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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屜澤左保]絕命情緣[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0:20     標題: [屜澤左保]絕命情緣[全文完]

絕命情緣 作者:屜澤左保


  簡介

  夜深人靜的街道上,一個身著白色結婚禮服的獨行女人引起巡警的注意,經詢問,此人是志方綾子。當日清晨,游泳池水面上浮起一具男屍,身上有數處刀傷。經查,此人叫順一,數日後將要做新郎。從池底找到的凶器是一把鋒利的廚刀,而這把刀正是幾天前綾子送給順一的賀婚禮品。死者的未婚妻水江確信綾子是兇手,可兇案發生之時正是綾子與巡警相遇之際,故綾子有充分的不在現場證明。水江想起以往她給順一獨身公寓打電話時,幾次都是這個綾子來接,時間有白天也有深夜。她曾就此事詢問過順一,他只說這個女人是受其丈夫之托照顧自己,並說他對這個女人為何以鋒利刀具做結婚賀禮相贈十分不解。不想,數日後他竟喪生在這利刃之下。血腥的死亡與溫情的結婚禮服相伴,可怕的凶器與結婚的賀禮相連,這是多麼奇特而又殘酷的現實!為查清真相,水江頑強地展開了調查,不料新的命案接連發生,案情變得異常複雜。然而,一個細微的線索將水江引到了真相面前,可她看到的卻是什麼呢?……



第一章 結婚式        第二章 畢業式
第三章 開通式        第四章 告別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0:57

第一章 結婚式

  1
  「畜生」這個詞,現在隨處可見,無論在哪家報紙或雜誌上刊登的文章中,都常常看到報道各種事件中夾雜著「畜生」這個字眼,就連電視節目中的主持人也常常順口說出「畜生」這個詞。
  父親為女兒投保總額為1億日元女兒隨即被人殺害
  報道中所說的父親是一位叫池內昭次郎的男人,今年55歲。
  被殺的女兒叫弓子,今年25歲。
  池內昭次郎的妻子早年病故,他帶著三個女兒生活。後來他的長女和二女兒結了婚,分別住在京都府和靜岡縣。
  三女兒弓子在一家玩具公司工作,住在公司的女職員宿舍。池內昭次郎目前住在一家幾乎要塌了的廉價的公寓裡,房間只有6張草蓆大小,一個人獨居。
  但不管怎麼說,池內昭次郎和三女兒弓子還都是東京都的市民。
  池內閱次郎已沒有職業了。由於他得了風濕病,所以就沒有了收入,但享受社會福利的救濟。
  池內昭次郎早先就是個好逸惡勞的人,過了30歲以後就從沒有過固定的職業。在他妻子活著的時候,據說他也是靠老婆養活的一個男人。
  這是一個生來懶怠的男人。要說話動,也就是去去彈子房,要麼就是蜷在公寓裡閒呆著,吃飯時去外邊吃,幾乎沒有任何人際交往。
  要說他的「優點」,就是他一不抽煙、二不喝酒,他也不搞女人。不過,他很喜歡賭博,如賽馬、打彈子球。
  當他身無分文的時候,他便聞到三女兒弓子工作的公司或女職員宿舍,一次總要「搶」走5000或1萬日元,然後揚長而去。
  弓子的同事們都對她的這個父親懷有憎惡感,而且不知哪個同事還知道了弓子的人壽保險是她父親強行辦理的。因此有人懷疑,也許早晚「弓子會被她父親殺死的」。
  池內昭次郎幾乎不與人交往,但卻十分意外地與一名能說會道的、在彈子房認識的本間親近起來。這個本間一無固定住址,二無職業,還自稱入過12次大獄。當初他同池內昭次郎在談到殺害弓子一事時是這樣說的:
  「女兒要是死了,你就可以弄到1億日元的保險金呢!」
  「要是那樣,有人會說是我殺死了女兒。」
  「那也難怪。」
  「不過,她可是我的親生女兒啊!」
  「嗯。」
  「我怎麼會用殺死親生女兒的辦法弄錢呢!」
  「也許沒有別的辦法了吧。」
  「沒有別的辦法也不能這樣子呀!」
  「不過,你可能下不了手,但若有這個打算,便可以僱人幹嘛!」
  「這麼說,你簡直是個魔鬼,或是個畜生了!」
  「怎麼樣,同意嗎?」
  「不,還沒有說好報酬呢。」
  「一半吧?」
  「什麼,你要5000萬!?」
  結果是這個叫本間菊治的男人答應了動手殺害弓子。
  一個星期後,本問葡治下手了。這一天,弓子下夜班,在從公司返回女職員宿舍的半路上,本間襲擊了她。
  本間菊治用鐵郎頭朝弓子的頭部猛擊了數下。池內弓子因腦內出血持續昏迷再也沒有醒過來,於第二天死去。
  得到噩耗後趕到醫院的池內昭次郎伏在女兒的遺體上放聲痛哭起來。
  搜查總部十分關注那1億日元的人壽保險金。對弓子來說,池內昭次郎簡直不是父親,他禽獸不如。而且偵察人員也從弓子的同事口中一再聽到這樣的議論:這種惡父也許會對親生女兒下毒手的。
  但是,池內昭次郎有確鑿的不在現場證明。而且,上述議論中夾雜了許多感情色彩。對池內昭次郎來說,目前毫無作實證據。
  事情到底還是有了頭緒。5天後,本間菊治因犯別的罪被警方逮捕了。在對他進行刑事調查時,聽他的鄰居講,「最近他好像突然有了一大筆錢,添置了不少東西。」
  在警方對他進行審訊時,他暴露出了殺害弓子的事實。於是警方立即把他移送調查池內弓子被害事件的總部,並對他進行了重新調查。
  本間菊治很快就坦白了他受池內昭次郎的委託,殘忍地殺害了弓子的事實。
  早就對池內昭次郎怒不可遏的偵察人員立即逮捕了池內昭次郎。
  10月5日上午,池內昭次郎徹底進行了坦白。於是,從下午起,電視台、廣播電台和報紙上就頻繁地出現了「畜生」這個詞。
  在人世間,親子之間相互殘殺的事情也有發生,但人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池內昭次郎的這一罪惡事實。
  北御門水江也是其中之一。她很早就產生了對目前世風日下,為一些小事輕易地動刀殺人等等社會問題的憂慮。
  從最單純的意義上講,此案使北御門水江受到了強烈的刺激。首先,她對於無辜的女兒成了其親生父親謀財的犧牲品報有極大的遺憾和同情心。
  另外,她對自己與死去的池內弓子都是25歲這一點也深有感觸。和池內弓子比起來,自己無論如何也算是一個幸福的女孩子了吧。
  一想到這些,她就彷彿受到一陣陣地強烈衝擊。對於池內弓子的紅顏薄命,她從內心深處感到無比同情。
  此時北御門水江站在窗前,透過窗玻璃眺望著窗外秋天的景色。她的家位於中野區鷺宮三丁目,南面是西武新宿線的鷺之宮站,北面是新青梅街道。
  從外表上看,自己的家是一幢再平常不過的二層小樓。但僅僅憑著碩大的院落和大門,就不能說是一家小戶人家。北御門水江十分喜歡這幢生養她的房屋。她在這幢房子裡度過了她最美好的中學時代。
  尤其二層的這個房間,是屬於她自己的,她更是從心底裡喜歡它。在這間屋子裡,只要走到南面的窗戶邊,就可以一覽西南方向的全部風景。如果來到陽台上,那麼就會全身心地陶醉在那無限美好的夕陽風景之中。
  但是,這間給她帶來無限幸福感的房間即將成為過去的歷史了。她將不得不告別曾經在她人生軌跡上刻有深深印痕的天地了。
  因此,當她再向窗外眺望那總也看不夠的景致時,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們悵感來。她要和這間房子告別了,這種酸楚時時地衝擊著她的心扉。
  下個月她將要搬出這間房子了。
  再有一個月,北御門水江將為人妻。
  未婚夫此時此刻正站在她的背後。他叫紫乃原順一,今年33歲,是一家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療部醫師。「紫乃原」和「北御門」這兩個姓在日本人中極少見,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兩個人從第一次見面就對對方留有十分深刻的印象。
  他們有了比較密切的交往後,雙方家長也馬上承認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半年後,這種關係便昇華到了戀人這一公開的程度,而且還訂了婚約。紫乃原順一打算成了父親的法定繼承人後就和水江結婚。
  紫乃原順一是個養子,養父母住在群馬縣的高崎市。他的養父是醫師,在高崎市經營著一家有內科、外科、整形外科、泌尿科、婦產科的綜合性醫院。
  也就是說,紫乃原順一要做為養父的法定繼承人回到高崎市,要麼當上紫乃原醫院的院長,要麼先當一段副院長,全面挑起這家醫院的實際工作。
  無論哪種形式,先決條件都是回到高崎市的時候就是和水江結婚之日。但是,目前養父的態度還十分不明朗:他既不提出自己引退的日期,也不提及讓紫乃原顧一當副院長一事。
  和紫乃原顧一認識都過了三年了。今年水江已經25歲了,到12月就滿26週歲了。於是,水江的父母開始對自己女兒遲遲不結婚感到擔心了。
  因此,水江的父母決定在11月舉行訂婚式,將此事公開確定下來。這個時間正是大學附屬醫院繁忙的時間,研究課題和學術討論安排得滿滿的。從建立家庭來看,這段時間沒有多少空閒時間去做準備,而且,目前順一收入也不多,在這個時候結婚也是不太適宜的。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11月訂婚或結了婚,過上兩三年再買公寓搬出去住也不是不可以。這樣還可以不在群馬縣住,而是暫時搬到東京去住。想到這一點水江就抑制不住心頭的喜悅:她並不喜歡紫乃原順一去那麼個高崎市當什麼院長。
  水江從玻璃上看到了紫乃原順一的表情,她想戲弄他一番。紫乃原順一已離開了窗戶,坐在了沙發上。他的腳交錯地搭在一起,並開始閉目養神,好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
  水江回過頭來:
  「順一……」
  她笑著招呼道。
  紫乃原順一像被驚醒一樣,突然睜開了眼睛。在他那原本就是一副美男子的臉上,時時顯露出受過高等教育的理性風度。然而,此時紫乃原順一的表情看上去是帶有憤怒的嚴峻。
  「剛才睡著了吧?」
  水江緊張地問了一句。
  隨後她又像一個孩子撒嬌般地噘著嘴看著紫乃原顧一。這是她的習慣動作。
  「不……」
  紫乃原搖了搖頭。
  「我剛才打了個噸兒……」
  水江坐了下來,坐在她用了10年、已有了極深感情的搖椅上。
  「這麼多天總是不夠題,有點兒累了。」
  說著,紫乃原順一用一隻手壓了壓兩眼的眼皮。
  「實在對不起啦,我不該把你吵醒了嘛……」
  水江邊說邊搖晃著搖椅。每當她坐在搖椅上晃動時,心情就變得異常舒暢。
  「不,沒什麼,難得有今天這樣的空閒在一起嘛。」
  紫乃原可連笑也沒有笑。
  「這麼說,順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看著紫乃原順一不高興的樣子,水江有些擔心。
  「這是什麼話!如果你父親看見了,我這成什麼樣啦!」
  紫乃原近乎發怒了。
  這和平日的紫乃原可太不一樣了,好像心緒特別亂,目光也異常敏銳。不知為什麼他今天的表情特別嚇人。也許太累了,也許在醫院裡碰上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吧。
  「父親說過,如果實在不行,可以先去他的公司醫務所工作。我想暫時去不了高崎,這也不妨考慮一下。」
  「嗯。」
  「順一,除了大學的附屬醫院外,你願意去別的醫務部門嗎?」
  「當然可以了。醫院裡的工資很低,光靠這點薪水是不能養家的。而且醫院裡的其他大夫,每個星期都有兩三天去外邊行醫,賺點外塊呢!」
  「可你一直總在醫院裡忙呀!」
  「搞研究花費的時間多,不過我想這樣還是值得的。」
  「可你家裡不是很有錢嗎?能不能要求高崎的家給你一些經濟上的幫助呢?」
  「不,我要獨立地過一段艱苦的日子。」
  「可是,我父親不希望你總是一個人過的呀。」
  「對你父親來說,那是當然的了。」
  「不管什麼時候結婚,靠父母的接濟去生活終歸不是辦法。我父親也希望自己的女兒成了別人的妻子之後,能靠丈夫一個人的收入便生活的很好。」
  「是啊,我非常理解你父親的心情。」
  「所以他才想把你調到他的公司裡的醫務所嘛。他的醫務所裡的工資很高呢。我父親那個人可是個有名的怪人,可他對你卻十分器重。」
  「那太感謝了。」
  「你可以每個星期去三次,兩天下午,一天上午,就像專家門診似的。這是我父親說的。如果你答應,我馬上就去對父親講。」
  「那我就要和別的大夫調整一下值班表才行。」
  「這麼說,你答應了?」
  「那別的事情就請你從中通融通融了。」
  「放心吧,父親就是考慮到你的收入才這樣做的。其實,他也非常注意公司裡職員的身體健康狀況,所以才想讓你負責十分重要的內科保健呢。」
  水江又情不自禁地向窗外望去。
  此時此刻,窗外已變成了無數明珠點綴般的夜景了。
  「好漂亮啊!」
  紫乃原顧一此時才露出了保護得很好的潔白牙齒笑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1:17

  2
  水江的父親北御門英男是日本東西運輸公司中負責總務的董事。東西運輸公司在日本各地都形成了運輸網,一具有傳統的優勢。
  這家公司以首先開創了送貨取貨到戶的先河而再度聞名全國,而且業績蒸蒸日上。
  尤其今年4月以後,該公司又在日本運輸界的排名榜上名列了第二位,顯示了它的極大潛力。
  東西運輸公司的總部位於新橋的一幢大樓裡。公司內有一個房間寬暢、設備完善的醫務所。總部和關東地區的分公司以及各營業所的職員的健康、平日的診斷治療,都由這個醫務所負責。
  醫務所的醫師和護士也是滿員的。但是,醫師的平均年齡稍稍高了一些。而且,由於公司是按職員的人數比例確定招募醫師的數量,所以在診斷、治療上都呈現出公式化的形式。因此,有必要打破一下這僵化的環境。如果每週能有三次請來一位大學的醫師出門診,至少會給公司職員一種希望感:大醫院裡的大夫總歸是見識多、技術高,而且大夫年輕會富有工作熱情和朝氣,還可以借此影響和帶動那些老的大夫。所以,做為負責總務的北御門英男,自然而然地想到要把紫乃原順一「挖」過來。
  紫乃原順一是畢業於醫學院的科班醫師,會給自己掙面子。另外,由於可以給他以高薪酬勞,這樣便能一舉兩得了。
  「難為令尊大人想得這麼周到,真是感激不盡。」
  紫乃原順一長出了一口氣,好像卸下了一副重擔一般。
  「我父親像給自己辦事似的,拚命爭取的呢!」
  水江又提高嗓門說了一句。
  「你有這麼一個好父親,就顯得你更加可愛啦!」
  說完,紫乃原順一又閉上了眼睛。
  「多看我兩眼也累不著你吧!」
  水江露出了常常在她滿足時才表現出的笑意。
  水江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她是兄妹三人中最小的一個。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父親英男對她格外偏愛。
  在這一點上,她的母親幾代就不同。幾代任何時候都是以一種慈母的形象出現在家庭當中,但卻絲毫不溺愛每個子女。在這三個孩子看來,他們與母親總像是有一定的距離。
  當然,這也算不上是什麼冷靜或是冷淡。她溫文爾雅、不溫不火,孩子們似乎也挑不出她的什麼毛病來。家中有事情時,商量起來她十分認真,而沉默的時候她又如同什麼事兒都沒有一樣。也許這就是幾代的做人標準,也是她的「人情味」之所在吧。
  水江長得和母親一模一樣,可體形沒有幾代那麼「寬大」,個子也比幾代高一些。但是,水江的臉卻和年輕時的幾代十分相像。
  她的皮膚白皙,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總使男性產生勾魂般的迷人感,睫毛長長的,和戴了假睫毛一樣,小巧的鼻子向上聳著,嘴唇紅潤、輪廓分明,完全像動畫片中畫的美少女一樣清純可愛。
  她那烏黑的泛著青春光澤的秀髮梳成披肩發,也和她本人一樣,顯示著健美的青春活力。雖然她說不上像電影明星那般漂亮,但給人一種氣質高雅、極有教養的感覺。
  有父親的偏愛和母親的美貌遺傳,水江感到自己太幸福了。她慶幸自己天生有一對好父母,因此每當看到父親英男時,便禁不住去和那個畜生父親池內昭次郎相比,她感到真是有天壤之別。
  「昨天,那個殺死自己親生女兒的池內昭次郎被抓起來了!」
  水江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個話題。
  紫乃原無言地點了點頭。
  「那樣的人也配當父親,真把我嚇壞了。我以為凡是父親都和我父親一樣呢!」
  水江說完,把身子向後倒去,大幅度地搖晃著搖椅。
  「按照你的父親標準,你的父親可是一流的了。世界上所有的父親都在你父親之下呢!」
  紫乃原睜開了雙眼,看著虛無縹緲的空間。
  「不是這樣嗎?不過……順一,你父母也挺好的吧?」
  這時,水江想起了紫乃原的頭髮早已花白了的雙親。
  紫乃原的養父母都70多歲了,由於40歲後還沒有生出孩子,便死了心,領回了紫乃原做為養子。
  「可我實際上沒有親生父母呀!」
  紫乃原表情沮喪地說道。
  「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像親兒子一樣要迎合他們的笑臉,寄人籬下呀!」
  「所以……」
  「所以在旁人看來,我們倒是一家十分和睦的家庭呢!」
  「那你常常要做出這種姿態吧?」
  「是的。」
  「不過,這和女婿不也一樣嗎?『一個女婿半個兒』,你也不必心情太沉重,就當是倒插門過去的女婿不就得了嗎?」
  「可感情這東西是無法改變的。」
  「那倒是。」
  「我從1歲起就由養父母撫養,所以我有那種親情感。」
  「比起生身父母來,養育之恩更深哪!」
  「可我是上了中學後才漸漸地知道了這一切,並且內心世界開始不平衡。我當然一直是把他們當成我的親生父母的呀!」
  「如果沒有人給你點破這一點,你一生都不會產生這種想法的吧?」
  「嗯,絕對不會的。從戶口本上看,我從1歲時就是紫乃原大造和鈴香的兒子呀!」
  「那是你母親對你說的這些?」
  「是我的親生母親。她很早以前已經去世了。」
  「可是,當你聽到這些話時,你不覺得這是不可思議的嗎?一個有頭腦的、上了年紀的人,幹嗎要特意告訴你這些事,這不是故意給人增加煩惱嗎?」
  「不該隱瞞的就不要保密。我畢竟不是養父母親生的兒子,也許這就是我生母要對我說的理由吧。」
  「簡直是惡作劇嘛……」
  「不,對於親生母親來說,孩子總是心頭肉,她不希望一直隱瞞到底的。而且,一般人過了40歲再有的孩子,大多是抱養的。反正我後來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你的親生母親從來沒有對你產生過親生兒子的感情嗎?」
  「我們不在一起住,幾乎很少見到她。所以我想她不會產生那種所說的『舐犢之情」吧。大概也就和我現在的情形一樣,無非也是一種養父母的感覺吧。」
  「你覺得你母親很可愛嗎?」
  「當然,我並不反感她。她所以告訴我,是因為年紀大了,隨時有可能發生意外,她和我畢竟有血緣關係。對她來說,我當時已完完全全成了別人的孩子。」
  「可長時間的在一起生活會產生出感情來的,比起有沒有血緣來,這一點更重要吧?」
  「我是別人的孩子,一旦要真正繼承紫乃原家的財產時,他們總會要考慮的。當我上中學一年級時,我養父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奶奶,就對我說了,我是他們家的養子。」
  「那你當時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吧?」
  「不,首先發火的是養父母。我當時什麼感覺也沒有。直到現在,我對當時的情景還不敢相信呢!」
  「就算不是親生父母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嘛!」
  「不過,當我長大之後還對我隱瞞這件事可就不應該了。如果相處的好,也許義子比親子的關係還要好呢!無非在人的潛意識中,總認為沒有血緣上的關係罷了。」
  「這就是成年人的一種成見吧。一種……少年時代是天真無邪的,僅僅是親情……」
  「不過,比起親生父母來,我的養父母的確待我不錯呀!」
  「是吧,這一點並不限於親生父母吧。你看,那個叫池內昭次郎的男人也是親生父親,可竟然能幹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嗯。」
  紫乃原站了起來。
  「那個被害的弓子,為什麼被殺好像還不是特別明白吧。她那短暫的25歲人生就這樣被人毀掉了,被她的親生父親殺死了……」
  水江盯著走近窗戶的紫乃原說道。
  紫乃原默默不語,一動不動地盯著窗外的夜景。他穿著那件平時很少穿的黑色西服。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顯得他的個性十分鮮明。
  這是一個個頭很高、靜靜站立的背影。從這個背影上看去,給人一種孤獨的感覺。不,水江覺得今天的紫乃原與平時是有些不同。
  紫乃原對水江解釋說,這是因為他幾天來一直睡眠不足。但是,水江對這一點有點懷疑,因為紫乃原的表情顯露出的不僅僅是身體的疲勞,而且還有一種心情的壓抑。
  他的表情和眼神兒十分朦朧,情緒也很沉悶,這和平常比起來,紫乃原顯得有點兒心緒不寧。但由於他對任何人也沒有說明原因,因此看上去在沉悶中還有點惱怒。
  水江從內心相信紫乃原。她堅信兩個人的愛情是牢不可破的。她連一次都沒有懷疑過紫乃原。
  假如紫乃原在她之外真的還有第二個女人,水江也不會相信,而且她也沒有嫉妒的經驗。
  昨天晚上9點多時,水江往紫乃原的公寓裡打過電話,然而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對水江說,紫乃原還沒有回來。
  「我是北御門,如果順一先生回來了,請他給我打個電話來……」
  水江絲毫沒有因這個女人的出現而產生出嫉妒情緒來。
  「噢,您就是下個月要和紫乃原先生結婚的小姐吧?我叫鹿田。」
  說完,這個女人爽朗地笑了。
  「鹿田」像是個女人的名字,但她說的是「路四」還是「鹿田」就不好說了。水江對此沒有興趣,也沒有細問,便掛上了電話。
  一小時後,紫乃原打來了電話。他一點兒也沒有提到剛才那個女人的事兒。
  水江對他說了「父親希望你明天來家裡吃晚飯」這句話後便掛上了電話。
  但是,她一直在想著此前9點多了還在紫乃原公寓裡的那個女人的事情。
  那個叫「鹿田」的女人是什麼人?為什麼那麼晚了還在順一的公寓裡?
  紫乃原還沒有從大學附屬醫院裡回來,但這個女人卻進了他的房間。她一定是另有一把鑰匙,否則不可能自由出入他的房間。
  能夠隨意出入一個獨身男人房間的女人,一般說來是與這個男人有特別關係的,可就連水江也還沒有從紫乃原手中得到過鑰匙。大概是因為他們倆人從未衝破婚前的界限,沒有發生過肉體關係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那個叫「鹿田」的女人肯定和紫乃原有過了這種肉體的接觸。下個月就要結婚的紫乃原,仍然與另外一個女人有著肉體關係,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麼這也只能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紫乃原今年33歲,是個健康的男人。這樣的獨身男人沒有女性為伴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做為紫乃原來講,他具有的一切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充滿魅力的。
  他有了一個叫水江的戀人,也是他的未婚妻。但是,他們之間卻一次肉體接觸都沒有。
  如果在紫乃原獨身期間有女人和他有過性接觸的話,這並不為怪,而且,這也並不限於獨身時代,即使結了婚,他也未必會與這種女人一刀兩斷的。
  但是,他與那個叫「鹿田」的女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呢?也許是他無法擺脫掉的一個女人?如果是一個要求他賠償她「青春損失」費的女人的話,這可就是件相當難辦的事情了。
  另一方面,他和水江的婚禮將於下個月舉行。於是,紫乃原陷入了焦急和苦惱之中。也許不是這個原因,因為如果是那樣,在和紫乃原相戀之初,水江就會對他產生懷疑了。
  想到此,水江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問起了他。
  但紫乃原並沒有口答,只是肩膀稍稍抖動了一下。
  從窗玻璃上,水江看到了紫乃原那張十分狼狽的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1:42

  3
  關於那個叫「鹿田」的女人,紫乃原順一併沒有多說什麼。其實,說不說也不那麼重要了,水江已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決心對她有所隱瞞了。
  「如果我說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你是不會相信的。」
  紫乃原仍舊背對著水江說道。
  水江明白,紫乃原是不會徹底「坦白」的了。
  昨天晚上,北御門水江給紫乃原的公寓打電話時,明明白白地是一個自稱「鹿田」的女人接的。在水江請她轉達了回電話的事情後,大約一小時紫乃原打來了電話。
  因此,無論如何紫乃原已無法迴避那個叫「鹿田」的女人的存在了。
  當然,水江也料到了,紫乃原會說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朋友。也許這是事實。
  水江沒有吃醋的本事,她又不是那種容易嫉妒的性格。她的哥哥和姐姐都說,在這一點上她很像她的母親幾代。
  但無論如何,她具有女性的人情味,為人直爽。直到現在,她的心中也還沒有任何嫉妒的心情產生出來。
  她要努力消除心中即將要產生的一點點的嫉妒心理。
  「如果您這麼說,我會完全相信的。」
  水江的眼睛一直盯著紫乃原的背影。
  「鹿田是姓,寫成『志方』1。」
  1日語中,鹿田和志方的發音一樣。——譯注
  紫乃原又繼續說下去。
  但是,他的表情還是十分沉悶,尤其他的眼神十分暗淡。
  「我知道了。」
  和預想的一樣,水江沒有任何驚訝。
  「全名是志方綾子。」
  紫乃原沒有回過頭來,只是把視線轉向了天花板。
  「志方綾子,這個名字很美呀。」
  水江口中喃喃說道。
  「年齡……」
  「噢,女人嗎,年齡不說也不要緊。」
  「不,還是說清楚的好。她今年35歲。」
  「那……」
  「是的,是這個年齡了。」
  「噢,這點倒讓我驚訝。」
  「水江,你認為是個比你年輕的女人吧?」
  「嗯,聽聲音也就十八九歲……」
  「是的,從聲音上來看,這個女人很有魅力的。」
  「可她比你大的呀……」
  「還有一點。」
  「什麼?」
  「志方綾子應當稱為志方夫人。」
  「志方夫人……?」
  「對,她是一位妻子。」
  「是夫人?」
  「是的。她的丈夫叫志方剛毅,是醫學博士,肝臟病的專家,現在在赤阪的『志方診所』當院長。他是我上的東京醫大的高年級同學,也是比我義父低好幾年的學生……」
  「是你在高崎的義父的晚輩……」
  「我父親71歲了,志方先生小我義父11歲,今年60歲。我義父好像過去曾因為十分喜歡他,還讓他去高崎的醫院工作呢。大概他一直因為這一點想報恩吧,在東京醫大當助教時,他就對我有特別的好感和幫助。」
  「那麼,他現在也和你的義父關係十分密切吧?」
  「好像志方先生因為我的什麼事,對我義父說過什麼。志方夫人也給了我許多的幫助。」
  「就是這樣的關係嗎?我可從來沒有聽你說過志方先生和他夫人的事情呀!」
  「那是因為我覺得他們與我們之間的事沒有多大關係。」
  「噢,那我明白了。是我不好,讓你說了這麼多你原本不打算說的事。」
  「其實,這是因為我沒有這個興趣說這類事,沒有什麼意思。」
  紫乃原順一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
  「不過,已經那麼晚了,你不在公寓,卻有一個女人呆在那兒,我實在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說著,水江用左手的中指和食指輕輕地夾了一下左耳廓,然後稍稍歪了一下頭。這是她最得意時的習慣動作。
  「那是志方夫人把我愛吃的東西送到了我的公寓。事先我也不知道。所以,當時我也不在。後來我問了一下,志方夫人是從公寓管理員那裡拿到的鑰匙。因為過去她就常去,公寓的管理人員誰都認識她,所以她能很容易地拿到鑰匙。」
  紫乃原接著說下去。
  水江對他滔滔不絕的說明靜靜地聽下去,她並本認為這是紫乃原的辯解。
  「原來是這樣。」
  水江一邊微笑地看著紫乃原說著,一邊在頭腦裡想像著志方夫人的模樣。
  水江完完全全地相信紫乃原說的這些。如果她多多少少有點兒吃醋的話,她是不會完全相信的。
  例如,水江對紫乃原所說的「公寓的管理人員誰都認識她」這句話就毫不懷疑。她沒有反問一句:志方夫人是不是哪一位公寓的管理人員都認識?
  紫乃原住的公寓位於世田谷區深澤一丁目。
  「志方診所」位於赤阪七丁目。不過,那是診所的所在地。志方夫婦會住在另一處的。但是,他們住在哪兒呢?
  關於這一點,看樣子紫乃原有意識地「省」去了。
  其實,志方夫婦的住宅也在世田谷區深澤的一丁目。如果說得具體點兒的話,他們住的公寓和紫乃原的公寓相距還不到300米遠。
  這樣一來,說是送什麼吃的東西或順路去看看就有點兒說不通了,因為不到300米遠的路程步行就可以了,用不著9點多鐘還呆在別人的公寓裡。
  也就是說,志方綾子常常去紫乃原的公寓,因此公寓的管理人員都知道了這是一位住在附近的大夫的妻子。
  但是,一個有夫之婦總是頻繁地到一位獨身男人的公寓裡,恐怕當地人會有風言風語的傳說的。難道紫乃原或志方綾子對這一點一點兒也不忌諱嗎?「
  而且,還有那句「志方夫人是從公寓管理員那裡拿到的鑰匙」,紫乃原說得是不是實話也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他們會不會採用一種不讓第三者知道的秘密幽會的辦法呢?
  志方綾子手中有一把紫乃原房間的鑰匙。她可以在任何時間自由出入那個房間。昨天晚上,當往紫乃原的公寓裡打電話時,水江憑直覺感到那是一個有配好的一把鑰匙的女人。這一點應當是正確的。
  相反,紫乃原卻說了謊話,還企圖讓水江相信。
  關於志方夫婦有沒有孩子,紫乃原沒有對水江說起。對於一個沒有孩子的35歲的有夫之婦,紫乃原恐怕會和這種「有閒太太」有更深的接觸的吧。
  尤其水江沒有想過志方夫婦之間的年齡差別。關於這一點,紫乃原沒有隱瞞,但水江也未曾注意。
  水江並不是那麼俗氣的人。當今社會風氣就這樣,老夫少妻也沒有什麼稀奇的。丈夫60歲,妻子35歲,這是紫局原在介紹這對夫婦時說出來的。也就是說,這對夫婦之間相差25歲呢!
  僅僅年齡相差還不算什麼。然而,丈夫60歲卻正好是不能滿足35歲、正在成熟的妻子的性慾的年齡。
  這對夫婦間的差別會招致什麼呢?妻子會心甘情願地花錢吸引一個年輕的男性來滿足她的性慾,這在世間不算什麼稀罕的事。
  恐怕熟知紫乃原和綾子之間交往的人中,有90%以上已察覺到了這種危險了吧。然而,在水江的意識中,卻還沒有對這種「把戲」的認識。
  對水江來說,妻子和丈夫以外的男人有那種肉體的關係只能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奇跡。這種不倫的事情是決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
  「昨天晚上,志方夫人還送了一個奇妙的禮物呢。」
  說著,紫乃原拉上窗簾,快速轉過身來。
  「奇妙的東西……?」
  水江像一個孩子一樣,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一把匕首,也就是說是一把菜刀。」
  紫乃原一下子變了一種口氣說道。
  「什麼,給了你一把菜刀?!」
  水江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一個女人給一個男人一把匕首,或是菜刀,這究竟意味著什麼,水江對此是又吃驚又糊塗。
  「當然啦,志方夫人就是這樣的人,在一定的範圍內,常常對朋友做出一些令人吃驚的舉動來,但她卻認為是常事。」
  「可為什麼要送一把刀呢?」
  「也許是一時高興買來的吧!」
  「讓你用這把刀嗎?」
  「不,大概是說結婚後讓你下廚房用的吧!」
  「好奇怪的禮品呀!」
  「而且還是三把一套的。」
  「什麼?三把?!」
  「對,有烹調刀、雕刻刀和西餐刀。」
  「噢?全是做菜用的。」
  「西餐刀我知道,是……」
  「是用來削水果皮和加工水果造型的刀子,刀子很小呢。」
  「對,刀刃也就7英吋長。那把烹調刀可有19英吋長呢。」
  「這些刀在做菜時可以說是萬能的呢。」
  「對,可以用來切向、魚、蔬菜、水果等等。雕刻刀更有20英吋長呢。」
  「雕刻刀,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呢。」
  「其實,那不是用來雕刻水果造型的,是剔骨頭用的,應當叫『剔肉刀』。用它剔魚肉十分鋒利。」
  「哎呀,聽起來太可怕了。」
  「反正這就是志方夫人的習慣,她就愛這樣做。」
  說著,紫乃原來到了水江身邊。
  「不過,這位夫人可當成件樂事兒呢!」
  水江抬頭看了看紫乃原。
  水江已經在感情上接受了這個叫「志方」的女人,並完全相信了紫乃原的話。因此,她力圖把心中還殘存的一點點疑惑盡力清除掉。
  「水江。」
  紫乃原一下子拉住了水江的手腕。
  「嗯?」
  突然,水江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柔媚起來。
  像被紫乃原的目光吸引過去了一樣,她的身子輕飄飄地向紫乃原靠過去。
  水江從搖椅裡站了起來。
  紫乃原適時地摟住了水江,水江感到體內產生了一股不可名狀的衝動。
  「我好愛你呀!」
  紫乃原一邊說著,一邊把臉靠了上來。
  「我也……」
  水江喃喃地說著,然後把頭靠在了紫乃原的胸前。
  他們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這是紫乃原教給她的接吻技法。紫乃原說他從未接吻過異性,不過是從書本上看到的。水江想到這一點就有一種幸福感。她願意把自己從今以後全部托付給這個男人。
  好像今天晚上紫乃原比平時的衝動更加強烈。於是,水江便慌忙推開了紫乃原。
  她要保留到結婚的那一天。
  11月12日是個星期六,皇歷上這一天是「大安」。這一天,他們將要在赤阪的飯店裡舉行500人的定婚發佈會,不,不僅僅是定婚,完全就是結婚發佈會。
  除了紫乃原,水江誰也不嫁,當然,紫乃原也是這樣對她說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2:06

