無神論者的我曾以為這是無稽之談,現在我算弄明白了這裡包含的真理。
新的憂慮和疑問又出現,我得就此好好向丁蓉和雷雨揚請教一番。
「假如我現在死掉,能不能順利的溶入到鬼魂的世界裡?會不會被其它的鬼欺侮和壓迫?」我問。
「會啊,人與人在智力和體力還有其它很多地方都無法平等,何況是鬼。」丁蓉說。
「如果一隻鬼不想被同類欺侮和壓迫,他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變自己的處境?」我繼續問。
「跟人的情況有些類似,一隻鬼如果對現狀不滿意,可以離開目前置身的群體,另找一夥同類繼續混。也可以通過個體能力方面的修煉來提高法力,如果足夠強大,就能得到其它陰魂的尊重。」
「如果一隻鬼得罪了強有力的同類,會不會被消滅掉?」
「會啊,弄死一隻鬼很簡單的,幾乎沒有誰會管這樣的事,就跟陽間一樣,陰間也有黑社會,官商勾結的情況更嚴重,強者階層緊密團結在一起,對各種無權無勢又法力低微的陰魂展開掠奪和統治,花樣百出,很黑暗的。想投胎轉世的陰魂每年都有許多,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可以投胎到富豪或當權者家裡,這些人一般都得通過行賄等手段才能達到目的。」
「聽起來不太妙。如果一個窮鬼想要投胎轉世,十有八九隻能到一個無產階級或者農民家,是這樣嗎?」
「基本就是這樣,有些運氣不好的甚至可能投胎成為豬或者猴子。」
「豬八戒和孫悟空嗎?」
「哪能呢!當然是作為人類食物來源的豬和動物園裡的猴。」
「那樣豈不是太糟糕了。」
我對此頗感驚訝,連轉世投胎這樣重要的事都充滿了暗箱操作和不正之風,怪不得有那麼多的鬼寧願選擇做一名自由的遊魂。
「就是嘛,所以我根本就沒打算去轉世。」
看來做鬼也並非易事,先前我把陰間想像成天堂了,這顯然是個錯誤。如果一切正常,還是活到八十歲再死比較好,興許到那時陰間已經變天了,成為一個另類烏托邦也有可能。
「據說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會有反抗,陰間有沒有反政府組織和持不同政見的黨派?」
「在陰間根本就沒有你所說的那些組織和黨派,任何一點不對勁的苗頭剛剛出現就被迅速的鎮壓了,反對意見永遠只能悄悄的在背地裡說。陰間的密探占總鬼口的百分之八,再加上絕對服從命令聽指揮的鬼卒,形成一支了強大的治安力量,任何事情都在閻王大人的控制之下。」丁蓉說。
原來如此,這樣的情形讓我感到非常的沮喪,我猜測自己前世肯定是個沒出息的傢伙,去到陰間之後找不到什麼可鑽的後門,缺乏可供行賄所需的財產,也不具備可供交換的權力和特殊能力以及美色,這樣就直接導致了以下結果,讓我出生在一個極普通的工人家裡,小小年紀就得學會勤儉節約,整個少年時代幾乎從不伸手向父母討零花錢(就算開口討要也不可能得到)。
原來一切早已注定,我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改變那個差勁的命運。
「活人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我略帶緊張地問丁蓉,如果一切都在別人的控制之下,那樣我會覺得自己生命中所有的努力和汗水都徹底失去了意義。
「當然能。出生在一個平凡的家庭也就是起點低一些,但是只要願意奮鬥,肯定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丁蓉的回答讓我鬆了一口氣。
「我認為出生在一個富貴之家也並不代表一定能得到快樂,反倒是通過自己不懈的努力得來的成果更具意義,也更有成就感。」
說這話的同時,我察覺到自己心底有一絲酸溜溜的味道,如果能夠坐享其成,王八蛋才去做職場超人。
「傳說中的奈何橋和孟婆湯真有其事嗎?」我問。
「有啊,只是方式已經有所改變,不再喝湯,而是在投胎之前接受一次洗腦,把所有的記憶抹去。」
對於陰間的一切我有濃厚的興趣,我還想知道更多的事,但丁蓉最喜愛的電視劇開始了,她專心致志地觀看,不再搭理我。
我只能調動自己的想像力,費盡心機的去猜度地府裡的情景,我認為那兒應該是一個巨大的城市,永遠處於黃昏時分,一切都由灰色和黑白兩色構成,那裡的建築物可以理解為人間城市的鏡像或是投影,無數的陰魂生活在其中,等候一個合適的轉世機會。那裡的最高統治者是閻王,相當於地球上某個國家的大獨裁者,擁有不受任何限制的權力。那裡的經濟方式顯然不可能跟人間相似,因為需求有所不同,必然導致出現另一種我無法弄清楚的運行體系。
轉念一想,或遲或早,反正我會去那個世界報到,費這麼大勁去胡猜瞎想,完全沒必要。
丁蓉的一番話還是讓我感到有些難受,做鬼原來並非想像中那麼有趣,鬼的世界也不如曾經認為的那樣好,活人必須面對的事陰魂們同樣也無法逃避,在某些方面甚至更差。
關於美好天堂的嚮往和期待被無情地砸碎了,我曾經以為,一切的問題在死後就能得到近乎完美的解決,一切的煩惱和憂慮都與鬼無緣,沒想到竟會這樣,從丁蓉的述說中我得到這樣一個印象,似乎除了解決掉食物和交通方面的少許麻煩之外,在其它的領域裡,死亡並不能帶來什麼方便。
小怪物球球的身體幾乎每天都需要修補,不然就會散掉,這件事最近以來都由我負責,我無法明白丁蓉當初為何會耗盡自身能量來製造這麼一個醜八怪,並且弄得如此差勁,據說舊****的傳統女子都擅長做針線活,生就一雙巧手,丁蓉卻像個另類,從小怪物的身體上就能看出,她根本就沒有主婦的天賦。
她失去了自己強大的修為和美麗的容顏,結果做成了一隻既醜陋又粗糙的小怪物,我除了為她歎息,什麼也幫不了她,眼下能做的就是把球球的軀殼照看好,讓它盡可能長久地保持目前的狀態。
我打算去城郊村子裡求購一張完整的狗皮,用於小怪物身體的修補和重建,如果認真一些,我覺得完全有可能把球球做回接近一隻狗原本該有的模樣。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6:02
第五十章 冰箱裡的小女孩
我和雷雨揚外出練車,丁蓉和球球呆在家裡。
早晨出門,溜到六十公里外的小縣城吃了早餐之後又轉回,雷雨揚對於自己的駕駛技術很是得意,為了向我顯示他巨大的進步,他在彎曲危險的山路上抽起了煙,用一隻手控制方向盤。
他的運氣還算不錯,沒有撞到樹也沒有衝到山溝裡。
在超市的付款處遇上了小毛豆的媽媽,她面黃肌瘦,體形彷彿一隻圓規,完全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她非常熱情地邀請我們去家裡喝杯茶,她住處距離這裡很近,步行幾分鐘就可到達。
因為我正好買了一些水果和牛奶,我想這些東西送給可愛的女孩小毛豆,於是拉上雷雨揚,一同去她家。
一路上與她閒聊,內容主要是涉及物價上漲和通貨膨脹和總也不見增加的工資。她目前在一家酒店的洗衣房上班,每週工作六天,每天十二小時,管吃,伙食還不錯,月薪六百元。
一個月前她搬了家,在超市附近的一處城中村裡租了一間房,面積很小,但是夠住。我問她誰在照看小毛豆,她面帶溫柔的笑容告訴我女兒非常乖,不需要別人費心,老實呆在家裡,決不會亂跑。
我猜想小毛豆現在一定是被關在家裡,就跟我小時候一樣,大人們出門工作,把家門鎖好,讓孩子獨自在家,餓了就自己找塊餅子吃,渴了就喝自來水。
不過現在的孩子比我四歲時的情況稍好些,起碼有電視可看,我那時在常常在家裡演出大鬧天宮的好戲,把各種能夠搬得動的物品弄成一團糟,爬櫃子爬窗台爬桌子,把眼睛能看到的所有東西都當成玩具,直到現在我仍然覺得自己挺幸運的,居然沒有被電死也沒把自家房子燒掉。
小毛豆媽媽的生活顯然很不寬裕,我問她為什麼不回娘家去,或者改嫁,趁著孩子還年紀尚幼,早作打算。
她雖然瘦削,行動間卻顯靈活有勁,只要有充足的營養,很快就會豐滿起來,估計再找一個合適的人做丈夫不難。
她搖頭對我的觀點表示****,她認為自己能夠獨立生活,並且照顧好女兒。
來到一幢樓前,一股濃烈的臭味進入鼻子內部,這裡和其它的城中村沒什麼兩樣,一切都亂七八糟,樓與樓之間非常擁擠,幾乎把所有能夠利用上的空間都佔據了,這裡的住戶想要找到一塊可以見到陽光的地方晾曬衣服恐怕是件很困難的事。
可以想見,不遠的將來,這裡必定會成為貧民窟,除了做傳銷的人、窮光蛋、犯罪分子、妓女和艾滋病患者,再也不會其它人來此居住。
來到租住的房子門前,她掏出鑰匙開鎖,然後打開門進去。
我很奇怪,為什麼小毛豆沒有歡天喜地的蹦出來。
屋裡的陳設很簡單,一張床和一張桌子還有一隻可折疊的衣櫃,牆角有一隻電磁爐和幾隻鍋,冰箱放在窗子旁邊,一台二十五寸的舊電視機放在地上,所有的東西都很乾淨,幾乎一塵不染。
我猜想小毛豆也許在鄰居房間裡玩,或者就是被送到了幼兒園裡。
「小毛豆呢?去外面玩還沒回來嗎?」雷雨揚問。
她從床底一隻小盆裡摸出幾個乾癟的李子,看樣子打算遞給我吃。
「不用客氣,我們還有事,坐一會馬上就走。」我說。
「小毛豆在冰箱裡乖乖的睡覺,她可聽話了,從不頑皮胡鬧。」她臉上滿是溫情的笑。
我臉色一變,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小毛豆怎麼會在冰箱裡?
