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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琪]貼身女僕[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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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0:53
標題:
[米琪]貼身女僕[全文完]
貼身女僕
作者:米琪
她究竟是怎麼了,從小被他欺侮到大,
竟然還喜歡他喜歡得要命!
又不是不知道他把她當個小女僕,
只愛使喚她,從不好好跟她說話。
每次被他冷言冷語打擊到,
卻還傻傻地巴望他能多看自己幾眼。
唉!暗戀真的好心酸,到底有沒有成功的一天啊……
季騰遠對於這個硬塞給他的小麻煩,真的感到很煩!
說真的,自己跟這個小女生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
一聽到她「哥哥、哥哥」地叫,他就想閃得老遠。
把她當女僕使喚,不過是為了刁難她、嚇跑她,
沒想到她不但不怕,還認命地服從,
莫非愈想逃開的就愈逃不開,最後連他都心動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1:17
第一章
一九九一年春天
「小遠,你好,這是甜芸,她啊,打一生下來就愛笑,從來不哭的,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女孩哦,從此以後她就是你妹妹,希望你跟她相處愉快。」
九歲的貝甜芸既彆扭又不安地坐在季家又大又漂亮的客廳裡,她看著成群陌生的僕人,視線飄向正在說話的媽媽,又瞅著「新的」哥哥和「新的」爸爸。
那個新的爸爸和媽媽一樣,笑得好開心,兩人的手緊緊牽在一起,可是那個新的哥哥從頭到尾就只有一號表情,她實在猜不出那表情代表著什麼?是生氣或是便秘太久……總之,她猜不出來。
其實她已不是第一次看過他了,他們在新爸爸和媽媽的婚禮上見過面,那天他穿著筆挺的西裝,看起來像個大人;聽媽媽說他只比她大四歲,但她懷疑他不只比她大四歲,因為他和她最近新學的一句成語很像---老氣橫秋!
此刻那位老氣的新哥哥一直瞪著她看,那雙眼睛像是宇宙中的黑洞,就要將她吮了進去,害得她手都不知要擺哪裡才好。
「小遠,你帶甜芸到她房裡去,好好歡迎她。」季青雲拍拍兒子的肩,交付這個神聖的使命。
小遠板著一張酷臉,面無表情地轉身就往樓上走;甜芸在媽媽鼓勵的目光下,勉為其難地站了起來,隨著新哥哥到她的新房間去。
「他們得彼此熟悉,畢竟從小到大他們都沒有成為哥哥或妹妹的經驗。」身後傳來新爸爸對媽媽說的話。
甜芸聽到了,不知為何她心頭覺得有點酸,如果不是她的爸爸忽然不見了,不再回來了,那媽媽也不會嫁給這個新爸爸,而她知道媽媽希望她習慣這個家,習慣有個新爸爸和……新哥哥。
她沒有回頭,挺直小小的背脊望著走在前頭的小遠哥哥,他好高,腿好長,而且他走得好快,可是她穿著不合腳的新鞋,險些追不上他。
等她上了樓,他已經等在一個敞開的房門口;他倚在門邊,雙手交叉在胸前,而且他笑了,突然不「便秘」了。
甜芸怔怔地看著他笑起來又帥又漂亮的臉孔,卻是愈看愈膽怯,狠狠低下頭來,她竟不敢看著他。
「我永遠不會當妳是我妹妹的。」
在她走近時,他忽然砸來這句話,她覺得心底的某個部位被砸疼了!
她猛然抬頭,目光卻只達到他的胸膛,再抬起下巴,看見他像冬天一樣的表情,她腦子茫茫的,手腳有點發冷。
這竟是他的「歡迎致詞」,甜芸心底有數,他並不友善;她覺得該跟他說些什麼,於是鼓起勇氣,裝作無所謂地說了一句:「那就順其自然吧!」
什麼跟什麼?季騰遠唇上的邪笑立刻消失,瞇起眼看著貝甜芸臉上的笑,那雙總是亮閃閃的眼睛,一副什麼都不干她事的蠢樣子,教他看了就火大。
他不需要一個妹妹,他只要死去的媽媽,他必須把她和她那個侵入他地盤的狐狸精媽媽趕走。
「你可以吃一點胃散,你的樣子看起來很像肚子疼。」甜芸知道他是不歡迎她的,但她又能怎樣,她也是情非得已。
季騰遠射給她孤冷的目光,恨透了她的風涼話。「妳住不久的,很快妳就會笑不出來,哭著想走人了。」
甜芸思索著這句話的真義,問道:「你是不是想放毛毛蟲在我床上嚇走我?」
季騰遠愣了兩秒,冷笑。「是又如何?」
「我不怕毛毛蟲,我只怕蟑螂、老鼠,如果你可以把它們放到我床上,那才叫高明。」
白癡!自暴其短,莫非想自討苦吃或是在向他挑釁季騰遠怒瞪著她說:「我會替妳準備的。」
「如果我很怕,你就會很高興嗎?其實我也想回家,不想有個新的哥哥和爸爸。」甜芸聳聳肩,迎視他惡狠狠的眼睛。
季騰遠僵直的身子隱隱震動,一道無形的電流通過他的腦門;他死死地盯著她輕聲說話的模樣,那張微揚的唇角,和那雙不安定的眼睛,剎那間他彷彿看穿了,這小女孩有著和他相同的心思,她跟他同是天涯淪落人,但他幾乎在同一時間打消自己可笑的同理心,面紅耳赤地低啐:「那就叫妳媽帶著妳快滾!」
甜芸心底有說不出的難過和沮喪,但她小小的心靈卻陡地升起一股意念 她並不想被他看扁了!她揚起唇微笑,莞爾地對他說:「你的樣子真像一隻怕被搶了地盤的狗。」
話一脫口,他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來,猛然掐住她的頸子,不留情地讓她後腦撞在牆上……
「咳……」甜芸愕然地瞥著他氣炸了的雙眼,心想她這下一定會死掉。
季騰遠心底矛盾且掙扎,他該是樂見她痛苦,但心裡卻因傷了她而感到難受,他收回手,見她蹲到地上猛咳,沒有伸出援手的意思。
「妳說話最好小心點。」他警告。
「咳……彼此彼此……」甜芸沙啞地說,仍沒有哭,只是抬眼瞅著他光火的樣子。
「妳說什麼?」季騰遠瞠目。
甜芸扶著牆站起來,腿在發顫,努力擠出不在意的表情。「我是說彼此彼此,可不是說善哉善哉!」
季騰遠像看怪物似的瞪著她的笑臉,不敢相信她竟然還笑得出來。「妳若不是真夠膽,就是個白癡。」他損她,憤而離去。
甜芸瞅著他怒沖沖地上了樓,甩上房門的聲音傳來,撞進她的心坎底,其實她早已被嚇呆了!
她默默地關上房門,不再假裝若無其事,全身無力地蹲在門旁,掩著臉,淚從她的指間滑了出來。
她不是不會哭,而是怕媽媽傷心!
她非常想念自己的爸爸,一直默默地等待,希望有一天他仍會回來,可是她等了很久,直到新爸爸出現,她始終沒有等到;她不懂為什麼爸爸不再回來,媽媽說他不要她們了,但她不相信……
淚在她眼中奔流,她悶聲地哭,並不想在這裡住下,可是若媽媽一直不走,她就得跟著留下,她更不能哭了!
小小的心靈承載著許多從來不曾告訴任何人的哀愁,她平日的笑容都只是偽裝,連她自己都不自知,其實在爸爸離開那天開始,她就已變得早熟世故!
哭啊!怕什麼,一個人的時候是可以盡情大哭的,這裡又沒有別人。
她這麼告訴自己,雙手把臉掩得更緊,哭得快窒息,但她也告訴自己,當她再抬起臉來,沒有人可以看見她臉上的淚痕。
傍晚新爸爸和媽媽上樓來了,甜芸聽見外頭的動靜,由行李搬上搬下的聲音可以知道,他們要去度蜜月了!
她內心有強烈的失落感,很想問清楚蜜月究竟是什麼,但她一直沒問媽媽,只知自己即將短暫地與媽媽分別。
甜芸打開門,撞見走道上新爸爸摟著媽媽親吻,她很不喜歡他親自己的媽媽,媽媽是她一個人的;他們發現她,有點不自在,她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也很困惑。
「甜芸,好好待在家裡,明天起得在新的學校上學,我和媽媽一個星期就回來了,管家會照顧妳和哥哥的生活起居。」新爸爸走了過來,撫撫她的頭說。
甜芸抬高小臉,仰望他,他的笑臉始終和藹可親,但她仍比較喜歡「真的」爸爸。
「甜芸很懂事,不會讓媽媽掛心對嗎?」媽媽摟著她親吻。
不要走,媽媽,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甜芸酸楚地在心底說,緊摟著媽媽,貪婪地嗅著媽媽身上的香氣。
「我上樓去告訴小遠。」新爸爸好心情地走上樓去。
「我們一起上樓去。」媽媽提議,並拉著甜芸一起上樓。
甜芸被動地往上走,她並不想逾越地盤,到樓上去看那個生起氣來像暴龍的新哥哥。
但她很好奇,此刻他會在房裡做什麼?會不會正在收集蟑螂、老鼠,準備晚上向她進攻。
樓上一片肅靜,她跟著大人走進他的房裡,出乎意料,他安靜地在書桌那端溫書,甜芸躲在大人身後,往他桌上瞧,全是她有看沒有懂的課本,而他則是面無表情。
「我跟媽媽出國了,你要當個好大哥,照顧妹妹。」季青雲交代兒子。
「甜芸就拜託你了。」沒有預警地,甜芸被媽媽推到最前線。
甜芸接觸到新哥哥陰沈的目光,膽戰心驚使她忘了該掛著微笑的面具;好不容易,她才勉強自己用力擠出笑來,心想現在她的左右各站一個大人,有靠山,他就算是怒火攻心,也不會隨便就放狗咬人吧!
季騰遠冷漠地瞥著甜芸招牌似的可惡笑臉,用很篤定的語氣對爸爸說:「我會的。」
太詭異了,甜芸不信這話會從他的尊口說出,肯定是不懷好意,肯定是!她有點慌了。
「那我們要出發了。」新爸爸摟住媽媽,甜芸被擠出他們之間;見他們往門口走去,甜芸內心一陣慌亂,終於他們離開了,她像一根枯萎的小草,沒力氣移動步伐。
「妳還站在那裡做什麼?」
一聲邪佞的嘲諷從她身後傳來。甜芸僵直地回頭,膽怯地望著季騰遠有點得意、有點輕蔑的目光;她一刻也不敢停留,逃出他的房間,匆匆奔下樓,很想追上媽媽。
她拚命地跑到大門口,擠開那群送行的僕人,卻只看到季家的豪華大車正好駛離,她對著漸行漸遠的車子一直揮手、一直揮手,在心底無助地呼喊著媽媽,眼眶紅了。
「小小姐,先生和夫人走遠了,快進屋裡來吧!」管家婆婆溫和地說。
甜芸在半空中揮個不停的手終於頹然垂下,但她很努力地不讓眼淚滴下來。
「來,婆婆做一個好吃的蒸糕給妳,好不好?」管家婆婆牽著她的手,僕人們也把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甜芸這才發現在這陌生的屋裡,原來還有許多和氣的人,她並不孤單。
她柔順地隨著管家婆婆進屋,到餐廳裡享受美味的點心。
「把這份點心送到房裡給小遠少爺。」管家婆婆命令一名女僕。
女僕正要端起托盤時,甜芸忽然說:「讓我送。」她口裡嚼著香甜的蒸糕,嘴上還糊著一圈奶油,話一說出她自己也訝異了,她幹麼這麼自告奮勇,搶著去當敢死隊?
可是,她潛意識裡卻想這麼做。
自從她知道自己將有個新哥哥後,雖然無法適應,卻完全沒有和他敵對的意思,也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恨著她!
老師常說人們要學習互信互諒,送點心給他,也許可以讓他知道她的心意。畢竟這裡是他的地盤,跟他建立友誼她也不會少塊肉,只是……難道不怕他的鐵沙掌了嗎?
甜芸努力地思量著,決定原諒他的粗魯。她把最後一口糕吃完,忘了拭去小嘴上的奶油,就端著托盤準備當勇士去了。
但她發現她這個勇士愈走近他的房間,腳步愈像個頹廢的老兵,到達他房門口時,她已經變成一個站崗的衛兵,沒敢再往前跨一步了。
想的總是比做的容易,她一點也不敢逾越雷池,只敢偷偷在門邊探頭探腦。
「妳躲在那裡做什麼?」季騰遠靈活地轉著手中的筆,冷冷地睨著門邊的小影子。
被發現了!
「我替你送點心來。」甜芸怯怯地站到他的視線範圍內,卻聽見一陣細微的碟盤震動聲,原來是她端著托盤的兩手在發顫。
她喘息地走向他,雙手抖得更厲害,直到把托盤放在他的書桌旁。
忽然桌案被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她嚇得魂飛魄散,以為他又發作,沒想到他竟然大笑起來。
「妳!」他指著她笑岔了氣。
幼稚!甜芸在心底低啐:「是什麼那麼好笑?」
「妳的嘴……」
一定是她的嘴笑得太可愛了!她心想,用力地微笑,充分地釋出善意。
「妳怎麼這麼沒教養,妳不知道吃過東西要擦嘴巴嗎?」這話和甩了她一個耳光一樣痛!
甜芸怔愣了幾秒,然後急急用衣袖往嘴上一抹,果真白花花的奶油全糊在衣袖上。
「妳真是的。」季騰遠嫌惡地搖頭,狠心地嘲笑,好似她是路邊骯髒的小狗。
「人有失足,馬有亂蹄,忘了擦嘴又怎樣?」甜芸不以為意地說。
季騰遠冷睨她,這小女生總是有說不完的風涼話,莫非她還不知道惹惱他是相當危險的嗎?
「為什麼是妳端上來?僕人呢?」他想知道。
甜芸暗暗地吸口氣,誠懇地說:「我自願來的。」
安的是什麼心?說不定蒸糕裡暗藏著她惡劣的口水!他十分懷疑。
「如果我們要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就得和平相處。」甜芸表明心意。
「我說過不會當妳是妹妹。」季騰遠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妹妹充滿排斥,望著她憨笑的臉,更是感到相當困擾。
「不當妹妹也可以當朋友啊!」甜芸說得輕鬆,心情卻像在老虎嘴上拔毛的小老鼠那樣戰戰兢兢,而他投來的深奧眼色又教她更加手足無措。
而季騰遠只有一個答案,就是絕不可能;他不接受入侵者當朋友,更不接受一個年紀比他小的女生當他的朋友。但既然她這麼「好意」地向他展示忠誠,那麼……「妳可以當我專屬的小僕人。」這是他惡意的捉弄,沒想到她竟然點頭同意
「好啊、好啊!」甜芸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她只在意兩人的關係可以改善,沒想過他的動機。
季騰遠訕笑,估量著這小鬼頭到底安的是什麼心。「去拿拖把,把我的房間清乾淨。」他刁難她。
「是。」甜芸卻一顆心都發熱了,得到新哥哥的友誼,教她雀躍不已,她趕緊到樓下向管家婆婆要拖把去了。
季騰遠看著她活蹦亂跳的小身影,心底有一絲罪惡感,但強大的報復心隨即將之掩蓋。他告訴自己,對付一個討厭的小鬼,這麼做並不為過,他要她滾蛋,滾得愈遠愈好。
不一會兒,她回來了,手上多了一隻水桶,肩上扛著一支拖把。
「哪裡可以提水呢?」甜芸精神抖擻地問。
季騰遠無言地以下巴指揮她,見她進了他的浴室裡提了水,很快地拿著沾濕的拖把出來,開始有模有樣地為他拖地。
他望著她勤快的小身影,心底除了納悶還挺矛盾,她為什麼要傻得照他的話做,難道她不知道他只是在為難她?
無言地看著她努力拖地,一會兒又踅進浴室去洗拖把,來來回回忙個不停,忽地,她在濕滑的地板上滑了一跌。
「哎呦!」她慘叫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望向他,小臉擠出微笑。「沒事,沒事。」很快地自己爬起來,不當一回事地繼續拖地。
季騰遠的心口同一時間驚顫了下,他的心竟莫名地被她的樂觀開朗給刺痛了!
他不知她是否真的沒跌疼,但他的良知卻狠狠地跌疼了!他別開眼,盯著桌上的書,刻意轉移注意力不想去看她,壓抑下心頭難受的感覺。
「哥哥,我拖好地了,還有什麼我可以做的?」甜芸清洗好拖把放到門外,又回到他的身邊。
季騰遠的目光隨著「哥哥」這兩個字猛然飆向她,對上她亮瑩瑩的雙眼、紅撲撲的雙頰;他很想叫她快點滾,卻有某種古怪的力量牽制著他,令他說不出口,心底有份不耐煩,卻也有著無奈。
「我不是妳的哥哥,我是妳的主子。」討厭的小鬼!他淡漠地說,只想撕裂她的妄想。
甜芸不知道他話裡的涵義,還喊他:「主子哥哥。」
季騰遠立起身嚴正地糾正她。「我不喜歡當妳哥哥,妳也只配當我的女僕,聽令於我。」
甜芸被他含怒的臉孔震懾住,她扁著嘴,很想放聲大哭,但她拚命地吸氣,強忍住眼淚,無辜地問他:「這樣的話,那……那……你是不是就不會把蟑螂、老鼠放到我的床上了?」
季騰遠一怔,原來這才是她所在意的,他盯著她紅紅的眼眶和期盼的眼神,心情莫名煩躁。他若有那些閒工夫去找蟑螂、老鼠,不如全力應付明天的許多考試,他忿然坐回椅子上。「妳少無聊了。」
「好……好吧,那就這麼說定了喔!」甜芸吸了吸鼻子,緩和下情緒,沒有任何異議地接受這結果。
季騰遠沒有應聲,埋首於桌案,不再理她,可是她卻仍站在他桌旁。
真煩!「妳還站那裡做什麼?」他沒好氣地問。
「我等你把蒸糕吃了,好把盤子收回去啊!」
「妳還真是個盡職的女僕。」他挖苦她,但他真弄不清楚她是有聽沒有懂,還是裝傻,竟然無所謂地對他笑。
她這麼樂於當他的女僕,那他會想辦法整她的。他下令:「妳把這些吃了。」
「你不吃嗎?」甜芸驚訝。
「這是命令。」誰知道她在餐點裡動了什麼手腳。
甜芸對這個命令感到疑惑,他竟不吃這麼好吃的東西,但她實在嘴饞,端起碟子,一口氣把糕點吃完,奶茶也喝完,沒留心「主子」一直納悶地瞪著她瞧;而這回她可沒忘了要擦嘴巴。「好好吃呢,你不吃真可惜。」
「妳可以走了。」季騰遠別開頭說。
「是,主人。」甜芸回答得挺有精神的,端著托盤離去。
季騰遠瞧她輕快的身影,內心有說不出的矛盾,食物應該是沒問題的,但他一點也不相信她的忠誠。
翌日早晨
甜芸背著自己的書包,右手提著水壺和便當袋,左手提著季騰遠沉重的書包,笑嘻嘻地率先下樓。
季騰遠兩手空空,悠閒地走在後頭,看著她走起路來頗為吃力的背影,發覺自己真的很殘忍,他那個書包至少七公斤,加上她自己的,少說十來公斤,他卻把這麼沉重的負荷加諸在她瘦小的身上。
「少爺、小小姐,早安,司機已在門外候著了。」管家婆婆笑咪咪的立在門口說,察覺了兩人之間的不尋常,卻只能看在眼底,也沒辦法說什麼。
走出大門後,季騰遠直接往豪華座車走去,甜芸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急急追上他問:「還沒有吃早餐呢!」
季騰遠嘲笑地瞥了她一眼,進了車裡,司機接下甜芸手中的書包放到行李廂,甜芸彎下腰鑽進車裡,才發現裡頭備有兩人份的早餐。
她緊鄰著季騰遠坐定,學他拉下前座的小餐桌,拿了自己的一份,吃了起來;她還是頭一次在這麼舒適的車裡吃東西,而且跟他坐得好近,她心底不知為何竟有點小小的雀躍;偷偷地看他,發現他也瞧著她,她趕緊把餐巾捏在手上擦嘴,以免又出糗。
車子開了出去,他別開眼去,她也有點不好意思地回過頭來,卻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到不好意思。
路途中,車子裡的電話忽然響了,季騰遠拿起電話接聽。
甜芸心想一定是媽媽打電話回來,很期待聽聽媽媽的聲音,但她看季騰遠的表情很不對勁,他臉色繃得很緊,握著電話的手指節全泛白了;他竟沒讓她聽,就掛回了電話。
「怎麼了?」甜芸小心翼翼地問。
「雪崩,妳媽跟我爸……死了!」他聲音沉痛,眼底悲憤。
甜芸手中的早餐掉了,心恍若被巨石打中,她的媽媽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再回來了!
她的小臉緊緊揪成一團,滾燙的淚不斷從她眼中湧出,終於哇哇大哭。
「我不要……我要媽媽……我要媽媽……」甜芸大聲地哭嚷,極度傷心絕望中有人抱住了她,她抬眼,看見季騰遠眼中也滿滿是淚;這才發現他不是冷血動物,他也會悲傷;她彷徨地哭泣,而他始終沒有放開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1:37
第二章
九年後,炎炎夏日的夜晚——
「我考上駕照了,我太厲害了……哇哈哈……」甜芸高興得歡呼,臉上掛著燦爛的笑,手上的除塵毯子拂過季騰遠的桌案上。她開心得不得了,今天可是普天同慶的大日子啊!
