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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赤川次郎]死神的腳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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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48:40
標題:
[赤川次郎]死神的腳步[全文完]
死神的腳步
作者:赤川次郎
1、不期而遇
2、火花四濺
3、視線緊追
4、母子
5、精神錯亂
6、悲涼的背影
7、閃亮的刀刃
8、母親的視線
9、乘隙作案
10、醫院相會
11、獨家新聞
12、演員本相
13、「白晝」之死
14、髒水潑灑
15、無情的背叛
16、詭秘的關係
17、機關算盡
18、空曠的房間
19、依依分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49:09
1、不期而遇
「您走好啊!」
夕裡子邊說邊向父親招手,只見父親從出租車裡微微地招手作答。
到海外出差,攜帶的行李也多。車座上,膝蓋上全堆滿了旅行箱、大衣之類,以致父親好不容易才能那樣輕輕地向她招手。夕裡子一直目送那部拉著父親的出租車拐過街角消失在視線外為止。
高級公寓大廳響起一陣喀噠喀噠的腳步聲,姐姐綾子穿著拖鞋走了過來。
「你好晚哪,姐姐!」
夕裡子走進大廳,朝著綾子打招呼,然後又說:
「哎呀,冷啊!刮著北風。還是不出門的好!」
「爸爸呢?」
低血壓的綾子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
雖說她還在懵懂,但時間已靠近響午,早已經十一點多了。因為是星期日,所以她睡得比平素從容得多,這不,剛剛才從床上爬起來。
「已經走了呀。你一看就會清楚的。」夕裡子顯出驚愕的神色。
「啊——?」
綾子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說。
「這兒是大廳?我還以為在門裡呢?」
夕裡子歎一口氣,拍著姐姐的肩頭說:
「別躺在電梯裡睡覺了,我求求你!走吧,回去吃早飯!」
這就是佐佐本家的長女綾子和次女夕裡子。
綾子是二十歲的大學生,夕裡子是十七歲的女高中生。她下邊還有一個妹妹叫珠美,是初中三年級學生。——一回到房間,便會知道這一切的。
母親去世以後。精明能幹的二女兒夕裡子便挑起了母親這副擔子。父親因為工作的關係經常出差,漸漸地連父親這個角色她也扮演了起來。
「啊,夕裡子姐!」
兩人一走進房間的大門,小妹珠美就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剛才有電話打來。爸爸已經走了吧?」
「嗯,走了。誰打來的?」
「國分寺的姨媽。」
「啊,什麼事兒?」
「不清楚。」
珠美縮起肩膀。
「肚子餓壞了。姐姐,有什麼吃的嗎?」
「自已做點什麼好嗎?」
夕裡子是打算自己動手做吃的。
「我給你做點,你還是快換衣服吧!」
開夜車、睡懶覺的珠美還穿著睡衣呢。
「唉!」珠美應了一聲就穿著那身又肥又大的睡衣去冼臉間了。
「真讓人沒辦法。」
夕裡子走進廚房一面洗手,一面說。「姐姐,你想吃點什麼?」
「沒有食慾……」綾子依舊是睡眼惺忪的樣子。
「你總是那麼說,可吃得比誰也不少。」
夕裡子打開了電冰箱。「昨天的米飯……做點炒飯吧。雞蛋嘛,這裡有。好,這就做!」
她剛拿出炒鍋,準備炒飯,對講機的蜂嗚器響了起來。
「有人來了!姐姐,你出去一下!」
「嗯……是包裹吧?圖章放在哪兒了?」
「你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大概是包裹。」
綾子雖然迷迷糊糊的,但有時卻會運用她那令人難以置信的直覺。
「是,請!」綾子一邊回答對講機,一邊說:「果然是。」
「包裹?什麼東西呢?圖章嘛……」
「不用圖章。」綾子說,「是國分寺姨媽。」
「咦?是從近處打來的電話。既然不是包裹,你怎麼還說『果然是』呢?」
夕裡子一邊急匆匆地朝門口走去一邊說。
「那個姨媽本身就是一件。包裹,嘛!」
綾子這句新穎的挖苦話逗得夕裡子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不過,人家又不是硬性推銷,咱們總不能把她趕回去吧。」
夕裡子剛拿出拖鞋,就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夕裡子,你在家嗎?快開門呀!」
這喊聲簡直響徹了整座公寓。夕裡子趕緊穿起涼鞋去開門。
「我說,這不有點可怕嗎?」珠美悄悄地說。
「噓!會聽見的。」夕裡子捅了珠美一下。
「不過,真可怕呀!這樣的事,可不同尋常啊!」這回,綾子是大聲說的。
說起來,連夕裡子也覺得事情有點「不同尋常」。
如此豪華的飯店裡一家法國大萊餐廳,而且是小包間,雖說是一頓便餐,但畢竟不同於「米飯一滿碗三百日元」吧。
「喂,慢慢品嚐吧!」
夕裡子三姐妹的姨媽宮本加津代面露和藹可親的笑容說。「這家餐廳,很受美食家推崇。再說,那兒不是掛著一幅畫嗎?那可是正宗的白金格1呀!」
夕裡子歪起頭來思付:自己對繪畫雖然說不上內行,但從末聽說一個叫作「白金格」的畫家。
「姨媽!」綾子說,「那是彪菲特2,不是白金格!」
「啊,對。反正很像。」宮本加津代臉也不紅地說。
「哪兒像?」珠美低聲說。
飯萊端了上來。夕裡子三姐妹互相交換了眼神,但這種湯合,還是只有夕裡子開口說話。
「姨媽!承蒙您這樣破費請我們姐妹吃飯,真是受寵若驚。不過,您是不是找我們有什麼事啊?若有,請您趕快講明。否則,我們姐妹三個心裡總懸掛著,也吃不出法國大菜的味道來。」
「喲!你們看我有那樣的居心嗎?」姨媽顯出一副大感意外的神色。
「有。」
1白金格——一詞有兩重意思:一是自助餐、饒烤,一是人名。
2彪菲特——一詞也有兩重意思:一是一位法國畫家的名字,一是簡易食堂。
綾子這樣一說,珠美先笑了起來。
「上次安排綾子去相親,我弄了個天大的誤會。不過,人嘛,也不能總把過去那點事記恨在心裡啊。」
夕裡子心想,「這頓飯誰掏錢」,卻沒有說出口來。
「不過,姨媽!那次是我頭一回相親,我前一天夜裡緊張得連覺都沒睡著。可是第二天去了一看,卻來了一個女的,您讓兩個女的相親,總有點說不過去吧。」綾子說。
「所以,我剛才說了嘛。幹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取了個名字叫『瞳』,讓人也分不出是男是女。」
沒有什麼該不該的!當然夕裡子也知道,這個姨媽是難以理喻的。
宮本加津代是已故母親的乾妹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像「打鼴鼠」農俗中的鼴鼠一樣是一個不時出現的角色。
況且,她很吝嗇。上次綾子相親時,她竟然給安排在麥克唐納飯店二樓。
如此說來,如果沒有什麼企圖,她是不會把她們三姐妹拉到這家豪華飯店來的。
「我明白了。」宮本加津代顯得很彆扭地說。「不能相信別人,那是一件可悲的事喲。」
夕裡子一臉苦笑,真想說:你說得好呀!
但,這個姨媽也並無惡意。這一點,夕裡子心裡也明白,但照樣感到碰上這種人怪膩煩的。
「姨媽,您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夕裡子把語氣稍微綾和下來。「您不會讓我們姐妹來付這裡的飯錢吧。」
「那怎麼會呢?」加津代皺起眉毛說。「姨媽再怎麼小氣也不會那樣說呀。」
「那麼是姨媽付錢嘍?」
「是相看對象啊。結賬也由人家出錢。這回弄清了吧?」
「付款的事是弄明白了。」夕裡子點了點頭。「不過,你事先也不說一聲……他是來這裡嗎?」
「對。剛才在電話裡說,因為工作關係要稍遲一會兒才能趕到。」
「我要回去。這也太過分了!」綾子說著就抬起了屁股。
對綾子來說,這就是她「憤怒表現」的極限了。
「慢著!今天相看的可不是綾子呀!」加津代慌忙地說。
「不是姐姐?那麼,該不是我吧?」夕裡子睜圓了眼睛說。
「說哪裡話來!若是夕裡子,人家就跑掉了。」
「我說呀——」夕裡子顯出一副要打架的氣勢。稍停了一會兒,又像洩了氣似的說:「是這樣啊!」
「怎麼了,夕裡子?」
「姐姐,你還沒有領悟過來?」
「什麼?」
「——是咱爸爸呀!」
珠美和綾子面面相覦。
夕裡子重新坐下說:
「是這樣嗎,姨媽?您是要給父親找一個新太太?是讓我們先跟她見見面?」
「我不幹!我要出走。我吸大麻,去賣春,當流氓!」珠美說。
「不要說那種電視劇裡的話!」夕裡子瞪了珠美一眼。「姨媽!如果父親說要再婚,我們也會考慮。不過,我以為父親是想自己選擇對象。」
「別那麼武斷!」加津代歎口氣說。「跟你們談話怪累的。」
「彼此彼此呀!」
「哎,是啊!」加津代也表示理解。「你們那麼想也難怪。不過,事情可不是那樣。」
「您說。不是那樣,?」
「不是你們爸爸!今天光臨這裡的是一位……」加津代剛說到這兒,便響起了敲門聲。
「有客人到!」
公寓管理員把門打開。
進來的是一個年約四十左右,穿著一套十分合體的西裝的企業家派頭的男士,頭髮雖已稍許染上了白霜,但體態瀟灑,給人的總體印象是朝氣蓬勃的。
「姍珊來遲,十分抱歉!」男士點頭致意。
「啊,西崎先生,她們的父親突然出差,所以……」
「如此說來,這三位小姐就是佐佐本家的干金嘍?」叫作西崎的男士微笑著說。「我是西崎敦夫。請多關照。」
夕裡子也只好站起身來說:
「我是佐佐本夕裡子。」點頭致意後又介紹說:
「姐姐綾子。這就是小妹珠美。」
「西崎先生……」加津代剛開口說話,西崎便把她的話打斷,凝神注視著珠美。
「這位就是珠美啊!」
西崎不知為什麼顯出十分激動的樣子說:「請多關照!」
「啊……」
珠美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姨媽,……該不會……」
夕裡子傻呆呆地說。
「剛才我正要說給你們的。」
「不,什麼也不要說了。」
西崎這樣說了一句,突然拉住了珠美的手。「宮本太太,您讓我見到了這麼出類拔莘的女孩子。我心裡全明白。」
珠美?來相看珠美?而且,讓這個「叔叔」相看?珠美除了茫然無措還能有什麼表示呢?
「多麼漂亮啊!」
西崎的眼睛看上去已被激動的淚水潤濕了。夕裡子聽到了西崎的喃喃自語:
「這是我一生中最後的日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49:40
2、火花四濺
「一生中最後的日子?」
綾子反問道。「這不奇怪嗎?」
「要說的話,應該說是。一生中最佳的日子,或者『最好的日子』!」珠美說。「對我來說,是『一生中最壞的日子』或者『最差的日子』!」
「不過,我聽他確實這麼說的。」
夕裡子如此主張。
「也許是說錯了。」
綾子發表這樣的意見。
「總之,開玩笑也不要太過分了。」
夕裡子歎口氣說。「雖說請我們吃了一頓十萬日元的西式大餐,但也沒吃出什麼味道來。」
佐佐本家三姐妹出了飯店正向地鐵站走去。
這是暮色降臨得早的時節,片刻之後就要在高樓的夾縫中消失身影的夕陽把紅彤彤的餘暉傾灑在三人行走的坡道上。
「你們說,宮本姨媽在想什麼?」
夕裡子雖然稍微瞇縫起眼睛正面仰望著夕陽,但夕陽並不十分晃眼。
「現在相看,到十六歲就可以結婚,這也是事實嘛。」綾子說。
「不管怎麼說……那個西崎敦夫都四十歲了。即使姐姐跟他都嫌太年輕了,可挑來選去卻偏偏選中了個珠美!」
可是,夕裡子一旦從瞬間的震驚中緩過神來,又油然生出一種興趣:這次相親究竟有什麼背景?
宮本姨媽,按照常規也是不會讓一個年方十五歲的初中學生來相看的。應該說這其中必有相當的隱情。
那個叫作西崎的男士如果不是出現在這種場合,而是以另外的緣由來會面的話,豈不會給人一個足堪信賴的堂堂紳士的印象嗎?
照姨媽的介紹來看,西崎是一流企業的處長,可以稱之為精英。這位精英為什麼會來相看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並且激動不已地吻珠美的手呢?
「是羅裡昆1吧?」珠美說。「雖然看樣子倒也不像。」
「就是憑這個理由來相看的嗎?」
「不過,如果要是正經八百打算相親的話,那反倒不是正經八百了!」珠美的這句話說得人情人理。
「喂,晚飯咱們不吃了吧?」夕裡子說。
「為什麼?」綾子問。
「姐姐,你還想吃?」夕裡子感到驚詫。
「再晚,午飯終究是午飯。正正規規地吃晚飯就是正經八百的生活呀!」
「那麼,就買點簡單的東西回家吧。」
1羅裡昆——成年男子對少女產生性慾。取自美國作家納波科夫的小說標題,小說中一個名叫羅野塔的十二歲少女迷住了一個中年男子。
「就這麼辦吧。回到家以前也許肚子就會有點餓的。」
「珠美呢?」
「嗯……我要買一本書。」
「新鮮不新鮮?你居然要買書!」
「夕裡子姐,人家沒有那本書嘛。」
「好,好!往右拐有一家大書店。」
「那我去一下就回家。你們可以先回去。」
「可不要迷路呀!」夕裡子說。
「路倒是不會迷,就是錢不夠怕給人家捉住。」
「你簡直是……」
夕裡子從錢包裡掏出一干日元紙幣遞給了珠美。「找回的零錢,要還給我呀!」
珠美走進了一家總共有五層樓的大書店,本意是要買講述公害問題的書,可是雙腳卻先走到擺放少女雜誌的櫃台去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嗯……沒有有趣的特集呀。」
她一邊自言自語著,-邊觀看雜誌架子上的書刊。正這此時,有人拍了她肩膀一下。
她心想,大概是夕裡子跟過來看我是不是真買學習用書吧。她回過頭一看,竟是一張出乎意料的面孔。
「哎呀!」
珠美的「相親對像」——西崎敦夫滿臉帶笑地說。「你喜歡看書嗎?」
「啊,那個……」
不久以前,她還跟兩個姐姐大談特談「羅裡昆」啦什麼的。突然遇到西崎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有什麼想要的書嗎?我買給你。要買什麼你說好了。」
「不……我手裡有零錢,沒問題。」
對於小氣鬼珠美來說,這是一次空前的(!)表態,但她還是不想為一兩本雜誌就嫁人的。
「果然,令人佩服。」
西崎說著點了點頭。
「咦?」
「聽說如今的女孩子朝大人要錢都蠻不在乎,你可不同!我的眼力到底不差。」
「不,倒不是……」
「我也要買書,不過能在這種地方會面還是緣分啊!」
珠美本想說這只是一種偶然,卻沒有說出口。
「有一件事剛才忘了說。你能給我三十分鐘時間嗎?」
「你忘了說什麼?」
「散步啊!」
「咦?」
珠美困惑地說。「您說的是散步嗎?」
「是。相親總要隨便散步,你知道吧?」
「這個……」
「剛才你的兩個姐姐在場,所以這跟普通的相親有點不同。」
「是有點啊……」
「不過,還是需要有兩個人單獨談話的時間。說不定從此以後要共度今生今世呢。應該在沒有他人的地方相互認真審視一番。」
珠美看出西崎敦夫是在認真地跟自己談話,壓根兒就不能說「你這個人是不是有點變態?」
「您說到哪兒去?」
「當然是一個與相親之後的散步相稱的地方嘍。」
不消說,他並沒有說要把她硬拉到飯店裡去。
珠美跟隨西崎走出了書店。
「車子就停在那裡。」
西崎催促著。
車子原來是奔馳!珠美想要取消剛才那個「西崎變態說」了。
「哎……都市中心居然會有這種地方!」
珠美抬頭仰望從樹梢間顯露出來的黃昏的天空說。「真幽靜啊!」
如果說簡直是在深山之中也許稍嫌誇張,但這兒的靜濫確實又不像都市之中的庭園。
「坐吧!」西崎說。
雖然叫作木製長條靠背椅,卻又不像車站站台上的那種,而是用天然的原木拼接成的。沒有坐下之前曾擔心會咯痛屁股,可是坐上去以後卻出乎意料的舒適。
「這是什麼地方?」珠美問道。
「嗯,這裡嘛,是我供職的企業集團使用的。把舊宅第連同院子一起買過來了。」
「那麼,這裡原來是私人的住宅了?真不得了!」
這裡確實有足以使珠美感到驚詫的東西。庭院寬闊得令人迷失方向,建築也像一個博物館那樣的石頭砌成,堂皇富麗。
「天色快黑了。」
西崎眼望樹木的空隙。「珠美君……你覺得我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吧?」
「啊……不。我沒有覺得,沒有太覺得……」
珠美說了前半句,又無意間加了不「太」字。
「我嘛,以前是結過婚的。」
西崎說。「可是,她生病死去了。她是個比我小二十歲的年輕姑娘。」
「咦!」
「因此,我對宮本女士說,這回想找一個能比我活得長久的女性做妻子。」
西崎苦笑了一下。「可是沒想到你這麼年輕。我跟她說的是『盡量年輕的人』,也怪我這種說法有毛病。」
「不過……至少也得像夕裡子姐姐那個歲數。」珠美這樣說道。
「咦,你二姐。」
「不過也不成。夕裡子姐姐有戀人了。」
「是嘛!」
「大姐綾子雖然二十歲了,可心理年齡比我還小。恐怕暫時跟談戀愛、結婚還無緣。」
西崎像欣賞一個孩子似的,微笑著聽珠美說話。
「你呢?」
「我?我怎麼了?」
「有戀人嗎?」
珠美一下子語塞。
「那玩意兒……怪奢侈的,沒有。」
「奢侈?」
「我,忒小氣。一談戀愛,又得花錢,又消耗精力,太奢侈了!」
「說的也是。」
西崎笑著說下去。「那奢侈浪費的份兒由我來補償吧。怎麼樣?」
「啊?」
「喂,你也許會感到吃驚,可是我對你真正是一見鍾情。年齡確實相差不小,但你能不能認羞地考慮考慮?」
珠美儘管是一個鐵石心腸、工於心計的姑娘,這次也陷入了困境。
「那個……我什麼也不會幹。又不愛干家務活兒。只會記個家裡的流水賬。」
「家務活兒可以僱人。」
「不過,我還在上學。」
「不消說,我會供你上大學。」
「那個……」
「你討厭我嗎?」
西崎這麼一追問,珠美說道:
「不討厭,可也不喜歡。」
「我的長相?」
「啊?倒也不那麼討厭。」
「服飾的品味呢?」
「覺得您的趣昧不俗。」
「性格呢?」
「還沒有想到那麼深層次的問題。」
「好了。那咱們就交個朋友吧。如果性格合你的意,你就會答應我吧!」
「啊,那個……您別那麼急嘛!」
珠美焦灼不安地說:「突然那樣追問!」
「我明白。反正你只要答應跟我交朋友,我就很高興。」
雖然什麼話也沒有說,可是珠美已完全被這種氛圍給吞噬了。
「喂,咱們走吧!」
經西崎這麼催促,珠美才發覺天色已經相當晚了。
珠美跟西崎並肩走起來。
西崎停下腳步,珠美也站住了。
「我說……」
西崎的手抓住珠美的肩頭。
這不好吧?這種感覺…
被西崎摟過去以後,珠美把身子緊縮起來,這時才發覺西崎的臉早已湊到自己眼前了。
哎……這樣的感覺是真的嗎?
她的心咚咚直跳,把眼睛閉了起來。
「誰?」
西崎猛然放開珠美說了一聲。
珠美吃驚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個長著一雙細長腿的年輕男子倚靠在樹木上站著。夜色已深,看不清他的面孔。
「是你?」
西崎說道。「你在幹什麼,在這種地方?」
「聽說你剛相看了對象,我來看看,爸爸!」
珠美十分驚詫。
「他是……」
「我的兒子。」
西崎表情嚴峻地說。「修一,這是佐佐本珠美。」
「怪癡!」
名叫修一的年輕人說。「這種中年男子,哪點好?」
「喂,你不要多管閒事!」
西崎的口吻沒有普通父子間談話時的那種從容輕鬆。
珠美想,他們父子之間大概有什麼複雜的情況吧。
表面上他們父子是在進行順理成章的談話,但讓人感到在幽暗的樹叢中兩人在進行火花四濺的激戰。
修一朝西崎、珠美二人走來。
「怎麼搞的?還是個小孩子嘛!」
修一瞪圓了眼睛。「爸爸,你原來有那種趣味啊?」
「喂,放肆!剛剛正式相親,決定交朋友。」
於是,修一既非詼諧也非諷刺地看著珠美說道:
「和一個小學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1:29
3、視線緊追
「幹得漂亮!」神谷紀子說。
邊說邊打著響指,這似乎是在模仿舊電影裡的鏡頭。當然,表現喜悅的方式多種多樣,也並不能說這就不好。
再說,紀子今天這一整天從早晨起就必須變成「另一個人」才行。
當她從這種束縛中解脫出來時,即使情不自禁地歡喜雀躍,人們也不能指責她什麼。
不過,名副其實地雀躍起來,那還是小有危險的,因為紀子還穿著一身長袖和服呢。
——夜晚。這時相親歸來稍微顯得遲了。
對神谷紀子來說,今天是漫長的一天。為了美發和服飾,她早晨九點就去了美容院。下午三點在一流飯店的雅間相看對象。
在長達兩小時的令人喘不過氣來的討價還價(紀子只有這種感覺)之後,紀子才得以和相親的對象相偕到院子裡去。
雖已是黃昏時刻,燈光卻很充足,不必擔心會絆倒腳下的小石子上。
相親的人比紀子大三歲,今年二十六。一副溫順的公子派頭,是獨生子。稍有戀母情結,令人不免擔優,但外觀並不差。一流大學,一流企業,而且是那個公司董事長的孫子。
紀子從確定這次相親的那一刻起就暗下決心「一定要把這小子給淘汰掉」,並制定了十分周密的作戰計劃。其結果如何,只要看一看紀子那歡喜雀躍的樣子就明白了。
在飯店庭院散完步之後,「吉郎」(母親這樣叫他)邀請她:「坐我的車去兜兜風吧!」
於是,紀子內心興奮極了。
「我送她回家。」
吉郎向紀子的母親說完,便把紀子領到自己的寶馬轎車裡。
兩人乘車在海彎岸邊兜了一會兒風以後,在餐館吃了點便飯。便飯」正適合紀子,因為她的和服腰帶很緊,實在吃不下多少東西。
葡萄酒也免了。紀子一喝起酒來就打不住,一喝醉就見誰打誰(瞭解紀子的朋友決不坐在她的右側),還有一個攀登林蔭樹的毛病。
幸好,吉郎好像相信了紀子所說的「不能喝酒」的話。
在吃飯時,吉郎向紀子說:「你跟我交朋友吧!」
「不過……」
紀子之所以躊躇是因為她擔心就此去飯店的話脫下和服之後,自己會穿不上的。
但是,吉郎把她的這種態度當做「羞怯」的表現,於是說:我會正式通過媒人問你家提議的。紀子在這上面又穩穩當當地贏得了分數。
還有……
車子開到離她家還有一小段路時,紀子決定下車。
「前邊是單行道。」
紀子解開安全帶說:「走路只要兩三分鐘。」
「是嘛!」
吉郎,不,準確地說是金澤吉郎點了點頭。不過,你我之間可不是『單行道』呀!」
紀子稍顯動情(這是發自內心)地看著吉郎,吉郎也凝望著紀子。
道路在住宅區之中,行人很少,十分幽暗。兩人以極其自然的趨勢,把嘴唇緊緊貼到了一起。
相親當天就發展到接吻,這可以說是「大獲成功」!