雷雨揚伸手輕輕拉了一下我的衣角,似乎在示意什麼。
「自從搬到這裡來住,還沒有人來過家裡,小毛豆一定很高興,有人來看她,還買東西給她。」
她笑嘻嘻地走到冰箱前,拉開冷凍櫃的門。
我心底暗暗祈禱,那個可愛的小女孩肯定是出去玩了,跟鄰居家的小孩捉迷藏過家家,或者就是在幼兒園還沒回來,總而言之,小毛豆千萬別在裡面。
當然也可能她只是準備從冰箱裡拿一些水果或其它東西,我努力往這方面想。
「寶寶,媽媽回來了,還有兩個叔叔來看你,今天你乖不乖?我的小心肝。」她的聲音很溫柔。
她把手伸進冰箱裡,小心翼翼地把什麼東西拿出來,被她的身體擋住了視線,我沒看到冷凍櫃裡有什麼。
她轉過身,一個面容呈青灰色的小小屍體出現在她臂彎裡,穿著一套粉紅色的裙子,頭髮上紮了一隻蝴蝶結,雙目大大的睜開,曾經清澈透亮的眼神已徹底不存在,鼻子上粘著一層霜,小手是淺紫色,全身散發出絲絲白氣。
懷抱著死去的小毛豆,她的面容顯得非常慈祥,不時低下頭親吻屍體的臉,為屍體整理衣服和襪子。
我從板凳上摔下來,瞪目結舌地坐在地上,渾身發抖。
雷雨揚站起來,走到小毛豆的屍體前面,面容平靜。
「小毛豆真乖,她一定還想睡,把她放回去吧。不打擾了,我們還有些事,得走了。」雷雨揚若無其事地說,彷彿在跟人寒暄或拉家常。
她抱著小毛豆,站在門口與我們揮手道別,叫我們有空來玩。
我們彷彿逃命似的衝下樓梯,跑步穿過小巷,路邊的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一些缺乏照管的小狗發出帶有威脅意味的吼叫。
雷雨揚伸手拉住我。
「別跑了,我都快喘不過氣啦。」
我停下腳步,開始思索自己該什麼做,可腦袋裡嗡嗡只響,彷彿有一大群蜜蜂在裡面亂竄,唯一的念頭就是『我為什麼要跑』。
走到陽光下,我終於緩過勁來,想起剛才雷雨揚所表現出的那種鎮定和平靜,情不自禁地感到非常的欽佩,我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的。
「你在想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是嗎?」雷雨揚問。
我點點頭。
「報警的話,會惹上不必要的麻煩,再說這事根本就與咱們無關,小毛豆的媽媽肯定是發瘋了,如果硬把她送進醫院或監獄,她在清醒過來之後會非常痛苦,就這樣吧,把這事忘記掉,就當沒有發生過。」
雷雨揚顯得很冷靜也很清醒,每當面對可怕的意外情況,他總是能夠展現出與平時完全不同的氣質,以前是這樣,現在也仍然如此。
「我做不到,小毛豆死掉了,被她的母親弄死了。」我喃喃自語,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不要內疚,也不用自責,人生就是如此,早死不一定比多活幾年更糟。」
我轉身看了看巷子深處,剛才自己就從那裡倉惶出逃。
有兩個鬼影在一輛破舊不堪的自行車旁邊相互追逐、嬉戲。
起初我以為是自己眼花,我伸手揉揉眼睛再看,沒錯,是小毛豆,她身邊是一個滿面傷痕的男子,兩人非常親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走吧,別看了。」雷雨揚拉著我。
轉身之前,我清楚地看到小毛豆在向我揮手,於是我也朝她揮手。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6:36
五十一章 關於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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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我才緩過勁來,這期間總覺得有些不對頭的地方,具體是什麼自己也說不出,就像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一群人莫名其妙地痛打了一頓,我不明白,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一下子變得如此陌生,就像被洪水剛淹過一次似的。
「小孩子死了、成為鬼以後還會不會長大?」心裡冒出這麼個問題,於是我向雷雨揚請教。
「一般不會,除非像丁蓉那樣修煉有成。據我所知,能做到這一點的鬼萬中無一。」
「小毛豆將會一直保持在四歲左右的模樣,直到哪天去投胎轉世,是嗎?」
「這樣不是挺好嗎?可以一直做小孩子,不必長大。」
這樣真的很好嗎?我對此感到困惑,總覺得小毛豆短暫的生命當中,有著太多的遺憾,她不足四歲就死掉,什麼都不懂,許多的事她沒有機會經歷,本來她應該漸漸長大,上小學,成為一個少女,然後戀愛、學習、工作、嫁人生孩子,做一名老母雞似的媽媽......。然而這可能性已經不存在,她死掉,成為一個永遠長不大的鬼小孩。
這樣能算一個好的命運嗎?
最近不知為什麼我常常覺得冷,外面艷陽高照,氣溫達到二十八度,仍然需要穿外衣,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病了。
停業休息的第十四天,突然有人敲門,我很驚訝,在此住了將近兩年,這是極為罕見的事。
透過貓眼,我看到了呂師師憂心忡忡的面孔,想必有什麼急事,讓他再也坐不住,親自找上門來。
「兩位大師,電話打不通,我只好親自拜訪。」
呂師師手裡提著兩瓶茅台酒,一副有求於人的架勢。
反正遇上了,於是我把手機打開,短消息接二連三發來,未接電話多不勝數,幾乎要爆機了。
「無所事事的日子真好,我還想再休息個半年。」雷雨揚發覺了法醫的來意,很乾脆地說。
「外面鬧翻天了,那具逃走的女屍現在也沒有找到,報案天天都有,市民人心惶惶,各種謠言越傳越離譜,有錢有辦法的人都外出旅遊避難去了,再這樣下去,恐怕得實行軍事管制才行。」呂師師說。
「好啊,我最喜歡看熱鬧了,趕快讓解放軍進駐,只需來兩個師的人馬,幾天之內肯定能讓C市恢復平靜。多好啊,我們又可以到街上揮舞紅花歡迎子弟兵了,想想都覺得激動。」我興高采烈地說。
呂師師小心翼翼地遞來禮物,雷雨揚毫不猶豫地笑納。
「不會是假酒吧?」雷雨揚裝出一副內行的樣子,仔細觀看茅台酒的商標和包裝。
「應該不會,這是別人送給我同事的,他們又拿出來讓我轉送給你們。」呂師師略微有些緊張。
「維護治安、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祛邪扶正、劫富濟貧之類工作是你們警察份內的事,怎麼找上我了,西門副隊長不是認定我們是神棍是騙子嗎?」雷雨揚眼望天花板,似乎在擺臭架子。
「副隊長已經被撤職,貶到鄰近縣城去了。」
「我認為他應當去守警局大門,那個崗位非常適合他的能力。」我說了句風涼話。
據我猜測,那傢伙很可能是避難去了,真是個有辦法有門道的好同志。
「昨天夜裡又接到報案,西路燒烤店的老闆於凌晨四時被一名黃色頭髮的女子咬傷,因為沒能得到及時救治,以致失血過多,現在還躺在醫院裡,生命垂危。」
我很想當一回英雄,享受一下歡笑和掌聲,如果能來一次光榮事跡全國巡迴報告會就更好,可以充分領略聽眾無可奈何的疲態,可以沒完沒了的自吹自擂,可以得到上層的指導和包裝,在演說中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近乎完美的人。
但對於自身的能耐我還是認識得比較清楚的,被屍妖咬死的可能性遠遠大於我將其消滅的可能性,況且,做這樣的事決不可能成為英雄,最後也就是一個幕後勇士,決不可能得到大肆宣揚的機會。
所以我做出決定,就算不得不去幫他們抓那具逃走的屍體,我也決不衝在最前面,不管任何時候,都把自身安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如果在行動中誰光榮犧牲,他的妻子成為寡婦或者孩子成了孤兒,我會盡力提供幫助。
呂師師從口袋裡掏出一疊記錄,遞來讓我和雷雨揚看。
粗略翻了翻,果然有驚心動魄之感,估計了一下,我覺得其中有將近一半的案件與那只名叫林仙兒的屍妖有關。隨後我又發現,那具艷屍其實挺善良,雖然她屢屢襲擊人,但從未痛下殺手致人於死。
我產生了一些好奇心,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這位金髮艷屍的絕代風采,此處並無****意味,只想跟她聊聊,主要是想瞭解作為一名還魂屍的感受、追求、嚮往、夢想和思維方式,她最近這些天來的攻擊行為的詳細過程,如果能夠得到第一手材料,加以整理裝飾,寫成小說之後肯定能吸引眼球。
「兩位大師,請教一下,被這具還魂屍攻擊之後,遭咬傷的人會不會變成吸血鬼?」呂師師問。
「傷者痊癒之後不會有事的。吸血鬼是另一類生物,跟還魂屍完全不同。」雷雨揚回答。
「哪些地方不同?」
「吸血鬼是一個古老的族類,歷史悠久,由來已久,估計在早期人類出在在大地上、開始直立行走的同時他們就出現了,人類居於食物鏈的頂層位置,真正在最頂端的卻是吸血鬼,人類社會就好比是他們的牧場,源源不斷地向他們提供新鮮的血液和肉,他們生活在人類當中,隱藏得非常好,其中一部分甚至成了重要的人物,做高層領導或者大富翁,據說歷史上有些權傾一時的國家元首就是吸血鬼出身,東條英機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員,還有許多古老並且富有的家族也是。他們對人類的控制遠遠超過想像,不但金融、企業、高端科技、就連政治也在吸血鬼的掌握中,他們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為了長期與人類和平共存,吸血鬼裡面有著極為嚴格的管理,他們永遠只在悄悄地活動,決不會公開胡作非為,當他們的成員數量比較少的時候,他們就會從人類當中發展新的成員作為補充,自始至終,吸血鬼一族影響著人類的發展和進步,他們遍佈各行各業,在各種領域當中翻雲覆雨、為所欲為,說是控制一切也不為過。」
雷雨揚暫停長篇大論,倒水喝。他的宏論讓我頗感新鮮,朝夕相對多年,從未聽他說過這麼有見地的話。呂師師也張了嘴,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張滔滔不絕的嘴。
「有那麼糟糕嗎?」呂師師問。
「如果沒有吸血鬼存在,估計情況很可能會更糟,很多關鍵時刻,是吸血鬼在推動社會進步和發展,如果沒有吸血鬼,可能地球已經毀於核戰爭了。」
「雷大師,我怎麼覺得你這話有些****的味道。」呂師師皺起眉頭。
「雖然你覺得難以接受,但這是事實。」
ps. 其實 詭絲 電影漫好看的 ~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6:48
五十二章 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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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怎麼相信,好好端端的地球,硬被你說成是吸血鬼的樂園。」我把疑慮的目光投向雷雨揚。
「最近沒有和那個吸血鬼美女聊天嗎?她有沒有告訴過你,人類只是她們的食物。」
「三天前還聊了一次,她以前確實說過類似內容的話,可我不怎麼相信。」
「像這樣的事吸血鬼會不會出來管一管,比如幫助我們把那具逃走的屍體抓回來或者徹底弄死?」呂師師問。
「這倒也難說,咱們城裡肯定也生活著一些吸血鬼,如果他們認為人類收拾不了這個局面,興許會在背地裡幫點忙。」雷雨揚說。
「你剛才說的吸血鬼佔據統治地位的情況在咱們這裡也是這樣嗎?」呂師師小心翼翼地問。
「與歐洲相比,國內吸血鬼的情況要好得多,從鴉片戰爭至今,經歷了一百多年的戰亂,無數次的革命和折騰,權力和財富經過多次大規模的再分配,幾乎所有的名門望族都已經消失或者逃到國外,新的貴族還在培養和形成的過程之中,大部分的吸血鬼目前還混跡於中產階級,這方面倒是問題不大。」
看雷雨揚振振有詞的樣子,我不禁懷疑,或許他是正確的。我無法肯定,由人變成吸血鬼這個過程算不算另一種形式的進化?畢竟吸血鬼有著比人類更為出色的體能和智力,還有漫長的壽命和永不生病的身體,雖然臉色不太好,但比起所獲好處簡直不算什麼。
「言歸正傳,別談吸血鬼了,趕快出出主意,如何把那具跑掉的女屍抓住。」呂師師說。
「哪有什麼好辦法,慢慢找唄。」雷雨揚起身尋找打火機。