她滿十八歲算是個大人了,而且她考到駕照,等不及想要跟季騰遠分享她的快樂,可是他卻遲遲末歸;她探頭出窗外,他的車子還沒有回來。
唉!她歎口氣,坐在窗台上發起愣來,其實只是她一廂情願,急著想要跟他分享,而他並不見得會因此多看她一眼,或者替她高興吧!
在父母去世後,季騰遠雖沒有趕走她,卻也沒有特別照顧到她,他仍是態度冷傲,常常都是沈默不語,對他而言,她不過是個礙眼的小女僕罷了。
她真不知自己是怎麼搞的,是早就習慣了他的冷漠,還是天生賤骨頭,就是願意服侍他,從替他整理房間,準備餐點,到整熨衣褲……一樣也沒少過,最近這些年還得替他接聽愛慕者的電話,找他的女同學不少,泰半都過不了她這關。
甜芸偷笑,有份奇特的情愫在心底深處靜靜地蕩漾。說穿了,她喜歡季騰遠,這份喜歡來自於多年前的一個擁抱。
那年他國一,她才讀「小三」,他們同時失去了摯愛的親人,她哭得曦哩嘩啦,他緊緊地擁抱著哭泣的她,不只化解了她的恐懼,也給了她溫暖。
打從他抱著她的那一刻起,她決定喜歡他,而且永不改變。
不是沒想過,說不定他剛好也需要安慰,所以才「順便」抱著她的,可是她願意相信,他不是真的那麼冷漠,也認為他對自己不是全然沒感情的。
因為這九年來,他總是主動為她做一件重要的事,簡直教她感激涕零!
他一直都代表她的「家長」,參加學校的親師懇談會。這個親師懇談會在古早以前的年代叫做「母姊會」,通常是老媽或長姊去共襄盛舉,總之就是夫子和家長的會面。
記得她小四的新學期開始,舉目無親的她收到通知單後,一個人愁眉苦臉地坐在客廳,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整晚坐在那裡發什麼呆?」季騰遠似乎是看不下去了才吭聲。
「我……我……明天……晚上……學校辦懇談會。」她滿腹苦惱和哀怨,交出捏在手心裡早已嚴重變形的通知單。
他接過去看個仔細,思量了一下,說了句:「我去。」
「真的!謝謝主子、謝謝主子……」她像個受寵若驚的小奴才,天真地大叫,瞪大眼睛瞧他,胸腔一陣灼熱,當下抱著他感謝萬分。
隔天,他當真化身她的「家長」參加懇談會,班上頑皮的男生看見她的「家長」,還捉弄地叫嚷:「貝甜芸,你可真會唬人,帶一個冒牌的爸爸來!」
噢!她對他們翻白眼,羞窘得要命。而季騰遠始終不苟言笑,像個超級嚴肅的家長,她發現他雖然沒有斥責那些「皮蛋」,卻用雷射炮般的目光,狠狠地掃射他們。
夫子知道她的況狀,立刻見義勇為地過來斥責了那些男生。
懇談會很快地開始了,她看著季騰遠在家長通聯上簽了名,而她和其他女同學退到教室外的走廊,但她沒有離開,躲在窗外看著季騰遠坐到她的座位上,心裡覺得和他好似貼近了。
夫子站上講台,開始落落長的演講。「首先歡迎各位家長參與今天的會面……」
甜芸趴在窗台上,在外頭聽著有催眠效果的致詞。
夫子問著台下的家長們:「各位家長,認為我們學校的安全設施有什麼地方需要加強的?」
她真的快睡著了,忽然她看見她的「家長」舉了手,睡神一下飛走了,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季騰遠,所有的家長也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他站了起來,用大人般的口吻,不慌不忙地說:「貴校的校門老舊該更新……我可以盡我的能力出資重建。」
哎呀!這樣寶貴的意見出自他少爺的尊口,真是令她這小女僕驚嚇過度。那個校門那麼大一片,應該是所費不貲吧!
她知道他繼承了季家很多很多的財產,可是他會不會因此以為自己可以當個散財童子?她真的弄不懂他為何要有此等善舉。
事隔一星期,學校派人到家裡來送感謝狀,甜芸星期一上學時發現斑駁的百年校門更新了,換成嶄新的自動式鋼鐵門,學校還在門的明顯處題了字,寫著季騰遠先生敬贈的字樣。
她真是感覺與有榮焉,同學知道那是她的「家長」捐獻的,見了她也都一副肅然起敬的模樣,害得她走路都有風了!
想起了往事,甜芸心底滿滿足對他的謝意,暗自偷笑。
「你在笑什麼?」這充滿男子氣概的聲音,伴隨著鑰匙放在桌上的聲音一起響起。
「沒……沒有啊,你回來了。」甜芸嚇了一大跳。哇——有沒有被當場逮著啊?!她的表情沒透露什麼秘密吧?
甜芸笑嘻嘻地迎向她的主子,他好高,五官漂亮出眾,不過是簡單的牛仔褲配上素色T恤,穿在他身上就足以顯出他的帥氣和英挺。
她這小女僕很樂意地接過他手上的書,整齊地擺在桌上,不忘噓寒問暖地問:「你今天好嗎?」通常他會發出蹲馬桶般的聲音回答她,今天當然也不例外。
「嗯。」季騰遠盯著甜芸眉開眼笑的小臉,納悶地坐到椅子上。
「你今天得請客哦。」甜芸挨近他,笑著對他說,取出口袋裡簇新的駕照,放到他桌上。
季騰遠面無表情地將目光移向駕照上她模樣清靈的照片上,低聲問:「要我請什麼?」
「帶我去大人去的地方。」甜芸大膽地提議。
「哪裡算是大人去的地方?」季騰遠抬起臉,好整以暇地問她,深不可測的目光隱約帶著嘲笑。
甜芸噘起唇。「就是你常跟你朋友花枝和黑皮他們聚會的地方嘛!」他的那些朋友常來家裡,她全認得。「他們不是常說在哪家pub裡有美眉多辣之類的……」這些她都哈很久了。
季騰遠並無意附和她,她這個剛畢業的高中女生,在他眼底和幼稚園畢業的差不多;要他帶著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孩出門,那是件很丟臉的事,而且她愚笨的程度可能超乎他的想像,這九年來他恨透了她媽也恨透她,對她極盡冷淡;但她卻像扯也扯不掉的麥芽糖似的纏著他、黏著他,最近他更是一看到她就心煩。
「為什麼想去?」季騰遠耐著性子問。
「人家只是想證明自己是個大人了嘛!」甜芸說。
季騰遠嘲諷地挑眉,光聽這個答案就知道她根本不是大人,大人何需什麼證明;何況他也沒空,前些日子他的教授替他寫了推薦信給哈佛大學,他已接到入學通知,打算明天下午就要出國了。
甜芸見他久久不語,彎下腰來問他:「好不好嘛?」
季騰遠瞪著那雙亮燦燦的眼睛,懷疑她的視力是不是有問題,不然為什麼總是看不出他討厭她。也許是他表現得不夠狠心,那不妨就在離別前夕讓她開開眼界,見識見識他的邪惡。
「好。」他漠然地說。
甜芸快樂地歡呼著,隨即問:「幾點出發?」
「十點。」他看她傻呼呼的,很有犯罪的快感。
「我該穿什麼衣服?」甜芸認真地問。
「當然是要看起來像個大人的。」季騰遠忍不住嘲笑。
甜芸開心過頭了,想也沒想的就摟著他的頸子,親了他的頰一下,翩然離去。
她居然膽敢……突襲他!季騰遠愣住了,完全來不及反應,瞪著她纖柔的背影,雞皮疙瘩掉滿地。
他忿然地想著,她是不是故意把胸前的柔軟觸碰在他胸口上?
他鼻息間隱約殘存她唇上香甜的氣味,心莫名躁動了起來,熱流直往臉上衝,這「狀況外」的舉動居然令他內心騷動不已。
拿起桌上的水一口飲下,阻止某些衝動擴大;這樣的衝動,一向只有和不知名的辣妹在暗巷裡胡搞才會發生的。
這一定是錯覺,他這陣子太忙了,忙得毫無時間去釋放他的血氣方剛;下次,只要她再敢造次,他會毫不留情地制止她!
晚上十點,季騰遠房門外傳來甜芸開心的聲音。「主子,我先去開車哦!」
季騰遠正好整理完行李和護照,她忽然傳來的聲音令他分神,心不受控制地一陣灼熱,記憶裡某種柔軟的碰觸干擾著他,他用力地排斥那躁動的感覺。
「嗯。」他悶悶地吭了一聲。聽見她飛揚的腳步聲離去,他有說不出的惱火,可不想立刻下樓去迎合她,刻意踅進浴室去梳洗,打算讓她多等一會兒……
甜芸小心地倒車,把豪華大車子從車庫裡開到院子,耐心地等著季騰遠,但他遲遲沒下樓來,倒是他的朋友黑皮來了。
老遠地她就看見門房大叔幫黑皮開了大門,他就像進出自己家裡熟悉般的走了進來。
「嘿,高中女生,你會開車啊?」外號黑皮的黑浩然長得很高挑帥氣,樣子像偶像劇「流星花園」裡的道明寺,不過他時常是笑容迷人,不擺酷;他就在附近兼家教,下課常順便到季家來串門子。
「黑皮大哥,我有駕照了呢!」甜芸搖下車窗,亮出駕駛執照。
黑浩然眼睛一亮,卻不是為了那張了不起的駕照,而是她清純誘人的可愛模樣,今晚的她看起來和平常很不一樣,特別的正點。他留心到她平常都是紮著馬尾,此刻卻是長髮垂肩,使她多了分女人味,而那雙露在削肩夏衫外的手臂,水水嫩嫩的,令人很想咬一口!
「太好了,你大哥有沒有要買新車送你啊?」他彎下腰來摸摸她的頭,真不知季騰遠有沒有發現這個毫無血緣的妹子長大了?他老早就發現了,而且暗自為她動心,他想若是季騰遠再那麼刻薄她,那他可要當仁不讓的把她「接收」了。
「哪可能。」甜芸皺皺鼻子。
「他居然連一個臨別禮物都沒送,可真是小器到家了。」黑浩然搖頭晃腦地說。
「什麼是臨別禮物?」甜芸不懂他怎麼會這麼說。
「他明天要出國去了,你不知道嗎?」黑浩然揚起眉宇。
「哪一國?」甜芸以為黑皮在開玩笑,因為他最愛說笑了,每次老是說些笑話讓她狂笑。
「美國,他要進哈佛大學攻碩士。」
甜芸看黑皮的表情不像說笑,目光暗淡了下來。「你是說真的,還是唬我的?」她想確定。
「他打算在美國定居了,他沒告訴你嗎?」黑浩然透露了一個更有殺傷力的消息。
甜芸一臉茫然,心情也灰暗了,她當然不知道他要出國的打算,季騰遠不會告訴地這個小女僕的。她一顆心揪住了,萬般苦澀的滋味溢滿她的胸口,令她說不出話來,經過了九年,他終於要遺棄她了,明天以後她將見不到他。
「你要上樓去找大哥嗎?」甜芸沙啞地問。
「不了,我其實是來看看你的,他沒什麼好看的,明天我會來送他。」黑浩然有意無意地透露出對她的情愫。
「那……明天見了。」甜芸完全跟他不來電,只在意季騰遠。
「我還沒說要走呢!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黑浩然感興趣地問。
「我……」甜芸一時竟想不起自己要去哪兒。
這時季騰遠慢條斯理地從屋裡走出來,黑浩然看見了,表情曖昧不明地「哦」了一聲。
「你這麼晚了還不回去?」季騰遠走過來拍拍黑浩然的肩。
「這麼晚了你們要一起出門,真是難得啊!」黑浩然強調「一起」,擺明嚴重的懷疑。
季騰遠雙手悠閒地擺在牛仔褲口袋裡,愛笑不笑地說:「你也可以一起來啊!」
「到底要去哪裡?」黑浩然很想知道。
「是我要他帶我去大人去的地方。」車裡飄出甜芸氣若游絲般的聲音。
兩個男子同時看向她,而甜芸在接觸到季騰遠諷刺的眸光時,落寞地垂下眼簾。
黑浩然故意誇張地質問好友:「你要誘拐剛成年的少女嗎?」
「你少發神經,她只是想去泡PUB,想跟嗎?」季騰遠無所謂地說,開了駕駛座的車門,示意要甜芸下車。
「你不坐我開的車嗎?」甜芸的失望更深了。
「我還要命。」季騰遠毫不留情地說。
甜芸唯命是從地下了車,胃卻痛苦地翻攪著。
黑浩然察覺她的情緒,輕摟她的肩安慰。「坐我的車。」
甜芸知道黑浩然是好意,可是當著她的主子,她怎能點頭說好呢……她閃爍的眼睛飄啊飄地飄向季騰遠,他一臉的冷,完全不表意見。
甜芸腦子一片空白,知道他明天就要離開的消息,就已讓她的心全亂了,此刻她最想做的就是留在家裡,哪兒也不想去,更想問他個清楚——他走了,她該怎麼辦?
其實他會給什麼樣的答案,她猜也猜得出來,他一定會不當回事地嘲笑她。
多重的失落感打擊著她,一股想叛逆的意念驀地隨之升起,既然他那麼不在乎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我坐你的車。」她對黑浩然說。
「我的車就在門外呢,公主這邊請。」黑浩然心情大悅地輕摟著她的肩走向大門外。
那聲極力討好的「公主」,敲向季騰遠心底某個灰色地帶,一雙鷹眼不客氣地瞥向他們的背影,真不知黑皮那小子何時變得這麼明目張膽,明知甜芸是他看管的女僕,還敢大搖大擺地約她,擺明了是向他的權利挑釁!
月光下他們似乎在說笑,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樣,令他心底很不平靜。
他是怎麼了?
竭力撇開這奇怪的情緒反應,他逕自把車開走,朝黑夜而去,但夜風只令他更煩躁。
入夜的pub裡,滿滿都是穿著時髦的年輕人。甜芸被夾在季騰遠和黑浩然之間進了pub,震天價響的樂聲令她心花怒放,舞場中人人都跳得很high,她好奇地東張西望,隨著侍者的引領到樓上的座位。
「人很多,好好跟著,別走散了。」黑浩然對她說,牽住她的手。
甜芸沒法子拒絕,知道他是好意,但她多希望牽著自己手的人是季騰遠啊!
甜芸掉頭去看他,不過季騰遠才沒空理她,一個美艷的女生拉著他說話,而他立刻跟那個女生進了舞池。
甜芸不自覺地嘟起小嘴,坐定後她悶悶地點了很多食物,卻也不忘替季騰遠點了一份奶油燭烤蝦。
「你怎麼知道他愛吃這個?」黑浩然訝然地問。
「我想他會喜歡吧!」甜芸聳聳肩,她這女僕豈是當假的,跟他一同在季家吃住那麼多年,她算是很瞭解他的習慣。
「你有沒想過高中畢業後要做什麼?」黑浩然問。
「擠大學窄門吧!」甜芸心不在焉地應著,目光老是不受控制地飄向樓下中庭找尋季騰遠的身影。她吃驚地發現季騰遠和那個女生大跳貼面舞,身體彼此挲摩著,她看得目瞪口呆,原以為他對女生都很酷的,此刻她才知道自己錯了,其實他只會對她要酷。
她失望至極,覺得有說不出的委屈。等了很久,他終於上樓來了,侍者也送來美食,甜芸下意識地不理他,不發一語地低頭用餐。
「帥哥,好久不見,這啤酒不錯喔,請你試喝。」女子熱絡的聲音在桌邊響起。
甜芸豎起天線般,警戒地斜過眼去,瞧到一雙美麗修長穿著馬靴的腿,超短的裙子……她狐疑地抬眼,看見一個手上提著酒瓶的女生,分別為季騰遠和黑浩然各倒了一杯酒,那她呢?
「這個小妹,你成年了嗎?」那女生問她。
當然!可是甜芸拒絕回答,她覺得分不清她到底成年了沒,對她可是種羞辱,也是她自己的失敗。
她恨自己怎麼不穿得成熟點,低頭一瞧——上衣的顏色太素,黑色百褶裙,活像個小學生,噢,她相信這時自己的表情一定很臭!
那女生見她不答腔,也不怎麼理她,轉而問他們:「好不好喝呢?要不要捧個場?買兩打還送棒球帽哦!」
「陪我跳舞就買。」季騰遠這麼說。
「那有什麼問題。」女孩大膽且大方地挽起他的手臂,當真跳舞去了。
「那女孩是幹麼的?」甜芸更悶了,心情壞透了。
「是推銷啤酒的美眉。」黑浩然憋著笑說:「你好像在吃醋。」
呃!「哪有?」她羞惱地說。
「說得也是,他可是你大哥呢!」黑浩然哈哈大笑。
甜芸暗暗地詫異,原來連黑皮也以為她把季騰遠當大哥,噢!其實他是她的心上人啊,不過這可是個秘密。
此時樓梯口的侍者領著一群年輕男子上樓來,有人老遠地就叫著:「黑皮,你來了,要不要過來我們那桌?」
黑浩然熟稔地和他們打招呼,對甜芸說:「我過去一下。」他站起來,還摸摸她的頭,當她是小孩似的。
甜芸獨自生起了悶氣,所有人都把她當孩子看,對她而言是莫大的傷害!而她真不信她的第一次成人之旅,竟然會在無聊中度過。
「小姐一個人嗎?」
這可是在問她?甜芸抬頭,果真是在問她,還是一個長得俊俏的男生,體格相當健美,甜芸紅了臉。
「算是吧!」反正沒人理她。
那人挺主動的,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我叫華峰,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女僕。」甜芸不笨,她不打算把名字報給陌生人知道,誰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華峰一聽便知她是耍他的,這還真令他驚訝!他可是轟動「舞林」,驚動「萬叫」,無人不知曉的多金大少,許多pub都是他獵艷的地方,凡拜金女都擋不住他的魅力,難道這女孩連這都不知道?他覺得面子有點掛不住。
「你真不知道我是誰嗎?」華峰問。通常他一進pub就會先找尋目標,鎖定後展開攻勢,剛才他眼尖發現有個落單的「幼齒」,自信滿滿地才上前來搭訕,他猜這女生一定是欲擒故縱,給他裝傻。
「不就是個人嗎?」甜芸笑了起來。
華峰的俊臉上長出黑線,又不自主地為她春心蕩漾,望著她笑起來甜得像棉花糖的小臉,真想一口咬下去。「那我們得好好認識認識,要不要賞光跳支舞?」他乾笑,要定她了。
甜芸目光移向舞場中的季騰遠,發現他不見了,剛才他不是才和啤酒妹大跳艷舞嗎?她努力地搜尋,卻沒找著,她有點慌了,他會不會放她鴿子?
「不了,失陪。」甜芸匆促地起身,從座位旁的欄杆向下望,試圖在擁擠的人潮中找季騰遠,但交錯的三D燈影變化使得她眼花撩亂,看不見他使她慌張了起來。
「你在看什麼?」那個叫華峰的無趣地走到她身後問她。
「我主子不見了。」甜芸緊張地說。
他以為她在唬哢他,也沒問她同不同意,便從身後抱住她。
「你……幹麼?」甜芸駭異地回頭警告,而好巧不巧,季騰遠和那個賣啤酒的美眉一同朝他們走過來。甜芸一看見季騰遠,總算安下一顆心,可是他臉繃得像鋼板一樣,不知是誰得罪了他。
華峰隨著甜芸的目光看去,見到季騰遠也沒放開她,還邪笑問道:「他不會就是你的主子吧?」
甜芸正打算以手肘頂撞他這只變態的色狼,但有人比她更搶先一步有了動作
季騰遠不說一句話,拳頭揮向華峰的臉。
「啊!」華峰就靠一張俊臉吃飯,他驚聲慘叫,捧著臉,深怕是不是被打歪了。
「給我走!」這是一聲嚴厲的命令。
甜芸被季騰遠嚇得兩眼發直,不懂他為何要動粗:季騰遠見她老杵在那裡,一把扣住她的手,狠狠將她扯了過來,立刻將她帶離。
「先生,你不是答應買酒嗎?買兩打還送棒球帽呢!」啤酒妹在後頭大叫。
「叫姓黑的買單。」季騰遠頭也不回地撂下話;不理會啤酒妹跺腳,更不理華峰指著他的後腦勺罵,一路將甜芸扯到停車處。
「我又沒做錯什麼?!」甜芸憋了一晚的悶氣,再也忍不住了。
季騰遠卻什麼也不聽,直接把她塞進車裡,隨即也上車,駛離。
「你告訴我,我是招誰惹誰了?」甜芸一路大叫著。
季騰遠鐵著一張瘟神臉,醞釀著比甜芸更大的情緒。
「我到底是怎麼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甜芸認為是他理虧。
「你不守婦道。」季騰遠終於發出怒吼。
甜芸怔住了,不明不白地被貼上標籤,這種被誣蠛的難堪,加上今晚所受的悶氣,她真是受夠了!「我哪裡不守婦道了?你跟不認識的女人一直跳艷舞才是不要臉。」她毫不客氣地反擊。
季騰遠瞪過來,吼她:「你懂什麼?」
「我懂你其實是個表裡不一的大花癡!」甜芸生氣地損他。
「你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笨蛋。」
「我哪裡笨了?」
「全身上下沒一處不笨的。」這堪稱是最笨的形容了。
甜芸氣爆了,小臉脹紅了對他叫:「對啦,世界上只有像我這麼笨的人才會一直跟在你身邊,聰明的早就懶得理你了,我一定是笨到家了!」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季騰遠用最冷漠的語氣說,但他再也沒有聽見甜芸潑辣地向他回嘴。
甜芸被他話中的殘忍給深深地刺傷了,天底下只有她這樣的傻子會跟他玩什麼主子和女僕的遊戲,一玩還玩了九年,說破了就是她笨!