難怪紀子目送吉郎的寶馬駛去,打著響指說了一聲「幹得漂亮」。
紀子懷著一種想嚀唱一首歌的激動心情走在那條通往自已家門口的單行道上,當她將要從電話亭旁通過時突然想到一件事,便走進電話亭裡。
她的好朋友幸子一定在期盼著,想要早些得知今天相親的結果。回到家,父母肯定要連珠炮式地詢問。
「怎麼樣?」
「幹了些什麼?」
那樣一走,給幸子掛電話就太晚了。
還是現在就打過去吧。她從手袋裡拿出一張電話磁卡。
突然,紀子感到有人在注視自己。自己在被人窺視。
從電話亭中環視外面,也不見人影。於是,紀子回想了起來。今天在相親以後,跟金澤吉郎走到院子裡時,她也曾同樣感到「被一個人窺視著」。
不消說,她當時寬慰自己說不必多疑,實際上她也立刻就把這些忘到腦後了。接下來,在那家餐館跟吉郎進餐時,她也感到一個人的視線像風一樣輕輕地撫摸她的脖頸。
不過,正在吃飯時是不能環視四方的。因而,紀子馬上就忘記了這件事。
現在,她又記起了這種感覺。
聳起肩膀——這是心理作用。
似乎撳電話機按鈕的手指也自然而然地帶上了節拍。
「喂,喂!啊,幸子?我是紀子啊!」
紀子說道。「嗯。你聽出來了?哈哈,光憑聲音?噢,是嗎?——嗯,大獲成功。勝負還要看以後。喂喂,如果他要瞭解我的情況——咦?——不過,很難不去瞭解,特別是他的那個媽媽。——嗯,屆時恐怕會到你那裡去。是老朋友嘛。你可要替我美言幾句呀。可決不要說我是個醉鬼呀。——咦?厲害!叛徒!」
紀子笑了。就在這一剎那,紀子的眼睛看見了映在玻璃上的一個男人的臉。那張面孔在電話亭燈光照射下模糊不清,模糊得甚至會以為那是一個幻影。
但,那卻不是幻影。電話亭的門-打開,紀子還沒有來得及回頭,一條細繩已經勒在紀子的脖子上。
「喂喂,紀子?——喂喂,怎麼了?」
電話聽筒從紀子手中滑落,大幅度地跳躍著,擺動著,卡噠卡噠地到處碰撞。
細繩無情地嵌進紀子雪白的脖頸中,她疼痛難言,憋悶得無法喘氣,在電話亭的狹小空間裡,她無法抵抗。
片刻之間,紀子的意識就被封閉在一片漆黑之中,再也感覺不到疼痛和憋悶。紀子的生命,如同焰火的最後一顆火星,微微地眨動了一下便終結了。最後浮現在她意識中的是玻璃上模模糊糊的一張面孔——當她好不容易認出那是誰時,紀子已不能再對這個人表示憎惡和仇恨了。
「兒子十八歲?」
夕裡子說。「那算什麼呀?西崎先生是四十吧?」
「嗯,我問過了。他告訴我了。名字叫小野田修一,十八歲。他母親跟西崎先生念一個大學,唸書時兩人同居,生下來的就是這個兒子。」
「哎……那麼說,他父母是沒有結婚嘍?」
「嗯。外公、外婆極力反對,結果告吹。」
——三人的晚餐。因為珠美回來得遲,所以夕裡子和綾子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偏偏這時回來的珠美又說了這麼一些豈有此理的情況。自然,三個人是邊吃飯邊談的話。
「那麼,這個男孩子……」
「是他母親離開家一個人生下來撫養的。這是西崎先生說的。」
綾子對珠美的談話雖然沒有發表堪稱感想的意見,卻把吃飯的手停了下來說道,
「……珠美,不必擔心。等父親回國後說清楚,讓父親回絕他。」
「咦!」
夕裡子搖著頭。「你想什麼呢?珠美,如果西崎先生來電話,我去接,包在我身上。」
「為什麼?」珠美問道。
「你問為什麼?你說為什麼?」
夕裡子的問法怪奇妙的。「你跟這種莫名其妙的人交往,你說是不是莫名其妙?」
「夕裡子姐,是不是有些頭腦混亂?」
「混亂就混亂!為什麼爸爸不在家就淨出莫名其妙的事?真是氣死人!」
夕裡子的惱怒倒也難怪,因為在這個佐佐本家裡夕裡子是父親外出時的臨時家長。
這並不是誰這樣決定的,而是自然形成的。
「珠美!」
綾子說。「你可不該表示出可以跟西崎先生交朋友的意思呀!」
「可是我已經這樣回答了他。」
「你已經回答了?」
夕裡子瞠目結舌。
「我跟他年齡相差這麼大,交朋友也許有些勉強。不過,也可以先交住交往看嘛。如果覺得果然不行,可以再跟他說嘛。」
「那倒也是,不過……」
「從前雖然有那麼一檔子事,但我覺得這跟現在怎麼辦並沒有直接關係。如今他跟那個叫小野田修一的兒子,也好像是父子之間相見似的。再說,從來不犯錯誤的人不是反而可怕嗎?因為我自己就沒有信心絕對不犯錯誤。我以為,到那時候,能夠理解犯錯誤者心情的還是那些自己也犯過錯誤的人。因此,我聽說那些經歷以後,對西崎先生又重新認識了。」
聽了珠美的這席話,無論綾子或者夕裡子都無言以對了。
這番話,珠美並不是以什麼懇切陳詞的口吻說的,而是理所當然地以一種「我肚子餓了」「給我點零用錢」(這是更加切實的說法)這類口吻說的。
「珠美!」
綾子說。「了不起!」
「姐姐!」
夕裡子板著臉孔說。「馬上你就受騙上當!」
「如果犯了錯誤,你就照直說。姐姐跟你一道去死。」
「不要,不要死呀!」
珠美表示拒絕。「姐姐,給我再盛一碗!」
「好好!」
夕裡子歎了口氣。「你們就隨便說吧!反正擦屁股的是我。」
「夕裡子姐嘛,已經有戀人了,什麼也不怕。」
珠美剛這麼說,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我去接。」
夕裡子剛要站起來。珠美早一步跑了過去。
夕裡子跟綾子對視,然後說:
「那孩子原來是喜歡這種年紀大的男人。」
「人有各種際遇啊!」
綾子信奉的皙學是:人生如果隨波逐流,縱然會歷經坎坷,遇到險阻,但終究會顧利度過。
「夕裡子姐!」
珠美拿來了無繩電話。「是親愛的國友哥。」
「一句廢話!」
夕裡子瞪了珠美一眼,接過電話。「喂喂!」
「哎呀,正吃飯嗎?飯夠晚的嘛!」
夕裡子的戀人國友是警視廳的刑警。
「今天有好多事。累壞了。見一見國友哥的面就會好的。」
聽夕裡子這麼一說,珠美馬上嘟噥一句:「多麼會說話!」
「我也一樣。可能稍微遲一點,我可以去你家嗎?」
聽國友的聲音,就可以大體明白他那裡的情況。
「你在案件現場?」
「嗯,在那附近近。」
「聽得出來。——什麼時候都行。」
「過兩三小時就去。綾子君在嗎?」
「在呀?怎麼了?」
「嗯。有點事。回頭再說。」
「你空著肚子來嗎?我給你準備點吃的。」
「那我就謝謝了。」
放下電話機,夕裡子搖了搖頭說:
「出什麼事了。」
「怎麼了?」
「怎麼說好呢?不過,他情緒低沉。」
「夕裡子姐,你陪他到賓館住嘛!」
「多管閒事!」
夕裡子瞪了珠美一眼。「還有,姐姐你可不要睡下呀。」
「我好著呢。」
「我是說你不要睡下。國友哥說是有話跟你說。」
「好。」綾子歪著腦袋。「不會被逮捕吧!」她是當真這麼說的。——夕裡子開始盤算給國友做什麼夜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2:08
4、母子
「真香!」
國友把夕裡子做的奶汁烤萊一掃而光。「夜裡相當冷呀,多虧這頓夜宵了。」
「冷凍食品呀!」
珠美加了這麼個註釋,差一點被夕裡子給踢了一腳。
吃完夜宵之前,國友隻字未提那個案子。
「綾子君!」
國友邊喝茶邊說。「你認識神谷紀子這個人嗎?」
「啊?」
這時,綾子已處於半睡眠狀態。費了很大工夫,國友的話才傳遞到她的大腦皮層。
「神……」
「神谷紀子。」
國友又重複了一遍。
「神谷——」
「紀子。」
「我不認識蟹屋紀子這個人。」
「不是開飯館的,是神谷。」
夕裡子說著,捅了綾子兩下。
「咦?我剛才說什麼了?」
「這可不行。」
珠美歎了口氣。「明天再說不好嗎?」
「那就算了。怪我不該這麼晚大大咧咧地闖來。事情嘛,是這樣的……」
國友剛要朝夕裡子說,綾子突然大叫了一聲「神谷姐!」險些把國友給嚇趴下。
「這點小事,你可得習慣才行。」
珠美說著拍了拍國友的肩膀。「你可不能跟佐佐本家的人交往喲!」
「嗯,呀……」
國友歎了口氣。「綾子君想起來了。」
「唉,她是俱樂部的上級生。我念一年級時,她念四年級。對我特別和氣。我怎麼能忘呢?」
「你不要猛然睜開眼睛呀!」夕裡子苦笑了一下。
「神谷姐,令人懷念呀!她怎麼樣?身體可好?」
綾了問道。
但是誰(除了綾子)都懂得,國友在工作上所知道的不會是什麼好事。
「神谷紀子死了。」
國友直截了當地說。「是被人害死的。」
「開玩笑吧?」
綾子嘴上這麼說,但她心裡當然明白國友說的是真話。
「姐姐——」
「怎麼那麼可憐呀!」
「真是的。今天神谷紀子本來是去相親的。」
聽說是相親,夕裡子和珠美嚇了一跳。
「相親回來,由男方開車把她送到她家附近。在下車處與家之間有一個電話亭,她在那裡往朋友家裡打了個電話。正打電話時……」
「犯罪分子呢?」
「現在一點像樣線索也沒有。不用說,偵詢啦什麼啦都還沒有展開。」
「真夠厲害的。——是流竄作案?」
「也有這種可能,可是還得先排查一下有沒有個人恩怨。她父母都嚇呆了,就這麼一個獨生女嘛!」
國友歎著氣。「一看神谷紀子的經歷,才發現她和綾子君念的是同一所大學。要來影集一看,裡邊還有紀子跟綾子的合影。我覺得很驚訝……帶來這麼一個討厭的信息,怪我不好。」
「不好的是犯罪分子,而不是國友哥。」
夕裡子說。「姐姐,你要知道什麼情況,就告訴國友哥吧!」
「她是個好人呀!」
綾子眼含淚水。「對下級生,特別和藹可親。」
「姐姐!」
珠美想要扭轉一下氣氛,但為時已晚。綾子就像水龍頭活塞啪地脫落了一樣(不是一種浪漫的比喻),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不要緊,睡了。」
珠美返回起居間。「這下子可以睡到明天中午。」
「明天,大學沒有課嗎?」
夕裡子說。「那行嗎?她可從來都認真上學的呀。」
「喲,對不起!」
國友在道歉。「沒有想到對她會有那麼大的衝擊……」
「沒關係呀!」
夕裡子搖著頭,「那是一種條件反射。即使不怎麼親近的人,一想起來,她也會覺得像個恩人似的,就是這麼一種性格嘛。」
「朝綾子姐借錢時可用得著呀。」
「不要用在邪門歪道上!」
「神谷紀子嗎?相親的對象是一個大款的兒子。相親也順利,雙方都稱心如意。」
「唉,我也稱心如意。」
珠美這樣說了一句。
國友愣了一下。
「你說什麼?」
「——準是說相親嘍。」
國友自然更是摸不著頭腦了。
「是珠美君?」
聽了夕裡子的話,國友大吃一驚。
「咦。想不到的事吧!」
夕裡子說著歎了口氣。「不再出什麼事就好了。」
「不過,四十歲和十五歲?」
「好在大家認為,珠美雖然只有十五歲,但在同齡人中還算成熟的。」
夕裡子向浴室那邊瞟了一眼。——珠美正在洗澡。
「可是,那個西崎,也是個莫名其妙的傢伙。好,我瞭解一下吧。」
說著,國友做了記錄。
「不過,不能讓珠美知道。那孩子好像對西崎蠻傾心的。」
「喂!」
國友冷峻地說。「我求你可不要跟六十歲的大款之類相親呀!」
「別胡說!」
夕裡子這麼說了一句,就把臉湊到了國友面前。兩個人的嘴唇剛貼在一起時,響起了一個聲音:
「對不起,打攪了!」
綾子不知何時穿著睡衣站在了他們眼前。
國友慌忙離開夕裡子,大聲問道:
「綾子君!你不要緊吧?」
「咦。」
綾子睡眼惺忪地說。「我在想神谷姐的葬禮何時舉行。你弄明白了告訴我一聲。」
「好,知道了。一定跟你聯繫。」
「拜託。」
綾子低下頭。「那,你休息吧!」
「嗯,你也休息吧!」
綾子剛要走,又突然回過頭來說:
「請你們接著來!」
「哎呀哎呀!」國友歎著氣說。「可比不過綾子君。」
「幸福的人呀!」夕裡子說。「不過,我也是幸福的。」
「當然嘍。有傑出的姐姐,又有傑出的妹妹。」
「還有呢?」
「還有爸爸,還有一個我。」
「你本來想先說後面這句吧?」
「就算是吧!」
夕裡子又一次靠到國友身旁,吻了起來。
「我看見了!」珠美拍著手叫起來。
「珠美!你不該偷看!」夕裡子氣得漲紅了臉。
「哈哈,害臊了,請慢慢地來吧!」
穿著睡衣的珠美逃跑了。結果,夕裡子這天晚上就只好不再跟國友接吻了。
「修一?」打開燈,小野田絹子吃驚地說。「你在幹什麼?」
修一哼地叫了一聲,在沙發上坐了起來。
「怎麼,回家來了?」
「還說什麼回來了呢?已經半夜了。這種時間,你怎麼的了?」
絹子拉上窗簾說。「你幾點回來的?」
「晚上。是幾點來著?」
「現在也是晚上嘛。」
絹子笑道。「你是說『怎麼的了』?說什麼零用錢?」
修一搖著頭說;
「睡著了!啊——啊,頭腦昏昏的。」
「晚上不能淨玩呀。大學生嘛,應該好好唸書。」
「念著哪!」
「真是靠不住呀!」
絹子大口歎著氣。「明天,大學還有課吧?」
「嗯。」
「那你得回去了。等一會兒沒有電車了。」
絹子邊說邊看手錶。
「算了吧。我住在這兒,明天早上到公寓,然後再去大學上課。」
「趕得上嗎?」
「響午以前去就行。」
絹子看了看兒子的模樣說:
「有什麼事了吧?我一看就看得出來。」
修一思忖了一下說:
「第一,我肚子餓了。第二,我見到了父親。」
「喲。——他身體好嗎?」
「十二分的好。」
「有什麼事了嗎?」
「給我弄點什麼!邊吃邊說。」
「你說得輕鬆,弄點什麼,!突然闖回來,我可作難。」
絹子一副困惑的神色。「咱們到近處去吃點好嗎?」
「奉陪。」
「一副讓人感恩戴德的腔調!」
絹子笑著。「那,你先等五分鐘吧。」
說著走進了工作間。
工作間和臥室一樣。沒計時,就考慮到工作疲倦了可以躺下來睡覺。
絹子聽了聽辦公桌的電話錄音,記下了要點,剛要伸出手打電話,猶豫了一下又改變了主意。
她提著手袋回到起居室對兒子說。
「走,咱們出去!」
「相親,就他?」
絹子邊說邊停下筷子。
「呀。」
修一慢慢地吃著通心粉。「您很在乎嗎?」
餐館裡相當嘈雜。在這個繁華地段也沒有幾家餐館一直營業到午夜三點。
「演藝圈的人多吧?」
絹子這麼說了一句,又接下去說。「電視台離這兒近嘛。喂,你看坐在那邊的是一個叫什麼名字的女明星!」
「媽媽!」
「我知道。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絹子揮動叉子把通心粉盤捲起來。「不過,有時也不能那麼輕易地給予回答。急於要女方回答,你就不吃香了。這種時候,先要環顧店裡的一張張面孔,看都有誰在場,然後再走過去問一聲你是不是有空啊。這樣,人家就會給你時間的。」
「媽媽!」
修一笑了一下。「您是劇作家嘛。連我的台詞都替我想出來了。」
絹子微笑了。
「是啊。我常常寫《母子對話》這種場景。」
小野田絹子作為劇作家,享有很高的聲望。她的劇作雖與時代的流行趨勢保恃一定的距離,但卻有一條粗大的主線與之相連,這在文藝界早有定評。
「幹這個工作也夠長的啊!」
絹子環視店裡說。「一到這裡,大抵會有兩三張熟面孔。他們一叫我『先生』,我就會心情舒暢。不過,這都是虛有其表的美意,虛有其表的尊敬,虛有其表的戀情。——電視嘛,原本就是虛有其表的世界。」
修上悶著頭吃飯,因為他發覺他的母親是在一邊閒叨著一邊自找答案。
「是啊。」
絹子歎著氣說。「我不會不在乎,不過也不會感到衝擊,因為我不爭強好勝。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感受到衝擊了。我自己在劇作中經常寫一些更加駭人聽聞的故事嘛。」
吃光了通心粉之後,絹子喝了一口白葡萄酒,接著又說道: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特意去見你父親?」
「我偶爾往父親的公司裡打電話。我去了幾次以後,父親部下一個女的認識了我。她告訴我說:『你爸爸今天相親去,可要保密呀』。」
「所以你就看去了?」
「嗯。」
「見到那個女的了?」
「見到了。一十五歲。」
絹子剛喝水就嗆了一口。
「不要緊吧?」
修一問道。「到底還是一個震撼呀!」
「還好。」
絹子按了一下胸口。「敢情好啊!他精神狀態正常嗎?」
「好像正常。而且還相當稱心如意。」
「唉……」
絹子搖著頭接著往下說。「對心臟有害啊。」
修一馬上叮問道:
「您說心臟怎麼了?」
「咦?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過,您從前可暈倒過啊!」
「是勞累過度。你不必掛念。」
「不過嘛……」
「啊,小野田先生!」
有一個人走到身旁來。「我是守田茜。」
看見一個女孩子突然低下頭來,修一稍顯惶恐。雖然終年在電視中看見她卻沒有想到竟然是一個如此矮小的姑娘。
「啊,你好!」
絹子這樣寒暄著,換上了一副「工作面孔」。「前些天的特別節目,我看了,演得非常好啊!」
「謝謝您!」
少女面露笑容說。「還要請先生讓我在先生的節目中出場呢。」
「是啊。過些天一定讓你出場。」
「拜託您。」
低下頭去的守田茜所說的話,似乎不是恭維話。
「那麼……這位是……」
守田茜邊看著修一邊猶猶豫豫地問道。她大概以為修一也是電視界同行。
「這是我的兒子。」
絹子這樣一說,守田茜驚詫地瞪圓了眼睛。
「說謊!兒子?您有這麼大的兒子?」
吃驚時也不忘誇張。這是演員的職業習性吧。修一看了一會兒就害羞了。
「他叫修一。——修一!你認識吧,她是守田茜呀!」
「常在電視裡見。」
修一低聲嘟噥了一句。
「初次見面。」
守田茜再次低下了頭。「大吃一驚。我還以為一定是演員呢。」
「你看,你看,我兒子不好意思了。」
絹子笑著這樣說。
等守田茜跟演員們一起向靠裡邊的餐桌走去之後,修一問道:
「她多大了?」
「阿茜嗎?大概十七吧。」
「才十七歲……」
修一自言自語著,下意識地朝靠裡邊的餐桌望了一眼。
也許是偶然,恰好守田茜也在朝修一這邊望,於是兩人目光相遇了。修一不由自主地紅了臉,趕緊大口喝水。
「要是十五歲,那可比阿茜年輕啊!」
修一聽到他媽媽在這樣自言自語。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2:49
5、精神錯亂
淒冷的雨也許與告別式十分相稱。
被雨水淋濕的人行道上成了雨傘的行列。
夕裡子姐妹走下出租車,一下子辨別不出究竟。
「啊,國友哥!」
珠美發現了他,便招手喊道:「在這兒!」
「不能那麼大聲喊叫!」
夕裡子責備珠美一句。
國友跑過來說:
「到這邊來!可以先進去。」
「可是有那麼多人排著隊呢。」
「朋友可以先祭奠,在裡邊等著出殯。來,跟我走!」
電視攝影記者也進去了。
畢竟是在相親當天被殺害的,頗有戲劇性。電視台的大型系列報道也為此大做文章。這引起了綾子的惱怒。
三姐妹跟隨國友進到屋裡,陣陣誦經聲傳了出來,縷縷香煙味飄了出來。
「那是我所熟悉的照片呀!」
綾子望著纏有黑紗的照片,又一次淚水盈眶。
「咱們先進香吧。」
夕裡子、珠美雖然是可來可不來的人物,但讓綾子一個人來又放心不下(有迷路的危險),所以也跟著來了。
按照綾子在前、夕裡子和珠美在後的順序饒了香,然後坐在並列放置的椅子上。
「對不起!」
綾子向鄰近的女士這樣說了一句,便坐在一張空椅子上了。
那位女士認出了她,便叫一聲:
「啊!佐佐本小姐,你記得我嗎?」
「咦。」
綾子點了點頭說。「原來是山口小姐啊。」
「是山形啊。」
「啊,山形節子小姐。」
「山形幸子。」
「原來是這樣。」
「你好啊,佐佐本小姐!」
山形幸子說道。
「唉!我總也長不大。」
綾子老老實實地這樣承認,然後介紹說:「這是我的兩個妹妹。」
「啊,有名的佐佐本三枝花。」
「有名?」
珠美皺起了眉頭。「要組織合唱隊嗎?」
夕裡子捅了珠美一下,然後說:
「山形小姐,是您接了神谷紀子小姐最後打的那個電話吧。」
「唉。打那個電話途中發生了那樣可怕的事件,真叫人毛骨悚然。」
山形幸子一邊這樣說,一邊搖頭。
當然,國友也肯定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那個……」
綾子站了起來。「我去一下洗手間。」
「嗯。你知道在哪兒嗎?」
「我打聽吧。」
綾子說著便走去了。
山形幸子目送著她說︰
「難得佐佐本小姐還來弔唁啊。」
「咦?」
夕裡子一問,山形便說:
「在俱樂部裡,佐佐本小姐被紀子欺負得夠嗆。」
夕裡子稍停了一下說:
「您是說我姐姐嗎?」
「是呀。反正佐佐本小姐性情溫順,誰都好在她面前說怪話。紀子一碰到什麼心焦氣惱的事,總朝佐佐本小姐發作。」
「是嘛……」
「議論死人有些不好,不過,下級生都特別討厭紀子。像這裡吧,除了同級生以外,幾乎沒有人來。」
山形幸子這樣小聲說著,向坐在那裡的身穿黑套裝、黑連衣裙的女士們瞧了一眼。
「綾子小姐沒有跟你們說過這些嗎?」
山形幸子這樣一問,夕裡子馬上搖頭說:
「不,姐姐說紀子對她很和氣的。」
「噢,這不是諷刺吧?」
「不是。姐姐是這樣一個人:當人家對她發脾氣時,她便覺得是自己惹人生了氣,很對不起人家。」
「是嘛……她也許會那樣的。」
幸子說著,點了點頭。
「姐姐,她按時回來了,真難得。」
珠美悄悄地說。
果然看見綾子回來了。
「——夕裡子!我弄錯了。」
綾子一坐到椅子上便說。
「弄錯了什麼?」
「我弄錯了地方,差一點進了男洗手間。」
「你沒有進去吧?那就沒關係嘛。」
「那倒是的。」
「裡邊怎麼樣?」
「裡邊有個男的。」
「那就怪了。」珠美這樣說道。
「小點聲!我發現了以後說了一句『對不起』就做了一個『向後轉』。」
「然後呢?」
「那個人嘛,手裡拿一把刀。」
「是什麼?」
夕裡子瞪大了眼睛。「你沒有看錯吧?」
「或許不是刀子。」
綾子歪著頭想了想。「是切菜刀,還是日本刀?」
「一準是刃具吧?」
「嗯。」
綾子費了很大的力氣才這樣一口咬定。
「那,還有別的情況呢?」
「嗯……他那副眼神不同常人。眼睛狠狠地看了我一下。」
夕裡子稍想了想就站起身來說:
「我去告訴國友哥。珠美,有什麼事你來應付吧!」
「是!」
珠美馬上答應。
夕裡子急忙向外走。跟她擦肩走進來的是一位看上去年近六十的白髮男人。
「啊。先生,安永先生!」
山形幸子站起來走上前去。
「呀,山形君嗎?佐佐本君也在呀?」
那個男人說。
如果說有一種人看上去很有教師派頭的話,那麼這個男人就是一個活標本。他那張長了很多皺紋的臉龐,不是給人以衰老的感覺,而是給人一種溫厚的印象。
「初次見面。我是佐佐本綾子。」
綾子寒暄之後,安永說道:
「喂,你也在聽我的課吧?」
珠美則以一副與己無關的神情一直坐著。
「先生,紀子竟然……」
「哦。真是無法相信。——是二十三吧?那麼年輕輕地……」
安永歎口氣。「沒有比學生死在老師前頭更令人痛心的事了!」
「殘酷啊!」
幸子說。「相親很順利,她正春風得意呢。」
一個男人從站著說話的幸子和安永對面匆匆走過,來到燒香者的行列旁邊。說是「行列」,其實並沒有排隊。
馬上就該輪到那個男子燒香了。
安永拍著幸子肩膀說:「那我去燒香了。」
說著移動了雙腳。
安永是想跟走到前面的男子並排燒香。
他突然往斜面一看,大聲喊道:
「喂,你在幹什麼?」
恰在這時,國友由夕裡子陪同走了進來。
「放下刃具!」
安永的聲音不愧為教師的聲音,十分響亮。
國友霍地跑上去,那個男子猛地踢倒香案,叫了一聲「混蛋」,就朝安放在正面的靈柩跑去。
他猛地回過頭去,右手握著一把刀,用力揮舞著。
一片騷亂!