  4
  這天的晚餐時,大家開懷暢飲,笑聲不絕。水江的雙親、獨身的哥哥、姐姐、姐夫以及紫乃原和水江,全都到齊了。
  話題還是紫乃原去不去東西運輸公司的診療所當客座大夫的事情。
  英男一口咬定,要紫乃原去,並希望水江也和他一同前往。
  「已經同意了,請多關照吧。」
  紫乃原向英男低頭行了個禮說道。
  於是,紫乃原決定去東西運輸公司上班了。英男十分興奮地笑了起來,哥哥和姐姐、姐夫也鼓掌表示歡迎,大家共同舉起酒杯,為紫乃原的這一決定祝賀。
  水江感到無限的幸福。
  但是,飯後事情又發生了變化,是紫乃原在情緒上發生了變化。這是除了水江之外,任何人也沒有察覺到的變化。
  飯後,大家接著聊了起來,話題一個接一個,都是些十分簡單而平凡的事情。但是大家都覺得很開心。
  話題從股票談到了賺錢的門道。
  後來,話題又漸漸地轉到了最近電視節目中揭露的各種醜聞上。
  其中就談到了為了錢財不惜殺害自己親生女兒的畜生池內昭次郎。
  話題還談到了「家週刊雜誌中的調查,說有30%的有夫之婦有外遇。
  然後他們又爭論起大米和麵包哪個熱量更大來。
  後來,大家又談起了紫乃原和水江的新婚旅行地點大洋洲的斐濟,從那兒又聊到大海,從大海又聊到游泳。
  上述這些內容,並沒有涉及到誰的什麼不快的事情,但水江隱隱感到紫乃原漸漸地不自然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紫乃原不斷地插話,但那也沒有逃過水江的眼睛。
  他在拚命地強作歡顏,在迎合地笑,也在發表自己對這些問題的意見。所以,沒有一個人察覺到了紫乃原的內心深處的變化,只有水江感到了。
  「我是個旱鴨子,要不就是塊水泥塊兒。要說游泳,無非就是在水面上移動一下,而我在水面上連一秒鐘都呆不住,所以我從小就怕水呢。」
  當大家聊到游泳時,紫乃原是這樣對大家說的。
  但水江知道在他心裡掩飾的是什麼。他這時的表情和水江問他那個叫「鹿田」的女人是什麼人時的表情是一樣的。
  他的目光是虛無的。
  他像漫無邊際地尋覓著什麼,向遠方眺望著。
  他心慌意亂、心緒不寧。
  他常常像如夢初醒一樣,思緒被大家的笑聲一下子拉了回來。
  雖然這些都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但水江還是感覺到了他的神情中有絕望的成分在裡面。
  紫乃原肯定處於一種苦惱之中,他似乎想要拚命地挽救回什麼。他那雙緊緊地盯著天花板的眼睛中,分明流露出乞求幫助的神色。
  志方綾子——
  水江在心中再次念叨了一下這個女人的名字。
  剛才人們不是說到了有夫之婦不倫的事嗎?會不會因此紫乃原想到了志方綾子的事情呢?
  這種推理,並不是出於水江對志方綾子的敵意和嫉妒,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讓自己陷入這種沒有根據的苦惱之中。
  水江從紫乃原的表情中察覺到他和志方綾子之間有那種不倫的可能性,否則就無法解釋紫乃原目前的精神狀況。
  到了後來,水江更加感到自己的猜測是沒有問題的了。
  10月6日晚上是紫乃原最後一次出現在北御門家中。
  不僅如此,水江和紫乃原從未發生過的連續10天不見面的事情也發生了。在那之前,水江曾提出要去順一深澤的公寓看看,紫乃原卻沒有答應。
  於是,水江便選擇深夜或天剛亮、上班之前的時間往紫乃原的公寓裡打電話,但許多時候都是沒有人來接。但這個時間他應當在家呀!
  也許他把電話扔在了寢室外面,或用毛巾被裹起來塞到了床下。在他的身邊肯定還有一個女人的笑臉。
  這個女人長什麼樣,水江不知道,但她認為肯定是那個叫志方綾子的。水江的頭腦中常常浮現出那個女人會心的笑臉。
  但是,即使這樣,也絲毫沒能引發水江的嫉妒心理。對於志方綾子的出現,水江想得更多的是要和她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然而,對於紫乃原這麼多天躲避自己一事,水江感到了一種不祥之兆。這是她心中唯一的苦惱。
  水江把紫乃原躲避她的理由排列如下:
  在伊豆的熱海,有一個高校時代的同窗會;
  被請去參加同事的婚禮;
  按約定在福岡召開一次消化器官的學術會議;
  他必須出席在京都召開的國際血液專題座談會;
  有關他主持的一項關於輸血的特別研究課題使他脫不開身;
  傷風感冒什麼的,身體不舒服;
  準備結婚,去高崎通知一下養父母;
  其它等等。
  水江能想起來的就是這些。
  於是,她給東京醫大附屬醫院第一內科打了電話。果然,對方告訴她紫乃原去福岡或是京都出差未歸。
  但是,水江卻並不認為這是事實,因為已經都快20天了,紫乃原可從來沒有這麼長時間不和水江幽會的。
  10月29日。
  距11月12日要舉行的發佈會還剩整整兩個星期了。水江已經開始忙活自己一方的準備工作了,而且北御門家的全體成員,包括親朋好友,也都已處於緊張的忙碌狀態。
  但是,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了,紫乃原還遲遲沒有露面,水江不免有些心焦了。時間越臨近,她心中越發產生出一種近乎恐怖的感覺。
  為什麼他要躲著我呢?和我結婚是躲不過去的,否則以後怎麼辦?他和志方綾子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紫乃原還被那種苦惱纏繞著嗎?
  水江不停地考慮著這些事情。大概「車到山前必有路」吧,水江自己這樣安慰著自己。她不得不承受著這種無名的重壓,而且還要準備接受可能發生的任何突發事件。
  「和順一有20多天沒見面了。」
  水江沒有辦法,只好試著向母親幾代說。
  「他很忙吧?」
  母親笑了笑,不以為然地又要去忙她的事了。
  「不,好像他在有意躲著我。」
  「真的?女婿躲著新娘子?這可是件稀罕事呀!」
  「我想了好多理由,可還是覺得他是有意地躲著我。」
  「我說,差不多就行了,別整天這麼胡思亂想的。可沒有多少天了。」
  「可媽媽……」
  「算了,你們一直不是打得火熱的嘛,馬上要結婚了,還那麼粘粘糊糊地怎麼成?結婚可是人生中一件大事呀,也許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去交待的。」
  「這我不會反對的。」
  「結婚對女人來說是重要的,對男人來說何嘗不是重要的呢!你們都要與今天的生活告別,重新開始新的一頁嘛。對一個男人來講,他更要認認真真地處理一下這些年來身邊的各種事情。」
  幾代把手搭在水江的肩頭上,安慰般地說道。
  幾代堅持己見,根本聽不進水江的意見,這和她那種天生的樂觀性格有關。
  「好了,好好收拾一下吧。」
  水江早沒有什麼可干的了,就是不知道紫乃原那邊還有什麼事要做。也許媽媽說得對,紫乃原需要處理的事情中,就包括了和以前的女友如何分手之事。
  但是,水江把這個話題又嚥了回去。說出這種話,特別是在這個時候,是需要勇氣的。而且,這些都是假設,何況媽媽一點兒沒有擔心的樣子。
  夜裡10點以後,水江又想起來要打個電話。如果是紫乃原接的話,一定要問清楚。今天水江出奇地有了勇氣。
  「喂喂,這兒是紫乃原。」
  一個聲音甜美的女人來接的電話。
  這是水江永遠也無法忘卻的志方綾子的聲音。
  一瞬間,水江的頭彷彿一下子炸了一樣。
  也就是說,時至今日,志方綾子還呆在紫乃原的家裡,而且這會兒已經都10點多了,她居然還像紫乃原的妻子一樣說「這兒是紫乃原」!
  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水江對志方綾子的存在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反感。
  從一般的常規來看,這也是令人不能容忍的:一個有夫之婦常常到一個獨身男人的家中,而且像主婦一樣處理日常事情。
  因此,就目前的這種狀態,再說兩個人之間是很普通的關係就說不通了。還有兩個星期,紫乃原將成為有婦之夫,而在此之前的這段時間,水江還不能以主婦的身份來追究這一責任。
  「我是北御門。」
  水江盡可能地保持冷靜的態度,但她的呼吸還是十分急促。
  「啊,是水江小姐……」
  志方綾子笑了起來。這笑聲又增加了幾分使人可愛的感覺。
  「紫乃原先生在嗎?」
  其實,水江知道這話等於沒問,對方肯定會說他不在的。
  「順一出門了。」
  志方綾子果然這樣回答。
  水江稱「紫乃原先生」,而志方綾子卻十分親切地稱之為「順一」,這是多麼奇妙的諷刺啊!
  「他還在醫院嗎?」
  水江定了定神兒,坐在了電話機旁。
  「不,今天下午紫乃原先生就回高崎的老家去了。」
  志方綾子馬上改了口,不再說「順一」,而改稱「紫乃原先生」了。
  也就是說,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稱呼「順一」有點太那個了吧。如果志方綾子真是擔心這一點的話,那就足可以證明她與紫乃原一定有著鮮為人知的關係。
  「是嗎?」
  「他明天要趕回來,要參加大學研究室的一個研究項目。他最遲也會於明天中午趕回來的。他打電話來說的。」
  「是嗎?」
  「從內科方面說,紫乃原在血液專業上可是個專家呢,因此他在大學的附屬醫院裡,主要負責消化器官的疾病研究。他正在全力以赴地對血液病中的一個課題進行研究呢。」
  「是的。」
  「而且,他還要出席輸血學會和一個國際血液學會的座談會。」
  「是的,這一點我知道。」
  「我想盡可能詳細地答覆您……」
  「今天是紫乃原先生親口對您說他耍去高崎的老家的嗎?」
  水江一下子打斷了志方綾子的話問道。
  「不,你誤解了,我一次都沒有接到紫乃原先生的電話呀!」
  「那你……。
  「我給大學的附屬醫院打過電話,這才知道了他的這些事情。」
  「那麼,您聽說紫乃原先生去了高崎老家,就決心留下來替他聽電話的嗎?」
  「多少有點兒這個意思吧。我想給他熱好飯菜,等他回來後可以吃上。不過,不知道他今晚能不能回來。過一會兒我也就要回去了。」
  「我還有一件事,想,想問……」
  水江終於鼓足了勇氣,對著話筒說道。
  「什麼事?」
  也許是由於緊張吧,水江覺得志方綾子那甜美的音調一下子消失了。
  「您可以隨意出入紫乃原的公寓,是另有一把鑰匙吧?」
  水江問完這一句,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當然了,事先配好的嘛!」
  沒料到,志方綾子竟然爽朗地大笑起來。
  這證明了,紫乃原說志方綾子的鑰匙每次都是從管理員那兒借的是假話了。
  水江馬上下定了決心,要見一見這個志方綾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2:30

  5
  志方綾子很痛快就同意了和水江見見面。也許她並不認為水江含有明顯的挑戰態度吧。
  她們約好後天,即10月31日下午見面。這是志方綾子的要求。10月31日,星期六下午3點,地點在赤阪的「東洋飯店」。這是因為志方綾子的「志方診所」下午沒有門診。
  懷有緊張心情的倒是水江。是她下定決心見一見這個叫志方綾子的女人,但是,卻又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陪伴著她。
  對一個女人來說,任何一個年長於她的同性對她都是一種壓力。這一點與男人不同,男人對比自己年長的人總有一種輕蔑的態度。不知是什麼原因,反正水江想到自己25歲而對方35歲這個差距,就不由自主地產生出一種畏懼感來。
  10月31日的中午,水江頭腦裡越發強烈地產生出馬上就要見到志方綾子了的那種感覺。她像患了心動過速一樣,十分緊張,不得不反覆做深呼吸來穩定自己的情緒。
  好容易挨到了下午,水江的心情倒好像稍稍平靜了一點兒。北御門水江開著自己的車,離開了位於中野區鷺宮三丁目的家。她彷彿不是去見一個人,倒像是要出征打仗一樣,這真令水江自己也哭笑不得。
  她開車到了赤阪四丁目。這兒離赤阪七丁目的「志方診所」不足1公里。這兒有一幢剛剛竣工的高層飯店。
  水江把車開進了飯店的地下停車場,然後來到了大廳。大廳的裡邊有一間面積很大的茶室,這兒不供應啤酒,只供應各式茶水。
  下午3點整。
  水江又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便信步走進了茶室。她在面對門口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她認為,志方綾子應當認識自己。
  在紫乃原顧一的房間裡有自己的照片。志方綾子哪怕每次只看上一眼,也會記住自己的模樣的。
  然而水江卻一點兒也不認識志方綾子。所以,為了讓她能很快找到自己,水江挑了這麼個容易被人發現的位子。
  她死死地盯著門口。沒過5分鐘,一個像是志方綾子的女人出現了。
  當這個女人一走進茶室的一剎那,水江憑直覺就確定了她就是志方綾子。同時,水江又對她那綽約的風姿驚歎不已。
  不僅僅是在周圍的男士當中,就是在一群衣著華麗的女人們中間,志方綾子也肯定會有鶴立雞群那樣效果的美。不,不僅僅是美,簡直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尊貴氣質貫通於她的全身。
  這完全是一種具有強烈的魅力和妖媚的美貌。這種美對男人來說有著攝魂奪魄的力量。
  她身穿一套深藍色西服,這更加襯托出了她那白皙的肌膚。
  她的肌膚既如同白色人種一樣潔白無瑕,又像日本少女一樣有著誘人的滋潤。她的個頭兒比水江略矮一點兒,但身體勻稱、恰到好處,簡直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她那成熟女人的曲線,更顯示著有極強吸引力的性感。
  「是北御門小姐吧?」
  她信步款款朝水江走過來,彷彿是老熟人一樣,並沖水江笑了笑。
  看上去她不過30來歲,或者更年輕一點兒。大概她沒有生過孩子,或是保養的極好。她面部皮膚十分白嫩,牙齒也潔白、整齊,如一口碎玉一般。
  「是的。」
  水江站起來,還了一個禮。
  「您就是志方女士了。」
  綾子笑了笑算是回答。
  她肯定知道自己笑的樣子很美。也就是用這種笑,她征服了許多人。
  「我叫北御門水江,請多關照。」
  「也請您多關照。」
  隨著志方綾子向前欠了欠身子,她那秀如瀑布的長髮也隨之搖曳了一下。
  兩個人都沒有使用日本人第一次見面時的「初次見面」這句話。也許由於已在電話中打過兩次交道的緣故吧。如果再說「初次見面」會令人尷尬的。
  「您很忙,實在對不起。」
  水江以像是要壓倒志方綾子的氣勢搶先說道。
  「不,我不太忙。不過,您果然和照片上長得一樣,完全是個小姑娘的樣子。」
  志方綾子邊說邊坐了下來。
  「夫人也很美嗎,真令我吃驚呢。」
  水江也坐了下來。
  「啊,您真會說話。」
  志方綾子衝她嫣然一笑。
  這時,女服務員走了過來。志方綾子要了一份飲料,然後看了看水江。水江也要了一杯叫「藍色太平洋」的飲料。
  「前天晚上,紫乃原先生回來了嗎?」
  水江開門見山地問道。
  「沒有哇,好像他是昨天才回來的呢。」
  志方綾子幸災樂禍地看著水江答道。
  「昨天嗎?」
  剎那間,水江的表情凝固了。
  「噢,他是昨天凌晨2點才回來的,所以我說他前天沒有回來。」
  像是要誇耀勝利似地,志方綾子說完笑了笑。
  「凌晨2點?」
  水江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回來了!」
  水江的頭腦中馬上閃出了這個念頭。她並不是對紫乃原回來的時間生氣,她是不能允許志方綾子一直在他的公寓裡等到凌晨2點這一事實!
  要說自己有什麼能夠壓倒志方綾子的力量,水江還不敢肯定,但水江已對此無所畏懼,因為志方綾子已用她那冰冷的表情向水江說明,她是一直呆在紫乃原的公寓裡等到他回來的。
  志方綾子似乎在故意激怒水江,也許這正是她對水江的應戰或乾脆說是挑戰吧。水江打算採取嚴厲抗議的態度,她是不會輕易罷手的。
  水江的心中湧出了一股爭鬥的好勝心,她甚至準備在這兒和志方綾子痛痛快快地大吵一架。
  水江用僵硬的目光盯著志方綾子。
  「紫乃原先生是乘出租汽車從高崎一口氣跑回來的。」
  志方綾子若無其事地笑著說道。
  「夫人一直在他的房間裡等到凌晨2點的嗎?」
  水江的目光中明顯地充滿了敵意,這是她第一次產生對這個女人的憎恨。
  「嗯,是的。」
  志方綾子彷彿怕水江聽不懂似地又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可前天我打電話時,夫人不是說一會兒就要回去了嘛。」
  「是的。不過,好容易來了,又等了這麼長時間,萬一他回來了我不在怎麼辦?」
  「這太不可思議了!」
  「為什麼?」
  「您丈夫會允許自己的妻子在一個單身男人的房間裡呆到凌晨2點?」
  「噢,我回家時已經是凌晨3點了。紫乃原先生回來後,我給他沏好了茶,又幫他收拾了行李,然後為他準備好了洗澡水,之後……」
  「在您回家之前為他做了這麼多事情?」
  「這有什麼?!紫乃原先生的公寓離我的住處只有300來米,這不算什麼!」
  「什麼……」
  水江氣得想不起說什麼好了。
  「你們家住的地方也不錯吧?」
  「你們都在同一個深澤的一丁目嗎?」
  水江沒有回答綾子的問話,卻反問了一句。
  「是啊。紫乃原的那個公寓離我們很近,他父親曾交待過,要我們好好照料他。」
  「是嗎,現在我總算全明白了。」
  「還有哪,你不是說我丈夫對我整夜不歸會不高興嗎?」
  「是的。」
  「可他從前天就不在家裡了。直到今天他還在伊豆的溫泉醫院呢。」
  「溫泉醫院?」
  「我丈夫已在伊豆的溫泉定了合同,每星期的四、五、六或一、二、三去那兒療養。」
  「可這段時間志方診所怎麼辦?」
  「我雇了3個年輕的專家應付門診,我丈夫不在時也不必擔心呀!」
  「啊?!」
  「也就是說,一個星期裡我丈夫有3天時間呆在伊豆的醫院裡,所以,在這段時間裡,家中就剩下我一個人。我家的保姆一到夜裡10點也就休息去了……」
  「真的?」
  「不過,今天傍晚時,我丈夫要從伊豆回來,所以我還要去志方診所的。」
  「不過,有一點我不明白:您在您丈夫不在的時候離開家,不會不讓別人知道的吧?尤其從道義和倫理道德上來講,夫人這樣說、這樣做不是有點兒不可思議了嗎?」
  「你是說我這樣做違反了人類的倫理道德了嗎?」
  「是的。從一般的倫理常識來說,您不認為這樣是太過分了嗎?」
  「是呀,不過我並不是瞞著我丈夫照顧紫乃原先生的呀!我丈夫不但不反對而且還鼓勵我這樣做呢。我丈夫在年輕的時候就答應過高崎的紫乃原先生,也就是紫乃原順一先生的義父,要好好地照料和幫助紫乃原順一先生的。因此我照料紫乃原先生也是理所當然的了。可是,水江小姐你卻不認為我有思於你嗎?」
  「但是,從『照料』這個字眼上來說,那應當是我呀,因為再過12天我就要和他結婚了,你不是也知道嗎……」
  「恭喜恭喜。我當然知道了。」
  「因此,我希望夫人不要再靠近我丈夫了。」
  「什麼?真的嗎?那好吧。」
  「什麼?」
  「我太遲鈍了,沒想到水江小姐嫉妒了。」
  「不,這不僅是出於我感情上的反感,我更不希望在我馬上就要與紫乃原先生結婚的時候出現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水江小姐,你嫉妒時的樣子十分可愛呀!我不會在你和紫乃原先生之間製造什麼麻煩的。我不會幹那種不仁不義的事兒。」
  「不仁不義的事兒?」
  「當然了。水江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誤會。你猜一猜,對我來說,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誰?很遺憾,並不是紫乃原先生,而是我的丈夫。如果失去了我的丈夫,我的前途將變得一片黑暗。這種感覺,水江小姐再過10年就會明白的。對於30多歲的女人,最重要的是一位有錢的丈夫。我這麼自傲有點兒不好意思,不過,我引以為豪的就是我丈夫很有錢。」
  「所以您不想失去您的丈夫?」
  「可以這麼說吧。對我來說,貧窮是無法忍受的。如果現在我失去了我的丈夫,我就不得不破落成一個窮人。不,不!我絕不希望我出現這種困境。如果像水江小姐所說的那樣,我背著我丈夫幹出了不倫事情的話,我丈夫會馬上宣佈和我離婚的。那時,我將在一夜之間失去一切一切,那我就徹底完了!我說水江小姐,你看我像是那樣愚蠢的女人嗎?」
  志方綾子依舊笑吟吟地看著水江。
  那完全是一種妖媚的笑,又是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彷彿她把水江看成了一個極易哄騙的3歲孩子。
  「對您這樣的回答,我感到很高興。」
  在綾子否定了這些事情後,水江意識到自己應當及時停止和她的「鬥嘴」。
  這時她們要的飲料送來了。由於心情異常激動,水江感到十分口渴,便馬上端起來就喝。
  喝了幾口,水江感到自己的情緒安穩了許多。她下意識地把自己身上的西服和志方綾子的西服比較了一下。
  雖然同是藍色的,但用料的質地顯然不一樣。
  志方綾子穿的是進口面料,樣式也是正統的女式西服,大概是在不遠的一家專做女活兒的服裝店做的吧。
  水江的西服用料卻很考究,是一種山羊絨,並且是在一家高級時裝店內加工的。兩套服裝價格當然相差甚遠。因此,水江有了一種奇妙的優越感,由此她又產生了一種完全可以戰勝對方的意識。
  但是,水江萬萬沒有料到,她完全敗在了志方綾子的手裡。這是第二天發生的事情,是她根本沒有料到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2:52

  6
  水江之所以敗北,原因是紫乃原順一突然死了!
  紫乃原順一的屍體於第二天早上9點鐘被人發現,地點在目黑區人云三丁目的「大洋游泳俱樂部」裡。
  雖然這個地點是在國黑區,但實際上它離世田谷區的深澤一丁目並不遠。
  從位於深澤一丁目紫乃原的公寓向東大約100米,正好是世田谷區和國黑區交界之處。過了這條區界就是目黑區的八雲三丁目。
  從那兒再向東南方向走約400米的樣子,便到了「大洋游泳俱樂部」的大樓。
  它位於目黑大街與自由大街交叉點。
  「大洋游泳俱樂部」是一家專供俱樂部成員游泳的地方。這兒的池水使用循環加溫消毒設備進行處理,是一處理想的室內游泳場館。同時,它還有一處供夏季使用的室外游泳池。
  這是個長度為50米的游泳池。它在整個8月份是禁止使用的,但並不將水排放掉,因此到了9月、10月時,池水已完全變成了污濁的黃綠色。
  室外游泳池的周圍是一大片茂盛的草坪,再遠一點兒就是矮的灌本叢和庭院樹木,外圍是一圈兒高達1米的柵欄。
  這高達1米的柵欄對想進來的人根本不能構成什麼「障礙」。
  這天早上,住在附近的3個少年便是越過柵欄進到游泳池院內的。他們打算繞著這個四周草坪已經枯萎了的游泳池做幾圈兒晨跑。
  但是,這3個少年進來後還不到5分鐘便發現了浮在這黃綠色池水水面上的一具身穿西服的男人屍體。當即他們便確認了這是一具屍體,都嚇得臉色蒼白,便飛快地躍過柵欄逃了出去。
  時間是11月1日、星期日、上午9點左右。
  這3個少年馬上把這件事通知了「大洋游泳俱樂部」的事務所。警衛人員當即來到室外游泳池,也確定這是一具屍體。
  由於「大洋游泳俱樂部」立即報警,碑文谷警察署刑事搜查一科的人員馬上趕到了事發地點。雖然星期日僅有不多的值班刑警,但搜查一科的刑警們從直覺意識到這是一樁殺人案。
  警方趕到現場後立即展開了調查。
  他們緊張地拍照,確定屍體在水池中的位置,然後將屍體打撈上來。同時,他們在游泳池的一側發現了少量的血跡。
  死者左胸有兩處、頸部的右頸動脈三角區有一處有被鋒利的刃器刺傷的痕跡。
  由於死者的上衣口袋裡裝著名片和身份證,因此馬上查明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為東京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第一內科的醫師紫乃原順一,現年33歲,住所在世田谷區,距離出事現場僅為500米。
  碑文谷警署的刑警立即趕到了他在世田谷區深澤的住處,但在他的公寓601室內沒有任何人。
  房間的房門沒有鎖,公寓的警衛人員立即帶領刑警進到了房間裡。
  紫乃原的房間是一套兩居室的房間。室內各處沒有凌亂的樣子,連床上也不像有人睡過,只是在枕頭上放著一條領帶,像是隨手扔在那兒的樣子。紫乃原的屍體穿的是西服,但沒有打領帶。警方認為枕頭上的這條領帶正是他摘下來的。
  在同一幢公寓裡住的鄰居們誰也不知紫乃原的家庭成員住在哪兒,他不但獨身,而且也很少與公寓內的人來往,因此瞭解他的情況的人很少,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好像連志方夫人常常來訪的事他們也並沒有注意過。
  刑警們沒有罷手,立刻與東京都醫大的附屬醫院進行了聯繫。雖然星期日大夫們大多都回家休息了,但有幾名教授因接待德國來訪的同行正好在院內。
  其中就有一位第一內科的教授。紫乃原死亡的消息這時已經傳遍了整個醫院。這位第一內科的教授知道後大吃一驚,並且馬上派人打電話通知了高崎的紫乃原醫院。
  紫乃原順一的雙親亦即他的義父義母,在準備東西上東京的時候,又給東京北御門家打了電話。電話是幾代接的。但是,由於他們也不瞭解具體情況,因此也無法對北御門家說清楚這件事。
  幾代好歹聽明白了,說是警方找到紫乃原順一的醫院調查他的死因。但是,幾代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過了一會兒,北御門英勇也過來聽了電話,他也不相信這是事實。
  不久,東京都醫大附屬醫院也打來了電話,做了具體的說明:今天上午9點鐘左右,在國黑區的「大洋游泳俱樂部」的室外游泳池發現了浮在水面的紫乃原順一的屍體。
  是意外溺水死亡嗎?
  紫乃原順一頭天晚上是9點鐘離開東京都醫大附屬醫院的,當時是和同一科的大夫寶術醫師在一起。紫乃原沒有自己的車,而有車的寶木醫師恰好住在世田谷區的尾山台,因此正好和他順路。
  幾乎每次兩個人趕在一塊兒下班時,紫乃原都搭寶木的車回家。根據警方對寶木的調查,紫乃原是在車開到國黑大街和駒澤大街的交叉路口,即離深澤一丁目很近的地方下的車。從下車的地方已經可以看到他住的公寓了。
  時間是晚上10點零5分左右。
  從時間上來看,紫乃原應當是在10點過後打開了自己住的公寓601室的大門。但是,警方並沒有發現他回來後吃飯或是洗了澡的痕跡。
  寶木醫師還回答說,他記得當時紫乃原繫了一條紅色的領帶。
  另據公寓的一名警衛人員反映,他在夜裡11點半時,即紫乃原回到公寓1個半小時後看到他急匆匆地離開了公寓。
  當時紫乃原是一個人。
  他沒有喝醉過酒的歷史,這是因為他對酒精過敏,所以他頂多每次喝一杯啤酒。而且,據調查,當晚他也沒有喝過酒。
  這都說明,紫乃原的死並不是事先有所準備,而是有人預謀,把他騙到了「大洋游泳俱樂部」的室外游泳池邊,用鋒利的匕首刺死他後,又把他的屍體拋進了池水中的。
  所以,這不是一起普通的溺水死亡案,而是一次蓄意謀殺。
  而且,10月31日或者11月三日這種季節,因狂歡失去控制而溺入水中死亡的案件是極少極少的。
  池水由於幾個月沒有更換,早已變得混濁不清了。
  紫乃原死時腳上是穿著鞋的。
  自殺嗎?
  他根本沒有自殺的動機。
  在認識他的許許多多的人當中,沒有一個人認為他會自殺。
  他連一份遺書也沒有留下。
  如果是自殺,幹嗎非要到這麼個不乾淨的游泳池來呢?
  由於他臨死前被匕首刺過,因此警方並不排除游泳池不是第一現場的可能。
  死因肯定不是溺水。這雖然還要等屍體解剖結果而定,但警方已認為紫乃原是被人刺傷後因出血過多而死亡的。
  除溺水死亡之外,如果說是自殺,疑點也很多,因此警方首先排除了自殺這種可能。
  他殺的可能性越來越明顯了。
  如果是他殺,那麼大洋游泳俱樂部的游泳池邊可能是第一現場。當時,這一帶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附近的行人也很少,再加上有一圈灌木叢,偶爾從這兒路過的人也不會看到裡面的情況。
  因此,這個地方對兇手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地點了。紫乃原就是被兇手騙到了這麼「好」的一個地方的。
  警方排除了意外溺水和自殺的可能性,認定這是一起謀殺案。
  碑文谷警察署認定了這是一樁殺人案後,馬上向警視廳搜查一科請求支援。
  碑文谷警察署設立了特別搜查總部,他們與警視廳的搜查一科開始了嚴密的調查。
  首先,紫乃原的屍體解剖確定了由東京大學醫學系法醫學教授第二天上午進行。
  此事已通過東京都醫大附屬醫院通知了紫乃原在高崎市的雙親。他的義父母立刻趕來了東京。
  這一天水江外出了,直到下午4點才回到家中。她還沒有進到門廳裡,便被面色蒼白的母親拉住了。
  水江不知所措地看著母親幾代。她從未見母親這樣驚慌過。
  「水江,你要挺住呀!」
  幾代把水江拉到會客廳門口,雙手緊緊地握住了門把手。
  她嘴唇哆哆嗦嗦,呼吸急促,額頭上已微微滲出了一層汗珠。
  「您幹嗎呀?」
  水江露出潔白的牙齒問道。
  幾代本想要安慰水江,而自己卻顯出十分慌亂的樣子,語無倫次地說道:
  「你要挺住,千萬,求求你了。」
  這和平時沉著冷靜的幾代判若兩人。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您快說吧!」
  水江也越發緊張起來,連鞋也忘了脫在門外邊了。
  「也、也不是、什麼大事。」
  幾代嚥了好幾次唾沫,就是說不出口。
  「您慢慢說,別慌。」
  水江這才發現,自己的腳邊有兩雙男性的皮鞋,而且她也聽到了,在會客室裡有男人的說話聲。是兩個男人在與英男談話,而且,看樣子原來幾代也在屋裡,聽到水江回來才馬上趕出來的。
  「紫乃原先生……他、他死了!」
  說完,幾代閉上了眼睛。
  「什麼?!」
  水江不相信自己耳朵似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連我也不相信,可這是真的呀!我說水江,紫乃原先生真的已經死了呀!!」
  幾代痛哭起來。
  「裡面的客人是哪兒的?」
  水江問道。
  「是警察,是來調查關於順一死亡一事的案情的。」
  幾代抽泣著,不停地用手背去擦眼角的眼淚。
  「被人殺死的?」
  水江又問了一句。
  水江對紫乃原的死像是並不感到怎麼樣,相反,似乎她認為這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
  在她的頭腦裡,馬上映出了一個人的形象:志方綾子。
  「今天上午9點左右,順一的屍體在目黑區人云三丁目的游泳俱樂部外邊的游泳池裡發現了。」
  幾代慢慢地恢復了平靜,安慰似地把雙手搭在了水江的肩頭上。
  「我上午正好出去了,這麼快就發生了這件事兒?」
  水江的心跳加劇了,面部表情也變得僵硬起來。
  「目黑區,離順一住的公寓不遠嘛……」
  她又喃喃地說了一句。
  「是的,死在了游泳池裡。聽說是被人刺了幾刀後扔進了游泳池中的……」
  「被人刺了幾刀?」
  「這兩個警察說的。」
  「用什麼?」
  「什麼?」
  「用什麼凶器?」
  「不知道。據這兩個警察說,凶器可能扔到了什麼地方,也許沉在游泳池底了。反正在水池底找到了一把新的做菜用的刀。」
  幾代的雙手在水江的肩頭不停地顫抖著。
  「做菜用的刀……?」
  水江自言自語地說著,伸手把幾代的手從肩膀上推了下去。
  她想起了紫乃原對她說過的話:志方綾子送給了紫乃原三把一套的廚房用刀,當時放在了深澤公寓的桌子上。
  於是,她本能地認定,一定是志方綾子殺死了紫乃原。這時她才突然意識到,紫乃原真的死了。她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胡說,紫乃原沒有死!他根本就沒有死!!」
  水江突然失聲痛哭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3:25