實話總是那麼傷人,她卻不得不去面對這個事實,也許今晚就是攤牌的好時機,明天以後他將遠行,今後就是想說恐怕也沒機會了。她心底真是又委屈又心痛,還有萬分的難捨……可是她不想再讓他笑她笨了,她必須學聰明,學他裝冷漠。
「我要跟你一刀兩斷。」她言不由衷地說,想刺激他,又怕他會順水推舟地拍手叫好。
「能斷早就斷了。」這語氣聽來像是頗為憤慨,但話裡的意思卻又教人摸不透。
「那就現在斷。」甜芸真想掐住自己的喉嚨,阻止自己這麼挑釁他,她分明知道自己並不想跟他斷了關係。
黑暗中,甜芸直瞥著季騰遠雕像一般緊繃的側臉,他扯了扯唇角,狀似無奈:她猜著他的表情所釋放的訊息,卻不得而知,等了好久,他仍然沒有開口,她暗自捏一把冷汗。
他終於開口:「明天我就要出國了,我不打算再回來。」
甜芸喉頭一緊,心也揪疼了。這才明白,他若走了,那麼就算她不想斷了關係也得斷了,一股熱流在她心底和眼底打轉,她覺得自己的心正強烈地緊縮著,淚水終於隱忍不住地落下。
「那就請你保重了,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沒有我這小女僕,你也會自己打點一切吧。」她語帶哽咽地說。不過,她僵著表情,打算學他裝作冶漠,裝作他要走的事實對她一點影響也沒有。
「你也保重。」季騰遠低低地說了一句,濃重的深呼吸聲聽來像是嚴重缺氧。
這竟是他們之間的結局!
甜芸不肯相信,心底強烈地抗議著,很想挽回什麼,卻拙於表達且無能為力。她緊緊地搗著唇,深怕自己會不爭氣地哇哇大哭。
季騰遠知道她在哭,卻沒有開口安慰,也沒有像九年前一樣抱著她,任自己的同情心隨風呼嘯而去。
離開後,他將會淡忘台灣的一切,淡忘她;他不需要任何牽絆,任何留戀……但他剛才究竟是怎麼了?見她無知地窩在那男子的懷中,狂燃的怒火燒灼著他的胸口,還真像是一個吃醋的情人!
不,他一定是一時看不慣才會發神經的,對他而言,她只不過是一名女僕,他從不在她身上放任何感情。
既是如此,為什麼他今晚的反應會如此奇怪,感觸又特別多?無解,許多的無解,他阻止自己浪費時間去思考。
車駛向暗澀的夜,聽見她的啜泣,他的心底有說不出的沈重,不過他卻一直壓抑著,不曾去分析自己的心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1:53
第三章
歲月如梭,一輾轉過了五年。
一早,甜芸穿著CT航空公司的空姐制服,拉著行李箱,準備onduty(出動):一如往常,她總在離家前到花園的老樹下,拾起小石子,在樹幹刻上痕跡。
加上今天刻的,總共有一千八百二十五條刻痕,這些刻痕只為牢記季騰遠究竟離開了多少個日子。
自從他離家的第一天開始,她就開始摧殘這棵老樹,這一別,竟過了五個寒暑,舊的刻痕早已不再那麼鮮明。
這些年她從考上了大學,到大學畢業,如今在航空公司擔任空姐職務,飛遍了世界五大洲:但他大少爺竟是一去了無音訊,更不曾回台灣來。
而她始終以季家為家,季騰遠走後不再有人捉弄她叫她當女僕,她老早反客為主,以女主人自居,卻只是寂寞城堡中的公主。
雖然她有一份高薪工作,也繼承了媽媽的一筆遺產,老早可以搬家自力更生;但無論她的足跡到達世界的任何一個地方,最後仍回到這裡。
說對這個「家」有了感情也好,說她在等待季騰遠也罷,在她心底深處一直相信——總有一天會等到他的!
但她愈來愈覺得那只是個妄想,因為他從不回來;她時常飛往美國,常想「順道」去看看他,可悲的是,她並不知道他在哪裡。
「算了,別回來最好,我自己獨佔這個房子。」甜芸鼓著腮幫子,一手插在腰上,挺起胸,憤慨地指著樹上的刻痕罵;忽然她又像顆洩了氣的皮球,頹然地垂下手,重重的歎了一聲。「唉!」小石子從她手中滑落,亮燦的陽光照在她美麗出眾的小臉上,映出了她臉上萬般的無奈。
「我真是神經病。」日子過得太悶了,對他的想念也太深,她快成精神病患了。她並不是沒人追啊,她的行情好得很,身邊的追求者從來不曾間斷,包括公司裡條件最優的英國籍機師李傑,還有在大學當教授的黑浩然,但她始終沒有跟誰來電過。
「MI、MI、FA、SO、SO、FA、MI、RE……」掛在胸前的手機響起「快樂頌」,甜芸卻一點也不快樂地抓起手機接聽。「喂。」
「我的姑奶奶,你在哪裡,你不知道我們今天要飛巴西嗎?飛機可不等人啊!我等不及快點到,要去參加嘉年華會哦!」她最要好的同事林美美,一開頭就辟哩啪啦一大串。
甜芸難得的露出笑臉,拉著行李,邊往停車篷走去,邊說:「我這個優良空服員還沒到,你們怎能起飛啊!」
「速啊速啊,你是我們所有空中女僕裡最優良的,哈哈……」林美美用台灣國語和甜芸打哈哈。
「女僕又怎樣,國父說人生以服務為目的啊,我天生就有服務精神。」甜芸一點也無所謂,很樂於工作。
「好啦,你快來公司啊!我們得去巴西開開眼界,你忘了我們的李大機師說,他表叔是英國伯爵,旅居在巴西,邀我們一起去參加私人辦的嘉年華舞會嗎?」林美美超期待的。
「沒忘啊,最好有猛男,我最喜歡看猛男了。」甜芸說笑。
「你什麼時候換口味了,我怎麼不知道,你的心上人不是叫季什麼遠的嗎?哦——我知道了,他就是個猛男。」林美美逗她。
「噢!你別逗了,我要收線了。」甜芸冷嗤。
「慢點、慢點,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
「誰啊?」
「那個姓季的猛男啊!」
「不告訴你。」甜芸笑著,收了線,上了車。
飛往中南美洲的班機,竄上雲霄;甜芸和林美美一組為前區的旅客分送餐點,兩人面帶笑容,態度親切,來來回回地忙碌著。
「請問要茶,還是咖啡?」甜芸問坐在靠窗位子的旅客,他看來衣冠楚楚,像是出國洽公的模樣。
「茶。」他說。
甜芸倒了茶遞給他,在短暫的接觸中,他居然塞了一小張紙片給她!
甜芸有點吃驚地望著他,他忽然笑得有點靦腆,甜芸懷疑裡頭寫的是什麼?
「待會兒再看。」他小聲地說,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甜芸心底大約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只回以禮貌的微笑,隨手放進圍裙口袋裡;林美美也察覺她僵在那裡太久,故意把餐車推往前方:兩人繼續發送餐點,直到回到工作站。
「剛剛怎麼回事?他好像給了你什麼?」林美美手忙著拿下一梯次的餐點,不忘問甜芸。
甜芸聳肩,涼涼地說:「說不定是塑膠炸彈。」
「呸呸呸,我們在幾萬英尺高空啊!別胡說。」林美美低斥。
甜芸往圍裙口袋裡掏,取出字條,攤開來看;林美美也擠過來看,上頭是電話號碼和姓名,寫著想認識她,想邀請她下飛機後一起喝咖啡的字眼。
「原來是愛慕者來信哦!」林美美拋了一個曖昧不明的眼波過來。
甜芸一笑置之,扔到「廚餘」的桶子裡,然後用最快、最精準的動作鋪陳餐點。
「如果他知道他的愛慕字條被當成廚餘處理,一定會槌胸脯的!」林美美替那人感歎,順便補上一句:「早知道傳給我不就得了,我一定拿回去裱框,昭告天下,我的魅力無法擋。」
「噢!別搞笑了,動作快一點。」甜芸被林美美逗得笑不停。
忙碌的工作後,甜芸終於可以坐下來休息片刻,每一次的長途飛行中,她總是不曾入睡,她喜歡望著小窗外的雲;她曾到過許多陌生的國度,見過許多新奇事物,但她的心底總有說不出的空虛:逛街購物她早就膩了,再新鮮的事物也吸引不了她,在茫茫人海中,她一直找尋一個熟悉的身影,卻總找不到!
她真該懷疑,自己為什麼要愛著季騰遠,只因為他曾提供一次懷抱,她從此便對他死心塌地,這樣的情懷是何等癡迷!
但別人可以不懂,她卻始終知道,在那一刻,她看見的是一顆赤裸裸、毫無矯飾的心,令她神魂震動!
小時候她知道的詞彙不多,無法透徹的形容,直到長大後她才知道,他為什麼會那麼吸引她。
究竟要等到何時,才能再見到他?問天問地,她沒有答案。
正中午,飛機終於抵達熱浪襲人的巴西,送完旅客,甜芸和學姊妹們收拾好機上的一切,優雅地拉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坐上公司派的巴士,準備前往特約的旅館StandBy(待命)。
天氣熱得令人頭昏腦脹,甜芸第一個上巴士,坐在最後面的座位,習慣性地望著窗外,看見一輛大亨級的氣派座車開過來,就停在巴士對面,一名身著黑色貼身上衣、灰色長褲的男子,提著行李箱穿越馬路朝車子走去,那男子很高大,黑色貼身的衣服顯出他身材的矯健,她像看風景一般的望著,那男子到達對街正要轉過身來開車門……
「看什麼?」林美美拍了甜芸的肩膀一記,她回過頭來。
「好帥的男人啊!」林美美順著方才甜芸的視線看到那男子。
甜芸正要掉過頭去看,那男子已上了車,她沒看見,覺得有點失望,因為之前的那一瞥,她覺得他有點像季騰遠呢!
「各位,別忘了晚上的嘉年華舞會啊!」機師李傑上車來,對大夥兒說,姊妹們開始討論晚上要穿什麼衣服了,林美美發表高見,而甜芸靠在車窗上,昏昏欲睡。
晚上,甜芸換上細肩帶的白色洋裝,把長及腰的秀髮盤在頭頂上,保持愉快的心情和大家一起行動,一輛巴士將他們帶到李傑那位伯爵表叔的大別墅。
大門兩側燃著熊熊的火把,巴士進入車道前,門房遞了一包東西上車來,李傑發給大家。
甜芸一看,是一副戴在眼睛上的「貓眼」;大夥兒紛紛把細細的帶子繫在腦後戴上,增添了一股神秘感。
進了車道,路的兩側也以火炬照明,老遠就聽見熱情的叢林音樂。別墅座落在樹叢問,一旁有人工湖,偌大的吧檯,大院子裡生起熊熊營火,許多穿著輕涼的年輕男女,旁若無人地隨著樂聲大跳黏巴達舞,撩人的姿態和身體曲線的接觸,令人看了心跳加速。
李傑領大家進場,隨即有人邀舞,大夥兒全分散開來,林美美也不知跑哪去瘋狂了。
「甜芸,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李傑打算邀舞。
甜芸死也不去跳那種舞。「我……我……我想去找洗手間。」她找了個最殺風景的藉口。
「屋裡內側左轉。」李傑信以為真地指引她。
甜芸道謝,往屋裡走去,屋內的華麗震懾了她,裡面也是熱鬧非凡,雖沒有人跳舞卻也人聲鼎沸:她一時忘了自己進來做什麼,到處走走看熱鬧,順手從滿滿一盤鮮紅的蘋果中拿下一顆,邊走邊啃,繞出走道,很不期然地,她看見了一個穿緊身黑衣的男子,他正背對著她和一個女子說話,從後頭看去,他很像中午過街的那個男子!
她可能在不同的地方看到同一個人嗎?此刻她更發現他的手臂是健康的古銅色,他和女子說完話,獨自走向走道的另一端。
甜芸心跳莫名地加快,她真的覺得他很像季騰遠,深切的好奇使她很想看看他的臉。她不假思索地跟在他身後走,離他有十步遠,走道上全是人,她相信他不會注意到後頭有個好奇的跟屁蟲;但他愈走愈遠,走道上人煙逐漸稀少,她的蘋果吃得只剩果核了,走道旁有個垃圾桶,她繞過去丟掉果核,一回頭他不見了。
她直歎可惜,一股強烈的失落感襲上心頭,卻聽見有人交談的聲音從幽暗的樹林裡傳出來。
「考慮好了嗎?」這是帶著濃濃愛爾蘭腔的英語。
「還用考慮?當然是跟你合作設廠。」這聲音……分明是季騰遠!
甜芸驚訝得整個人都顫動了,這打從他十八歲完全「變聲」為大人後,她就熟悉的聲音,她絕不會聽錯,他真的是季騰遠!
老天!她難以相信自己會在異鄉跟他相遇,她衝動得想跑過去,把他從頭到腳看個清楚。
她正要往前衝時,就看見他和一個年紀稍長的洋紳士,從走道末端的階梯走了上來,他們仍交談著;她清楚地看到季騰遠更臻成熟的臉,內斂且自信的神情,那股酷勁不變,卻更加迷人了!她心頭灼熱,眼也灼熱,可是他卻沒有看她一眼。
眼看著他們就要走過她的身旁,她在心底吶喊,害怕就這麼錯過的話,這輩子真的很可能從此再也見下到他。
「主子。」她以為自己會尖叫,但話氣卻是虛弱到像快斷氣。
季騰遠聽到這一聲呼喚,心一震,詫異地止步:回頭看著眼前身材曼妙修長,膚色雪白的女孩。
甜芸怕他看不清她,趕緊解開帶子,拿下貓眼,她深幽地望著他。
季騰遠深炯的雙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這位是?」伯爵向季騰遠詢問。
季騰遠沒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索著該怎麼介紹她。甜芸以為他會說她是「舍妹」或者「家人」之類的,沒想到卻聽見他說:「我的女僕。」
噢!一千萬個失望在她心底打轉。
伯爵噗哧一笑,拋了一個難以相信的眼神,靠在季騰遠耳邊不知說了什麼,然後笑著走開了。
甜芸不知那紳士跟季騰遠說了什麼,只發現他的臉色微微脹紅。
而她像個木頭人似的,不知下一步自己要做什麼。她千等萬待的人就在眼前,她卻說不出對他的想念,更不敢去擁抱他,她只敢默默地,保持距離地看著他。
在他的眼中,她只是一個女僕,既是如此,她又怎能大膽示愛?她該慶幸方才沒像中彩券一樣樂過頭,衝過去抱著他又親又吻吧!
失望和對他的深情全藏在眼中,她的心底酸甜苦辣全攪在一塊,已分不清是什麼滋味了。
「你好嗎?」季騰遠走上前來問。
甜芸仰頭看他,小臉莫名地通紅,但她裝作鎮定,拚命對自己說——別讓他看出你愛他,否則你將會無地自容!
「我……還好。不好意思,我趕時間。」逃是最好的辦法了。
「我還沒問完。」他把住她的手臂。
啊——甜芸低頭瞧他有力的修長手指,在心底尖叫,這樣的「肌膚之親」教她緊張萬分。「你……你要問什麼?」若問她是否等他、盼他,那她是打死不說的。
「你來旅遊嗎?」季騰遠關切地問。
「算是吧!」他沒資格知道她來的目的,她負氣地想。
「甜芸,甜芸……」走道那端傳來李傑的呼喚聲。
「他是誰?」季騰遠放開甜芸。
「我的……愛人,再見了。」她心頭一陣酸,急急甩掉他的手,掉頭快步走向李傑;重逢的一切都和她心底所想的不一樣,她的傻夢該醒了!
若不快對他死心,難堪的是她自己;他對她是無情的,她該知道,不爭氣的淚霧在她眼中打轉,她的腳步更急了,深怕被他看見……
「我還以為你走丟了呢,他是誰?」李傑發現甜芸紅著眼睛,問得很小心。
「陌生人。」甜芸狠心地說。「你不是要跟我跳黏巴達嗎?來教我。」
「那有什麼問題。」李傑還求之不得,下意識地回顧,察覺走道那頭的男子用極不友善的目光盯著他,他懷疑那男人真的只是一個「陌生人」嗎?那種眼神根本像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的仇視,還令他有點不寒而慄,感覺毛毛的。
甜芸主動挽住李傑,拉著他快步離去。她並不真的想跳舞,只是想逃開季騰遠,她永生永世再也不要再見到可惡的他!就是故意要讓他看到這一幕,她可不是沒人理、沒人要,絕不讓他看出她為了等他,直到年紀一大把了還守身如玉,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季騰遠瞪著甜芸那副急巴巴跑向那男子的模樣,又迫不及待離去的身影,情緒一路上升到達滾沸的邊緣。見他們漸行漸遠,他極費力地克制自己想追上前去,揍那男子一拳的衝動……
但他有什麼權利那麼做?
她已經長大,擁有自己的世界,不再以他為中心了!
他難以說明,方纔她叫住他的那一刻,他有多震驚!仔細地瞧她,可不是驚艷兩字就足以形容的:她出落得超乎他想像的完美迷人,纖細的腰肢,膚似細雪,那甜蜜可愛的臉更誘人目不轉睛地想盯著她看。
她不一樣了,而他呢?
那年他遠離家園,遠離她,還說會忘了她:實際上……他沒有忘,只是愛擺酷。
在異鄉的第一年,他常因沒有她提醒而忘了自己的書擺在哪裡,肚子餓還習慣喊她送點心;每晚入眠,她勤勞的身影、甜膩的口吻和可愛的笑臉總纏著他,他常在夢中聽見她用甜美的聲音喊他:「主子、主子……」
他笑著醒來,找尋她的身影,回神後才知她並沒有黏在身邊,她遠在地球的另一端!
一次又一次,他才發現自己心中的期盼和事態的嚴重,發現——原來她在他心底佔有一席之地,原來他多喜歡她親暱、崇拜地喊他;像他是她的天、她的一切,他習慣受她的重視!
她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僕,她一直存在他心底!
小時候他總以為她的母親介入了他的家庭,自己必須將她一併恨之入骨:其實他並沒有那麼恨她。
他總忘不了痛失父母的那天,在車上,她可憐哭泣的樣子;他無法不給她關懷,他不想見她哭。
老是去參加她學校的「親師會」,他並不是真的想代表她的家長,他只是不想見她苦惱失望。
從前他不曾深入去分析他那許多的「不想」代表著什麼:但在潛意識中,他早就默默接受了她,成為家裡的一份子;就算她是個女僕,那也是他一個人的!
既然她剛才喊了他「主子」,那代表她仍是他的,她還把自己當主子看,那麼他沒有理由不管她:他要弄清楚那男子和她到什麼程度了,何況她老是笨笨的,他可不想她被騙。
他邁開步伐,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2:12
第四章
戶外,熱帶叢林的神秘鼓聲中,一雙雙男男女女圍著熾烈的營火跳著貼身熱舞,隨著舞曲的變換,不斷交換舞伴;陽剛和柔軟的身體接觸中,撩撥著所有人的感官。
甜芸頭昏昏的,心也亂紛紛的!李傑握著她的手,胸拂過她的,迷人的俊臉對她微笑,追求的意念強烈,但她不習慣這樣的身體接觸,沒有臉紅心跳的感覺,只想拉開彼此的距離,且感覺愈來愈不安。
「你怎麼了?」李傑被她奇怪的舞步弄得一頭霧水,禁不住俯在她耳畔問,他實在弄不清楚她是害羞,還是討厭他,要不要乾脆拿一個盾牌阻隔在他們之間?
「沒有。」甜芸頸子僵直,對李傑感到抱歉,她根本放不開啊!
「嘿,有沒有進展啊?」林美美不知何時冒出來,猛對兩人眨眼睛;她和一位巴西佬自在地舞動身體,玩得很開心。
「要不要交換舞伴?」巴西佬提議。
「就不知道人家李大機師肯不肯呢?」林美美糗李傑。
李傑拿甜芸沒轍,有點氣餒地問她:「要不要換舞伴?」
甜芸支吾的點頭,李傑將她交給巴西佬,林美美就和李傑配對了。
這巴西男子身形魁梧:每次他的身體靠向甜芸,她都在心底尖叫,試圖推開他。當他油膩膩的臉要貼向她時,她就像驚弓之鳥似的退得很遠,把黏巴達變成拳擊賽一般,害得巴西佬哭喪著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鼓聲停了,煎熬總算結束,甜芸捏一把冷汗,立刻開溜,擠在人群中要離去,腰際忽然被一股橫越而來的力道攔截。「輪到我了吧!」
火光中,甜芸驚詫抬眼,對上季騰遠晦暗如深的雙眸。
「我……我……」她話還梗在喉頭,激烈的鼓聲夾著不知名的樂器聲就響起了,她被掃進他堅實的懷抱中,他的手臂力道強悍,緊緊將她箝制!