國友停住腳步,厲聲叫道:
「鎮靜!你想要幹什麼,揮動那麼個東西?」
一直在靜觀的綾子說:
「你們看,原來還是一把刀。」
「我要跟她一道死。不要打攪我!」
那個男子歇斯底里地吼叫著。
「什麼?要自殺?」
珠美說。「早點死就好了。」
「大家都到外邊去!我要跟他慢慢談。」
國友很鎮靜地說。
「國友哥,你當心啊!」
「不要緊。夕裡子,你帶大家出去!」
「好!」
也有不少人不等勸導就趕快出去了。
「那是怎麼回事?」
珠美跟綾子一道向外走時,問了這麼一句。
「不知道。」
綾子搖著頭說。「問問他本人吧。」
「不。」
兩個人走到了室外。雨還在不停地下著。大家都躲進了作傳達室用的帳篷裡。
這時,一個撐著雨傘、穿著黑西裝的男人大叫了一聲:
「這不是珠美君嗎?」
「啊,西崎先生!」
原來是西崎敦夫。
「你——在做什麼?」
「我是來參加葬札的。」
那倒也對,可是——
「你原來就認識神谷君!」
「西崎先生也認識她?」
「嗯,是我的部下。」
西崎這樣說。「為了這件事,連給你打電話的時間都抽不出來。——裡邊發生了什麼事?」
西崎也感到了一種非同尋常的氛圍。
「不要靠近我!」
從房間裡傳出了喊叫聲。
「那是誰?」
「有一個古里古怪的男人嚷嚷著要一塊兒死。」
珠美說完,裡邊又傳出尖利的高叫聲:
「滾出去!我要死。」
「那是——本田。」
西崎驚呆地說道。
「咦?」
「我們公司的人。」
西崎從人群中擠進了裡邊。
「姐姐,你看,他進去了!」
珠美邊說邊捅了夕裡子一下。
夕裡子也看見了西崎,為之一驚。
「怎麼回事?」
西崎看見持刀挺立在靈樞前的男子,便「啊」地叫了一聲。
「你怎麼能幹這種事?」
「本田迷上了神谷君。公司內盡人皆知。大家經常奚落他。但,後來他被神谷君給甩了。」
西崎搖著頭繼續說:「不過,也不能因此就這樣呀。這個傢伙!」
叫作本田的男子以充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國友。
「那位是?」
西崎問道。
「叫國友,是刑事警察,夕裡子姐的那一位。」
「他就是啊!那麼,要讓他受傷了不得了。」
西崎慢慢地朝前走去。
「滾出去!讓我跟她兩個人呆在一起!」
「那不行!」
國友鎮定地說。「你這樣幹,她是永遠升不了天的。」
「她在等我。肯定在等我。」
「那你就死吧!」
西崎頂了他一句。
國友驚奇地回過頭來,西崎點了一下頭說:
「對不起!我跟他是一個公司的。」
「西崎先生……」
「本田!你小子要死嗎?」
「不要攔我!」
「決不攔你!你要死就快死!神谷君一定會高興。」
「是,是啊!」
「不過,本田,你小子提出了計劃書沒有?」
「咦?」
「是計劃書。規定你在本周內把它制定好。如果你要緊跟著戀人去死,你可要把後頭的事辦好了呀。」
西崎是以平素談工作的口吻跟他這樣說的。
「那個嘛……我還沒顧得上……」
「你說什麼?還沒有弄?」
「我死了,會有人替我幹的。」
「是嘛。你小子不在了,會有無數的人可以代替你,對不對?既然如此,你小子也不必做神谷君的戀人嘍。」
「西崎先生,那……」
「不要耍賴皮!」
西崎斷喝一聲。本田突然把身子蜷縮了起來。
「你以為女人會迷戀一個有無數個可做替身的男人嗎?自己只會考慮這麼簡單的問題,你小子被人甩掉也是理所當然。」
本田臉色早變得蒼白。剛才那種氣勢早跑到九霄雲外去了。
「要死,請便!不攔你。」
西崎說。「不過,要死就找個地方悄悄地死!至少不要給別人添麻煩。那樣一來,我也要給你燒一柱香。你聽明白了嗎?」
「是……」
「那麼,你先把那把刀給我,把上峰交給你的工作幹好。然後,你要想死嘛,刀子再還給你。」
西崎颼地一聲靠上前去,從本田手中繳下了刀子。——一直在旁觀看的夕裡子姐妹這才鬆了一口氣。
「喂,走!」西崎拍著本田的肩頭說。
西崎接著朝國友打招呼。「原來是國友先生啊。多有騷擾。」
「哪裡?您辛苦了!」
「是個耍小性兒的人。讓他寫一份悔過書,您就把他饒恕了吧。拜託您了。」
西崎說著低下了頭。
於是本田叫了一聲:「處長……」就哭了起來。
「知道了。想等他情緒安定下來之後再向您請教。也許可以找到破案的線索。」
「謝謝!外邊還有公司的年輕人。那就請您照顧嘍。」
西崎快步走到外邊,朝著神色不安地站在那裡的送葬者們道歉說:
「騷擾各位了。讓各位看到了本公司職員的醜態。」
國友等夕裡子走過來之後說:
「這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啊!」
「他就是珠美相親的對象。」
聽了夕裡子的話,國友吃驚得睜圓了眼睛。
本田被年輕的公司職員們架著弄出門外,西崎向神谷紀子的父母道歉,告別儀式這才得以繼續舉行。
西崎便又進香,然後來到站在門口處的珠美身邊。
「你吃驚不小吧?剛相親完就趕上葬禮。」西崎說。
「不過——」珠美微笑著說。「現在我覺得跟您約會也可以了。」
西崎鬆了一口氣說:
「非常難得。這樣一來我也不用舞刀弄劍了。」
說著,猛然握住了珠美的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3:26
6、悲涼的背影
「這兒就是?」
夕裡子問道。
「嗯,是的。」
國友望著被繩子圍了起來的那個電話亭點了點頭。
「可以進去?」
「嗯。搜查已經結束。」
神谷紀子的葬禮結柬以後,弔唁的客人幾乎都退出了。不言而喻,至親好友都乘公共汽車去了火葬場,一般朋友則沒有跟去。
國友和佐佐本三姐妹、山形幸子不約而同地走在了一起,在那個電話亭旁自動停下了腳步。
夕裡子跨過繩子進到裡邊,打開了電話亭的門。
不消說,現在沒有留下可以讓人想到這裡曾發坐兇殺案件的痕跡。
「你膽量夠大的。我可不想靠近,雖然也不是特別害怕。」
山形幸子十分佩服的樣子。
「那就是她的興趣所在。」
珠美剛一說出口,馬上被綾子瞪了一眼。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國友走到電話亭旁邊對夕裡子說:
「你發覺了什麼?」
「我又不是有名的偵探。」
夕裡子稍帶戲謔地說。「不過,我在想她當時是什麼心情。大概是喜滋滋的,樂悠悠的,不知如何是好吧。何曾想到會出這種慘禍。」
「那倒是的。」
國友搖著頭接著說。「人說不定會出什麼事。」
「對於流竄作案來說,時機也掌握得太準了。」
「嗯,我也這麼想。應該看做是作案人在故意瞄準神谷紀子。」
「那麼,追查動機就是第一位的嘍。」
「那是當然嘍。」
國友轉向山形幸子問道:
「紀子在兩性關係方面如何?」
「嗯?……」
幸子迷惘了一下說:「實在說不上樸實無華啊!」
「那就是輕浮嘍?」
夕裡子叮問了一句。
「剛才那個本田也是其中之一吧。」
國友說。「所以被甩了以後就有些精神反常。」
「不過,不能認為是他作的案。」
「嗯。有必要調查一下他當時在不在案發現場。」
國友點了點頭。「再有,他也可能瞭解神谷紀子交往的其他男性的什麼情況。」
「你聽說具體的哪一個人了嗎?」
夕裡子這樣一問,幸子歪起頭說:
「紀子……她可搞了不少男人。不過,她可沒有把一個人一個人的情況告訴我。記得其中也有違背道德的戀人哩。」
「有好幾個人?真了不起!」
珠美很佩服。
「那種事,有什麼了不起的?」
綾子說。「一直愛戀一個人才更了不起。」
「是啊。」
幸子點頭。「紀子這一陣子顯得很空虛。」
「空虛?」
夕裡子說。「她跟你說過什麼類似的話嗎?」
「說過。有一次吧。對,她向我說到即將進行的這次相親,那是星期六去看戲,在回來的路上——」
「真是棒極了!」
幸子毫不隱瞞自己的些許嫉妒心情。「那有什麼可挑剔的?你也太奢侈了。」
說的話是半開玩笑的,不過,不這麼說上一句,就聽不到那種「趣聞」。
「——是啊。我把賭注押在這次相親上了。」
紀子一邊用吸管攪動鮮桔子汁一邊說。
耀眼的陽光。日場演出之後,天光非常明亮。
「不過,紀子,只跟一個男人廝混能滿足嗎?即使跟那位公子順利結婚,難道就不會感到難以滿足而移情別戀?」
幸子是相當認真地說這番話的。
總之,紀子從念大學時起,就沒有斷過男人。有「未婚夫」,有「性伴侶」,有「偷香竊玉者」,一應懼全,經常總有三個人陪件身旁。
老實說,對於不太吃香的幸子來說,這是既令人驚異又令人氣惱的事。
然而,今天的紀子已沒有對幸子的話表示嘲笑的精力了。
「一定不移情別戀。」
紀子接著往下說。「這些日子,無論跟誰幽會都感到空虛。」
「空虛?」
「是……」
紀子一邊望著玻璃窗外面那些在灼人的陽光下挽臂而行的情侶,一邊自言自語地說:
「最近,我一看到那樣平凡的情侶,就非常羨慕。我明白,我的想法太任性。自己所選擇的都是不能大搖大擺地在外面行走的對象。可是,不論什麼樣的人,只要他能真心待我就行。我什麼都可以忍耐。不過,那些男人起初都說是真心實意的,可是一旦玩累了,就拿那副『反正這個女人還有別的男人』的眼色看我。」
紀子不由自主地握高了嗓門,然後又陡然降低了調門:
「連我這樣一個女人,一旦跟一個男人睡過多次,也會動真情的。有時也想,跟他不能結婚也行,就這樣一直廝守著。不過,在這種人心目中,我最後也只是一個玩伴,我雖然知道這全怪自己給人這樣一種印象,但仍然感到心酸。」
幸子頭一次聽紀子這樣真切地訴說自己的痛苦和弱點。
「紀子,你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幸子發問之後,紀子顯出吃驚的樣子,故作振奮地說:
「並不是。我之所以從容地思考這些,還是年齡的緣故吧。」
「不過,紀子——」
「幸子!」
紀子好像要打斷幸子的話似的說。「你不用擔心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歸根結底,都是我自己播下的種子啊。我發覺:自己播種總得自己收割。」
幸子也再沒有說什麼,但紀子說的那句「無論發生什麼事」卻讓幸子牽掛心頭,不能釋然。
「她說的是。無論發生什麼事,?」
國友接下來又說。「她諒必不會想到發生這種事吧。」
「我想大概不會想到。」
「山形姐!」
夕裡子說。「紀子姐被襲擊時,您沒有聽到什麼嗎?比如叫喊聲,其他什麼聲音。」
「這位刑警先生問我時我也仔細想了想……不過沒有聽到什麼。」
「是嘛。」
「因為電話聽筒是這樣聳拉下來搖來擺去的。」
國友這樣說著,把電話聽筒摘下來丟下去。
電話聽筒,由於呈螺旋形的軟線起一種彈簧的作用,便上下跳動,左右搖擺,到處碰撞。
「對。就是這種聲音,嘎吱嘎吱地響,弄得耳朵好痛。」
幸子這樣說。夕裡子走進電話亭裡,環視四周。——這就是神谷紀子所看到的最後景色嗎?
「我正在偵詢。如果有人看到就好了。」國友這樣說。
夕裡子姐妹離開了電話亭。
「那我就在此告別了。」山形幸子鞠躬作別。
國友目送山形幸子的背影說:「我總覺得這個女人心裡也有各種被扭曲了的東西。」
「即使是朋友,有時也會既愛又恨的。」夕裡子這樣說道。
「是的。有時朋友之間也會互不原諒的。」綾子附和著說。
「姐姐!那你說是她幹了什麼?」
「那倒不是。——一定是在什麼事情上遭到了背叛,所以,神谷紀子小姐死後,她不會從內心悲痛。她是對自已這樣一種心態感到討厭,因而心裡難過。」
綾子所說的話可謂一語中的,所以國友也不能把它當做耳旁風,一聽了之。
「走,回去!」夕裡子催促著。「國友哥,夠你嗆的。光是查出神谷紀子的男性關係,就大費工夫呀。」
「有思想準備。」國友點著頭。「今天晚上你那裡能賞我一頓晚飯嗎?」
「熱烈歡迎!」夕裡子拉住國友的胳膊。
「幹得好!」珠美小聲說了這麼一句。
綾子捅了她一下說:「你也是蠻可觀的嘛。」
一個男人一直在電車站等候。每駛過一趟電車,就有幾名乘客從車站出來。這個男人每次都為失望的預感而緊繃起臉孔。他對自己說,反正她不會乘這趟電車。命運注定我和那個女孩不會相逢。
男人頭髮已經發白。年約五十五歲,有老婆,也有孩子。
也許是與她相識之後,才平添了白髮,縱然他的那顆心為年輕的熱情而燃燒著。
電車來了。過了兩三分鐘便有幾個乘客從電車橋下通過。這一趟車又沒有她在車上。
走過去的人中總有幾名會驚異地望他一眼。
這時,他便覺得大家在議論自己,嗤笑自己,使他無地自容。
為什麼?為什麼會弄到這個地步?
我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傻呆呆地挺立著?回去,在溫暖的家裡安安穩穩地呆著該有多麼舒服?
然而,舒服並不能令人幸福。
說起來,他覺得「等候」這一苦行也是幸福。縱然是無限艱辛的幸福,也肯定是幸福。
這裡有家庭的安逸中所無法找到的幸福。
為什麼只有她一個人姍姍來遲?
她突然出現。
他的心在震盪。長時間等候的痛苦和艱辛全不在話下。
她發覺了他,停住了腳步。
「是你?」
她的喊聲帶給他無比的喜悅。
「我一直在等著。」
「為什麼?」
「你不是說要再見我一面嗎?」
「是嗎?我忘了。」
她說著聳了聳肩。「我困了。你能躲開點嗎?我要回去睡覺,獨自一人。」
她年輕,甚至可以說是年幼。
十七歲。——大概如此。
「且慢!你聽我說!我會珍視你的,會給你以年輕小伙子不可能給你的那種珍重。」
中年男子央求般地說著,而少女根本沒有聽進去。
「你別說了!怪悶熱的。」
她說著撥拉開男子的手朝前走去。
「你等等!你等等我!」
算了吧!糾纏不休只會招人厭煩。他雖然懂得這些道理,卻又情不自禁地尾隨她前行。
「喂!你想讓我怎麼樣?我照你說的辦!你說吧!」
少女停住腳步,冷冷地看著他,疾言厲色地說:
「好,我說。你快離開,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夠簡單的吧?」
說著便朝前走。
他呆若木雞地目送了少女一會兒,然後又像從睡夢中醒過來一樣,一邊喊叫。「等一等」,一邊再次追趕上去。
汽車突然從小路上駛來。響起緊急剎車的聲音。中年男子險些被撞上,摔了個屁股蹲兒,掉進了水窪裡。
「混蛋!」
司機狠狠地罵他。「當心點!」
汽車駛過去後,他東倒西歪地站了起來。衣服上手上全是泥水,襯衫也濺滿了泥水。
少女的身影早已消失,他無精打采地向前走去。
那是一種漫無目的的腳步。
男子的背後,疊印出「接下集」的字幕。
——這個男子用遙控器關掉了電視,他不願看接下來的廣告。
這個男子擦著眼淚。一為他,為連續劇中的「他」而哭泣了。
對!不能讓這種以清純的面孔玩弄男性的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要弄死她。——那不是殺人嗎?不,這不是殺人。
那個少女是披著人皮的惡魔。消滅惡魔何罪之有?
對。這乃是「正義」之舉。
那個男子悲涼的背影。——這是昔日的他自己。
我非幹掉她不可。對!
他環視室內,環視這間空蕩蕩、冷兮兮的屋子。
火爐燒得再旺,也無法抵禦這「寒冷」。
這寒冷是沒有一個人的房間的寒冷。
他攤開報紙。電視欄——在這裡。
他在尋找剛才看的節目欄。
是這個嗎?——對,是這個。
他發現了那個「惡魔」的名字。
不必記錄待查,他的腦海裡已深深地銘刻下她的名字,一個應該予以消滅的惡魔的名字——守田茜。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3:55
7、閃亮的刀刃
珠美輕輕地笑了。
「有什麼可笑的嗎?」西崎停下吃飯的手問道。
「咦?沒有啊。——我想了一下。」珠美搖著頭說。「咱們二人在一起,怎麼看也是父女嘛!」
「對呀。」西崎也笑了。「可是,在別人心目中什麼樣又有什麼關係?」
西崎的說法多少讓珠美放下心來。像父親卻不動輒說教,像戀人卻不強加於人。珠美雖然早就知道在同年齡段的男朋友中難以找到與西崎相同的沉穩,但她卻又意外地發現跟西崎在一起時自己既不費腦筋。也不感到疲勞,十分的舒服。
「來,吃呀!」西崎說。「我想開車兜兜風再送你回家,又沒有多少時間。」
「好吃,這個蛋炸肉卷!」
——西崎也許以為珠美不喜歡高級法式大萊,便把她領到了這家傳統的西餐館。量很大,很好吃,價錢也不太貴。
「吃飽了!」珠美放下刀子和叉子於說。「允許我稍休息一下。」
「好!」西崎點著頭看了看手錶。「開車……要一個半小時吧。根據你回家的時間,來決定咱們走到什麼地方吧。」
「稍遲些也不在乎。」
「不不,我跟你的兩個姐姐說好了。跟她們兩人作對那太可怕了。」
「我清楚。給我紅茶吧!」珠美這樣說道。
「我要咖啡。」
餐桌上的飲料訂好之後,西崎說。「不過,那是兩位好姐姐啊!」
「是的。雖然性格獨特,辦事費勁。但總地說來還是好姐姐。」
「打進你們三姐妹中間好像不容易。」
「是的。大叔你也許會累壞的。」
「我說,你可不要嚇唬我!」西崎笑著說。
「不過,綾子姐也好夕裡子也好,都有一雙準確而公平地觀察人、判斷人的眼睛。你也不用那麼悲觀。」
「謝謝!」西崎向珠美道謝。「我稍微有了點希望。」
兩個人喝完各自的咖啡和紅茶,走出了店門。汽車,不消說是奔馳。坐上去的感覺,別挺有多麼舒服了。
汽車在夜間高速公路上疾駛,珠美問道:「那個男的怎麼樣了?」
「那個男的?嗯,你是說本田?」西崎點著頭。「他住進了醫院。公司方面初步決定讓他停職。」
「不是開除?」
「心理上的疾病也許與工作有關係。因為他有病就把他馬上趕走未免太冷酷無情了。」
「嗯,了不起!」
「這並不是我決定的。是公司裡有規定。不過,休息半年之後還不能康復,會怎麼樣呢?」他搖著頭。「公司這種單位,基本上是冷酷無情的地方。」
「要想在這種地方飛黃騰達,非冷酷無情不可吧?」
「你提了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呀!我認為倒也未必像你說的那樣。『公司』這種東西是根本不存在的。存在的是大樓、桌子、椅子、計算機,它們全都不是『公司』。在那裡工作的人才是『公司』。人,能夠為人做什麼?——我以為這就是公司最根本的東西。」
珠美一直在靜靜地聽,後來才說出自己的感想:「這聽起來冠冕堂皇,可你就是憑這個出息起來的嗎?」
——汽車下了高速公路,跑了一段海灣道路,駛進了一個大公園裡。
「安靜吧?」西崎停住奔馳說。
「嗯。」車的前面是稍寬闊的海彎突出部,可以眺望大海和映到海面的燈火。「你常在這裡追求女孩子?」
「不是。照你看來,好像我一年到頭都在勾引女孩子似的。」西崎苦笑著說。「不能說沒有,但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多。」
「真的嗎?」她嘲諷般地說。「那麼在這裡幹什麼?」
「幹什麼都可以,隨便聊天也行,沉默不語也行。」
「看電視片!」
「啊。可是沒有帶來。」
珠美覺得自己好像圍坐在一條暖呼呼的毛毯中間。跟西崎在一起,她可以很放心。不僅因為他是一個大人,還因為他並不給人以光彩熠熠的感覺。
「我老實交代吧。」西崎目視前方幽暗的大海說,「我在這裡向我的妻子求過婚。」
「現在要複製?」
「總是會回想往事。這樣地不時來這裡就會回首往日。——在你面前,我不想隱瞞這件事。」
珠美感到快樂、高興,但在這種時候,她還是拿不準主意說些什麼。她無意中一直在用手指摳副駕駛坐席的接縫。
——有一個東西碰到她的手指上。
是什麼?拽出來一看,是一隻耳環。
珠美悄悄地把它藏進衣兜裡。她並不是想要「賣掉賺錢」。她是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談論這只不知原為何人所有的耳環的。
「走,回去吧!」西崎說道。「快到時間了。」
「咦。不過——」
「什麼?」
應該說是讓人撲了個空吧,雖然原來並沒有期待什麼。
「來一個祝福晚安的親吻總可以的。」珠美說著,臉紅了起來。
「謝謝!捨不得這條命,先接個吻吧。」
西崎把臉湊了上去,珠美閉上了眼睛。多麼好的氣氛和時機!
突然,周圍的燈光全亮了起來。珠美和西崎大驚失色。
「這是怎麼了?」
「怎,怎麼回事?」西崎也焦急萬分。
「有人……」珠美朝著絡繹不絕來到公園裡的人們望去。
「——喂,快點!」
「燈光,那邊一個!」
「攝影在這裡!」
就這樣吵吵鬧鬧的。
「這會不會是……」
珠美剛說出口來,只見一個身穿牛仔服的小伙子朝他們兩個人的汽車跑來,咚咚地敲車窗。
「幹什麼?」西崎搖下車窗問道。
「對不起。是錄製電視劇。車能移動一下嗎?」說話者呈低姿態。
西崎很不樂意地點頭說:「知道了。」
珠美則從車裡探出身子問道:「電視劇?什麼電視劇?」
「是『瘋狂的愛』。」
「『瘋狂的愛』?那不是守田茜演的嗎?嗯!」
「阿茜也在這裡。」
「哇。可以看看嗎?」
西崎也許痛感到自己與珠美之間的年齡差。他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稍舒適些,然後說:
「當然可以。不過,你要給你家裡打一個電話。」
燈光在各處放好之後,公園馬上像白晝一樣明亮起來。珠美站在不停地跑來忙去的劇組人員中間,力求不妨礙他們工作。
「喂,攝影試驗!」
「反光板!」
喊叫聲此起彼伏。
「啊,守田茜!」
珠美目光敏銳地發現了這個偶像明星。演守田茜對手戲的叫矢澤浩市,是一個以中年人的高稚氣質而贏得年輕女子愛慕的演員。珠美也並沒有一直看這部電視劇,但她知道故事梗概。
大概是描寫一個叫矢澤的平凡的中年公務員愛上了一個十七歲的少女,最後戀愛告吹這個電視劇她是不太願意推薦給西崎看的。以前也有幾部與此雷同的劇作,看來看去也無非是一種翻版。
「再來一次!守田茜演得再稍精彩些就好了。」
有人在以內行的口吻評論著。「給你,這個!」
有人說了這麼一句,把上衣給阿茜披到了肩上。
「謝謝!」阿茜微笑著說。
「喂!是修一?」珠美瞪大了眼睛。
「咦?」小野田修一驚異地望著珠美,一下子似乎沒有認出來。
「是我,你爸爸相親的對象。」
「噢!是那個黃毛丫頭!」
「說什麼,不懂禮貌!」珠美噘起嘴生氣。「你也差不了多少吧?」
「十五跟十八可大不相同。」修一反唇相譏。
「這位是?」阿茜問道。
「不值一提。住在我家地板底下。」
「可不要把我錯當做蟑螂呀!」珠美說。「你爸爸在那部汽車裡。」
「老爺子?」修一看看奔馳停放的地方,向前走去。
西崎在車裡等著珠美返回,猛然間有一個人的臉孔出現在車窗外,西崎吃了一驚。「你小子不是修一嗎?你在幹什麼?」
於是,西崎也決定走下奔馳。
「是守田茜小姐。」修一介紹道。「是我的父親、西崎敦夫。」
「初次見面。」阿茜低下頭來。「如此說來,是小野田先生的夫君嘍?」
「年輕時候的。」西崎說。「他是由他母親獨自撫育的,這你從姓氏不同就可以看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阿茜拿眼睛看看西崎又看看修一,在做著比較。「不過,眉眼那裡像極了。」
修一那副不高興的樣子讓珠美感到奇怪。
「阿茜小姐,拜託了!」有人在叫。
「是。我失陪了。」
「加油!」修一鼓勵道。「我在這裡。」
「嗯。」阿茜點了一下頭,疾步跑進了燈光中。
聽說外影拍攝要持續到凌晨,珠美也決定再呆上一個小時再回家。
「是『瘋狂的愛』嗎?」西崎探過頭來看修一手上的劇本。「是什麼故事情節?」
「中年男人和十七歲少女的戀愛故事。」
「多管閒事!」珠美說了他一句。
「好,現在綵排!」有人高聲喊了這麼一句。
「是矢澤浩市。」珠美說。「不過,他真是個了不起的花花公子呀!」
「哼!已經五十了吧。」
「是的,肯定有。演員非談戀愛不可。」
「不光演員,無論任何人,只要在談戀愛就會年輕。」
「對呀。」珠美邊說邊挽起西崎的胳膊。
修一故意把視線移開。電視劇則正演到一個關口:矢澤被逼得走投無路時準備刺死阿茜,自己也死去。
「你即便拋棄我,我也不拋棄你!」矢澤的台詞很洪亮,響徹夜空。
「說什麼啊!我特別討厭你。」阿茜頂了回去。
「你跟我來!」
「不!」
「我再說一遍,跟我來!」
「不!」阿茜用力搖頭。「我要自由地生、自由地死!」
全身心投人的表演!