  7
  15分鐘後,水江在會客廳裡與兩名警察相對而坐。
  桌子上放著兩張名片:
  警視廳搜查一科
  碑文谷警察署
  水江死死地盯著這兩張名片。
  警視廳搜查一科的警察有40多歲,而碑文谷警署的警察比他年輕一點兒。
  他們向水江說,他們是在深澤的公寓裡瞭解到志方綾子這個女人的,而從這個女人的口中得知了水江與紫乃原的關係,因此前來瞭解一下情況。
  當然,志方綾子成了「一號」嫌疑人。從她的口中得知11天後水江將要和死者紫乃原結婚,這種非同一般的關係使她成了重要的嫌疑人。
  為此,設在碑文谷警署的搜查總部,馬上派出兩名警察,趕到了位於中野區鷺宜的北御門家。
  警察在從志方綾子的口中得知水江與紫乃原的關係時,尤其感到了其中有什麼奧妙之處。
  「是圖財害命,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造成紫乃原遇害,目前還不清楚。」
  年輕的警察面無表情地說道。
  「那會是什麼原因?」
  水江的面色變得像紙一樣慘白,也同樣失去了表情。
  「我們必須找到線索,不過,我們認為,由於怨恨、憎惡或是關係破裂,都可以導致行兇報復。」
  年輕的警察顯然在暗示著什麼。
  「啊?!」
  水江不覺心頭一震,她死死地盯著這個年輕的警察。
  「那麼,您做為死者的未婚妻,難道沒有什麼線索嗎?」
  「嗯——」
  「當然了,對您來說,您是最悲痛的人之一,但實在對不起,還是要問您一下,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簡單地說,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因為這些天我一直忙著11月12日的發佈會……」
  水江說道。
  「這一點我們非常清楚。但是,我們必須對您進行例行公事的調查。」
  「連我這種受打擊最大的人也要這樣對待嗎?」
  「是的。實在對不起。請間,您昨天夜裡一直呆在家裡嗎?」
  這名警察一本正經地問道。
  「什麼,要『不在現場證明』嗎?」
  「是的。請您回答。」
  這名警察依舊冷冷地問道。
  「難道耍懷疑我嗎?!我在電視中看到過,有的未婚者在結婚前一個星期殺死了對方,可我對順一併沒有反感,我是決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
  水江憤怒地說道。
  「這一點我們知道。」
  警察不緊不慢地說道。
  「我和他戀愛了有兩年半呢!我一直等著今年11月12日的結婚發佈會呢!我怎麼能希望順一去死?!你們怎麼會連我這樣的人都懷疑呢!?」
  水江大聲抗議道。
  「小姐,請您安靜一點兒,我們是例行公事。向您詢問、調查,不等於懷疑您。您只要回答我們的問題就可以了。」
  「從昨天下午3點鐘,我一直和志方綾子女士呆在一起。分手的時間是一小時以後,即4點鐘。」
  「是的。志方綾子女士也是這樣說的。」
  「回來時我沒有坐車,是一直走回來的。回家後我就一直沒有出去。」
  「這一點您母親也證明了。不過,您是幾點休息的?」
  「11點左右。」
  「沒有給紫乃原先生那兒打電話嗎?」
  「沒有。」
  「為什麼?」
  警察追問了一句。
  「為什麼?!」
  水江有點惱怒了。
  「是的。還有兩個星期就要結婚了,難道您不每天晚上和未婚夫通個電話嗎?」
  「因為好幾次這麼晚給他打電話都是志方綾子接的,弄得我心情很不愉快,因此我不想打電話。」
  水江的兩隻手相互絞在一起答道。
  「噢?」
  這兩名警察相互對視了一下。
  在一旁的英男和幾代也是第一次聽到水江這樣說,不禁也吃了一驚。他們聽說女兒的未婚夫家裡每晚有一個有夫之婦呆在那兒,多少有點兒吃驚和氣憤。
  「志方綾子女士的『不在現場證明』怎麼樣啊?」
  水江反問了一句。
  「她說她也在家中,但沒有證據,也就是說,她的『不在現場證明』還不能成立。」
  上了年紀的警察答道。
  而且他還說了以下情況。志方綾子的丈夫志方剛毅昨天沒有回到東京。當水江她們在赤級飯店分手後,志方綾子就回志方診所了。
  但是,在綾子回到志方診所30分鐘後,從伊豆的伊東溫泉醫院打來了電話,說志方剛毅將於第二天下午返回東京。
  沒有辦法,志方綾子只好離開了志方診所,在赤阪界限的一家夜總會玩兒到7點才回到了位於世田谷區深澤一丁目的家裡。
  綾子家的保姆休星期日,綾子到家時保姆已準備回自己姨家了,因為當時已經是星期六晚上了。
  也就是說,昨天夜裡,保姆晚上9點多離開的。因此,志方綾子的丈夫和保姆都不在家,她身邊沒有第二個人。
  綾子回家後,便去洗了澡,洗完澡後上床休息。她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喝著飲料,11點半左右睡的覺,直到今天早上8點多還沒有起床呢。
  這些就是志方綾子自己說出的情況。但是,這究竟是不是事實,卻沒有一個人能證明。
  包括從昨天下午與水江分手後至回家的一段時間裡,也沒有人能做證明。
  也許她在深夜離開了自己的家,去了紫乃原住的公寓,或是與他一塊兒去了大洋游泳俱樂部的現場,這些都不是不可能的,因為沒有人能證明她沒有去。
  紫乃原死了,又沒有目擊者,那麼,志方綾子的說法就毫無證明的價值了。
  「恐怕不是什麼不清楚,而是她根本沒有『不在現場證明』!」
  水江想起昨天下午的會面,氣就不打一處兒來。她盯著警察說道。
  「是的,她的『不在現場證明』是不能成立的。」
  那個上了年紀的警察也有點兒生氣地說道。
  「我懷疑是志方綾子干的!」
  水江用肯定的口氣說道。
  「水江,別這麼說!」
  「不要把話說那麼絕。」
  英男和幾代都說了水江一句,弄得她有點兒下不了台。
  但她並不後悔:自己所愛的人被志方綾子永久地奪走了,最起碼也是因為她的原因。紫乃原死了,再不會回來了。大概除了把志方綾子做為兇手抓起來,水江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已經感到自己對志方綾子有了明顯的、牢固的敵意。
  「您為什麼懷疑是志方綾子女士干的?有什麼證據嗎?」
  警察從容地問道。
  「不是在水池底下發現了一把做菜用的刀嗎?」
  「是的。」
  「這是凶器吧?」
  「還不能斷定,不過,百分之九十九是的吧。」
  「我認為這是順一的東西。我可以確認一下嗎?」
  「是的。我們調查了紫乃原先生的住所。在他的廚房裡,我們看到過一個專門用來放贈送刀具的紙盒,裡面應當有3把刀,是一套,但有一把已經不在了,正好和水池底下的那把相似。」
  「刀的長度是多少?」
  「據說超過19英吋長呢。」
  「我認為就是叫做『雕刻刀』的那種。」
  「『雕刻刀』?」
  「對。在那個贈送刀的紙盒裡,一共有3把刀,一把叫『雕刻刀』,一把叫『烹調刀』,另一把叫『西餐刀』。」
  「您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年輕的警察問道。
  「這是我從順一那兒聽說的。他還說,這三把刀是志方綾子送的禮物……」
  「什麼,志方綾子女士送給死者的禮物?」
  「是啊。」
  「一個女人送給男人做飯用的刀子,這、這有點太那個了吧?」
  「由於順一並不打算用,也不想看見它,便把它放進了廚房的碗櫃裡。」
  「是嗎?」
  「因為志方綾子說是她放進去的,所以我認為也一定是她拿出來的。」
  「嗯。」
  兩名警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而且,志方綾子女士手中有一把配好的601室的鑰匙。」
  「噢?……這我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
  「我認為她配了一把鑰匙,是為了他們兩個人出入方便。」
  「這麼說,志方綾子女士和紫乃原順一先生之間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啦?您也這麼認為吧?」
  警察那銳利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水江。
  似乎他們也同情水江的處境,也感到這個問題對她太殘酷了一點,好歹她是在十多天後要和死者結婚的姑娘啊。
  「你們認為從外表來看,能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嗎?」
  水江痛苦地反問了一句。
  她也開始認為紫乃原與志方綾子這個有夫之婦之間肯定有超越了自己和他的關係的關係了。至少在這一點上,志方綾子肯定和此案有關。
  但是,如果此事是真的,那自己也太慘了;自己成了未婚夫與他的情婦之間的小丑、配角,而自己卻還在全心全意地愛著這個男人!她無法忍受這種屈辱。
  這種情緒,反而引出了水江一種異常的興奮感。她感到發現了一個重大秘密似的,呼吸也急促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感到有點兒支持不住了,好像發生了貧血一樣,眼前一片金星四射,頭也一陣陣眩暈,胸口發悶、噁心。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您認為紫乃原順一先生與志方綾子有一種什麼關係?」
  警察又掏出了筆記本,一邊看著水江的表情,一邊小心翼翼地問。
  「我從順一那兒什麼也沒有聽說過。我只是嫉妒志方綾子,而她也嫉妒我和順一結婚。至少我有這種感覺。」
  水江的面色更加蒼白了,她語氣十分沉重地答道。
  「這種感覺?」
  這個警察猶豫了一下又輕聲問道。
  「是的。我想志方綾子會威脅順一的。」
  水江感到頭暈得更厲害了。
  她的舌頭沉重起來,雙唇也如鉛重,張開十分困難。她感到周圍的人離她遠遠而去,眼前出現了一層濃重的霧氣。幾代慌忙過來摟住了她。
  「威脅?!」
  警察大聲說了一句。
  「嗯。」
  水江的眼睛再也不想睜開了。
  「為什麼要威脅他?」
  「因為他要和我結……」
  「是要求他取消和你的婚約嗎?」
  「是的,她希望我們只是維持著戀愛關係,而不結婚。我感到順一好像也是這個態度……」
  「但是,您卻不願這樣維持著而不結婚吧?」
  「是的。所以順一為了我和她發生了爭吵,也許在一氣之下,志方綾子因為憤怒而產生了殺意……」
  水江說著,身子猛地向前打了個趔趄。
  「要挺住啊!」
  警察見狀馬上站了起來。
  這時,水江突然感到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她如同一攤泥一樣,一下子從沙發上出溜到了地上。
  幾代驚叫一聲,馬上抱起了水江。
  英男也立即撥通了「119」,然後從客廳快步走了出去。
  兩名警察也隨其後走出了客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3:43

  8
  水江很快被救護車送到了一家石油公司辦的醫院。這家醫院離北御門家很近。
  由於水江是受到了強烈的刺激導致昏迷的。因此一入院便被送進了單間。
  幾代整整守候了她一天。院方為了恢復水江的正常精神狀態,安排了一系列治療措施。
  首先,為了使她保持安靜,醫院給她使用了鎮靜劑。但由於水江所受的精神刺激過於嚴重,半夜裡她還是有一次突然的驚醒,大聲哭叫起來。於是大夫又做了緊急處理。
  由於用了大劑量的鎮靜藥,水江在清醒之後一直表情冷漠、少言寡語。當然,這並不說明她內心世界已經安寧。但是,她已不那麼激動,思緒也不那麼混亂了。
  第二天中午,水江已基本恢復了正常。她又回憶起了昨天的事情。
  「順一已經死了!」
  她低聲地念叨著。她清楚地回憶起那兩名警察對她詢問的過程。
  「是志方綾子殺死了紫乃原順一!」
  水江彷彿聽到一個聲音在這樣說。
  紫乃原再也不會回來了——此時此刻,水江又回憶起他給過她的溫情,心情又不禁一陣陣地悲傷起來。同時,她心中又湧出了對志方綾子無比的仇恨。
  但是,無論如何水江再也不會像昨天那麼激動了。她發誓要找到證據,證明是志方綾子殺死了自己的未婚夫的證據。她發誓要復仇!雖然她此時尚不能衝動,但那冷靜卻如刀刃一樣尖銳、鋒利。
  目前的水江已經感到內心十分空虛。她認為失去了紫乃原後,自己的存在也已成了多餘的了,似乎一陣風就可以把自己吹垮。她甚至在考慮是不是也隨紫乃原而去。
  她對照料她的幾代也無話可講。幾代知道女兒受了太嚴重的精神刺激,所以也盡量避免和水江交談。
  「我爸爸……」
  水江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
  「在赤阪的東洋飯店。」
  幾代沒有笑容地答道。
  「幹嗎去東洋飯店……」
  不知為什麼,水江的表情有點兒吃驚。
  「是的。」
  幾代有意避而不答。
  「前天下午我和志方綾子就是在東洋飯店見的面。」
  水江第一次提到了「志方綾子」的名字。
  「昨天夜裡高崎的紫乃原先生和夫人來到了東京,就住在了東洋飯店。今天一大早打來電話,約你爸爸去見見面。」
  幾代知道無法瞞下去了,只好向水江說了實話。
  幾代不想對水江多說什麼,怕再給她精神刺激。她很怕水江意識到紫乃原的父母是來取兒子的遺體的。
  「同是一個東洋飯店,多麼浪漫的巧合呀!」
  水江的聲音低沉而且無力。
  前天在東洋飯店的茶室裡,她與志方綾子尖銳對峙的情景,猶如就在眼前。這是她一生都無法忘懷的。
  「爸爸也去了東洋飯店呢。」
  幾代苦笑了一下。
  「去和親家說說話。」
  水江依舊毫無表情。
  對她來說,爸爸和紫乃原順一的親人說說話也會引起她的悲傷。
  紫乃原的死傷害了兩家人,今後的生活怎麼辦?
  尤其是紫乃原順一的雙親決定從東大醫學系領回兒子的遺體,英男也會同行的。英男肯定要代替女兒處理這些善後的。
  護士送來了大夫規定的飯菜。水江一點點地、艱難地吃著飯。但她只吃了兩口菜,麵包卻一點兒也沒有動。
  在護士的勸導下,她總算喝下了牛奶。這時,探視她的人來了。
  其中有一名是昨天見過的警察,那個年紀大一些的。
  他遞上了一張名片。這口水江看清了,他叫大形新太郎,是警視廳搜查一科的部長。從她躺的床上向上看去,這個男人十分魁梧。
  他的身高足有1米8以上,肩也很寬。
  水江感到,「大形」這個姓真是名如其人。她苦笑了一下。
  這位部長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大形先生上午來過兩次,因為你沒有醒,他都又回去了,這次是第三次來看你……」
  幾代對水江說道。
  「是嗎?麻煩您了。」
  水江欠了欠身子,想要坐起來。
  「大形先生覺得因為向你問了有關情況,使你受到了刺激,因此一直覺得過意不去。」
  幾代連忙把床頭的搖把搖了幾下。
  水江的床頭慢慢翹了起來。水江憑借它形成了一個半仰臥的姿勢。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床有這樣的功能。
  「不,這不能怪警察先生。」
  她那雙毫無表情的目光看著大形。
  「不,不,因為太急了,所以讓您受驚了。這都怪我們考慮不周。」
  大形部長苦笑了一下。
  他的面部如同雕刻一般,剛毅、英俊,是個相當精幹的男人。但是,今天他的表情也不那麼興奮,好像也有什麼憂慮似的。
  「我太經不住事兒了。」
  水江說得是心裡話。她為自己的軟弱而感到生氣。
  「不。不過,我今天也有點兒不舒服,可不能不來。」
  說著,大形部長一邊用右手捂著右下腹,一邊坐在了床邊。
  「您哪裡不好?」
  水江問道。
  「我的肝臟不好……」
  說著,大形部長閉上了眼睛。
  「肝臟……」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的肝火特別旺,做事也特別心急,今天早上就因為我這個脾氣沒有和志方綾子談好。」
  「對她您還有什麼對付不了的嗎?」
  「今天早上我去了志方綾子的家,問了她兩三個問題,但她總是跟我兜圈子。」
  「是的,她那個人是挺滑頭的。我和她打過一次交道。」
  「可是,這次她把我惹火了,我還衝她發了脾氣。所以,她通過她的律師向搜查總部提出了抗議。」
  「什麼抗議?」
  「說我使用威脅的語言耍她回答問題,侵犯了她的人權尊嚴。」
  「如果她是兇手,當然……」
  「我的上司婉轉地對我說,要我好好休息,不要果壞了。也許明天就讓我退出調查休息去了。」
  大形部長撇了撇嘴,心中明顯地不滿。
  「我想,若有瞭解剖和搜查的結果,請通知我一下……」
  水江換了一個話題。
  「您不要緊嗎?」
  大形部長看了一下水江和幾代。他擔心水江再聽到新的事情,又會經受不起的。
  「不要緊的。為了今後能和志方綾子決鬥,我要做好一切準備,請放心吧。」
  水江慢慢地但非常堅定地說道,並深深地點了一下頭。
  「從哪兒說起呢……」
  大形部長躊躇著。
  「死亡的時間……」
  「根據解剖的結果,是11月1日零點至凌晨1點之間。」
  「死因呢?」
  水江又問道。
  大形部長看了一下她,又慢慢地說道:
  「沒有毒物反應,也沒有查到酒精反應和安眠藥殘渣。死因是由於刺傷後失血過多……」
  「刀傷是三處吧。」
  「是的。左胸有兩處。雖然沒有刺中心臟,但由於太深,出血量估計不少。更嚴重的是頸動脈三角區的那一刀,成了致命傷。」
  「頸動脈的三角區……」
  「是的,那兒是一個大動脈比較淺的地方,兇手夠殘忍的。」
  「……」
  「死者的頸動脈完完全全地被切斷了,因此導致了大量出血。」
  「犯罪現場是游泳池邊上嗎?」
  水江又問道。
  「是的,由於池邊有不少血跡,我們推斷那兒可能是第一現場。」
  「第二現場已經定了?」
  「是的,那兒不是第二現場。也就是說,死者在那兒死後被人扔進了水池,不是從別處運來的。不過,他是被人刺後推入水中,還是他在池邊倒進水中的這一點不太明白。不過,這一點不太重要了。」
  「凶器呢……」
  水江又接著問下去。
  「我們在池子底部找到了,是一把做菜的廚刀。經過鑒定,刀刃與三處刀口的口徑是一致的。後來,我們還從刀柄上查到了血跡和指紋,因此我們就斷定這把刀是凶器了。」
  「指紋是誰的?」
  「共有兩種指紋。」
  「兩種指紋都是誰的?」
  「一種是死者的。」
  「他接受過這刀做禮品,當然會印上他的指紋。」
  「另一種指紋與我們在深澤的紫乃原先生公寓裡找到的一種指紋一致。這種指紋在他的公寓裡到處可見,雖然還沒有最後確認,不過,我認為是志方綾子的應當沒錯。」
  「可這樣也不能把她當成殺人兇手嗎?」
  「是的,因為還沒有人證,她也不會承認的。搜查總部全體都是這樣認為的。另外,做為物證,能拿到法庭上還有一段距離呢。」
  「不過,她的『不在現場證明』不也沒有證實嗎?當時她丈夫和保姆都不在……」
  水江有些急了。
  「是的。但是,這個『不在現場證明』不能成立是唯一的證據,除此之外,還沒有找到對她來說是致命的證明。」
  大形也有些沮喪似地。
  「那怎麼辦?」
  水江又問道。
  「有一個證明,對她非常不利。」
  「什麼?」
  「11月1日凌晨1點左右,玉川警察署的巡邏車曾在深澤一丁目的大街上發現了志方綾子,並把此事報告了搜查總部。」
  說到這兒,大形部長好像一下子又想起了什麼似地,馬上站了起來。
  「您……」
  水江看了大形部長一眼。
  「當時,這兩名巡警在車上一直盯著志方綾子。因為那麼晚了,一個女人單獨行動,這對警方來說是十分反常的線索。雖然他們不認識志方綾子,但由於這個女人一直走到志方綾子的住宅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走了進去,因此認定那個女人肯定是她了。當時她還穿了一件大衣,裡面還有一件結婚禮服。」
  說到這兒,大形部長學著外國人的樣子,兩手一攤、兩肩一聳。
  「志方綾子穿著結婚禮服?!」
  水江突然大聲地重複了一遍。
  頓時,她感到心中湧起了一股無名怒火。志方綾子穿著結婚禮服殺死了順一!
  這意味著死亡婚姻。這樣一來,從形式上看,雖然紫乃原死了,但他永遠屬於志方綾子了。她絕對地獨佔了紫乃原,任何人也無法將他奪走了。
  從形式上看,志方綾子是作為新娘和紫乃原順一見面的。而正是在這一點上,紫乃原受到了欺騙,被志方綾子殺害了,同時也滿足了她的願望,任何人也不能從她的手中奪走紫乃原了,因為他臨死前是志方綾子的丈夫了。
  水江想到這兒,氣憤地幾乎要咬碎自己的牙。她永遠地失去了紫乃原,而且,永遠地失去了在10天後要和紫乃原舉行結婚發佈會的可能了。
  僅以這一點,志方綾子就足以是水江不共戴天的死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4:18

第二章 畢業式  

  1
  11月12日到了。
  如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的話,那麼這一天對水江來說將是她一生中一個非常值得紀念的日子。
  紫乃原順一將和水江在這一天公開訂下終身大事。可以說,這件事的可能性是99%的。
  不、不能說是99%的,不可能認為還有1%是不可能的。
  任何人都相信這一點。直到11月1日這個發佈會都在順利地準備著。按照事先的計劃,發佈會是從中午開始進行的。
  從下午1點開始,會有500名的客人來到大廳。在赤阪的飯店的宴會廳裡,水江將在這個人生最高的歡慶舞台上度過她那幸福的時光。
  發佈宴會結束後,幾位朋友將分別乘坐十幾輛汽車,把新娘新郎送到成田機場。他們將乘坐當夜的航班,去斐濟歡度蜜月。
  這些都是當時的計劃。
  但是,此時,11月12日的夜裡,水江仍舊呆在中野區鷺宮的家中二層樓上自己的房間裡。紫乃原順一,她的未婚夫,將再也不會來了。這是紫乃原死後的第11天了。7天的忌日早已過去,水江出院也已6天了。
  夜色朦朧。
  晚秋的寒雨毫無聲響地下個不停,像是怕打擾了水江的思緒。
  這場秋雨是從傍晚才開始下的。假如發佈會能按計劃進行,那天氣是不會有什麼影響的。想到這兒,水江的心裡又是一陣苦楚。
  她的胸中湧動著各種各樣的感慨,但只是沒有悲傷。大概是心中的淚水已經哭干了吧。
  結婚發佈會和新婚旅行都沒有了,都取消了。
  紫乃原順一死了。這一切都如同夢一般,來的那麼快。
  然而,殺人兇手還沒有被逮捕。
  水江覺得這一切都來得那麼不可思議。紫乃原順一的確死了,而殺人兇手志方綾子還沒有被逮捕。
  她應當被抓起來,而目前好像她連嫌疑犯都不是。因此,水江突然覺得紫乃原順一還沒有死。
  紫乃原是被志方綾子殺死的——
  這些天來,水江經常在夢中夢到各種各樣的場面。只有在夢中,她才可以見到活動的紫乃原,因此她不希望自己醒過來。
  在夢中,她還夢見了若無其事的志方綾子。為什麼她還沒有成為囚徒?
  她還只是個重要的嫌疑人,而且據說這兩三天裡,警察再也沒有去她家找過她,也沒有把她叫到搜查總部去。
  也許搜查總部想讓志方綾子再自由幾天吧。水江只能做出這樣的判斷。
  為什麼搜查總部對這個案件如此慎重?
  答案是簡單而明確的:警方目前還沒有找到志方綾子是兇手的致命證據。儘管她有殺死紫乃原的動機,然而這一切都僅僅是推斷而已。
  她的「不在現場證明」也是如此。因為雖然沒有她可以說明當時自己身在何處和在幹什麼的證明,但也沒有找到當時她在殺人現場的證據。
  而且,關於這個案件,至今沒有找到一個目擊者,當然更不會有人在殺人現場看到志方綾子的了。
  雖然從凶器上查驗出了志方綾子的指紋,但這一條也不能成為決定性的證據,因為這是她送給紫乃原順一的禮品,上面當然可以有她的指紋。
  而且,當時她送給紫乃原這套禮品時,曾經打開盤子,向紫乃原介紹過這三把日刀的用法,也可以留下她的指紋。
  不過,從她的角度來看,也有對她不利的地方。
  無論如何,假話對於一個有嫌疑的人來說是非常不利的。關於她的「不在現場證明」她就撒了謊,這就使她從一開始就陷入了被動。水江認為,正因為她是殺人兇手,因此她才不得不撒謊。
  晚上7點多,她回到了位於世田谷區深澤一丁目的家中。這天夜裡,她的丈夫志方剛毅還住在伊豆的伊東溫泉醫院裡。
  她家中的保姆大神旗江也因為第二天是星期日——她的法定休息日,在9點以後,收拾完離開了志方綾子的家,住在了市內姨姨家中。
  除此之外,她家中再無旁人。也就是說,從晚上9點以後,志方綾子一個人呆在家裡。她洗過澡後就躺在了床上,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看電視。
  從11點半左右開始睡覺,一直睡到第二天8點。
  這就是志方綾子從一開始就堅持的談話內容。
  當然,其中很重要的部分完全是說話。也就是說,從保姆大神旗江9點多離開後,後面的話全是編的。
  根據玉川警察署的兩名巡警在當夜凌晨1點左右發現過她這一事實,她的謊言不攻自破。大概她不能否定當時她穿了一件結婚禮服吧。
  她不能說是另外一個女人來到她的家門口,取出鑰匙,打開房門走了進去。而且,第二天這兩名巡警又到過志方綾子的家中,確認了當時就是她本人。
  於是,搜查總部的調查露出了一線希望,偵查人員認定這足以戳穿志方綾子的偽裝,而且可以確認,殺人兇手就是她!
  但是,目前還不能用逼迫的辦法對待她。
  在事實面前,志方綾子果然低下了頭。她承認當時她對警方撤了謊。
  但後來她又為自己進行了辯解。
  「10月29日我在家整理舊衣服,找出了一件穿過的結婚禮服。這不是我和我丈夫結婚時穿過的衣服,也不是我的,而是我母親的。我母親在1950年結婚時穿的就是這件。後來,我把這件衣服做為母親的遺物留了下來,也不知過了多少年,一直放在櫃子的裡面。那一天,我偶然找到時,心情十分激動,它使我想起了我的母親。在當時的那個年代,生活還十分貧困,有這麼一件結婚禮服也算是很豪華的了。我至今也沒有一件自己的結婚禮服。我和我丈夫結婚時都是租用的。這是我母親穿過的,因此當時我就穿上了。當然,您可能認為是很奇怪的,不過,女人的心理就是這樣的。我希望警察先生能夠理解……」
  當時志方綾子在回答問題時,兩眼炯炯有光,精神奕奕。後來她的保姆也證明了這一點:
  ——那麼,志方夫人穿著這件衣服是事實了?
  「是的。10月29日下午3點左右,夫人開始整理櫃子裡的衣服。她打算處理掉一些舊衣服,其中就找到了這件舊的結婚禮服,她說看見這件衣服就想起了她的母親……」
  ——當時她的表情是什麼樣的?
  「這在當時來說就算是一件很講究、很高檔的衣服了,夫人十分興奮。我想試一試夫人都不願意呢。」
  ——志方夫人到底穿沒穿這件衣服?
  「啊,穿了。」
  ——什麼時間?
  「兩天後,10月31日夜裡。」
  ——你認為她為什麼在那天穿這件結婚禮服呢?
  「噢,找到這件衣服的第二天,志方夫人就對我說了,她要穿上這件衣服嚇一嚇紫乃原先生去,因為紫乃原先生不久也要結婚了,她要和他搞個惡作劇……」
  ——你認為志方夫人常常愛搞這種惡作劇嗎?
  「是的。當時她很興奮,想做出讓大家都吃驚的事來,而且說要去紫乃原先生的公寓,好好返一逗紫乃原先生呢。」
  ——那麼,志方夫人打算是在10月31日夜裡去做這件事嗎?
  「是的。7點左右夫人回來後,說老爺今晚還住在伊豆的溫泉醫院,她打算利用這個時間去鬧一鬧。」
  ——那天夜裡你也外出了嗎?
  「是的,當時我不在了。因為我休息星期日,平常一到星期六我就回姨姨家。」
  ——你姨姨住在哪兒?
  「台東區駒形二丁目。」
  ——你什麼時間離開志方家的?
  「9點5分或6分吧。」
  ——那時志方夫人在幹什麼?
  「在化妝。」
  ——你事先知道志方夫人要出門嗎?
  「是的,夫人洗完澡後就開始化妝,還要我幫著她穿好結婚禮服。我記得她說得非常清楚,等我走後她也馬上趕到紫乃原的公寓裡去。」
  根據大神旗江的證言,又向志方綾子進行了核實,志方綾子也再沒有敢撒謊。她在那天晚化妝完以後,就穿好了那件結婚禮服,並給紫乃原打了電話。
  紫乃原來接的電話。志方綾子告訴他馬上到他那裡去後就掛上了電話。
  她又在結婚禮服的外邊套上了一件大衣,提著手提包和照相機離開了家門。當然,也是她鎖上了大門的。
  她步行了約5分鐘,於10點30分左右到達了深澤的公寓。
  她打開了601室的房間後,確實讓紫乃原大吃一驚。
  隨後的一個小時裡,她把紫乃原的房間當成了舞台,他們在一起玩得非常開心。
  志方綾子感到了莫大的滿足,然後又穿著禮服,讓紫乃原照了幾張照片。
  到了11點30分,紫乃原突然說他有急事要出去,並說見一個人,15分鐘後就回來。志方綾子沒有多問,便把他送出了房門。
  她倒在沙發上等著紫乃原回來,但不知什麼時候,她漸漸地睡著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猛然醒了,一看屋裡沒有紫乃原。
  電話響著,是鈴聲吵醒了她。打來電話的是大神旗江。
  「對不起,夫人。」
  「什麼事?」
  「我的工資袋好像不見了,是不是掉在您家裡了。」
  「沒有丟,你忘了拿走了。」
  「在嗎?」
  「在。在門口花瓶旁的書架上邊。」
  「那太好了,實在對不起您。」
  於是,大神旗江掛上了電話。
  這時,志方綾子一看表,已經快凌晨1點了。平時她也常常在這兒留宿。但今天家中不能沒有人,於是她決定馬上回去。
  她便穿好了衣服,離開了601室。因為當時紫乃原走時沒有帶鑰匙,於是她便半掩著門離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4:46