當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緊貼著他時,她驚嚇得想拉開距離,可他的力量卻讓她無法脫逃:他舞動起來,硬實的胸膛磨蹭著她急遠起伏的胸口,圈在她腰際的手臂壓迫著她,她柔軟的小腹和他緊密貼合,她碰到不該碰的地方,詫異和害羞使她臉紅得像火焰。這樣大膽的侵略,他居心何在?
「我不想跟你跳。」她在心底喊救命,倉皇地看著四周是否有救兵,但所有的人都嘻笑盡情地跳著,沒有人像她一樣深陷險境。
「由不得你,你是我的女僕,得聽我的。」季騰遠忽然把臉貼住她的,惡魔般的聲音低低地拂過她的耳畔,比震天的鼓聲更駭動她的心。
甜芸驚喘著,渾身顫抖,她從不曾和他貼得如此近,她完全嗅到他臉上的氣息,她雙腿癱軟得不知該如何是奸。
「可是……我的愛人會吃醋的!」她想出一個很讚的藉口,火光中,卻見他眼中也有兩團火。
正想弄清楚他在氣什麼時,他已握住她的雙手,手指像情人般的交纏!在她驚嚇的神情中,他抬高手臂,猛地把她轉了一圈,狠狠讓她栽倒在他鋼鐵般的胸懷中,讓她纖柔的背、美妙的臀密實地貼著他。
「啊!色狼!」這次甜芸再也忍不住地低叫出來,她覺得自己像一隻無辜的小鹿,不慎掉到獵人的網裡。
「我絕不信他是你的什麼愛人。」季騰遠嘲弄地說。
甜芸詫異地回視他招牌的冷峻目光,有點無地自容的反駁。「誰說的?」
「如果我是他,絕不會把你讓到別人懷裡。」季騰遠說得自信從容。
甜芸不知自己該說什麼來圓謊,顫動的雙眼卻已透露了實情。
他盯著她傻憨的樣子,露出笑痕。
「有什麼好笑的?」甜芸不以為然地冷哼。
季騰遠的笑意更深了,突然有個念頭,他很想吻她拙於說謊的唇。
「好好跟我跳舞,我會考慮放開你。」他命令,壓抑住自己莫名的衝動。
甜芸心亂紛紛的,她深知自己無法違抗他,但她不是哈他哈得要命嗎?怎麼現在人都在她面前了,她還在「假無意」,這豈不是太假仙了?!
但依照往例,在他面前她總要言不由衷地說一句:「那簡單。」
季騰遠抬高手,轉了一圈,輕而易舉地帶開她,讓她面對他,重新回到他的懷裡。
甜芸急喘,她靠他好近啊!近到可以數他臉上的毛細孔。她頑皮地望著他,聽著千變萬化的鼓聲,想像這是熱帶雨林的神秘祭典,她就是女祭師,他是供品,但調皮的念頭很快被心底匆湧的情愁取代。
此刻他們交纏的手指不曾分開,身體的貼近是史無前例的親暱,但今夕一別,卻不知何日再見?
忘情的投入吧!即使這一刻那麼短暫,要訴說她的愛根本不夠,但她卻可以擁有這一刻,讓她長久的等待有被滿足的一刻。
才說過永遠不要見到他,現在卻只想交出自己;讓他雄渾的力量牽引她舞動,讓想念的靈魂銷融在肉體的接觸中:她深情地配合他,禁不住伸手去撫觸他成熟迷人的臉、厚實安全的胸膛,也任他的氣息灼過她的肌膚,燃燒她的心。
樂聲激昂,兩具身體如火焚般熾熱,汗水淋漓;他善於挑情的雙手從她的背移到她纖細的腰際,扶持住,領她身子往後仰,她盤在頭上的長髮散成夜幕,纏繞著他;他臂膀一縮,她回到他懷中,雙手緊緊地扣在他頸後;鼓聲漸退,兩人不自主地將額頭靠在一起喘息,火辣的肢體語言已撩撥起默然相系的心。
他盯著她性感的汗水從頸子滑入乳溝間,心不禁為之悸動。
「我好累!」甜芸嬌喘。
「要不要……」到我房裡沖涼?季騰遠就下榻在伯爵別墅裡,他本想這麼提議,卻因另一個心念而煞車——他怕……怕將她帶到緊閉的空間,會忍不住做了不該做的事,他居然渴望想得到她!
「什麼?」甜芸抵著他的額問。
「去喝冰水。」只有這個辦法,可以消除瘋狂的念頭。
「好。」甜芸捨不得放開他,偷偷地把唇拂過他的頰。
季騰遠有一絲訝然,瞧她悄悄地垂下雙眼,卻不去拆穿她;讓她輕輕的一吻落入心底孤寂的角落,悄然喜悅。他真想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何要偷吻他?
他摟住她擠出人群,到吧檯去拿了兩杯冰涼的啤酒。兩人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乾杯,甜芸安靜地喝著有點苦味的啤酒,看著他一口氣喝光一杯。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談生意。」季騰遠說得簡短,放下酒杯,卻發現她期待的眼神,正無言地訴說著她想知道更多。「我和伯爵合資開發電腦遊戲軟體。」
「你從事什麼工作?」她還想深入瞭解。
「聽過CS電腦公司嗎?」季騰遠淡笑。
「我一向相信人腦比較厲害,所以對電腦沒研究,嗯——你告訴我,那是很大的公司嗎?」她嘻笑地問。
「是個暢銷全球的品牌。」
「那你一定是老闆了。」她一定猜對了,因為他正點頭。「那你……結婚了嗎?」這個問題令甜芸自己忽地精神緊繃。
「我像嗎?」季騰遠有趣地反問她。
甜芸上下打量他。「你沒寫在臉上,我怎麼看得出來?」
季騰遠懶懶地看了她一眼,搖頭。「你還是很愛說風涼話。」
「算你記性不賴……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甜芸忽然冒出了這句話,她自己也很訝異,深怕自己透露了什麼,只好快快閉嘴。
季騰遠沒表示什麼,一貫的冷漠使他無法將真正的心情說出。兩人之間忽然一陣沈默,任由四周的喧鬧和音樂將他們包圍。
「你有工作了嗎?」他低聲問,盯著她酡紅的小臉,和隨夜風揚起的柔亮長髮,視線無法轉移。
「嗯,我在一家國際知名的航空公司當空服員。」甜芸對他說。
季騰遠有幾分震驚,她不再服侍他,卻去服侍全世界的旅人!他悶悶地點燃起慍火。
但這也值得他生氣嗎?會不會太自私了點,他問:「那你是來這裡……」
「我們飛來巴西,在這裡停留兩天,兩天後有班機飛往台灣。你什麼時候離開這裡?」又要回到哪裡去呢?她想問,心卻忽然被不知名的東西掐住。
「和伯爵簽約後,我隨時可以走。」他說。
「喔。」甜芸訥訥地點頭,憋了一下子,終於再也憋下住地問:「去哪裡?」
「回美國,我住在紐約。」
紐約的哪裡?她正要問時,林美美和李傑跳累了,過來小憩,打斷了他們。
「這位是?」林美美見到「猛男」,兩眼滴溜溜地盯著人家瞧:忽地瞧出了,他就是甫出機場時那位教她驚鴻一瞥的帥哥。
「他……」甜芸眼神飄匆不定地望著林美美又望了李傑,不知該怎麼跟他們介紹。
「他不是『陌生人』嗎?」李傑有意無意地糗甜芸。
季騰遠若有所思的目光瞅著甜芸,敢情她是這麼告訴這位「愛人」的,他倒想聽聽此時她會怎麼說。
甜芸低著頭,像個懺悔的小孩似的,不敢看季騰遠,也無顏面對同事。「其實……他是我大哥。」這應該是不錯的介紹詞。
季騰遠悶在胸口的火轟然一響,存在心底對她的幻想被炸得粉碎。她只當他是她大哥,他不接受,徹底不接受!
他沈默地離座,獨自走向大屋。
甜芸驚悸地抬頭,看著季騰遠沒人人群中,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她整顆心劇烈地震盪著,看他漸行漸遠,她望眼欲穿,痛苦得就像魂魄被抽離軀殼!
林美美拼湊著甜芸的說詞,觀察她不尋常的神色,聰明地挨過來問:「喂,他該不會就是季騰遠吧?」
甜芸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心撕裂般的疼痛。
李傑不表意見,逕自拿了酒悶悶地喝,哀悼自己追求失敗;他才不信這英俊的中國男子是甜芸的大哥,鬼才信她!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根本是一對戀人,剛才他看見他們旁若無人大跳惹火的舞!
同行的夥伴們見他們都在吧檯,也一一過來集合,李傑見人都到齊了,宣佈:「三分鐘之後回去,已經一點了。」
不、不……太勿促了!甜芸在心底抗議,她還沒問清楚季騰遠的電話和地址,她並不想就這麼離去,而她也弄不清楚,季騰遠為何悶聲不響地說走就走。
她無措地呆立著,酸澀的雙眼浮上淚霧。「等我一下。」她對林美美說,跑向季騰遠,她必須弄清楚,至少也要他留下電話,她絕不再錯過他。
「等等我……」她跑得好急,滿眼的淚使她看下清路面而跌跌撞撞,終於在進入主屋前的院子追上季騰遠。
季騰遠想狠心地不理她,但腳步卻還是為她停駐。
甜芸跑到他的面前,相較於她淚如雨下,他卻是不苟言笑,面色冷峻。
我想你,一直都在等你……這句話她想說,卻說不出口。
留下你的電話和地址……這句話她想問,卻問不出口,因為他用世上最冷漠的目光迎視她,她只好全吞了回去。
「我要走了,請你好好保重。」她說了這句,很想抱抱他,但她沒敢那麼做,掉頭含淚奔離他。
季騰遠任她淚雨紛飛地跑開了,想挽留什麼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她那聲「大哥」說得他心情沈重,說他是「陌生人」又太可惡:難道她美麗的雙眼有問題,一點也看不出他對她念念不忘,甚至有愛慕之情。
怪只怪他並不瞭解她,坦白說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既然他只是一個陌生的大哥,她何必哭哭啼啼?
然而他的鐵石心腸再次受她的試煉,他發現自己不想見她哭,更狠不下心去跟她一刀兩斷。
算了,裝什麼酷,親自去清楚地告訴地吧!他姓季,她姓貝,要嘛就當他的情人,其餘免談。
而當情人之前,他必須先瞭解她,畢竟他們之間有五年的「斷層」:為了發揮最大的誠意,他會回台灣一趟,誰要他為她的淚心折。
兩天後——
「天啊!CS電腦公司是他的,那是間國際性的大公司,那麼他不只是個大老闆,而且是個成功的生意人呢!你連這都不知道,要怎麼追他啊?」特約旅館裡,林美美邊整理行頭,邊數落甜芸。
甜芸無精打彩地坐在行李箱上,望著林美美不斷蠕動的嘴,不知她究竟說了什麼。
「你瞧你,這兩天都是這副呆樣,等一下上了飛機,你真能幹活嗎?」林美美穿好空姐制服朝甜芸走去;瞧她兩眼無神,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她仍沒反應。
「唉!失戀真是可憐,不過你也得想想,你都老大不小了,女人的青春一去會像小鳥一樣無影蹤啊!還要再等下去嗎?」林美美說著老太婆的家常話。
甜芸動也沒動,兩眼蓄滿了淚。
「打起精神來,以你的條件,滿街的猛男等著讓你挑啊!別想他了。」林美美
;坐到甜芸身邊為她打氣。
甜芸勉強扯了一抹難看的笑臉,沒人知道季騰遠對她的意義,從小她就把他當相依為命的人啊!
但她該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她該獨立,心裡不該還依賴著他,但要做到真的好難啊……
唉!無奈,好多的無奈。
往台北的班機終於起飛了,甜芸繁忙的工作在飛行順暢後開始。她的臉上掛著專業的空服員笑容為旅客服務,心卻懸宕在不知名的遠方,她牽掛著季騰遠是否已離開巴西了……
每當他的名字閃過心頭,她就會想起老樹上的刻痕,只不過這刻痕是烙在她心上,酸楚的感覺更鮮明。
「請問要西餐還是中餐?」甜芸和林美美一路分送餐盒。意外地甜芸發現坐在前方靠走道位子上的男子,不就是……季騰遠!
從他盯著她瞧的神色看來,他像是「觀察」她很久了,而她卻直到現在才發現!但他怎會在這班飛機上,他不是要飛回美國嗎?
甜芸心底有好多疑問,但手邊的工作由不得她因此停頓;她繼續忙碌,空寂的心忽然又活了過來:無論如何,能再見到他,她心底有說不出的開心。
「喂喂……是他耶!」林美美也瞧見了,對甜芸使眼色,悄聲說:「那一排的工作就交給你負責了,說不定他是追著你來的。」
「哪可能!」甜芸不那麼認為,但她接受美美的美意,心跳隨著一步步接近季騰遠而加快。
「先生,請問你要中餐還是西餐?」甜芸問季騰遠,和他近在咫尺的喜悅安靜地在她心中縈繞。
「我要西餐。」有人回答了,卻不是季騰遠,而是坐在他隔壁靠窗的一名男子。
甜芸移過視線一瞧,是上回在飛機上遞紙條給她的男子,他一臉熱絡的笑,好像期待她會憶起他。
甜芸苦笑,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地取了餐點,直接放到他的小餐桌上,深怕他又遞了什麼過來,但他似乎早有準備,乘機又遞來一張字條。
她有點呆住,並不想接過來,尤其當著季騰遠的面,她並不想被他誤會;可那人並不死心,執著字條的手舉在空中。
驀地,那張字條被攔截下來!
季騰遠老大不客氣地替她打開來看,隨即臉色一沈。
那男子相當驚愕,惱羞成怒地質問他:「你這人怎麼搞的?」
「你才是搞不清楚狀況,她是我的女人。」季騰遠嚴正警告。
「啥?!」那男子的臉脹得通紅。
甜芸瞪大了眼睛,是她聽錯,還是他說錯了?女人和女僕只差一字,意思卻相差十萬八千里啊!
她納悶地發怔,但他惡狠狠的目光卻朝她掃來,教她整個人猶如觸電般地一震!
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保持冷靜、保持冷靜啊!
甜芸暗自告訴自己,深吸一口氣,保持微笑地問季騰遠:「請問你要西餐還是中餐?」
季騰遠光火地瞪視她,發生這麼大的事,她竟還笑得出來?
「不要。」他把手上的字條扔進嘔吐袋裡,不再理人。
林美美把這複雜的情勢看在眼底,但她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不能一直耽擱;她拚命對甜芸使眼色,要她往下一排前進,但她正要把餐車往前推去時,那個遞字條的男人,面色尷尬的叫住她——
「慢著!你真的……名花有主嗎?」
甜芸瞅了季騰遠一眼,但他已沈默地閉上雙眼,不知是在「打禪」還是生氣?甜芸心底感到委屈,低聲說:「他說了算。」
這趟飛行持續二十多個鐘頭,卻是甜芸有史以來最難捱的旅程。她仍依流程工作,諸如遞送茶水、販售免稅商品。服務親切向來是她的特長,有位老先生要求幫忙填寫入境申請單,她也樂意幫忙,偏偏今天有一雙眼睛,老是不睡地盯著她。
無論她走到哪裡,她都覺得季騰遠一直在注視她,害得她做什麼都不自在。
「瞧我說得多神准,他肯定會追著你來的,他說你是他的女人呢!好狂妄也好直接的語氣啊,聽了教人心怦怦跳的!」林美美在工作的空檔倒了水喝,對坐在位子上發怔的甜芸說。
「是喔,你怎麼不改姓『廖』啊!」甜芸無精打彩地說。
「我幹麼改姓廖?」林美美差點嗆到。
「『料』事如神嘛!」甜芸糗她。
林美美白了她一眼。「無論如何,你『出運』了,他總算回台灣了。」
「可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回家。」期盼他回家那麼久了,說真的,他若忽然回去,她還真有些慌亂。
「你那麼不相信自己的魅力嗎?他為了你一定會回去的。」
「你怎麼知道?」甜芸好笑地問。
「我不像你,都不注意週遭的風吹草動。你真的是個很動人的美女耶!若我是男的,我也要追你。」林美美是說真格的。
甜芸卻只皺皺鼻子,不以為意地說:「若被看重的只是美貌,那多膚淺。」
「世人就是膚淺啊!」林美美開玩笑地說,放下水杯,挨近甜芸低聲說:「喂,說好了,如果你的猛男回來,那李傑就讓給我了。」
「你煞到他了?」甜芸揚起美眸,專注地瞧著林美美,看出了些端倪,促狹地說:「那算是一舞定情了,好吧,我就把他讓給你。」
林美美脹紅著臉,害羞地說:「那就承讓了,多謝啊!」
晚間七點,遙遠的台灣終於到了,飛機安然落地後,甜芸和所有空服員在機門前歡送旅客。
季騰遠從她面前走過時,她一陣心慌,想問他回不回家……但耳目眾多,她沒有說話的機會。很快地他出了機門,她卻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心又開始凋零。
「待會兒工作完畢後,請機組人員回到公司會議室集合開會。」旅客都離去後,組長向大夥兒宣佈。
甜芸努力轉移注意力,心仍牽掛著季騰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3:01
第五章
季騰遠回到久違的家,他心底的火還沒消,一進家門聽見客廳傳來電視聲,入內一瞧,有個男人大刺剌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他完全沒有想到又有個「驚奇」等著他,而且就在自己家裡!
這男人是誰?
他甩上門,砰地一響,那男人回過頭來——是他的陳年老友黑浩然。
「季騰遠!老天,你怎麼突然回來了?」黑浩然驚訝地從沙發上起身,走過來握住他的雙手。
季騰遠心冷到零下的溫度,難以相信地瞥著黑浩然,他的樣子還真像是這屋子的男主人。
「你怎麼來了?」季騰遠不信黑浩然是專程來「迎接」他的,何況臨時決定回台灣的事,只有他遠在美國的秘書和重要幹部知情。
「甜芸今天從巴西回來,我在等她。」黑浩然喜形於色地說。
「喔?!」季騰遠有些驚詫地問:心底感到疑惑。
「過來坐坐,告訴我你在哪兒高就,怎麼一去了無音訊?」黑浩然熱絡得很,將他帶往沙發。
季騰遠覺得自己活像個客人正被熱情的主人招待,更絕的是黑浩然往後方的下人房喊了一聲——
「管家婆婆,季騰遠回來了,快倒杯茶給他。」
老天!這是什麼世界?他才離開五年,他的老友就鳩佔鵲巢,反客為主;他的「女僕」招蜂引蝶,水性楊花,坦白說他心底很難受。
管家婆婆和老傭人們跑了出來,見到他像見到ET似的大叫:「少爺,真是你,你回來了,哇——」還集體哭了起來。
這太誇張了!季騰遠啼笑皆非。
「你回來得正好,我們很可能要親上加親了。」黑浩然臉上有說不出的欣喜。
「什麼叫親上加親?」季騰遠真是心寒到骨子裡了。
「我媽很喜歡甜芸,我在大學當教授收入很穩定,甜芸對我也很有意思……」黑浩然拉里拉維的說了一堆,結論是:「你回來正好當我和甜芸的媒人。」
什麼?原來黑浩然和他的「女僕」還有這一段,他完全不知情,不過黑浩然也實在想得太美了!
「我恐怕無法勝任。」季騰遠不苟言笑,話說得很酸,但這已算是很客氣的說詞了;若他不念在和黑浩然有舊情,他會說——「敢碰她,我會要了你的命!」
「為什麼?」黑浩然問,管家婆婆聽了也過來問:「少爺,你為什麼要反對?小姐年紀不小了,成天世界各地飛來飛去的,我們都希望她安定下來,有個好歸宿呢!」
「對咩對咩!我看小姐自己一定也很想嫁人了,她每次出動離開家前,都會在院子的老樹上刻上好多痕,我想她一定是在算自己的年紀。」打掃院子的阿叔含淚說道。
季騰遠被所有人給打敗了,看來他不只有許多對手,還有許多反對者;而甜芸呢?她真的「呷意」黑浩然嗎?他會親自問她個清楚!
「我上樓去了。」季騰遠沒有給任何人答案,提起行李便往樓上走,只留下更多的疑問給眾人。
「你先休息一下,甜芸回來我再叫你,我們一起出去吃宵夜。」黑浩然瞭解季騰遠天生孤僻的性格,不把他那副酷樣當一回事,還很有興致地提議。
季騰遠沒有回頭,許多感觸同時撞擊著他的心,有酸有苦,滋味極差。
他上了三樓,發現房門並沒有關,眉頭微蹙,心想裡頭會不會有另一個驚奇迎接他;入內,裡頭的陳設倒是完全不變,床鋪上的床套還是乾乾淨淨的,和離開時一模一樣。
季騰遠悶悶地關上房門,躺到自己久違的床上。
隱約的他嗅到淡淡的香甜味自枕頭飄來,怎會有這樣的氣味?