「什麼?是『卡門』!」西崎自言自語著。
矢澤終於把阿茜刺死。——不消說,這是綵排,阿茜倒下的地方早鋪上了布,惟恐她的服裝被弄髒了。
「對。是那麼回事!」導演說。「阿茜,正式排演時,你要顯得更疼痛些,東倒西歪地倒下去。」
「是。」阿茜點頭。「是臉朝下,還是仰面朝天?」
「是趴下去。你要把氣憋住,直到我喊0K為止。」
「是。你可早點喊0K。不能喘氣我會憋死的。」說著,阿茜笑了。
「喂,整整頭髮!馬上正式排演。」導演大聲喊。
「稍等一下。」矢澤說。「鞋帶要開了。」
矢澤躲到一旁,坐在折疊椅子上。
阿茜回到修一身旁。「怎麼樣?」
「嗯。演得棒。」
「是嗎?靠不住。你總誇我嘛。」
珠美朝西崎問。「可以走了嗎?」
「好容易趕上了,看完正式排演再走吧。」西崎說。
「嗯!你是對阿茜放心不下吧。」珠美給了他這麼一句。
「可以拍照嗎?」西崎問道。
「請吧!」阿茜說了之後,西崎連忙跑向汽車。
「是個追星族!」珠美嘟噥了一句。
西崎拿著照相機返回時,已快進入正式拍攝階段。「怎麼搞的,那我在後面拍照吧。」西崎大口喘著粗氣。
「矢澤先生,行了吧?」
「行了。」矢澤站了起來。「喂,刀子呢?——啊,在這裡啊!」
他把掉在椅子旁邊的刀子拾了起來,放進衣兜裡。
「好,往前!確認位置!」
「0K!」
「好,往前走!——五、四、三……」
現場十分安靜。中年男人和少女之間的激烈爭吵重又出現。於是,矢澤掏出刀子。
「殺了你!」
「你能殺,你就殺殺看!」
兩人怒目對視。矢澤逼近阿茜,舉起刀子。這時,響起了警笛嘀嘀的響聲。
「等一下!」導演喊道。「不行!警笛響了!」
一下子緊張氣氛就鬆弛下來。
「人家士氣正旺著哩。」矢澤嘴裡發著牢騷。
「太可怕!」阿茜讓化妝師給她擦汗。「矢澤先生,你不是真想殺我嗎?」
「也許吧。」矢澤笑著說。
珠美蠻不在乎地走過去說:「對不起!」
「怎麼回事?」矢澤顯得很惶惑。
「你查看一下你那把刀子!」
「刀子?」
「真是拍攝電視劇用的嗎?」
「當然啦!」矢澤霍地掏出刀子。「看上去是真傢伙,可是……」
說著朝旁邊的樹幹扎去。刀刃砍進去將近一半。
矢澤目瞪口呆,拔出刀子說:「哎呀!這是一把真刀。」
劇組職員跑了過來。
「喂,是誰預備的?」導演高聲大叫。「險些真把阿茜小姐給紮著了。」
「不會吧……」阿茜臉色煞白。
「是真傢伙……怎麼搞的嘛!」矢澤驚呆了。
「可確實……」
「謝謝你!」導演握住珠美的手。「你是阿茜小姐的救命恩人。」
「不。」珠美搖著頭說:「他舉起那把刀時,我覺得跟剛才綵排時看見的那把刀發出的光不一樣。」
「哎呀,真危險!」
「大概是有人偷換了。」
「你說什麼?」矢澤問道。
「矢澤先生重繫鞋帶時,刀子一定掉到地上了。他沒有發覺卻站起來走開,站在他返回原地拾起刀子的這段時間裡,有人來了一個調包計。」
大家都啞口無言。珠美在短暫的時間內體會到了夕裡子平素的那種心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4:30
8、母親的視線
「結果——」
夕裡子說。「初次約會得到的是一紙可以隨時來看綵排的介紹信。」
「不愧為珠美君啊!」國友笑著說。
「可是——是一件討厭的事啊!」
「唉。演員這種人經常面臨那樣的危險。因此總有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對自己滿腔怨恨。」
——夕裡子難得像這樣在公寓起居間悠然自得地呆著。綾子因為大學有事要遲些回來,珠美也在俱樂部。夕裡子正躺在沙發上休息時,國友恰逢其時地來訪。
「去吃點什麼?」
「吃晚飯,現在還早點。反正今天也得熬到半夜。」
「那麼,我來做一點炒飯之類的行不行?」
「當然行。」
「你等一下,馬上做出來。」
夕裡子去到廚房,國友也緊跟著進來說:「難得來一趟,我想多看你幾眼。」
「工作怎麼樣了?」
「嗯?——搜查沒有進展,我就疲倦。」國友拉過一張餐椅坐了下來。
「毫無進展?」
「神谷紀子總之是一個『多戀的女人』。不過,她那些相好的,我們幾乎不知其名。她自己又沒有特別親密的朋友,多半還是怕暴露了相戀的心上人會遇到麻煩吧。」
「就是說,她的相好是有婦之夫嘍?」
「嗯,大概是。」國友點頭。「這種人是不會主動說什麼的。」
「難啊!」夕裡子手腳麻利地做好炒飯盛在盤子裡說。「請吧!」
「謝謝!聞著就香!」國友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啊,電話!」夕裡子站起身來去接。「——是!我是佐佐本。喂喂?」
對方沉默一會兒。
「那個……」
「你壞了我的事。」男人的聲音,是奇怪的聲音。
「你說什麼?」
「守田茜本來是非死不可的。」那個聲音接著往下說。「這是神的制裁。」
「你是誰?」
夕裡子一邊問,一邊做手勢招呼國友。國友飛跑過來。
「你既然妨礙我,你也得死。」男人的聲音說。「守田茜幾天之內得死。」
「你慢著,是怎麼回事啊?」
「你聽明白了!我一定要給守田茜以懲罰。要她跟神谷紀子一樣下場!」
說著掛斷了電活。夕裡子跟國友面面相覷。
「剛才的話,聽見了?」
「聽見了。他提到了神谷紀子的名字。」
「這個人也許是真正的犯罪分子。」
「他倒沒有說是他幹的。不過,他瞄淮守田茜卻一定是真的,別人怎麼會知道珠美阻止了這次作案呢?」國友十分興奮。「如果他是犯罪分子,那麼只要對守田茜周圍加以守衛,說不定他就會露面。」
「你慢著!珠美也是他的襲擊目標呀!」
「是嘛。那麼,她現在在哪兒?」
「學校俱樂部啊!」
「立刻聯繫,告訴她不要一個人回家。我去接她。」
「謝謝!」
夕裡子送走國友之後,急忙給珠美的學校掛電話。
「咦。我想她是留在俱樂部了。對不起。」焦灼不安地等了片刻。
「喂喂!」
「珠美?」
「什麼事?夕裡子姐!怎麼了?」
「這下可好了!你平安無事。」夕裡子歎了口氣。
「嗯。發生什麼事了嗎?」
夕裡子說明了剛才接的那個電話的回答。
「——國友哥要去接你的!你明白了?」
「嗯。本來想馬上回去的。」
「你到哪兒去?」
「去西崎先生的公司,他要請我喝杯茶。」
「我跟你說啊,現在危險!」夕裡子剛要說又打住了。
「我讓國友哥送我到公司!」
「你當心啊!」夕裡子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哼!」珠美放下電話就說:「那個犯罪分子連神谷紀子也殺害了?」
果真如此……那他說不定也要對我下手。
「喂,有意思!」她說了一句無憂無慮的話。夕裡子要是聽到會生氣的。
「珠美,你幹什麼呢?」同班同學跑了過來。
「我馬上去。」
珠美在走廊裡跑開來。她突然把手伸進了衣兜。我本想今天要問一問西崎的,問問這只耳環。
「有客人!」管傳達的女孩說。
「嗯。」西崎抬起了頭,發現管傳達的女孩神色有些不對頭,便問了一句:「出什麼事了?」
「那個……是一個客人……」
「知道了。是誰?」
「是一個……」
「女孩子嗎?」
「是。」
「讓她到接待室!」
「是。」
西崎把桌子上的文件放進抽屜裡,疾步走向接待室。
啪地一聲打開門說:「喲,真快啊!」
「那一天多承關照!」守田茜站起來說。
「對不起!那天認錯了人。」西崎說著便坐在了沙發上。
「您當時好像是在等那位發現刀子被人調了包的人吧。」阿茜接著往下說。「是珠美小姐吧?我這個人愛忘人的名字。」
「我也是。」西崎說。「不過,你為什麼到這兒來?」
「今天空閒,放假。一到假日,我就復原為普通的女孩子了。」阿茜說。「我想非面見珠美小姐向她道謝不可。」
「她本人倒沒把這當做一回事?」西崎說。「最關注的倒是那以後的情況怎麼樣了?」
「警察當局決定進行調查。可是,電視局討厭醜聞。」
「不過,你若是受了傷。那可就不得了了。」
「能代替我的人多得很。」阿茜說。
管傳達的女孩子端上茶來,死盯盯地瞧著阿茜。
「你把茶放好,就回去吧!」西崎若不提醒她一下,她是會不看自己的手底下就把茶杯放下去的。
「是,是的。課長先生,還有一位客人。」
「那就讓他稍等一下!」
「是。」管傳達的女孩走了出去。
「今天來拜訪您,是為了修一的事。」阿茜這麼說了一句。
「修一怎麼了?」西崎慢悠悠地喝著茶。
「那個事件勞他掛念了。他說要水遠呆在我身旁保護我。」
「永遠?」
「是。他說要跟我一起生活。不過,我對他說了,要跟他父母說好以後才行。可是他不聽我的。他堅持說。等出了什麼事就遲了。」
「哼。這可麻煩了!」西崎歎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修一十八,你十七,兩個人同居也太早了。」
「是。我也這麼想。」
「你如果馬上跟他同居,讓傳媒給炒作起來,那會大成問題的。」
「是。我喜歡修一。」
「這個幸運的小子!」
因為西崎是笑著說的,所以阿茜稍微放下心來。
「西崎先生,您跟珠美小姐也在交往?」
「天曉得將來會怎麼樣呢?」
西崎聳了聳肩膀。這時,門打開,出現了一個意外的面孔。
「隨便闖進,請多包涵!」
「是你?」
「小野田先生!」阿茜抬了一下屁股。
「我從管理員那兒聽說你在這兒。」絹子說。「阿茜小姐!你跟我兒子談得怎麼樣?」
「啊……」
「修一是大一的學生。如果跟演藝人鬧出點新聞來,哪還能顧得上學習嗎?」
「喂,坐下嘛!」西崎說道。
「我本來也想跟你談談。你跟一個十五歲的女孩相親了?」
「嗯,那是一個很成熟的好孩子。」
「呵,了不得呀!是相戀的兩個人嘍!」說著,嘲諷般地交互望著阿茜和西崎。「反正,阿茜小姐!現在也正是你事業上的關鍵時期。不要考慮男朋友,還是先考慮考慮你自己的名聲吧。」
「喂,你慢著!怎麼跟你的一貫做派不相稱啊!」西崎說。「阿茜險些被人殺害。修一隻不過是為她擔心而已嘛。」
「我不知道。你所需要的是借口吧。你跟修一睡過覺?」絹子問阿茜。
阿茜的臉刷地一下子紅了起來。
「還是睡過吧。阿茜,你跟修一分手吧!」絹子點著頭說。
「先生!」阿茜央求般地說。「無論如何,請您允許我和修一交往。我決不再和他……」
「不再讓他摟抱入懷?真是怪事!」絹子尖聲叫道。「與其戀戀不捨莫如一刀兩斷!」
「不過——」
「如果交往,我就只能告訴修一,你曾經打下過K製片人讓你懷上的那個孩子。」
阿茜臉色蒼白。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告辭了!」邊說邊向西崎鞠了一躬,便霍地逃離而去。
西崎跟絹子兩個人呆在一處,說:「絹子……為什麼要這樣?太不像你一向的做法。」
「你別管我!」絹子回應了他一句。「什麼『不像你一向的做法』?那你又怎麼樣呢?都四十歲了還迷戀一個十五歲的女孩!你不覺得羞慚嗎?」
「不覺得。」西崎接著說:「我喜歡她,有什麼不好?你也不曾覺得羞慚吧,在你生下修一的時候?」
「行了!」絹子搖著頭說。「我經歷過太多的事了。一個女人又要扶養孩子又要工作,那是多麼艱辛呀?以小孩過家家的心理,那是決扶養不了孩子的。」
「這,我都知道。」
絹子站了起來。「你見修一可以,但不要向他灌輸烏七八糟的東西。他是我的孩子。」
說著,走出了接待室。西崎頹然坐在沙發裡,歎著氣。然後,走出接待室,慢悠悠地沉思著回到自己的坐位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5:03
9、乘隙作案
「佐佐本君!」綾子聽到有人叫自己,便回過頭去說:
「啊,先生,安永先生!」
她想強調自己清楚地記得來者的姓氏。一時間稍許上溯,午休時的大學校園。
「怎麼樣了?關於那個案件,沒有聽到什麼嗎?」
「噢……」她稍想了想他說的是什麼事,最後還是想起來了。「說的是神谷小姐吧?」
「嗯。你們跟刑警關係密切吧?」
「不過。關係好的是我妹妹。」綾子說。「先生,您午飯吃過了嗎?」
「嗯。麵條一碗。年紀一大,少吃一點也行。你吃過了?」
「吃過了。」綾子點了點頭說。
「大概是吧。」安永笑著說。「你是個有意思的孩子。我有點事要跟你談。」
「好!」
兩個人走進了大學生的喫茶店。
「您要談的是……」
「嗯……」安永理了一下變白的頭髮。「事情是這樣的,我想談談死去的神谷君。我也教過她,老實說她算不上認真的學生。」
「噢。」
「畢業時也是頗費周折。到課天數不足,學分也不夠……開了許多會,最後總算用補考、補課之類的方式給她畢業了。不過,我想她父母是不知道這些的。」
「是這樣啊!」
「當然嘍,現在她人也死去了,如今我也不打算再說三道四了。可是……她畢業時我給她寫了一封信。」
「信?」
「我覺得嬌縱她反而不好。我以為,她走到社會上還是那樣幹下去,她本人也要丟臉的。」
「於是……」
「我在信裡把她的成績。出席狀況,還有各種各樣流言蜚語都指了出來。讓她好好反省。」安永聳一下肩繼續說,「作為一個女職員,她從那之後似乎幹得還行。當初我是不是不必寫那種信了?」「不過,您寫信也是為她著想吧。」
「那倒是。我現在擔心的是這封信被她父母發現,被她父母看到。正在失去女兒的節骨眼上,再看到這種東西,那豈不是雙重打擊嗎?」
「不過。一定是早就扔掉了吧。」
「不!」他搖著頭。「前不久,大概三個月前吧,我曾路遇神谷君,在外頭。什麼地方?大概是銀座那一帶吧。她樂滋滋地跟我交談了兩三句就走了。臨別時,她像突然想起來似的說:『先生的信,我還保留著呢』!她還說:『銘刻肺腑啊!』」
「原來是這樣!」
「我寫給她的信只有那麼一封。因此,她保留的準是那封信。喏,佐佐本君,怎麼樣?我想設法把那封信拿回來。」
「信?」
「嗯。她父母不會馬上拾掇女兒的房間。我想,現在動手大概還來得及。」
「不過,怎麼弄呢?」
「能不能托那個刑警,讓他以瞭解她來往信件的名義把信給借出來?那中間肯定有找那封信。只把我的信抽出來,至於其他信照還不誤,她父母是不會發覺的。你覺得如何?」
「我想嘛……」綾子歪著頭思量,「那它不是違法嗎?」
「怎麼說好呢?這也是為她父母的心情著想呀!」
綾子點頭說道。「我明白了。那麼我就托托看。不過,我可不能打保票。」
「我明白。真對不起!」安永說著站起身來。「那就拜託了!」
「好。」
綾子一個人茫茫然留了下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竟什麼也沒有喝,於是站起來去拿咖啡。
她心想,一旦走進喫茶店是不能什麼也不喝就走掉的。她在喝著自己並不喜歡的咖啡。
「依舊是不怎麼好喝的嗎?」有人來到她身旁說了這麼一句。
「啊……山崎先生!」
「山形。」
「對不起!」綾子的臉到底紅了起來。
「算了吧!怎麼?」山形幸子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啊……」若是問身體怎麼樣,那她本來就不太好,因此難以回答。
「剛才跟安永先生聊什麼來的?」
「啊……沒有聊什麼啊。」綾子這樣說道。「山形小姐,怎麼到這裡來了?」
「嗯,有點事,是紀子的事。」
「是神谷姐?」
「我記得她在大學裡也有戀人。我是聽說的。」
「咦。」
「我想瞭解一下她的戀人是誰,於是從公司請了假來到這裡。」「不過,對方不是已經畢業了嗎?」在綾子來說,這是一個劃時代的推理。
「即便如此,現在的大四學生說不定會聽到點緋聞吧?」幸子敲了一下綾子的肩膀,接著說。「那,你加油啊!我去一下俱樂部辦公室。」
「是……」目送噠噠走去的山形幸子,綾子心裡有什麼東西惦念不下。
「什麼來著?」她思忖片刻後說了一聲。「啊,對!」
辦公室已損壞,遷移到了別處。
「山形小姐!山形小姐!」她慌忙迫趕,但山形幸子的身影早已隱沒在大群大群的學生之中了。綾子因為跟山形幸子聊天,竟然把安永托她索回那封信的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跟夕裡子君打招呼了?」國友叮問道。
「真嘮叨!」珠美噘起嘴來。「你以為我撒謊?又一元錢也賺不到手。」
國友笑了起來。汽車朝著西崎的公司開去。「可是,弄得連珠美君都遭遇危險,真是抱歉啊!」
「你若那麼以為,就趕快捉住犯罪分子。」
「台詞來得蠻快嘛!」國友苦笑了一下。「如果那小子真是犯罪分子的話,他殺了神谷紀子之後,下一個目標就是守田茜?他是按什麼標準和選定的呢?」
「嗯。反正不是個正經人。從他本人來看是有必然性的。」
「那還有我?三個人的共同點在於都是美女?」不知這話說得有幾分真誠?
「啊,是那座大樓。」珠美手指著說道。
「我怕夕裡子君發脾氣,所以要面見西崎先生,把你的事托付給她。」
「不要緊!有好多人嘛。」
「不,麻痺大意不得。」
天色快近傍晚,夜幕即將降臨,人流幾乎全都是回公司的。國友停住車,跟珠美一起走進大樓,差一點兒跟一個從裡邊跑出來的女孩撞了個滿懷。
「哇!」
「請原諒!」剛說出口又一停:「——咦!」
「怎麼搞的?阿茜姐!」珠美眨動著大眼睛。「怎麼回事?有什麼外景拍攝?」
「不是的。」阿茜眼睛朝下瞧。
看著她那副詭秘神態,珠美和國友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
「反正有話要談。找個地方一塊兒喝點茶吧。」國友輕輕地拍了一下阿茜的肩膀。
「是。」阿茜顯得心情稍輕鬆些,微笑了一下。
「哼——」國友聽了阿茜的一番話。「你和修一君的心情我也明白,可是現在不合適。警察會好好守護你。不要緊。」
「是。」阿茜點了點頭。「對不起,讓您擔心。因為修一的母親警告過我……她老人家是一位了不起的劇作家。」
「是嘛。她會讓你失業?」珠美這麼反問了一句。
「怎麼說好呢?我想那還不至於。不過,她若是說得嚴厲一點,說不定就沒有電視台再用我了。」
「總之,要快點把犯罪分子抓出來。」國友歎了口氣。「可是,最近有一個古怪的電話打進了佐佐本君家來了。」
「電話?」聽了國友的話,阿茜驚訝不已。「如此說來,連珠美君也受到威脅了。」
「一定要守護她。用不著你擔心。」國友她點著頭。「不過,你也不能因為度假就一個人出來亂跑。」
「是。管理員會隨時來的。今天是我想一個人出來。」
「知道。」國友點頭。
三人走進同一座大樓的地下喫茶店。誰也不會以為有演員呆在這種地方。誰也沒有看見阿茜。
「像這樣被當做普通人看待,真好啊!」阿茜說道。
「是嘛。我覺得當演員也不錯呀。」珠美樂悠悠地說。
「每個人都憧憬自己所缺少的東西。」國友又接著說。「好,等我珠美君交給西崎先生之後就送阿茜走。」
「你要干輕浮的事,夕裡子姐可要怨恨你的。」
「你瞎說什麼!」
國友苦笑著,手拿傳票站了起來。三人想先到大廳,剛要向電梯走去。
「阿茜!」一聲喊叫,修一趕來了。
「幹什麼呢?」阿茜圓睜著眼睛。
「我不放心,來看你。剛才,正當我進來時,你們就出來了。」
「是嗎。不過,呆在一起會……」
「已經見到了?」
「咦。你爸爸,我已經見到了。不過,正好這時你媽媽也來了。」
「我母親?」修一一副推測到了什麼的樣子。「是嘛!」
「反正,咱們先上去。你在這兒等一下。」國友說。
「是。我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馬上就回來。」
阿茜朝修一說著,跟國友他們一起急忙奔向電梯。
一來到接待室的西崎,一看見珠美的面孔就說:「今天外出之後徑直回家!」
「即使被解雇了你也不知道。」珠美說給他聽。
國友向西崎說了說電話的情況,又叮囑道:「你一定要把珠美君送到公寓。」
「那當然!什麼傢伙!」西崎毫不掩飾自己的氣忿,略帶誇張地保證道:「豁出命來也要保護珠美君。」
國友留下珠美,跟阿茜一起回到大廳。
「今天我跟在後邊送你回家,好嗎?」國友一邊走出電梯一邊說。
「行。」「咱們先到那邊去把修一君領過來。」
從大廳裡走過去,只見修一正坐在角落的沙發上。
「修一哥,走吧!」阿茜招呼了一聲。「你睡著了?」
她抓著肩膀搖晃他——修一癱軟地倒了下來。
「喂!」國友大聲喊叫。「你挺住!」
國友抱起修一,他感到自己的手上已沾滿鮮血。
「被刺了!快叫急救車!」
「是!」阿茜向正面的傳達室飛跑而去。
什麼時候出的事?還不到幾分鐘的工夫嘛。國友把修一放到沙發上,設法為他止血。
「急救車馬上到。」臉色蒼白的阿茜跑回來。「傷怎麼樣?」
「不知道。總之,只有趕快治療。」
「修一哥!」阿茜緊握修一的手。
等待警笛聲傳來這段時間,令人感到無比的漫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5:38
10、醫院相會
「這是怎麼回事?」
一種氣勢洶洶的口吻。這個女人冷不防地說了這麼一句,珠美一時無言以對。可是,珠美很快就明白了。她責備的不是自己,而是並排坐在長椅子上的西崎敦夫。
「喂,你不要大叫!這兒是醫院。」西崎站了起來。「修一不要緊。治療及時。出血也不太嚴重,可以脫險。」
「能脫險?能脫險嗎?」
「能。」
「是……」小野田絹子稍鬆了一口氣,又變成一副冷峻的表情。「那也得說清是怎麼回事!是在你的公司裡被刺的嘛。」
「絹子!你鎮靜點,我求你了!」西崎規勸著。「我也弄不清是怎麼一回事。我要知道就不操心了。」
「對。只要弄清情況就好了。」珠美感到此處很難存身,便站起來說:「我去打一個電話。恐怕兩個姐姐正掛念我呢。」
「嗯。明白。」西崎朝珠美點頭示意。
珠美剛要走,有人喊了一聲「慢著」,她又回過頭來。
「喂,絹子——」
「你相親的就是這個孩子啊?」
「啊。是佐佐本珠美君。」西崎以不太樂意的神態介紹道。「珠美君,這是修一的母親。」
「小野田絹子。」她自己介紹著,然後盯著珠美問道:「聽說是十五歲。」
「是。」
「聽說。前兒天你把守田茜小姐從險境中救了出來。作為電視圈的人我致謝了。」
絹子的話語中沒有特別敵視珠美的意思。
「哪裡?」珠美說了這麼一句,又補充說:「我常看電視。」
「謝謝!」絹子在跟珠美的談話中似乎恢復了自我。
「那我去……」珠美說著就去打電話。
西崎往長椅子方向招手說:「守田茜也一直在一起,剛走一會兒。萬一這個事件鬧成醜聞,她就太可憐了,所以把她打發回去了。」
絹子坐在長椅子上,把眼睛低下去一小會兒,然後安詳地說道:「請原諒。朝你大發雷霆也是枉然。」
「修一是怎麼被刺中的?我也不知個中緣故。」
「你說,他怎麼樣了?」絹子問道。
西崎從國友刑警跟珠美一起趕來講起,一直講到國友發現修一被刺,自己被叫到大廳來為止。
「你不要以為我不掛念他。」西崎說道。「雖然沒能撫育他成長,但他總是我的兒子。我擔心得坐立不實。」
「我知道。」絹子微笑著。「剛才,把你給嚇著了。請原諒。」絹子的手很自然地放到西崎手上。
「總之。這是一起傷害事件。會有很多麻煩。」西崎歎了一口氣。
「不過。警察方面會防備的。」絹子說了這麼一句,又補充道。「不過,照你剛才所說,珠美那個女孩不也危險嗎?讓她一個人行動不要緊嗎?」
西崎一時呆然若失,然後說道:「是啊。不行。為修一的事腦子發脹了。我去看看。」
他慌忙站了起來。「你能呆在這裡嗎?」
「當然能了。這種地方是不會出問題的,可還是小心為佳。」
「嗯,對!」西崎緊跟珠美之後疾步走了出去。
「是那樣啊。被刺的人好像不要緊。」
珠美在醫院一樓那間白天擠滿了外來患者的接侍室一角掛著電話。
「怎麼樣?你馬上回來吧!」夕裡子以母親的口吻說。
「不過,你跟我說過的,不要一個人走動!」珠美回敬了一句。
「簡直是……西崎先生跟你在一起嗎?」
「喂。他從前的戀人來了。」
「過去的戀人?」
「修一的母親,劇作家。」
「啊。別跟我瞎起哄,給我回來!反正西崎先生也顧不上跟你約會。」
「那麼我在這兒再呆一會兒,就讓他送我回去。」
「知道了。注意些!國友呢?」
「留在現場了。沒辦法,人被刺傷了嘛。」
「我打個電話看。那麼,你當心嘍。」
夕裡子反覆叮囑。
「嗯。這個……」
「咦?怎麼了?」
「沒有什麼。那就回頭見。」
珠美放下電話。取出從電話機裡退回的磁卡,從衣兜裡取出那只耳環說道:
「忘記了!」
是在她打電話時耳環碰到手的。她本想拿這個東西問問西崎先生,可是這種時候又不合適。
電話機周圍早已豁然明亮,然而現在這個時間,外來患者接待室卻全熄了燈,一片幽暗。
珠美想朝自己剛才下來的樓梯那個方向走回,可是卻好像突然聽到了什麼聲響,便回過頭去。不見一個人影。
不過,珠美雖然並不認為自己具有特異功能,但她卻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自己。
「有人?是誰?」她呼喊了一聲。
她這樣喊一下,也含有告訴對方我發覺了你這一層意思。沒有回答,不見人影,但確實有人在她旁邊。而且,珠美不由得感到那個「人」對自己不懷好意。
「喂!」
有人叫她,她大吃一驚。「啊,嚇了我一跳。」
她把手貼到胸口上,「本來就像有個人……」
「有人?在哪兒?」西崎朝接待室瞥了一眼。
「我不知道,但覺得有人。」
「她們說絕對不可讓你一個人呆著,我卻忽略了。對不起。」
「沒有事。」珠美一邊跟西崎一起上樓一邊說。「你跟那個人談完了嗎?」
西崎看了珠美一眼說:「早已經結束了。你相信嗎?」
「咦。」珠美挽住了西崎的胳臂。
珠美心想,那只耳環等下次再問吧。
「淨讓人家掛念……」夕裡子等珠美把電話撂下之後歎了口氣。
「出什麼事了嗎?」綾子一副剛洗完澡的打扮,在用浴巾揩頭髮。
「是珠美唄。不知為什麼總出麻煩事。」
「別那麼皺著眉!總唉聲歎氣的,人會變醜的呀。」綾子很大度地說。
「本來就是這副臉孔。難道就不能說別人的事嗎?我這個人也夠不講理的吧。」
夕裡子這樣回敬了兩句。
「這就是你的毛病。」
「什麼?」夕裡子大感意外。
「馬上反省。人,有時非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不吼一—馬上反省就會累的。」
綾子一開口說話,明明是說教聽起來也不像說教。像綾子這樣總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人生也許會非常輕鬆。但是,有人能做到,有人卻做不到。
「感謝你的忠告。那麼,我洗個澡,舒服一下啦。」夕裡子如此說道。
「我還在放水。」
夕裡子眨著眼睛說:「可是,姐姐,你不是冼完了嗎?熱水,你都放掉了吧?」
「不對!我忘記了淋浴那邊,把龍頭扭開了,結果成了落湯雞。」
「會感冒的。快換衣服!」
夕裡子說著就把綾子拉到臥室去了。
好容易讓綾子進去洗澡,夕裡子又在起居間的沙發上歎起了氣。儘管人家勸她不要歎氣,她卻又不能不歎氣。不論怎麼說這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事件。
當然,作為夕裡子來說既不必要,也不喜歡過問搜捕犯罪分子的事(珠美周圍的人會有異議),但是,一旦危險逼近她的姐妹,作為「看守門戶」的負責人,她是不能袖手不管的。
這個事件的怪異之處在於被當做攻出目標的人們沒有共同點被害的神谷紀子是女職員。守田茜是當紅明星。年齡也全然不同。珠美之所以受到威脅。是因為她曾把守田茜救出險境,這可以另當別論。這次是小野田修一被刺傷。為什麼?
夕裡子歪著頭思索。因為修一是守田茜的戀人所以被刺傷——這種看法也並非不能成立,但修一既不是明星也不是名人。知道修一在跟阿茜交往的人也沒有幾個。
如此看來,犯罪分子該是守田茜身邊的人。最大的謎仍然是神谷紀子與守田茜之間有什麼連接點。
況且,犯罪分子還使用「神的制裁」啦,「給以懲罰」啦這類用詞。神谷紀子、守田茜犯下了什麼「罪行」呢?
犯罪分子是神經異常嗎?這樣設想恐怕最為妥當,但神經異常者也該有神經異常者相通的邏輯。她們二人有什麼共同點嗎?