我心裡突然冒起一個疑問。
「法醫,你是怎麼找到我家的?」
「昨天,同事委託我在城裡尋找幾位名聲比較好的法師來幫忙尋找失蹤女屍,我找到一位名叫未央生的大胖子,他說身體不好,需要休息幾天,叫我先來找你們。這兒的地址就是他給的。」
那傢伙的道行非同小可,幫助警察抓屍妖不正是揚名的好機會嗎,他為什麼要推辭?難道是想看我和雷雨揚鬧笑話?最近以來怪事頻頻,會不會是他在背後搗蛋?我對此頗感不解。
雷雨揚忘記了手裡的煙,走過來盯著呂師師看。
「未央生那老傢伙還對你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了,本來他叫我別告訴你們從哪得到的住址,可我把這事忘了,一下子就說出口,你們怎麼了?」呂師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雷雨揚。神情惶恐,彷彿很怕我們不高興。
「沒什麼,同行嘛,存在競爭,所以有些相互討厭。」我微笑著說。
「我就想,先前你們曾經幫助我抓住那具兇惡的男屍,現在當然也能再幫一次忙,把女屍也捉回來,打電話總是打不通,所以就來了。樓下面還有我的兩個同事,可不可以叫他們上來大家認識一下?」呂師師掏出了手機。
「叫吧,反正都來了。」我歎息。
通過最近以來的經歷我得出一個結論,跟警察打交道沒什麼好事,除了麻煩還是麻煩。
望著窗外,我突然想到,屍妖林仙兒會不會把頭髮染回黑色,或者其它的顏色,那樣的話就更難以找到她了。這麼多天了,警察四處搜索、撒網、守候,都未能捉住她,這說明她有著出色的運氣和不錯的智力。
我真的很想看看她,就為了這個,我也要參加尋找她的行動。
兩個身穿襯衫的西褲的青年男子進來,他們的體態均是微胖,腰部有明顯贅肉,看樣子生活質量不錯,酒量也必定出類拔萃。
一個名叫潘冬,另一個叫張嘎,跟他們握手時,我對自己手裡的溫熱和柔軟感覺到一絲不適。
「兩位大師,久仰大名,現在才有緣拜見。」潘冬顯得言不由衷,略帶虛偽。
一番寒暄之後,眾人坐下,我的客廳原本就不算大,現在則顯得十分擁擠,丁蓉帶著小怪物躲到裡面的臥室。
「小弟我從來沒見過鬼,一直對此充滿了好奇心,如果大師能夠讓我親眼目睹一次真正的鬼魂,我會非常感激。」張噶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估計這是一次試探,他想弄清楚我和雷雨揚是否騙子。
我走到房間裡,問丁蓉能不能顯一次形,她面帶頑皮的笑容,點頭同意。
「要不要擺出一副張牙舞爪的樣子嚇嚇他?」丁蓉問。
我看了看,覺得她目前的模樣已經能嚇壞人了。
「就這樣吧,露露臉就行,嚇壞了人也不好。」
我吻了她的臉,雖然知道她沒有實體,我還是無意識地避開她面部的傷痕,用嘴唇輕觸她右腮上唯一完好無損的一小片皮膚。
「三位做好思想準備,別被嚇著了。」我鄭重其事地說。
張嘎叼著煙,一副等著好戲開場的模樣,我覺得他有些裝腔作勢,用假笑來掩飾內心的不安。呂師師神情惶恐,站到了雷雨揚身後,看得出他對我的話深信不疑。
潘冬表情嚴肅,後退了幾步,站到陽台門前,估計是準備隨時逃往陽光下。
「你覺得我可以顯形了嗎?」丁蓉小聲問我。
她不停地整理白色長裙,一會把腳邊拉起一點,一會又伸手撫弄衣領,攏一攏頭髮,就像即將走上T台的模特,想盡可能顯得漂亮些。我很奇怪她費這麼大勁幹什麼。
「可以了,這樣非常好,只是你得做好心理準備,顯形之後別被他們的驚叫聲嚇著。」
「我有這麼糟糕嗎?」丁蓉雙手撫臉。
「當然不是,你現在的樣子非常可愛。」
望著她破碎的面容,我明白,除了自己之外,不可能再有人會認為她可愛。
丁蓉還未顯形,所以三位差人大概會覺得我在對著空氣說話。
「那我真的要出現了。」丁蓉猶豫。
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團霧氣當中,丁蓉現身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耳邊聽到三位差人異口同聲的驚呼。
潘冬手足並用爬到陽台上,把腦袋伸到君子蘭的葉子當中,雙手捂臉。呂師師緊緊抱住雷雨揚,眼睛瞪得奇大,舌頭極不體面地伸在口腔外面,隱約可見一絲唾液正在滴下。原本被我寄於厚望的張嘎表現得最差勁,他尖叫一聲之後,竟然昏迷不醒。
「嗚——」丁蓉開始哭泣。「我是個醜八怪,把人都嚇暈了,嗚——。」
「寶貝,別哭了,這事不怪能你,是他們自己膽子小,第一回見到這麼可愛的鬼鬼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我努力安慰她。
最初的驚訝過後,呂師師第一個恢復過來,畢竟是見慣了各式各樣屍體的人。他朝丁蓉點點頭,說了一聲:「你好。」
ps. 見鬼二 包餃子 也不錯看說~~ (張漫玉演的)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7:00
五十三章 尋 妖
我往張嘎的面部撒了一些涼水,雷雨揚使勁掐他的人中,經過一番折騰,終於讓他醒來。
「好可怕啊!原來真的有鬼,我還以為只是電影裡編造的。」張嘎伸手蒙住自己的眼睛。
「鬼——,哦不,鬼妹妹,你是淨空大師的朋友嗎?我以前聽他說起過你。還有那些屍油,就是我從死人屁股上割下來的,味道好嗎?如果還需要的話說一聲就可以。」
呂師師跟丁蓉寒暄,雖然已經是面無人色,卻也還能挺住。
「我比你大好多歲呢,還叫我妹妹。嘻嘻。」
丁蓉停止哭泣,笑了笑,面部傷痕中間出現了少許皺紋。
潘冬緩過神來,頗為不好意思地把腦袋從綠葉中挪出,鼓起勇氣走回房間裡,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丁蓉,邁著小心翼翼的腳步,似乎已經做好了隨時轉身逃走的準備。
「兩位大師果然厲害,連鬼都能夠招之即來。」張嘎上下牙不停地發生著碰撞。
「還想看什麼?要不要來點更刺激的?」問話的同時,雷雨揚把一隻煙塞到張嘎嘴裡,點上火。
「謝謝,不用了,看看這位——鬼姐姐,就已經明白了大師您的法力是多麼高強。」
張嘎面如灰土,急急忙忙地搖頭,就像菜刀架在脖子上似的緊張。
稍後,三人對丁蓉的恐懼感漸漸減弱,開始仔細觀察她。
丁蓉站在客廳中央位置,面對眾人充滿好奇的目光,她顯得有些忸怩,手足無措。
我走到她身旁,大聲對三人介紹:「我女朋友,名叫丁蓉。」然後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三人眼睛瞪得更大,目光裡流露出敬畏、驚訝,可能還有一些噁心。他們的反應完全在我預料之中,所以我毫不介意,只是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丁蓉有些不好意思,想從我的手臂下躲開,但我知道其實她挺開心。
「鬼姐姐其實挺可愛的,我剛才有些失態,因為我生平第一次看見真正的鬼,反應過分強烈,請原諒。」潘冬已經從恐懼中徹底恢復過來。
「鬼姐姐生前一定是個美女,現在也能看得出,風姿猶存,跟淨空大師確實是天作之合,一對壁人,想必前世就有緣,今生再續。」呂師師略帶結巴地說。
丁蓉轉頭看看我,臉上浮起一個甜蜜的笑容,眼眶邊緣的傷口略微變小,裂開的唇角分向兩邊,折斷的牙齒露出來。
我低下頭親吻她碎裂的青色嘴唇。
這並非做秀或是故意想要駭人聽聞,我真的真的很喜歡她,她相貌是美還是醜完全不重要,她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永遠也不必分離。現在我能夠理解鬼老太太玫瑰和那位被槍斃的鬼之間的愛情。
正當我和丁蓉四目相對、情意綿綿之時,又一陣慘叫在耳邊響起,用驚天動地來形容也不為過。
丁蓉被嚇了一跳,她撲到我懷裡,把臉埋在我胸前。
原來是小怪物不甘寂寞,從屋裡跑出來。呂師師跳到沙發上站著(鞋也不脫,真是不像話)。潘冬又跑到陽台去了,張嘎再次昏倒。
雷雨揚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和丁蓉也不禁笑起來,小怪物走到我們旁邊,用它醜陋無雙的腦袋輕拱我的腿,一截鐵絲從它的脖子位置伸出來,為了避免被刺傷,我只得彎下腰幫它塞回去。
經過一番折騰,沒費多少勁就把張嘎搶救過來,我猜測他肯定經常這樣,或許看恐怖片時也會暈過去吧。
這樣的男子漢我生平僅見。
呂師師和潘冬向我投來欽佩的目光。
我能明白他們的感受,他們因為我有一位面目破碎的女鬼做情人,還有一隻嚇人的破爛玩藝兒做寵物,因此覺得我頗有過人之處,估計就像青天白日之下看到某個人騎著恐龍上街購物一樣。
日常生活裡的喜怒哀樂只有我自己明白,外人無法想像這一切,或許他們會感到迷惑不解,但我不屑於解釋。
呂師師緩過勁來,開始讚美小怪物:「哇!了不起,大師您果然法力高強,能做出這樣了不起的自動裝置,比日本鬼子的機器人先進很多,這樣的東西應該好好推廣一下。」
「嘿嘿,這是我女朋友做的。」
「鬼姐姐,你真厲害。」潘冬說。
「費了我很大勁才做成的。」丁蓉愁眉苦臉地說。
「咱們什麼時候開始抓屍妖?」雷雨揚問。
終於言歸正狀。
十分鐘之後,我們坐上了警車,張嘎當司機,警笛鳴叫得十分刺耳,一路耀武揚威地向前衝,街上的其它車輛紛紛避讓。
我和雷雨揚坐在後排,我開始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做狐假虎威。
警車駛過了幾條街,到了體育場,然後又繞回來,我很奇怪,他們究竟要做什麼,難道這樣子在城裡轉悠就能見到那位名叫林仙兒的屍體嗎?還是想向廣大群眾顯示他們並未閒著,一直在努力工作尋找可怕的屍妖?
「兩位大師,你們能不能猜到那屍體會躲在什麼地方?」潘冬問。
「還魂屍一般都不怎麼喜歡光亮,白天她應該會躲在某個安靜的地方睡覺,我也說不好,也許會在公園的樹叢裡,也許會在哪家小賓館的房間內,甚至有可能在某幢居民樓頂部的水池下面,或者廢棄的工地和沒人管的舊倉庫,這些都有可能,總而言之,如果她不出來活動,我們很難找到她。」雷雨揚說。
「要不去把警犬牽來試試,興許有用。」呂師師提議。
「別提那幾隻狗了,養得跟大熊貓似的,拉出去什麼用場也派不上,就知道四處亂跑,我可是領教過好幾次了。」潘冬憤憤說道。
「天氣真熱,找個地方喝杯果汁吧,再過一個小時我們就下班了,回家把門關好點,天黑之後決不出來,應該沒事。」張嘎看了看表。
「晚上你們不去找林仙兒嗎?」我問。
「領導沒安排加班,到點之後我們就可以回家休息了,據說夜間屍妖的能力更強,還是躲在家裡比較好,再說老婆孩子也需要保護。」張嘎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撓撓頭頂。
「昨天我剛把孩子送回了省城她奶奶家,現在倒是沒有後顧之憂,可夜裡出去搜捕屍妖是刑事三組的職責範圍,我們也不方便去爭功。」潘冬說。
我感覺他們似乎並沒真的打算去捉屍妖,我不禁猜想,如果真遇上那位鬧得滿城風雨的林仙兒,他們很可能跑得比誰都快。
「兩位大師,能不能弄張驅邪的符或者法寶之類東西給我們帶在身上?有備無患。」潘冬問。
雷雨揚極不情願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黃色符紙,遞過去。
「請付款,打五折,兩百四十元。」
「有發票嗎?」
「餐飲發票行嗎?」
張嘎從口袋裡慢慢悠悠掏出錢來付賬。
ps. 韓劇 13階樓梯 這鬼片還可以看~~好像不會很難看!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7:09
五十四章 捉妖四人組
「哥們,就不能免費嗎?我的級別不夠,用餐飲票報賬很麻煩的,得找好幾個領導簽字才行。」
「這是行業規矩,不能白送,已經非常便宜了。」雷雨揚面帶笑容。
「這東西怎麼用?」潘冬問。
「拍到屍妖身上,她立即就不會動了,然後你找結實的繩子把她捆嚴實就行。其實用黑狗血也可以起到相同的作用。」雷雨揚說。
「城裡哪還有黑狗,都被宰光了,連花狗都找不到了,全讓人做成驅邪用品,養狗的人都不敢出來溜狗了。」呂師師小聲嘀咕。
看來這真是一場災難,其中最倒霉的是可愛的狗狗,尤其是那些缺乏保護和照看的流浪犬。
這些天出門時我也沒注意街上的狗少了許多,原來如此。據說雄雞的血也能驅邪,估計最近大概得賣到六十塊以上一市斤,並且很可能有價無市。
一定會有很多人來我們那間被查封的店門前,企圖尋求幫助,真是遺憾,我們錯過了一個大量掙錢的好機會。我開始在幻想中猜測那部分未能裝入口袋的錢,估計它們的數目,如果全是百元鈔的話,碼好之後會有多大的一堆?如果換成澳大利亞貨幣能夠買下多大的一塊牧場?