起身納悶地檢視枕頭,未發現任何異樣;他拋下枕頭,又躺了回去,心煎熬著。
再見到甜芸,他整顆心完全被她揪住,滿腦子都是她優雅的身影,甜美的笑臉,但那已不是他所獨有的了。
他無法忍受她對每個人友善,時時笑臉迎人,那會惹得他抓狂。
記憶裡他也曾為她抓狂,就在他要離開台灣的那晚,她要求他帶她去「大人去的地方」……他忘了那晚自己說過什麼話,或和誰跳過舞,卻一直清楚的記得,有個陌生男子抱著她,他怒火攻心,急著想拉走她!
他終於知道那晚為什麼會那麼生氣了,那是他對她有自私的佔有慾!
而她呢?她是善用了她美麗的外表,急著向全世界的人展現她的魅力,還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
老實說,他不想讓她拋頭露面,無論用什麼方法,他要把她拴在身邊……
枕上飄著奇異的香甜味使他放鬆,這才發現自己一身疲憊,隨手熄了燈,他合上眼小憩。
甜芸回到家,把車停進車庫,拉著行李小心地走回主屋,先探探客廳裡季騰遠是否回來,可是她只看見黑浩然一個人在看電視,他又來等她。
照常理而言,季騰遠若回家,而黑浩然也在的話,他們應該會留在客廳裡聊天什麼的,而且管家婆婆他們也會盼著跟他說話,但是照客廳冷清的情形看來,季騰遠根本沒回來!
嚴重的失望打擊著甜芸,她無心和黑浩然打交道,提起行李,不出任何聲音,低著頭繞到後院,從後院進入屋子,溜上樓。
心碎和疲憊使她快累癱的身子很下舒服,而她明天一早還得出動飛往美國,不如快快洗完澡,睡她的大頭覺,把遇見季騰遠的事當成一場夢。
甜芸匆匆進房,鎖上房門,解開盤在頭頂的長髮,卸去束縛的制服,直到進到浴室裡,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才發現自己竟滿臉是淚!
有什麼好哭的,只是一場夢不是嗎?她很渴望有人安慰,卻知道自己始終孤獨;放滿浴缸的水,她躲到裡頭一個人哭泣。
她想著季騰遠,卻只是得不到、看不到,他永遠像天上遙遠的雲,她無法留住他,感到心力交瘁。
深夜,她換上睡衣,走上三樓,習慣在想他的夜偷偷地溜到他的房裡,躺在他的大床上入眠,假裝他並沒有走,而且就在身邊。
她沒有開燈,淚眼濛濛地坐到床沿,撲在他的枕上,細碎地念著:「你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回來?」
季騰遠早就清醒,雙手枕在腦後瞪著她走進來,沒想到她一進房就倒在他身畔,胡言亂語了起來,他猜想一定是黑浩然那傢伙讓她受了委屈。
「為什麼你不曾想我?」甜芸蜷縮起自己,撫觸已快失去他味道的枕頭。
她是想來向他哭訴嗎?那似乎是弄錯了對象!季騰遠的臉色更沈了。
「你到底在哪裡?嗚——」她像貓兒一樣的嗚咽。
「你究竟在嘮叨什麼?」季騰遠捺不住性子地問她。
「啊!」甜芸一聽到身旁傳來的聲音,嚇了好大一跳,驚詫不已地起身,回眸。「你、你……」是悲還是喜,她分不清楚,可能被嚇呆了的成分比較多。
「你……怎麼……會在……家裡?」甜芸舌頭打結了,臉也紅透了,不知他有沒有聽見她剛剛的「心聲」,這下子她的秘密一定全被他知道了!
「這個問題太奇怪了。」季騰遠挪出一隻手打開電燈,昏黃的燈光下,看清她竟是穿著性感的睡衣,長髮飄逸如夢,那雙盈淚的眼眸惹人心疼;而從他仰躺的角度看去,她睡衣底下若隱若現的曲線,是那麼要命的性感!
「你究竟是進來做什麼?」季騰遠問,炯然的雙眼直盯著她顫動的眼睛。
「我……」甜芸說下出口,總下能說她總在想他的時候進來偷睡他的床吧!這一直是她的秘密,連傭人們都不知情。
「吞吞吐吐真不像你。」季騰遠懶懶地起身,手刷過髮際,懊惱地問她。
「我大概是走錯房間了。」甜芸裝傻,難為情地想起身離去,但他的臂膀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過來,箝住她的纖腰,將她擄向他。
她驚嚇地瞥著他,心慌意亂。
「不可能。」季騰遠反駁她的說詞,直視她綴著淚光的雙眼。
「為什麼……不可能?」兩人幾乎快沒有距離的觸碰在一起,令她想起跳黏巴達的那一夜,那絕不是一場夢……
「你的房間在二樓,你不可能走錯,除非……」季騰遠緊瞅著她慌張的小臉,忽然欲言又止,捉弄地俯下唇,靠向她纖白的頸子。
她驚慌地向後退,顫抖地問:「除非什麼?」
季騰遠仔細聞著她頸畔散發的淡雅香氣,驚覺這就是枕上的氣息,他很驚訝,卻也有一絲得意。「該不會是慣性的偷睡我的床吧!」他很有把握地臆測。
「哪……有!」甜芸推開他,別開眼,當著他的面卻完全沒膽向他表白。
季騰遠識破她的謊言,卻也被她刻意的隱瞞震動了。他很想知道她睡他的床的原因,卻沒有問她,他更想知道的是——「黑浩然讓你哭嗎?」
「沒有啊,他很會說笑話,總是讓我笑個不停。」甜芸老實地說。
季騰遠懷疑她在閃避他的問題。「他……不是在等你嗎?」
「嗯,他是在樓下。」
她明顯是答非所問!季騰遠按捺下性子又問:「他不是要請你出去吃宵夜?」
「有嗎?」甜芸不知有這回事。
「你為什麼不跟他出去?」季騰遠認為她言詞閃爍,大有問題。
「我才奇怪,你怎麼會在這裡,沒跟他在樓下小聚呢!」
「回答我所問的。」
「你那麼在意黑大哥,怎麼不自己去問他?我明天要飛美國,這麼晚回來都快累慘了,而且他並沒有看見我回來,我繞到後院避開他的視線,只想洗個澡就睡到飽。」甜芸噘著唇嚷嚷,覺得他莫名其妙,想掙開他的箝制,但季騰遠可沒放開她的打算,他總覺得她根本沒回答他真正想要的答案。
也許他問得太「深奧」了,應該說得淺白些好讓她聽清楚。「我說的『等』,是指他有意娶你,是不是?」這麼說夠清楚了吧!
甜芸怔了一怔,她知道黑浩然有這意思,但她對他並沒有「感覺」:可是她怎麼能這麼笨,一下子就說出真話,她要季騰遠明白她的身價才行。「是啊!」
「你要嫁給他?」季騰遠俊臉繃得死緊。
「我沒空,我很忙,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他的緊緊追問壓迫得甜芸快窒息,她不知道他問這些沒營養的做什麼,還問得很認真呢!
季騰遠不滿意,極度的不滿!
甜芸見他面色深沈,又想脫逃、掙開他,卻又被他揪了回來。
「或者你對那天那個『愛人』比較有意思?他到底是誰?」季騰遠逼近她問。
「誰是誰?」甜芸壓根兒忘了李傑臨時被她拿來當「愛人」的這回事。
「別裝傻。」他警告。
「我沒有。」甜芸為自己辯解,他咄咄逼人令她心跳急亂。
季騰遠邪笑,她的健忘使他更確定那男子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只不過他一直弄不懂這小鬼為何要故弄玄虛來唬他。「很好,你辭了工作,立刻嫁給我。」
「啊!你……」甜芸大吃一驚,望著他口吃了起來。
「我不是開玩笑。」季騰遠說得斬釘截鐵。
甜芸當然看出這不是玩笑,可是這更像是——「你在命令我?」
「沒錯。」
「我不會考慮的。」她弄不明白他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慢著,我要知道為什麼?」季騰遠從未被她這麼堅決地拒絕過,極為震驚、也沮喪,都說要娶她了,她難道還不明白他的心意嗎?
甜芸輕輕地對他搖頭,推開他抓著她的大手;她是多麼渴望他回來,卻從沒想過他會蠻橫地下這一道命令;她只是一個平凡的、需要愛的女人,只想要一份溫柔的愛情,和真心真意的追求。
他的命令只適用於一個沒有自尊的女僕!
「沒有為什麼。」她執拗著,下了床離開他,永遠不給他答案。
季騰遠像一陣狂風追上她,阻撓了她的去路,並掃住她的手,將她扯近。
「你一點也不愛黑浩然,更沒有所謂的愛人;你常常想念我,才跑到我房裡睡,你的眼睛早已洩漏了一切,我相信我沒看錯——你愛著我!」
他的自信和果斷令甜芸整個人一震,同時也震碎了她的心。
他以此而自豪嗎?那她只有堅強地包裹起自己的感情,再也不讓他看見,可是她的眼睛卻不爭氣地冒出淚來。
「是嗎?」季騰遠迫切地逼問,根本不知把天生的自負用在談情說愛上,只會讓她將脆弱的感情藏得更深。
「不是。」甜芸傷心地否認。
「我不信你的風涼話。」若她想在這節骨眼惹惱他,絕對是不智之舉;他憤然地將她摟進懷中,本想狠狠地吻她那張愛胡說的小嘴,然而她眼中的驚恐,揪緊了他的心,頓時教他的吻變得溫柔了。
甜芸心慌地緊閉雙眼,雙手發顫地揪住他的衣襟,深怕自己會當場昏過去;她萬萬沒想過他會來這一招,這下子她可完全無法招架,因為她不會接吻,驚慌過度下也忘了要拒絕。
「我敢打包票,這是你的初吻。」季騰遠性感地低語,摟緊她柔軟的身子,將她深埋在自己懷裡,捨不得放開。
甜芸默然不語,她的身心從來只為他守著,可是偏偏他一直不回來,一回來就「下令」她結婚,多傷感也殺風景啊!
「為什麼不說話?」他低喃,卻看見她的淚潸然落下,拾起手輕柔地拭去她的淚。「我真的被你弄糊塗了!唉……」
他的輕歎聲敲擊著她的心,心裡想著她才被他弄糊塗了,一下子鐵著臉命令,一下子又難得地對她溫柔,這到底算不算是欺侮她?
他的唇又壓了上來,她該推開他的,卻只想放任自己在這一刻糊塗,悄悄地釋放心中對他的思念及根深柢固的愛戀。
他的吻轉而深沈,卻仍舊溫柔,他的舌老練地廝纏著她的,手也在她背上游栘;在巴西熱情共舞的那一夜又從記憶裡溜了出來,在她心底蕩漾。他們的身體如此接近,莫名的燥熱在身體問竄燒,她怯怯地回應他的吻,無言地訴說可憐的情意。
「呃……」一聲低吟自他喉間發出,她的嬌柔青澀惹他無限疼惜。多年前他不曾有這樣的感受,也沒想過她會蛻變為一個成熟迷人的女人,深深地吸引著他。「為什麼不乾脆嫁給我?」
他低沈的問話聽來多情,可是「乾脆」這字眼卻敲疼她的耳朵,那感覺太草率了,好似跟愛情一點關聯也沒有!她反問他:「你又為什麼忽然向我求婚?」
季騰遠專注地凝視她,生平第一次想認真地訴說自己內心的情感。
忽然,黑浩然在外頭敲著門,他一直等不到甜芸,上樓來辭行——
「季騰遠,你還活著嗎?甜芸沒回來,我要走了……」
房內的兩人有點怔住,一時無人作聲,而房門被黑浩然打了開來:他看見他們相擁在一起,甜芸還身穿撩人的睡衣,當下心情涼颶颶。
「你們……」黑浩然瞠目相向,真難以相信,胸中積壓著山一般高的疑問;但他問什麼都是多餘的,一切眼見為憑,他憤然地甩頭離去。
「黑大哥!」甜芸推開季騰遠,臨時抓來他的外套穿上,追了出去!
季騰遠愕然地看著她奔向黑浩然,心口竟不是憤怒,而是揪心般的疼痛!他這才知道,商場上呼風喚雨的他,行事一向冷傲自負,竟也有他所無法掌握的人事物!
他想命令甜芸回來,卻只能留在原地,任熊熊護火將他焚燒。
「放開我!」
「對不起,黑大哥……」
「用不著對不起,算我看錯你了,你不愛我就直說,不必躲避我,是我自己傻傻地一直等你。」
「對不起!」
「不必再說,我大可以把你讓給季騰遠,只是那小子真的太過分了,表面上看來對你極盡刻薄,骨子裡想的還是那回事,哼!」
季騰遠清楚地聽到戶外傳來黑浩然嘲諷的吼聲,和甜芸的道歉聲,靜夜中那聲音聽來頗為震撼,這一刻,被撕裂的可不只是友誼,還有他的自尊。
他很想知道甜芸怎麼想,但卻沒聽見她再開口。隨即聽見黑浩然砰地關上車門,疾駛離去,他已永遠失去這個朋友,也沒有得到甜芸。
她外表柔順,其實倔得很,要追求她並沒有他想像中容易,反而是困難重重。
虛浮的腳步聲一步步拾級而上,季騰遠聆聽著,心跳狂烈,極為渴望甜芸會再上樓來,回到他身邊,但他一點也沒有把握。
但她終究還是上樓來了,出現在他門口,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我來還外套,晚安。」
只是這樣?!
見她放下外套隨即轉身離去,他想留住她,想再次問她願不願嫁給他,但自尊卻不容他開口,放任她離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3:14
第六章
回到自己的房間,甜芸倒在床上,無法入睡,除了對黑浩然的抱歉,還有對季騰遠的怨懟,他可惡的命令她嫁他,還說他知道她愛他……既然他都知道了,難道就下能給她一點點溫柔,讓她有感動的機會嗎?
偏偏他的吻來得突然,讓她無法阻擋;比起他惡霸般專斷獨行的言語,他的吻卻深情到令她顫抖!她下僅他為何要那樣吻她,他奪走的不只是她的初吻,還有她的神魂,害她差點以為他也是愛著她的!
說真的,他突來的求婚出乎她意料之外,而他命令似的口吻,讓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唉,所有的意外都在今晚發生了,往後真不知要如何去面對季騰遠;幸好明天就要出勤,她可以飛得遠遠的,讓自己有時間好好思索一番。
她想暫時地逃避他,可是若她回來後發現他離開了,那麼她也會心碎而死!她的心情奸矛盾,怎麼也弄不懂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MI、MI、FA、SO……」床頭的手機響起快樂頌,甜芸眨眨淚眼,抓來看看來電顯示,是林美美,她沒有掩飾情緒地立刻接聽。
「甜芸,你知道嗎?剛剛李傑送我回家,回家之前我們還一起去吃宵夜呢!明天我們要去看電影,天啊!我們正式約會了,我好樂啊,興奮到睡不著,怎麼辦……」林美美開心得像個瘋婆子,又笑又叫的。
「那太好了。」甜芸發出老太婆般沙啞的聲音,林美美嚇了一跳,收斂起好心情間她:「咦,你怎麼了?在哭啊!」
「心情很亂。」甜芸無奈地承認。
「像遇到亂流嗎?是不是你的猛男回到家了?」林美美感興趣地問。
「嗯……」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天雷勾動地火啊?」林美美逗她。
「沒啦,是他……要我嫁給他。」甜芸對好友說出心事。
「那你就嫁他啊!這是最好的結局了,不是嗎?」林美美欣羨地說。
「不行……」甜芸悵然歎息。
「為什麼,你不是很愛他嗎?」這就令人費解了。
「我想他並不愛我,他只是習慣命令我做這做那的……」甜芸這麼想。
「莫非他求婚也是用命令的?」這就太過分了!
「就是啊,我怎能答應。」她還有點骨氣。
「說得也是……不過我深信他一定對你有某種程度的喜愛,否則不會要娶你的。」林美美客觀分析。
「是嗎?」甜芸不敢這麼想。
「當然,我是先知嘛,而且這是常理啊!用頭髮想就知道了。不過照你說的看來,他還真是個鐵錚錚的硬漢,要他說話像軟糖可能很難。」林美美就事論事。
「他一直都那樣,尤其對我。」
「怎麼可以由他呢!我來想個法子幫你。」林美美很替甜芸不平。
「幫我……怎麼幫啊?」甜芸不相信她幫得上忙。
「讓我想想……有了、有了,嘿嘿!這招包準讓他硬不起心來,還有可能把心挖出來給你呢!」林美美得意地說。
「是什麼招那麼厲害?」甜芸從床上爬了起來,好奇地問。
「別問別問,等你看到效果再重重謝我好了,你明天可要早起出動呢,早點睡吧!我可是休假中哦,這星期我要天天跟李傑約會,不過我一定會先替你張羅好的,你的事就是姊妹我的事,好好去睡吧!年紀快二十五歲的女人,睡不好將來很容易長皺紋的,就這樣了,我要關機了,881。」
「喂,你要說清楚怎麼幫啊……」甜芸想追問,林美美卻掛上電話了。「這八婆,哪有人這樣的,話也不說清楚!」
甜芸只好關了電話,心底七上八下的,抱著枕頭,發起呆來了。
清晨七點,季騰遠倚在窗邊吞雲吐霧,未曾入睡的眼鬱鬱地看著甜芸走出院子。
那惹人心煩的小女人要出門了!
他深深吐出一口煙,瞇著眼遙看她那身完全顯露出身材的美麗制服,她走到院落的一棵老樹下,一直站在那裡,不知在做什麼,許久才走向車庫,駕著她的紅色小車出門。
他並未下令她不得離開他,下意識裡他不想那麼做,拋下手上的菸,他漫步下樓。
「少爺,昨日睡得好嗎?房裡有沒有缺什麼,我差人去給你張羅。」管家婆婆一見到他,慈愛地笑著,過來問他。
季騰遠搖頭,摟摟管家婆婆的肩。「別忙,我很快就會走了。」
管家婆婆大驚失色。「什麼,少爺,你才回來,椅子都還沒坐熱就要走,你難道一點都不管我們會不會想你,小姐會不會想你嗎?你為什麼不多留幾天?小姐出動去,下星期就回來了,你們可以好好聚一聚,不要這麼絕情!」
絕情?
「我看起來絕情嗎?」季騰遠撫著下巴思索。
管家婆婆輕歎,搖搖頭,慎重地說:「少爺,我看著你出世,看著你長大,還會不懂你嗎?你一直都是個外冷內熱的男子漢。」
哦!外冷內熱,那是形容他和不銹鋼燜燒鍋一樣,鮮少有人這麼懂他,這也是他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知道。
其實他明明不必那麼早走,也不想走,卻偏偏說要走;就連心底明明不想絕情,卻又要表現得十分絕情。
季騰遠冷冷地嘲笑自己——究竟有什麼好隱瞞、好故作姿態的?!
「我留下來做什麼?」季騰遠兩手插口袋裡問。
「人多家裡熱鬧嘛!小姐一個人孤伶伶,怪可憐的。」
她會孤伶伶?「我以為她過著眾星拱月、左右逢源的生活。」
「少爺你說什麼啊?小姐她很安分,一點也不花心,也沒參加過什麼社團活動;她是我見過最獨立乖巧的女孩,沒有勤務的時候,她也很少外出,總窩在家裡。你知道嗎?傭人阿花年紀大了,眼睛不好,地常抹不乾淨,小姐不但不怪她,還要她休息,自己抹地板,現在要找像她這樣端正又善良的姑娘,提著燈籠都找不到啊!連我這下人看了都要心疼,要是我有個兒子,半夜就把她娶回家了。」管家婆婆同情小姐。
季騰遠怔了半晌,管家婆婆不會說謊,可是他親眼所見的又是怎麼回事?「我出去走走。」
「好好,你就到處走走,別那麼早就離開。」管家婆婆一直提醒他。
季騰遠沒有給她確定的答案,獨自走出門口,踱步到院子,來到早上甜芸停留的老樹下,驚見老樹竟是一身「皮膚病」——
樹幹上被劃滿了大大小小的痕跡!
打掃院子的阿叔曾這麼說:「……我看小姐自己一定也很想嫁人了,她每次出動離開家前,都會在院子的老樹上刻上好多痕,我想她一定是在算自己的年紀。」
早上他也見到甜芸一直站在這裡,看來真是她在「破壞公物」!由這些刻痕看來少說數干條,他不信她真的在算自己的年紀,卻又猜不透她刻這些做什麼,真是太古怪了。
而他當真要等她回來嗎?他從來不曾等過誰,就這一次要為她破例嗎?
等就等,怕什麼?公司的事務可以隔空監控,就算是放自己一個長假——他心下暗自作了決定。
日子過了三天,等待的滋味並不好受,即使安靜地守在房裡閱讀書報,聯絡公司事情,季騰遠都覺得心沒有一點踏實感。
想問管家婆婆是否知道甜芸確實的歸期,但驕傲和自尊作祟,讓他放不下身段去問。
午後他煩躁地獨自開車出外兜風,一路只有孤獨和寂寞伴著他,這才驚覺這些年在國外若是沒有忙碌的工作,他不知要如何度日子。雖然他也有玩樂的時候,也常想念甜芸,不過工作仍是佔了他絕大多數的時間!
如今卻變了,想念甜芸佔滿了他所有的時間,他無時無刻不掛記著她。
一輛飛機飛過天際,他從擋風玻璃凝望著,想著甜芸工作時俏麗的身影穿梭在走道上,免費向眾人展示她甜美的笑容,忽然他鄉心地想到——若是飛機上有人不只是遞紙條,而是出現鹹豬手……
一想及此,他怒火狂燃,開始氣恨自己為何不命令她留下,下次說什麼他也要留住她!