要不然,就是犯罪分子執意使用「神的制裁」這一字眼兒,把自已裝扮成神經異常者。企圖掩飾真止的動機。
「可是——」
夕裡子突然想:如果打來電話的人是犯罪分子,那麼他怎麼能知道佐佐本家的電話號碼呢?常常是三個姑娘在家,所以這兒的電話號碼沒有載入電活簿。可是——
正沉思默想時電話鈴響了,夕裡子驚詫得幾乎跳了起來。該不是那個男人打來的吧。她十分警覺地拿起電話,只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
「喂,喂,您是佐佐本小姐?」
夕裡子放下心來說:「是。您是山形小姐呀!」
「你是妹妹吧。如果是綾子,她光憑聲音是聽不出我來的。」山形笑著說。
「姐姐正在洗澡。從這邊打過去吧。」
「對。——行啊,又不急啊!再打吧!」山形幸子說。
「知道了。我告訴她,就說你來過電話。」
「拜託。不過,你很能幹呀!多大年紀了?」
「啊?十七……」
「我明白了,綾子小姐為什麼總像個小孩似的。因為她有個精明強幹的妹妹呀。」
「哪裡呀?」
「好,等一會兒我再掛過去。」
夕裡子一時間茫然不知所措,然後板著面孔說:「不要開玩笑!」
說完,她把電話聽筒使勁放了下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6:16
11、獨家新聞
「徑直回去嗎?」
同班同學大原敦子疾步追上來,跟夕裡子並肩往前走。
「嗯。父親出差了。家裡發生了好多事。」夕裡子一邊走一邊說。「不過,如果吃甜食,我可以奉陪呀。」
「難得!不會錯過讓夕裡子發胖的機會的。」
敦子笑著說。大原敦子從大一起就是夕裡子的朋友,是個身材高大、做事從容的女孩。夕裡子是個高中生,既要應付考試又要做作業,還有朋友之間的交往。
「是不是又捲進什麼危險的事情裡去了?」
兩個人進到店裡之後,大原敦子一邊吃奶油泡芙一邊說。
「你聽我說啊。」夕裡子吃著冰淇淋。「這次嘛,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妹妹跟一個中年男子交朋友,讓犯罪分子給盯上了。」
敦子霎時間目瞪口呆。「你撒謊吧?是真的?」
「嗯。被殺害的是姐姐的朋友,大學裡的上年級學生。」
「可怕!」敦子歎口氣。「如果擁有那種人生,是不會膩煩的。」
「我對兇殺,早就膩煩透了。」
夕裡子說出這樣的話讓人聽了都會大驚失色的。接下來她又說:
「我們三姐妹全能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結婚成家,也許是奇跡。」
「嗯。」敦子一會兒就吃完了奶油泡芙。「那麼,請夕裡子吃甜食也不是浪費嘍。」
「什麼意思?」
「甜食就是熱能。跟犯罪分子搏鬥時有用。」
「謝謝!我的青春哪兒去了?」夕裡子苦笑著說。
「這也算肯春吧。比如。坐在那個角落的男子正在瞄準你。」
「角落的男子?」「對。剛才一直在看這邊。顯然不是看我,是看夕裡子嘛。」
夕裡子也不是那種聽她這麼一說就馬上回過頭去的外行。她眼睛慢慢轉悠。一直看到玻璃隔扇,最後盯住映在玻璃上的「角落的男人」。
「是暗中愛慕夕裡子的傢伙?」
「沒有見過。」夕裡子小聲說,搖了搖頭。
然而,那個男人好像確實在看夕裡子。看上去三十歲左右,也許是那身粗呢上衣、休閒服使他顯得年輕些。
「他帶了什麼東西?藏在懷裡!手槍?」敦子這樣說道。
「我倒沒有這種感覺。」夕裡子說著把冰淇淋吃完了。「不過,他確實帶著什麼東西。」
夕裡子發覺男人的上衣顯得有些鼓脹。
——是誰呢?也許是無所謂的事,但還是當心為佳。
「夕裡子!走?」
「嗯。敦子,你先走!出什麼事了危險。」
「你不要緊吧?我去叫警察?」
「那倒不必。不過,也不能有萬一。」
「嗯。有什麼遺言嗎?」敦子一副蠻認真的面孔。
敦子先站起來,朝收款台走去。當夕裡子觀察動靜時,那個男人曾一度抬起屁股,在看到夕裡子仍在坐著以後,重又坐了下去。看上去,他還在盯著夕裡子。
夕裡子故意慢悠悠地喝水,拿起書包站了起來。她雙手緊抱書包。然後,夕裡子不直接去收款台,而故意兜個圈子從那個男子所在的桌子旁邊走過。
人一緊張,從他的後背也能看出一種氛圍。夕裡子看到那個男子把一隻腳稍向外側伸出,在等候自己。夕裡子以原來的腳步從男子的桌子旁邊通過。男子猛然動了起來,一支黑色槍口捅在夕裡子眼前。
「呀!」
夕裡子狠狠地拿書包打那男子。她早已擺好了架勢,連皮包帶夕裡子的身體同時撞擊在他身上,打了個正著。
男子「哇」地叫了一聲,倒在桌子上,連人帶桌子就勢翻倒在地板上。玻璃杯、煙灰缸破碎的聲音響徹喫茶店。
手槍從男子子上掉了下來,在地板上滑了出去。
——手槍?不——
「夕裡子!」敦子喊著,從地上撿起了它。「這是麥克風呀!」
「『S電視台……節目製作主任』。」夕裡子念著名片,「是牧野先生?」
「我是牧野始。你不認識我?」那個男人顯出不高興的樣子說道。
「素不相識。」「你沒有看過S電視台的〈午後系列節目》?」
「一般學生平時午間都在學校。」
夕裡子回復他說。夕裡子幾乎不看這類節目。
「我看過。」敦子說。「對吧?」
牧野始這個人說話有些裝腔作勢。但他剛才跟桌子一起翻倒了下去,上衣也被水弄濕了。這副模樣無論如何也與「明星派頭」太不相稱了。
「我記得你。」敦子點著頭。「在《NG特訓節目》裡,你在奈良東大寺做現場報道,讓鹿咬了屁股,痛得跳了起來。」
「你聽我說……現場報道真是要命的活兒。」牧野顯出一副頗受傷害的樣子。不過。他好像也覺得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那麼。你這位搞現場報道的。為什麼要把麥克風忤到我面前。我又不是什麼明星?」夕裡子問道。
「那是為了搞獨家新聞呀。」牧野說道。
「獨家新聞?」
——三個人坐在這家喫茶店靠裡邊的桌子邊上。總不能把店家的桌子撞翻之後就逃之夭夭呀。
「你呀,也不要裝糊塗。你知道的嘛。」牧野放低些聲音說道。
「什麼新聞?」
「守田茜呀!」
老實說,夕裡子連想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阿茜的名字,真是吃驚不小。
「你說守田茜……那個守田茜?」敦子問道。
「對。那個守田茜嘛。現在她有一個親密的男友。」
「那跟我有什麼相干?」「你前幾天在《瘋狂的愛》外景現場吧?我知道的。」
——他是把夕裡子錯當做珠美了。
「那又怎麼樣了?」
「當時,有一個男人緊跟在守田茜身旁。你跟守田茜聊得很投機。你能不能給我們談談那個男人的情況?」
夕裡子驚呆了。怎麼會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找到我這裡來了!
「你可以問守田茜小姐本人嘛。」夕裡子答覆他。
「現在她勢焰萬丈,惹那裡的事務所生氣可不好。所以走了個內線。怎麼樣。告訴我們一點?不會虧待你的。」
「怎麼回報?」
「讓你在電視裡露面。給你出特寫鏡頭。」
「不行。」
「如果你覺得不好,就把眼睛蒙上,把聲音也改變一下。」
「我什麼都不知道。又不是守田茜的朋友。」
「——你是在裝糊塗呀!」牧野哧笑了一下。「不過,有些事恐怕她也不願意讓你知道。」
「什麼事?」
「我掌握了一個證言,證明你跟一個中年男人坐在一部車裡。靠下流的遊戲來賺零花錢可不行啊。——我給你保密,你也幫我一次忙,好嗎?」
夕裡子覺得自己已看到他們是按照什麼程序來製作明星醜聞的了。
「你可打錯了主意!你還想在身上再澆點水嗎?」夕裡子惱怒地說。
「你聽我說!」牧野好像強壓怒氣似的說。「我是跟你說知心話。讓學校知道了你的那種事你會難堪的。輕則停學,重則退學。還是不要鬧那個樣子為好。」
「你等一下!」夕裡子也怒上心頭。「你這不是威脅嗎?」
對方認錯了人,這是夕裡子也清楚的。但他所說的事卻是決不能原諒的。
「不,不是什麼威脅。是為你著想。在你屢行不端陷入深淵之前,應該好好提醒你。」
「你不是說,我若不講出守田茜的情況你就要向學校揭發我嗎?」
「那就看怎麼解釋了。」牧野露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態。
「氣死人了!」夕裡子站起身來,催促說。「敦子,咱們回去吧!」
「夕裡子——」
「這種人讓他說去吧。丟醜的是他自己。」
「喂!」牧野滿臉通紅地吼叫。「你在耍笑大人!那種事,決不饒恕!」
夕裡子則越發冷靜,回敬道:「要笑一個混賬大人有什麼不好嗎?」
「好,失陪!」夕裡子匆匆走出喫茶店。
「夕裡子!」敦子追趕上來說。「剛才的事——」
「全是張冠李戴加上胡亂推測。」夕裡子搖著頭說。「按照這種辦法捏造醜聞,明星也夠可憐的。」
「對。不過,那個男的好像蠻氣忿的樣子。」
「讓他氣忿去好了!」夕裡子說道。
但她卻未料到由此引發出的嚴重事態。
但說,夕裡子回到家去,見國友站在大廳裡。
「國友哥!」夕裡子一直怏怏不快的情緒馬上好轉。「你什麼時侯來的?」
「啊,你回來了!」國友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我剛來。摁蜂鳴器,好像沒有人在家裡,我就在想是回去還是等候。」
「幸好趕上了。」夕裡子打開自動門,挽起國友的胳膊說。「請進吧!」
國友一進房間立刻頹然坐進沙發裡,使夕裡子十分驚訝。
「怎麼的了?」
「這兩三天幾乎沒有睡覺。真是累壞了。」說著直搖頭。
「那麼,稍睡一會兒?」
「嗯……不,還不能睡。」說著歎了一口氣。「珠美君不要緊吧?」
「她也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我倒是擔心姐姐。」夕裡子幫國友鬆開領帶。「這樣舒服吧?」
「謝謝!」
「吃點什麼吧?」
「唉呀,肚子餓了。」國友稍思忖了一下,又說:「今天午飯,我吃了沒有?」
「你這樣下去,對身體有害。」夕裡子歎著氣。「我來做點什麼吃的吧。你先休息!」
「對不起了……小野田修一大體脫離危險,性命保住了。可是,神志尚未恢復,也不知道他看沒看見犯罪分子。」
夕裡子在廚房一邊用平底鍋熱著冷凍了的雜燴飯,一邊大聲問:「神谷紀子小姐的案子呢?有什麼新情況嗎?」
「全無進展。可是,神谷紀子跟守田茜這兩個人中哪兒牽連上的呢?」
「對。還有,我們家的電話號碼,他是從哪兒弄到的。真是蹊蹺啊!這個號碼又沒有登載出來。還有,今天遇到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自稱是電視台的突擊報道記者。」
「嗯……」
「豈有此理!把我和珠美給混淆了。國友哥,你在聽著嗎?」
「嗯……」
「他好像要搞守田茜和小野田修一的獨家新聞,為此要我幫他的忙。簡直是開玩笑嘛。」夕裡子又生起氣來。「幹那種糊弄人的事,以後還能得到人們的信任嗎?你說呢?」
夕裡子不見回音就瞧了瞧起居間,只見國友張著嘴睡得正香。夕裡子把雜燴飯做好盛到盤子裡放到桌子上。然後走到寢室拿來毛毯蓋在國友身上。
國友稍動了一下又繼續睡。夕裡子在同一張沙發上稍離開點坐下來,望著國友的睡相。
「國友哥……」
她輕聲叫著。雖然被珠美奚落的一對戀人,實際上他們幾乎沒有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間。
他是累了,讓他稍睡一會兒吧。夕裡子把臉朝國友也在另一張沙發上恬靜地睡著。
那邊轉過去。
「我回來了。」
綾子回到家中,「哎呀」叫了一聲。國友蓋著毛毯睡在沙發上。夕裡子也在同一張沙發上睡得正香。
「唉!會感冒的呀!」
綾子到自己房間取來毛毯,悄悄地給夕裡子的肩膀蓋上。夕裡子則沉醉在夢鄉中。
「好天真哪!到底是個孩子嘛。」
綾子微笑著說。作為夕裡子來說,也許不願意讓綾子說她「天真」之類的。綾子凝望著妹妹安詳的睡相。
「我回來了。」
珠美回到家來,望一眼起居間吃了一驚。一張沙發上,國友和夕裡子蓋著毛毯在酣睡,綾子也在另一張沙發上恬靜地睡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6:52
12、演員本相
「這不是小野田先生嗎?」
絹子被一個響亮的聲音叫住,回過頭去。
「哦,矢澤先生!」飯店的大廳。絹子剛把電視劇本交出去。「久違多時了!」矢澤先生鞠了一躬。
「請不要稱我『先生』了。」絹子笑著說。「您在這兒,可有事嗎?」
「我在等一個人。可是我來得太早了。」
「那麼,喝點茶?」
「好啊!」
兩個人走進休息室喝咖啡。目光敏銳的顧客中早有人認出了矢澤浩市。
「令郎受傷了?我是聽人說的。」矢澤說道。「就是前幾天拍《瘋狂的愛》外景時跟阿茜在一起的那個小伙子吧?」
「咦。」絹子轉開臉去。「命總算保住了。本來嘛,我應該陪護他,可是搞電視劇也不能休息。」
「知道。」矢澤點頭。「您對令郎和阿茜小姐的事有什麼想法?」
「怎麼說呢?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他跟另外一個天地的女孩談戀愛。阿茜小姐的地位決定她不能自由戀愛。」絹子這樣說著,喝了一口沒有加糖的咖啡。「可是,年輕人的問題,我們說東道西也沒有用啊。」
經常被公推為「走紅的中年人」的代表的矢澤說道。「不過,那個阿茜小姐也是個非常好的孩子,演戲也很投入。」
「矢澤先生——」絹子剛要說下去,便看見走進大廳裡來的一個女孩。「哎呀,那個女孩在哪兒見過。」
矢澤回過頭去,說道:「啊,那是白晝呀!」
「白晝?——啊。是哪兒的新人吧。前些天在電視裡見過。藝名是有名沒姓,叫做『白晝小姐』。」絹子點頭說道。「不過,矢澤先生,您跟她很熟嘛。」
「前些天,我出席了《瘋狂的愛》展演會。她是許多到會者之一。」
矢澤這樣說著,朝那個女孩招了招手。這個才出道的明星號稱十六歲,實際是十九歲。她一發現矢澤就微笑著走了過來。
「讓你久等了?請原諒。」說著便一屁股坐到矢澤旁邊。「這位是你太太?」
「別瞎說!若是太太,可就嚴重了。」矢澤苦笑著。「是劇作家小野田先生。你該先寒暄一番!」
「對不起,失禮了。」「白晝小姐」說著急忙行禮。
「我馬上去。你等著我!」矢澤一邊說一邊從衣兜裡拿出房間鑰匙交給了女孩。
「好。那你可不要讓我久等啊!」
「行!」
等「白晝小姐」匆匆走後,絹子稍顯驚呆地說:
「矢澤先生跟這個女孩?」
「不,我作為一個老前輩有時給她一些指導。」矢澤若無其事地接著說。「也許一個晚上還教不完呢。」
「您身體好啊!」絹子驚呆地說。
「演員總得懂得風月。如果變成修身教科書的詮釋那就完蛋了。」
的確,矢澤作為一個五十開外的人依然精力旺盛,頗為性感。實際上他給人以光彩熠熠的印象,非常吸引女人,這也是事實。
「然而,前些天的事件……我吃驚不小啊。」矢澤搖著頭說。「雖說是弄錯了,若是真對阿茜小姐行刺,那可令人傷心呀!」
「你說的是刀被調包的事?」
「喂。究竟是誰幹的呢。如果當時仔細看一下,連我也會覺察到刀的重量不一樣的。雖然怪我眼力不夠,但畢竟是在夜景外景地,天又很黑。如果真刺下去了,我會被懷疑的。人家會說我是一直纏著阿茜小姐的。」矢澤笑著說道。
「你一直纏著她?」
「不。我只是覺得這女孩好可愛。」
矢澤的言外之意是他決不是對阿茜沒有意思。
「好了。我若讓那位『白晝』等得太久,豈不是變成『午夜』了嗎?」
矢澤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抬起了屁股。
「矢澤先生,可以讓她再等一會兒嗎?」絹子說道。
「可以呀。是工作上的事嗎?」
「倒不是工作上的事……」絹子一邊慢慢地梳理自已的思路,一邊開口說。「你對守田茜有意思嗎?」
「你說我這邊?當然有。見到那麼嫵媚可愛的女孩毫不動心,那豈不是不正常?」
矢澤明快而利索地答道。
「那麼,你想不想試試?」
「試什麼?」
「勾引阿茜小姐唄!」
矢澤顯出惶恐的神色。「您是當真的!對,您是想把自己的兒子奪回自己手中吧?」
「咦。不知道行不行。如果需要,我來寫劇本。」
「不是電視劇,而是現實的戀愛劇吧?有意思!」矢澤竊笑。「那麼我就入伙吧!」
「你也太遲了!」這樣說著,「白晝」打開門噘起了嘴。
「我一直在跟劇作家磋商嘛。」矢澤一邊說一邊走進房間。
「大腹便便!」
「要求他們給送餐好嗎?」
「怎麼訂餐,我又不明白。」矢澤苦笑。
——這種年輕(不如說是年幼)的演員大抵缺乏社會常識,這已是司空見慣的了。惟獨在男女關係上是「大人」,在此外的事情上簡直是孩子。
「好!我來跟他們預訂。你去洗澡吧!」
「嗯!」人家一說替她訂餐,她便馬上鬆了一口氣——這就是這些孩子的特徵。
「吃什麼?」他把送餐服務的萊譜叭地一聲扔到床上,便脫下外衣放進壁櫥裡。
「咦——什麼都行。」「白晝」俯臥在床上看著萊譜。
「那麼,吃牛排!」
「好!那就訂正餐。」
「哇。讓您破費了。」「白晝」跑過去在矢澤臉上用力吻了一下。「我去洗澡了。」
她歡快地進了洗澡間。
「唉!」矢澤歎了一口氣。他坐在床上,訂好了送餐服務的菜,自己只點了麵包和沙拉。
也許應該說是中年明星的時髦風尚吧,他們跟女孩子上床都很起勁,但說句實在話,也有點疲憊不堪。從前跟任何女人都毫不在乎。現在已是銳氣大減了。弄不好,連這個「白晝」,他也會招架不住的。
不過,小野田絹子相托的事倒讓矢澤大為動心。跟守田茜嘛,矢澤也覺得腹部上勁。況且,現在阿茜正跟小野田絹子的兒子熱戀著。
比起勾引一個普通的新人來,攻下一個另有戀人的女孩子要刺激得多。
今天夜晚,他明明知道跟自己相伴而眠的是「白晝」,但他的心思早已越過「白晝」,飛到阿茜那裡去了。
總之。矢澤一邊聽著「白晝」洗淋浴的聲音,一邊橫臥在床上。
不久,電話便在床邊上響了起來。
「是我。喂喂!」
他雖然拿起話筒應答,對方卻默不作聲。
「哪一位?」
飯店房間裡居然會打進惡作劇電話也真是莫名其妙。
「喂喂!」矢澤重複應對。
「請你再忍耐一下!」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低得像耳語的聲音。
「啊?」
「馬上救你!」還是那個男人的聲音。
「什麼事啊?」
「很快就把你從纏住你的那個人手裡解救出來!」說完這句,電話就斷了。
「什麼呀?」矢澤目瞪口呆。
——這個電話是打算打給別的房間吧?一定是的。
「什麼事?」
聽到聲音,回頭一看,「白晝」腰上圍著一條浴巾站在那裡。矢澤知道,跟「白晝」在一起是不必擔心的。
「漂亮呀!送餐的馬上就來。浴衣可以脫下來嘛!」
「對呀。」說著,「白晝」就一下子把浴巾解了開來。
「在哪裡,那個東西?」
「來呀……」矢澤眨動眼睛。「我給你找。咱們先吻一下!」
「白晝」鮮嫩的身體一下子投進了矢澤攤開的雙臂之間。
「您辛苦了!」管理員說道。
「明天幾點出發?」國友刑警問道。
「九點半,我八點半來這兒接您。」
「行。那麼。我也指派一個人,讓他八點半在這個公寓待命。」國友接著又問守田茜。「今天晚上不再出去了?」
「對。洗了澡就睡覺。」阿茜說道。「真對不起!」
「慢著!」國友又去逐個看了公寓的房間,回來後說。
「0K。全都上了鎖。」
「我放心了。多虧您!」年輕的男管理員道謝。
「好,失陪了!休息吧!」
「國友先生!修一的情況……」阿茜說道。
「我這就去醫院看看,情況會告訴你的!」國友穿上鞋子說。「不必太掛念。」
「好。謝謝!」
「再見。」
國友走了以後,阿茜跟管理員敲定了明天的計劃。管理員也走了。阿茜鎖好門,掛上鏈條,才鬆了一口氣。
她獨自一人過日子還沒有多久。從前是跟一個女侍共同生活,方便倒是方便,但感到心情憋悶的時候也不少。名氣漸大、日程排滿之後,便想要有獨自一人的時間,閒玩的時候反正是不再有了。於是,終於過起了公寓裡的獨身生活。
話說回來了,一個人也有一個人的難處。累了之後。不由自主地就無休止地看起電視來。第二天早晨有急事,還常常被管理員給叫醒。
不過,千金難買的是自由:可以干自己喜歡幹的事,可以隨便給任何人打電話。她換下衣服、往浴缸裡放熱水。
入浴前這段時間,她攤開了報紙。忽然電話響了起來,讓她吃了一驚。這兒的電話號碼,不消說只有極有限的人知道。
——是打錯了,還是騷擾性電話?
她提心吊膽地拿起電話一聽,卻是女人的聲音:「阿茜小姐,我是小野田絹子呀!」
「啊……對不起。」阿茜接著說道。「修一先生怎麼樣?」
「醫生說是已經脫離危險了。不過,神志還沒有恢復。」
「是嘛。」阿茜聽到絹子的口吻很鎮定,感到十分意外。
「我說呀,前些天的事,請原諒!」絹子說道。
「啊——不,您說哪兒的話?」
「我說了太過分的話。母子二人相依為命,總易情意纏綿。請不要見怪。」
「哪兒的話?也怪我當初沒說清楚。」
「阿茜小姐!你以後會成為明星的。就是跟修一交往也要搞得隱蔽些。你明白吧?」
「是……那麼,可以跟他交往嗎?」阿茜以不敢完全相信的心情問道。
「咦。修一也覺得跟你這樣精明強幹的女孩交往是對頭的。因此,暫時要搞得隱蔽點,以免被傳媒知道。」
「是。」
「所以,我想就上次的事向你道歉,不知道最近能不能跟你見面?」
「咦!行……」
「好啊。下個假日是什麼時候?」
「咦!請等一下!」阿茜趕緊拿過日程表來。
「下星期一。前一個晚上會搞得很晚。」
「那麼,把那一天空出來。我來招待你。」絹子這樣說道。
「好!」阿茜精神飽滿地答道。
「不過,你不能告訴任何人。也不能告訴管理員。傳到製片廠老闆耳朵裡。一準會壞事。」
「咦,我明白了。」
「你單獨一人來。到我家來也行。是呀,讓誰看見就不妙了。飯店停車場,你知道吧?」
「知道。」
「我在那裡訂下了房間。用我的名字,別人不會知道。你坐地下停車場的電梯上來不會引人注意的。」
「行,照辦。」
「那麼,響午過後,兩點鐘怎麼樣?」
「行。」
「我等著你。房間號,響午前告訴你。」
「是。我等您的電話。謝謝您。」
「屆時再詳談吧。」聽了絹子的話,阿茜的心裡很振奮。放下電話以後,她有那麼一會兒仍然呆坐著。
「熱水!」阿茜驚叫一聲跑進了洗澡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7:33
13、「白晝」之死
「白晝」原名晝間明子,人如其名,睡到近晌時分才醒了過來。當然,此刻她是躺在床上。矢澤早已無影無蹤。
「咦……」
她伸了一下懶腰。窗簾已經拉開了一些,房間裡光線充足。矢澤大概擔心,如果把飯店的遮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白晝」會長睡不醒的。
「幾點?」「她一看表,快到十二點了。
她歎口氣說:「該結賬退房了。」
「白晝」這個藝名是她所在的製片公司的老闆給她起的。當然是從「晝間」這個姓和「明子」這個名得來的。但老實說,她自已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傻乎乎的」。可是,她這種身份又不能違拗老闆的意志,除了順從別無辦法。
況且,她自己覺得用「明子」這個名宇太缺少感召力。當然,昨夜被矢澤抱著睡的是演員「白晝」,而非晝間明子。
——明子原本不是那類喜歡中年男子的人。不過,跟矢澤做愛對工作並無壞處,而且她還有一種獵奇心,想跟世界上有名的花花公子睡上一覺。他果真特棒。或許是久經床第鍛煉的緣故,他的體力是明子那些年輕男友無法與之相比的。擺弄起女人來也是駕輕就熟。
也許,他在中年男子中也是特殊的一個。反正,明子跟矢澤廝混的那段時光玩得痛快淋漓。起床後走進了洗澡間,她用淋浴把自已澆得更清醒些。倒也沒有什麼急事。她既不是那種日程徘得滿滿登登的大忙人,也不是那種出來進去有人迎送的大名人。
桌子上放著一張矢澤留下的字條:「我先走了,用這些錢付費吧。」旁邊放著幾張面值一萬日元的紙幣。結完賬,還會剩一點,正好夠吃午飯。
正當她拿浴巾擦著身子的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
「是我。」
她剛拿起電話聽筒,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來接你的,在大廳等著你。」
「咦?」明子吃了一驚。「是有什麼工作了?」
「我跟你說。我是K電視台的。他們讓我到這裡來接你。」
「K電視台?是嘛!」
大慨是來了什麼急活兒。可是,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呢?