我看手機上的短信,發覺其中大部分都是熟悉的顧客求購驅邪用品或者想讓我們提供上門服務,越看越覺得難過,看來這一次休假的成本不低。
與其陪著這三位差人滿大街轉悠,還不如去認真做生意,人民幣多可愛啊,我突然這麼想。
張嘎把警車停在一家咖啡屋前,裡面頓時一陣混亂,麻將嘩嘩作響的聲音立即停止,數十個腦袋從窗口伸出來,一個個全都顯得很緊張。
「沒事的,大家繼續玩,我們只是路過,口渴了進來喝杯茶。」潘冬洋洋得意地說。
我覺得他舉手投足間頗具氣勢,很有大人物風範,這種氣質是平民無法學會也不可能掌握的,基本屬於天賦,至少也得由國家大力培養才行,只在那些從不懷疑命運也不擔憂未來的人身上才有可能看到。
「如果在子彈上塗抹一層銀,能不能殺死林仙兒?」呂師師問。
「不行,她不是吸血鬼,銀沒有用的。如果想要用物理手段消滅她,就得斬下她的腦袋,並且把四肢全砍下來才行,這樣她就沒有了行動能力。」雷雨揚無精打采地回答。
想起屍妖身體所具有的巨大力量,打算把她大卸八塊,談何容易。我歎了一口氣。
「或者弄幾張結實的魚網,見到林仙兒之後就撒到她身上,把她包裹起來,估計也能行。」張嘎繼續誇誇其談。
「發一份通緝令,懸賞一萬元,乾脆把林仙兒說成是瘋子或者在逃殺人犯,動員全體民眾的力量,讓她無處藏身。」潘冬說。
「這不好吧,如果某個愛錢的勇夫誤以為她只是一個很容易對付的弱女子,想把她捉拿歸案,最後多半會弄得出師未捷身先死。我認為應該讓人們知道真相。」我說。
「如果讓真實情況宣揚開的話,就無法收場了,全世界的媒體都會關注這事,咱們會被唾沫淹死的。」
茶喝畢,下班時間已到,張嘎和潘冬問是否需要送我和雷雨揚回家,我們回答不必了,還想在街上轉悠一會兒,乘出租車回去即可。
「我是單身漢,回去也是一個呆著,跟兩位大師混吧,努力學習如何驅邪捉妖,將來也好報效人民。」呂師師說。
我覺得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講。
手機上有一條短信很吸引人,上面寫著:「打算重金聘請大師做私人保鏢,見消息請迅速回復。」於是我照這個號碼撥去,一位年青女子的聲音響起,沒等到自我介紹,她就喊出了我的名字,顯得非常熱情。問了彼此目前所在位置,發覺她距離我這裡很近,於是商定在咖啡屋裡等候她前來見面。
「有關於林仙兒的情況嗎?」呂師師問。
我搖頭。
「一位老顧客。女人。」
「漂亮嗎?」雷雨揚問。
「不知道,我想不起她是誰,不過她說馬上就到。」我仔細回憶了一番,仍然無法找到有關她的印象。「聽聲音覺得她很年青,估計年紀很可能在十八歲以下。」
「太幼稚了,沒辦法溝通。」雷雨揚歎息。
我認為他想說的是『真是遺憾,如此**,不可能產生愛情』。我猜測這段時間以來他有些思春,很可能是由於無聊的緣故。
三人開始覺得時間流逝得比較慢,已經過去了足足六分鐘二十秒,那女人還未出現。
「為什麼還不來?」呂師師看表。
「該不是發生意外了吧?門外這段路經常有車禍。」雷雨揚說。
「說些什麼呢,積點口德好不好。」我鄭重提醒。
等待是件乏味的事,尤其是等待一位不知什麼模樣的少女,我用不著費很大勁就能猜度兩位同伴的想像力此時一定空前發達,其中必然不缺少不健康的期待和盼望。
但這很正常,他倆正值壯年,目前均是光棍。我猜想,如果我告訴他們即將有一位豐滿、熱情、開朗活潑、健康誘人的成年女子要來,他們會不會顯得興奮一些?
一名面容姣好、但尚未充分發育的女學生走進來。我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名買走詛咒玩偶的人,她說起情敵時咬牙切齒的模樣歷歷在目,很難遺忘。
「商淨空哥哥,你們大家好。」
我原以為她會叫我商大師或者叔叔,沒想到竟會是哥哥,最近幾年來,十六歲左右的女子大都朝我叫叔叔,儘管有些不情願,我卻也只能習慣這種稱謂。
她的笑容確實很燦爛,關於那個惡狠狠的小女生的記憶頓時有些淡了。
互報姓名,她名叫孟依依。讓我們叫她小依。
「你們現在是名人了,打電話也沒人接,發短信也是過了十天才回復,架子好大啊。」
說話的同時,她搖頭晃腦,作可愛狀。
不過她真的挺可愛,令我想起初見丁蓉的時候。
「我們的店被工商局封掉了,沒辦法只好休息。」我向她解釋。
「最近傳說城裡鬧靈異事件,有一個金髮女子,非常漂亮,夜裡四處勾引好色男子,到了沒人地方就伸出利爪和獠牙吸人血撕人肉吃,這事你們知道嗎?」孟依依小聲問。
「確有此事,只是跟你聽說到的可能有少許出入。」
呂師師伸手拉扯我的衣服下擺,但我不予理睬。
「哇!太有趣了,我早就想看看真正的惡鬼長什麼樣,今晚我們一起去找她好不好?」
看來這個世界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挺多,這麼糟糕的事也能變得有趣。我伸手擦拭自己額頭的汗水。
「我們正在計劃怎麼去抓——那東西,但是不能帶你去,你還小,如果發生什麼意外,我們無法向你的父母交待。」呂師師說。
孟依依伸直腦袋,挺起小小的胸部,昂然說:「有這兩位大師在,還怕什麼鬼啊妖啊的。我建議,咱們成立一個——捉妖四人組。」
ps 日本鬼片 預言 我在電影院看的,還可以!!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7:19
五十五章 東方男巫
「小依,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學生,我認為最好乖乖在家裡呆著,尤其是天黑之後,千萬別單獨出門。」雷雨揚仿長輩的口吻說。
她從包裡掏出一枝紅色的玩具水槍。
「媽媽為我準備的,裡面裝有黑狗血,據說只要射中鬼身上,就能讓其灰飛煙滅。」她洋洋得意地搖晃小小的腦袋,面露凶狠而殘忍的
表情,彷彿手裡正捏著一隻小老鼠或是小兔子,只要手指一動就會發出卡嚓一聲響,然後就是一團失去了生機的肉塊和毛。
我開始為那位名叫林仙兒的屍體擔憂,很可能我還沒找到她,她已經被狗血淋頭,成為一具失去行動能力的屍體了。
我不知道這個城市裡有多少人裝備了這樣的驅邪用品,如果每二十個人裡有一名,那麼林仙兒的前途就很不妙了,隨時都有可能在覓食的時候遇上有準備的獵物,徹底完蛋,重新成為一具直挺挺硬梆梆的屍體,回到法醫的工作台上躺著,任人宰割,然後被送去火化。
「你能確認裡面裝的是黑狗血嗎?千萬別是其它動物的血。」雷雨揚說。
我估計他想起了上一次跟屍妖打交道的經歷。
「當然不會弄錯,我親眼看著殺狗取血的全過程。是一條又黑又大的狗,鄉下的親戚送來的,血流了滿滿四大碗。」孟依依手裡比劃著。「就像這樣,把狗吊起來,掛在樹枝上,然後一刀刺進肚子,大概是劃破了血管,也許是穿透了心臟,大黑狗嗚嗚直叫,紅色的液體嘩嘩的往外噴,濺得主刀人一身都是,好有趣哦。」
我和呂師師同聲歎息,又是一條無辜的狗狗回到了主的懷抱,但願它投胎轉世千萬別再做牲畜,如果可能的話,當大熊貓或者金絲猴,實在沒有選擇的話,當人也行。
「屍妖不吃人的話能不能活下去?」我問雷雨揚。
「據說吃其它動物的血肉也能存活,可能比人的味道差一些,所以屍妖不怎麼愛吃。」
「也許是城市裡人太多的緣故,屍妖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她在山區或者牧場裡活動,估計倒霉的就是牛和羊了。」我恍然大悟。
「城裡除了老鼠之外確實沒什麼可吃的。」呂師師點頭稱是。
「你們說是屍妖就是——?」孟依依面帶驚恐地問。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必須保密。」雷雨揚看了看左右,表情凝重地小聲說。
孟依依突然抓緊我的一隻手,臉湊在我肩膀上。
「趕快說,我準備好了。」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具屍體,女屍,生前染過黃色頭髮,不知道為什麼,她本應該乖乖呆在驗屍房的冰櫃裡等候解剖,可她卻偷偷跑掉了,也不跟大伙商量一下,據說還在外面咬傷了幾個人,弄得滿城風雨、草木皆兵、人心惶惶的。」雷雨揚若無其事地說。
「會跑的屍體!還吃人!把人當食物!哇!太可怕了!」
話未說完,孟依依已經一頭紮到我的臂彎裡。
呂師師和雷雨揚面帶曖昧的笑容看著我,頗有一些羨慕的意味。
看著不肯抬頭的孟依依,我無法理解,剛才還說要成立捉妖四人組的勇敢女子,現在怎麼就像遇上了恐怖的大頭鬼一樣。
一分鐘之後,她略帶羞澀地抬起頭,開始若無其事地與我們繼續談論那只會跑會跳會咬人的金髮女屍。
「她真的長得很性感很漂亮嗎?」她問。
我覺得這樣的問題不應該從她嘴裡冒出來,畢竟她還小,而我們三人卻都是成年男子。
呂師師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給她看。
「就這樣,應該算是漂亮。」
孟依依伸手接過照片,湊近了仔細看。
「這下我知道她長什麼樣了,如果在路上撞見,哼——,看我如何修理她。」
「你們是巫師嗎?」孟依依大聲問我和雷雨揚。
她黑油油的大眼睛轉來轉去,顯得異常靈活,目光裡透露出好奇。
「按****傳統的稱呼,叫我們法師、陰陽師、或者大仙,比較合適。」雷雨揚吐了一個煙圈。
她低下頭在我身體周圍左看右看,看得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們有沒有飛天掃帚?光輪2000或者火努箭?」她問。
「沒有。」我回答。
她顯然有些失望。
「你們和其它陰陽師之間怎麼通訊?用貓頭鷹做信使嗎?」
我搖搖頭。看得出,她更失望了,臉上的笑容開始凝固。
「你們打過魁第奇嗎?」
我繼續搖頭。我猜想她接下來也許會問我是霍格沃茨哪一屆畢業生,哈利.波特、羅恩和赫敏是不是我的同學,鄧布利多是不是我的校長,或者問我有沒有和伏地魔打過架什麼的。
「嘿嘿,不好意思,你們不是歐洲人,當然有自己獨有的培訓和學習體系,是我弄錯了。」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腦袋。「咱們國內有專門的巫師學校嗎?如果有,告訴我如何去報名,我做夢都想成為一名偉大的巫婆,就像哈利.波特那樣,與邪惡的黑暗勢力展開戰鬥,並且獲得最終勝利。」
她舉起小小的拳頭,表情亢奮,就像一位舊電影裡面對敵人槍口的小英雄。
「這個嘛,****的陰陽師一般來說都是家傳的,據我所知並沒有專門的學校從事這方面的培訓,如果你對此有濃厚的興趣,並且願意交上合適的學費,我可以做你的老師,你有天賦並且足夠努力的話,或許會有所成就。」雷雨揚小心翼翼地說。
「你們沒有飛天掃帚,也沒有能做郵遞員的貓頭鷹,連魔杖也沒有,比較無趣,我現在又不想學了。」她愁眉苦臉地說。
「那個詛咒玩偶管用嗎?」出於好奇,我這樣問。
「哈哈,說起來我都想笑,太有用了,我還想再買幾個帶在身上,看誰不順眼的話就拿出來叫他好看。」她一下子顯得非常激動。
我感覺到一陣緊張,難道那破玩藝真的能達成願望?還有就是——她有沒有鬧出人命來?