   2
  從深澤的公寓到志方家,大約有300米遠,快步走5分鐘也就夠了。
  她來到家門口時,也就是1點左右。
  這個時間和玉川警察署的兩名巡警所說的時間是一致的。
  「上述事實就是這樣的。不過,我穿著母親的結婚禮服,去和紫乃原先生鬧著玩兒,希望能夠理解。我們之間很熟,這樣做不算什麼,但攤上了這件案件,確實很麻煩。另外,我一開始對警察說了說,這也是萬不得已,實在對不起。」
  上述就是志方綾子的辯解。
  在搜查總部,一般認為她的辯解還可以信任,與前後的證言並不矛盾。
  從幾個角度來看,沒有什麼牽強附會的地方。她一開始對警方撒謊,也是可以理解的。
  加上大神旗江的證言,看來志方綾子說的都是實話了。
  ——志方家什麼時候給你開工資?
  「每月的30號。」
  ——10月30號給了嗎?
  「給了。」
  ——當時你打算拿著工資袋回家的嗎?
  「是的,每次我都這樣。把工資存在姨姨家,請他們幫我存一下,並將其中的一半給我姨,做為我的生活費支出。」
  ——那麼你是在哪兒、在什麼時候發覺工資袋不見了的?
  「到了姨姨家2個小時之後,當時姨夫全家人包括我在內都已吃完飯、喝了酒,然後我們就都準備休息了。當只剩下我和姨姨兩個人時,我便從手提包裡掏工資袋。每次我都是交給姨姨的。可當時我發現工資袋不見了。」
  ——你認為丟在哪兒了?
  「是的。我每次都把工資袋放在手提包裡,所以,這次也許是掉出去了或是被人掏走了。當時我也喝醉了,不過我還是想到,也許根本就忘了裝進提包裡,我對姨姨就是這樣說的。」
  ——因此你往601室打了電話?
  「對。」
  ——都那個時間了,你認為志方夫人還會在那兒嗎?
  「是的。我開始往志方家裡打,但打了半天也沒有人接。由於志方夫人說過要去紫乃原先生的公寓,所以我就又往紫乃原先生的公寓打了電話。」
  ——紫乃原先生公寓的電話號碼你以前就知道嗎?
  「是的。」
  ——是志方夫人對你說的嗎?
  「是的。夫人說過,有時她要去紫乃原先生的公寓,萬一有急事可以向那兒打電話。」
  ——這麼說,志方夫人去紫乃原先生的公寓並不對你有所隱瞞了?
  「不僅對我,連老爺她也不瞞著,好像她認為這事兒沒有必要當成秘密。」
  ——那麼你知道她的理由是什麼嗎?
  「聽說紫乃原的父母曾拜託志方一家幫助照料他們的兒子,因此老爺也對夫人這樣要求過。如果再偷偷摸摸的,不就更讓人生疑了嗎?」
  ——聽說你的工資袋忘在了志方家大門口的書架上了。
  「是的。聽夫人告訴我之後,我才放了心。」
  ——記得打這個電話的時間嗎?
  「記得。已經都過了10月31日了,是11月1日的凌晨快1點的時候吧。」
  大神旗江的證言的最後部分,提供了有利於打消對志方綾子懷疑的證據。她說自己是在11月1日凌晨快1點時打的電話,而接電話的人正是志方綾子本人。
  這就是說,11月1日凌晨快1點時,志方綾子在深澤的公寓601室。
  而紫乃原的死亡推斷時間是11月1日凌晨1個小時之內。
  按大神旗江所說,她打完電話後再有十二三分鐘的時間就到1點了。那麼,綾子用這十二三分鐘去目黑區八雲三丁目的大洋游泳俱樂部,在那兒的游泳池邊殺死紫乃原,然後回到世田谷區深澤一丁目的家中,從理論上來講是絕對不可能的。
  也就是說,志方綾子應該是在接完大神旗江的電話後不久便沉著地走回家去。她花費七八分鐘就可以走到。
  這樣一來,她所說的時間和玉川警察署的兩名巡警看到她本人的時間就對上了,說明她沒有說謊。
  因此,如果綾子是殺人兇手的話,那麼她必然是在大神旗江打來電話之前就殺死了紫乃原,然而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為這與死者的死亡時間對不上號。
  她也沒有必要再返回深澤的601室。
  因為她如果在大洋游泳俱樂部殺死了紫乃原的話,應當馬上回家。
  她為什麼要再回公寓的601室呢?
  可以認為,殺死紫乃原時,她身上沾了不少血跡,她要盡可能地避開人,去洗淨身上的血跡。
  那麼,她當然要盡可能快地趕回家了。家中才是最安全的。然而,她卻返回了紫乃原的公寓嗎?
  在那兒,志方綾子十分冷靜地接了大神旗江打來的電話。難道一個殺人兇手可以很平靜地在死者家裡若無其事地接電話嗎?
  不,作為一個女人,志方綾子能在殺人之後還返回死者的家中,這可是個難解之謎了。
  搜查工作陷入了困境之中。
  還有別的,也構成了對志方綾子有利的一面。
  例如,調查的結果,沒有發現志方綾子有殺完人後處理過身上所沾染的血跡的疑點。不光是她那件淺紫色的大衣,就連裡面那件白色的結婚禮服居然也一滴血跡都沒有,這也是不可思議的。
  她不可能有那麼富裕的時間去洗滌衣服,尤其是一件大衣或純白的結婚禮服,短時間內是無法洗乾淨的。
  尤其是後來志方綾子主動提出要求警方對其住所進行檢查時,在她浴室內也並沒有查到有氨基苯二銑一□的血跡鑒定反應。
  紫乃原的三處刀傷均是出血兇猛之處。尤其是他的頸動脈被切斷後,大量的血跡會噴射而出。殺人兇手的身上是不可能一滴血也沾不到的。
  另外,志方綾子出人意料的冷靜也是否定她為兇手的重要依據之一。就算是非常老練的老手,也不可能在剛剛殺人之後有如此沉著平靜的表現。
  就算她是一名演技高超的演員,也不能沒有一點蛛絲馬跡,尤其是無法騙過經驗豐富的刑偵人員。從大神旗江的證詞來看,志方綾子不會是殺人兇手。
  她丈夫的證詞也是如此。他根本否定了妻子有任何的情緒不安定、心理動搖、與平時不同的言論和行動,甚至不曾聽到她在夢中說過什麼夢話。一個從未有過前科,尤其是沒有過殺人劣跡的家庭主婦,如果真殺了人後是不可能有如此沉著冷靜的表現的。
  志方剛毅是一名大夫,從他的眼光來看,人們認為此事與其妻子有關,無非是出於以下原因:
  說其妻子是殺人犯的論點,更多的是從感情出發導致了方向性偏差,隨著時間的推移,此案與志方綾子的距離會越來越大。
  儘管如此,當然還會有人堅持這一論點的,然而,在這個世界上,恐怕那只有水江一個人了。
  還有一個人,那就是大形新太郎。不過,他的這種認識的出發點與水江不同。雖說他還不會馬上否定自己原先的看法,但他肯定也已對自己堅持的觀點發生了動搖。
  七天忌日的法事活動當然是在高崎市紫乃原家進行的。但是,因為這一天也是水江剛剛出院的第二天,所以她沒有出席。
  於是,她在鷺宮自己的家裡設立了靈堂。屋內掛上了紫乃原順一的遺像,擺上了香案、供品,和辦理法事的規格一樣。
  當北御門家也在為紫乃原做法事的第二天,大形部長又來了。
  他首先站在紫乃原的遺像前,雙手合十、低頭祈禱,然後扭過頭來,向水江表示了歉意。
  水江感到自己與這麼大個子的男人站在一起顯得十分渺小,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已經決定讓我休假了,而且我必須離開這個案件了。」
  他用大大的眼睛看著水江,並無可奈何地雙手扶著頭。
  「從什麼時候開始?」
  水江同情地問道。
  「今天。」
  說完,大形部長又習慣地撤了撇嘴。
  「為了有個好身體,這樣也好,不過,我看你好像很不高興呀。」
  水江低下了頭。
  她覺得大形的目光刺得她有些晃眼。也許是因為警察長年與罪犯打交道,自己這時感到很不自在。
  「對我來說太遺憾了。不讓我做工作,心裡比什麼都難過。」
  「不能拒絕嗎?」
  水江又問道。
  「不行,因為這一次不是和我商量,而是下了一道命令。」
  「怎麼,休息還有強制性的?」
  「當然了。由於我的詢問使你受到刺激住了醫院,在處理志方綾子時又讓她抓住了把柄,提出了抗議,這兩件事兒是我明顯的敗筆,因此上司說我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再做這項工作,所以……」
  大形部長無力地說道。
  「是這樣呀!」
  「在三天前的搜查會議上,由於我一再堅持志方綾子是殺人兇手這一觀點,惹得上司和其他同事都不高興。」
  「是不是還沒有找到她是兇手的證據?」
  「不是沒有找到,他們說根本就不會有。他們只信紫乃原是在那天夜裡也就是10月31日11點30分被人叫出去的線索,並認定打電話的人才是殺人兇手。」
  大形有些氣惱地說道。
  「可這都是志方綾子說的呀……」
  「那也沒有辦法。咳,從今天起一直到12月一個整月,我就成了閒人了。不讓我再過問搜查總部的事兒了,還不允許我與有關人員進行來往,因此,我想請你幫幫忙,再找個人談談。」
  「找誰?」
  水江問道。
  「大神旗江。」
  「我也正想見一下這個人呢。」
  水江一下子來了精神。
  「那就這樣定了。」
  大形部長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擺成一個「V」字,也興奮地說道。
  隨後,水江立即和大神旗江進行了聯繫,提出想和她見一面的要求。不料,那個保姆居然爽快地答應了。
  時間訂在了11月15號的中午。
  三天後和大神旗江見面時會有什麼結果呢?
  水江不停地問著窗外那哀愁的秋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5:23

   3
  墨田區的東駒形二丁目,有一家叫「美食屋」的專門做清燉嫩雞肉的老店。就在這家餐館的二樓,水江第一次和大神旗江見了面。
  大神旗江脫去了外邊的一件白色的短外套,但她穿的西服、長褲襪,以及她帶著的手提包全是黑色的。也許她認為穿上這麼一身黑色的衣服符合自己的氣質,並充滿了自信吧。
  她的容貌一般,尤其沒有什麼女性魅力。只是在她一笑的時候,才能多少有點兒靚。對於男人來說,也只有她這一笑,才能吸引男人。
  可是,水江認為這個人的氣質並不高雅。水江問了她一下,她的年齡和自己相同,也是25歲,但看上去大神旗江的人生閱歷卻比不上水江。
  雖然看上去她不那麼老成,但也給人一種已是成年人的感覺。她的表情比較豐富,並且會隨著談話內容會心地笑一笑。水江從直觀上認為,大神旗江的腦瓜兒並不遲鈍。
  「我沒有想到您會和警察一塊兒來。」
  大神旗江看了一眼同席的大形部長,不自然地笑了笑。
  「很遺憾,現在我不是警察了。」
  大形部長稍稍有點兒緊張,他擔心這事傳出去會影響以後的工作。
  「現在他已不擔任警察的職務了。」
  水江又補充了一句。
  但大神旗江卻認為這名警察老手是在開玩笑,仍然笑吟吟地看著兩位。
  「啊,這樣說也許更準確一些。」
  大形部長贊同地看了一眼水江說道。
  「因為身體不好,我要去休養了。」
  他又補充了一句。
  「真的嗎?我從夫人那兒聽說您讓她生氣了。當然,您的肝臟不好,這也難免。」
  「是的,我接到的命令是讓我在今年內一直休息,因此,今天的事情與搜查總部沒有關係,所以也不是昨天的警察了。」
  「可為什麼今天您和她坐在了一起?我可是接受了北御門水江小姐的邀請才來這兒的。如果她和一位警察一塊兒來,這可有點……」
  「因此,今天我是做為個人來的。也就是說,今天是我的私人行動。」
  大形解釋道。
  「私人行動?為什麼要來這兒?」
  大神旗江又問了一句。
  「因為我和北御門水江小姐是很好的朋友嘛,因此今天當然是私人的事了。所以我和水江小姐一塊兒來了。」
  「這、這不是有什麼陰謀吧?」
  「陰謀……?」
  大形假作不明白地反問了一句。
  「就是說,今天你們兩位想從我嘴裡打聽出什麼來呢?關於這次事件,我可什麼也不知道呀,恐怕你們會失望的。」
  「別開玩笑了,我們又不是搜查人員……」
  「所以,我們坐在這兒是為別的目的了?」
  「好啦,我不希望今天我們在一起弄得不愉快,如果發生什麼爭吵,也許又會受什麼刺激的。我對您沒有什麼惡意。」
  大形部長說著就自斟自酌起來。
  「我們兩人,大形和大神,名字中都有一個『大』字,這也是緣分吧?」
  大神旗江明快地說道。
  一瞬間,大形部長十分狼狽地晃了晃手中的啤酒杯,一口乾了後,又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面。
  連大形部長也感到迷惑不解。「大形和大神,名字中都有一個『大』字,」無形中好像有了一種親切感。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取出一本事先帶在身上的幽默連環畫看了起來。
  從大神旗江來看,這第一步大形就輸了。
  這個女人並不簡單,她很快就可以抓住對方的弱點,她的腦瓜兒轉的是非常快的。
  必須要花費心機才行,水江一邊想著一邊向窗外看去。窗外的柵欄完全是古樸風貌,使人感到了一種田園風光的景象。但是,遺憾的是,不遠的前方,一條現代化的高速公路破壞了這樸實的風景。
  對面就是隅田川。在駒形橋和原橋之間的對岸的駒形二丁目,住著大神旗江姨姨的一家。從墨田區的東駒形二丁目可以看到台東區的駒形二丁目。
  湛藍的天空高闊無邊。也許是由於正午的陽光照射,天空的藍色十分鮮艷。在東京市中心,是難得看到這樣純晴的藍天的。
  這會兒的東京,已人滿為患。
  11月15日——今天是成人節,又趕上星期日,許多孩子們的化妝活動充滿了市內眾多神社。加上許多家長的帶領,到處都是人頭,幾乎擠不到神社的牌子前,使人感到城市人太多的壓抑感。
  「哇,好香呀!」
  大神旗江忽然盯著清燉雞肉的鍋,兩眼興奮地閃著光。
  這是水江第一次看到大神旗江這種天真無邪的樣子。看上去旗江似乎非常喜歡這種小吃。因為在東駒形才有這唯一一家製作清燉雞肉的老鋪子,因此這次大神旗江指名要來這家叫「美食屋」的店子。
  「你很喜歡清燉雞肉的呀……」
  水江一邊勸大神旗江喝啤酒一邊說道。
  「嗯,它比什麼都好吃啊!小姐不吃嗎?」
  大神旗江用雙手接過杯子答道。
  「我說,你叫旗江,我叫水江,名字很接近,所以別叫我小姐了吧?」
  水江往杯子裡倒著啤酒說道。
  「那我叫你水江吧?」
  大神旗江說完,一口乾了一杯啤酒。
  「行啊。」
  水江漫不經心地看著大神旗江。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說完,大神旗江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在一旁的大形也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旗江的嘴唇邊上沾了不少泡沫,看來她也很能喝酒。
  「這兒的清燉雞肉很不錯,您多吃點……」
  水江又衝著大形說道。
  大形聽到後,抬頭看著水江點了點頭。
  「您像關東人嘛。」
  大神旗江一邊調節著煤氣爐一邊說道。
  「是嗎?」
  水江在想,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要說清水燉雞,還得數博多的最有名。」
  「噢,我也聽說過,不過……」
  「博多從古代起傳入了中國的做法,又加以改造,加上了不少日本風味。」
  「那麼說,清水燉雞還要數博多最好了?」
  「那當然。這家店子的前幾代人,就是從博多那兒過來的。據說這家店子用的湯,就是祖傳秘方,所以才與眾不同哪!」
  「旗江對清燉雞肉知道得真多呀!」
  「這是因為我特別喜歡唄!」
  「可是,你好像不是生在博多的吧?」
  「離那兒很近。」
  「很近?在什麼地方?」
  水江問了一句。
  「山口縣呀!」
  大神旗江答道。
  「哎呀,和福岡縣是鄰縣呀!」
  「是的。」
  「山口縣怎麼樣呀?我只知道山口縣的下關市和萩市很有名哪。」
  「我在山口縣的須佐町。須是必須的須,佐是佐籐那個住……」
  「須佐町呀。」
  「就是在萩市和益田市中間的地方,正好位於北長門海岸邊上的國定公園東側,離大海很近呢。」
  大神旗江十分熟悉地說道。
  「萩市和益田市之間,那兒不是山陰地區的沿海地區嗎?」
  水江又問了一句。
  「是啊,三面是山,一面臨海,山陰本線和191國道正好從市中間穿過,居民就順著這一小塊平原的走勢分散居住著,這個鎮子也很小呢!」
  大神旗江答道。
  「山陰本線?特快列車也在須佐停車嗎?」
  「是的,特快也停,不過……」
  水江連忙插了一句:
  「那麼,也是觀光勝地啦?」
  「是啊。每年的5月到10月,觀光旅遊的專用船就從須佐灣出發。但因鎮子小,人也不那麼多。12月到來年3月,天氣不好,海面上也常起大風浪,所以這個小鎮子也顯得很冷清呢!」
  「原來這樣。」
  「小姐,不,水江,您想聽這些事兒,一定有什麼原因吧?」
  問完,大神旗江狡黠地笑了。
  「不,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
  水江感到旗江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種極力猜測的樣子,便馬上戒備起來。
  「要不就是有什麼事兒?」
  旗江邊問邊用筷子去夾一塊雞肉。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兒。今天只是想見見你。」
  說完,水江做出很自然的樣子笑了笑。
  「那你和大形先生是毫無目的地來和我聊天來了?」
  旗江夾著一塊雞肉,在佐料盤裡蘸了蘸,又問了一句。
  看來她的確喜歡清燉雞肉,而且吃起來也很在行,但同時她似乎心裡也明白,今天出來不單單是吃飯的。
  水江和大形想瞭解這次謀殺事件的種種細節,尤其關於志方綾子,他們希望能發現新的情況。
  當然,旗江完全知道今天讓她出來的目的。她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笑著、聊著,一邊還開心地吃著。一個25歲的姑娘,居然老練到這個程度,完全像是一個成熟的嫌疑犯。
  「我聽說你對清燉雞肉很在行,所以我非常想和你見個面,好好聊聊。」
  水江也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大神旗江說道。
  對這一點,水江也不是外行。
  「那我還接著說下去吧?」
  旗江惡作劇般地看了一眼水江和大形說道。
  「行啊。」
  水江也半開玩笑地附合著說了一句。
  「我家在須佐町,開了一家很小的食品店。我們都是女孩,姐妹3個人,我是最小的……」
  「你是最小的?」
  水江吃驚地看著旗江。
  「是啊,我兩個姐姐很早就結婚出了家門,而我現在還獨身一人呢!」
  「那你一直住在須佐町嗎?」
  「是啊,一直住到高校畢業。」
  「那高校畢業後呢?……」
  水江又迫問道。
  「我就進了山口市的護士學校,住在學校的學生宿舍裡。我偶爾也回一下須佐町的家。可後來,我還沒有畢業,父母就雙雙去世了,所以我就再也不想回須佐町了,我一個人住在那裡是不行的……」
  「那你就再也沒有回去了嗎?」
  水江問道。
  「是啊,我把那處住房賣給了別人,人家也把那兒改成了餐館。」
  旗江的語氣也低沉了下來。
  「那你就只能在山口市住著啦?」
  「是呀。不過,我從山口市的高等護士學校一畢業,就到了東京。從那時起,我就在我的一位老師工作的婦產醫院裡住了下來,在那兒干護士,一幹就是兩年。後來,我又到志方先生家做保姆。我這前半生就幹過這麼兩種職業。」
  「兩種職業?你在給志方先生家當保姆時,還在他的『志方診所』裡當護士吧?」
  「咳,是那麼回事兒。『志方診所』的護士不夠或病人多時我才去幫忙,10天裡有8天是當保姆呢!」
  「不過,這種職業也很有意思呢!80%的時間當保姆,20%的時間當護士……這麼說,他們給你的工資一定很多了?」
  水江饒有興趣地問道。
  「其實,我的目的就是找一份工作,錢不錢的並不重要。而且,有了錢我就存起來,為了將來。我覺得光為了錢就沒有意義了。」
  旗江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
  水江感到,這是大神旗江說的心裡話,但無意當中,也說出了她為了自己的將來,希望能有一大筆錢的願望。
  「存錢倒不是個壞主意。」
  水江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
  但水江馬上感覺到大神旗江的臉上流露出了不快的神情。她用一種卑俗的目光向水江看過來。也許這正是大神旗江的性格表現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5:45

   4
  志方綾子和大神旗江在什麼地方有點兒相似
  水江有這樣的直感。
  到底在哪些地方相似呢?
  心計高?或是更注重事物的合理性?但又有一種明顯的拜金主義。
  水江感到志方綾子和大神旗江至少在一點上是共通的。她們都不想把自己的人生與「貧困」這兩個字聯繫在一起。人生的第一條件是物質的豐富,生活上的奢侈是不會嫌多的。
  她們每日每時在分析著生活中的目標,計算著行動。在這些方面,志方綾子和大神旗江是一類人。
  水江聽說過,志方綾子是豪門貴族出身的大家閨秀。她的爺爺直到昭和二十年,即1945年還稱作子爵,雖然那時這種爵位的人仍不少,但這多少說明她家也是有相當身份的大戶人家。
  到了綾子母親結婚的時候,她家的境況就開始破落下去了。爺爺一代的風光也名存實亡了。在昭和二十五年,即1950年,綾子的母親結婚時,她最值得驕傲和顯示身份的就是那件結婚禮服了。因為在當時戰後那特殊的物質嚴重缺乏的年代,這件結婚禮服可算得上是相當豪華的奢侈品了。
  以那時為分界點,綾子的家開始走下坡路。綾子從小就有了苦難生活的經歷。據說直到大學畢業時,她一直處在風雨飄搖的生活中,連上大學的費用也是勉勉強強應付下來的。
  因此,從學生時代綾子就決心要改變自己的生活,起碼要嫁個有錢人。
  後來,綾子在一家製藥公司裡就職,然而,由於她是個普通工人,沒人瞧得起,戀愛的季節一晃就過去了。雖然也有人向她求過愛,不過因為都不是她所希望的富家,所以一事無成。
  如果對方有錢,所有其它條件都不成問題,綾子擇偶的唯一標準就是錢。因此,後來經人介紹,她與志方剛毅結了婚。
  志方剛毅是再婚。他早在25歲時就娶過一房太太。他當年已經51歲了,而綾子在26歲時還不知道做一個妻子是什麼滋味。
  從那之後過了9年。夫妻之間一直沒有孩子。丈夫比她大25歲,那麼,丈夫也許會早早地先妻而去的。
  也就是說,如果志方剛毅70歲病故的話,綾子才剛45歲。那麼她就會繼承丈夫留下的一大筆遺產。
  「我這麼自傲有點兒不好意思,不過,我引以為豪的就是我丈夫很有錢。」
  當時在東洋飯店見面時,綾子就是這樣對水江說的。
  與其說是「不好意思」,倒不如說她講得都是事實。志方剛毅的確是一個有錢的人。
  他是一名醫師,又是肝臟病的權威,就憑這一點,他的收入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准天文數字了。
  他還被當地稱之為「錢博士」,並被當成名人請去過電視台。
  據說他還參與了不少股票生意,還專門買賣不動產。
  目前他已成了醫學界的一種學派,錢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了。實際上,他已成了擁有一大筆不動產股票的「大款」了。當然,這筆巨款也有綾子的份兒。
  對於綾子來說,青春期是一個沒有戀愛的荒蕪的季節。和年輕的男人結婚、生兒育女做母親,這些人間樂趣她都未曾有過。可以說,她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過過這種「貧乏無味」的生活。
  但是,她和一個比自己大25歲的男人結婚,也終於有了自己的結果,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然而這一切都是以沒有自己的孩子、沒有生育過孩子為代價的。她的生活信條就是:一直到死也一天不想為金錢而煩惱。
  當時,她是這樣對水江說的:
  「水江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誤會。你猜一猜,對我來說,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誰?很遺憾,並不是紫乃原先生,而是我的丈夫。如果失去了我的丈夫,我的前途將變得一片黑暗。這種感覺,水江小姐再過10年就會明白的。對於30多歲的女人,最重要的是一位有錢的丈夫。
  「對我來說,貧窮是無法忍受的。如果現在我失去了我的丈夫,我就不得不破落成一個窮人。
  「不、不,我決不希望我出現這種困境!
  「如果像水江小姐所說的那樣,我背著我丈夫幹出了不倫事情的話,我丈夫會馬上宣佈和我離婚的。那時我將在一夜之間失去一切一切,那我就徹底完了!
  「我說水江小姐,你看我像是那樣愚蠢的女人嗎?」
  這就是綾子,她是絕對不會幹這種蠢事兒的女人。當時,水江認為綾子說的是真話,她所希望的就是一生都過令人羨慕的生活。
  綾子肯定就是這樣想的。至於大神旗江,她比綾子更甚,因為她和綾子一樣,信奉同樣的人生哲學。
  大神旗江也是把存錢做為人生的一大樂事。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是會不擇手段的。
  水江已經看出了大神旗江隱藏在她心中的這個野心。如果說得嚴重一點,她是不借為了錢而喪命的。
  這麼說,大神旗江會不會是那種容易被人收買的人呢?如果綾子給了旗江一大筆錢的話,她也許就會對她所知道的一切事情保持沉默的吧。
  尤其是涉及到了殺人案件。儘管旗江知道綾子是殺害紫乃原的兇手,她也許會做綾子的「不在現場證明」的證人的。這樣,旗江也就成了同謀犯。
  如果說單純是為了得到一筆錢,那是不會輕易成為殺人案件中的同謀犯的。除非這裡面還有更深一層的關係能構成做同謀犯的理由。
  「水江小姐這會兒認為夫人是兇手吧?」
  大神旗江雙肩一聳問道。
  「這個嗎……」
  水江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不知為什麼,水江的腦子裡一下子閃過一個念頭:旗江肯定是從綾子那兒得到了一大筆錢,因此心甘情願地為綾子作偽證。
  「您甚至都不僅僅只是認為她是兇手,而是已經堅信不疑了吧?」
  旗江一邊說著一邊把盤子中剩下的幾塊肉和菜一股腦兒地倒進了鍋裡。
  「不,按目前的情況,還不能下這個結論……」
  水江的聲音變小了,語言也含糊不清。
  「對不起,我誤解了您的意思。也就是說,現在下結論太早了?」
  「是的,這也是搜查總部的看法。」
  水江答道。
  「我和搜查總部的意見一致,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我認為有幾點可以排除是夫人犯罪。例如,夫人殺害紫乃原先生的動機就沒有。」
  「不,不是沒有動機,而是還沒有找到動機。我是這樣想的。」
  水江反駁道。
  「還有一點。」
  旗江不顧一切地又接著說道:
  「夫人穿的那件純白色結婚禮服上一滴血也沒有哇!」
  「這倒是個事實。」
  水江點了點頭。
  「案發當夜的11月1日凌晨零點四十七八分的樣子,我往深澤公寓打了電話,電話是夫人接的。隨後,夫人很快就回到了府上。當時還有兩名巡警也看到了。那時正好是凌晨1點左右呢!
  「紫乃原先生的死亡時間,據法醫鑒定是凌晨零點至1點的時間,而這個時候,志方綾子夫人是有『不在現場證明』的。」
  旗江信心十足地說道。
  「不一樣呀!」
  水江反駁道。
  「怎麼不一樣?」
  旗江反問道。
  「紫乃原先生在凌晨零點40分還往外打過電話呢!」
  水江沉著地說道。
  「打電話……」
  旗江有些緊張。
  「是的。」
  「往什麼地方?」
  「高崎市的家裡。」
  水江仍舊很沉著地答道。
  「往高崎市?」
  「對。11月1日的凌晨零點40分,高崎市家中的電話鈴響了。紫乃原先生的母親被吵醒後接的電話。她說是紫乃原先生親自打去的呢!」
  「肯定是紫乃原顧一先生嗎?」
  旗江不甘心地反問了一句。
  「當然了。他們畢竟一起生活了幾十年了,難道連真假還聽不出來嗎?」
  「他在電話中說了什麼?」
  旗江又問了一句。
  「電話的內容記不太準確了。不過也沒有什麼事兒,只是說想打個電話,而且說因為時間太晚了,有些對不起。說了這些就掛上了電話。當時他的母親還以為兒子喝醉了呢,誰料到第二天……」
  「說了五六分鐘吧?」
  「幾分鐘不重要,重要的是當時紫乃原先生還活著。因為如果他死了,就不會親自打回電話的了。」
  「那麼,順一先生在11月1日凌晨零點40分時還活著7這麼說,他的死亡時間只能從零點40分算起,到1點鐘,僅僅為20分鐘了?」
  「是的。」
  水江果斷地點了點頭。然後她又問了一句:「怎麼,旗江對這件事也知道得十分清楚嗎?」
  「因為5天前我在搜查總部聽到警察是這樣對我說的。但這20分鐘裡,夫人的『不在現場證明』是完全的呀!」
  大神旗江說完,用輕蔑的目光看著水江笑了笑。
  不知為什麼,水江覺得自己和旗江並不構成敵對關係,也沒有必要要決一勝負。而此時此刻,旗江像是要把自己趕進死胡同一樣,也許她因此會有一種快感吧。
  「您還有什麼事嗎?」
  水江把目光轉向了大形。
  大形的臉部表情很複雜,他習慣地把左手大拇指放在口中咬著。他是8天前接到了要他休養的命令的,而且明確規定,他在未得到准許之前,是不得以搜查員的身份出入碑文谷警署的搜查總部的。
  也就是說,目前他完全是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再也得不到新的情報來源了。而剛才所說的,案發當夜,11月1日凌晨零點40分,紫乃原向高崎市的家打電話一事,就是十分重耍的情報。
  這個情報,連旗江也是5天前知道的,而做為一名警官卻是到這會兒才知道,大形感到十分可悲。
  「這些照片是從夫人那兒得到的。共50多張,都是紫乃原先生拍的。」
  旗江把其中的三張照片擺在了桌子上。
  無論哪一張都是快像,而且都是綾子穿著那一身白色的結婚禮服的照片。從照片上看不出這是一件舊了的、過了時的衣服,怎麼看都彷彿是新的結婚禮服。
  而且還可以看出,這些照片都是精心化過妝以後拍的,人顯得很年輕。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水江覺得照片上的人不過才20來歲。在綾子那高貴的微笑中,有一副天真爛漫的可愛神情。
  照片的背景是水江十分熟悉的,那是紫乃原在深澤的公寓,是601室。綾子擺好了照像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照的。
  所有的照片都是綾子一個人,和紫乃原合影的一張都沒有。也就是說,可以認為這都是紫乃原一個人照的。
  「紫乃原和我家夫人,從被害和殺人這兩個問題上,都不是因為很深的男女關係引發的。紫乃原先生的母親也可以做為證明綾子夫人『不在現場證明』的證人的。因此,再對夫人進行什麼調查不就是徒勞了嗎?」
  說完,大神旗江又滿滿地盛上了一碗湯。
  她一邊貪婪地喝著,一邊狡黠地笑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6:17