「矢澤先生在電視台等你。」男人補充說,明子終於明白了。
「我知道了。好,我馬上下去。」
她歡快地說完,就趕緊梳冼打扮起來。說是「馬上」化妝卻用了將近二十分鐘。明子走出房間,下到大廳,結完了賬,然後朝正面大門走去。
「我一直在等你。」一個人在向她打招呼,是剛才電話裡的聲音。
「讓你久等了!」明子臉上露出職業性的笑容。
「汽車在地下停車場,請您跟我下去好嗎?」
「行!」
「那麼。請跟我來。」
明子跟在男人身後走了下去。
走到大廳盡裡邊,那個男人打開了門,說道:「電梯來得晚。走樓梯!」
「那麼急嗎?」
「是,有點急。」
「好吧——」
明子從應急樓梯朝地下停車場走去。
那個男人轉過身來說:「你做得不對!」
「咦?」
「勾引男人是罪過。」
這是明子聽到的最後一句不知所云的話。而且,連思索一下那句話的含義的工夫也沒有給她。
「——啊!」珠美一走出校門就停了下來。她正跟幾個同學在一起。
「怎麼了,珠美?」同學們問她。
「我忘了,下課後老師叫我來著。沒準兒要耽擱點時間,你們先走吧!」珠美快人快語道。
「嗯!你幹什麼壞事了?」
「怎麼會呢?那麼,對不起了!」
「拜拜!」同學們嘰嘰喳喳地走了。
珠美返身走進校門,又轉身走出校門,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朝著停在馬路對面的一輛奔馳車走去。
「喂!」車門開處,西崎敦夫走了下來。
「今天真早啊!」
「三點。」
珠美說道。「你幾點來的?」
「一個小時以前吧。」
「公司把你開除了,你卻不知道!」
「沒關係。今天我請好了假。」
珠美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去哪兒?」西崎慢慢開動汽車問道。
「你問我去哪兒?西崎先生,你不是為我擔心才來接我的嗎?」
「那還用說。國友刑警特意求我。他說他今天很忙,讓我一定替他來保護你。」
「真的嗎?」珠美笑著繼續說道。「前些天,不是你對國友哥說,『請你務必讓我來代替你』的嗎?」
「一回事嘛。」西崎若無其事地說道。「你如果只當我的保縹,就不能帶我出去玩,只能徑直把我送回家。」
「嗯……可是,還得防止你營養失調啊。敵人可不光是殺人犯。」
珠美噗哧一下笑了出來,說道:「我這身打扮可不行。先送我回一趟家,換一身衣服。」
「遵命!」
西崎臉上露出歡悅的表情猛踩了一下加速器。
神谷紀子被殺害;小野田修一被刺傷;一個頗像犯罪分子的男子打來電話揚言要殺死守田茜和珠美。因此,西崎幾乎每天都在珠美放學的時候等她。西崎和珠美——在任何人看來,他們二人與其說是戀人,不如說是「父女」。儘管如此,他們卻談得十分融洽。「修一哥怎麼樣了?」珠美在車上問道。
「嗯。還是老樣子。」西崎瞧了坐在身旁的珠美一眼。「你生氣了?兒子躺在病床上,我還請你出去吃飯!」
「倒也不是。」珠美搖著頭。「先不說那碼事。修一哥也不會生氣的。」
「是啊。我也這麼想。」西崎鬆了一口氣說道。
「好,這麼辦吧。」珠美提議說。「回家之前,先去醫院探望一下他吧!」
「是嘛。好吧。」西崎露出了微笑。「你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我看一眼就看出來了。」
「是嗎?」珠美有些難為情了。
到了醫院。他們二人進了修一的病房。
「啊,你們來了。」夕裡子正坐在床邊上。
「姐姐!你在幹什麼?」
「今天,和國友哥約好在這兒見面。——你好!」夕裡子說著,又向西崎打了招呼。「麻煩你專程來探視。絹子剛才在這裡吧?」
「不在。她說有工作,到飯店停車場去了。」
「是嘛。這個循規蹈矩的傢伙!」西崎點了點頭。「她從過去到現在就是這麼一種人!」「還有,西崎先生——」
夕裡子向旁邊靠過去,只見躺在床上的修一睜開了眼睛。「修一!神志清醒過來了!」
「剛醒過來。」夕裡子微笑答道。
「是嘛……好極了!」西崎把手放到修一頭上說道。「感覺如何?」
「覺得就像早上睡過了頭。」修一說完,又望著珠美補充道:「噢!女朋友也跟來了!」
「你既然能說這種話,那說明你是毫不在意嘍。」
「啊……也不能說毫不在意。你若是被刺傷一次就知道了。」
「我會躲避的。」珠美說道。
「我馬上去跟小野田絹子聯繫。」夕裡子說道。
「我說修一!國友刑警就來。你還記得兇手的模樣嗎?」
修一皺起眉頭,滿臉不悅地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不……我沒看見。我當時恍惚恍惚地坐著,只覺得有人從我身旁走過去……」
「什麼也沒看見。連男女也弄不清楚?」
「嗯……現在還恍恍惚惚的呢!不過,我可以好好想一想。」修一說道。
「反正要趕緊治好病!」西崎鼓勵了這麼一句。
「你們二位的婚禮,我是能參加的。」修一說道。
「別胡說!」
珠美的臉居然紅了起來。也許是看到修一的樣子放下心來的緣故,西崎在催促珠美趕快走。
「好,我會再來的。」
「你好自為之,不要惹人家討厭。」兒子嘲諷西崎。
夕裡子陪他們來到走廊,低聲說道:「醫生說沒有危險。」
「哎呀,讓你掛念。本想多呆些時間,可是絹子要來,我還是早走為妙。那就拜託你了!」
「哪裡!妹妹還要拜託你呢。」
夕裡子回應道。恰好在這時,國友大步流星地趕來了。
「夕裡子妹!他神志清醒了?」
「對。犯罪分子,他好像沒有看見。」
「是嘛。真糟糕!」國友搖著頭。「對不起,我來遲了。」
「算了。你睡過了頭?」
「不是。」國友猶豫了一下。「反正都會知道的。——一個名字叫『白晝』的女演員,你知道嗎?」
「啊,我知道。」珠美說道。
「我不知道。那是她的名字?」夕裡子這樣問道。
「嗯。藝名叫『白晝』。本名好像叫晝間明子。」
「那個晝間小姐怎麼的了?」
「今天響午過後,發現了她的屍體。」
聽到這句出乎意料的話,夕裡子頓時語塞。「——被殺害了?」
「嗯。在飯店停車場的應急樓梯上被刺身亡。一刀刺進心臟,當即死亡。」
「飯店停車場?那是絹子先生住的飯店呀。」夕裡子說著,又問道:「殺人犯呢?」
「現在還沒有發現目擊者。當然,也許跟這次事件是另一碼事。現在正在搜尋。」國友說道。「走,進去吧!西崎先生,請你多留意珠美的身邊!」
「那還用說?」西崎用力地點著頭。
等西崎和珠美走後,夕裡子說:「國友哥,我總覺得跟那個女演員不會沒有關係。」
「嗯。不過,她跟守田茜並不是一個製片公司。前邊的神谷紀子也是如此,有什麼共同點呢?」
「一定會有共同點。」
「先聽一聽小野田修一的說法吧!」國友歎了一口氣。「我跟上司說了,珠美那裡也應該給配上一個人。」
「她身邊有西崎先生啊!你嘛,總跟著我,只要心裡想著我就行。」夕裡子這樣說道。
「喂喂!」國友溫情脈脈握住了夕裡子的手。
「啊,對了。」珠美再次搭上西崎的奔馳車以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西崎先生。這是哪個女人的,你記得嗎?」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子袋裡拿出一隻耳環給他看。
「什麼?」
「啊,算了。你好好開車吧!」
「沒問題!」西崎笑著說道。
「哎呀。紅燈!」
汽車一停下來。珠美便把那只耳環交到了他手上。
「——前些日子,我坐在這個座位上時,發現座席的接縫裡有個耳環。是哪裡的哪一位女人的?女人太多了,就弄不清楚了吧?」
西崎盯著耳環看了一會兒。
「——啊,信號燈變了!」
後面的汽車鳴了笛,西崎才醒悟過來。汽車繼續行駛。
「對不起!你在沉思著什麼嘛。」珠美說道。
「沒有,沒有啊!」西崎雙眼凝望前方。「我只是想了一下這是誰的。」
「不必硬去回想了。回想出來了,也可以不告訴我。」西崎這才恢復平素鎮靜的表情。說道:「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
珠美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的話裡含有與過去大為不同的意思。如果人家問她為什麼。她也無法說明。
「肚子餓了!」珠美故意大叫一聲,在副駕駛的座位上調整了一下姿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8:11
l4、髒水潑灑
「啊,你瞧,夕裡子!」正吃著湯麵的大原敦子抬起頭來說。「是上次那個傢伙。」「什麼?你說什麼?」此時,夕裡子當然也在吃湯麵。不過是叉燒面,沒能馬上抬起頭來。
「喂,你瞧電視!」
敦子邊說邊看了她一眼。
擺在湯麵店內側的電視機正在播放類似《下午系列報道》的節目。
「令人震驚的女高中學生們的真相就此大曝光!」
屏幕上出現一個子待話筒、面朝攝像機、長著一張凶巴巴面孔的人,此人正是不久前與夕裡子無理糾纏的那個記者。
「這個傢伙啊,不是叫牧野什麼麼的嗎?」
夕裡子皺了一下眉頭說道。「他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去吧!叫他不得好死!」
「你太過火了吧!」
敦子笑道。
「他怎麼說我都不在乎。這種卑鄙小人!」
夕裡子聳了聳肩,又接著專注地吃她的湯麵。
「夕裡子,你快看呀!」
敦子提高了嗓門說。「那是咱們學校!」
「咦?」
夕裡子抬頭一看電視,屏幕上果然出現了那熟悉的校園,還有她剛剛走出的校門。
「怎麼會出現咱們學校呢?」
夕裡子驚詫得目瞪口呆。
「這是一所以『培養才媛』而著稱的名牌學校。聽說在這些女學生中有一個孩子定期與中年男人約會、玩要,索取零花錢。為此我來到這裡採訪。」
牧野記者在電視畫面上這樣說道。
「這太離譜了!」
敦子怒從心頭起。「咱們學校哪點夠得上『名牌學校』呀!」
「你別為這種怪事發火!還是往下看吧……」
夕裡子話剛說到一半就卡住了。
畫面上出現的不是別人,正是夕裡子本人。
「啊呀,這是什麼時候拍的?」
敦子吃驚地眨動著雙眼。
「是咱們四個人上回去吃烙餡餅時他們偷拍的。」
「是嘛!是那家飲食店啊!可我們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啊!」
夕裡子用嘴「噓」了一聲。
雖說吃烙餡餅時是四個同學在一起,但如今出現在電視畫面上的卻是夕裡子一個人。雖然眼睛四周打了虛光,但臉一晃動。就會從那虛光中顯露出來,所以一眼就會認出是夕裡子。
「我跟一個女高中生交談了起來。我暫且稱她為『YS』吧。」
牧野說道。
「嗯。我覺得跟中年男人交往十分開心。他們手裡有錢,還請我吃好吃的東西。我若是撒撒嬌,還能給我買衣服呢!賓館嘛。那當然要去的。不然,人家也不會請我吃飯呀!」
夕裡子啞口無言地望著電視。
畫面上,嘴一張一合的確實是夕裡子本人,但完全是由別人的聲音給配上的台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敦子說道。
「這個混蛋!這是對我上次的行為進行報復!」
「太可怕了!這不是憑空捏造嗎?」
無論她們二人在湯麵店裡如何義憤填膺,電視畫面上的牧野也看不見聽不到。
「哇!真叫人吃驚!女高中學生竟然淫亂到如此地步。希望校方能密切關注此事,採取應對措施。採訪記者牧野報道。」
屏幕重新切入到演播室。
「哎呀,實在令人震驚!」
主持人歎了一口氣。「今天我們把教育評論家××先生、電影導演××先生請到了演播室。」
夕裡子大口喘著粗氣。
「真是卑鄙到了極點!」
「不過,夕裡子,校方看了這個報道會怎麼樣呢?」
「無論他怎麼捏造,老師們也能聽出來那說話聲音不是我的。」
「可是,他們會說。這是為了保護個人隱私權而故意改換了配音。」
「是嘛。聲音不同也成了理所當然的了。」
「嗯。況且,這個節目一定會有學生的母親在家裡收看的。」
「嗯。畫面上出現了咱們學校。出現了我……」
「一定會有人詢問:『那個孩子是誰?』」
「甚至有人會要求:『應該讓這種墮落的學生退學』。」
「大概會這樣。」
夕裡子脹紅了臉說道。
「下回見到這個小子,非掐死他不可!」
夕裡子說了一聲「吃吧!」好像對湯麵充滿了深仇大恨似的,以猛虎撲食之勢把碗裡的麵條一掃而光。
——二人走出了湯麵店。
「夕裡子,你不要緊吧?」
「嗯。我要回學校。」
「現在就回?」
「我得及早採取對策。一定要趕在這些學生的母親打來電話以前,跟老師們講清楚。」
「是嘛!你說得對!那麼我也去,給你當個證人嘛!」
「好!」
兩個人雄赳赳地朝學校走去。
「啊,夕裡子!」
正巧路遇同班同學。「喂,你做了什麼事呀?」
「咦?」
「現在,學校裡簡直亂成了一鍋粥。電話響個不停。」
夕裡子和敦子面面相覷,升口同聲地說道:
「來晚了!」
「你說什麼:『閉門思過』?」
國友騰地站了起來。「太過分了!我要上你們學校去抗議。」
「你冷靜點兒!」
夕裡子規勸道。「我也火著呢,可是如果我們在這時大鬧一番,不正中人家的奸計嗎?」
「那咱們就忍著?」
「只要國友哥信任我就足夠了。——你相信我吧?」
「當然相信了。」
國友答道。
「我說呀,你們兩個不要在桌子下面互相握手好不好?」
珠美說道。
「這有什麼不好的?」
「把我的餐巾都給弄掉了。」
「那就對不起了。」
夕裡子答道。
「不過,我弄不明白,電視裡出現的確實是夕裡子啊。」
綾子開腔了。
「是啊。」
「為什麼惟獨台詞是別人的呢?」
「你還問為什麼?那是他們別有用心搞的移花接木唄。就和外國電影配上日語聲音是一樣嘛。」
「對。你這麼一說,我就全明白了。」
「只有像綾子姐你這樣的人弄不明白。」
「珠美,來吃飯吧!」
此刻,佐佐本三姐妹加上國友,四個人正在她們家附近一家西餐館吃晚飯。
夕裡子的「電視大曝光」過去了兩天整。這兩天裡,夕裡子多次被老師叫去,翻來覆去聽那幾句話。——當然嘍,校方很瞭解也很信任夕裡子,可是學生家長們鬧騰不休,所以決定給她閉門思過三天的處分。
「但是,他們保證不把這項處分寫進檔案。」
夕裡子一邊吃著漢堡包一邊這樣說。
「那就是公認的假期了。多好啊!」
珠美顯出艷羨不已的神態。
「週刊雜誌之類會來採訪的。也許還是眼不見心不煩為好。」
「這幫混蛋!」
國友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我去控告他們!」
「那是白費時間!他們如果要什麼新花招,那再說。」
夕裡子說道。「先不說它了。我說,你那邊的搜查有進展嗎?」
「沒有進展。」
國友歎了一口氣。「神谷紀子,晝間明子,還有犯罪分子緊盯不放的守田茜,受傷的小野田修一……他們到底有什麼共同點呢,我就是找不出來。」
「那可不行。你每月可領著薪水呢。」
「珠美!」
「呃!——你別那麼瞪著我!」
「她們三個女人。」
綾子說道。
「什麼意思?」
「我是說三個女人。至於那個男的,那一定是另一回事。」
「雖說是三個女人,可她們身份各不相同。一個是公司職員,兩個是演員。年齡也不一樣。」
「可都是女人哪。」
綾子說。「還都正跟男人交往。」
「姐姐!」
夕裡子放下餐具。「你想說什麼?」
「我是說,她們沒準兒受到男人的怨恨。男人都急欲獨自佔有她們。」
「綾子姐說這種話好大膽呀!」
珠美挖苦道。
「可是,神谷紀子有很多男人,上次那個電話也說『要給以懲罰』,所以犯罪分子也許就是打電話的人。不過,守田茜只是跟小野田修一一個人在交往呀。」
「是啊。那個晝間明子呢?」
「她嘛,可跟矢澤浩市會面來著。」
「矢澤浩市?就是那個跟阿茜演對手戲的傢伙吧?」
夕裡子向前探了一下身子說道。
「嗯。不用說,這一點我查過了。用來刺守田茜的刀被人調了包,如果矢澤想幹,那是輕而易舉的。可是,就晝間明子被害案而言,是矢澤先離開飯店停車場,而且早在推測死亡時間之前一直在電視台拍電視劇,完全可以證明當時不在犯罪現場。」
「是嘛……」
夕裡子點了點頭。
「可是,守田茜也是以矢澤為搭檔呀。」
珠美說。「雖然是在電視劇裡做搭檔。」
「對!是在電視劇裡做搭檔。」
夕裡子喃喃地說著,陷入了沉思。
「反正是一個古里古怪的人。」
綾子說道。
綾子一直坐在面朝西餐館入口處的位置上。
「咦?」
「那個人朝店裡東張西望的,該不是小偷吧?」
「小偷才不那麼東張西望的呢?好像在哪兒見過。」
珠美說道。
夕裡子回過頭來,高叫了一聲:
「啊,是那個記者。」
「啊,你原來在這兒呀!」
牧野大大咧咧地走了過來。「太好了!我去你家裡找你,傳達室的人說你大概在這裡。」
國友握緊拳頭,只輕輕地朝他下巴一擊,牧野頓時滾倒在了地上。
「國友哥,住手!說不定那兒有攝像機對準你呢!」
「管它呢?」
國友說道。「就算開除我也無所謂。你的名譽受到了損害,我能坐視不管嗎?」
夕裡子干言萬語湧上心頭,緊緊地握住了國友的手。
「大總統!」
珠美用了一個古老的稱呼喊了一聲,拍手叫好。
「哎呀,真嚇了我一跳……」
牧野眨動眼皮。「他是誰?」
「他是我的戀人,名副其實的!」
夕裡子答道。「你憑空捏造,害得我被學校勒令在家反省三天。這下,你滿意了吧?」
哪料到,牧野竟作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啪地跪到地上,低下頭去說道:
「對不起!你說得對。請寬恕我!」
似乎他幹什麼都有一個誇張的毛病。
「你先站起來吧!」
夕裡子板著面孔說。「早知要如此請罪,當初你何必那麼干呢?」
「我無話可說。」
「你要馬上糾正!」
國友說。「只謝罪那還不夠。一定要在電視節目裡公開承認那是胡說八道!」
「這一點,我實難從命。」牧野可憐巴巴地說道。「我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哪!」
「你先坐好!你為什麼要特意來道歉?」
「那是因為……」
牧野剛要說,又改口道,「可以吃點什麼嗎?」
「請便。你自己付錢!」
「那當然。這桌飯錢算在電視台的賬上。」
「小氣鬼!」
珠美罵了一句。
牧野喊來女招待員,說。
「要『A式套餐』,大碗米飯!」
「啊!」
女招待員露出驚呆的神情。
「你肚子有那麼餓嗎?」
「幹我們這行的,有時都抽不出吃飯的時間。」
牧野把一杯水一飲而盡。「這下可以挺一會兒。」
「會搞壞身體的。」
珠美驚詫地說。
「我跟你們說,今天我剛到電視台,就有人打電話給我。」
牧野坐正了身子接著說下去。「說是關於那個報道的問題,我就去接了過來。當然,平時來自觀眾的電話很多,於是我很輕鬆地接了電話。」
「然後呢?」
夕裡子催促他往下說。
「電話裡是一個怪裡怪氣的男人的聲音……說什麼『我充分理解你的憤怒』。還揚言『那種女孩只會給男人帶來破滅。我要懲罰她』。」
「他說『要懲罰她』?」
國友探出身子問道:「後來呢?」
「我問他是誰。他回答說:『我站在軟弱的男人一邊。』他接著又說:『那個女孩,你不必費心,她會馬上受到懲罰,被置於死地。』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牧野攤開雙手又說。「他的態度看起來是認真的。我覺得馬虎不得。為防萬一,我來到這裡。」
「虧你還來了!」
國友氣哼哼地說。「因為你,害得夕裡子遭人算計。」
「國友哥!他能來跟我們通氣總是好事嘛。」夕裡子說道。「你所說的電話。錄音了沒有?」
「沒有。不過。我以為我所記得的不會有多大誤差。」
「給男人帶來破滅……我說,國友哥!在電視節目裡,我被醜化成一個玩弄中年男人的人吧?晝間明子跟矢澤睡過覺。至於守田茜嘛……」
珠美搶著說。
「修一可不是中年人呀!」
「我知道。不過,守田茜演的電視劇呢?」
「叫《瘋狂的愛》?它講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給一個中年男人帶來破滅的故事。」
「犯罪分子說不定就是在這個意義上揚言要『懲罰』的。」
「那豈不是把電視劇裡的主角跟現實生活混為一談了嗎?」
「是弄混了呀!犯罪分子看了那個電視劇。才決定懲罰守田茜的。」
聽了夕裡子的話,國友沉思片刻,歎了一口氣說。
「怎麼搞的呀?我的對手原來是這號人!」
「事情夠刺激的吧?」
說這句話的是牧野。夕裡了和國友這才意識到剛才竟然忽略了這個記者的存在。
「國友哥!是不是先把他拘留起來?」
夕裡子這樣提議。
「可以吧。」
「請等一下!」
牧野慌裡慌張地說。「我會保密的,對誰也不說,真的!」
「誰會相信你的話?你害得她連生命都瀕臨危險!」
國友說道。
「國友哥,你就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吧!」
夕裡子勸解道。
「機會?」
「對。他一定會高興地接受我們的要求的,對嗎?」
「咦……那得看什麼內容了。」
「還是得拘留起來!如果需要,我可以出庭證明他對我施暴了。」
「慢著!我明白了。你們說讓我幹什麼吧?」牧野田憐巴巴地央求著。
「讓您久等了。」一碗肉湯放在牧野面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8:55
15、無情的背叛
「啊,對了,姐姐!」
夕裡子一回到家就說。「我給忘了,剛才有你的電話。」
「什麼?我的電話?」
綾子神色茫然地說。「我沒有給你打電活呀。」
「不是!給你打電話的那個人,對了,叫山形。」
「你說誰來著?」
「就是神谷紀子的那個朋友啊!」
「哦,山形龍子呀。」
「是山形幸子。」
「那不是一回事嗎?她有什麼事?」
「她沒有說。說是還會打給你。所以我忘得一乾二淨。」
「噢。那我得打過去。」
「可是,她沒有再打過來呀。」
「不是那麼一回事。從禮節上說,應該主動打過去。」
綾子在這種小節上非常懂得禮法。她拿起無繩電話走進了房間。
「不知道那件事順利不順利。」
夕裡子坐在沙發上說道。
「國友哥會跟著我的。」
珠美一邊調著電視頻道一邊說。「一直當我的保鏢。太捧了。他能這樣守護我一生嗎?」
「胡說八道!」
有一些細節要商討,國友與牧野一起去了電視台。牧野心裡很害怕單獨跟國友在一起,但嘴上又不敢說半個「不」字。
「犯罪分子是個愛看電視的人,這是很明顯的嘍。」
「不看電視的人很少吧。」
夕裡子接著說。「你不就是一個離了電視就沒法活的主兒嗎?」
「哪裡呀……」不過,我可不願意去只有一個電視頻道的國家。」
珠美子拿遙控器一個頻道接一個頻道地更換著。
「我說。你能不能鎖定一個頻道看上一會兒啊?」
「這樣能同時收看好多節目,該多有趣呀!」
「唉!」
雖然都是年輕人,但夕裡子還總是感到與珠美之間有代溝。
「夕裡子……」
綾子茫然若失地站在那裡。
「怎麼了?該不是山形姐出了什麼事吧?」
「不。」
綾子搖著頭說。「你問了她家的電話號碼沒有?」
「哎喲,你別嚇唬人!記得我好像問過她。」
夕裡子打開廚房的抽屜找了起來。「找到了!是這個。」說著就把一張紙片交給了綾子。
「多謝!沒準兒過些日子我還要問你打聽我自己的名字呢。」
姐姐開的這個玩笑卻無法讓夕裡子馬上笑起來。
綾子走進房間,按照紙片上的號碼撥了起來。
「是的,我是山形。」
「啊,我是佐佐本綾子。聽說你前兩天給我打電話了,當時我不在家。實在抱歉。我還會打過去的,你回家之後……」
電活裡傳出哧哧的竊笑聲。
「佐佐本!這不是錄音電話,我在家呢。」
「啊,是這樣呀。現在大家都用錄音電話,所以我還以為你那也是錄音呢。」
「你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山形幸子說道。
「大家都說這是我的一大長處。——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嗯。暫時沒有了。」
「是嗎?」
綾子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直犯喃咕。
「那個叫國友的刑警可夠棒的!我問你,那個殺害紀子的兇手是不是快抓到了!」
「你聽我說呀,我又不是刑警。國友他正在加油干呢。」
「早點抓住就好了。」
「是啊。連我妹妹也被人家給瞄上了。」
「你妹妹?是那個夕裡子嗎?」
「對。她跟我不同,精明強幹!」
在這種場合,也誇起妹妹來了。
「你說她被盯上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妹妹出現在電視裡,給她配上了別人的台詞。」
聽了綾子的解釋,估計山形幸子也無法弄明白,但幸好她已經看過了那個電視節目。
「啊,我知道!那是憑空捏造。犯罪分子看了這個節目想怎麼著?」
「聽說他給電視台打電話,揚言要懲罰我妹妹。」
綾子慢條斯理地說道。
「噢。可得小心。紀子姑且不論,拿夕裡子來說,可是什麼事也沒幹呀。」
「你是說『紀子姑且不論』!什麼意思?」
「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山形幸子自言自語地說。「她說過,自己播下的種子要自己收割。」
「噢,是的。」
「也許不該說死人的壞話,不過她真是一個很差勁的人。她稱我是她的朋友,那都是她一廂情願,而且只在她認為有利的時候才這麼稱呼我。」
幸子這樣評論道。
「是嘛。」
「只有她在發牢騷的時候,想向別人炫耀她自己的時候,我才是她的朋友。她心目中的朋友無非是兩種:一種是能深表同情地對她說『哇,好可憐呀!』一種是能極表艷羨地對說『你可真棒啊!』」
「是嘛。」
作為綾子,她又能說什麼呢?她原本對世事就不能進行評說,現在這種場合就更加無話可說了。
「請原諒,我亂說一頓。不過,人們對死人總是光挑好聽的說,這一點特惹我發火。」
幸子說道。
「山形姐!你和神谷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嗎?」
遲疑片刻,幸子「嗯」地答應了一聲。
「她搶走了我的戀人!」
「什麼?」
「她總想得到屬於別人的東西。這是極壞的毛病。我真的喜歡我的那個男朋友。他性格特別好。他的外表並不起眼,所以起初她根本就沒有在意他。反正紀子讓人覺得她是個怪癡人。所以我也很放心。」
「那麼,後來呢?」
「沒想到恰好這時紀子跟她所交往的一個有婦之夫分了手,心裡鬱悶得厲害。見到我幸福無比的樣子,便非常惱火。於是勾引起我的男朋友來了。她在勾引男人上面那可是得心應手啊!」
幸子說到這裡笑了一下。「她真是個老手,我是自歎弗如呀。結果,我的男朋友跟紀子一起去外地旅遊,還給我寫了一封絕交信。可是,一旦據為己有,紀子就會厭煩。不到半年,她又把他一腳蹬了。」
「居然有這種事!」
「當時我想,再也不跟紀子這號人來往了。可是後來鬼使神差又跟她交往起來。她一打來電話,我就稀裡糊塗地去接了。我真是糊塗蟲一個。」
「因為山形是個大好人嘛!」
綾子說道。
「大好人?光是人好有什麼用?還不是總倒霉。」
「不過,這種好人也必不可少呀。因為人世上有聰明的人和不聰明的人嘛。」
「或許是吧。」
「就是。山形君是個好人,可干萬不要改變自己!」
「什麼意思!」
幸子問道。
「因為總是吃虧的人充當的就是這個角色呀。我覺得還是不硬性改變自已的角色為好,否則一定要落得不好的下場。」
綾子見對方沉默半響,使喊道。「喂,你聽見了嗎?」
「我在聽著呢。」
「對不起,我總愛說這種多餘的話。」
「不能那麼說。你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你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可是完全明白我心裡想些什麼。」
「不能那麼說。不過,也許正因為我呆乎乎的,才能真誠地理解一切事物。」
「是啊,也許是這樣吧。」
幸子說道。「幸虧能跟你交談一次。」
「你找我有什麼事吧?」
「算了。沒有什麼事。那就再見吧。」
「再見了。」
綾子剛要放下電放,對方叫了一聲:
「佐佐本君!」
「咦。」
「你也要當心呀!」
幸子說了這麼一句,掛上了電話。
綾子返回起居室,歪著頭思忖。「她這話是什麼意恩?」接著把無線電話放回了原處。
幸子撂下佐佐本綾子打來的電話以後,在床上呆呆地躺了一會兒。
——好人。
我是好人嗎?好人的稱號,在我的戀人被人搶走時又不能給我任何慰藉。被人稱作「好人」又有什麼可高興的呢?