「你是怎麼弄的?」雷雨揚表情顯得很嚴肅。
「全照你說的做。我把目標的名字寫在玩偶上面,念了咒語,然後用針刺穿了玩偶的腿,才過了幾個小時就見效了,那個****人在體育課時把腿摔斷了,我實在太高興了,哈哈——。」她仰天長笑,手舞足蹈。
「後來呢,那個女生沒什麼大問題吧?」我倒抽一口涼氣,難道她真有巫婆天賦?
「她摔斷了腿,住進醫院,直到現在也沒出來,那個可愛的男生天天去看她,她們之間的感情似乎更深了,無論我如何努力,他仍然對我沒一點興趣,你們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喜歡上我?」
孟依依的表情迅速由開心轉變為愁苦。
「這個我幫不上忙。」雷雨揚說。「愛情的事是無法強求的,冥冥中早有注定,一切只能隨緣,再過些年,如果你還無法忘情,那時或有轉機。」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她怒目圓睜,一副極不高興的樣子。
我無言,舉杯喝茶。
「商淨空哥哥,你幫我想想辦法,怎樣才能追上我心愛的男生?」她溫言軟語相求。
「這個嘛,我認為你可以試試古典的方法,比如從他面前路過的時候,故意掉下一塊手帕,這樣他應該會拾起來還給你,你就有機會跟他接觸。」我隨口敷衍。
「還有其它辦法嗎?」
看得出,她對此很不認可。
ps .泰國片 恐怖護理站 ,還不錯 ,不過沒有 泰國浴 好看!! 不知道有沒有夫妻在玩泰國浴的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7:30
五十六章 滿城風雨
「你可以騎著自行車,輕輕地撞他一下,然後就有機會跟他接近,有許多老影片裡就是這樣做的。」
「我不會騎車,司機每天都開車來接我回家。」
「那就勇敢些,主動一點,守在學校門口送零食給他吃,寫情書給他。」
「那樣我未免太沒面子了,我是女人,怎麼可以如此不矜持,如果再被拒絕的話,我只能上吊自殺了。」
「或許可以這樣,寫一封匿名信,告訴他你是一名美女,暗戀他很久了,願意送上初夜,希望他笑納。」雷雨揚平靜地說。
我擔憂這傢伙會把小孩子教壞。
「咦!這主意挺好,我很欣賞。」孟依依拍手稱是。
呂師師低頭歎息。
「或者送一件他非常喜愛卻又買不起的東西,比如手提電腦,摩托車這一類男孩子感興趣的物品,反正你有的是錢。」雷雨揚繼續說。
她把注意力轉向雷雨揚。「這樣做會有效果嗎?我以前都沒試過。」
「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你只有勇於付出,才會有成功的希望,當你和中意的男生共浴愛河之時,就會明白,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大哥哥,你很有經驗哦,是不是以前有女生這樣追過你?」
「沒有啦,愛情方面的事其實我沒什麼經驗,只是胡亂出出主意罷了。」雷雨揚略帶羞澀。
我情不自禁地歪了歪嘴,這傢伙都一大把年紀了,竟然裝起了純情,真是令人反感。
「從你目前的相貌來看,十年前你年青的時候肯定還是挺漂亮的,那會兒一定有很多好色的女人對你感興趣,怎麼可能沒經驗呢。」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以前的我太膽怯,面對熱情的女生總是手足無措,遇到送上門來的美好愛情不知道接受,現在年老色衰,魅力不再,更加沒機會了,只能在悔恨當中度過以後的漫長歲月。」雷雨揚幽幽歎息,伸手輕輕攏自己的頭髮。
我差點把嘴裡的茶水噴出來,這傢伙實在有些幽默。
「哈,你該不會還是處男吧?」孟依依把同情混合著悲哀的目光投向雷雨揚。
「非常慚愧,我都二十八歲了還是處男,連初吻都未能送出。」雷雨揚一臉沮喪地低下頭。
我努力忍住不笑。據我所知,雷雨揚早在十六歲時,也就是十二年以前就失去了初吻(一名隔壁班的女生在上晚自習的時候,趁著停電的對他實施了一次成功的偷襲,我當時就在他身旁,對整個過程看得一清二楚,同時對他的艷遇頗為羨慕)。在高中二年級,也就是他十七歲時,一位對他仰慕已久的女同學把他騙到家裡,放A片給他看,興奮當中,兩人開始學習屏幕上的動作,手忙腳亂地失去了童貞。事後當晚,他把感受告訴我,我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他說自己並未獲得盼望中那種強烈的快樂,並且女子的身體跟想像中也很不一樣,具體什麼地方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我叫他下一次看仔細些,別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點頭答應。
時隔多年,芳齡二十八,經歷了多年的混蛋生活,並且閱人無數的神棍雷雨揚竟然裝起了純情,讓人有種想拿起一根棒子給他當頭一下的衝動。
接下來發生的事再次讓我感到羨慕不已,十六歲的美少女孟依依,突然伸出雙手,捧起雷雨揚的腦袋,來了個熱吻。
「哈哈——。我奪取了你的初吻。」孟依依仰天長笑,手舞足蹈,得意忘形。
天哪,這是什麼世道?
估計雷雨揚會美滋滋地想,如果孟依依打算把事做得徹底一些,連他那並不存在的童貞一齊奪走就更華麗了。
最近撞邪的人可能比較多,半天時間裡我接到了將近三十個電話,其中一個是殯儀館的人打來的。
「是商淨空大師嗎?」
「是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
「我的同事,司爐工小楊死掉了,聽說幾個月前他到你那裡尋求幫助,並且買回來一隻什麼驅邪實惠套裝,說這東西非常管用,還說你是真正有法力的,不像那些騙人的神棍。最近這些天以來他表現得一直都很正常,吃得好睡得香,跟同事也相處得挺不錯,可不知為了什麼,今天早上他把焚屍爐打開,置於工作狀態,然後自己鑽到熊熊燃燒的爐膛裡,等到有人發現時,只剩下了兩隻露在外面的腳,其餘部分全成了灰燼。」
「非常不幸,我對此感到很難過。」話雖這麼說,我心裡其實並不難過,只是腦袋裡輕微地嗡了一聲,那傢伙為什麼會死掉?並且以這樣的一種奇特而恐怖的方式。
我懷疑司爐工在鑽入火焰當中並非自己的選擇,很可能是被某種力量控制了思維。
呂師師打來電話,告訴雷雨揚,又有兩具屍體從冰櫃裡失蹤,都是青年男性,一名死於溺水,另一名死於黑幫打鬥。驗屍房的窗框鐵欄被弄彎,玻璃被打碎。
「真是笨蛋,都不知道防患於未然,林仙兒跑掉之後就應該用鋼絲繩把剩餘的屍體全捆結實,居然還不肯重視。這下好了,又溜出來兩隻,咱們最好還是逃走吧,別等到哪天莫名其妙的成了還魂屍的美餐。」我垂頭喪氣地說。
「我們是陰陽師,就算所有的人都撤退了,我們也得堅持下去,不然以後還怎麼在這城裡混。」雷雨揚說。
「咦!以前我怎麼沒發現你如此偉大,怎麼了,想當英雄還是發高燒了?」
「這是千載難逢的賺錢機會啊,還可以揚名。」
「我覺得你應該先考慮一下,賺到錢之後沒有命去享受的話那是白費勁。」
「有點信心好不好,咱們就那麼不行嗎?別把自己看扁了。」雷雨揚聲音宏亮起來。
「你臉上被屍妖打中的地方現在還痛嗎?」我平靜地問。
「早就不疼了。問這個幹嘛,那次要不是狗肉店的老楊提供了羊血,我們肯定輕鬆搞掂,不就是幾隻會跑的屍體,力氣稍大一些而已,我們肯定能夠對付。」
「屍妖林仙兒仍然在城裡轉悠,尋找適合攻擊的目標,白色的邪靈尚未被徹底消滅,現在又增加了兩具可怕的還魂屍。最近怎麼了?為何不停地出現怪事?大富,你好好想一想,咱們在這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以前發生過這樣的事嗎?」
雷雨揚摸摸自己的頭頂,圍著桌子走了一圈然後回來坐下。
「認真想一下,確實有些不對勁,感覺就像哪兒出了大亂子,其它空間的怪東西好像跑出來了。」
我的電話又響了。
「商大師,有一個女人在我店裡染髮,她原本是黃色長髮,現在叫我給她染成黑色的,我覺得很不對勁,她身上有股陰溝泥的味道,就跟硫磺香皂差不多,我懷疑她就是傳說中的那只女鬼,快來救我啊,她在外面催促呢。」冰川發屋的許老闆說。
「你慢慢為她染頭髮,別激動也別亂來,就當她是普通顧客,不會有危險的。」我只能如此這般安慰她。
ps. 台灣鬼片 ,嗯..想不到...沒三級片好看 ,但是很少拍 鬼片 !!