   5
  11月24日,事情有了變化。
  一名與本案有關的人死了。
  死者是寶木三郎,今年34歲。他和紫乃原都是同一醫院、同一內科的大夫。
  這位寶木大夫就是在案發的當夜用自己的車把紫乃原送回他住的公寓的人。不僅這一次,紫乃原曾常常這樣搭乘他的車。
  寶木大夫開車上下班。紫乃原沒有自己的車。
  由於寶木大夫住在世田谷區的尾山台,回家時正好路過紫乃原的家,兩個人下班時間又基本一樣,因此紫乃原常常搭乘他的車。
  如果僅僅因為這一點,寶木是不應當被牽連到這樁殺人案中的。當初搜查總部就根本沒有理會他在這個案件中的位置。
  但是,隨著調查的進展,寶木的嫌疑也越來越大了,而這個線索也是在醫院裡發現的。
  第一內科的工作人員的每一個人都守口如瓶,從不議論這個案子。但是,第二、第三內科的人卻無所顧及。人們愛議論的毛病促使一些人不說便覺得難受。於是,過了幾天後,便有人風言風語地傳著閒語。
  結果,有了意外的收穫。
  搜查總部有了新的線索。
  「據說在10月初,紫乃原先生與寶本先生曾大吵過一架,可在此之前,他倆可是全院聞名的一對朋友呢。」
  「不,早先兩個人就十分對立。紫乃原是外向型的人,而寶木是內向型,甚至可以說近乎冷酷的人。他們之間是油和水的關係。沒有事兒的時候好得和一個人似的;一旦有了矛盾,就會像水和火一樣不相容的。」
  「他倆發生衝突的事兒,是關於輸血研究計劃有不同意見而引起的。當時,紫乃原先生認為這項研究沒有特別的意義,而寶木先生則激烈地反對,因而引起他們之間的爭吵。」
  「兩個人爭吵,寶木先生也有責任。」
  「是的。寶木先生使用的方法也不對,別背後使絆子嘛。第一內科被稱之為『利根川內科』,負責人是利根川教授。寶木君利用利根川教授對他的信任來維護自己的利益。而且,他還常常對利根川教授說紫乃原的壞話,紫乃原知道後,便勃然大怒。」
  「第一次衝突後,利根川先生進行了調解,雙方也沒有爭論出個是非。但10月二十五六號那天,雙方又一次發生了爭執。完全是仇人一樣的兇惡呢!」
  「那時,寶木君便惡人先告狀,搶先對利根川教授講了,說紫乃原對於輸血的研究非但沒有進展,而且還打算停止研究。因此寶木君打算讓利根川教授出面,停止紫乃原的研究,把這項責任歸到自己的名下。」
  「聽到這事兒後,紫乃原不禁怒火滿胸。他鐵青著臉,還說要殺死寶木呢!」
  「這次,紫乃原也找到了利根川教授,說了寶木的不是,說他最近一直酗酒,連早上上班時還滿身酒氣,不但在輸血研究小組裡,在第一內科中也到處散佈不負責任的話。後來,寶木聽說紫乃原跑到利根川那兒告狀,火氣也上來了。」
  「後來他聽說紫乃原先生死了,還特地去赤阪一家餐館大吃一頓呢!」
  「10月31日夜裡9點多鐘,是他用車把紫乃原先生送回去的。但當時是不是已經和解了,這可就不知道了。」
  「噢,當時我看見了。他們兩個是突然碰上的。雙方互相看了一會兒,便突然說起話來。當然,後來好像又吵了起來,不過沒有動手罷了。」
  「當時寶木君還問了一句,說『你上不上車?』紫乃原先生也不示弱,說了一句『上』便上了寶木的車,但在車上是不是還在爭論就不清楚了。」
  上述這些證詞都說明了紫乃原和寶木不是一對好朋友。從工作中的矛盾發展到仇人一般,這對搜查總部來說,是一個重大的發現。
  紫乃原曾說過要殺死寶木,而寶木又在紫乃原死後去餐館大吃一頓表示慶賀,這就說明雙方都希望對方早死。
  這就是所謂殺人動機之始,如果再有了什麼機會,兩方的導火索便會一觸即發,這一點是十分明確的。
  尤其是10月31日夜裡,紫乃原上了寶木的車後還爭吵不已,也許在盛怒之下,雙方決定以決鬥方式決一勝負。
  10月31日夜裡,東京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工作人員專用停車場上有寶木大夫的私人汽車,他有可能用車把紫乃原拉到紫乃原的公寓門前,便讓他下了車。
  但是,也可以考慮此時雙方已決定下來了準備決鬥的事情:
  「怎麼樣,看來我們不能講和了?」
  「是的,我已經說了好多次了。」
  「還有什麼要講清的嗎?」
  「沒有了。今晚我們決一勝負吧。」
  「好,那我們就回去準備一下。一會兒再見吧!」
  這裡所說的「準備」即是把各自的皮包和車放回家。他們說好了當天晚上決鬥的地點和時間後便分手了。當然,寶木三郎開著車回到尾山台的家去了。
  於是就成了志方綾子的證詞中所說的那樣,「紫乃原說有急事要出去一下。」而當時在這個601室裡,正充滿著志方綾子自導自演的化妝晚會的熱烈氣氛。
  當時,紫乃原為志方綾子拍了不少照片,其中就有穿結婚禮服的。他們盡情地開著玩笑,打鬧著。
  「但是,11點30分左右,突然來了一個電話。紫乃原先生接過這個電話後,說有急事要出去一下,還加了一句,是去見一個人,15分鐘後就會回來的。所以我就沒有多問,把他送出門去了。」
  志方綾子是這樣說的。
  去見一個人。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寶木三郎?
  15分鐘後就會回來的。這種話沒有什麼時間上的價值,會不會是隨口說出來的?其實他並不知道會花費多長時間吧?
  11點30分左右,他突然說有急事要出去。也許他和寶木三郎約好的是11點45分呢。
  而且,紫乃原先生為了防備萬一,悄悄地帶上了那把匕首。然而,他卻再也沒有回來。紫乃原順一被他悄悄帶去的匕首刺死,被人扔進了池水中。
  由於上述看法成立,那麼寶木三郎就成了與此案有關的重要參考人,甚至可以說是重要的嫌疑犯了。
  於是在醫院和家裡,寶木三郎多次受到了警方的盤查,但都沒有找到什麼破綻。
  事實上,寶本的「不在現場證明」無法成立,這一點對他極為不利。
  寶木家中只有妻子和一個2歲的孩子,而那一天,妻子又因為要參加一個祝賀會,住在了娘家。
  寶木妻子的娘家在茨城縣。她回來的時間是第二天傍晚,也就是11月1日的晚上。
  10月31日夜裡,寶木說只有他一個人在世四谷區尾山台三丁目的家中。鄰居既沒有看見他出去,也沒有人看到他一直在家裡。
  「10點5分的時候,紫乃原君在世田谷區深澤一丁目的路口下的車。我就開著車回到了我的家。而且一路上我根本沒有停車。回到家後,我也再沒有出門。我在家喝了有半瓶的威士忌酒便很快睡覺去了。」
  寶木三郎曾反覆強調。
  但是,說來說去這只是他一個人的說法,再沒有第二個人為他證明這一點,家中也沒有第二個人。一個無人的世界。他沒有任何的人證或是物證。
  鄰居也無法做證明。寶木什麼時候回來的,是否再次出去,他的車何時回來的,這些都沒有一個人能為他提供證明。
  寶木三郎的「不在現場證明」無法成立,因此,僅在這一點上他就不能被警方排除在外。
  而且,他還有殺害紫乃原的動機。有動機,又沒有「不在現場證明」,這是他明顯的不利因素。因此,表面上他是一個重要的參考人,但在搜查總部裡,他已被列為重要的嫌疑犯了。
  11月20日,寶木三郎又被要求到搜查總部瞭解一些情況。但是,他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到場。
  11月21日是星期六。
  11月22日是星期天。
  11月23日是「勤勞感謝日」。
  11月24日是星期二。
  寶木三郎一直沒有去搜查總部。
  沒有辦法,搜查總部只好求助於東京都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第一內科利根川教授出面做工作。
  利根川對寶木三郎說,如果不配合警方工作,院方也不好為他說話。
  寶木三郎不能不買利根川教授的帳。於是,他答應在11月25日到搜查總部接受詢問。
  11月24日晚上——
  8點多鐘,寶本三郎曾在丘站前的(魚旨)魚店出現過一次。這是他一個月必去兩次的店子。他很喜歡這家店子的(魚旨)魚,因此也是這個店子的常客了。
  在那兒,寶木三郎要了威士忌酒,一邊喝酒,一邊品著(魚旨)魚。他大約喝了有15杯之多。由於平時他常來,酒量也不小,因此店員也沒有在意。
  但是,寶木三郎出了(魚旨)魚店後,便又到了附近的一家快餐店。他在那兒又喝了至少15杯的威士忌酒,11點30分左右,他才離開了那家店子。
  隨後,寶木三郎就幹了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當時他的車在從丘站站前向西500米的一個停車場上。
  他來到這個停車場,鑽進了自己的車裡。此時,他已喝了30多杯威士忌酒,相當於一大瓶法國的烈性葡萄酒了。他醉醺醺地發動了汽車。當然,這完全可以說是自殺行為了。
  11月24日夜裡11點55分,寶木三郎駕駛的國產車在8號環形線上以每小時130公里的速度奔馳著,結果與一輛大型卡車相撞。
  寶木三郎的汽車嚴重損壞,他本人也當即死亡。
  據法醫和交通部門的鑒定,他根本沒有踩剎車。用目擊者的話說,他是衝向逆行線上的那輛大型卡車的,而且並不躲閃,筆直筆直地衝向那輛卡車。
  是由於酗酒肇事還是自殺行為?
  翌日將要接受詢問重要參考人不幸身亡
  八成認為自殺市民一致推理
  為何醉如爛泥當時已決心自殺
  一旦自殺只能認為是兇手推理作家們一致意見
  事發突然,未訴苦悶,未留遺書,酒後肇事更為準確
  院方為此事不平死者並非自殺
  幾天來,各報紙、雜誌連篇報道了上述不同標題、不同內容、反映不同看法的文章。後來輿論基本趨向一致:80%是自殺,20%為車禍。但無論如何,這件事對碑文谷警署的搜查總部來說,卻是一個無法接受的沉重打擊。
  因為此時此刻,唯一有重大嫌疑,甚至可能能解開紫乃原之死的謎團的人只有這位寶木三郎了。自從從院方找到了以他為首要嫌疑的重要線索後,搜查總部不少人認為此案破獲只是時間問題了。
  然而,他一死,無論是自殺還是車禍,都給破案蒙上了一層迷霧。他有動機,又無證人否定,在事故發生前他又毫無理由地拒絕接受調查,在接受了上司的警告後才答應到搜查總部接受詢問,但又立刻在當夜身亡。
  因此,警方認為,如果此系自殺,那麼他就有100%的可能是殺害紫乃原順一的兇手。然而,事實和他們開了一個大玩笑,在沒有完完全全弄清之前,寶木三郎卻突然死亡了。
  難道真的是殺害紫乃原順一的兇手死了嗎?
  搜查總部還有必要再查找別的殺人兇手嗎?
  搜查工作處於進退維谷的狀態。搜查總部中也籠罩著沉悶的氣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6:42

   6
  時間進入了12月。
  和往年一樣,水江沒有感到臨近年關的氣氛。這大概是因為她的生活中還不太圓滿的緣故吧。歲末、新年、除夕、正月,反正哪一天都一樣。她用不著去婆家或想著給孩子買什麼新年禮物。
  對她來說,這不過是一個萬木凋零的季節。沒有鮮花,沒有溫暖的太陽。一直冷到心裡的12月,沒有什麼可高興的。水江看著牆上的掛歷,無動於衷。
  每天都要迎來新的一天,這有什麼呢?今年過去就成了去年,這有什麼意思呢?
  志方綾子還在安詳地過著日子。她已經完全從警方的嫌疑中開脫出來了,已經是一個與紫乃原事件毫無關係的人了。
  寶木三郎則恰恰相反。
  綾子沒有殺人動機,「不在現場證明」又清清楚楚,而寶木三郎則完全相反。
  綾子沒有殺害紫乃原順一的動機,她穿的結婚禮服上又沒有沾上一滴血。
  因此在嫌疑犯名單中,她輕而易舉地被抹去了另外,還有幾點對她十分有利。然而,對她最有利的就是「不在現場證明」了。
  按著紫乃原順一的活動情況來推斷,他的死亡時間是11月1日凌晨零點45分至1點鐘。
  紫乃原子11月1日凌晨零點40分左右還給位於群馬縣高崎市的家中打過電話。當時他的養父母已經睡下,但鈴聲吵醒了他的養母鈴香。
  鈴香接的電話。
  她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兒子是從哪兒打來的電話,後來她才知道,兒子是從他住的公寓601室附近打來的。
  根據鈴香的記憶,和紫乃原先生說了下述的話。
  「喂、喂!」
  「誰呀?」
  「啊,是媽媽嗎?」
  「是順一呀!」
  「是我。」
  「這麼晚了,有事嗎?」
  「您已經睡下了?」
  「剛剛睡下。」
  「對不起,把您吵醒了……」
  「不要緊。有什麼事兒嗎?」
  「不,沒有什麼……」
  「這會兒你在哪兒呢?是在深澤的公寓嗎?」
  「不,我在外邊呢!」
  「外邊?什麼地方?」
  「……(長時間的沉默)」
  「說話呀!不知道在哪兒嗎?」
  「我在散步途中呢。」
  「什麼?大半夜的散什麼步呀?」
  「噢,我偶爾也出來一下,換換心情。」
  「你這個人好怪呀!有什麼事兒就快點說說吧。」
  「嗯——也沒有什麼事兒,就是想打個電話……」
  「順一呀,又喝多了?」
  「我想喝醉,可就是喝不醉。如果醉了,不就再也醒不了了嗎?」
  「醒不了了?這是什麼意思?」
  「不,沒有什麼意思。」
  「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嗎?」
  「嗯。」
  「那你幹嗎打這個電話來?」
  「想在這會兒聽一下媽媽的聲音。這麼晚了,實在對不起。」
  「好了,可以掛電話了嗎?」
  「嗯,就這麼著吧,您好好休息吧!再見!」
  說完這些,紫乃原順一便掛上了電話。
  這時,鈴香一邊拿著話筒一邊看了一下枕邊的鐘,當時的時間是零點45分。而且她一直堅信自己的記憶。因此,直到零點45分,紫乃原還活著。
  那麼,當時他不是在家裡打的電話,可能是在目黑區八雲三丁目的大洋游泳俱樂部附近打的。從那之後的15分鐘裡,紫乃原被人殺死在大洋游泳俱樂部的游泳池邊。
  另一方面,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即零點四十七八分鐘的時候,大神旗江往紫乃原的公寓601室打來了電話。電話是志方綾子接的。
  打完電話時,已經是零點50分左右了。數分鐘後,志方綾子離開了601室。5分鐘後,即衛點左右,玉川警察署的兩名巡警看到了回到家的綾子。
  紫乃原順一於11月1日零點45分至1點之間的15分鐘內,被人殺死在目黑區八雲三丁目的大洋游泳俱樂部的游泳池邊。
  同一個時間,即零點45分至1點之間的15分鐘裡,志方綾子在距大洋游泳俱樂部約500米遠的世田谷區深澤一丁目的公寓裡,以及在回家的道兒上,這也被證實。
  據此,志方綾子的「不在現場證明」已經成立了。因此,她不能是殺人兇手。因此,她與紫乃原順一被殺案無關。
  從那以後,志方綾子便過上了無憂無慮的日子。就在四五天前,大神旗江還給水江打來過電話,但好像並沒有什麼事要說。而且,她給水江打電話時的口氣完全像一個老熟人一樣。
  「夫人已經完全康復了。她每天早上都在為紫乃原先生祈禱。不過,她說起許多紫乃原先生的事情也不那麼悲傷了。」
  大神旗江似乎是要挑起水江心中的怒火似地給她透露著這些事情。
  對水江來說,最不能原諒的人就是志方綾子。她始終認為,是志方綾子穿著結婚禮服殺死了紫乃原順一。她是為了永遠使他成為自己的丈夫才這樣幹的。她用紫乃原的死為自己舉行了一個結婚儀式。
  綾子永遠地從自己身邊奪走了紫乃原,而讓他成了她的「丈夫」,這對於是紫乃原的未婚妻的水江來說,當然是斷然不能允許的。綾子這麼一個人,既不能算是人,也不算是女人,以水江看來,她不過是一個把惡運推給別人的惡魔。因此水江無法忍受綾子作為一個人過著逍遙法外的生活。
  綾子是她不共戴天的死敵,她要把這個惡魔趕出人類的世界!而且她希望能把志方綾子做為殺害紫乃原順一的兇手抓起來。
  但是,原以為逮捕志方綾子只是時間問題的水江,卻被事實開了一個大玩笑。難道惡魔終究是惡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嗎?什麼時候又冒出了個寶木三郎,替志方綾子受過,成了惡魔的替身?
  並且這個寶木三郎之死,又給搜查總部造成了一場混亂。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宣佈了此案與志方綾子無關。這樣,水江只剩下懷念紫乃原的份兒了。
  志方綾子一手炮製了「死亡婚姻」,她成了勝利者。這個穿著結婚禮服的惡魔,肯定在得意地笑著,而水江不但失去了做妻子的機會,而且一再遭到慘痛的失敗。
  想到這些,她心裡就十分空虛。
  在這個令人世間一切都不安穩的12月裡,水江像到了人生旅途的終點一樣悲痛不已。她失去了生活的興趣,週身充滿著痛苦和悲傷。
  她要向惡魔挑戰!
  她要讓志方綾子戴上殺人犯的手銬!
  但是,她無力回天。她連一點兒證據都沒有。她萬般無奈。
  12月13日是個星期日。大形部長又來到北御門家拜訪。由於家裡沒有客廳,水江便把大形讓進了自己住的房間裡。因為大形感到自己已和水江很熟了,所以也就沒有推辭。
  目前,水江只有大形這麼一個「自己人」了。除了他之外,水江再不可能找到第二個會和自己齊心合力戰勝惡魔的人了。於是,她自己的房間便成了他們最好的交談場所。
  「聽說搜查總部又重新開始調查了,寶木大夫的事件也要重新開始。」
  大形一邊說著,一邊瞪大了眼睛環視著這間他從未見過的姑娘的閨房。
  「那麼,志方綾子還有可能被重新進行調查嗎?」
  水江打開了屋內的音響。
  這時,屋內響起了「四季歌」。
  「關於這一點,十分遺憾……」
  大形邊說邊坐在了沙發上。
  「那個女人在重新調查對像之外?」
  水江看著窗外問道。
  她多麼希望自己的看法是錯了呀。
  「是啊,因為志方綾子在『不在現場證明』和其他幾點上有明顯的有利因素,恐怕不會再重新做為調查對象的。」
  「後來您也沒有聽到對綾子有什麼不利的線索了嗎?」
  「是的,彷彿她現在已是完完全全遠離了這個案件,像被衝到海上的一條船似的了。」
  「看來,我們也就只好充當為她送行的人了?」
  「後悔也是沒有用的,因為我們手中沒有可以追蹤她的船。」
  「可是……」
  「可是?什麼?」
  「我絕對嚥不下這口氣!不,不光是感情上,而且我覺得一定會發生什麼事的!」
  「你發現了什麼?」
  「不,現在還沒有,但我在看著窗外的浮雲時,突然感到心中有一種預感;那條已經飄到遙遠的海面上的船著火了!」
  水江又仔細地向窗外看了看。
  「就是說,志方綾子這條船發生了什麼故障,停了下來?」
  說到這兒,大形的雙肩不覺微微一震。
  這是突然傳來的電話鈴聲,把陷入了沉思的大形驚動了。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水江。
  水江死死地盯著電話機,向那兒走去。她拿起了聽筒。
  「我是水江……」
  水江的背衝著大形。
  「您很忙吧?對不起,打攪您了。我是大神。」
  大神在聽筒那邊爽朗地笑著。
  「啊,是旗江小姐……」
  水江立刻變得僵硬起來,她看了一眼大形。
  「好久不見了。」
  大神旗江仍然興奮地說著。
  又說打攪了,又說好久不見了,言不對心地打這麼個電話來,她肯定是要告訴水江有了什麼得意的消息。
  「今天是星期日,我們去駒形吧?」
  光這聲調和語氣,就使人感到水江是個和藹可親的人,是不好讓人拒絕的。
  「是嗎?我這會兒正在姨姨家呢!」
  「在那兒幹嗎呢?有什麼好事吧?聽聲音你很高興嘛。」
  「是嗎?」
  「讓我猜中了吧?」
  「嗯,啊……到昨天為止,夫人整整生氣了一個星期呢!可我正相反,心情很愉快呢!」
  「啊,這有什麼,這件事兒也值不得讓你那麼高興呀!」
  「實際上,我並不是因為夫人生氣了我才高興的,而是因為我夢寐以求的願望終於要實現了!我覺得我像恨不得一步就蹬上天一樣。」
  「你夢想的是什麼事兒呀?」
  「我早就想在萩市內開一家有當地風味的高級餐館,我要當那兒的老闆!」
  「可你不是說馬上要實現了嗎?」
  「是的,但這會兒還是個夢呢!」
  「不過,那不也很快嗎?山口縣的萩市不是你的老家嗎?在那兒建一家高級餐館的話……」
  「是啊,我想起來都特別高興,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會有這麼一天。我可太高興了……」
  說到這兒,大神旗江竟然哼起歌兒來。
  「這可太好了。」
  水江也不禁為大神高興起來。
  大神旗江的目的就是弄到一大筆錢。但是,她怎麼會弄到的呢?難道其中有什麼奧秘嗎?不,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水江突然想起剛才她的預感。她堅信,那條被沖得遠遠的船上發生了異常變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7:15

   7
  大神旗江像描述一個美好藍圖一樣,對水江滔滔不絕地訴說著。而在旗江背後操縱這個藍圖設計的就是志方綾子。
  對於水江來說,這是一個令她震驚的藍圖。大神旗江是綾子的一個忠實走卒,她的目的能實現也肯定與綾子的打算有關。
  如果從大神旗江突然給水江打來電話這一點來看,是希望水江能意識到這一點。但是水江未必能這樣判斷。
  這個理由很簡單。水江並不認為大神旗江是一流的表演家。如果是在電話裡演戲,從情感上水江還認為過得去。
  但是,水江認為剛才大神的一席話不是在演戲。正如她對大神的瞭解那樣,她是一個心直口快的姑娘,她願意對所有人都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變化。
  由於她是處在一種興奮狀態,即使她在「演戲」,也不會讓人感到有「造作」的想法。而且,對於處在一種十分自然的狀態下的水江來說,更不會有「演戲」的這種感覺。如果是一種不成熟的演技,那麼就會現出有意表演的痕跡來的。
  然而,大神旗江卻不是在壓抑著自己的感情。無論是照本宣科也好,是她的演技高低也好,這些都是不可能表演的天衣無縫的。大神旗江是在毫無戒備的狀態下,是處在一種忘形的狀況時的表現。
  這是一種自己夢寐以求了多少年而終於實現了的夢……
  彷彿走入了迷霧之中……
  大神旗江的話,彷彿是一團迷霧……
  想到這兒,水江禁不住一陣戰慄。
  「連我也不敢相信,但是,她那爽朗的笑聲,還有……」
  但是,在大神旗江所講的事情中,一丁點兒誇張的痕跡也看不出來呀。當她說到這件事兒時,真得就和她的性格一樣,使人難以懷疑這裡面會有一個陰謀的。
  然而,就因為這一點,水江有一種預感,也許會發生什麼意外的。而且,水江堅信這一點。
  大神旗江沒有撒謊。她說的「自己的夢就要實現了」是確實的。
  至少大神旗江本人堅信這一點。因此她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給水江打來了電話。
  「對不起,特意打了電話打攪您……」
  最後這一句,讓水江感到多少有點無可奈何的樣子。
  「你怎麼啦,這麼高興,和誰打電話呢?」
  媽媽端來了牛奶,水江接了過來。
  「不,不是誰,沒什麼關係……」
  那邊的大神旗江頓了頓,好像她也覺得該冷靜地考慮一下了。
  「因為我還有更具體的打算,我再說上兩句吧!」
  由於水江不想打斷正在興頭上的大神旗江的情緒,因此她也沒有阻止。
  「是啊,這個時候誰都很高興呀!沒關係,你接著說吧!」
  「算了吧,我想電話中一下子說不清,等我約你到一個地方再說好嗎?」
  「那也好!」
  水江輕聲答道。
  於是,大神旗江又興奮地道別後便掛上了電話。
  水江放下了聽筒,坐到她十分喜歡的搖椅上,輕輕地晃動著。
  她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剛才大神旗江的話,然後對大形講了。
  大形盯著桌子上的牛奶杯子,繼續沉默著。似乎在他的頭腦裡也出現了被衝到很遠的海面上的志方綾子,像一條船一樣,已經漸漸地冒出了火苗。
  「在東駒形的『美食屋』裡,大神旗江說過要攢上一大筆錢的吧?」
  水江重新坐了坐。
  「是的,她還說,因此她不但在志方家當保姆,有時還在他們的診所幫忙。」
  大形說著,慢慢地把手伸向牛奶杯子。
  自從得了肝病之後,他把有酒精的飲料,甚至連咖啡都「忌」了。因此水江只能用牛奶來招待他了。
  「她希望工資越多越好,現在,她自恃夫人給的工資高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因此……」
  水江說著,也端起了一杯牛奶,陪著大形喝著。
  牛奶裡沒有放糖,水江不太喜歡。她喜歡喝加了糖的牛奶,因為她認為加了糖可以去除膻味。
  「大把大把地進,一點點地出,這是旗江的支出標準吧?」
  和水江不一樣,大形似乎很喜歡這種不加精的牛奶,他喝得很香。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她便有意約束自己,把收入的絕大部分都存在了駒形的姨姨家,並聽任姨夫和姨姨負責這筆錢的管理。」
  「簡直和守財奴一樣了呀!她拚命存錢的目的是希望自己過得更好。」
  「難道這種儲錢的方法沒有什麼意思嗎?我認為這種存錢的方式已經不再是大神旗江的目的了。一筆巨款對她來說是一場夢吧?當然也是她的心願。夢也是,願望也好,無論如何也會產生一種結果的。」
  「反正不管怎麼說,為了這個目的,旗江都要努力存錢的。她會像瘋子一樣撈錢的。」
  「說大神旗江是拜金主義也好,說是為了錢不要命的人也好,反正我也認為她為了錢是會不擇手段的。」
  「嗯。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這倒是符合大神旗江的性格的。」
  「但這個目的……」
  「是為了實現她的夢想!」
  大形堅定地打斷了水江的話。
  「是啊!我開始意識到,由於她的這種性格,也許很快就會出現意外了。她太自信了,她太相信她會出現羅曼蒂克的機遇了。」
  「是啊,她自認為她碰上了一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呢。」
  「是啊,她在電話中說,她打算在歷史悠久的城下町裡以『萩燒』著名的生產茶道用具的萩市,選擇一處風水寶地,開一家高檔、豪華的餐館呢。」
  「也許這就是她的夢想,也許為了實現這個夢想,她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的。」
  大形感慨地說道。
  「大神旗江說,在她上中學時就和開了一家叫『六島』的高檔餐館的老闆的女兒十分要好。她幾次去『六島』裡玩過,從那時起,她便發誓,這輩子也要開這麼一家高檔餐館,當一回老闆。」
  「是啊,聽說她家在須佐町只開了一家小食品攤兒。旗江和那個老闆的女兒是沒法兒比的,雖然她們是同學。」
  水江接著又說道:
  「一直到現在,大神旗江也沒有放棄這個打算,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個願望愈發強烈了呀!」
  「為此,她就要這樣拚命地攢錢嗎?」
  「是呀,大形先生,她通過這麼艱苦的努力,您不認為她已經有了許多錢了嗎?」
  「可偶然才給診所幫一下忙,加上當保姆的錢,一個月不過25萬日元罷了。」
  「這也算是不低的了。」
  「那麼,一年就是300萬了?」
  「是的,按這樣推算,在志方綾子家中幹上兩年,她就可以得到600萬日元了呢!」
  「對,在此之前,她還在一個老師的婦產醫院裡幹過呢。」
  「除去吃住的費用,一個月至少要存上10萬日元呢!」
  「一個月10萬,一年就是120萬,兩年就是240萬啦?」
  「但在這之前,大神旗江在上中學、高中和在山口縣上護士學校時,是賺不著什麼錢的。」
  「可是要加上兩年前她在婦產醫院時的收入,她至少有800多萬了呢!」
  「不,不,這也太多了,她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年時間裡存這麼多錢。她還要吃、穿、用、住嘛。嗯,我想,至少應打半數折扣,只有40Q萬。不過,要建一座一流的豪華餐館,至少要800萬的。」
  水江很內行地說道。
  「這並不成問題。」
  大形用手指輕輕地彈著牛奶杯,屋內傳來陣陣響聲。
  「她可以租嗎,不一定非要買。」
  水江的眼睛盯著杯子裡的牛奶。
  她忽然發現杯子裡有一個像灰塵一樣的黑點,但她已經喝完了。
  「要在萩市辦這麼一家高檔的餐館,必須要考慮到場所、地勢、景觀、外形等等因素,必須與周圍和諧而又有獨特風格才行。這樣的餐館她恐怕租不起。」
  大形像對不動產很內行一般地說道。
  「那倒是,租或買這麼個餐館,一般的小戶人家是幹不起的。」
  水江也苦笑著說道。
  「要在東京這個地方,小戶人家連想都不敢想,而即使是在萩市,旗江這樣的人也是不可能的。」
  「是啊,先買下地,再請人設計,然後建造,地點不好不行,地點好了,800萬連買地都不夠呢!」
  「這不是開玩笑嗎!」
  大形笑著對水江說道。
  「所以我說這件事對大神旗江來說簡直就是做夢嘛。」
  「完全是虛構的……」
  「可如果說大神旗江在虛構一件事,那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吧?可是看不出她是在演戲呀!她的的確確是認真的。所以她才給我打來電話。她是個性格外向的人,我絕對不信她是在編造謊言欺騙我。也許她中了頭彩?」
  「那麼是誰出的這筆錢呢?」
  「也許大神旗江真耍實現自己的夢想,需要上億日元的資金呢!現在地價看漲。能資助她的會是誰呢?」
  水江也陷入了沉思。
  「只有是報酬!也就是說贊助什麼的。」
  「上億元的報酬?什麼報酬能給她這麼多的錢?」
  水江驚訝地抬起頭來。
  「只有一點,與犯罪有關!」
  大形斬釘截鐵地說道。
  「難道會是為別人做偽證嗎?」
  「我也認為,參與犯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從志方綾子的立場來看,她是不得不犯罪,因此,如果是她殺死了順一先生,她就必然要找一個可靠的人為她作證。而且,也許綾子沒有直接殺人,是買通了一個人呢?」
  「就是說,大神旗江是殺害紫乃原順一的同謀了?」
  「對,這樣一來,大神旗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從志方綾子手中得到一大筆酬金了。」
  「等一下」
  水江急聲說了一句。
  「這是您的推測,您有確實的證據嗎?這種推理,對一個人的心理來說,不是不太自然了嗎?」
  聽到這兒,大形把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沉思般地看著天花板。
  「不,大神旗江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我們不能認為她有一個與正常人一樣的心理。」
  水江把牛奶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從搖椅上站了起來。
  她緊緊地盯著大形。她明白大形的意思,只有這樣分析,才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通過這樣的交易,大神旗江會實現自己的夢想。這對她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水江還不能斷定這個觀點對不對。但是,水江的預感已和大形的斷定相一致了,因為她已經感到,馬上要出事了。肯定要出事!但是,究竟是什麼她還不敢下結論。
  終於,在過了幾天後,她從大形那兒聽到了新的消息。聽到這個消息後,她彷彿看到志方綾子的船上的火焰更大了,並且她彷彿看到了船上方的藍藍的天空。這是一種不可名狀的美麗顏色。
  也許這是通向勝利的顏色,或者可以說,這是驅趕走了惡魔以後的明快顏色。水江的心中充滿了必勝的信念。
  陰暗的時光終於過去了!這是令人悲傷的時光。在水江的心中,現在就像當年參加小學畢業典禮時的心情一樣明快。
  然而,對水江來說這是一件好事,而對另外一個人來說則又是一場悲劇。也就是說,大神旗江死了,而且是他殺。大形在電話中是這樣明確地告訴她的。
  這一天是12月21日星期一的中午。大形說,大神旗江死於昨天夜裡。
  大神旗江興高采烈地給水江打來電話的日子是12月13日星期日。然而她僅僅高興了一個星期就死在了別人的刀下。
  大神旗江的死亡地點在山口縣阿武郡阿武町大字宇田。從那兒向東走12公里就是大神旗江的老家——須佐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7:54