電話鈴響了起來。這回該是我期盼已久的電話了吧?
幸子等電話響了幾聲之後才拿起話筒。
「是我。」
略停了一下才答應這麼一聲。
於是話筒裡傳出來略帶猶豫的、幸子所熟悉的聲音:
「喂,喂……」
「你終於打來電話了。我一直在等你。」
幸子趴在床上說道。
「你的來信,我看過了。」
那個男人說。
「信裡的意思,你該明白了吧。你可別說看不懂啦什麼的。因為我是從紀子那兒聽說的。她說你糾纏不休,讓她很煩。」
這未免有點故弄玄虛,但對方是會相信的。
「我確實跟她一直在交往。」
對方承認了,但馬上又說「可是……」
「我可不想聽你辯解。」
幸子打斷了他的話。「現在警方正加緊搜尋殺害紀子的兇手。如果我向他們提供情報,他們一定會高興的。」
對力沉默片刻之後問道:
「你想讓我做什麼?」
「見你一面說說話。然後再談條件。」
「談錢?」
「錢也包括在內。總之,我想聽你說話。講講你和紀子的事,老老實實地講一講來龍去脈。」
對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你想讓我怎麼辦吧?」
「我也不知道讓你怎麼辦。你不必擔心!你對我說實話,我是不會向警察報告的。我保證。」
「我明白了。」
對方答道。
「那麼,就找個時間慢慢聊聊吧!什麼時候方便?」
「現在就行。」
對方說道。「我現在在車站這兒。」
「什麼?你從哪兒打來的電話?」
「從站前喫茶店。你能聽到音樂聲音吧?」
經對方這麼一說,幸子才感覺到男人聲音背後迴響著低微的音樂聲。
「聽到了。那麼,好吧。你在那兒等我,我馬上過去,十分鐘就能到你那兒。」
「好,我等著。」
掛上電話以後,幸子在問自已:
「不會出什麼事吧?」
對方大概就是殺害紀子的兇手。
不過,他說是在喫茶店裡,所以眼下是不會出事的。如果是兩個人在什麼地方見面,那是要思量一番的。
幸子在做出門的淮備。
她並沒有忘記佐佐本綾子說給她的那番話。縱然生就一種吃虧上當的性格,還是不要刻意去改變它為好。
不過,那太不公平了。
幸子並不是要得到錢。
不過,她很想把那個男人攥在自己手裡好好玩玩,就像紀子過去所做的那樣。而幸子還從未處在這樣一種地位上。
把一個男人的命運捏在手裡,這種感覺只能用「快感」兩個字來描述。
哪怕那種快感轉瞬即逝,幸子也想體驗一下。
走到戶外,風很冷。
「好冷呀!」
她嘟囔了一句。好在到車站並沒有多遠的路。
快些走,身體也會暖和一些。
幸子想抄近道,便沿著公寓樓旁的一條羊腸小路走了起來。
如果不從這兒走,就得繞一個大圈再上大道。
她快步地從老公離樓台階旁邊走到小路。不,那不是一條路。只不過是人們硬要從公寓樓與相鄰的院牆之間穿行而隨意踩出來的。
夜色很黑,但距離只有十來米。
幸子正大步流星地穿過這個地段,忽然聽到背後傳來急速跑上來的腳步聲。
路太窄,連轉身都很難。幸子好不容易才把半個身子轉過去。就在這時,一根粗鐵管子朝幸子的頭紮了下來。
怎麼搞的?——從站前喫茶店到這裡,他怎麼會這麼快呢?
幸子終於明白了。他說電話是從那個喫茶店打的,其實是從幸子家附近打的。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幸子想起了佐佐本綾子說的那句話。
如果甘當吃虧倒霉的角色生活下去的話……
但是,為時已經太晚了,太晚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2:59:50
16、詭秘的關係
「真讓人難以置信。」綾子喃喃地說著。
「姐姐!」
夕裡子抓住綾子的肩頭說道。「你可不能胡想,以為是你的責任。」
「是怪我嘛。」
「我不剛跟你說嗎?——珠美,你來看你大姐!」
「嗯。不會有問題。」
珠美相當認真地抓住了綾子的胳膊。
「好疼呀!」
綾子直抱怨。
夕裡子從擠滿了記者的公寓樓旁的羊腸小道撥開人群走過去。
屍體是在第二天下午才被發現的。
「國友哥!」
「喲,你來了!」
國友站了起來。
他的腳下是用苫布覆蓋起來的屍體。一隻鞋掉了,腳露在了布外面。
「沒有搞錯吧?」
夕裡子問道。
「嗯,是她。」
「是嘛……」
「凶器可能是那根鐵管子。」
國友指著掉在旁邊的那根鐵管子說道。「她的頭被擊中了好幾下。兇手是從她背後襲擊的,她大概無法抵抗。這地方又這麼窄。」
「太可怕了!」
夕裡子慢慢地搖著頭。
「可是,為什麼要害山形幸子呢?她可能知道什麼秘密,因此,兇手才殺人滅口。」
「她還在電話裡跟我姐姐說話呢,可能就是行兇前一會兒吧。」
「好,去問問你姐姐。」
國友的表情很嚴肅。
「你行嗎?太累了吧。」
夕裡子一邊和國友並肩走著一邊問道。
「不能講什麼累不累的。到現在已經三條人命了。」
「不過,累了就是累了。人嘛,總得休息呀,哪怕是一會兒呢。對吧?」
聽了夕裡子的話,國友的表情稍顯溫和一些。
「我知道。謝謝你關心我。」
國友輕輕地拍了一下夕裡子的肩頭。
二人朝綾子她們那裡走去。珠美正像一條看家狗一樣直挺挺地站在綾子面前。
「綾子君,你沒事吧?」
「咦……我的上級生死了兩個,我前世是不是造了什麼孽呀。」
「這跟前世有什麼相干。聽說你跟山形幸子通過話?」
「是的。我想那是她的幽靈吧。」
「你們說了些什麼?」
要從深受打擊的綾子口中得到點有價值的東西,對夕裡子她們來說並不輕鬆。但,總還算順利。
「山形幸子在電話裡是不是曾提醒『你也要當心』?」
「提醒過。」
「她要姐姐當心,是什麼意思?」
夕裡子歪著頭問道。
「嗯。她這句話可能不是針對這次的兇手,而是針對所有男人說的。」
「我認為不是你說的意思。」
綾子繼續說道。「她的說法,大概是針對兇手說的。」
「不過,她若是說給夕裡子和珠美倒可以理解。可若是說給綾子的,這又是為什麼呢?」
「總之,咱們三個人都需要保鏢,不能顧了這個丟了那個!」
珠美聳了聳肩膀說道。
「我說你呀!」
國友早顯出疲憊不堪的神色。
「她如果早就知道什麼,也許就不告訴別人了呢。」
夕裡子說道。
「她大概也沒有想到會面臨那麼大的危險。」
「國友哥,一定得採取措施。」
「可是,不能讓你冒險呀。那還是很危險的呀!」
國友回答她。
「總會有辦法的。」
夕裡子挽住國友的胳膊。「你會守護我們的,對嗎?」
「那當然了。已經保證了嘛。」
「你看,那輛奔馳!」
珠美瞪大眼睛說道。
「咦?」
夕子裡回過頭去,一部曾經見過的奔馳車剛要停下。
「是西崎先生。」
珠美招著手喊道:「在這兒呢!」
「珠美,對年長者應該適當地表示尊敬。」
綾子皺著眉頭說了她一句。
「他是我的戀人嘛,沒有關係。」
「唉!」
綾子歎了一口氣。
西崎向國友點頭致意,說道:
「對不起。我剛要跟你們聯繫,就聽說了這個消息。」
「死者是神谷紀子的朋友。」
「咦,我記得。在神谷的葬禮時見過她。——真是太殘忍了。」
西崎歎著氣說。「還是跟這一連串案件有關聯?」
「可能性很大。我估計她可能瞭解犯罪分子一些情況所以才被殺害的。」
「要趕快逮捕兇手。我今天找你們,是想求你們允許我今天晚上把珠美帶出去玩。」
「我倒無所謂……」
這種時候與他約會,珠美也顯得有些不樂意。
「沒有問題,去吧!西崎先生陪著你,可以放心。」
夕裡子說道。
「當然,我會把她送回家的。」
西崎點頭說道。
「好吃!」珠美說道。
「是嗎?不必太勉強。」
「不,是真的。」珠美搖了一下頭。
西崎如此費心也不無道理。
平素,他總是選擇氣氛輕鬆的飯館,以免珠美太疲勞。他曾把奔馳車停到大碗牛肉麵門口,可是今天晚上最後卻走進了這家專吃法國大萊的餐館。
雖說難免有些拘束感,但也不是吃不出味道。
「這麼好吃的東西,要是死了的話,可就品嚐不到了啊!要珍愛生命啊!」
珠美說道。
「對,你一定得長壽啊!」
西崎說道。
「是的。」
西餐廳裡十分靜謐。既沒有播放莫名其妙的音樂,其他餐桌上也在低聲交談。這種場所,有時也會有人酩酊大醉、高淡閱論,年輕女性當然最瞧不起這號人。
「珠美!」
西崎在吃完法國套餐時叫了一聲。
「什麼事?」
「我若說一句話也許會換你罵的。」
「什麼話?」
「你和我的事。」
珠美頓時感到胸部被勒緊了似的。
「那個……」
「你要冷靜。我不會讓你馬上嫁給我的。」
「謝天謝地。」
珠美懸起來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不過,從最近發生的案件來看,讓你一個人出來進去的,太令人擔憂了。當然,你還有兩個非常優秀的姐姐。但,我還是願意親自來守衛你。」
西崎的表情十分真誠。「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
「太好了。我己經不年輕。自以為年輕,但跟你一比就是一大把年紀了。」
「那倒也不是。」
珠美這樣一說,西崎馬上笑道。
「多謝!我如果等你到二十五歲的時候,我就五十開外了。如果你覺得我合你的心意的話,我想等你高中畢業時跟你結婚。你說怎麼樣?」
結婚!他說的是結婚呀!
珠美也並不是不知道它的涵義。西崎所說的,她完全明白。
然而,她畢竟只有十五歲啊!
「允許我再考慮考慮吧。」
珠美破例地發表了一個正統的意見。
「當然行。只要你不認為豈有此理,一笑了之,我就高興。」
西崎微笑著說。
倒也是啊!年齡上的差別那是無可奈何的,但這種從容不迫的態度卻是女孩子無法模仿的。
珠美也捨不得把西崎甩掉。為了珠美的名譽,還可以補充這麼一句。她決不是出於利害打算,為了吃到美味佳餚,為了得到高檔商品才捨不得甩掉他的。
即便稍許有那種心理,也是人之常情。珠美馬上答道:
「再交往交往吧!」
「行!你覺得成熟了就給我打一個招呼!」
西崎慢慢地喝著葡萄酒。
「我出去一下!」
珠美站起來,朝洗手間走去。
「真熱!」
她在鏡子前歎了一口氣。
也許是緊張的緣故,她早已是汗津津的了。
她從疊放在那裡的一疊小毛巾裡抽出一塊,輕輕地擦了擦臉。
洗手間的門正好在事務台收銀處旁邊,可以聽到那裡的說話聲。
「西崎……」
珠美聽到這個名字,馬上就聚精會神地聽下去。
「好年輕的女孩啊!是他女兒?」
「不對,他說他沒有孩子嘛。」
似乎是在議論珠美到底是何許人。
她不知為什麼不願意走出洗手間了。
「不過,左看右想,也不是戀人吧?」
「嗯。從前那個女孩也蠻年輕的嘛。」
「那個也是他們公司的女職員吧?」
「呀。他是那麼說來著。對,前些天被殺害了。」
「咦?那個女孩被殺害了。」
「對!我在電視裡一看照片,就覺得在哪兒見過嘛。剛才見到西崎先生才猛然想起來,就是那個女孩!」
「真的嗎?」
「啊,沒錯兒。女性的臉孔,我記得特清楚。」
似乎有一位新的客人走了過來。
「歡迎!大衣給您存放起來。」
談話中斷了。
——珠美一時間呆然不知所措。
神谷紀子——對,她原本是西崎的部下。
西崎和神谷紀子會是一對戀人?
不過,縱令他們是這種關係,也不足為怪。
當然,也不能因此而毫不在乎。西崎即便是故意隱瞞這段情緣,那也怪我自己從末逐一詢問過他呀。他是不願意談論這些的。
對。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西崎諒必不會殺富神谷紀子……不會的。
神谷紀子去相親的那一天,西崎也在跟自己「相親」。因此,他不可能去殺害紀子。
果真如此嗎?神谷紀子被害,在時間上要稍遲些。那一天,西崎在把珠美送回家之後再趕到紀子那邊,也完全來得及。
唉!我真傻!
晝間明子被害那天,西崎是在等待珠美放學回家。
對。那天,西崎不是說他從公司裡請了假嗎?如果他不上班的話,完全可以在響午過後在飯店停車場殺死晝間明子之後再去接珠美。
「會有這種可怕的事?」
珠美喃喃自語。
「那麼,那一次又是怎麼回事呢?就是拍外景時,刺向守田茜的刀子被調包的那一汰。」
那一次,西崎也在場。他說是要拍照。
對,他一度從珠美身旁走開來。那恰好是在矢澤休息時。等到西崎返回,正是即將正式拍攝時。
刀子,正是在那個中間被調了包。
「不可能!」
珠美朝著鏡子這麼說了一句。
西崎看到珠美回到座位上來,關切地問了一句,
「你怎麼了?臉色不大好啊。」
「是嗎?不要緊。沒有什麼。」
「那就好。那就吃甜點吧。」
西崎點著頭說道。
往常珠美都是興致勃勃的,今天卻一反常態。她一想到西崎也許就是殺人兇手便再也沒有了食慾。
「今天,我想現在就回家去。」
珠美怯生生地說道。
「是嘛。你還是身體不舒服呀?」
「對,有點不舒服。」
「那可得當心。最近天氣冷。患了感冒可不好。」
「不,不要緊。」
他一過分牽掛,珠美反倒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那就走吧。我送你回公寓。」
西崎站立起來。
珠美心想,何不吃了甜點再走呢。
奔馳車穿行在夜晚的道路上。「感覺如何?」西崎問道。
「咦,還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就好。似乎我在硬拉著你到處轉悠,真抱歉!」
「哪裡?」
珠美說著,朝手握方向盤的西崎的側臉掃了一眼。
他就是兇手?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但珠美也清楚,世上有無數個「看上去不像兇手」的犯罪分子。
「西崎先生!」
珠美坐在副駕駛座席上凝視前方說道。「我可以問你點事情嗎?」
「什麼事呀?」
「在我之前,你曾經跟好幾個女人交往吧?」
「好幾個……是的。可是,也沒有多到回想不出來的地步啊!」
「有沒有你真心喜歡的人?」
問這種問題做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倒也不是沒有。」
西崎從容不迫地思考著。「不過,處在我這種地位,也很難啊。」
「難在什麼地方?」
「比如說,我多少有點錢,生活也比較安定。於是,女孩子便往往只從這方面來評價我。這倒也罷了。可是,我也會因此而心神不安。琢磨人家究竟是不是喜歡我這個人本身。」
「就是說,她們是奔錢來的?」
「我還沒富到那種程度。」
西崎笑了笑。「對她們,我究竟該相信到何種程度呢?一思考起來就沒有邊了。真是累人啊!」
珠美沉吟片刻。說道:
「你這樣說,是不是太自負了?」
「自負?」
「你大概以為女孩子喜歡你都是理所當然的。女孩子在你心目中便成了傻瓜。」
「我可沒那麼想……」
「西崎先生,我覺得你對初戀的情人總是難以忘懷。」
「你是說絹子嗎?」
「是的。你為什麼不和她重新來過呢?」
珠美見西崎沉默不語,心想這下可糟了。如果把他惹惱了,自己沒準會有危險的。
幸好,西崎看上去並沒有生氣,只是一聲不哼地握著方向盤。
而且,珠美也並末被殺害就回到了家。
「謝謝你!」
珠美說著就要下車。
「我送你到家嘛。」
「不必了。」
「不,那可不行。」
西崎也下了車,兩人一同走進公寓大廳。
珠美撳了一下內線電話按鈕,裡邊便傳出夕裡子的應答聲。
「姐姐。是我。」
「啊,你回來了。」
自動控制門打了開來。
「我送你到家門口。」
西崎和珠美一起上了電梯。
「今天讓你破費了!我說了一些不妥當的話,請原諒!」
珠美在電梯裡說道。
電梯在上升。
就在這時,西崎突然緊緊地抱住了珠美。
被西崎那結實有力的雙臀一抱,珠美頓感呼吸不暢。西崎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是緊抱珠美不放。
珠美能清楚地聽到西崎的心跳聲。她分明感到西崎的西裝料子在與自己的臉相摩擦。她感到西崎均勻地呼出的熱氣使自己的脖子怪癢癢的。
電梯停下來,門開了。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的幾秒裡。
西崎猛然推開珠美,催促道:
「快下去吧!」
家門開了,夕裡子走了出來。
「你回來了。西崎先生!給您添麻煩了。」
「不,說哪裡話來?」
「你不進來坐坐嗎?」
「今天不了。祝你們晚安。」
西崎說著拉了拉珠美的手。
「晚安!」珠美目送西崎走進電梯。這才鬆了一口氣。
「進屋吧!」夕裡子催促道。「你吃過晚飯了吧?」
「吃過了。」珠美進到屋裡喊了聲:「姐姐!」
「怎麼了?」
「沒有什麼。能洗澡嗎?」
「呆會兒吧。你先洗?」
「行。姐姐,能洗的時候叫我一聲。」
珠美匆匆走回自己的臥室。夕裡子看到珠美一副大人氣,心裡咯蹬了一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3:00:39
17、機關算盡
星期一,下午兩點,飯店停車場。
——沒錯。
守田茜多次向自己確認。
她在飯店前一點下了出租車,從飯店職工專用出口溜進了樓裡,為的是避開人們的視線。
從前走出這家飯店時,為了躲開記者,她也曾這麼幹過。她早已熟知這個出口。
平安無事。一個衣著十分樸素的女孩子快步走過,並沒有誰看到。這麼大的飯店裡,有好多女孩工作。查驗工作證則在更靠裡邊的地方進行。
她沿著四壁雪白、冷冷清清的走廊向前走去,中途發現一個指向「停車場」的箭頭,阿茜便拐向了那邊。
下了樓梯,推開沉重的鐵門,便來到了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
現在,車極少。阿茜一眼就發現了電梯。
房間號是703。乘上電梯之後,用手掀了一下七層的按鈕。
電梯慢騰騰地向上行駛。
主電梯速度更快,所以這部電梯沒有什麼顧客乘坐。它是供開車來的人去大廳時使用的。
電梯中途未停,逕直開到了七樓。
阿茜鬆了一口氣。萬一有誰發現她這樣走進飯店,馬上就會炒出一條「阿茜與情人幽會」的新聞來的。
703房間很快找到。
她撳了一下門鈴,幾乎就在同時門從裡邊打開了。
「我等候多時了。」
小野田絹子滿臉微笑地說。「快請進!」
「打擾了。」
阿茜走進房間。頓時眼前一亮。
豪華套間非常寬敞。起居間放著一張寫字檯,寫字檯上的打字機正吱吱響著在打印材料。
「您在這兒創作?」
「是啊。我閒不下來。住在家裡吧,又離修一住的醫院太遠。你請坐。——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不用。」
「午飯還沒有吃吧?咱們倆在這兒一起吃吧!」
「好的。」
「吃點什麼好?我讓他們送餐。」
「那樣好嗎?一聽說送餐,我總有點特殊感覺,口裡直打鼓。」
阿茜打開菜譜,猶豫片刻,才定下來點什麼菜。
絹子打電話訂好飯萊,才鬆了口氣說道:
「修一的神志清醒過來了,只要傷口一好,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我每天晚上都為他祈禱。」
「謝謝!也許就是你的祈禱靈驗呢。」
絹子笑著說道。
「不過,最近出了很多事啊。」
「是啊!『白晝』小姐也是在這家飯店被殺的嘛。」
「可不是嘛。兇手好像還沒抓到。」
「你也很危險呀。要格外當心才好!」
「對。」
「你如果受點傷,是會讓修一埋怨的。」
絹子說道。
「刺傷修一的兇手也是同一個人吧?」
「我弄不清楚。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絹子稍顯孤寂地喃喃自語著。
「我……喜歡修一。」
阿茜雙手握在一起說道。
「年輕時的戀愛,適宜於作為美好的回憶加以珍藏。在現實生活中,它是會窒息而死的。」
「真的嗎?」
「因人而異嘍!在你身上也許會順利。」
絹子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阿茜,說道。「看見你彷彿就看到了過去的我。」
「不好意思呀!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矢澤說道。
「沒關係。」
服務員搖著頭。「事後,請把工作服放進那個筐裡。」
「好。我照辦不誤。」
矢澤穿上那身稍顯緊繃的工作服。鬆了一口氣。「一彎腰就勒得慌。」
「夠您受的!」
服務員顯出同情的樣子。「誰都認識您呀!」
矢澤不愧為演員,穿上飯店的工作服。搖身一變,成了服務員。
這套工作服是絹子出錢給搞到手的。
「有一個人要來看我。不過,讓別人認出他來也不好。」
絹子這麼一說,服務員馬上心領神會,給予幫助。
「應該準備妥了。請您等一下。」
服務員一路小跑奔向廚房。
這個時間要求送餐的客人很少。還沒等五分鐘,服務員就推著送餐車回來了。
「就是這份。是703房間訂的。」
「謝謝!是乘這部電梯上吧?」
「對。飯後,請您把送餐車還回來就行。」
「嗯。那我就借用一下了。」
「請吧!」
服務員走後,矢澤推著送餐車上了電梯。
「七層,七層……」
他按了一下電梯按鈕。門正要關上時,有人快步跑了過來喊道:
「等一下!」
矢澤按了一下「開」的按鈕,等待來人。
「啊,謝謝!」
只見來人穿了一身普通的西裝。
「您去幾層?」
「七層。」
「那麼,跟我是同一層。」
矢澤說完,關上了電梯門。
電梯發出咯噠咯噠的低微聲音朝上行駛。因為這是工作用電梯,所以電梯四壁的油漆已經開始剝落了。
「這部電梯真夠慢的!」
矢澤嘟囔了一句。
「還差一點兒。」
一起坐電梯的那個男人冒了這麼一句。
「咦?」
「不,沒什麼。」
那個男人側身對著矢澤,所以矢澤看不清他的臉孔。
電梯總算到了七層。那個男人急匆匆地下了電梯走掉了。
「這小子幹什麼的?」
矢澤一邊歪著頭納悶,一邊推著送餐車走出了電梯。
他在走廊裡推著車向前走。
703室。就在前邊。
拐了一個彎,矢澤仍往前走。突然,有人從身後向他猛擊了一下。他感到陣陣沉重的疼痛擁向後腦,一下子癱倒在走廊上,不省人事了。
「啊,對不起!」
絹子顯出慌亂的神色。「灑到你身上了!不要緊吧?」
「不,沒關係。」
阿茜嘴上這樣說,但她已感覺到灑出來的橙汁已浸潤到了膝蓋附近。
事情發生在她倆等候送餐服務員來到的那段時間。
「喝點冰箱裡的橙汁吧。」
絹子這麼一說,阿茜也沒好意思推辭,便拿起杯子喝了起來。
這功夫又說到了絹子新寫的電視劇本。
「阿茜,你能不能走幾步給我看看?」
絹子一邊介紹著她的新劇本的場面,一邊提議道。
阿茜按照絹子的解說,向前走走,又猛然轉過身子。就在這當兒,兩人撞了個滿懷。
當時絹子手上正拿著杯子,於是橙汁全灑到了阿茜身上。
「這下可糟了。對不起!」
「不,沒關係。」
守田茜嘴上是這麼說著,可是橙汁灑在身上,粘乎乎的。
「你去沖個澡吧,否則會感覺不舒服的。」
絹子說道。
「這合適嗎?」
「那有什麼不合適的、是我給你灑上橙汁的嘛。來,這邊來!」
絹子邊說邊把阿茜領進浴室。「你那件衣服,一時半會也沒法穿。——我回頭去給你買一件新的,下邊商業街就能買到。」
「可是……」
「沒關係。沖完了澡,先穿著浴衣出來算了。」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
阿茜道謝之後,關上了浴室的門。
絹子回到起居室,收拾了杯子,看了看表。
「他再不來就晚了。」
她剛喃喃自語,門鈴響了起來。
「來了!」
絹子急忙朝房門走去。「我等你半天了。」邊說邊打開了房門。
「哎呀!」
門外空無一人。絹子朝走廊邁出了一步,想環視左右。
突然,有人把絹子給撞倒了。
「哇!」
她喊了一聲剛想爬起來,那個人又猛撲過來重重地壓在了她身上。
「誰?幹什麼?」
她剛說出聲來,小腹又被那人的膝頭狠狠地撞了一下。絹子呻吟了一聲,就再也動彈不得了。
「老實點兒!」
她隱約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只要乖乖的,就不會把你怎麼樣。」
他是誰?為什麼要這樣?