作者:
寂靜破浪
時間:
2010-9-3 21:57:42
五十七章 屍妖的命運
「馬上去冰川發屋,拯救那位常常把我臉刮破、頭髮抓掉的許女士。據稱林仙兒很可能正在那裡染髮。」我向雷雨揚說。
「估計又是義務勞動,一分錢都收不上來,不過也得去,要真能抓住一具屍妖的話,咱們會成為全市人民的偶像。以後提供服務的時候就可以收更多的錢。」雷雨揚嘀咕。
坐在車裡,我隱隱有一絲激動,想到就要見著仰慕已久的艷屍林仙兒,感覺就和第一次找工作參加面試之前的心情差不多。
雷雨揚把車停在冰川發屋對面的路旁。
「是不是屍妖?」我小聲問。
「太遠了,誰能看得清。」
「我高估了你的能力,我還以為你能夠通過嗅覺確定椅子裡的女人是不是屍妖呢。」
「我又不是狗狗。咱們也不用這麼躲躲藏藏,直接走過去就是了,如果確定是屍妖的話,動手之前大吼幾聲,以壯聲勢,同時也可吸引更多的目光注意,為將來的生意打下基礎。」
「喊什麼口號比較好?」
「這也得我教你啊,真是笨。你就大吼『雷法師在此,何方妖怪,還不束手就擒、快快投降』。」
「好吧,就照你說的做,你準備好了沒有,別又從水槍裡噴出羊血。」我很擔心,街上人來人往,如果弄砸了,咱們以後就不用在這裡混了。
「放心吧,我已經準備好了四道符,每一張都能致她於死地。」
我嘴裡吹著口哨,兩隻手插在褲袋裡,慢慢悠悠地走向發屋。玻璃內側,許女士正在為一名黃色頭髮的女子染髮,她愁眉苦臉,眼看快要哭出聲來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走到門口,雷雨揚和我並肩用行。
「老闆,哪兒不舒服嗎?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能不能支持住,實在不行就做到這裡吧,我明天再來。」黃色頭髮的女顧客說。
我失望地發現,這個女子並非林仙兒,她長得微胖,膚色黑裡透紅,一望便知是人而非屍妖,估計她的大概是清潔工(環衛站僱用的小工,每月領四百元工資的那種)或者附近的農婦,也可能是進城做小生意的商販。
原本準備要大喊大叫一番,現在不用了,喉嚨裡就像突然堵上什麼東西,有些不舒服。
或許是看到我們來了,許女士的膽氣為之一壯,臉上浮現了真正的笑容。
「小妹妹,沒事的,剛才肚子有些痛,現在緩過來了,老毛病了,每天都有發作個十幾分鐘。」許女士動作顯得輕快,很認真地往椅子裡的顧客腦袋上塗抹黑色的染料。
「美女,我跟老闆說句悄悄話,耽擱你幾秒鐘時間。」雷雨揚拉著許女士走到一邊。
我再次認真觀看黃色頭髮的女子(現在她小半個腦袋上已經被塗上了黑色染髮劑),確定她不是那位林仙兒,因為後者就算成了還魂屍也比她漂亮。
許女士面帶輕鬆的笑容走回來,繼續在黃發女子的頭頂上忙碌。
「你的黃色頭髮挺漂亮,幹嘛要染回黑色呢?」雷雨揚問。
「昨天晚上去朋友家裡打麻將,散伙之後竟然打不到出租車,那些傢伙寧可空跑也不肯停下來載我,我覺得奇怪,就轉身問路邊一個行人,還是一個壯實的漢子呢,我才跟他說了第一句話,他大叫一聲,扭頭就跑,沒辦法啦,我只得走路回家。今天問了朋友才知道怎麼回事。」她看了看四周,彷彿在說什麼重大秘密一樣壓低了聲音。「最近城裡鬧鬼,許多人都親眼見到了,據說是一個金髮的漂亮女子,專門吃好色男人的肉,我擔心別人再像昨晚那樣把自己誤認為鬼,所以專程來把頭髮染回黑色。」
天黑了,我很想念在家裡無所事事的丁蓉和球球,建議回去,但雷雨揚執意要在城裡繼續轉悠,非得抓住一隻屍妖不可。
可怕的怪物在他的言語中彷彿成為幾隻走失的小狗或者貓,很容易就可以對付,輕輕鬆鬆就能消滅,抓獲一隻屍妖似乎就和打死一隻笨蒼蠅一樣簡單。
「今天我突然發現,跟惡鬼還有屍妖之類東西戰鬥才是自己最喜愛做的事,也是職責所在,不是要當英雄,也不是為了人民的幸福和平安,我根本就沒這麼大的理想和抱負,也不為了錢,唯一的原因就是——我喜歡做這樣的事,喜歡體驗那種驚險刺激的過程,喜歡戰鬥的感覺,喜歡打敗一隻強有力的怪物之後的興奮和滿足,如果能把一隻屍妖抓住送回到驗屍房的冰櫃裡,我會非常開心的。」雷雨揚說。
我只好陪著他,誰讓我們是好兄弟。
「如果我在與屍妖的戰鬥中不幸光榮犧牲,你可得照顧好丁蓉和球球,為她們提供足夠的屍油。」我彷彿在交待後事。
「別說不吉利的話,你要想信我的能力,區區幾隻屍妖而已,沒啥大不了的。要不這樣吧,發現目標之後呢,你就躲在我身後,把腦袋縮回去一點,等到我收拾了屍妖,你再來踢上幾腳散散心解解氣。」
「打死老虎的事我向來不喜歡做。」
「有志氣,作為一名偉大的陰陽師,當然得與怪物面對面的做鬥爭才能證明自己的偉大。」雷雨揚昂然說。
「我根本就沒打算做一名偉大的陰陽師,我只想賺一些錢,然後回家呆著,專心寫小說。」我低下頭。
相對於戰爭而言,我更喜愛和平,愛得既真誠又熱烈,最近幾天我理想中的生活大概是這樣的,在距離城市三公里外的某個山窪裡,一個不算大的莊園,佔地二十畝,有一片果園,一個荷花塘,幾隻梅花鹿和山羊,幾隻不怎麼會叫的狗,一些兔子和鵝,當然還有丁蓉。想像中,我們愉快地生活在這裡,每天除了散步、進餐、與寵物嬉戲、上網、寫文章、看電視看書、採摘想吃的水果和睡覺之外什麼也不做。
這樣的要求顯然並不過分,但是有些脫離現實,對此我心裡非常明白,除了美好和可愛的事物之外,至少還得有六至十名任勞任怨並且忠誠善良勇敢的工人來照看莊園內所有花花草草,以及動物和寵物,讓我們得以充分享受生活,輕鬆而悠哉地欣賞周圍的一切,並且提供安全方面的保護,因為這個世界目前看來是非常不安全的,尤其是一位擁有幸福生活的平民。
美好的夢想當中總會有些不盡如人意之處,對此我無可奈何。
「咱們專門找冷清的地方轉悠,運氣好的話,興許就在大路邊也能抓到一隻。」
雷雨揚左顧右盼,尋找盼望中的目標,我很擔心自身安全,主動把安全帶拉上。
「有時我會這樣想,屍妖們也挺不容易的,死而不僵這等難得一見的怪事居然發生在他們的身上,其實這相當於獲得一次新生,人類應該友善的對待他們,因為誰也不敢肯定自己死掉之後會不會還魂成為屍妖。我認為可以把他們集中到某個地方關起來,定期提供食物,讓他們自生自滅。」我感慨萬分。
「可屍妖會攻擊人,他們把人當成食物,危害性非常大。」雷雨揚顯然不同意我的看法。
「許多的猛獸,比如老虎、狼、豹子、蟒蛇,這些動物也能傷人,它們都可以得到保護,為什麼屍妖不行。」
駛到河邊公路時,電話又響了,是呂師師打來的,說接到多起報案,警方人手不足,他個人為此向我們求援。
作者:
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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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3 21:57:52
五十八章 尋 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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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聽到的情況告訴雷雨揚。
「呂師師目前在什麼地方?」他急不可待地追問。
「離咱們很近,就在高速公路收費站外面。」
雷雨揚立即玩了個漂移,調頭衝向西邊。
「希望我去到那裡還來得及。」他咬牙切齒地說。
「男女屍妖之間會不會交配?會不會生出後代?」我問。
「出現這種情況的概率不大,但也不是全無可能,據說某處曾經出現過一位屍王,就是屍妖的後代。」
這個回答讓我倒抽一口涼氣,一片模糊中,我似乎看到一個由屍體組成的樂園,無數半腐爛的還魂屍在其中遊玩、追逐、嬉戲打鬧、覓食、談情說愛、繁衍生息,寄情於山水,終老於樹和草之間,沒事的時候他們很可能會通過集會、結社、出版、遊行、辯論等手段,最終組成一個與烏托邦或者太陽城類似的理想國度。也許這個世界裡唯一的遺憾將永遠無法改變,那就是——這裡的味道不怎麼好。
路邊有三三兩兩的遊魂,我想向他們打聽一下,有沒見過還魂屍從這裡經過,雷雨揚說不用了,先找到呂師師再說。
高速公路入口前的橋上,有一大群人在圍觀什麼東西,我們顯然來晚了,如果屍妖還在,人們只會四散奔逃,決不會如此聚集在一起看熱鬧。
停下車,我們努力往裡面擠,途中我問一名壯漢發生了什麼事,他回答說不知道,正想鑽進去看看到底有什麼。
費了很大勁才擠到最裡面,我幾乎被別人的體臭和汗味熏得嘔吐。
一個胖胖的中年婦女躺在地上,胸前出現一個大洞,一絲熱氣從中裊裊升起,渾身上下血跡斑斑,地上還有一大片黑紅色,呂師師身穿制服,蹲在她身旁,好像在查看傷口。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血腥味,混合了圍觀者的體味,異常的難聞。
「法醫,發現什麼線索了沒有?」雷雨揚拍打呂師師的肩膀。
「來晚了。我到這裡的時候只剩下死者。」
「哥們,那你還叫我們來做什麼,看你如何驗屍嗎?」
「有一些線索,據一位目擊者稱,有兩名身體周圍有大群蒼蠅的男子站在橋頭,受害者路過時,他們突然衝過去,把她按倒在地,張嘴就咬,同時撕扯她的肢體,受害者大聲慘叫,求救,直至被殺死才停息,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十分鐘。」
「這麼長時間難道沒有人上前幫助這位受害者嗎?」我感覺到奇怪。
「這事太可怕了,沒人敢過來也是正常的,畢竟還是有人報了警。」呂師師站起來,手套上粘著紫紅色的鮮血。
警車來了,彩色的燈光閃爍不定,令人眼花繚亂。
「你知不知道作案者往哪個方向走掉?」雷雨揚問。
「據目擊者說,兩人沿著濱江大道往東走,然後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以後向東行駛。」
把屍體交給警車處理之後,呂師師坐上了我們的車。
「快把手套扔掉,味道很難聞啊。」雷雨揚對他說。
「哦,差點忘了。」
呂師師小心翼翼地脫下塑膠手套,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個袋子,把粘滿血跡的手套放入其中,結好袋口。
「怎麼?捨不得扔啊,想帶回去做紀念?」雷雨揚對此大惑不解。
「保護環境,人人有責。」
「偉大!」
「現在怎麼辦?去哪找兩個行兇者?」我問。
「你們估計兇手接下來會做什麼?」呂師師問。
「誰知道,可能會去喝酒,也許會去弄化妝品和殺蟲劑,可能還會去偷幾套像樣的衣服,然後他們也許會去逛紅燈區,尋花問柳什麼的。」雷雨揚伸手輕輕敲打自己的腦袋。
「有些道理,他們應該能夠明白自己的處境,為了掩飾身上的味道,他們需要香水,為了別讓人發覺異常,他們迫切需要化妝品來粉飾驗算的臉色,其中還有一具的身體已經輕度腐爛,他肯定還需要殺蟲劑來驅散蒼蠅和弄死體表的蛆蟲。」呂師師分析。
「有些道理,不愧是專業人士。」雷雨揚讚了一句。
「兩隻屍妖現在很可能會去某條比較冷清的街上,設法進入商店行竅,因為他們不可能大搖大擺的到超市裡弄所需物品。」我補充說明。
「要不要叫一隻警犬來,目標身上的味道一定很強烈,應該容易跟蹤。」
「不能再等,耽擱一會可能目標就溜掉了。」雷雨揚乾脆地說。
「謝謝你們幫我抓逃跑的屍體,等到下個月八號,我會把領到手的工資的三分之二交給你們作為酬勞。」呂師師此時有些感激涕零的味道。
「你的工資有多少?」雷雨揚問。
「不算很多,大概有一千六百元左右。」
「才這麼點?」雷雨揚顯然很失望。
「嫌少的話,我還有一筆存款。只要能抓住所有逃走的屍體,我就全部取出來給你們。」
「嘿嘿,說話得算數,別到時候又賴賬。」雷雨揚開心地笑起來。
「呂師師,你的存款有多少?」我不抱什麼希望地問。
「二百零九塊六毛。」
「窮鬼。」我和雷雨揚異口同聲齊罵。
沿著先前的方向,我們繼續驅車前進,這條大道新建不久,很多已售出的住宅還沒人入住,所以並不熱鬧,街道兩旁的店舖一般只開業到二十點左右,現在已經將近二十一點,沿人行道兩側幾乎是一片黑暗,昏黃的路燈下行人極少,倒是各式各樣的車輛川流不息、飛馳而過。
正當我開始懷疑行進方向是否準確,雷雨揚看到了前面有一扇半開的捲簾門,裡面一片黑暗。
「哈哈,估計那兩個壞蛋就在裡面。」雷雨揚故作輕鬆。
店舖的門下端距離地面約有一米,一個人如果彎著腰剛好能夠進入,裡面一片漆黑,門洞彷彿一張不懷好意的大嘴,好像在獰笑,也像是一個陷阱,不知其中隱藏著什麼樣的危險。