兜風的興致沒了,他頹然地把車開回家,正好遇到門口一名郵差送信來。
「貝甜芸掛號信!」郵差高聲喊,門房拿了印章出門去收信。
季騰遠搖下車窗對門房說:「交給我,我順便拿進去就行了。」
門房把信交到季騰遠手中。季騰遠看了信箋一眼,是一家醫院的身體檢查報告書,封套上寫著緊急文件。
不知報告書裡寫些什麼?他把信放在隔座上,將車停妥,取了信下車,進屋,上樓;進了甜芸的房間,把信放在她的桌案上。
才要離去,總覺得有些放不下心,又踅了回來,躊躇地拿起信;他不該拆她的信,但他很關心裡頭的內容,尤其「緊急文件」這四個字讓人很不安。
他把信拿回到自己房裡,取了拆信刀拆信,映入眼中的內容教他渾身一顫,雙手發冷!
她竟患了肝癌末期這樣的絕症!老天,怎會這樣?他從未聽甜芸提起去做身體檢查的事!
季騰遠揮去額頭消下的冷汗,把信收進抽屜內,旋即下樓問了所有的老僕人,包括管家婆婆。
「什麼身體檢查?小姐常說她身體壯得像頭牛!」管家婆婆說道。
她瞞著眾人嗎?
他腦海中迅速浮現她一向無所謂的笑臉,涼涼說話的模樣;心絞疼了起來。
直到今天他才體悟到,她和他有著極相同的個性特質!
她常說風涼話和他常表現得冷漠,都是因為習慣隱藏內心真實的感受,年少時的遭遇,讓他們學會偽裝,希望自己看起來堅強,不輕易示弱。
劇烈的痛楚在季騰遠心底擴散,他面無表情地走出戶外,走到那棵老樹下,望著那些刻痕,撫觸它,眼眶忽然灼熱。
突如其來的打擊,令不可一世的他感到異常惶恐!
如果這真是在算年紀,他希望她長命百歲……他沈重地歎了口氣,不想就這麼錯過了愛她的最後機會。
他是愛著她的!可是這股愛意一直都被他深藏在心底,埋得如此之深,連他自己都未能察覺,直到再和她相遇,他才恍然大悟。從小到大,他沒說過一個「愛」字,只會指使她、對她下令;即使回來後,也吝於對她說一句「他很想念她」。
他還想等到什麼時候,才要對她表達心底深處最真的感情,難不成要等到她下在了?
不!他要讓她知道——他愛她,就算他們之間沒有結果,他也會盡己所能,無條件地給她最多的呵護和愛。
「呼……終於到了……」甜芸抱著疼痛的胃,俯瞰著台灣璀璨的夜景,飛機的高度仍在下降,而她已經快坐不住了。心底波濤洶湧,一直祈禱季騰遠不要走。
這幾天她出動一直鬧胃疼,可能是過度牽掛季騰遠,惹得老毛病又犯,幸好出門有帶胃藥,外加自己過人的耐力支撐,終於撐回台灣。
深夜,她回到家裡,車子停得歪斜,她也無心再倒車停正,立刻就熄火,急著進屋裡瞧瞧他是否還在。
客廳門一打開,伸手不見五指,好暗吶!什麼人影都沒見到,他一定是走了!深切的失望打擊著她。
忽然打火機的聲響劃破靜夜,奇妙的燭光在客廳的一隅被點燃。
甜芸愕然一瞧——是季騰遠!他點亮了暖爐上用來擺飾的香精蠟燭,那是她從日本帶回來的,一直沒點過。
淡淡的香氣裊裊地飄散在空氣中,她滿心雀躍,慶幸著他還在家裡,沒有離開。
「歡迎回來,夜歸的女神。」
這回他又說錯了嗎?她不是女僕,也不是女人,變成女神了,幸好不是說「神女」,哈哈!
她心底好樂,一張嘴只會笑,雙眼直直盯著他看。突然地,她釋懷了,不想再跟他僵持;若是他要她嫁,她一定立刻答應,再吻她,她一定癡情回應。
他朝她走了過來,教她萬分緊張,更令她驚詫的是,他竟然關心地問——
「累了嗎?餓不餓?我煮東西給你吃。」
什麼?真的假的,這不會是幻象吧?她眨著雙眼,無法置信。
他伸手擁她入懷,身上熱熱的溫度說明了,這是千真萬確的!她不只是受寵若驚,簡直是天大的榮幸了!
「能吃到你煮的東西,那我不是太……太……幸福了嗎?呵呵……」她傻傻地嘻笑著,快樂得昏頭了。
季騰遠輕柔地推開她,望著她亮閃閃的眼睛,心知她並不想他看出一絲病容,所以一直用笑來掩飾。他心口一緊,為她心疼。「告訴我,你想吃什麼?」
甜芸搖頭,胃不舒服使她沒食慾。「我好累,只想去洗澎澎,然後睡覺。」
「好。」一定是病痛使她容易累,不捨她走路,他直接將她攔腰抱起。
「你幹麼?」甜芸驚訝極了。
「抱你上樓。」
「我可以自己走啊!」
「讓我服侍你,不行嗎?」
甜芸呆住,這……這實在是太教人意外了,她的主子竟反過來服侍她,而且他的唇角還掛著笑意,老天,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你看起來真不對勁兒。」她狐疑地說,卻只見他笑意更深,俊臉變得更迷人了。
「哪裡不對勁了?」季騰遠抱緊她,步伐穩健地上樓。
「太溫柔了,不像你。」甜芸難以置信。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我。」
甜芸眨著眼睛,還是不敢相信:他突然變了個樣,讓她覺得怪彆扭的,心跳的頻率全亂了。
「為什麼你還在家裡?」甜芸屏息地問。
「等你。」他說,將她抱進二樓臥室裡。
甜芸又是一怔,這低沈的兩個字緩緩透進她心底,觸動她脆弱的感情,淚浮上眼睫。
季騰遠凝注她憂傷的雙眼,說了最真的話。「其實這些年我常想念你。」
哇……甜芸的淚流如注,真的假的,不是唬她的吧!
「我愛你。」他深怕再不說就遲了。
這……甜芸愣愣的瞅著他。「為什麼忽然跟我說這些?」
季騰遠憐愛地注視她,溫柔地將她放在床鋪上,手指輕輕畫過她頰上的淚痕。
「對不起……」他低語,將臉埋進她的頸窩。
她輕顫,心底深處像是有條無形的金鎖鏈緊緊地連繫到他心上。她猜想他的道歉,是因為之前命令她嫁給他一事。「不要這麼說,我習慣了你命令我。」
「告訴我,我現在說還來得及嗎?」季騰遠痛苦地低語。
甜芸心陣陣悸動,他此刻深情的模樣完全攝住她的神魂,她甚至遐想他是真的很喜愛她,只是從來沒說。「當然來得及,我也愛你,天天都想你。」她衝動且毫不保留地先把自己的真心話給說了。
季騰遠把臉靠向她,輕柔地挲摩著她的,深深地瞅著她,唇拂上她的。
甜芸在心底驚呼,閉上雙眼,感受他的舌辦正纏繞住她;他的吻綿密如雨,細膩如絲,緊緊地揪住她的心神,她有說不出的感動!
驀地,一團奇異的火在她身上延燒,她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卻清晰地感覺到身體有股無法掌控的力量在鼓噪。
她想要他,那不再只是心靈上的依偎,她希望跟他合而為一。
「跟我做成熟男女做的事。」她小小聲地請求,如夢的語氣令他的心為之一顫。
季騰遠輕撫她美麗的臉龐,淡淡一笑。「就像你十八歲那年,要我帶你去大人去的地方一樣嗎?」
甜芸羞紅著臉點頭,吃驚他居然沒忘。守著一份共同回憶的感覺,令她竊喜、感動。
「你有沒有經驗?」季騰遠在她耳畔悶笑。
「給你猜猜。」甜芸故作神秘。
「我不想猜。」季騰遠一躍起身,也拉著她起身,專注地對她說:「我到自己的房裡等你。」
甜芸脹紅著臉,聽出這不是命令,而像是一個美好的邀約,她害羞得要命,卻也滿心期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3:31
第七章
寧靜的午夜,甜芸一邊洗澎澎,一邊想那即將發生的大事!
季騰遠會用什麼姿態在房裡等她?
是浪漫的香精蠟燭外加玫瑰花一束,還是赤裸裸地躲在被窩裡,姿態撩人的露出一隻飛毛腿……想著她忍不住格格地笑了起來。
不過她真的很緊張,他深邃的眸子凝視著她的樣子,讓她魂都快被他吸吮去了;她覺得他和上個星期……噢,該說是和一千八百多個日子前的他相較,簡直是判若兩人。
這樣的他多討人喜歡,也容易親近,可她想不通他怎會突然轉性了?
但她幹麼要浪費時間去想,快快飛奔到樓上,窩在他的身邊,再聽聽他溫柔的情話,這才是她想要的。
甜芸穿著蕾絲睡衣和同一款式的室內拖鞋拾級而上;樓上好安靜,她只聽到自己如擂的心跳。
躡手躡腳地上樓,窺探他房裡的狀況,燈光昏黃,令人感覺很神秘,不過房間裡頭沒有香精蠟燭,沒有玫瑰花,他也不是渾身赤裸,而是一身睡衣倚在床上,一台筆記型電腦放置在他膝蓋上,他正敲打著鍵盤。
季騰遠發現房外美麗且害羞的身影,她柔亮的長髮覆在紅紅的兩腮旁,水盈盈的眼睛像天上的星辰。他輕鬆地拍拍身邊的床位,對她說:「不是喜歡睡我的床嗎?」
甜芸害羞地低下頭,走過去,像個超級緊張的女僕,第一次要面見主子似的。不過因為太緊張了,使她出師未捷,踢到桌腳——
「哎呀呀!」她腳上美美的蕾絲拖鞋飛了,一頭撲倒在他的床邊,狠狠地讓自己在他面前出糗!
她怯怯地抬眼,深怕他的和顏悅色不見了,會突然回復成以往冷酷的模樣。
可是季騰遠並沒有嘲笑她,還一副擔心極了的模樣。他迅速栘開電腦,傾身,像抱起一個孩子似的把她放在身畔,傾身握住她纖白的腳踝檢視。「有沒有跌疼?」
「沒……」甜芸驚慌地只想縮回自己的腳,但他卻緊握著,輕揉著她疼痛的腳趾;她很想問,是什麼讓他忽然變得那麼好?可又怕問了,這美好的一切會像脆弱的氣泡,輕輕一碰就破滅了。
「你到底還是不是我的主子?」她知道自己問得很傻。
季騰遠酷笑,撫撫她的頭,輕輕說了一句:「傻瓜。」
甜芸不懂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心底卻好甜蜜,唇上儘是笑意:世上只有她這種傻人,被他說了傻瓜後還笑得心花怒放!
「還疼嗎?」
「如果你親吻它,也許就不疼了。」甜芸百無禁忌地開起了玩笑,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俯身吻了!
老天!是他動作太快,還是她阻止得太慢,一陣熱流從腳尖竄上她的腦門,她心烘熱,怔住了,他是預備向她俯首稱臣嗎?
他拾起俊臉,唇邊勾著迷人的笑,似真非真地問她:「有沒有效?」
甜芸真不知他為何這麼做,迷惘地輕撫他唇上那抹笑。「你這麼寵我,我真擔心你是不是正常?」
季騰遠笑著,將她摟到懷中,雙雙躺在他的大床上;他輕撫她的背,沈默不語。
「你到底在想什麼?」甜芸窩在他懷裡問。
季騰遠沒回答,卻問她:「告訴我,我不在時,你為什麼要睡在我的床上?」
「因為太想念你,想聞你的味道……但你究竟是怎麼發覺的?」甜芸低聲說著,無意識地把玩他胸前的衣扣。
「枕頭上有你的味道。」季騰遠輕嗅她的髮香。
「是什麼樣的味道?」
「香香甜甜的,挺可愛的味道。」
甜芸感到心窩好暖!一不留神,把他睡衣的扣子玩得掉了下來……他注意到了,目光往下移,她的眼睛也飄向他,覺得抱歉得要命。「對不起,我太粗魯了。」
「如果你高興,把他們全拆了也無所謂。」季騰遠說得極輕極淡,甜芸看不出他是否生氣。忽然他握住她的小手,低切地說:「我說真的。」
他們的目光緊緊地交纏著,她看見他眼底灼人的溫度,心被燙著了,再傻也聽出這是很強烈的暗示。
那她還等什麼?她只想成為他的,說她是他的女人也好、女僕也罷,她生來就是為了他。
「你什麼時候發現你愛我的?」她輕吻著他的下巴,手指悄悄地行動。
「很久了。」他沙啞地說。
「有多久?」所有的扣子都解開了,她的小手輕輕地滑進他的衣下……
「太久遠了,數不清。」
「為什麼以前我都不知道?」甜芸愈聽愈樂,手指大膽地在他的肌膚上游移。
「不必讓一個小鬼太早知道。」季騰遠淡笑。忽然他動人的女僕不吻他了,小手也一溜煙地跑掉,他低頭一瞧,看見她嘟著唇,似乎無言地抗議自己不是「小鬼」。
他的笑意更濃了,扣住她的雙手,反身將她包裹在自己身下,深吻她,讓她只在乎他的吻,感受他的寵愛。
「那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你的嗎?」甜芸迷濛地問。
「從你生下來那天開始。」他輕撫她雪白的小臉。
甜芸以為他是自負的,卻見他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她心底一震,不知他說這句話時為何會有這樣的神情,如果他知道她是那麼的愛著他,他何須痛苦?
她沒有問他的機會,他又吻她,比剛才更熱情地吻她,這個吻像火,將她腦子裡的疑問燃燒殆盡,也讓她無法思考。
她發覺他的身子灼熱異常,她自己也好熱……
季騰遠為她卸去單薄的睡衣,令人驚艷的柔波如水顫動,似在邀請。
她驚羞著,心跳熾狂,雙腿瑟縮。「我沒經驗的……可不可以溫柔一點?」她自己招了。
「當然。」他低沈的笑聲在喉間流轉,深情地吻她擔心的小嘴。
他懷抱她美麗的身子,愛如火炬,深入她無人探索的幽谷中,和她緊密結合。
「啊……」她額上冒出緊張的汗水,他的唇輕輕為她吮去,她害羞的雙眼瞧著他,他回以一笑,給她更多的愛憐,領她進入成熟男女的境地,初嘗熾熱狂野的愛潮。
「辭掉那個該死的工作,然後嫁給我,我們一起去美國,我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你很快會好起來。」夜色更深,季騰遠擁著甜芸香軟的身子請求。
「我好端端的要去醫院幹麼?」甜芸「運動」後,累得只想癱在季騰遠安全的懷裡。她快睡著了,聽見他的話,她只能勉強打起精神思索他為何要她看醫生,她模糊地想,一定是為了她的胃疼,他也真夠神的,連她這點小毛病都知道。「不用,我只是一點點的不舒服。」
「我堅持。」季騰遠知道她只是嘴硬,不讓她退縮,握緊她細瘦的肩。
甜芸把眼睛睜開一線,瞧見他的擔心、焦慮,沒想到她一點小小的毛病,竟讓他這麼關心,她實在過意下去。「好啦!什麼都依你,誰叫你是我的……男人。」她說得好甜,閉上眼,睡著了。
季騰遠並不睏,他瞥著她很快就熟睡的嬌顏,傾聽她的呼吸聲,在他懷裡她竟可以全然放鬆,睡得如此安心:而他第一次抱著她睡,卻自然得像是常常這麼做!
他們之間有份微妙的牽繫,無法言喻只能體會,世上似乎只有同甘共苦一生的老夫老妻才會有這樣的感覺。
而她確實和他共同擁有過許多時光啊!即使是他單獨在外奮鬥的這五年來,她也一直在他心底。他們之間其實不需要再費力地去相互瞭解,他認定她了。
但老天真那麼殘忍,在他擁有了她之後,就要將她奪去嗎?
他的指尖輕觸她惹人疼惜的小臉,眼眶好熱,心隱隱作痛。
甜芸醒來,最希望的是看見季騰遠就在身畔,果真她感覺自己仍被抱著,不曾放開;她沒有睜開眼睛,手往自己腰間移去,撫觸他的手臂。「這是你的手……」再往上去。「這是你的肩,你的下巴,你的唇……」
「你在做身體檢查?」他低低的嘲笑聲傳來,她仍然沒有張開眼睛,繼續撫觸他的臉和他的髮。
季騰遠受不了這樣的騷擾,握住她的小手,放到唇邊;看見她睜開眼了,卻是帶著淚光,他心底一歎,眉頭緊蹙,擔心她是不是不舒服,問她:「怎麼了?」
「我真希望永遠都能在一早醒來時看見你。」甜芸抱住他,捨不得放開。
季騰遠鬆了口氣,柔情地低語:「你當然可以,我特別給你這權利。」
甜芸抬起紅紅的眼睛瞅著他,他的認真和專注令她哧地一聲笑出來。「你真的要我辭了工作?」
「是請求你。」不可一世的他在請求她,而不是命令!
「為什麼突然不命令我了?」她提心吊膽地問。
「尊重你有什麼不對嗎?」季騰遠理所當然地說。
是沒什麼不對,可是她總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她大著膽子問:「那如果我不照你說的做呢?」
「那我就娶別人了。」季騰遠聳肩,裝作無所謂的表情,下床去著衣。
「你另外有人?她是誰?我是排第幾順位的?」甜芸無法接受,有些歇斯底里地問,忘了自己身上光溜溜的就追著他下床,直到他拋來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才發現自己是赤裸裸的,而她的問題也毫無修飾;在他的注視下,她也不知要往哪兒躲,羞窘地背過身去,環抱住自己,避開他的目光。
季騰遠走過來,抱住她,俯下頭輕吻她的耳垂,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你當然是第一名。」
甜芸搖頭,不肯相信。「我不信,你一定有女朋友,打從你上大學以後一直都有群花癡打電話給你,不然你怎麼會那麼有『經驗』!」
季騰遠箝著她的肩令她轉身,打算跟她說清楚,這一面對她才發現,她一臉的委屈,眼裡滿滿是淚。
「要命!」他摟緊她,趕緊安撫。「你別亂猜,娶別人是胡說的,有誰家的姑娘會嫁我這種脾氣古怪、性情乖僻的人?」
甜芸卻聽得心疼。「誰把你說得那麼壞,嘴巴一定會爛掉,你只是有點酷而已。」
「在你眼中,我真的只是有點酷而已嗎?」季騰遠認真地問,眼眉都在笑。
「嗯。」甜芸點頭,真這麼覺得。
「那你到底打不打算嫁給這個有點酷的人?」他從不求人,只懇求她。
「我當然願意,只是離職的事可不可以讓我再想想?」甜芸不是想考驗他的耐性,而是她一直都忙碌慣了,若要放下工作,跟著他過少奶奶的生活,那她會不會閒得發慌了?