絹子掙扎著,想動一動。立刻小腹又被踢了一腳,於是完全失去了知覺。
那男人喘了喘氣,把放著飯萊的送餐車拉進房間,關上了房門。
他慢慢走進起居室,站立了片刻。這才聽出了淋浴的聲音。
他馬上意識到這是浴室的水聲。
透過緊閉的浴室門,傳出了淋浴的聲音。
他的喘氣聲逐漸粗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
進入他視線的是緊束在窗戶兩側的窗簾。他把捆束窗簾的粗繩從金屬環上解了下來,兩手用力拉了拉。
長度也正合適。
浴室裡的淋浴聲停了下來。他躲在浴室門旁邊,伺機行動。
響起蟋漱的聲音,可能是在用浴巾擦身子吧。——他激動得渾身顫抖。
這時,房間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好像沒人接。」
夕裡子說道。
「她不在吧。」
國友說道。「沒準她去醫院了,跟咱們走兩岔去了。」
「是啊。怎麼辦?」
夕裡子準備把電話掛斷,突然又說:
「啊,有人接了。——喂,喂!」
「你好!」
「請問,是小野田先生的房間嗎?」
「啊,夕裡子?我是守田茜呀。」
「噢。怪不得聽起來耳熟嘛。」
夕裡子說道。「我現在在樓下大廳呢。醫院說是修一的住院手續不全,我剛給他辦完。小野田先生呢?」
「應該在呀……我剛才把衣服弄髒了,現在正在浴室裡呢。」
「我聽到響聲嘛。那我上去了。」
「好。我也馬上出來。」
「國友也一塊上去,你可別穿得過於暴露了。」
國友聽了後半句話,捅了夕裡子一下。「你說什麼啊!」
「好,馬上上去。」
夕裡子撂下電話,對國友說:「守田茜怎麼會在絹子房間裡?」
「嗯……可能是她們二人有話要說吧?」
兩人朝電梯方向走去。
「電梯來了!」
夕裡子跑了起來,二人一起衝進已經開始關門的電梯。
「小野田先生!」
阿茜打開門,走出浴室喊道。「先生,您在嗎?」
真蹊蹺啊!她歪著頭在房間走著。
從身後。一根粗繩子勒住了阿茜的脖子。
值得慶幸的是,她穿的浴衣領子很厚,上面又搭了一條浴巾,而繩子正好勒在這上面。
繩子猛然被勒得緊緊的,浴巾的厚度恰好抵銷了它。阿茜條件反射地抓住了繩子。
那個男人焦急萬分。兩個人相撞,朝同一方向搖晃,一起倒在了地板上。
「七層!」
電梯門開了,夕裡子和國友從電梯走到走廊,看了一眼方位圖。
「703,在這邊!」
國友朝前走去。
「是個套間。從地圖上看,夠大的。」
夕裡子說著,追上了國友。
「住一晚上得多少錢呀,這種套間?」
「是呀,還不得五六萬?沒準還要貴呢。」
「一會兒工夫工資就沒影了。」
國友笑著說。
「可有人常住飯店呀!」
「不過,住飯店太彆扭,我不喜歡。再說,想住也住不起呀。-是這間吧?」
國友說著,停住了腳步。
「叫你死,你這個魔鬼!」
那個男人順口這麼說著,騎到了趴在地上的阿茜身上。
拚死掙扎的阿茜,雙手徒然地在抓撓著什麼。男人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雙手用力地抓住了阿茜的脖子。
「你給我死!你給我死!」
突然,他的臉被猛擊了一下,痛苦地呻吟起來。煙灰缸滾落在地上。
原來是絹子拚力站了起來,抓起煙灰缸打了他一下。
阿茜一掙扎,男人便搖晃著倒在地上。
門鈴。——門鈴響了起來。
阿茜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奔向房門。
男人見此情景也爬了起來。他仲出手來,快步前跑,急欲抓住阿茜。
「阿茜!」
夕裡子咚咚地敲著房門。「小野田先生!我是佐佐本。」
「怎麼會沒有人呢?」
國友話音剛落,突然門砰地一聲打開,從房間裡跑出來一個人。
「哇!」
國友被撞倒在地,夕裡子也摔了個屁股蹲兒。
「夕裡子!」
穿著浴衣的守田茜手捂著脖子咚地一聲倒了下來。「小野田先生在裡邊。」
夕裡子霍地跳了起來,向國友大叫一聲。
「快追!」
同時,衝進了房間。
國友奮力向前追趕,朝著剛才衝出房間的那個男人逃跑的方向。
這時,電梯來了。
國友拚命地跑,可就是差一步,門關上了,電梯向下駛去。
「王八蛋!」
國友撳了撳電梯下行鍵,但電梯遲遲不上來。
於是,國友又跑回小野田絹子的房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3:01:24
18、空曠的房間
綾子睡著了。
如果是夜晚睡在床上,那也無可非議,可現在既不是夜晚,也不是在床上。
此刻,她是睡在大學的教室裡。
有人會說這種事不足為奇,不過,現在這情景卻挺稀罕。
因為,是她一個人睡在空蕩蕩的教室裡。
學校的女事務員發覺電燈還亮著,便打開門,把手伸向電燈開關,就在這時發現了正在椅子上打盹的綾子。
「你醒一醒!」
女事務員一邊喊著,一邊搖晃綾子的肩膀。
「啊,對不起,老師!」
綾子抬高了嗓門說道。
「你聽我說,你一個人睡著了!」
女事務員偷偷地樂著。
「怎麼,上完了嗎,安永先生的課?」
綾子問道。
「安永老師?啊,是這樣的。」
女事務員點著頭繼續說道。「他今天沒來上課。他身體不舒服,請假了。」
「是嘛!」
「通知貼在樓下了。你沒看見嗎?」
「我吃完午飯就到這兒來了。」
綾子答道。
「你可真傻。在這兒等了好幾個小時吧?」
「大概是吧。」
「你辛苦了!那,你快走吧!已經沒有人了。」
綾子像是被趕走似的走出了教室。她晃了晃昏沉沉的腦袋,緩步走下了樓梯。
只見一樓佈告欄上貼有一張通知:安永先生因病今天不來上課。
「為什麼不早貼出來?」
綾子發著徒勞無益的牢騷,打著哈欠,走出校門。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綾子的肚子也餓了,但還沒有完全醒過來。她一邊慢悠悠地走著,一邊想著什麼。
「安永老師……」
綾子總覺得有點什麼事。可又是什麼事呢?
讀書報告已經寫完了。還有什麼別的作業嗎?
不,她覺得不是這些事。那麼,老師托我辦什麼事了呢?
綾子邊想邊走。她本來就有點頭腦昏昏的,再邊想邊走路,便差點兒和對面過來的自行車相撞在一起。
嘎!傳來尖刺的急剎車聲,她才猛醒過來。
「你瞧著點呀。你怎麼走路也不瞧道啊?」
郵遞員氣哼哼地申斥她。
「啊,對不起!」
綾子趕緊道歉。
「眼看就讓車撞上了!」
郵遞員嘴裡嘟囔著,跨上自行車走了。
「哦,我想起來了。」
綾子停住了腳步。
綾子是看到郵遞員才想起來的。安永曾托她把他寫給神谷紀子的信取回來。
可是,她竟忘了個一乾二淨。
「真糟糕!」
「忘了」已是司空見慣的事。她倒不往心裡去。
何況,這件事又與學生的本分毫不相干,所以用不著怎麼內疚。
不過,今天安永是「因病休息」,這一點令她不安。在這個時候,居然把病人托我的事給忘掉了(這也很奇怪)心中略感愧疚。
綾子在猶豫,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他。
可是,又怎麼說呢?
一般人,可以編點假話搪塞過去,比如說:我托人家了,可是沒有辦成。
但,綾子學不會這一套。
綾子走進電話亭,往家裡打電話。
「喂,喂!」
「啊,你是珠美?」
「綾子姐呀?有事嗎?」
「你幫我看看我的大學人名冊好嗎?」
「人名冊?在哪兒?」
「我記得在我房間。」
「你等一下!」
珠美不再問她什麼,就喊,「夕裡子姐!」
珠美跟夕裡子嘀咕了一會兒就說道。
「夕裡子姐拿在手上呢。你要它幹什麼?」
「我想知道老師家的住址。名字叫安永什麼來著。」
「你等等!是安永吧?沒有幾個人姓安永吧。啊,在這兒,安永克也。」
「對。把他的住址和電話告訴我!」
綾子記錄了下來。「謝謝!我去老師家一趟。」
「怎麼了?你是不是去勾引老師,好讓老師給你提高分數?」
綾子不理睬她,把電話給掛斷了。
綾子一看住址,發現離學校很近。
好像住在一個居民小區。因為公共汽車通過那個小區,所以綾子也知道那地方。
大概也就是十分鐘的路程。綾子朝公共汽車站走去。
她想在見到老師時先道歉,然後再請國友幫忙。
正好一輛公共汽車開了過來,綾子趕快跑了過去。
「等一下!」
綾子邊喊邊招手,可是公共汽車還是開走了。她喘著氣抱怨了一句
「怎麼搞的?」
「這輛車是回總站的。」
與她並排等車的一位大叔向她解釋道。
「你姐姐怎麼說的?」夕裡子問道。
「她說要去老師家。是不是她有戀人了。」
「不會!」
夕裡子笑了。「國友哥,你想吃點東西嗎?」
「不,不想吃。」
國友坐在沙發上,無精打采的樣子。
「打起精神來!不是把行兇給制止住了嗎?」
夕裡子寬慰他一句。
「我跟犯罪分子僅一步之遙卻讓他跑掉了,真懊悔。」
國友緊緊地挨著沙發靠墊說。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小野田絹子和守田茜兩個人總算沒什麼大事。但她們被犯罪分子踢的踢,掐脖子的掐脖子,所以沒有看見兇犯的長相。
國友和夕裡子也顧不上去看清那個冷不防竄出來的兇犯。
「不過,絹子不是拿煙灰缸打了他嗎?」
珠美問道。
「對呀!煙灰缸上沾有血跡,那兇犯肯定受傷了。」
「對。」
珠美點頭贊同。
「總之,我再跑快點就抓住他了。」
「國友哥!過去的事就別說了!」
夕裡子快速地吻了國友一下。「這下就忘了吧!」
國友面帶笑容,抱住夕裡子的肩頭說道:
「再親一下!否則,我還是忘不了。」
珠美伸手拿無繩電話剛要撥號,電話鈴先響了起來。
「是佐佐本家。他在。現在正跟我姐姐接吻呢。」
珠美轉過頭來又對國友說:「國友哥,你的電話。是總部打來的。」
國友慌忙接過電話。
「啊,是我。——不,她是開玩笑。哈哈哈。——什麼?後來呢?」
國友的表情僵住了。
「你等一下!我記一下。」
夕裡子把紙和圓珠筆遞了過去。
「我明白了。——不,他也許就是她的白馬王子呢。好,我馬上趕到。」
說完,國友掛斷了電話。
「怎麼回事?」
「被殺害的神谷紀子她母親打來電話,說是她在整理女兒抽屜時,發現了一封信。信的大意是:『我愛你。你不要拋棄我。』似乎不是正常人寫的。」
「發信人是誰?」
「據說是她大學時代的老師。」
「大學老師?」
珠美邊問邊拿過國友手中的記事紙。「給我看看!是這個老師?」
「珠美,你認識他?」
「叫『安永』,綾子姐剛才問的就是他家的地址!」
國友和夕裡子面面相覷。
「快走!」
不等國友說話,三個人就風馳電掣地衝出了家門。
「是這兒嗎?」綾子在住宅小區轉來轉去,好容易找到了安永住的那棟樓。
此刻,天色已經很黑了,所以很難找到。
看到收信袋上有「安永」的名字,綾子才鬆了一口氣。
「哎呀!」
一個大腹便便、手裡挺著一袋東西的婦女正從此經過。
「你找安永先生有事。」
「是,他是我大學的老師。」
「噢。」
她不知為什麼盯著綾子瞧了瞧,又點頭「哼」了一聲。
「怎麼?」
「你不像那個人呀!」
「咦?」
「你不是先生的那個『她』呀!」
「『她』?難道安永老師有戀人?」
「是呀!」
「可是,老師已經不年輕了啊。」
「不過,他確實有過。當然,老師被那個女孩折騰得夠嗆。」
「你說『有過』,是什麼意思?」
「現在沒有了。——最後,老師被人家給甩了。」
「是嘛。」
綾子聽得目瞪口呆。「老師他現在在家裡嗎?」
「大概在吧。從那以後,他就不大出門了。」
「從那以後?」
「他苦苦地追求那個女孩,真是鬧得一塌糊塗。在這個住宅區裡。簡直是不顧羞恥了。太可怕了。」
綾子慢慢地走在昏暗的走廊裡,發現一個屋子的門牌上寫著「安永」兩個字。
綾子還看到在「安永克也」的名字下面有手寫的「紀子」兩個字。
綾子重新振作精神,敲了敲門。
「老師。——安永老師。——我是佐佐本。」
她喊了幾聲,仍然沒有回應。
綾子猶豫了一下,但她知道老師在屋裡,所以不能回去。她猛然抓住門把手擰了起來。
門開了。
「老師,您在家吧?」
屋子裡亮著燈。
但,燈光照耀下的是一個冷冰冰的、空蕩蕩的房間。
屋裡空空如也,像是沒人居住。不過,「榻榻米」上有一個座墊,還有吃了一半的盒飯,一個罐裝烏龍茶。
「老師……」
綾子叫道。
這時,安永突然出現在眼前。
「是你呀!」
安永說道。
他左臉上捂了一條毛巾。
「您怎麼了?」
「啊……長了一顆蟲牙,臉腫了起來。——快進來!不過,我沒有什麼能招待你的。」
電視機倒是有。但沒有衣櫃和飯桌。
「想讓你喝點什麼,可又沒有茶具。請原諒!」
安永說道。
「沒關係。」
綾子急忙答道。「就您一個人呀。」
「是啊。我讓她給迷住了。紀子這女孩太迷人了。」
安永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環顧了空蕩蕩的房間說。「老婆、孩子全走了。東西全拿走了。不過,我覺得這樣也好。我想白手起家,重新開始。我想,如能跟紀子在一起,是辦得到的。」
「您說的是神谷君吧?」
「是。可是,我捨棄了一切,她卻跑了。她把我給拋棄了。」
安永顯得更加蒼老了。
「老師……上次您托我辦的那件事,實在抱歉,我給忘了。剛才我才想起來。我心裡放不下才來找您。」
綾子說到正題。
「托你辦事?我托你了嗎?」
綾子發覺安永已經忘了這件事,便鬆了一口氣。
「就是您寫給神谷君的那封信。您跟我說,不想讓神谷父母看到這封信。」
綾子說到這裡,心裡也明白了。
「你該知道。那是情書、求愛信。是我不顧羞恥寫下的哀告信。」
安永低下頭來。「難得你這樣放在心上。——就算了吧。謝謝你!」
「你說。算了?」
「反正他們會知道的。再要回那封信,為時已晚。」
安永垂頭喪氣地說道:「今天我事情沒有弄成,還受了傷。」
毛巾叭地一聲掉在地上,露出安永受傷的左臉,臉上那塊黑紅的斑痕也變大了。
「怎麼搞的?」
綾子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被人打的。——我錯失了良機,在關鍵時刻。」
安永苦不堪言地接下去說。「我眼看就把那個惡魔給除掉了。可是他們蜂擁而至,干擾了我的行動。」
「您說。惡魔?」
「你還不知道?就是那些讓中年男人幻滅的女人呀。她們是一群惡魔。她們肆無忌憚地把男人的一生搞得一塌糊塗,把男人的家庭搞得妻離子散。這種女人不能讓她們活著。為了這個人世,應該把她們斬盡殺絕!」
安永的聲音有些顫抖。「守田茜那個女的,你也認得吧?她現在又要害一個中年男人。我必須設法制止她。你說對吧?」
「不過,老師,那是電視劇。是編出來的故事。」
「誰說那是編出來的?那是真事。你瞧這個房間!都怪她。你說我能寬容嗎?不,決不。」
安永的說話聲更加顫抖。
「老師……老師也該去醫院看看病呀!」
「你是說這點傷嗎?沒有什麼。不要緊。明天照樣去大學上課。」
「老師!請您呆在這兒!」
綾子站起身來,又重複了一句:「您呆在這兒別動!」
「嗯。你是好孩子。——佐佐本君!我很喜歡你。紀子跟你又像又不像。她水性揚花,還愛撒謊。她死了活該!」
綾子必須克制自己,以免慌亂。她慢慢穿好鞋,又叮囑道:
「老師,您在這兒等著!」
她一走到走廊,就用力喘了一口氣。
「姐姐!」
綾子聽到喊聲回頭一看,原來是珠美。
「夕裡子。——國友也來了!」
綾子也許是放下了心的緣故,身子晃了幾晃。
「你要挺住!」
夕裡子扶住綾子說道。「安永呢?」
「在裡邊呀……是他幹的。」
「我們知道了。是他一個人嗎?」
國友問道。
「是的。他瘋了。要把他給收容起來。」
「是。先跟他談談。」
國友邊說邊朝安永家門走去。
「危險!要當心!」
「不要緊。」
國友謹慎地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接著,他又馬上走了出來。
「怎麼了?有血!」
夕裡子問道。
「嗯。」
國友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沾上血跡的雙手,說道:「他用萊刀把喉嚨給捅了。——已經斷氣了。」
夕裡子什麼話也沒說,把手搭在了姐姐的肩上。
「你能替我打個電話嗎?我的手髒了。」
「好。」
夕裡子點了一下頭,跑了出去。
大概,再過三十分鐘這兒會亂成一鍋粥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18 03:02:21
19、依依分手
汽車在強烈日光照射下疾駛。國友一邊駕車一邊說:「幸好出院這麼快!」
珠美說:「那麼,刺傷修一的是誰呢?」
「先不說他。」
夕裡子坐在副駕駛座位上說。「殺害神谷紀子、山形幸子、晝間明子的兇手,總是搞清楚了吧?」
「嗯。殺害她們三人的是安永,把對準守田茜的刀子調了包的也是安永。在襲擊守田茜時,他好像偷偷地看過外景拍攝現場。他還事先看過那把刀子,然後找到了一把同樣的刀子預備著。」
國友又接下去說道:「他殺害了拋棄自己的紀子。他認為矢澤在電視劇中是一個被阿茜甩掉的人物,所以極表同情。於是,他認定凡是跟矢澤睡覺的女人都是在誆騙矢澤。晝間明子就是因此被他殺害的。」
「山形幸子呢?」
綾子問道。「這回可以說清楚了。」
「她到處打聽,知道了神谷紀子和安永的關係。所以就對安永進行要挾。」
「她真是多此一舉呀!」
夕裡子歎了一口氣。
「確實是。對方又精神不正常,稍慎重些就好了。」
汽車朝著修一所住的醫院駛去。修一將在今天出院。
「矢澤先生怎麼樣了?」
夕裡子問道。
「不要緊。只是身上起了一個包。」
「小野田絹子也夠狠毒的。」
珠美火氣十足地說。「她讓守田茜去勾引矢澤。」
「被踢幾腳也是天罰。——啊,醫院到了。」
汽車停在醫院門口。
「走,咱們去!」
夕裡子說著,打開了車門。
「謝謝!」守田茜一邊從長條椅子上站起來一邊說。
「歡迎你!」夕裡子圓睜雙眼說道:
「我租了一間病室,昨天晚上就住下來了。」阿茜略帶調皮地說道。
「是嘛。那就不必擔心有人攆你走了。」夕裡子又笑著問道:「修一呢?」
「現在,醫生正跟他談話呢。」
阿茜說著,臉上露出了愁苦的神色。「小野田先生和西崎先生也會來這裡的。」
「啊,來了。」
珠美叫了一聲。
西崎是跟絹子一道來的。
「呀!」
西崎向珠美微笑了一下。然後看了阿茜一眼說:
「修一的傷讓你費心了。」
「不,不客氣。」
「不僅如此,絹子還對你那樣作弄……」
「算了。」
阿茜不讓他說下去。「沒有關係。最後她還救了我一命呢。」
絹子臉色蒼白地開口說道:
「阿茜!我想讓你離修一遠點。這固然是因為我很愛修一,但也有別的原因。」
「如此說來……」
「那是因為……」
絹子剛要說出口,病室的門開了,醫生走了進來。
「你們好!不用各位擔心了。」
醫生表情明快地說。「不要讓他再被人扎傷了。」
「多謝您!」
西崎邊說邊施禮。
絹子打開病室的門走了進去。
「怎麼這樣興師動眾?這不是小題大做嗎?」
修一看到這麼多人蜂擁而入,雙目圓睜地說道。
「修一哥!」
阿茜走到修一身旁拉住他的手。
「——刺傷你的犯罪分子是誰還不清楚。你要多多當心!」
國友說道。
「對。」
修一點了點頭。「走路得穿防彈衣吧?」
「不。」
西崎說道。「清楚了。對吧,修一?」
「你說什麼清楚了?」
修一一時摸不著頭腦。
「你應該知道是誰把你刺傷了?」
「我怎麼知道。我知道的話,就說了。」
「是啊!」
西崎從衣兜裡拿出來一個東西說道:「這是什麼?」
扔到修一床上的是珠美發現的那只耳環。
「這是怎麼回事?」
修一反問一句,他臉色蒼白。
「你不會忘記吧。跟你媽媽也說過了。」
「不過,那是……」
修一說了半句又沒有下文了。
西崎抓住阿茜的肩頭,把她從修一身邊拉開來說道:
「半年前,領下駕駛證的修一要借我的奔馳用。說是要拉著女朋友轉一轉。我就借給他了,就是那部奔馳。」
「然後呢?」
珠美問道。
「過了兩三天,被修一拉著兜風的那個女孩的父母找到公司來了,說是修一把女孩拉走之後強姦了她。」
「你胡說八道!」
修一說道。
「雙方各執一詞。修一則說,他車上坐的是另一個女孩,並把她領了來。我又沒有第三者的證言,便相信了修一。前邊那個女孩的父母問律師,律師說你控告他也沒有人證物證,於是她的父母便死了心。」
西崎眼睛看著那只耳環繼續說:
「我現在依然記得,那個女孩說,她有一隻耳環掉在車裡了。她父母把另一隻帶了來。在奔馳車中到處搜尋。但始終沒有能找到另一隻。」
「那還用說?」
「沒料到,這位珠美君卻找到了夾在副駕駛座席接縫處的那只耳環。也就是說,證明了那個女孩所說的是千真萬確的。對吧?」
西崎說道。
「那……」
「而且,你還唆使別的女孩做假證言。這是不能饒恕的。你做錯了就該補償。怎麼能採用那個卑劣的手段……」
「媽媽,你說兩句吧!」
修一哭喪著臉說,「爸爸說他不能相信自己的兒子。」
「修一,我剛才見到了那個女孩的父母。」
絹子說道。
修一喊了一聲「媽媽」就不再開口。
「我向他們道歉,並付了一筆錢,總算把這件事了結了。修一,你沒有資格跟阿茜交往。」
一時間,誰也不說話。
阿茜過了片刻,以嘶啞的聲音說道:
「那麼,刺傷你的是那個女孩嘍?」
「不能說。」
珠美搖了搖頭。「沒有受到損害的女孩是不會幹那種事的。」
阿茜走近修一說了一聲「再見」,就跑出去了。
國友咳嗽了一聲說:
「你們說的我都聽明白了。不論有什麼理由,也不能刺傷人。您如果告訴我那個女孩的情況,我會處置的。」
「國友哥!」
夕裡子挽住國友的胳膊。「傷已經好了嘛。」
「嗯,我知道,可是……」
國友剛說了半句,又歎了一口氣。「好,我明白了。」
夕裡子她們先來到走廊上。
「珠美君!」
西崎走了出來說。「佔用你點時間,行嗎?」
「可以。」
西崎催促著珠美。當他們走到放有沙發的僻靜的地方以後,西崎說道:
「一切像你剛才都聽到的那樣。那樣一個混小子卻是我的兒子。以後非好好調教不可。我也跟絹子說過了。我以為只有二人齊心協力才能成功。」
「對。」
珠美點了一下頭。
「原先是我主動向你提出交往要求的,現在又改變了主意,非常抱歉。」
「沒有關係。你不必說得那麼嚴肅。」
西崎微笑著說:
「你原諒我,好嗎?」
「我原諒。不過……」
「不過?你想說什麼?」
「不過。你不要忘了我!」
珠美說著把手搭在了西崎的肩上。
「行,沒問題。」
「每逢我們相親的那一天,要贈送鮮花,直到結婚為止。」
「好,就這樣約定了。」
「還有一件……」
西崎猛然把珠美緊緊地摟抱住了。
「珠美!」夕裡子喊道。
「咦。」
「你沒有事吧?」
「沒有。」
夕裡子朝著坐在桌子前面茫然若失的珠美觀望了片刻,縮起了脖子,關上門,返回了廚房。
「怎麼樣?」
綾子一邊準備晚餐一邊問夕裡子。
「雖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感情還是蠻纖細的。」
「那當然。」
「她很快也長成大人了。這會成為她一段珍貴的回憶吧。」
夕裡子邊說邊把盤子拿出來擺在桌子上。
「是啊……」
綾子感慨良多地說道。「朱麗葉當時才十四歲。珠美都十五了。」
「羅密歐當時可不是四十歲啊!」
夕裡子說到這裡,一聽到門鈴響,又馬上叫了一聲。「啊,是國友哥」,向室內對講機跑去。
——珠美一直在看她和西崎的合影。這張相片是今天分手時西崎交給她的。
她還向西崎詢問了他跟神谷紀子的關係。西崎說,確實曾帶她到那家西餐廳去過一次,但僅此而已。
珠美還問了一個問題。
「相親時,你不是說過。這是『一生中最後的一天』嗎?為什麼要那樣說?」
西崎稍停一會兒,回答道:
「我真是那樣想的。見到你時,我就想,這是我最後的『希望』。這種心聲化作語言便脫口而出了。」
珠美聽了這番話,非常欣喜。她自己也為這種油然而生的欣喜而感到意外。
「拜拜!」
珠美朝著相片喊道。
——國友也上了餐桌,四個人共進晚餐相當熱鬧。不過,一向最饒舌的珠美格外安靜,所以還是形不成熱潮。
「我說國友哥!」
夕裡子說道。
「你想說什麼?」
「我總覺得忘了什麼似的。」
「忘了什麼?」
「總是覺得有點事。我心裡特牽掛。」
夕裡子歪著頭邊說邊想。
「我吃完了。」
珠美說著站了起來,朝起居間的沙發走去。「我在看電視。」
「這才像咱們的珠美。」
夕裡子悄俏地說了這麼一句又驚叫道:「電視!」
「是嘛!」
國友叫了一聲,幾乎跳了起來。「牧野那個傢伙!」
「後來怎麼樣了?」
「壞了!那以後再沒有見到他。」
「那咱們……」
國友和夕裡子面面相覷。
「你們倆吵什麼?」
綾子摸不著頭腦,問了這麼一句。
正在這時,珠美大叫一聲:
「姐姐,快來!」
夕裡子等人一齊跑向沙發,只見電視屏幕上映出了夕裡子的圖像。
「咦,那還用說嘛。中年男子好可愛呀。要想勾引他們,那還不簡單。你問我怎麼勾引?」
夕裡子本人在侃侃而談。
為了刺激犯罪分子,使之襲擊夕裡子,由夕裡子和國友策劃,讓牧野那個記者拍攝了這段錄像片。他們二人卻把這事忘了個一乾二淨。
「犯罪分子已經查出來了嘛。怎麼還總放這種東西?」國友朝著電視怒吼。
「我給學校打電話。」夕裡子跑過去一把抓起電話,急忙往學校掛去。
「怎麼樣?」
「打不進去。占線。」夕裡子仰望天花板,「抗議電話又是一個接一個!」
「我去解釋。」國友寬慰道。
「姐姐!」珠美喊了一聲。
「什麼事呀?」
「下次再上電視,讓他們從左側給你拍,那樣顯得好看。」
「是嗎?」
夕裡子跟珠美坐到一起,專注而入迷地看著電視。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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