呂師師從衣服口袋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張黃色符紙,捧在手裡,彷彿對待一隻易碎的寶貝。這是雷雨揚前些天送給他的。
雷雨揚打算把車直接開到人行道上,據說美國的警察就是這麼幹的,他早就打算學習一次這樣的果敢行為。
「慢一點,掛一擋,當心把車子弄壞。要不咱們下車走進去算了。」我提醒他。
「此時就是體現越野車出色性能的好機會,坐穩了,看我的。」雷雨揚兩眼放光,雙手急打方向盤,駕車直衝人行道的路肩。
前輪衝上了坎,然後是後輪,雖然早有準備,但是衝擊的強烈程度遠遠超乎我的預料,我的腿重重在碰撞在儀表台下端,腦袋也和側窗玻璃發生了一次親密接觸,估計會出現一個不幸的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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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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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3 21:58:17
五十九章 妖 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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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師師嘴裡發出一聲慘叫。 「啊!怎麼辦?我的符剛才撕破了。」
「沒事,我把備用的水槍給你,看到屍妖之後,你對準目標發射就可以。」雷雨揚鎮定自若地說。
「你能保證這裡面裝著的是狗血嗎?可千萬別像上一次那樣出錯,這回要對付的是兩隻怪物啊。」呂師師聲音裡透露出緊張和惶恐。
「狗肉店楊老闆親口保證過,這一回千真萬確來自黑狗的血。」
車燈直射進洞開的店舖內部,這是一家經營日用百貨的小商店,裡面顯得亂七八糟,各式各樣商品被扔到了地上,似乎剛剛經過一番洗劫。
雷雨揚伸手攏攏自己的頭髮,然後打開車門,昂首挺胸、一馬當先地衝出去,頗有一往無前的氣勢,一如歷史長河中某個英雄。
看著他高大並且偉岸的背影,我突然覺得,傳說中的關雲長和穆桂英也不過如此而已。
雷雨揚把半開的捲簾門猛然拉向上方,發出『嘩』一聲巨響。在寂靜的夜空裡,這樣的音響效果頗為刺激,我手裡的水槍差點就失手掉下。
呂師師緊緊抓位我的肩膀,彷彿我是一隻救生圈。
我一手握著裝有黑狗血的水槍,另一隻手裡抓著一張由熊四姑親手繪製的鎮屍符,跟在雷雨揚身後,呂師師緊隨著我,一齊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如果孟依依小妞也來的話,捉妖四人組就到齊了。據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如果此時此地出現一位嬌柔的美女,估計呂師師的表現肯定會更好些,為了面子他也得顯示出更多的勇氣。
車燈的效果有限,只有門口那一片被照清楚,其它地方仍然頑固地隱藏在黑暗中。
雷雨揚伸手在身旁的牆壁上摸索,尋找電燈開關。
歷時三十秒,摸遍了將近三平方米的牆,仍然沒有找到那個該死的開關。
這時我想起,一門心思計劃如何抓屍妖,卻連一隻手電筒也沒有準備(真是笨豬啊)。
現在目光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隱約能夠看清楚路線。
雷雨揚開始發號施令。
「淨空,你往右邊走。法醫,你往左邊靠牆走,我走中間,有情況就大聲喊。」
「雷大師,我認為大伙湊在一起比較好,人多力量大,如果撞上那個——屍妖的話,總而言之,還是集體行動更安全些。」呂師師反對分頭搜索。
「要是屍妖發覺咱們來,覺得害怕了,然後偷偷跑掉了怎麼辦?只有分開行動才能把所有的通道堵上。」
「真跑掉的話也好,那樣就等到明天太陽當空照的時候再來抓他們歸案。」呂師師說。
「我贊成法醫的觀點,安全最重要,屍妖如果跑掉我們明天可以接著抓。」我表示站在呂師師一邊。
「難道你們不想當勇士嗎?」雷雨揚問。
「我不想當烈士。」
呂師師彎腰從地上撿起一瓶啤酒,倒拿在手裡,打算做防身武器。
「老兄,這玩藝對屍妖沒用的,當心誤傷了自己人。」雷雨揚說。
「我認為目前非常缺乏安全感,手裡拿點硬傢伙能讓我心跳的速率慢下來些。」呂師師誠實地回答。
我從貨架上拿下一瓶高粱酒,遞給身邊的法醫。
「擰開喝一大口,那樣能夠壯膽,同時也可保護你那可憐的心臟。」
「那怎麼行,有規定的,不可以拿群眾的一針一線。」
「你放十塊錢在地上不就行了。」
他果然伸手摸索自己的口袋,然後掏出一張一元面值的鈔票放到地上。
「老兄,一元錢能買到這樣一瓶酒嗎?」雷雨揚驚訝地問。
「我只喝一口,剩下的仍然放在這裡。」呂師師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超市裡面沒有任何的響動,窗戶位置透進少許光亮,把一小塊貨架照亮,其它地方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三人排成一列,由雷雨揚領頭,向堆滿貨物的深處走去。因為看不清前路,所以行進得很慢。
呂師師大力用鼻子呼吸,哧哧直響。
「老兄,你在幹嘛?」我對此感到好奇,於是忍不住問他。
「我想,那兩個傢伙身上應該還殘留有消毒藥水和防腐劑的味道,如果還在的話,我應該能夠聞到。」
進入了一段伸手不見五指的區域,我開始緊張起來,我估計自己或多或少有一點黑暗恐懼症,最近二十秒鐘以來,我總在不由自主地擔心,總在懷疑眼前會不會突然出現一張破碎猙獰的面孔,或者就是某個地方猛然伸出一隻皮膚粗糙、有長長指甲的大手,一把扼住我的脖子,讓我在冰冷與絕望中漸漸窒息。
呂師師把一隻手伸在前方摸索,只要我一停下腳步,他就會碰到我的背部。
我甚至希望能在這裡看到一隻友善的遊魂,那樣我就可以向他垂詢此地發生過的事,但周圍一片寂靜,連老鼠也看不到一隻。
雷雨揚的勇氣很讓我欽佩,身處這樣的境地,他居然若無其事地哼起了小曲。「懷念風雨中我為老師打傘,微風輕輕吹過校園......。」
「雷大師,你好像唱錯了。」呂師師說。
「沒錯,我唱的是事實,風雨裡確實是我在為老師打傘。」雷雨揚平靜地反駁。
「這有什麼可懷念的,我曾經還在風雨裡為老師插秧呢。」我大聲說。
這是真的,二十年前,我在距C市三十六公里的小鎮上念小學,班主任兼語文教師家有良田幾畝,於是便組織學生幫忙做農活,我生平僅有的幾次田間工作就是那時候發生的。
「聞到什麼味了嗎?」雷雨揚緊張兮兮地說。
我停下腳步,身後的呂師師重重撞了我一下。
「似乎沒有什麼吧。」我使勁地發揮鼻子的用途,最終覺得什麼異常的味道也沒有。
「好像有股臭味,估計很可能是那兩具屍體留下的。」呂師師說話的聲音略帶顫抖。
他的話讓我非常緊張,此時已經深入到黑暗中,前方不知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等候,退回去也未必安全。我把雙手舉起,手指放到水槍的擊發位置,另一隻手拿著符紙在空中划動,防範隨時可能出現的襲擊。
「法醫,這大概是你的心理作用,我在你前面都沒聞到什麼。」我不由自主地想要駁倒他的發現,彷彿這樣會更安全些似的。
「奇怪,這樣的商店裡一般都會有人守夜,這裡的卻沒有,難道被那兩隻怪物咬死了嗎?」雷雨揚說。
就像是為了回應他的疑問,前方不遠處的地上突然有什麼東西發出了『唔——唔!』的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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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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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3 21:58:29
第六十章 脫 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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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深沉的寂靜中突然出現這樣的聲音令我覺得有些詫異,這分明是女聲,並且可以肯定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就好像——她的嘴被什麼東西堵上了一樣。
呂師師的反應很是敏捷,他把我撥到一邊,衝上前兩步,把水****在雷雨揚肩膀上,朝聲音來源處大力噴射狗血,直至彈藥耗盡才停下來。
「省著點用,這是用狗狗的生命製造出來的彈藥,你這樣干怎麼行,實在是太浪費了。」雷雨揚對呂師師的衝動很是不滿。
「還有沒有備用的槍?」呂師師顯得很沮喪。「我這枝已經射光了。」
「沒了。過一會真遇上了屍妖,你就用身體侍候他們的胃口好了。」雷雨揚說。
「唔——唔!」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雷雨揚小心翼翼地摸上前。「是個活人,還有體溫,手足被捆住了。」
他的發現讓我長出了一口氣,不是妖怪就好,如果兩具兇惡的屍體已經逃離此地,那就更好了。
雷雨揚大概找到了被縛者的嘴,以及塞在其中的東西,躺在地上的女子開始說話了。「兩隻妖怪在——。」
她那飽含驚恐的聲音到此嘎然而止,因為位於我們兩側、堆碼有眾多貨物的架子突然倒下來,無數的洗滌劑、化妝品、牙刷、毛巾、肥皂、玩具、食品、還有其它東西紛紛墜落,連同硬梆梆的貨架一道把我們壓在下面。
倉促間,水槍被扔到一邊,左手拿著的符紙貼到了自己的腦袋上,巨大的衝擊之下,我失去了平衡,倒在黑暗中。
一些瓶子和包裝袋被弄破了,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人造香味,熏得我眼睛無法睜開。就在旁邊幾米外,兩個男聲洋洋得意地對我們表示鄙視。
「嘿嘿。一群笨蛋,居然想找我們的麻煩,今天已經吃飽了,算他們走運。咱們走。」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說。
「我想弄只手臂帶回去,夜裡如果突然覺得餓的話,可以拿出來吃。」另一個聲音說。
其中一個開始把倒下的貨物刨開,聽聲音似乎是雷雨揚所在位置。
我小心翼翼地把雙手離開腦袋,輕輕推開壓在面部的東西,開始在身體四周摸索,想找到那枝裝有狗血的水槍,很快我就發現這個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因為周圍根本就是一團糟,各式各樣的商品把我整個地包圍住。
於是我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左手握著的符紙上,感覺這張不算很厚實的紙片已經有地方被撕裂,千萬別因此失效啊,我心裡暗暗焦急。
「啊——!」
一聲可怕的痛呼突然響起,然後是一陣『嘩啦啦』響,似乎又有什麼東西倒下來。
「老大,你怎麼了。」一隻屍妖說。
「快離開這裡,我被什麼東西射中了,渾身無力,動彈不得。」嘶啞的聲音現在更加難聽。
「我幫你擦乾淨。」
「別,拉住我的腳,先把我拖出去再說。」
一陣沉重的腳步響起,交談的聲音漸漸向大門所在方向而去,途中兩個怪物顯然不時撞到貨架,把置於其上的各種商品屢屢搖晃得落下。
「你們兩個大笨蛋,放著好好的鬼不做,偏來當還魂屍,有種不要走,等我出來咱們好好打一架。」雷雨揚匍匐在貨物堆裡不屈不撓地叫陣。
我真想讓他住嘴,但又覺得不能在兩具有行動能力的屍體面前失了面子和尊嚴。還好,怪物沒有理睬他,逕直走了。
呂師師第一個鑽出來,他首先救出了雷雨揚,然後又把我刨出來,最後是那位被捆住手足的女子。