「想多久?」季騰遠下想拖延時間,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帶她去美國休養,安排最奸的醫院給她……他要為她做許多事。
「我休假一星期,都在家,我會給你答案的。」甜芸輕倚著他說。
季騰遠根本連一星期都不想等,深怕她沒有多少時間了,但他還是勉強自己說:「我等。」
「我去看看婆婆做好早餐沒,幫你送上來,像以前那樣。」甜芸微笑,離開他的懷抱,換上自己的衣服,對他揮揮手,奔下樓去。
季騰遠想留住她,告訴她不用那麼做,但瞧她興沖沖的,便放棄阻止她了。
她離去後的房間還余留著她的香甜,這樣短暫的分開,竟讓他的內心異常空虛,那種想掌握住什麼,卻又毫無把握的感覺又在他心底蔓生。他坐到書桌後頭的椅子,打開抽屜,那張醫院的報告書令他打了個寒顫。
找個時間,他必須去拜訪這個醫生,將甜芸的病情問個詳細。
「你在看什麼?」甜芸輕快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將盛著豐富早餐的托盤放在他的桌上。
季騰遠暗吃一驚,很快地關上抽屜,怕她瞧見。
「是秘密嗎?我不能看的?」甜芸俏皮地問他。
季騰遠搖頭,只是苦笑。
「是不是情書?我不管,給我瞧瞧!」甜芸嘟囔著。
季騰遠不依她,她乾脆擠到他身上,坐到他腿上對他撒潑。「我要看!」
他怎麼可能讓她看?他一點都不想讓她直接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他打開抽屜,摸索出一張公司的傳真給她。
甜芸信以為真,瞧了一瞧,無趣地還給他。「原來是合約書。」
「我這才知道你屬狐狸的,這麼愛懷疑。」季騰遠嘲笑她,取過合約書,塞到抽屜裡,邪惡地摟緊她的腰肢,惹得她笑不停。
「得罰罰你。」
「罰什麼?」他壞壞的話聽來竟是分外性感,甜芸心悸著。
「罰你讓我餵你吃早餐。」季騰遠伸長手,拿起叉子,又起一片香噴噴的火腿到她面前。
「噢!」甜芸嘴裡不依,心底卻甜滋滋的,她裝作無奈地張開嘴,等著他送進她口中來,沒想到他大爺只把火腿在她眼前晃一圈,竟放到自己嘴裡了。
「ㄟ!」甜芸鼓起腮幫子,季騰遠倒是開懷地笑了,往前又叉了一塊香滑的起司蛋,作勢要送到甜芸嘴裡。
甜芸這次學乖了,不受騙,他卻用眼神示意她張嘴,她拗不過他的「誠意」,開了尊口,這回他真的餵進她嘴裡。
她笑了,他也笑了,兩人就玩起了這有點幼稚卻極親密的遊戲,共飲一杯鮮奶,合作把早餐吃光。
「待會兒想去哪裡玩?」季騰遠頗有興致地問。
「你要陪我啊?」甜芸欣喜於跟他一同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
「當然,難道你不喜歡?」季騰遠把臉靠向她,輕嗅她唇邊的奶香味。
「哪有不喜歡的道理?如果你不介意我一直黏著你的話。」她盼望的就是這一刻。
季騰遠不語,瞅著她有點嬌羞、有點天真的神情;突然恨起自己為什麼要絕情地離家五年,若是他們沒有再相遇,他沒有回家來,那他將遺憾終生;一想到不知何時她會走,他就心痛難當。
「幹麼一直看著人家,我有擦嘴巴呀!」甜芸伸出粉嫩的舌,舔舔唇,以為他在提醒她什麼。
季騰遠看著她可愛的模樣,隱藏起內心的落寞,對她搖頭,沈聲說:「我要你一直黏著我……如果有一天連想看到你都是奢求,我會痛苦而死。」
甜芸感到不可思議,他為何要這麼說?害得她心一陣難過。「你這樣說,好像我有多重要似的,我什麼時候在你心裡變成『重量級』人物了,我怎麼一點都不曉得?」
「從我到美國開始,我發現少了一個『多功能』的你,就像失去左右手一樣,你一定不知道……」季騰遠把心底的話全說了。
甜芸把頭靠在他的頸窩,傾聽他細訴點滴,才知不只是她不能沒有他,他也不能失去她,原來自己在他心底是那麼有份量。
「我決定了。」甜芸熱淚盈眶。
「決定什麼?」季騰遠心熱了起來。
「我要跟你去美國,當你的左右手,嘻!」她要拋開工作嫁給他。
「是什麼打動了你?」他心疼地抹去落在她唇上的淚。
「我相信你愛我。」她說得直接。
「難道你懷疑嗎?」他沒想到是這樣。
「我以為……你要我嫁你,只是因為你習慣了命令我嘛!」甜芸小小聲地說,怕自己把話說重了,反而傷了他。
「原諒我。」季騰遠苦笑。
「無論你怎麼對我,我依然會一直愛你的。」甜芸所訴說的不只是諒解,也把心底對他最單純的愛表露無遺。
季騰遠無限心折,自己何德何能可以擁有她這樣的感情,他動容地吻她。「不要離開我……永遠。」他緊緊擁著,把臉埋在她的髮梢,深怕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會留不住。
他會不會太激動了點?甜芸發覺他擁得她好緊,肩頭還顫動著,她憐恤地輕撫他的髮,柔聲保證。「我永遠、永遠不離開你。」
許久,他們之間沒人說話,只是擁著對方。
「告訴我你想去哪裡玩?」他抬起臉,恢復正常,她也鬆了口氣。
「其實我不想去玩,只想去一個地方。」甜芸執起他的手,誠心地說:「我們去拜祭爸爸和媽媽好不好?把我們要結婚的事告訴天上的他們。」
季騰遠被她握住的手一僵,面色也僵住了。他從沒想過要去拜祭那位從未被他承認過的繼母!
這下繼母成了岳母,往日的仇恨也該隨著他們的愛情而消融了,他該感謝她把甜芸帶進他的生命中。
「好。」季騰遠沒有絲毫躊躇地答應了。
季家的祖廟在一處風光秀麗的山區,兩人準備了鮮花素果,莊重地在香案前捻香膜拜,向父母報告終身大事。
甜芸一下子就拜好了,只見季騰遠在她母親面前還跪拜許久,瞧他口中唸唸有詞,神情嚴肅,她真愈看愈有趣。
回家的車程中,甜芸問著正駕車的他。「你跟我媽說什麼?」
「秘密。」季騰遠保持神秘。
「噢!小器,說嘛!你到底說了什麼?」甜芸好奇極了。
怎能說呢?他……害臊呢!
「告訴人家嘛!」甜芸跟他「如」了起來,像小貓一樣在他手臂上磨蹭。
季騰遠被她煩得受不了,脹紅了臉招供。「我說……本人即將成為貝家的女婿,請岳母成全,我會盡全力照顧你,請她安心。」
甜芸看他滿臉通紅,憋不住噗哧地笑了,小腦袋靠在他肩上,開心地說:「你真好,你岳母大人一定安心極了。」
「小鬼!」季騰遠笑了,揉揉她的髮。
「噢!我不是小鬼,從今以後,請你叫我季太太。」甜芸坐正身子,義正辭嚴地說。
「好,季太太,你得告訴季先生,現在咱們要上哪兒去?」季騰遠好心情地開起玩笑。
「咱們就回家包伏款款去美國結婚嘍!」甜芸學他咬文嚼字,兩人笑倒在彼此懷裡,心情像陽光一般璀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3:49
第八章
車子駛近家門,老遠地甜芸就看見林美美在按電鈴。
「是我朋友,停車、停車。」甜芸對季騰遠說,搖下車窗向林美美招手。「美美,我在這兒。」
林美美聽到甜芸的呼喚,掉頭朝她看去。
「糟,她好像在哭,不知道怎麼了?」甜芸擔憂地說。相較那日在電話中的開心程度,林美美今日看來有點慘不忍睹。
「你下車去看看她,我先把車開進去。」季騰遠貼心地把車靠路旁停下,好讓甜芸下車去。
甜芸吻吻季騰遠,下車走向林美美,林美美一看到她,立刻撲到她懷裡哭得奸淒慘。
「怎麼了、怎麼了,是哪個殺千刀的害你哭成這樣?」甜芸心急地問。
「都是李傑,他……嗚——」林美美話沒說完,哭得更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甜芸從沒見過林美美哭成這樣,活像遇到世界末日,真讓人不知所措。她趕緊安撫她。「到我房裡,把你心裡的『垃圾』倒出來。」甜芸挽著她往屋裡走去。
進到房裡,甜芸趕緊替林美美張羅面紙,有多少拿多少。但林美美坐在她床沿只是一個勁地哭,教甜芸心慌意亂了起來。
「那個英國佬敢欺侮你嗎?他肯定不知道什麼是『恰查某』,我這就去準備磨刀,替你復仇去。」甜芸嚷著。
林美美拉住甜芸。「你別衝動,他只是說……要娶我。」
甜芸睜大雙眼,覺得莫名其妙。「那你哭個什麼勁兒,害我成豬頭了!」
「我想到昨晚他求婚的情景,就忍不住想哭嘛!」林美美邊說還用力地擤鼻涕,一團團的水餃快把垃圾桶塞爆了。
「噢!真被你打敗了。」甜芸搖頭,氣弱地撲倒在床上。「你倒說說他是怎麼個讓你感動法?」
「他帶我去海邊,獻上一束百合和戒指,還單膝著地……」林美美說著又哭了。
「老套!有沒有請歌舞團助興呢?」甜芸糗她。
「小姐,你別逗了好不好?人家難過死了。」林美美回過身去拍了甜芸一下。
「我看是喜極而泣吧!沒辦法,女人就是這麼傻,男人一請求,就什麼都認了。」甜芸轉個身仰躺,看著天花板,想想自己,季騰遠的請求不也讓她感動萬分,只是她沒林美美這麼激情演出就是了。
「哎!嫁給他也算是夫唱婦隨,他開飛機,我就隨他的班;我媽說我真是上輩子積福,才嫁到高薪又英俊的老公。」林美美不哭了,躺到甜芸身邊,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被你這一哭,我都頭昏腦脹了,忘了該說恭喜,早生貴子啊!」甜芸打心底祝福她。
林美美以手肘碰碰甜芸的手臂,問她:「啊你呢?你的猛男是不是把心挖給你啦?」
「看是差不多了!說也奇怪,他像變了個人似的,對我好溫柔。」甜芸又翻了個身,雙手撐在頰上,做沈思狀。
「這你就要謝我了。」林美美向好友邀功。
「謝你,我才想問你,不是說要幫我嗎?你幫到哪兒去了?」甜芸這才回想起有這麼回事。
「怎麼沒有。」
「哪有!」甜芸說得理直氣壯。
「噢!你出動的時候我就行動了,他一定是收到『通知』了,我的計謀是,如果他夠愛你一定會拆了看,而且不告訴你,你不是見到效果了嗎?」林美美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什麼通知?」甜芸還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就一張報告書嘛!」林美美拾眼看甜芸,顧左右言他地說:「從我這角度看上去你的眼睛好大,好像在瞪我。」
甜芸翻了白眼,無奈地問:「你別在關鍵時刻打岔好不好,到底是什麼報告書嘛?噢——你打我小報告啊?」
「去,想哪去了?」林美美伸出食指,點點甜芸的鼻尖。
「那你說清楚啊,我什麼都不知道,這樣很怪耶!」甜芸嘟起唇。
「就我哥嘛,你知道他是腫瘤科醫生,啊我就強迫他幫我杜撰一張身體檢查的報告書,寄到你家,這下你知道我夠神了吧!」
林美美自鳴得意,甜芸卻聽得血壓下降;她的言下之意是——季騰遠是看了那張報告,才會有出人意料的轉變。
「我患了什麼瘤?」甜芸怔怔地問。
「最惡性的那種,肝癌未期啊,那才夠逼真!」
「完了、完了,難怪季騰遠會一副痛苦的表情,難怪他要我去看醫生,我才想呢,他怎麼會知道我胃疼……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以他老大的個性,知道真相一定會把我宰了……」甜芸喃念著,把臉掩在手心裡,胃又絞疼了。
「你在說什麼,你一點也不感謝我嗎?」林美美翻了個身,狐疑地看著甜芸,不知她是怎麼了。
「謝你的頭啦,看來我得連夜逃走才成!我竟還糊里糊塗地答應要嫁給他,這下糟了,我們剛剛還去拜了父母說明要結婚,他如果知道我其實是好端端的,說不定會抓狂!」
「你怕什麼,了不起瞞他一輩子,讓他永遠對你這麼好。」林美美天真地說道。
「這哪能瞞多久?!那種好並不真實,還真像我這個可憐沒人愛的在向他乞討愛情,他有沒有心甘情願還不知道,說不定只是同情,同情不等於愛情啊!不管,我還是得走人……」甜芸跳下床,著急地踱步,計劃著該怎麼跑路。「有了,先查查明天有誰不想飛的……我自願代飛,最好飛得愈遠愈好。」除了上飛機,以工作掩護來逃避他,沒有更好的方法了,她趕緊打電話去航空公司查。
電話才拿起來,手便被硬生生地抓住了。「你別說風就是雨,若你判斷得沒錯,那該逃的是我,我才是主謀,你去向他說清楚不就成了?」
「哪成啊!我若說了他肯定翻臉,甚至可能更嚴重!」
「他又不是獅子、老虎會一口吃了你。」
「你不知道,他就是啊!」一想到他嘲笑的嘴臉,冷峻的言詞,甜芸就已經無地自容了,哪裡還敢留在這裡?想等著壯烈成仁啊!
林美美沒轍了,由得甜芸去詢問,只能呆立在一旁,一臉歉疚。
甜芸一問之下有飛美西航線,下午啟程——總算有著落了,她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發怔,任由心不安地慌跳。
林美美看得出甜芸快崩潰了,覺得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她小心地坐到甜芸身畔,充滿歉意地說:「我是不是幫了倒忙?」
甜芸搖頭,握住她的手說:「你也是一番好意,由於你是善意,上天會格外開恩賜你無罪的。」
「難道你就一直飛,不打算回來嗎?總有回台灣的時候啊!」林美美問。
「能逃就逃,我無顏面對他啊!就算回來,我打算租個房子安身,不能再回到這裡。」忽然要落荒而逃,離開生活了二十年的家,她不只感到無措,心更是如刀割般的疼痛。但長痛不如短痛,發生這樣的事,她怎能再留下!
都怪她沒有勇氣去面對現實,但她寧願保留他最後的溫柔,也不想拚命去向他解釋,更不想面對他的數落和嫌棄……只是她沒想過,他們之間會這樣畫上句點。
「都是我害了你。」林美美無法釋懷。
「別自責了,反正幹我們這行的,有勤務才有錢領,我們這家公司又特好,不限定飛行時數,這下我一定賺暴了,連老本都有了。」甜芸自我解嘲,心情其實已沈到谷底。
「告訴我還有什麼可以幫忙的?」林美美環住甜芸的肩問。
「那你就幫幫忙,什麼忙都別幫了吧!」甜芸沈重地掩著臉哭泣。
「那你要保重了。」林美美也自責地哭了,沒想到她會把事情搞砸;她想再幫甜芸,就算彌補也行,她真想幫幫這個好友啊!
季騰遠在三樓房裡等候甜芸一起午餐,以為她和奸友相聚後會上樓來找他,但時間已逾午後一點,仍沒見到她人影。
他下樓找她,敲了房門卻沒人應聲。打開門,她的房間一派素淨,雪白的窗簾隨風拂動,卻不見她蹤影。
人呢?
驀地,他瞧見一張用細繩繫在窗前的紙片正在風中飄蕩,疑惑地走過去,將紙片扯近一瞧,上頭竟然寫著——
主子,對不起,我不能嫁你,你永遠都是我的主子,而我只能選擇自由的天空,真的對不起。
甜芸怎會無緣無故寫這個給他?季騰遠震驚到無以復加!
這是什麼意思?剛才她不是才好端端地和朋友待在房裡,什麼叫她只能選擇自由的天空,她怎麼可以開這種可惡的玩笑?
他甩掉紙片,飛奔下樓,她並不在樓下,奔出門外,車庫裡的小紅車也不在!
他心頭有不好的預感,額冒冷汗,抓住正要進屋的園丁阿叔問:「有沒有看到小姐?」
「小姐出動了,她沒跟你說嗎?」阿叔說。
出動?
「我看她拉著行李出門呢!」阿叔補上一句:「不過,我看她的行李好像多了一大箱。」
季騰遠心底駭然出現一個大問號,難道是她身體不行了,才會不告而別?!他匆匆掉頭上樓找出那張報告,打電話向醫院詢問在報告上署名的林姓醫生。
沒想到那位林醫師竟語意不明地說:「去問林美美,這一切她負責。」
林美美!
不就是剛才來找甜芸的同事嗎?為什麼要叫她負責?這是重症,她哪能負什麼責任?他想問明白,對方已掛了電話。
他重打了一次電話,對方竟然拒聽,季騰遠甩了電話,試圖在紛亂中理出事情的始末,但他一向精銳的腦子卻成了一團紙漿似的,什麼也弄不清。
他抱著頭,難以相信早上還那麼的快樂,一到下午竟忽然急轉直下;此時他心底只有惶惑和嚴重的下安!
剛剛他才看著甜芸和林美美在房裡……對,這一切都和林美美有關,他一定要找到她問話。
整個下午,季騰遠發狂似的驅車四處奔波,先是到醫院,但那位醫生開刀中無法見他,他苦等不到,又趕往航空公司找尋林美美的下落。一名女性主管答覆,說林美美準備結婚去了!
「那貝甜芸呢?」他急切地問。
「她出勤務。」
她那句只能選擇自由的天空,在他心底發酵,但至少他知道她是在飛機上。他問:「哪一個航班?」
「對不起,除非你是家屬,否則我們不隨便透露機組員的航班。」女主管說明。
「我就是她的家屬。」季騰遠急得差點暴跳如雷。
「如何證明?」女主管見他一副會吃人的樣子,有點膽戰心驚。
季騰遠拿出皮夾,但裡頭的證件卻沒有一樣能證明他和甜芸有直接的「家屬」關係。
他一無所獲,憤而離去!
到家已將近黃昏,季騰遠不只弄得自己灰頭土臉,心情更是沮喪,但一切仍是無解,教他困惑至極。
他沒有進屋,停車後無意識地走到院子,坐在老樹下,試著讓心情完全沈澱,也許答案會浮現。
直到日落西山,鳥兒的啁啾聲遠去,卻仍找不到答案,只得到萬分的自責,心下認定若是甜芸有個不測,他也將隨她而去。
這絕不是玩笑!
失去她,他無法再孤獨地活著,他也不打算讓她孤獨地走!
若是知道和她共有的美好光陰是如此短促,如果一切可以重新再來,他情願在她九歲進家門起,就歡喜地讓她黏著他,對她百般的好,他不會擺酷,他會給她友情、親情、溫情,什麼樣的情義都只給她。
為什麼他不在以前就發現自己愛她遠超過愛自己?為什麼到了他認真愛她之時卻已來不及?
他恨自己,恨之入骨!
而她還會回來嗎?何時回來?或許不再回來了!
不,他不信她會就這麼留下他,獨自單飛,他要等她回來,無論多久他都等!
然而一天過了、兩天過了,日子一轉眼已經過了一個半月,甜芸卻仍未回到家裡來。
季騰遠自從甜芸離去後就不再刮鬍子,蓄了一臉落腮鬍,口裡叼著菸,看來像個不修邊幅的浪人。
午後他走到院子裡,拾了地上的石子,在另一棵老樹上劃下第四十五條刻痕。
若他猜得沒錯,甜芸所刻的那些痕跡,其實是在算日子;他數過,共有一千八百多條,那是他們分開五年的歲月軌跡。
他深信她對他的思念正如同他一般,她也深愛著他。
這些日子他仍造訪了那名林醫生,原來他是林美美的大哥,他說明了那張報告的緣由。
得知甜芸其實是安然無恙後,他不只是如釋重負,生命像又重新來過似的喜悅。
只是這林美美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就不得而知了,他仍想找她問個明白,她大哥親口證實她到英國去結婚了,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他等著逮林美美,唯一知道甜芸去向的人,只有她了。
「少爺,這是給你的喜帖。」門房正要把那張大紅帖子送進屋裡,見到季騰遠就在院子,便直接拿過來給他。
季騰遠接來一瞧,署名是給他的,但左下角燙金字的邀請人姓名卻極度陌生。他悶悶地打開,裡頭寫著——
為小女林美美辦歸寧喜宴……
「林美美」這三個字吸引了他的目光,他的胸口像充了氣似的鼓脹著!
這林美美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把他的甜芸弄不見了,現在又送了張帖子給他,到底是何居心?
「送帖子的人呢?」季騰遠問門房。
「就在門外。」門房指著鐵門外的人影。
「哦!」季騰遠走出院子,一雙清冷的目光往大門看去,女人徘徊的身影很像那個林美美。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她自己來了,那他可得好好「招待」她。
「請她進來。」季騰遠下令,門房趕緊去領人了。
林美美期期艾艾地走進季家偌大的庭院中,其實她不是當真要來送喜帖的,她是打算來幫甜芸最後一個忙的。
她去一趟英國再回來後,發現甜芸一個人住在租賃的房子裡過得並不好,而且有人乘虛而入,眼看著甜芸就要被別人搶走了,她直替這個俊帥的猛男惋惜,但最重要的,她是想來替自己請罪。
「季先生。」聽甜芸說她的猛男會吃人,她可得小心點。
「嗯,進屋裡坐。」
季騰遠沈沈的聲音,聽得林美美猛打寒顫。「不……不用,在這裡說就好了。」她還要小命呢!在光天化日之下,會比較安全。「ㄟ——」她ㄟ了一句開場白。
「如果是那張假報告的事你就別提了,你大哥都告訴我了,我只想知道甜芸在哪裡?」季騰遠長話短說。
「你不怪我?」林美美睜大眼睛問。
不怪她,才怪!「你到底是什麼用意?」
「ㄟ——你聽了可別不高興哦,我是聽說你這個人很自大狂妄,外加零下二十度的冷酷,連結婚都是用命令的,所以我就見義勇為,替甜芸想了這個法子,目的有二,一是希望你做人別這麼硬;二是要你對心愛的女人好一點,才不會反而把她推得遠遠的,就這樣。」
季騰遠差點瞪過去,但理性制止了他,為了獲得甜芸的下落,他必須忍耐。他牽動唇角,面無表情地問:「是你們聯合起來這麼做的?」
「不不不……是我自作主張的,甜芸就是因為不知情,才會在知道後急著要走人。」
「她為什麼要走?」這是季騰遠最難理解的地方。
「還不都怪你。」林美美瞄了他一眼。
季騰遠保持沈默,陰鬱地看著她。
林美美嚥了嚥口水,鼓起勇氣大聲說:「甜芸覺得她這次回來,你對她實在太好了……」她愈說愈小聲。「在我告訴她這一切都是我的功勞後,她嚇得半死,說你若知道她好端端的,一定會扒了她的皮!」
原來在她心底,他是這樣是非不分的人!季騰遠暗自感傷。
「她是想保存你帶給她的美好時光,很怕你知情後會變回以前的樣子,所以就急著躲起來了,你懂我的意思嗎?」林美美小心翼翼地問。
意思是——他是猛獸,會突然翻臉不認人?!