第三章 開通式

  1
  對北御門水江來說,她不明白大神旗江為什麼要去山口縣的阿武町。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認為,只有到達現場才可以瞭解到事情的真相。
  但是,她既不是警察,也不是私人偵探,儘管她與殺人案沾點兒邊,但也無助於這個案子的解決。水江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一點。
  然而,水江的想法並不是沒有道理。
  這是一種感情上的負債心理。畢業之後就要走向社會。如果說僅僅畢業後就一了百了,那就毫無意義了。
  「我要去山口縣。」
  幾代吃驚地看著女兒,她從一開始就反對水江的打算。
  「無論如何我也想去一下嘛。」
  在吃早飯時,水江一再懇求道。
  「到底去幹嗎?」
  幾代一邊問,一邊看著正在看報的英男。
  「其實,沒有什麼……」
  水江吃完了早餐,順手端起一杯紅茶來。
  「可今天都23號了。」
  「是的。今天是星期三。」
  水江說了一句。
  「都快到年關了,還有什麼事兒非要出門?」
  「我有事嘛!」
  水江撒起嬌來。
  「可你剛才還說沒有什麼事嘛!」
  幾代還是不鬆口。
  「我的確沒有什麼具體的目的,就是想為順一去幹點什麼。『所以,雖說沒有什麼事兒,還想出去走一走。」
  水江一再懇求道。
  「想為順一報仇,這種心情當母親的明白。但是,這種時候是不合時宜的。無論如何,既然警方已經開始調查,那就不要干擾了他們的正常工作。」
  「媽——!我可不是那種愛捅漏子的無賴。平時我也不愛出去訪友、旅遊什麼的。反正對我來說,這兩三天去一趟山口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水江用熱切的目光盯著母親。
  「和大形先生一塊兒去?」
  幾代似乎抵不住水江那熱辣辣的目光,聲音低了幾度問道。
  「嗯,而且也想叫上旗江……」
  說完,水江煞有介事地看了一下掛歷。
  「叫上誰?你不要開這種玩笑……」
  幾代皺起了眉頭。
  「今天下午2點是旗江小姐的遺體告別式,我想和大形先生送送她……」
  水江慢慢地說著。她的目光盯著掛歷上的大海。
  這個月的掛歷上正好是一幅波濤洶湧的冬海畫面。
  「這……當然了……不過,志方夫人不也要出席嗎?」
  幾代不安地問道。
  「她當然要去了!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兩年的人死亡,她不去不太奇怪了嗎?」
  水江緊緊地咬著嘴唇,憤憤地說道。
  「在駒形?」
  幾代又問了一句。
  「嗯。」
  「在她姨姨家那兒吧?」
  「對,她姨姨家附近的寺廟裡。」
  水江答道。
  「萬一在那兒碰上了志方夫人的話……」
  幾代憂心地說。
  「不,不會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水江果斷地答道。
  「可是,你不會懷疑殺死大神小姐的兇手就是志方夫人吧?」
  幾代又問道。
  「不,我不但懷疑,並且確信她就是殺人兇手!所以我想去碰上志方夫人,看看她會有什麼反應。不過,僅僅這點……」
  「你這麼肯定,到底有多大的把握?因為還沒有聽說她受到了警方的懷疑呢!」
  幾代說道。
  「可警方已經斷定是他殺了。」
  「這不過是新聞界的披露,到底怎麼回事兒還不能下結論嘛!」
  「報紙上說旗江之死基本上與順一之死沒有關係,因此不打算合併偵查,但我並不這樣認為。」
  水江反駁道。
  「這麼說,警方不懷疑志方夫人了?」
  「是的,因為目前還沒有找到她殺害旗江的動機。」
  「怎麼現在殺人犯這麼多呀!」
  幾代說完歎了一口氣。
  「這次志方綾子可沒有『不在現場證明』了。」
  水江說到這兒,激動地手都放不穩了。
  「聽你這麼說,抓住這個兇手只是時間問題了?」
  幾代倚在了門上問道。
  「順一的事都快2個月了。水江一直不甘心,這下可好了。」
  英男也看完了報紙,一邊折著報紙一邊在幾代的背後說道。
  幾代聽了這話,似乎想說什麼,她動了動嘴,但終於還是沒有說出來。她無言地輕輕地點了點頭。她還是同意了。
  她同意讓水江第二天去山口縣的阿武町。
  水江高興極了,她馬上給大形打了電話,並求他幫忙買好飛機票。
  下午,她叫了一輛出租汽車。她穿著黑色外套、黑色西服上了汽車。她要去的地點是台東區藏前三丁目的世元寺。大神旗江姨姨的家離世元寺只有500米。
  大神旗江是12月20日晚上8點左右至9點左右遇害的。
  屍體是第二天早上8點鐘被人發現的。下午,她的屍體在位於宇部市的山口大學醫學系法醫教研室進行瞭解剖。
  後來,22日,大神旗江的姨姨從那兒領回了她的遺體,在宇部市進行了火化。當天他們就帶著大神旗江的骨灰回到了東京。
  今天是他們決定為大神旗江舉行告別儀式的日子,地點就是這家叫世元寺的寺廟。
  據法醫鑒定,大神旗江是被人用鈍器猛擊頭部後,趁其昏迷時勒死的。
  兇手是誰呢?
  志方綾子還沒有被排除有殺害大神旗江的動機。但是,這僅僅是可能。
  動機是有利的證據,但對志方綾子本人來說,在這個「動機」二字的下面,如同混水一樣,什麼也看不清了。
  在答應給大神旗江一大筆錢後,志方綾子夥同甚至可能是啟用她殺死了紫乃原順一。為了實現從小就嚮往的這一夢想,大神旗江接受了志方綾子的條件,參與了殺人案。
  但是,狡猾的志方綾子沒有遵守諾言。大神旗江決不會坐視這幾億日元的酬金白白溜走,而且她手中還掌握著志方綾子的致命弱點。
  出於這個原因,志方綾子便決定,也許是整個計劃的一個部分,殺死這個知道自己一生中這麼重大的秘密的大神旗江。不殺死她,志方綾子後半生都會在一種無名的危脅中度過的。
  這就是她要殺死大神旗江的動機。對於志方綾子來說,這是再明顯不過的、理由十分充分的動機了。除她之外,再沒有一個人對大神旗江的死感到如此放心的了。
  尤其是據說這次志方綾子的「不在現場證明」無法成立。
  12月20日至21日中午,志方剛毅不在家。
  12月20日是星期日,志方剛毅從星期六就住在伊豆地區的伊東溫泉醫院了。星期六當天在那兒進行了常規檢查之後,他就住了下來,決定第三天,即21日星期一再回東京。當然這兩天他也沒有去「志方診所」上班。
  第三天,志方剛毅徑直回到了深澤的家,到家的時間是中午。志方綾子呆在家裡等候丈夫的到來。然而,出門的這兩天,志方剛毅一次電話也沒有打回來,因此他不能斷定這兩天妻子是否在家。
  從12月20日的早上至21日中午,即沒有人和綾子通過電話,也沒有人來訪過,而周圍的鄰居也是如此,既沒有看到她出門,也沒有注意到當時她是否在家中。
  也就是這樣,從12月20日早至21日中午這段時間,有關綾子的行蹤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當然,她本人說這段時間她一直呆在家裡,哪兒也沒去。
  她說,在這一天當中,她一直沉湎在最近的一部專門描繪一位不倫妻子的暢銷書的小說中,甚至連吃飯時都不肯罷手,結果只用了這一天時間,就讀完了這部長達幾十萬字的上下兩卷本的小說。但是,雖然她能熟練地說出這部小說的內容,然而卻不能做為她「不在現場證明」的證據。
  按著法律上的「證人」這一概念,證明者必須是活著的人。但是,志方綾子至今卻找不到一個人來為她做證明。
  志方綾子沒有證人。
  而她又有殺害大神旗江的動機。
  是志方綾子殺死了大神旗江。
  大神旗江是12月20日下午3點左右離開位於駒形二丁目的姨姨家的。據說當時她出門去了羽田機場。
  在機場,她一定是和志方綾子見了面。兩個人一塊兒乘下午4點45分發出的開往山口宇部方向的「全日空」航班。
  飛機於當天下午6點15分到達了山口宇部的機場。
  大神旗江在宇部市租了一輛出租汽車。因為她有駕駛執照,因此可以判斷是她租的車。根據記錄,租車的時間是12月20日下午6點30分。
  大神旗江開車,駛向山口縣的日本海一側。當時,志方綾子應當坐在車上。
  大約行駛了2小時30分鐘,她們又離開了日本海一側,駛入了191號國道的井部田隧道附近。
  這時,綾子讓車停了下來。她趁大神旗江不備,用鈍器猛擊她的頭部,並趁她昏迷之際勒死了她。然後,志方綾子將她的屍體遺棄在這兒,親自駕車駛向島根縣。
  很快,她就駛過了島根縣,191號國道在益田市便變成了9號國道。
  汽車在深夜行駛於日本海海岸,中途經過了飯田、江津和大田,共行駛了140公里。
  她一定是在大田車站扔下了這輛出租汽車,因為正是在島根縣大田市的車站前發現了這輛大神旗江在山口宇部機場租的車。
  綾子在大田上了下行的快車。
  這是夜裡9點47分發出的由米子開往博多方面的「山海」81號列車。它到達大田時是夜裡11點38分。
  第二天,也就是21日早上7點27分,這列快車到達了博多。綾子從博多站下車後,乘出租車駛往福岡機場。
  福岡的班機很多。她大概是乘上了8點出發的飛機,因為這樣她就可以在10點鐘到達東京,中午就可以趕回深澤自己的家中了。
  因此,下午從伊豆回來的丈夫志方剛毅在家中看到自己的妻子是理所當然的了。
  重要的是,志方綾子的「不在現場證明」還不能成立。
  「是到世元寺吧?」
  司機又問了一句。
  「對。」
  水江突然被司機一問,像從夢中驚醒般地大聲回答了一句。
  出租車很快駛入江戶大道,向隅田川方向駛去。一過了淺草稅務署的大門,便馬上可以看到前方有一幢寺廟類的建築。由於市內空間狹小,這座寺廟似乎也是痛苦不堪地擁擠在居民樓之中,而且看上去像沒有院落似的。
  水江看不出這個寺廟此時有很多的人,門口也不像排著許多車。
  在距寺廟還有一段距離時,出租車停了下來。水江立刻意識到今天來的人很少。
  她頓時產生了對大神旗江的懷念之情。她死了,然而出席她的葬禮的人又這麼少,出奇的冷清。
  人們已經忘卻了這個已不在人間的大神旗江了。
  但是,人再少,志方綾子也是應當參加的。
  水江走進了世元寺的大門,登記後便買了一束香。這時,她感到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8:21

   2
  這是一座只有正堂和住宅的寺廟。
  有一間寺櫥。寺櫥允許寺內的憎人和僧人的親屬使用。在這個寺廟裡,看不出寺櫥有什麼特別的。
  相反,住宅的房間卻十分顯眼,在正堂的右側,是新建的二層樓,外壁徐得雪白,而屋頂卻塗上了紅色,與寺內的其他建築顯得不那麼協調。
  把這些住宅的房間與正堂相連的是一個狹長的小過道。過道一側擺放著小桌,兩旁都放著布團坐墊,因此也可以做為等候做法事的人小憩的地方。
  這兒已經坐了一些前來為大神旗江做法事的人。由於室外寒冷,人們不得不都擠進這個過道裡來。
  告別式還沒有開始。正堂的祭壇已擺好了祭奠時的用具,但還沒有借人出現。四周也看不到死者的親屬。
  水江慢慢地向過道裡看了看,幾乎沒有一個她認識的人,因此她不想過去。雖然室外冷,但也只好這樣了。
  而且,她打算找一下剛才感到的背後的目光。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只有一個人從背後在看著她。
  這是一個穿著喪服的女人,年齡大概在四十五六歲的樣子。此人個子很小,但體態豐滿。雖然水江不認識她,不過她覺得在哪兒見過這個人似的。
  水江越看這個人越像大神旗江,雖不知什麼地方像,但總有一點兒說不出的感覺。大神旗江的姨!水江的直覺對她說道。
  她們兩個人的目光一對上,那個女人便致禮似地衝她點了點頭。水江也輕輕地還了一個禮。這時,水江與她的位置很近,但她還是朝水江走了過來。
  「對不起,您就是北御門小姐嗎?」
  這個女人柔聲地問道。
  「是的,我是北御門。」
  水江又低頭還了一個禮答道。
  「果然……那您叫水江了?」
  這個女人沒有笑,但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
  「您就是大神旗江的姨姨吧?」
  水江也把目光直直地盯著這個女人。
  「是的。我叫林野加代子,是旗江母親的妹妹。她生前常常得到您的幫助,實在感謝了。」
  「不必不必。說到幫助,我實在是不好意思……」
  「可是,我常常聽旗江講『北御門水江小姐如何如何』,所以,雖說我們過去沒有見過面,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您。您可算是一位名門日秀,不該讓您來這個地方的……」
  「我也是這樣,憑直覺我就覺得您是旗江小姐的姨。您兩位長得可真像呀!」
  水江也連忙答道。
  「是啊,我也常聽別人這樣說。」
  「所以我才很吃驚的!到了今天這一步,真是令人悲傷。希望您節哀、保重。」
  「謝謝您。坦率地說,我已經累得不行了。旗江的母親早就不在了,所以旗江對我來說就和我的女兒一樣。」
  「聽說旗江有兩個姐姐?」
  「是啊。可今天,她姐姐卻不來為妹妹上一支香。」
  加代子無限感慨地說道。
  「今天的告別式也對她姐姐家的人說了嗎?」
  「說了。但她兩個姐姐說天太冷了。簡直是人情薄如紙。我用電話通知她們的。但她們都說正好有事兒來不了。一個姐姐住在四國的高知,另一個家在山口縣的下關。」
  「這麼說,她們都在國內,如果乘飛機當天都可以來回的……」
  「所以我說她們也太無情了。實際上,旗江的母親不在了,但她的姐姐還在,還有親戚,這件喪事應當由她們來辦的。」
  「可他們不來呀!」
  水江也站在加代子一邊說道。
  「這就是她這兩個姐姐的性格唄!她們結了婚,那麼丈夫和孩子就是她們生活中的大事了。對於妹妹來說,簡直就是外人了。」
  「旗江太可憐了。」
  水江說道。
  「是啊!可您就不這樣,雖說和旗江認識不久,卻來參加這個告別式……」
  加代子感激地說道。
  「不,您別這麼說,這也是我應當做的,您別太介意……」
  水江說道。
  「還有最重要的另外一個人。」
  加代子喃喃地說道。
  「是誰?」
  「就是旗江工作的那家人家的夫人呀!給了旗江最多幫助的那位夫人……」
  加代子似乎對志方綾子很有好感。
  「可她好像今天沒有來呀?」
  水江吃驚地說道。
  「是呀!」
  說著,加代子環視了一下四周。
  「可這是為什麼呢?」
  水江問道。
  「大概今天她有什麼事兒吧?今天早上志方診所來了一個工作人員,放下了一束香。我問了一下,他說當時志方綾子還在睡著呢!」
  加代子說道。
  「是嗎?」
  水江吃驚地問道。
  「說是志方先生的夫人對旗江的死十分惋惜,心情沉悶。過去旗江幾乎完全成了夫人的保姆了呢。」
  旗江的姨姨說到這兒,水江才第一次看到她目光中的亮光。
  「心情這麼深重,連床都起不來了麼?」
  水江抬起頭來,望著藍藍的天空。
  「那個人還說,夫人除了讓她帶來一束香外,還把這個月旗江的工資帶來了。」
  林野加代子說著,低頭打開了一塊手絹,擦了擦眼淚。
  「會不會是裝病?」
  水江毫不忌諱地說了一句。
  「可是,那位夫人難道不知道不參加旗江的告別儀式是多麼嚴重的事嗎?」
  林野加代子竟然微微一笑地說道。
  「啊,是這麼回事兒!」
  水江一邊用手把頭髮向後撩去一邊說道。
  她真想把志方綾子不來參加旗江告別儀式的真正原因對加代子講。但是,「殺害旗江的兇手是志方綾子」這句話可是不能隨便說的呀!
  水江連忙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可在她內心深處卻沒有放棄這個念頭。
  因此,她認定這就是志方綾子不來的真正原因。兇手不參加被害者的葬禮,在現代社會已經不會成為唯一的證據了。相反,兇手大大方方地為死者開追悼會、守靈,倒成了現代社會新聞中的號外了。
  因此,志方綾子也是看透了這一點,索性不來參加這個告別式,這樣也不會給別人留下把柄。因為社會畢竟進步了,確定是否兇手,要看證據。而且,如果貿然地露面,也許在那種場合下控制不住,會露出什麼馬腳的。
  而且,無論如何志方綾子還是害怕警方人員的。所以,她認定警方會派人參加死者的告別式,從來人中察言觀色,發現可疑的人。
  尤其她更要擔心水江,因為她知道水江恨她,當然會利用機會尋找破綻。她還是要小心避免與水江碰面的。
  從這點認識出發,也許志方綾子認為自己不出面,也不會受到別人什麼非議的,更不能成為是殺人兇手的理由之一了。
  對志方綾子來說,這是逃避。水江堅信這一點,而且越發堅定了。兇手,也就是她的情敵,已經越來越清楚了。
  「旗江常常來我家玩的。」
  林野加代子的聲音顯得那麼壓抑。
  「是的。我聽說她每個星期六都去您的府上。」
  水江用同情的口氣說道。
  「是啊。大概是這孩子不喜歡男人吧,到現在連一個男朋友都沒有,也不會約會什麼的。所以,她的週末都是在我家過的。」
  加代子像是回憶往事一樣,目光盯向了遠處。
  「可不,差不多快成您家的一員了呢!」
  這時,水江又回憶起旗江在她姨家給自己打來電話時那無拘無束、熱情奔放的聲調來。
  「旗江這個孩子很愛熱鬧,所以我丈夫和孩子們都非常歡迎她來呢。」
  「她常常是這樣。我現在還在想,我是不是在做夢。我覺得她還在我們身邊一樣。」
  水江感慨地說道。
  「是啊,我這次也老是想,人的命到底是什麼呢?旗江馬上就要在山口縣的萩市重新開始她的新生活了,可偏偏在這個時候……」
  說著說著,加代子的眼睛又濕潤起來。
  「我也聽旗江在電話裡對我說過這話。」
  水江連忙附合著說道。
  「咳,那天剛剛說過。」
  「那天?是哪天?她說什麼來著?」
  「就是她遇害那天。」
  「3天前……」
  「對,12月20日,那是個星期日。旗江頭天晚上又來到我家,對我說要去萩市實際瞭解一下市場行情什麼的。臨走時她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想起來,那是我們最後的一面呀!」
  「是啊。那旗江沒有說她什麼時候回來嗎?」
  「沒有說,不過,她說了一下要住在萩市附近的一個什麼地方。噢,她說了,說星期一夜裡回來。誰知,當天她就……」
  「說好就住一夜?」
  水江問了一句。
  「是啊,她說她沒有休息日……」
  「聽說旗江從您那兒出去時是20日下午3點左右,她是不是事先買好了飛機票?」
  水江問道。
  「哎呀,我忘了問了,可她也沒有說呀……不過,好像她沒有拿出過飛機票什麼的。」
  加代子低頭想了一下。
  「是嗎?」
  水江盯著加代子。
  「旗江常常提起你,而且很高興似的。」
  加代子突然轉了一個話題。
  「什麼?」
  水江不由得吃了一驚,她不明白加代子的意思。
  「她說,她認識了一位十分漂亮的小姐。這個小姐還在東駒形的『美食屋』餐廳招待過她。所以,我憑著她對你的介紹,剛才一眼就認出你來了呢!」
  加代子像忘記了剛才的滿心悲哀一樣,歡聲笑語地對水江說道。
  「啊?」
  水江已無法找到合適的詞來和加代子交談了。
  她感到十分意外。加代子為什麼突然把話題轉到這兒呢?她沒有料到,旗江竟然對她抱有這樣的好感,以致能使她的姨姨也會忘卻痛苦的。
  那麼說,旗江這個人還有水江意料之外的一個方面。於是,水江更希望進一步地瞭解一下旗江這個人,同時,她也產生了十分懷念旗江的感情。
  按著從前的看法,水江斷定,一定是旗江下手殺死了紫乃原順一。水江想利用這個機會再深入核定一下自己的判斷。
  她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推理:
  大神旗江經不住志方綾子巨額酬金的誘惑,充當了她的幫兇,殺死了紫乃原順一。也就是說,旗江殺死了水江的未婚夫。
  因此,旗江感受到了良心的譴責。她不得不常誇水江的人品、容貌,從而從心靈上彌補自己的「過失」。當然,她還在努力地「忘卻」這件事,也想「忘卻」水江這個人。也許是這個原因,她常常在別人面前不說「水江」這個名,只提「北御門」這個姓。而當她與水江面對面而坐時,內心又是十分矛盾和痛苦的。
  然而,旗江也常常提到水江的事情,使姨姨家的人知道有水江這麼一個好友。
  而當水江提出和她約會時,旗江無法拒絕,雖然她心中並不樂意,卻也痛快地答應了下來。當她真和水江面對面而視時,她又出人意料地冷靜、沉著。
  尤其是當她得知,她將要「獲得」一筆巨款來實現她的夢想時,她壓抑不住心頭的喜悅,也暫時忘記了內疚,給水江打來了報喜的電話。按說她是不應當向她有愧疚的人主動打這個電話的。
  那麼,自己原先認為旗江是兇手的想法,是否與現實有些矛盾呢?水江的心中多少有了點兒動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9:02

   3
  大神旗江沒有預訂住宿的旅館或飯店,但說要在外邊過一夜,這倒也是目前年輕人流行的一種做法。
  在過去的50年代初期,日本的遊覽勝地或溫泉的旅館是不必預約就可以住的,因為那時的日本人大多還「沉湎」在繁重的工作之中,沒有想到享受。因此,各地的旅館常常不會「滿客」。「旅遊」這個詞,也幾乎是鮮為人知。那時連乘飛機都不必事先買票,還有的人可以買飛機的月票上下班的——
  這些情況,都是水江從最近看到的過去的記事中知道的。
  但是,自從進入五六十年代之後,乘飛機和住宿採用預訂方式的越來越多了。
  到了今天,除了有各種機會享受免費旅遊者外,幾乎所有的旅遊者都要採用預約的方式才能達到目的。這是因為外出的人多了。這樣,旗江當然也不例外。
  就算是打一個電話,這種預約也可以有保證。否則,到達目的地後,會有許多不便之處的。最糟的情況下,也許會住不上、走不了的。
  那麼,看樣子旗江是沒有預訂住的地方——從林野加代子的話中可以得知。同時,好像她也沒有事先買好機票——若買了,通常是要對周圍的人說一聲的。
  也就是說,旅館未預訂,機票沒有買,而這會兒又不是50年代,做為現代人的旗江,不會不知道這一點的。
  或者說旗江為了掩飾什麼。
  因為至少機票是要提前訂購的,看來只能是志方綾子預訂。旗江的任何事情都聽命於綾子。
  旗江是單身去羽田機場的,而綾子會在那兒等她。機票就在綾子手中。在旗江被害之前,她肯定認為旅館也是由綾子預訂好了的。
  她相信了志方綾子的謊言:已經在萩市預訂好了房間,在那兒住上一夜。但是,綾子肯定是欺騙了旗江。
  綾子與旗江同行——
  也許綾子從始至終都控制著旗江。
  「我給了你一筆巨款,你就要對我們之間的事絕對保密。如果有人知道了這件事,那我們就全完了。因此,和我一塊兒去山口縣的事兒,不能對任何人說!」
  如果當時綾子這樣要求旗江的話,那麼旗江是不能不聽從的。
  於是,機票和旅館都由綾子一手安排,並且旗江向外人隱瞞了她將和志方綾子一道去山口縣的事實。
  因此,機票也好、旅館也好,旗江都不清楚。由於旗江對家人的欺騙,也使得她的死難辨兇手。
  以上的推理,水江認為在理論上是成立的。因此,可以推斷出,旗江百分之百是志方綾子殺害的。
  但是,綾子要殺害旗江必須有一個前提。對於這一點,如前所述,水江是這樣認為的:
  綾子以巨額酬金為誘餌,唆使旗江殺害了紫乃原順一。但是,後來綾子意識到旗江有可能被人查獲,或是旗江本人會坦白,便決定殺人滅口。
  不過——
  水江對旗江殺害了紫乃原這一想法已有了些動搖。那麼,萬一旗江不是兇手,那綾子也就失去了殺害旗江的動機了。
  這樣一來,失去了動機的殺人則很難成立。那麼,還有沒有別的動機呢?這是一種什麼動機呢?
  「還是再問一下吧。」
  水江又朝加代子身邊靠了靠。
  「哎呀!」
  加代子低頭看了一下手錶,好像怕告別式晚了。
  「我有一件事兒,還想打擾一下……」
  水江連忙說道。
  「什麼事兒,很久了嗎?」
  加代子問道。
  「不,也就兩個月前吧。」
  「兩個月前?也許我記不清了呢!」
  加代子驚訝地說道。
  「不,不會的。10月31日,是個星期六。星期六旗江當然照例回您的家的吧?」
  水江問道。
  「那當然了。直到她死前,這兩年她哪個星期六都是在我家過的。」
  加代子答道。
  「那麼10月31日那個星期六,旗江說是在夜裡9點過一點兒,也就是五六分鐘的樣子離開志方家的嗎?」
  「10月31日?」
  加代子低下頭想了起來。
  她不停地用手指輕輕地敲打著前額。
  -9點從世田谷的深澤出來,幾點到家的呢?如果坐地鐵,是花不了多長時間的。」
  水江的眼睛轉向了世元寺的門口。
  一位穿了一件檢紅色大衣的姑娘站在那兒,這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尤其參加的是遺體告別式,這也過於「漂亮」了。
  「她常常是10點半左右,手裡提著烤雞肉串的包回來。如果她坐出租,就在中國黑下車,如果是坐地鐵,就到淺草。旗江常常這麼說的……」
  像回想起了什麼似的,林野加代子抬起頭對水江說道。
  「那天也是10點半到家嗎?」
  水江又追問了一句。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10月31日,我記得特別清楚。」
  加代子又朝前額敲了幾下。
  「那10月31日……」
  水江心中有點兒激動。
  「那天晚上,從向島來了幾個朋友,有銀子。她們來我家玩兒。銀子和我丈夫是童年時的朋友,現在在向島開了一家酒館。那天她也喝多了。聽說是參加了一個朋友的婚禮,順路來我家玩兒的。」
  「肯定是10月31日嗎?」
  水江問道。
  「沒錯兒,絕對是。星期六,是個大安日。好日子嗎,我記得銀子對我丈夫這樣說的。」
  加代子也興奮地說道。
  「那麼,那一天您也是和平常一樣的時間看到旗江的嗎?」
  「對、對。而且,她回來後又和銀子喝起酒來。我丈夫還讓我也一塊兒喝呢1那天可熱鬧呢,一直喝了兩個鐘頭。12點左右銀子才坐出租車回去的呢!」
  「這麼說,10月31日,旗江也是10點半回的家?」
  水江一下子失望地問道。
  「是的。」
  「一直到12點,旗江也始終和你們在一起的嗎?」
  水江不甘心地又問了一句。
  「當然了。」
  加代子肯定地點了點頭。
  「那麼,這期間,她一直也沒有離開家了?」
  「是的。旗江還是喝酒的主力哪!哪能讓她離開!」
  加代子答道。
  「那後來……」
  「銀子走後,我們就都準備睡了。我和旗江又吃了點兒東西,忽然她發現她的工資袋沒有帶回來,便想要再回去。我說太晚了不要打擾別人,但她不聽,還是給夫人打了個電話,問清後才罷手。當時我也嚇了一跳呢。」
  加代子說道。
  「當時打電話時快1點了吧?」
  水江又問了一句。
  「嗯,差不多。結果,到兩點了,我和旗江才睡下。」
  說到這兒,加代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錶。
  「太感謝了。」
  水江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殺害紫乃原顧一的兇手是大神旗江——這本來是她堅信的一點,然而現實那麼殘酷:旗江並沒有殺害紫乃原。
  紫乃原在目黑區被害的時間,正是旗江在台東區駒形的時間,她與紫乃原順一被害無關。
  這樣一來,連綾子都可以有「不在現場證明」了。
  那麼,是誰殺死了紫乃原呢?
  另外,綾子又有什麼動機要殺死旗江呢?
  水江感到眼前是一層厚厚的壁壘,她的頭腦裡也一片混亂。
  「啊,片平小姐……」
  林野加代子向剛剛簽完到的一位小姐喊道。
  這個叫「片平」的小姐,就是穿著橙紅色大衣的姑娘。這種鮮艷的顏色,使她看上去更加年輕。但是走近一看,年齡並不小,也快30歲了呢!
  這個姑娘向加代子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加代子也向她還了禮。她們雙方相互致禮後,加代子像突然想起來似地,把水江和這個叫「片平」的姑娘做了介紹。
  「她也是山口縣人,和旗江同一個護士學校畢業的,比旗江大幾屆。旗江還是剛到東京時,她已在婦產醫院工作了。她叫片平真子……」
  林野加代子向水江介紹道。
  水江從旗江嘴裡聽說過好幾次這個叫「片平真子」的名字,也常聽旗江說她是前輩。
  正在這時,來的人群中有點兒亂,等候在休息室裡的人們都站了起來,然後愣愣地朝正堂挪動著。
  一個死者親戚模樣的中年婦女走過來招呼林野加代子。於是,加代子向水江打過招呼後,便和那個女人朝休息室那兒走去。
  告別式按部就班地舉行著。但是,在正堂裡還看不見僧侶們的人影。人們通過走廊進入正堂的步子也十分緩慢。大概這種儀式不應當過於快了吧。院子裡還站著十來個來客。
  「您工作的婦產醫院在哪兒?」
  水江見加代子走後,便和片平聊了起來。
  她們兩個人站得近了一點,又互相不認識,因此彼此都有點窘迫。於是,水江有意地提起了話題。
  「在豐島區的南池袋,叫中丸婦產醫院。」
  雖然片平沒有化妝,但也長得十分漂亮。
  她的氣質也好,也沒有那麼多的習慣動作,使人感到很溫柔、賢惠。
  「忙嗎?」
  水江為了打破這種尷尬的僵局,只好繼續問下去。
  「還可以吧。雖然我在醫院,但也不過負責辦理人院手續什麼的,管著幾個病床……」
  片平答道。她的嘴很嬌小,給人一種細膩美的感覺。
  她的樣子十分性感,但水江不明白為什麼覺得她好像還在獨身。
  「那您真了不起呀!」
  水江吃驚地讚歎道。
  「其實,我不過是干熟了,所以病床多點兒累不著。除此以外,還有幾個年輕點兒的護士也常常幫忙呢。都是像旗江小姐那樣年輕的護士呢……」
  「旗江小姐也在那兒幹過?」
  水江問道。
  「是啊,最早她是在山口縣的萩市開始幹這行的。幹得也不錯呢。」
  「那您最後一次見到旗江小姐是什麼時候?」
  「12月7日,星期一。也就是旗江小姐出事的兩星期前。」
  片平答道。
  「你們一塊兒吃飯來著?」
  水江又問了一句。
  「不,那時她是來我們醫院的中期引產科。」
  「中期引產科是你們……」
  「對,是我們醫院的一個科。」
  「旗江上那兒玩去了?」
  水江有點奇怪地問道。
  「不。」
  片平笑了笑。
  「她來這兒有點事,找我商量中止妊娠的事情
  「什麼?旗江懷孕了?!」
  水江吃驚地看著片平。
  「不,是她領著的那個女人。旗江說是她工作的那家的夫人要做。」
  說完,片平就要朝正堂走去。
  「旗江工作的那家的夫人?」
  水江連忙追上片平。她感到呼吸都困難了。
  也就是說,要想做流產的是志方綾子!綾子懷孕了。水江似乎聽到了一個聲音在說:
  這就是這個悲劇的根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09:34