「兩位都還活著嗎?咱們剛才真是幸運,屍口脫險啊。」呂師師說。
「還活著,你們也沒事吧?」我撥開數十隻洗髮劑瓶,艱難地站起來。
「算他們跑得快,不然——哼,我讓他們變回兩具真正的屍體。」雷雨揚咬牙切齒裡說。
「法醫,你別假公濟私啊,這是我的手,你幹嘛老抓住不放,趕快幫忙解繩子。」雷雨揚說。
「抱歉,剛才發生的事實在太刺激了,我現在的手有些發抖,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胸部,我不是故意的,請你不要生氣。」呂師師可憐兮兮地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你長得帥不帥?如果還行的話我就不生氣。嘻嘻——開個玩笑,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女子說。
她的聲音溫柔而甜美,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顯得頗具誘惑,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像她一定有姣好的臉蛋和浮凸有致的身材。
「說句公道話,他的相貌和身材都還行,只是氣質差點,男人味不夠濃。」雷雨揚說。
「這我就放心了,硬件好就行,氣質可以慢慢培養。」女子如釋重負。
我一聲不吭,心裡暗暗生氣,這兩個重色輕友的傢伙,把我的腦袋從貨物裡刨出來之後就扔下不管,一起圍著一名看不清臉的女子大獻殷情。
「這邊牆壁上有電燈開關,你們誰扶著我去打開。」女子委婉動人的語聲再次響起。
「我跟你去。」呂師師自告奮勇。
「啊——!」一聲嬌柔做作的驚呼。
「沒摔疼吧?」呂師師情真意切的關懷。
「淨空,你沒受傷吧?」
雷雨揚終於想起了黑暗中的我。
「還好,只是水槍不見了,符紙也撕破了。」
「剛才真不走運,我對著屍體妖才射了第一下,就有一堆東西倒下來把我徹底埋住,不然的話已經搞掂了。」雷雨揚惋惜不已。
「別著急,等見到光明之後再從容地走出去,總會有辦法抓到這兩具屍體。」
我擔心他急於追趕屍妖,奮不顧身地衝出去,在這樣可見基本為零的黑暗裡,地上又全是各種亂七八糟的貨物,很容易撞上東西把自己弄傷。
「呂師師,你們為什麼還不把燈弄亮,是不是一見鍾情了,想趁著黑暗親熱一番?」雷雨揚大聲說。
「你的車鑰匙有沒有撥下?」我猛然想想停在門外的車。
雷雨揚摸索了一下口袋。「還好,已經裝在這裡。不知道那兩隻屍體會不會搞破壞?」
這時女子終於找到了開關,燈亮了,久違的光明突然出現,我的眼睛頓時無法睜開。
等到我基本能夠看清楚周圍的東西,雷雨揚已經跑出去了。
「啊——!」突然,一聲充滿恐懼的尖叫響徹雲霄,可以確信這是從那位給我們帶來光明的女士的喉嚨深處發出來的,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轉眼望去,發現呂師師一臉無辜在站在一旁,另有一位身材豐滿的女子站在對面,她雙手捂臉,無法看清楚是否眉目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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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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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9-3 21:58:50
第六十一章 浮上來透口氣 (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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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師師的眼角和額頭被撞破,鮮血沿著面部流下,一眼望去,確實恐怖,估計這些紅紅的玩藝兒嚇到了她。
我從地上撿起一塊新毛巾,遞給呂師師。「擦擦臉上的血,嚇到美女了。」
女子的眼睛從手指縫隙裡露出來。
「你看,他其實長得挺帥,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並且跟周星馳有點像。」我用調侃的方式推銷法醫。
呂師師曾經對我說,他的生活很孤獨很乏味,如此看來,目前這樣的好機會怎麼可以輕易放過。
據說處於驚恐狀態的女人會急匆匆地尋找依靠,他剛才扮演了一次救美的英雄,並且無意中導致了肌膚之親,觸摸到了不該碰的地方,綜合各方面考慮,如果該女子尚未嫁人的話,很可能會看上他。
「嘻嘻,他長得帥跟我有什麼關係。」女子放下捂臉的手,露出兩隻黑油油的大眼睛。
她的眼睛確實很漂亮,其它的地方呢——居然也長得不錯。
臉上的血被擦乾淨之後,法醫白淨的臉露出來,作為一名成年男子,他沒有長出鬍鬚確實是一大缺憾,但眼眶和額頭的小小傷口卻平添了幾分猛男氣概。
兩人的手又拉到一起(真是沒羞沒臊),兩個腦袋面對面,開始用目光交流。
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一首詩:「最起初,只有那一輪山月\和極冷極暗記憶裡的洞穴\然後是你微笑著向我走來\在清涼的早上,浮雲散開......。
對於法醫的艷遇,我感到一絲羨慕,只覺得這傢伙的運氣真是好,黑燈瞎火的隨便一摸,竟然摸到一個大眼美女。
我咳嗽了一聲。「兩位,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吧。」
「跟我們一起離開吧,當心那兩隻怪物又回來。」呂師師不由分說,拉起她的小手,走在前面。
我從貨架上拿下兩隻手電筒,然後在位於門口的收銀台旁邊的玻璃櫃裡找到了電池。付錢給女子,她表示不用了,我也不再推謝。看上去她似乎是此間商店的老闆,估計不是窮人,僅僅十元出頭的東西,我受之無愧。
雷雨揚蹲在他的車面前,一副疼不欲生的表情,把車門上一個大腳印指給我看。
車門正中凹下去了一些,一隻明顯的鞋印位於底部,我感到吃驚,屍妖的力量強大得超乎想像,估計跟一頭正值壯年的水牛差不多。
呂師師幫著女子把捲簾門拉下來,鎖好。
「裡面的東西只有等到明天再來收拾了。」女子若無其事地說。
「現在你打算去哪?回家還是——?」呂師師問。
「回家去吧,我不敢再守在店裡,如果有人來偷東西就由他好了。」女子乾脆地說。
呂師師攔下一輛出租車,原以為把女子送上車之後他就會回來與我們一道繼續追擊屍妖,沒想到他自己也鑽到車裡。
「我把她送回家,你們先休息一會兒,等我來了之後再繼續行動。」呂師師把腦袋伸出車窗,大聲向我們說。
出租車絕塵而去。
「你估計他會回來嗎?」雷雨揚問。
「這事不好說,我認為他回來還是不回來將取決於那位女人。」
「我看他今晚多半是不會來了,就算來也將是凌晨兩點以後的事。久旱逢甘露嘛,這個我能理解。」
「不會這麼快吧,怎麼也得戀愛、交流、談個一天兩天的。」
「老土,什麼年代了,誰還時興這個,都是到了床上之後再慢慢聊。辦完事之後頭腦才能冷靜下來,才有可能進行一番真誠和富有啟發的談話。」
雖說呂師師這傢伙沒多大用處,但少了一個人之後,還是感覺到有些勢單力孤的味道。
大街上車輛來來往往,川流不息,顯示出勃勃生機,人們忙於各自目的,四處奔走。天空中繁星密佈,夜色溫柔,幾乎無法相信自己剛剛遭到兩隻還魂屍蛻變成的妖怪襲擊。
「我們怎麼辦,繼續追屍妖嗎?」我問雷雨揚。
我最想聽到的答覆是——回家洗洗睡算了,或者就是,到某處喝一杯再說。
我對驅魔衛道之流事情很是嚮往,但我也很清楚自己與雷雨揚的能耐,黑更半夜的,一不小心成了屍妖的晚餐可就全完了。
雷雨揚臉上流露出明顯的沮喪,剛剛經歷過這一次死裡逃生,估計已經嚴重挫傷了他的自信,先前的雄心壯志大概已所剩無幾了。
「回去算了,早點休息,明天咱們去麗江,順道去逛逛虎跳峽,然後到中甸找幾個活佛敬仰一下,接下來再去緬甸或者經攀枝花入四川也行。」雷雨揚點燃一隻煙,抬頭看著夜空,很爽的樣子。
聽到了自己期待的話語,我鬆了一口氣,至少今晚安全了,原來他也是會累的。
「這主意不錯,離開一段時間,等到天下太平了再回來。」我附合。
「努力奮鬥了很長時間了,最近幾年幾乎從未休息過,早就想去外面轉轉,欣賞一下偉大祖國的壯麗山河,現在可以做這件心儀已久的事啦。」雷雨揚揉揉眼睛,笑起來。
「說好了,可不許反悔,別等到明天早晨醒來又改變主意,前些天我也聽你說過類似的話。」我不放心地看著他,據我的經驗,在一個工作狂的生活當中,無所事事地到處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這一回我下定決心了,玩它三五個月才回來,你不是早就想去看看雪山嗎?」雷雨揚
「要不,咱們回去叫上丁蓉,今晚就走,我負責開車,到撫仙湖畔住下,夜裡公路上不會堵車,最多凌晨一點就能到達,明天早晨起床就可以釣魚。」我擔心他睡一覺過後改變主意。
「唉,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吃魚。」雷雨揚打開車門,鑽進去。
回到家裡,丁蓉仍在看電視,為其中兩個中年男女扮演的學生情侶之間複雜的關係感慨萬分,對我的歸來報以若有若無的一笑,兩眼緊盯著電視屏幕。
「寶貝,這城裡實在太不安全,我和雷打算外出避一避,你也跟我走吧,咱們過幾個月再回來,到那時這幾隻為非作歹的還魂屍多半已經徹底腐爛掉了,我們可以找地方重新開店營業。」
「你們去吧,我留在這裡幫你看家。」丁蓉毫不猶豫地說。
我看看電視屏幕,又看看窩在沙發裡的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道電視劇的誘惑竟然如此強大,以致她做出這般選擇。
我覺得很受打擊,自己的吸引力竟然不如這樣弱智的電視劇。
「丁蓉,我們想出去旅遊,你也一道走吧,在外面每晚都可以看電視的。」雷雨揚勸說。
「早晨十點和下午十六點有我非常喜歡的連續劇,如果我跟著你們出門的話,白天想找個地方看自己想看的電視劇恐怕不容易,淨空也不可能一直陪著我呆在酒店裡,我認為自己還是留在家裡比較好,你們去玩吧,現在我已經能用法力操縱遙控器了,沒什麼可擔心的。」丁蓉堅決地說。
「球球怎麼辦?」我看看正在與鞋子親熱的小怪物,如果幾個月裡得不到良好的維護,它肯定會徹底散架。
「我可以讓它多睡少動,撐到你們回來應該沒問題。」丁蓉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迅速地把目光又轉回到電視屏幕上。
我和雷雨揚簡單地收拾了幾件洗漱用品,與丁蓉告別後,走下樓梯,到了車旁邊我抬起頭向上望去,大概正在播放廣告的緣故,丁蓉站在陽台上對著我揮手。
我對著她使勁地揮手,心裡期待她改變主意,飄下來跟我走,但一轉眼她又進入房間,估計是正劇開始了。
夜色茫茫,我開著車駛離這個危機四伏的城市,高速公路入口的收費員板著一張月餅形狀的大臉,把卡塞到我手裡。
「哥們,往哪邊走,東面還是西方?」我問。
「隨便,朝哪都行,只要別弄到路下面去就好。」雷雨揚無精打采地回答。
「我呸,說點吉利話好不好。」我笑罵。
開上大路,速度很快就到了一百邁,夜色沉沉,我吹著口哨,雷雨揚在一旁閉目養神,車燈劃過黑暗,我向東面駛去。
公路上有幾隻形體殘缺不全的鬼想要搭順風車,被雷雨揚貼在外面的符擋住,沒能進來,飄在空中指著我,嘴動個不停,喃喃叫罵。
我當做沒看見,直視前方,專心開車。
電話響了,我接通,是呂師師打來的,他問我在哪裡,我說打算出去散散心,已經在路上,過幾個月就回來,請勿掛念。他大聲問我難道不想當英雄了嗎,我說為了避免當無名烈士,只好如此,旅行途中我和雷雨揚保證每天抽出部分時間鑽研道法方面的業務知識,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等到歸來之時,我們將以更為飽滿的熱情和更出色的工作能力投身到降妖捉鬼的偉大事業中。再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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