「你會怪她嗎?」見他不語,林美美又問。
怪自己吧!原來他這麼令她不安,在她心底,他的冶傲勝過他的情真。
坦白說,若不是那張報告出現,他仍舊是自負的,根本無法認清愛應該是溫柔地付出,如果光是心底有愛,但嘴巴很賤,還是行不通的。
「我不怪任何人。」他甚至該感謝林美美的雞婆,她沒有一丁點惡意,反而是極力在促成他們。「謝謝你。」他由衷地道謝,驕傲、自尊……他什麼都可以放下,只要甜芸回來。
「季先生果然深明大義……哈哈……」林美美放下心中重石。
「請你告訴我甜芸在哪裡?」
「其實我來送喜帖只是幌子,目的就是要來告訴你這個的。她住在陽光大廈B幢八樓,三天前才剛從巴黎出勤回來,你快去找她,不然就……來不及了。」林美美說。
「什麼來不及了?」季騰遠面色一凜。
「就是有個帥哥啊,長得很像成熟的道明寺,迷死人了,天天在追求她,我怕你會沒機會哦!」
長得像道明寺,那個人不就是……黑浩然!
還不死心啊?
不,這回他要黑浩然徹底放棄甜芸。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4:07
第九章
「啊!不要啊,好痛!」
「忍耐一下,一下就好了。」
「你不要太用力!」
「我會很小心的。」
季騰遠來到陽光大廈的八樓,在門外就聽見屋裡的「調笑」聲,聲聲剌耳,使他按捺不住怒火和護火一起狂燒。
「不行啊,好痛……」
「開門!」他惱怒地敲擊鐵門,什麼要變得謙和溫柔之類的事,全被滾沸的情緒焚燒殆盡。
門內的聲音忽然停止,季騰遠開始讀秒,煎熬等待,十秒後門開了,卻是黑浩然前來開門,見到他時顯得十分吃驚。
「你……來幹麼?」黑浩然看見季騰遠滿臉落腮鬍的關公臉,也沒有什麼好臉色。
「這話該是我問你。」季騰遠從頭到腳地掃視黑浩然,他的衣著堪稱整齊,不像做了「壞事」,但誰知他這傢伙是不是在粉飾太平,而且又一副男主人的姿態,令他頗不以為然。
推開他,他大刺刺進了屋裡,裡頭是空間不大的單身貴族小套房,桌上有個打開的藥箱,棉花上有血跡,眼睛一掃,他還看見一把鎯頭和一個小畫框掉在地毯上。
出了什麼事?或者是故弄玄虛?
季騰遠視線掃過雅致的房間,卻不見甜芸的蹤影,只見唯一的一道門緊緊閉著,他旋動,上鎖了,不難猜測他朝思暮想的小女人就在裡頭。
「你立刻出來,否則我撞門了。」他抓狂地吼她。
黑浩然走過來,拍拍他的肩。「你是想把她嚇壞嗎?她受傷了。」
季騰遠心悸地問:「傷了哪裡?」
「手指,她想釘上那幅畫,不小心釘到手指,我正為她上藥呢!」黑浩然指著地上的鎯頭。
季騰遠眉頭緊鎖,並不因此沽弭對他們兩人共處一室的懷疑。「開門,讓我看看你。」他忍耐地說。
裡頭沒回應,許久才傳出甜芸的低泣聲,她哭著說:「不……你走。」
季騰遠一肚子的怒火被她軟軟的嗚咽聲澆熄了,他恨起自己沒能做好情緒管理,才說要改變性格,轉眼就被護火給燒光了!
「我不走。」他苦澀地說,席地而坐。「我會在外面等到你願意出來。」就算地老天荒他也願意等。
黑浩然在一旁看了有點眼紅,季騰遠這傢伙的缺點就是不可理喻,但在戀愛戰備上,他的強勢可比自己的死纏爛打來得有利多了。
唉!若不是偶然在街上遇到甜芸,得知她搬出季家,他也沒勇氣再試著來追求她。看樣子季騰遠這小子是有備而來,這下可沒他的分兒了!
「甜芸,我先走了,如果他不能對你好,我會再來的。」黑浩然不只是對門裡的甜芸說,也是對昔日好友放話。他瀟灑離去,深知甜芸不會再追著出來解釋,她對他沒意思,說一次就夠了。
小小的斗室陷入無聲的境界,季騰遠坐在牆沿,仰著頭,閉著雙眼,痛苦地聽著她隱隱啜泣的聲音,心海動盪難安。
「你可以不開門,但可不可以不要哭?」他低聲求情。
「為……什麼?」她虛飄的聲音透過門板而來,令他晦暗的心出現一線曙光。
「你哭得我心慌意亂,我會忍不住想撞開門,抱著你。」他竭力地克制自己。
「你……不是來臭罵我的嗎?」房裡的甜芸正瑟縮在門邊不停流淚。
「誰說的?」季騰遠靠近門板些,只想將她說的每一句話聽得更清楚些。
「我想你可能是查到我住這裡,所以打算來罵我一頓,因為……我……欺騙了你的感情。」她顫抖的哭泣,他是聽在耳裡,疼在心底。
「我沒有那麼神通廣大,是林美美告訴我的,我不怪你,也不怪她,我只怪自己讓你那麼沒有安全感,無法讓你將心寄托給我、信賴我!」
「不可能……」她又低低飲泣。
「哪裡不可能了?」他心亂成一團。
「照理說,你一定是看到那張報告才會對我那麼好的,若知道是假的,怎會不大發雷霆?」甜芸問得小心,也悄悄把耳朵貼在門上,不想遺漏他說的每句話。
「我是那麼愛生氣的人嗎?」
「分明是啊……你剛才的敲門聲可怕極了。」
「對不起,我是被黑浩然氣昏頭了,那傢伙不該出現在這裡。」他是真的昏頭了。
「黑大哥只是路過,上來坐坐,你怎麼這麼小器?」
「我就是小器。」季騰遠悶悶地哼了一聲。
「這……算是吃醋嗎?」甜芸遲疑地問。
「根本就是。」
「你怎麼也會吃醋?」
「我也是人……」他訕訕地說。
忽然他們兩人都沈默了。
「我以為你會回美國了。」這回先開口的是甜芸。
「我沒想過要一個人走,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他等她?他居然在等她!
「等了多久?」她想問。
「跟你所等的日子相比,算是小巫見大巫了。」季騰遠深喟。
「你怎麼知道我等你?」甜芸暗暗吃驚,心跳好快。
「院子裡有棵皮膚炎的老樹告訴我的。你讓它渾身是傷,我數過了那些傷痕,發現和我離開的日子吻合。」他輕輕說。
甜芸噗哧地笑了,而這笑聲鬆動了季騰遠緊繃已久的心,苦悶傾洩而出,胸口舒暢了許多。
「告訴我,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他問。
甜芸輕撫門板,閉上雙眼,假想手指穿過門去,觸碰到他的臉;她當然在等他,就連這些日子也遏止下住對他的想念,無論她飛到巴黎、飛到捷克……無論她身在何處,她的腦子裡全都是他!
「回答我……」他低喃。
甜芸把面頰貼在門上,輕柔地說:「不等你,等誰呢?」
「告訴我,我不在的這幾年,你是怎麼過的?」季騰遠也把面頰貼在門上,只想和她靠得更近,近到連她的呼吸聲都聽得到,感受她就在身畔。
「我努力地讀書,很怕程度跟不上你,除了讀書就是想你,但你卻一直不回來……那段日子對我來說,真是苦不堪言。」甜芸輕歎,聽到門外也傳來他的歎息聲。
「為什麼歎氣?」
「跟你一樣,我除了工作,就是想你……」
兩人隔著門,吐露塵封在心底的話,一直到太陽西沈,他們仍有說不完的話:室內變得昏暗,時空的距離卻拉近了,兩人心的距離從沒有這麼貼近過。
「要不要出來喝水?說那麼多不口渴嗎?」季騰遠問。
「我還有一句話想問你……」甜芸蠕動身子。
「問吧!」
「在看完那張報告後,你是真心愛我嗎?還是只是同情我,所以才會對我那麼好?難道你真的不怪我?對我會不會回到像以前一樣,那麼……嗯……」
呃!這哪是一句,根本是一籮筐的問題嘛!不過問得再多,他只有一個答案給她:「愛就是愛,非關同情,無論如何都愛你!」
他問:「可以出來了嗎?」
「門一開,你會不會變成大野狼啊?」甜芸的心跳加速。
「如果我是大野狼,那你一定是七隻小羊裡,那只躲在掛鐘裡的聰明小羊。」季騰遠乾笑。
「為什麼?」
「因為大野狼吃不到它。」
門鎖開了,外頭果真有「大野狼」。「你幹麼留鬍子?」甜芸淚流滿面地瞅著坐在門邊的季騰遠。
季騰遠立起身,輕柔地擁她入懷,低切訴說:「沒有你的日子,我連鬍子都懶得理。」
「對不起。」甜芸把臉埋進他堅實的胸膛,淚串串滾落。
季騰遠捧住她的小臉,吻她哭腫的眼、通紅的鼻尖,捕捉她的唇……苦澀的昨日已逝去,甜蜜同時在兩人心底滿溢。
「不准再一聲不響地離開我。」
「嗯。」
「讓我看看你的手。」他執起她的手指審視,破了皮,腫得厲害。
「不礙事。」甜芸不以為意。
「誰說的,我幫你上藥。」季騰遠拉著她坐到小客廳的椅子上,翻看藥箱裡的藥,仔細為她敷上。
甜芸發現他竟是單膝著地,內心亂感動的。
「你是怎麼知道樹上刻痕的意義?」她問。
「因為我懂你。」季騰遠在她手上纏上紗布,收起藥箱,直視她的雙眼。
甜芸被他炯亮的雙眼看得好害羞,低下頭去悄聲問他:「那……我們的結婚,還算數嗎?」
「怎麼不算,立刻打包行李,把房子退了。」季騰遠速戰速決,只想把她帶回身邊。「來,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發號施令,我替你整理行李。」
他拉起她,往房裡去,急著找行李箱。
甜芸見他這麼心急,一時竟然興起玩心,摟緊他的頸子,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想絆住他。「那麼急做什麼?」她俏皮地瞅著他,唇輕刷過他的,吐氣如蘭地對他低語。
但血性男子怎堪這誘人的挑逗?驀然,她的腰肢被他鋼鐵般的力道箝住了,唇也被深深擄獲,他火辣地、相思欲狂地吻她。
她被他十足狂烈的吻攝住心神,這本來只是一個玩笑,卻引發了兩人心中如烈火的渴望,且來勢洶洶,無法撲熄。
她知道他正解開她的長裙,她任它飄落到地上,他將她雙腿間神秘的柔軟推向火熱的陽剛,她心跳得好狂,為他神魂顛倒。
他的手穿過單薄的屏障而來,進入幽禁之地,纏住她潤澤的情絲,款款游栘,觸動她的感官,兩個人的身子都像著了火般炙熱。
他更深入,惹她心神蕩漾,箝在腰際的手也下安分地向上移來,探入她寬鬆的衣衫下,找尋醉人的柔波,解放要命的束縛,只想更貼近她的心跳。
而她的手也不自主地移動,她不要他的衣衫,只想他們之間毫無障礙,緊密地相貼。
他無聲地褪去衣服,熱情地將她壓抵在牆上,吻得更深,糾纏得更緊,讓她柔若無骨的身子幾乎融化在他鋼鐵般的懷抱裡。
在熱情即將引爆之時,他緩緩地推開她,用目光愛撫她完美的曲線、她微亂性感的長髮和害羞的雙眼。
「要……到床上嗎?」她顫抖著,氣喘吁吁地呢喃。
「那不是我們的床。」他笑得神秘,眼中盛著無限的愛憐,俯下唇再次親暱地吻她,吻得她身子顫抖,才褪去自己最後的防線。
「背過身去。」他低語。
她有點無措,躊躇著不知該怎麼反應。
「別那麼緊張。」他溫柔撫慰,撩去她的長髮,吻落在她纖柔的背上,順著曲線而下……
他緩和地移動,並不想傷了她,直到她身子不再緊繃,他才全力衝剌,到達緊窒深處,兩人沈浸在顫慄的快慰中難分難捨……
一個月後,美國紐約市的頂級公寓裡。
一早甜芸幸福地睡到自然醒,身畔親愛的老公已上班去了,照例她知道他會為她做一盤太陽蛋、兩片烤吐司、一杯鮮奶放在床頭。
她伸伸懶腰,眼睛瞄向床頭的早餐,每次看見這早餐,她心底都感到愧疚萬分。不禁想到古時候有個懶女人,她做什麼都懶,連煮飯也懶,有一天老公要出差,怕她懶得煮飯沒飯吃,於是做了一圈大餅套在她脖子上,讓她餓的時候可以有東西吃:可沒想到老公出差回來,老婆仍餓死了,脖子上的大餅只吃了嘴巴附近的,其他的都懶得吃……堪稱空前絕後的懶女人!
她真怕季騰遠會以為她是個懶女人,因為嫁給他的一個月以來,她都不曾為他做飯,她根本是烹飪白癡,長這麼大連高麗菜和白菜都搞不清楚。
本來她還想自己終於要甘心過著洗手做羹湯的日於,沒想到洗手簡單,做羹湯她完全沒經驗,以前在台灣時吃食都有管家婆婆照應,一下子要靠自己打點,她完全沒轍。
季騰遠上班後,她的午餐就吃麵包果腹,晚餐就靠季騰遠接濟,可他天天煮同樣的東西,就是起司義大利面,一點創意都沒有,吃久了還有點反胃,但她也沒法子改變,因為那居然是他來美國,五年如一日的唯一一道主食,他們兩入都不是做飯的料。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若是自己有份職業就好了,可以有理由不做飯,她真想當職業婦女,很想跟季騰遠提這件事,又怕他不答應。
沮喪地抓抓亂髮,打了個呵欠,下床去拉開窗簾,讓燦爛的陽光照進室內。俯瞰二十樓下的市街已十分繁忙,但良好的隔音一點也聽下到外頭車水馬龍的聲音。
忽然她聽見有人開關大門的聲音,室內的安靜使那聲音聽來更清晰。
糟了,會不會遭小偷了?!她一個人在家又手無寸鐵的,該怎麼辦才好?
她提心吊膽,沿著牆悄悄走向客廳,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忙著把大包小包的菜提到廚房,這個慈愛的老人家她再熟悉不過了。
「管家婆婆。」她揉揉眼睛怕自己看錯了。
管家婆婆轉過身來,笑瞇瞇地說:「小姐,睡醒啦!快去換件衣服,魔鬼訓練要開始了。」說完她進了廚房。
甜芸瞠目,什麼叫「魔鬼訓練」?還有她老人家怎會突然來美國?
她趕緊掉頭去梳洗,換了素淨的家居服,又匆匆趕到廚房,管家婆婆正俐落地洗菜。
「婆婆,你怎麼來了?」甜芸呆在一旁看著。
「還不都是少爺,他要我專程來美國照顧你,幫我辦了移民:他說你啊,天天吃麵包,怕你麵包吃多了,遲早要犯胃疼。」管家婆婆邊洗菜邊說。
甜芸真的很意外,她老公居然為了她的胃,大費周章的請來管家婆婆,這份關心令她心窩好暖。
「美國可不比咱們家鄉啊,要吃什麼都不方便,但現在『老身』親自出馬,他就放心了;不過小姐,我可不只是來做飯,還要教會你做飯,你知道為什麼嗎?」管家婆婆笑瞇了眼問。
「給我魚吃,不如乾脆教會我釣魚吧!」但她不擅長釣魚……呃!該說是不擅長做飯。「要像你一樣能煮一桌滿漢全席,對我而言是難題哦!」
「但是若能為親密愛人煮點像樣的飯菜,那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婆婆很有智慧地回答她。
「說得也是。」甜芸點了頭。「那……什麼時候開始魔鬼的訓練?」
「就下午嘍,準備好晚餐,等少爺回來吃。」管家婆婆精神抖擻地說。
甜芸捲起衣袖,鬥志高昂,打算好好學,讓季騰遠刮目相看!
下午一到,她興致勃勃地來到管家婆婆的訓練營,第一課是煎魚。
甜芸真不知怎地,這鍋鏟老跟她不對盤,害她把魚皮弄得稀爛,最後讓那條魚在翻身時骨折,失敗!
炸蝦,她順便把自己的手也入鍋,幸好油仍是低溫。炒菜油煙過大,她把自己嗆得半死。煮湯要先熬大骨,她把抹布一起入鍋,最後管家婆婆的瞇瞇笑變得很魔鬼,她只好哭喪著臉,落荒而逃,打算耍賴不學了,拿了電話,打算向老公道歉。
CS電腦營運大樓的負責人辦公室裡,秘書一聽是老闆娘來電,立刻列入緊急來電,交給正在開重要會議的季騰遠。「老闆,你的電話。」
季騰遠不用問,就知道是他親愛的老婆。
「老公。」甜芸先撒嬌。
「怎麼了?婆婆來了嗎?」季騰遠暫停了會議,走出會議室接聽。
「來了,可是,你能晚一點到家嗎?」
「為什麼?」他訝異,上了一整天的班,就是迫下及待要下班回家抱抱她。
「晚餐被我搞砸了,婆婆要重新弄過。」
噢!他還以為是什麼事呢!這怎能影響他準時回家。「有婆婆在,你就別在那裡攪和了。」她大小姐不會做飯,他一清二楚。
「可是婆婆說要教會我。」
「不不……你不需要會做菜。」季騰遠低聲笑著。
「真的嗎?」那太好了。
「當然,用你來做菜多可惜。」他仍笑。
「那我還能幹麼?」甜芸心想說不定他會說,她還是適合有份工作。
「回家再告訴你。」他性感地低語。
「噢!」她期待著,還真傻傻地應了。
掛上電話後季騰遠忍不住偷笑,他的老婆實在太可愛了,想到她就在家裡等他,他就工作得特別起勁,只想快點把工作做完,回家陪她。
他微笑地走進辦公室,沒留心所有的眼睛都羨慕地盯著他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3 22:24:21
尾聲
六點,季騰遠準時到家,一見到甜芸就在門邊等著他,立刻將她扯到懷裡抱個過癮,但她今天可沒有熱烈地親吻他。
「怎麼了?」他瞧她一臉失意。
「今天學做飯,我把抹布也煮了!」甜芸把玩他的領帶,試探地說:「我當慣了職業婦女,做飯是學不來的。」
「說過了不用你做,我這就去告訴婆婆。」季騰遠放下公事包,要找婆婆去。
「不行啊!」甜芸拉住他,低聲說:「這樣我面子會掛不住的,我答應婆婆要學的,除非……」內心有個聲音催促她把心意說出,她很想說……
「少爺你回來了——」管家婆婆出現,給了季騰遠一個熱情擁抱。
季騰遠也欣然抱抱婆婆,問她搭機有沒有累著,司機送她去買菜的超市習不習慣等等的家常話。
「很快就習慣了,放假有空我還要到處去玩呢!」婆婆可開心了。
甜芸站在一旁,只好硬生生地把話吞回去。
「來來來,你們倆快來嘗嘗婆婆做了一桌的好菜。」管家婆婆拉起兩人的手,把他們帶到餐桌。
一看到婆婆最拿手的菜色,那香噴噴的紅燒肉、最下飯的魚香茄子、熱騰騰的火鍋……季騰遠和甜芸兩人簡直感動得要落淚了,兩人立刻坐定,大口大口地吃下這最營養豐盛的一餐。
晚餐後季騰遠銜著牙籤,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看著看著,覺得有種空虛感。原來是今晚他的小女人沒有膩在他身邊,而是不見人影,他起身尋她,發現她賢慧地待在廚房裡,把碗盤堆進洗碗機裡,瞧她一副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冷不防地從她身後摟住她,問她:「怎麼不交給婆婆做?」
甜芸聳肩。「婆婆不會用這個機器。」
「你剛才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季騰遠沒忘她似乎有話要說,卻被迫中斷。
「我想有份工作。」甜芸把所想的說了。
「可以啊,我正缺一個提公事包的女僕。」季騰遠逗弄她。
甜芸鼓起雙頰,側過頭去,瞧見他有點痞、有點帥,也有點壞的表情,冷哼一聲不理他。
季騰遠邪笑,硬是把臉頰貼住她的。
甜芸仍不理他,只管忙自己的。季騰遠只好一本正經,扔了口中的牙籤,莊重地看待她的提議。她會這麼說,他可以理解,成天在家,她一定很悶。
「到我公司來,我派一個職務給你。」這對他而言是舉手之勞。
「別鬧我。」甜芸沒有信以為真。
「我說真的,你可以專門幫我接電話。」他立刻編派。
要她當接線生,這倒是份不賴的工作,既輕鬆還可以無時無刻看到他。甜芸不動聲色地竊喜著。
「如何?」季騰遠問。
「然後回家後再幫你暖床?」她故意嘟著嘴,睨著他說:「當我是貼身女僕啊?」
「不行嗎?」他圈緊她,知道她的「要害」,不留情地吻她白嫩的頸窩,吻得她狂笑。
「可以、可以,永遠只服侍你一人就是了,主子。」甜芸拗不過他,不斷地笑著求饒。
季騰遠這才放開她,令她轉身面向他。
「心甘情願嗎?」他俯下頭去,額頭抵住她的,溫柔地問她。
「當然,而且是百分之百的情願。」她深情地呢噥,心底雀躍。
「那就一言為定了。」
「一言為定,我很滿意那份工作。」她說,兩人的唇輕輕地觸碰,烙下了愛的印記。
她知道他深愛著她,而她生來就為了他,情願貼著他、纏著他、愛著他,直到永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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