   4
  兩天後,12月25日,水江和大形部長踏上了去往山口縣的旅途。
  上午7點鐘,水江來到了機場的大廳。她和大形商量好了,坐今天從羽田機場起飛,開往山口宇部方向的班機。
  不一會兒,水江就看到了這位在奉命「休養」中的警察。今天,大形穿了一件時髦的新式西服。
  他繫了一條紫色的領帶,穿了一件米黃色的風衣。對他來說,這簡直是一種奇妙的色彩搭配,這和穿著外衣、梳著短髮、一身黑西服、黑風衣和黑皮鞋的水江,成了鮮明的對照。
  水江僅僅帶了一隻手提旅行包,而大形部長更簡單,手裡只拿了一本週刊雜誌。
  要讓外人看起來,好像大形是父親送女兒水江外出旅行的樣子。
  兩個人上了7點50分起飛的飛機。直到這會兒,水江和大形還沒有討論一下這次山口縣之行的問題。
  對水江來說,很久沒有坐飛機外出旅遊了。而且,除了和全家或紫乃原之外,她從來沒有和另一個男人單獨外出過。
  從這一點來說,水江的心裡多少有些緊張。而大形部長的臉上則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水江在昨天的電話裡已把在世元寺從林野加代子和片平真子口中聽到的事兒全都詳詳細細地對大形部長說了。大概此時此刻,大形部長的頭腦裡還在考慮著這些事兒吧。
  飛機飛上了藍色的天空。湛藍湛藍的天空令人頭暈目眩。
  他們乘坐的是234人的波音767型飛機,但人員並不滿,因為無論是觀光還是旅遊,這會兒都不是最理想的時間。
  12月25日是聖誕節。馬上就要迎來年末和明年年初的旅行高潮了。
  現在如同暴風雨要來的前夜一樣,平靜異常。而交通部門和住宿部門卻已開始如臨大敵,早早地做好了「應戰」的準備了。
  這時,水江突然湧出了一個念頭:現在飛機上的男男女女,有幾個是和自己一樣為不幸的事情忙碌著呢?
  「今天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
  大形望著窗外那廣闊無垠的雲海,喃喃地說道。
  「可一個星期了,我們不還這樣嗎?」
  水江想開個玩笑,可她怎麼也笑不起來。
  「可對有的人來說……」
  大形用手摸了摸下巴,把後半截話嚥了回去。
  似乎他知道水江會明白他的意思,他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這種強制性的休養,總算快結束了。從明年1月1號起,一個比鬼還厲害的刑警又要回到搜查本部去了!」
  水江渾身無力地說道。
  飛機停止了爬高,開始水平飛行了。由於他們的位子遠離發動機,所以低聲說話也不受干擾。水江最怕寂寞,她很想多說一會兒話。
  「可事情解決了,我這個鬼也就失業了。」
  大形苦笑著說道。
  「這是什麼意思?」
  水江的目光落到了左手的無名指上。
  水江的手上戴著一隻戒指。這是鑲有水江誕生石——祖母綠寶石的戒指。當然,這是紫乃原順一送給她的。紫乃原死後,她曾經摘下過,今天是特意戴上它來的。
  「恐怕不能指望明年搜查總部還能存在了。聽說他們想在年內把這個案子了結了。」
  大形無奈地說道。
  「怎麼,您也沒有信心了?」
  水江用右手撫摸著戒指問道。
  「當然了。不過,我和他們的目的不一樣,我是想通過這次山口縣之行,抓住各種線索,找出真正的兇手,不要讓它成為一個懸案掛起來!」
  大形認真地答道。
  「抓住線索……」
  大江抬起頭,看著大形。
  「怎麼啦?」
  大形的目光中充滿了一種熱烈的神情。
  「是不是抓住志方綾子懷孕一事做為這件事的突破口?」
  水江問道。
  「對呀!」
  大形興奮地答道。
  「難道這真的能成為重要的線索?」
  「也許會的。無論如何,志方綾子的懷孕大有文章。」
  「第一,先要弄清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
  水江搶先說道。
  「如果水江小姐不想推測,也就罷了。」
  大形寬容地說道。
  「不,我完全想得通。不這樣,怎麼能徹底地調查問題呢!」
  水江堅定地回答。她明白大形怕說出是紫乃原的而影響自己的情緒。
  「要是這樣的話,那我對這次調查就非常樂觀了!」
  大形笑了笑。
  「志方夫婦之間,這麼多年沒有孩子,這事兒是百分之百的吧。」
  「是的。在關於志方夫婦的情況資料中,我記得有這麼兩點。第一,志方夫婦雙方沒有要孩子的願望;第二,就是有這個願望,從他們雙方的年齡上來講,生孩子也是不可能的了。」
  大形說道。
  「這個問題的根據是什麼呢?」
  水江問道。
  「第一點根據是聽他們家的鄰居說的,因為他們在一塊聊天兒時常常說到這個話題。志方剛毅這個人特別討厭孩子,鄰居對這一點感受很深。聽說哪個病人帶著孩子來診斷看病,他可以馬上離開,交給別的年輕大夫去處理。大家都說,像他這樣的人,也不會喜歡自己的孩子的。」
  大形滔滔不絕地說道。
  「所以直到今天,他連一個孩子都沒有嘛!」
  水江點了點頭也附合了一句。
  「而且,他已上了年紀。聽說他好像也不可能生孩子。」
  「那麼第二點呢?」
  水江又問了一句。
  「你想想,他都過了60歲了,再說,這兩年他常常不在家,總是住在伊豆的伊東溫泉醫院。連志方綾子都懷疑他在那兒又勾上了一個情婦呢!這也是根據之二嘛。」
  「怎麼,他還真的有情人?」
  水江吃驚地看著大形。
  「是啊。綾子早就察覺到她丈夫有了外遇,但是,她既不嫉妒,也不和他大鬧。」
  「那麼,她就和順一混到了一塊兒?」
  水江說道。
  「好像是雙方都對對方的這種事採取了互不干涉、相互默認了的態度,而且認為公開鬧和離婚都不是上策,所以也就這麼著過了,都兩年多了。」
  「聽說志方剛毅原來和一位大戶人家的小姐有戀情,後來不知怎麼讓綾子粘上了,才和綾子結了婚。現在想起來,他們的關係到了這步田地也是情有可原的。」
  「是的。當時綾子關心的是志方剛毅的財產,做為男女之間的情義,可以說在兩年前就乾枯了!現在他們沒有孩子,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兒了。」
  大形說道。
  「這樣一來,志方綾子和丈夫之間沒有孩子,那她就必須隱瞞懷孕這件事兒了吧?」
  「那當然了。如果她做了人工流產。就可以瞞過她丈夫。如果真是她和她丈夫的,她就不必偷偷摸摸的,因為志方剛毅也是大夫,完全可以找一家好的婦產醫院做的。」
  「這麼說,綾子懷孕這件事,她對旗江說了?」
  水江沉思了一會兒。
  「這是件不體面的事兒,她肯定是不願意讓一個傭人知道的。但是,大神旗江是個護士,她的同學又在南池袋的婦產醫院工作。她知道這些情況後,也許就對旗江說了吧?」
  「為了秘密地引產,也許她們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要對綾子的丈夫保密。」
  水江說道。
  「是啊,如果夫婦之間沒有性生活,是不應該懷孕的。然而,她卻懷孕了。這就是綾子與丈夫以外的另一個男人有過肉體關係的證據。她無法否定她和腹中這個孩子的父親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這一事實。」
  大形果斷地說道。
  「這麼說,與她有不正當關係的男人,就是紫乃原順一了?」
  水江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問別人地說道。她面無表情,看著窗外的浮雲。
  「啊,也可以這樣說吧。」
  大形部長似是而非地答應了一句,然後又習慣地用手摸了摸下巴。
  「從目前來看,這件事其他人還不知道呢。對志方綾子來說……」
  水江的手不停地撫摸著戒指,話只說了半截兒就停了下來。
  即使她和紫乃原舉行了婚禮,她的丈夫還會受這個女人控制的。而且事實是,早在和自己結婚之前,未婚夫就已讓另一個女人懷上了他的孩子。
  懷孕,這是男女相愛的結果,孩子不正是愛的結晶嗎?可是,這卻是水江所不願意知道的事實,因為應當是自己懷上紫乃原的孩子,而不應當是別的女人!
  只有一個原因,自己的未婚夫被綾子所勾引,和她發生了不應當發生的肉體關係,並且使綾子懷了孕。
  水江和紫乃原認識後,連親都不輕易讓他親的。紫乃原不是第一次交女朋友,因此,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水江才把紫乃原推進了綾子的懷抱。
  順一和綾子的肉體關係,水江能夠理解。作為一個男人會有這樣的慾望的。但是,她一想到綾子懷上了未婚夫的孩子,胸中就如同被冷風吹著似地,感到一陣陣冰涼和胸痛。
  她似乎覺得連手上的這枚戒指也那麼骯髒。她原本是想戴著戒指,和未婚夫紫乃原一道兒「旅遊」的,但現在想起來十分後悔。
  「那麼,這件懷孕的事情一定要做為重要的秘密,不能向外人透露。」
  大形用手指輕輕地彈彈剛剛刮過的臉對水江說道。
  「恐怕綾子還對紫乃原順一講過她懷孕的事兒。」
  水江說著,慢慢地把戒指從手上脫了下來。
  她連看也不再認真看一眼,就扔進了旅行手提包裡。
  「紫乃原順一會是第一個知道綾子懷孕的人從那時起,他就陷入了苦惱之中。對他來說,他當然想要解決這件事兒了。也許他低三下四地乞求綾子做人工流產呢。」
  「可是,綾子她……」
  「她肯定堅決拒絕,並且威脅他要把孩子生下來。」
  大形一口咬定地說道。
  「但她的本意並不是想要的吧?」
  水江問道。
  「應當是這樣的。如果她懷孕的事讓她丈夫知道了,這可非同小可。她當然不會生下這個孩子。這是她故做姿態罷了。」
  「這個女人夠歹毒的。」
  水江憤憤地說道。
  「所以,綾子希望能在最近的地方把人流做了,並且可以保密。」
  「但紫乃原順一卻陷入了困境,他根本沒有料到這個女人的打算。也許他認為綾子的目的是想通過這個辦法達到和他結婚的目的。」
  「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綾子達到了破壞你和紫乃原婚姻的目的。」
  大形遺憾地說道。
  「這麼一來,志方綾子就可以一直獨霸著紫乃原,或是他婚後還必須保持和她的情人關係。永遠這樣下去。」
  「是的,這就是說,綾子要和紫乃原達成一個協議。」
  大形說道。
  「那樣的話,如果我和順一真的關係斷了,她馬上就會去做人工流產的了。」
  水江沉重地說道。
  「對,是這樣的。」
  「難怪那段時間裡,順一一直是愁眉苦臉的樣子,問他什麼他也不說……」
  水江又懷念起紫乃原來了。
  「可是,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麼與紫乃原之死的關係就是另外一個結果了。也就是說,綾子不是殺害紫乃原的兇手。因為大神旗江不也證明了綾子在這個問題上是無罪的嗎?如果兇手是寶本三郎的話,那就與綾子懷孕沒有關係了。」
  隨著播音員通知快要降落的指令,大形部長繫好了安全帶。
  「又走進了迷宮了!」
  水江頓時渾身無力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10:00

   5
  飛機徐徐下降。可以看到瀨戶內海和幾個小島了。
  飛機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後,便要在山口宇部機場著陸了。晴空下的瀨戶內海一片明亮,使人感覺不到現在是冬季。
  但是,風很大,從海面上的波紋和地面上搖動的樹枝可以看出這一點。
  飛機漸漸地降到了地面。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裡,水江完全忘記了志方綾子和大神旗江的事兒。
  當她下了飛機,上了出租汽車後,她又回想起5天前志方綾子和大神旗江的行動來。她彷彿發現了這兩個人一樣,兩眼瞪得大大的向車外看著。
  「我們本來應當直接去萩市警察署的。」
  大形對水江說道。
  大神旗江遇害的現場,位於山口縣阿武郡阿武町大字宇田,屬於萩市警察署的管轄範圍之內。因此,山口縣的搜查一科也在萩市警署設立了搜查總部。
  因此,如果大形部長是做為警視廳的偵查員的話,就應當先到萩市警署了。但是,目前他不過是一名普通的遊客而已。
  「我不想走日本海沿線……」
  水江對司機說道。
  「那我們走哪兒好?」
  這個40歲開外的司機馬上降低了車速。
  「反正我們要去阿武郡的阿武町。」
  大形搶過來答道。
  「好,明白了。」
  司機點了點頭。
  「到了那兒之後,去井部田的隧道。」
  大形說完,悠閒地靠在了椅背上。
  「什麼?井部田隧道?四五天前,有一個東京來的女人被人殺死在那兒。說是老家在須佐町的護士……」
  司機若無其事地高聲說道。
  這個司機大概也被警方調查過吧,他對這件事兒十分關心,因此,凡是有人要去那兒,都不免勾起他的話題來。
  他對那件殺人案十分清楚,因為他是當地人,當然關心本地的新鮮事。尤其這種殺人案,在當地還是很少見的呢。
  「走什麼道兒,聽您的……」
  大形部長只好打岔。
  汽車駛入了收費公路。雖然這是一條收費公路,但卻看不見第二輛車,也沒有對面來的車,好像這條道成了他們的專道了。
  道路修得很漂亮,但利用率卻很低。
  視野越來越小了,四面幾乎都是山,只有頭頂上是一塊藍藍的天。
  大形和水江都感到了這種遠離都市的安靜的田原風光之美。
  水江拚命地吸著山口縣的空氣,這是在東京聞不到的新鮮空氣。
  不僅如此,這兒山的景色也特別多。這兒沒有高度超過1000米以上的山,因此是丘陵地帶,有的地方像一小塊平原一樣。
  快到沿海的地方,地勢更加平坦一些。遠遠望去,山海相連,別有風味。
  「A殺H的動機,必有先決的條件。」
  水江輕聲對大形說道。
  大形多少迷惑不解地盯著水江的臉。他感到水江的話有些費解。
  水江不希望司機聽到這話,因此她才這樣輕聲說。已過了二三十分鐘了,可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時間是寶貴的,為什麼任何人都不珍惜時間,盡快抓到殺人兇手呢?而且對於殺害旗江的動機,至今還不明瞭。
  水江想用這種方式來提起問題,可是她又不願讓司機聽到,所以聲音很小。她說的又不是人名,而是固有名詞,難怪大形一時弄不清楚了。
  A是綾子,H是旗江,當然,數秒鐘之後,大形部長一下子明白了這其中的奧妙。他衝著水江「嘿嘿」地笑了笑。
  「為了滅口,這動機還不明確嗎?」
  大形心領神會地低聲說道。
  「我在世元寺聽H的姨說了那些情況後,才否定了H是S一案的同謀犯的。」
  水江又把紫乃原說成了「S」。
  「對,為了殺人滅口,隱瞞全部的殺人計劃。而且,A正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殺死了H,這樣解釋就可以說通了。不過,H可不是S命案的同謀犯呀!」
  「當時,H在駒形的姨家,一步也沒有離開,還有一個叫銀子的人在場。她是這家男主人童年的朋友,有她的證詞。她與H家沒有什麼利益相關,因此不至於撒謊。」
  水江依舊小聲地說道。
  「這件事情如果問一下H的姨父和他們家的孩子,就會更加明白了。撒謊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本人對H的姨姨的證詞確信不疑。因此,H的『不在現場證明』也是可以成立的了。」
  大形說道。
  「那麼,H什麼也不是,與殺人案毫無關係。這樣一來,A就沒有必要為了滅口而殺死H了?」
  「不,除掉H的A是綾子,S紫乃原肯定與她有關,才遭此惡運。」
  說到這兒,大形擺了擺手,讓水江不要再用代號說下去了。
  「是。」
  水江也發現,這個司機並不知道她們所說的這幾個人的名字與前幾天死的東京來的姑娘一案的關係,便也直呼其名了。
  「一方面,綾子有『不在現場證明』,至少不是她直接下手殺死了紫乃原的。但紫乃原的死,如您所說,肯定和綾子有關,也許綾子有什麼把柄在他手裡。」
  「他因此受到了威脅,或者說,他害怕受到威脅。於是,他成了滅口的第一個受害者。」
  「可對綾子來說,她沒有什麼短處呀!H也沒有受到威脅呀,而且,綾子沒有必要殺死H。」
  「會不會綾子的短處我們並沒有找到,在H手裡……」
  大形仍不甘心地說道。
  「別的?那就與紫乃原沒有關係了。」
  水江不解地問道。
  「是啊。」
  「遭到致命的滅口,肯定掌握著重大的秘密呢!要不就是H很容易地掌握了綾子的秘密。」
  水江說道。
  「那就是懷孕……」
  大形眼睛一亮。
  「這能算是重大的秘密嗎?首先,綾子對H並沒有保密呀!還是H幫忙聯繫的婦產醫院,並且一再照料她的。」
  水江不同意大形的看法。
  「可是,綾子有必要給H一筆錢做為保密的酬勞呀。」
  大形說道。
  「那這筆錢也不會太多的吧。給她幾萬日元的小費,H也不會因此而忘思負義呀。」
  「那怎麼解釋呢?」
  大形有點兒發愁了。
  「是啊。」
  水江也有同感。
  「不,這件事可是非同小可,要是她丈夫知道了可不得了。所以這是個重大秘密。」
  「為了不讓她丈夫知道,就要偷偷地去做人工流產。」
  「可H全都知道了呀!」
  「這可是在她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才讓H知道的呀。」
  「這是什麼意思?」
  「你想想,做為秘密,她只讓紫乃原一個人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就夠了。綾子可不希望讓H知道的那麼清楚。當然,作為綾子來說,為了得到她丈夫的財產,她還是懷孕的好。但這次懷的不是她丈夫的孩子,於是她便對H講了許多關於她們夫婦關係的利害,並問H,認識不認識婦產醫院的人。H答應為其保密後,便帶她去了自己同學工作的婦產醫院。僅僅這一點,就足夠造成對綾子的威脅了。」
  大形解釋道。
  「您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如果有一天,比方是我,一問H,綾子的孩子是誰的,有可能就會暴露出去的。」
  水江說道。
  「還許有這種可能,綾子把這個孩子當成是她和她丈夫的呢。這樣,就算是有一天要露馬腳的話,她也可以不承認的呀。」
  「照您這麼說,綾子懷孕一事,與H被害無關了?」
  水江真有點失望了。
  「現在還沒有很好的解釋呀。」
  大形無可奈何地說道。
  「那會不會是在別的方面竣子有必須封住H口的秘密呢?」
  水江不甘心地說道。
  「這個嗎……由於我們僅僅瞭解綾子的一部分私人秘密,所以目前還沒有更詳盡的資料可查。」
  說到這兒,大形部長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哈哈」地大笑起來。
  也許是他覺得弄了半天,他們越鑽越糊塗了,太可笑了吧。但是,水江仍不死心。她認為,知道綾子懷過孕這一事實,就證明快找到洞口了,她堅信曙光就在前頭。
  「對於人來說,一生中到底有多少決定自己命運的把柄呢……」
  儘管水江對從旗江事件上嗅出了自己的未婚夫有可能使綾子懷上了他的孩子一事感到無比氣憤,但還是有點兒眷戀之情。
  出租汽車很快駛過了小郡町,進入了9號國道,向山口市駛去。遠遠近近的群山,各不相同,千姿百態,中國1汽車車道和山陽新幹線也漸漸地向南延伸過去。
  1此處中國為日本一地名。——譯注
  這時,他們已經可以看到山口市的售花商店了。水江讓車停了下來。她來到這家商店,買了一束製作精美的鮮花。對於一邊做著多彩絢麗的美夢,一邊又離開了人世的大神旗江,這束漂亮的鮮花正好可以陪伴著她。
  水江出了花店,又回到了出租車上,並把花放在了助手席上。這個司機好幾次歪過頭來看這束鮮花,似乎他已察覺到,這兩個人是要把這束鮮花放到井部田隧道旁的殺人現場去。
  出租車繼續行駛在9號國道上,這條公路一直通到京都,被人們習慣地稱為「山陰道」。
  他們又向西走了大約25公里,便來到了一個叫「秋芳洞」的地方。這也是一處遊覽名勝,可借此時遊人很少。汽車又行駛了一會兒,就到了「長門峽」縣立公園了。
  「到了這個公園,就標誌著進了阿武郡了。」
  司機對他們說道。
  從他們下飛機,離開山口字部機場,已經過了1小時30分鐘了。這會兒的時間是中午11點多鐘。大形問水江,是不是先去吃點午飯,但水江一點飢餓感都沒有。
  距離大神旗江遇害的地方越來越近了。一想到這一點,水江心中的緊張感就壓倒了飢餓感。比起吃飯來,水江更擔心的是天氣。
  自從汽車駛入山間之後,藍色的天空和日照都看不到了。雲層厚了起來,北面天空的雲層更是濃重,無論哪兒都陰沉沉的,周圍頓時呈現出了一派冬日的寒冷景色。
  在與島根縣接壤的地方,他們終於看到了一塊寫著「阿東町」的標誌牌。在這個阿東町,9號國道與315號國道交叉而過。如果繼續走9號國道,8公里後便能進入島根縣,到達津和野。
  於是,汽車向左拐,向北駛入315號國道。他們可以看到右側兩個縣界的群山。315號國道建在丘陵地帶,其一側是海岸線。但這兒的丘陵比一般的山略矮一點,汽車行駛在這「山」的腳下,大有被壓迫之感。
  這一側的海就是日本海,沿著日本海還有另外一條國道—191號。他們走了不一會兒,便與191號國道匯合了。這個匯合處,就是須佐町。
  須佐町是大神旗江的出生地。直到她的少女時代,她的父母親都是在這兒開一家小食品店的。現在,這個須佐町僅僅留下名而已,旗江也不會再回來了。
  冬日的日本海在雲層下顯得十分廣闊。遙遠的海邊呈現著鉛灰色。向日本海的右側望去,便是萩市方向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10:22

   6
  長長的國道線上,山、海一直把汽車壓在狹小的空間裡。這麼窄的國道,為什麼不把它加寬呢?彷彿會車都很困難的。
  水江不由得抬頭向窗外望去,頭頂的山崖如刀劈斧鑿一般;而大海一側又像是懸崖。好險的公路呀!
  隨著時代的發展,這種令人頭暈目眩、險象叢生的公路實在太少見了。新建的公路再也沒有這麼糟糕的了。
  快到隧道的時候,國道忽然一下子變得寬闊起來,地面上也有了不少裝飾,如警告牌、護欄。公路穿過的隧道也算比較筆直的。
  大概是再在半山中修建像剛才那樣的公路太不安全了吧,前方的隧道越來越多,國道191號便開始進入「隧道群」中了。
  須佐隧道
  大刈隧道
  小刈隧道
  囗鄉隧道
  宇田隧道
  井部田隧道
  田部隧道
  儘管須佐至阿武間總共才14公里的距離,但就有這麼多條隧道。
  每個隧道口的外部都裝飾精美,彷彿是一件近代藝術品一樣,而且哪條隧道都很長。
  在這些隧道的外邊,仍然依稀可辨過去的舊路,不過已加裝了護欄,這樣還是可以走車的。
  但是,對於現代交通工具來說,那已不是可利用的公路了。如果還能說是一條「道」,那也就僅僅是一條「道」而已,絕不能與今天的公路相提並論。
  由於那條舊路狹窄而危險,如今已經無車可走,只有樂意求尋靜謐的男女情人,才有心專走那樣的道呢。
  在那條舊路上,到處可見被遺棄的一次性飯盒。大概那是人們來這兒遊覽、懷舊時扔下的吧。這種地方的荒涼程度,可利用之處也就是用於拍攝電影、電視劇的殺人現場了。
  「在田部隧道拍攝一部電影時,車子從懸崖上摔了下來呢。」
  司機對他們說道。
  「不過,我們不要緊,不會出事的。但這些隧道太僻靜了,所以聽說這兒經常發生殺人事件。」
  這個司機看樣子對這一帶的情況十分熟悉。
  「這次在井部田隧道外邊的舊道上,就又有一個須佐町的女人被殺了。關於這件事兒,是萩市一家經營不動產的人發現後打來電話報警的。」
  司機又看了一眼放在助手席上的鮮花後說道。
  「您好像知道的很多呀!」
  大形也開始正面和這個司機交談上了。
  這是他的職業習慣。他認為也許會問出什麼有價值的材料來。
  「很多倒不敢說……」
  這個司機像是賣個關子似地,話只說了一半。
  果然,大形向他懇求道:
  「如果您還知道點兒什麼,就對我們說一說吧。」
  「兩位客人想知道在井部田隧道被害的女人的事吧?」
  這個司機賣弄般地問了一句。
  「對,對,您猜中了!」
  大形討好似地說道。
  「也不和她是什麼親戚……」
  「不,不是。光是認識。這不,過了5天才來送花的。」
  「如果光是認識,那我也沒有必要說那麼詳細了嘛。」
  這個司機又來了一句。
  「別,別!」
  大形急忙說道。
  「其實,也不光僅僅認識。她雖然死了,但給我們留下了許多奇怪的謎。比方說,這個旗江說要在萩市買地什麼的。」
  「怎麼,旗江,她叫大神旗江嗎?」
  這個司機驚訝地問道。
  「是的。她是這兒的人嗎?」
  大形又問道。
  「是的,但是在萩市郊外。」
  「是呀!」
  「是萩市的阿武見的郊外。」
  司機答道。
  「那您對這個萩市也十分瞭解了?」
  大形又問了一句。
  「可不,光小學、中學同學我就有40多個呢!現在全在這一帶工作。大神旗江找過的那個經營不動產的人,也就是那個報案人,也是我中學的同學呢。聽說死了的旗江就是找他問過買地的事兒。」
  「那麼,請您務必詳細介紹一下這些情況好嗎?」
  大形懇求道。
  「其實,也沒有那麼詳細。我那個同學也沒有見到旗江,他們不過是在電話裡商量過這些事兒。因為價錢不太合適……」
  「那旗江都和哪些人見過面?」
  大形又連忙問道。
  「嗯,好像見過。這一帶人不少都說過這件事兒,大神旗江最近回來過兩次吧。」
  「您那位同學始終沒有見過旗江嗎?」
  「我說你是在問我情報嗎?」
  這個司機有點兒不高興地反問了一句。
  「您怎麼說都行,反正您知道的我都想知道唄。」
  大形仍不死心地問。
  「好吧。」
  「那麼,您那位同學也多少和這個案子沾點兒邊了?」
  「可不,多少也沾上了一點。不過,我聽說這個旗江不光是問了地,而且還想買幾間房子,說要開個什麼買賣。要臨街的3000多平方米呢!」
  「這麼多,這個買賣不小哇!」
  大形吃驚地問。
  「可不是,我那個同學也感到驚訝,答應她具體來談談。」
  「後來……」
  「後來,這個叫旗江的人說,資金沒有問題,她有贊助人。」
  「贊助人?」
  「是啊,後來又深問了一些,才知道旗江的贊助人是她幹活那家的老闆。」
  「噢。」
  大形點了點頭。
  「不過,聽旗江說那個老闆是個女的。」
  這個司機又補充了一句。
  「噢?」
  「我就聽說了這些,別的嗎……」
  司機說到這兒搖了搖頭。
  「就這些了。」
  大形說著看了看水江。
  大形的意思很明白,這個「女老闆」除了志方綾子之外,不會是別人了。
  在萩市開一家高級餐廳,是旗江夢寐以求的理想。想必志方綾子把幫她實現這個夢想做為誘餌了,並答應她提供一筆資金。這個人,肯定是綾子!
  那麼,這個綾子必有重大的秘密被旗江掌握了!
  而這個秘密對她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正是因為這個秘密,綾子和旗江達成了妥協。
  也就是說,綾子答應出資,幫助旗江在萩市開一家餐廳。
  但是,這不過是紙上談兵,並沒有實際走到這一步。綾子根本就沒有打算出這筆錢。她從一開始就欺騙了旗江。
  她利用旗江的急功近利和對她的信任,決定殺她滅口。也就是說,在制定幫助旗江開餐館的「計劃」時,她就定下了殺死旗江的計劃。
  水江認為,上述推理是準確的。
  那句「老闆是個女的」就證實了這一點。
  不過,旗江究竟掌握了綾子的什麼秘密,這一點還不清楚。
  綾子的秘密是什麼呢——
  這一點,似乎成了堵在公路上的一個障礙物。如果穿過這個障礙物,就可以真相大白了!就像這191號國道一樣,打通了一條通向前方的隧道。
  綾子的秘密到底是什麼呢?
  旗江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呢?
  這兩點,成為通向成功的障礙。一旦找到了這個秘密,就如同打穿了兩條隧道一樣,視野頓時開闊起來。
  實際上,這時汽車已通過了5個隧道了。這時已經可以看到下一個隧道口了。
  這個隧道口,是一個倒三角形的水泥大門,兩邊都是用巨大的石塊壘制而成的。
  在隧道口的上方,鑲著「並部田隧道」5個大字。191號國道被隧道中間的黃線一分為二,並有一標誌,指示汽車靠右駛入隧道。
  另外有一條舊道,從191號國道向隧道的右側分了出去。
  那是一條過去的公路。
  出租車沒有進隧道,而是駛入了這條舊道。
  雖然這是一條十分陳舊而破落了的公路,但這段路並不十分狹窄。它沒有中間分道線,但並排起碼可以容下兩輛卡車。
  儘管這條公路上的柏油已不那麼新鮮,而且似乎傷痕纍纍,但路面乾淨,只有從公路兩側的枯樹叢中吹上來的枯葉和枯草。
  鐵製的護欄已經銹跡斑斑了,但面向大海一側的斷崖邊卻沒有安裝護欄。這一側長了一些松樹,還有一些人工安裝的石碑,它們被當作了護欄。
  靠裡一側的山崖上長滿了樹木和灌木叢,但沒有路,人可以攀登上去。如果仔細看,就可以發現其中隱約可見有一條羊腸小道,大概是過去常有遊人上去登高望海吧。
  出租車在這兒停了下來。
  由於不是大形或水江讓停的車,因此司機只是踩了剎車,並沒有熄火。
  從這兒看去,右側視野十分寬闊,只有松樹和石護欄擋著。
  在道路的左側,擺放著兩個茶碗。似乎那兒就是大神旗江遇害的地方。司機小心翼翼地把車停在了這兒。
  水江和大形明白了,馬上打開左右車門下了車。剛一下車,他們便感到從海面上刮過來的風又冷又硬。海、天有點兒「嗡嗡」作響,連旁邊的松樹枝也在海風中瑟瑟發抖,發出類似哀鳴的聲音。
  水江朝那兩個茶碗走過去。一隻茶碗裡放著水,另一隻裡放著些土,上面插著香,旁邊還有幾枝早就枯萎了的不知名的小花。
  水江走過去,把手中的鮮花放在茶碗旁邊。海風一吹,鮮花的包裝紙馬上被吹開了。水江和大形閉目佇立,雙手合十。站在他們身後的司機也像他們一樣,肅穆佇立。
  「在這個地方被強盜殺害了,真不走運呀!」
  司機憤憤地說道。
  「是強盜殺人嗎?」
  大形突然問道。
  「我想是的吧。」
  「為什麼這麼斷定?」
  大形又問了一句。
  「因為從死者身上沒有找到一分錢呀!連她租的汽車在大田車站找到時,車裡的錢包裡也沒有錢呀!搜查總部都認為是強盜搶劫殺人的呢!上個月這兒還發生過一次搶劫未遂的事情呢!……」
  司機爭辯道。
  「什麼搶劫未遂?」
  「一個年輕姑娘,開了一輛汽車,開到萩市南的262號國道,路邊站著一個年輕小伙子要求搭車。結果他趁姑娘不備,用藏著的郎頭向她猛擊,但幸虧姑娘有警惕,身手好,才逃了!」
  「可旗江小姐運氣不好,或是沒有警惕性吧。」
  大形歎了一口氣說道。
  「最近女孩子膽子越來越大,哪兒也敢去,好像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壞人!」
  司機一邊說著,一邊用力踢開腳邊的一塊小石頭。
  水江穿過馬路,來到石碑護欄邊上站著。海風很冷,她不由得立起了衣領。她的披肩發擋住了臉,她也不攏一下,好像頭髮也可以御寒似的。
  「這兒12月到3月是天氣最壞的季節。整個日本海看上去陰森荒涼」——水江想起當時在東駒形吃清水燉雞時旗江說過的話。果然她說的是事實。
  這會兒的日本海,果然名不虛傳。黑天昏日下的海面,顯得更加荒涼,令人生畏。
  就連腳下海水拍打在岩石上濺起的水花,水江也感到白森森的,全然沒有夏日裡海濱的浪漫情趣。
  這就是沒有太陽光照射的大自然給人的一種厭惡感。水江面對著大海,嘴裡不停地呼喚著旗江的名字,同時又在質問著旗江:
  你手中掌握了那個女人的什麼秘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10:57

   7
  告別了井部田隧道後,他們又上車,沿著191號國道返回了萩市。到達萩市的這25公里路段,一直是沿著海岸線的。
  無遮無蓋,公路與大海緊緊相連。海面上吹來的強風,使公路上霧氣濛濛。雖然這會兒不是雨天,但水氣很大,因此汽車不停地用刮雨器擦著前方玻璃。
  儘管海面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島嶼,但也只能給人們增加寂寞感。連北長門海岸的國定公園也沒有多少迷人的色彩,如向這鉛灰色的海面一樣令人不快。
  過了松本川,便進到了萩市大街了。整個大街十分寧靜,給人一種安詳的感覺。由於這個市太小了,因此不但沒有來修學的學生,遊客也十分稀少。
  雖然說是不到旅遊季節,但由於這兒人口少,所以想必在旅遊旺季人也不會太多。
  萩市最大的地區叫崛內,這是指北起菊濱,南至指月橋一帶。大形和水江的車也到了終點站。在過去,堀內有官府武士的建築。現在在過去的城牆遺址上種滿了柚子樹,而柚子又叫做「萩」,因此萩市就是柚子的城市了。
  而現在的萩市,為了旅遊事業的發展,也仿照過去古代武士的住宅修建了不少建築,還有一家叫做「北門公館」的旅館。
  對大形來說,他更喜歡這種風格的旅館,因此他預定了這家旅館。由於這次不是公務出差,因此他可以奢侈一回了。
  由於有水江,他特意訂了一間純日本風格的房間。但是,水江一進房間,還沒有來得及看看。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電話機。這是她從井部田隧道一返回時就產生的一個想法。
  電話是打到東京豐島區的南池袋中丸婦產醫院。水江的心情異常激動,她堅信在中丸醫院可以瞭解到重要的情況。
  這也是她的直覺。但對水江來說,這不啻是天神給予的啟示。不,說是天神的啟示,倒不如說是大神旗江發來的啟示。
  當時,水江站在那條舊道上,向旗江發出了詢問,請她回答。那時,水江突然感到海聲風聲都沒有了,傳來一陣陣隱約的人的聲音。
  那是大神旗江被害前一個星期的星期日,當時她那壓抑不住內心激動的語氣,水江仍記得非常清楚。
  那個聲音在說:「那天旗江打來電話,就是要告訴你關於綾子的事呀!」聽到這「話」後,水江的腦子裡「唰」地一下閃過了一道電光。
  水江明白了,這是旗江在向她發出信息,她要水江為她復仇,她掌握著的綾子的秘密,只能由水江去挖掘了。
  水江的記憶很快就復甦了。她記起來,當時打電話時,水江問過旗江:
  「什麼?有什麼好事兒?你聲音太大了,吵得我聽不清。什麼事兒這麼高興?我猜對了吧?」
  而旗江是這樣回答的:
  「是的。對……夫人到昨天為止,一個星期身體都不好。不過,今天開始好起來,尤其今天可以外出散步了。」
  根據在世元寺裡聽片平真子的介紹,綾子請旗江幫忙找一家熟悉的婦產醫院,時間是12月7日,而當天綾子就去做了人工流產手術。
  從那時算起一個星期裡綾子身體都不好,那就沒有什麼奇怪的了。過了一個星期後,也就是12月13日,旗江便打來了這個令她十分興奮的電話,對水江說了上述那番話。
  才過幾天,她就可以散步了,而且綾子居然會這樣酬謝旗江。不過也好,問題是當時旗江除了急急忙忙地向她報告這個消息外,也許還有什麼話要說,比方說為什麼綾子這一個星期都不好。
  當時旗江沒有說。
  也許當時她非常想說。
  也許她陶醉在喜悅之中忘記說了。
  旗江是勝者。
  綾子是敗者。
  怎樣決定勝負的呢?勝負是不一樣的。在綾子流產後的第一天,就決定了她成為敗者。
  另一點,在旗江和綾子到中丸婦產醫院去之前,她們之間的關係都是平靜的。
  綾子想懷上丈夫的孩子,但不幸她屬於高齡產婦,不宜懷孕。她以這個為理由,請旗江帶她去一家婦產醫院。
  旗江當時相信了她的話,並帶她去了中九婦產醫院。那時,旗江並沒有掌握綾子的把柄。
  因為那時綾子還沒有洩露出這個秘密。
  但是,事後事情發生了轉變。
  旗江偶爾成了勝者,並且達成了一筆交易:由綾子為她提供一筆巨款。也就是說,從那時起,綾子的重大秘密就被人發現了,而發現人就是旗江。從此,旗江便掌握了決定綾子命運的秘密。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起發生了這種轉變的呢?難道是在中丸的婦產科?
  「我是中丸婦產醫院。」
  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水江問對方,12月25日,醫院是不是休息日?她謊說根據計算,自己的分娩是新年,也許年內就要生,因此問一下。
  因為一到年底,婦產科就特別忙,水江打算問好後再約片平真子。
  果然,對方說因到年底,病人多,不會有休息日了。於是,水江便對她講:
  「麻煩您幫忙叫一下片平真子小姐。」
  說完,她的心情更加緊張了。
  「請稍等一下。」
  對方十分溫柔地答道。
  對方沒有說片平休息不在。但是,等了好長時間,對方一直沒有人來接電話。
  「喂,您好,我是片平。您是哪一位,讓您久等了。」
  片平那依舊柔和的聲音再次傳入到水江的耳中。
  「喂,喂,百忙之中真不好意思。我是前天在世元寺和您見過面的北御門。」
  聽著片平的聲音,水江腦中又浮現出她的樣子來。
  「啊……」
  片平好像措手不及地大聲「啊」了一下。
  「我知道您很忙,就簡單幾句……」
  水江彷彿片平在面前一樣,衝著話筒低頭行禮。
  「就幾句?問什麼呀?」
  片平反問道。
  「我現在剛到萩市。」
  「是山口縣的萩市?」
  「對。今天到的。」
  「哇,我好久沒有回去了。可您到那兒幹嗎?為大神旗江的事兒嗎?……」
  「是啊,我想搞清殺害她的事實真相。」
  「瞭解到什麼了嗎?」
  片平又問。
  「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再確認一下。12月7日發生了什麼,這與這件案子有重大關係。」
  「12月7日……」
  片平不解地說道。
  「就是志方綾子去您那兒做人工流產的日子。」
  水江急切地說道。
  「啊,當時……12月7日,是個星期一呀!」
  「當時在你們醫院發生什麼事兒了沒有?」
  水江問道。
  「發生什麼事兒?……」
  「或是志方綾子說了什麼,或是旗江有了什麼奇怪的變化。」
  「嗯……這一下子我想不起來。」
  「別急,您認為印象最深的是什麼?也就是說,志方綾子和旗江之間發生過什麼沒有?」
  「這個嗎,志方夫人是7日上午11點開車和旗江一塊兒來的。」
  「後來呢?」
  水江不停地追問。
  「送進病房後,護士們就離開了,只有我和旗江在。」
  「噢。」
  「我觀察了一會兒,便對旗江說不要緊的。然後我也就走了。」
  「嗯。」
  「後來……後來又怎麼啦?」
  「求求您,再想想。」
  水江央求道。
  「對、對。15分鐘後,我去病房,給志方夫人送藥。」
  「那……」
  「可什麼事兒也沒有哇!我又呆了五六分鐘就出來了。下午5點左右,她們就回家了呀!還是我送她們走的呢!」
  「就這些?」
  水江失望地問道。
  「可不,也就這些。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也許沒有什麼用處,實在對不起,幫不了您什麼忙了。」
  「不,是我麻煩您了!我還想再問一件事。」
  「請吧!」
  「您第二次進病房,也就是給志方夫人送藥時,看到志方夫人或旗江有什麼異常嗎?」
  「嗯——噢,大神旗江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志方夫人躺在床上說著胡話。」
  「胡話?!」
  水江驚訝地問了一句。
  「由於麻醉後還沒有完全清醒,意識處於矇矓狀態。我們常常見到這種人。來做人流的有些是與別人私通,做完手術後由於罪惡感沉重,常常會在說胡話中說出什麼來呢。這也是下意識的一種反應吧。」
  「說什麼了呢?」
  「也就是說什麼求神寬恕,請孩子寬恕,下次一定生下來。多了,但都是心裡話,沒有在夢中說謊的吧?」
  「對了!片平小姐!」
  水江尖叫起來,她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
  片平也十分驚訝。
  「由於麻醉,還沒有完全清醒時,她會說走了嘴的。這時,她當然會吐露真情的。對不對?肯定是在這個時候,旗江聽到了什麼!」
  水江雙手顫抖起來。
  「難道當時志方夫人說出了什麼重要的秘密?」
  片平緊張地問道。
  「對,肯定是。那您當時聽到志方夫人說了什麼沒有?」
  水江感到一陣眩暈。
  「是的。我記得當時志方夫人是哭著說的,我只記住了兩句。」
  片平的口氣也緊張起來。
  「哪兩句,請告訴我。」
  水江央求道。她連忙坐下,找出了紙和筆來。
  「一句是說『阿順的孩子,阿順,是你的孩子呀!』還有一句是什麼『阿順,是我害了你!』我聽不懂。」
  片平說完後,便等著水江回答。
  「片平小姐,我從內心感謝您!太感謝了!!」
  水江幾乎是哭泣著說道。
  「阿順的孩子,阿順,是你的孩子呀!」
  「阿順,是我害了你!」
  水江透過眼淚看著紙上記下的這兩句話。
  她感到有了一片晴空,就像今天走過的那些隧道一樣,不僅有人口,而且還有了出口。
  她彷彿經歷了千難萬險,終於等到了隧道開通的那一時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11:34

第四章 告別式

  1
  身穿和服的女服務員拿來一張有顏色的紙和一支圓珠筆、要求她填上年月日和自己的名字。水江不解其意。
  水江只知道,住在日本式的旅館裡,只有名人才用有顏色的紙簽名登記,但水江並不是什麼名人。
  「這是我個人的請求,為了留念,請您簽個名吧。」
  這個年齡不到30歲的服務員,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有什麼可紀念的?我又不是名人。」
  水江還動了真的,反覆搖著頭說道。
  「剛才我在櫃台看到了登記本,我吃了一驚。您不是姓北御門嗎?又住在了我們『北門公館』。」
  這個服務員答道。
  「這、這不是偶然的巧合嗎?有什麼可奇怪的?」
  水江仍不解地問道。她多少覺得這事兒有點兒滑稽。
  但是,她馬上明白了,「北御門」這個姓極少,又有古代風味,加之都有個「北」和「門」字,也許店家或這個服務員覺得很有意義,便要求她這樣。於是,她便為這個服務員簽了名。
  簽完名,水江請這個服務員把大形叫過來。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大形走了進來。
  他還沒有脫去風衣。
  「出去走走吧?」
  大形勸道。
  於是,水江馬上明白了大形為什麼還穿著風衣了。
  他們來到離所住旅館不遠的一家(魚旨)魚館。這兒的出租車司機很多,好像他們都愛在這兒吃飯。
  水江只吃了幾個(魚旨)魚卷兒,但馬上就覺得很飽了。
  這會兒還不到下午2點,還去哪兒呢?
  水江問道:
  「我們還去哪兒?」
  「去指月公園看看吧。從這兒去,還不算那麼遠……」
  大形看著窗外說道。
  這兒還有過去城牆的痕跡,但都種上了果樹。
  「好。」
  水江也站了起來。
  她必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對大形講,這也是她希望外出散散步的目的之一。
  他們走出了(魚旨)魚館。
  從這兒到指月公園的入口處有300多米。他們當然是步行著去了。他們順著堀內護城河慢慢地走著,不一會兒就看到指月公園的大門了。
  「好像你知道了什麼吧?看你滿面春風的樣子。」
  大形盯著水江問道。
  「是呀,看出什麼啦?」
  水江故意賣個關子。
  「我聽管理人員講,你一進屋就打了那麼長時間的電話,肯定有了重大收穫。」
  大形又習慣地撫摸著自己的下巴。
  「我想告訴你,才讓你來我房間的。我堅信這件案子與綾子做人工流產有關,於是給片平小姐打了電話。」
  說著,她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了那張紙片。
  「這是中丸婦產醫院的護士說的。」
  大形深深地點了一下頭。
  「這麼說,案情有了重大進展。」
  「是不是說,事件的解決也快了?」
  水江問道。
  大形部長沒有作聲,他又低下頭仔細看了一遍。
  他們走過了指月小橋。小橋建在堀內的護城河上。過去的萩城已被海水淹沒,如今在指月公園裡按過去遺跡的樣子重新建築了一座萩城。
  城牆全部用石塊兒壘成,據說共計36萬塊兒。城內還建有一座叫志都歧山的神社。整個城的面積有6萬多平方米。
  水江慢慢地走著,她詳細地把片平真子的話對大形交待著。寒風中,她不停地發抖,但由於得到了這麼一個極有價值的情報,她幾乎都忘卻了寒冷。
  這會兒,人影稀少,天色越發漆黑了。年末,人們更多地是呆在家裡,哪兒也不願去了。就連公園內人員最集中的、有茶室招待的花江茶亭都見不著一個人影。
  「由此說來,這就是綾子殺害旗江的理由。這動機再明確不過了。」
  說完之後,水江站著不動了。
  從這兒向指月山走去,有一條據說是994彎兒的小路。雖說這山只有海拔420米高,但上山的路卻不平坦。
  也許因為這個原因吧,大凡來訪萩城舊址的人都不愛上指月山。人們都在城中的平坦處轉轉就回去了。
  「她是聽到了綾子還沒有清醒時的夢話?」
  大形邊問邊邁開了大步。
  好像他打算登上指月山。但他又一想,不能把水江一個人留在山下,又馬上折回身來。
  這時,山腳下似乎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綾子這個人不愛嘮叨,平時嘴也很嚴,可沒料想做了這個手術暴露了她自己。」
  水江也發現自己呼出的氣已成白色的了。
  「由於麻醉了,她也無法控制自己。不管怎麼說,這是夠可怕的了。」
  大形也感到了寒冷。他把雙手插進風衣口袋裡,身子彎得像隻貓一樣。
  「當時,旗江聽到了這些,肯定大吃一驚。」
  「那當然,但這並不是她的過錯。她在護理著病人,而志方夫人在昏迷中說了實話,正好讓她聽到了。」
  「她說的『阿順』,就是『順一』了吧?即使是旗江,她也肯定馬上就會明白這個『順』就是指紫乃原順一的。」
  「我可以想像出她聽到這個孩子是紫乃原的的時候她那吃驚的樣子。」
  水江陷入了回憶之中。
  「也許當時綾子說了好幾遍呢。」
  「也許吧。」
  「也許她還會在睡夢中說出『紫乃原順一』的全名的……」
  「如果她反覆多次,就更有意義了。這樣一來,旗江就會知道,夫人與別的男人有著這種不正當關係。」
  「而且,旗江還對醫院撤了謊呢!」
  「不管怎麼樣,聽到這個秘密時,旗江一定是非常緊張的。」
  「但這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綾子是在昏迷中說出來的。」
  「一旦失去了意識,人就會變得坦誠,就會從一種人所不知的罪惡感中解放出來。這種謝罪的夢話也很多吧?」
  「是的。」
  「所以,志方夫人一方面是痛恨自己不能為自己所愛的人生一個孩子,另一方面懷念死去的紫乃原,也許在心中正在為他祈禱呢吧!」
  「不倫與殺人。綾子一下子洩露了兩個重大秘密。這對她來說,難道還不是重大的把柄?為了堵住旗江的嘴,也許她會出幾億日元的。不過,這也太便宜了。」
  「當她知道了這件事時,也許綾子夫人會氣瘋了的。但她只有走妥協這條路。」
  「但旗江沒有料到的是,綾子欺騙了她,並由此導致了她的死亡。」
  「而實際問題是,當時旗江只想到志方夫人出三四億日元並不困難。」
  「但她同時忘了,真正有錢的不是夫人而是她丈夫……」
  「是啊,聽說志方剛毅有幾十億日元,但歸根到底,那都不是綾子所能自由支配的呀!」
  「不過,如果志方夫人不答應這個條件,旗江就會去什麼地方告發她的。這樣一來,綾子也就完蛋了!」
  「萬事皆休。在這種情況下,志方夫人只好反擊了,也就是決定除去這個眼中釘。人一死,還能提出什麼條件?!」
  「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得出結論;志方夫人的計劃,是把旗江騙到井部田隧道附近,殺死旗江!」
  「對。」
  大形用力地點了點頭。
  「大形先生,我認為咱們的分析是對的。只有一點……」
  水江想了一下說道。
  「什麼?」
  大形問。
  「有些弄不明白。」
  「你說說看。」
  「志方夫人坦白了,說是她害死了紫乃原。由於她當時處於一種半昏迷狀態,因此不可能是在說謊。」
  「對,不是說謊。」
  「可是,這話有些矛盾。」
  「矛盾……」
  「對。你想,志方夫人說是她害死了紫乃原,但在這個問題上,經調查,她的『不在現場證明』是成立的呀!」
  「對!」
  水江情不自禁地尖叫了一聲。
  「我也注意到了志方夫人說這句話的措詞。她說是她害了紫乃原,卻不是說她『殺了』紫乃原呀。這兩種說法上還是有點區別的吧?」
  大形回過頭去看著水江。
  水江沒有回答。她也和大形想得一樣,因此她用不著表態。志方綾子沒有作案時間,她不是殺害紫乃原的兇手。但是,她卻明明白白地說是她害死了紫乃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似乎快要到隧道的出口了,還差這幾米,但卻不能前進了。雖然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隧道出口的光亮了,但又被一塊玻璃擋上了。對此,即使是生氣也沒有辦法。
  水江繼續走起來,她超過了大形。
  大形部長也跟在了她的後邊。
  水江是在朝山頂上走去。狹窄的山道彎彎曲曲,像是幾個「之」字形組成的。兩個人默默地走著。
  他們漸漸地來到了山頂上。從這兒向下望去,除了南面,其餘三面都是海,視野十分開闊。如果在夜間向日本海看去,會更加顯得陰森,令人不快。
  海面上翻動著白色的浪花。水江站在山頂上,發覺身上和肩膀上有了一點點雪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12:06

   2
  在指月山的山頂上,有一處叫詰丸(足亦)的寺廟。那兒石牆、上沿和殘留著刀斧鑿過的痕跡的巨石,構成一個永遠沉睡著的古老世界。
  像古代皇宮的圍牆一樣,在這座寺廟的石牆上還可以看到不少用來安裝火炮和弓箭發射用的洞口。此時,覆蓋著山頂的樹叢上,已薄薄地蓋上了一層雪花。
  從樹叢空隙中,可以看到菊濱和城中的大街小巷。但是,無論如何卻看不清那令人生畏的日本海。
  指月山的北麓伸入到了日本海中,因此,站在山頂上應該是可以看到海的。但是,也許因為下雪,也許因為水江此時的憎噁心情,她看不清大海的真實方位了。
  由於指月山的一部分伸入到了日本海中,因此它的這種特殊地理環境使其成為易守難攻的城堡,天然的屏障。如果站在伸入到大海中的那部分山上,日本海會顯得更加淒慘的吧。
  因為在山上站了一會兒,剛才爬山時產生的熱力已蕩然無存了。但她和大形部長仍然佇立在雪中。
  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地盯著日本海,大概是在憐憫大海那荒涼的景象,心中不免多少有點同情的樣子。但實際上,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卻全然不是這樣。
  當然,他們都在思考著志方綾子失口說出的那些話,那是對她有著決定性意義的證據。
  「阿順的孩子,阿順,是你的孩子呀!」
  「阿順,是我害了你!」
  在這兩句話中,前句的意思十分簡單。這話就如同明說了一樣,說這個孩子是紫乃原順一和志方綾子發生肉體關係而產生的。而且,由於她不得不做人工流產,她從內心感到了悔恨。
  但是,後一句話的意思就不那麼清楚了。這句話似乎說志方綾子與殺害紫乃原順一之事有關,但是不是她直接下的手,似乎沒有交待清楚。
  「其中『害了你』的措詞,使人感到很不明確。」
  這兩句至少說明,綾子沒有撒謊。在半昏迷狀態中是不會偽裝的,但她又不是明明白白地說「是我殺了你」。
  是我殺了你。
  是我害了你。
  雖然這兩句話在大意上是一樣的,但在語氣、態度和責任上還是多少有點細微的差別的。
  綾子為什麼選擇後一種說法?這其中有什麼秘密?
  「喂——」
  大形部長突然叫了一聲。
  「『殺』和『害』是不一樣的……」
  水江抬頭看了一眼大形。
  隨著說話而吐出的氣息是那樣的潔白。
  「『殺』這個詞,是專指具體地害死人的意思呀!」
  也許大形部長因為發現了這一新大陸而感到激動吧,他立起了風衣衣領,全身縮成了一團。
  「是啊!」
  水江似乎也聽到了自己胸中「咚咚」地劇烈跳動聲。
  「把殺意轉成了具體行動,這是具體的殺人。如果是她殺死了紫乃原,她應當說『是我殺了你』!」
  也許是過於寒冷了吧,大形竟然用腳不停地敲打著地面。
  「這麼說,『害』一詞的含意……」
  水江看著大形,後半截話無須說完了。她也彷彿被大形感染了一樣,雙膝瑟瑟發抖。
  「對,『害』這一概念並不僅僅限於具體地殺死了人。例如,由於過失而致使對方死亡,也許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可以用『是我害了你』這種說法的。」
  大形部長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臉頰。
  他不停地摩擦,力圖使臉溫暖起來。
  「是啊,兩者有明顯的區別呀!」
  水江附合地說了一句。
  「可以肯定,不是志方綾子直接下手殺死了紫乃原的。因此,她沒有說『是我殺了你』,對不對?」
  大形的口吻更加堅定了。
  從剛才的分析中,他更加自信了。
  「會不會是這樣:綾子雇了另一名殺手,殺死了紫乃原。」
  水江問道。
  「不,我認為不是這樣的。干殺人這件事兒可不是能隨便就找到幫手的。大神旗江也有『不在現場證明』,她也不是同案犯,所以,不太好找到那個殺手了。」
  「可是,沒有兇手,紫乃原他……」
  水江焦急地問道。
  「是的,目前看來,同案犯的可能性不太大……」
  「您的意思是說,綾子沒有僱用任何人殺死紫乃原?」
  水江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大形。
  「是的,到現在為止,還是綾子僅僅有殺意而已,而一個人殺死了紫乃原後,她強烈地感覺到,是自己殺死了他。」
  「大形先生認為綾子僅僅是有殺意而已?」
  「是的,當我來到這個山頂時,我就這樣認為了。」
  「綾子僅僅是有殺意而沒有殺人,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水江有些憤怒了。
  「可是,我勸你好好想一想。我們再從頭來……」
  「從頭來?」
  「對。」
  「這是什麼意思?」
  「志方綾子不具備殺死紫乃原先生的動機。」
  「可事到如今,您還這樣認為嗎?」
  「是啊,請你仔細想一想,綾子有這樣的動機嗎?」
  「我不明白!」
  水江惱怒地說道。
  「好,我來說一下。如果說到志方綾子殺害紫乃原的動機,也就是男女間的愛憎的轉變。但是,這僅僅是一種可能,而且具有著相當大的曖昧和漠然,沒有具體的性質。」
  大形不慌不忙地說道。
  「但是,人世間男女由愛轉變到恨,並產生殺人動機的事並不少見。」
  水江不甘示弱地反駁道。
  「是的。不過,志方綾子與紫乃原之間的愛並不具備這樣的性質。」
  「綾子想阻止紫乃原和我的婚姻,她逼迫紫乃原取消和我結婚的打算,但是遭到了紫乃原的拒絕。由此,志方綾子會威脅紫乃原,並會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動手殺死他的!」
  「因此,兩個人會發生爭執,進而由愛轉化成憎恨,最終導致殺死紫乃原。」
  大形部長替水江說道。
  「是啊!這不就是殺人動機嘛!」
  「對是對,但這種說法中有許多的矛盾。」
  「什麼矛盾?」
  水江盯著大形問道。
  「第一,志方綾子本人沒有殺害紫乃原。如果是一時衝動而決意殺害久愛不成的戀人,是不會不親自動手殺死紫乃原的。但是,要僱用另一個人來殺他,那就成了蓄意謀殺了。」
  「如果志方綾子的仇恨一直未消,她當然可以冷靜地想一想,用什麼方法除去負心於她的人比較安全呀。」
  「不,你說的不對。如果是當時志方綾子受到刺激,一氣之下殺死了紫乃原倒還可以理解,但如果是像你所說,她冷靜之後想了又想的話,那她當然也要想一想殺死紫乃原究竟會有什麼好處了。這一點不是與第一點矛盾嗎?」
  「這並不矛盾,好處就是可以去除她心頭之恨……」
  水江說道。
  「不,憎恨也好,憤怒也好,這些都是一時的感情衝動。比起這些來,志方綾子對紫乃原還是有感情的。你大概注意到志方綾子已經懷孕了這件事吧?因此,比起憎恨和憤怒來,他倆之間更多的還是有愛。殺死她愛著的紫乃原,這不是太牽強附會了嗎?因此我認為她是不會殺死紫乃原的。」
  「可是,如果紫乃原不死,他與我結婚後,志方綾子不更加氣憤嗎?」
  水江反駁道。
  「這就是第三個矛盾點:站在他們倆人的立場上來看,可能要得出一個更加相反的結論來。由我看來,得不到就採取報復行為,甚至殺人,這不像是志方綾子的做法。」
  「嗯……」
  「如果說由於受到了這種無法結合的苦惱的壓力,想要追求一種平衡或平靜,那倒也許會是紫乃原順一呢。從一般的規律來看,在這種威脅的壓力之下,為什麼不會是紫乃原順一為了解除這種壓力,去殺死威脅者呢?因此,如果從根本上來講,兇手應當是紫乃原,是他去殺死志方綾子才對。」
  「這……」
  水江有些糊塗了。
  「還有第四個矛盾:志方綾子會在懷上了紫乃原的孩子的狀態下去威脅他嗎?」
  「我認為順一肯定受到了威脅!我看出了他那些天裡明顯的苦惱和無奈。」
  「因此,對志方綾子來說,她與紫乃原的深厚感情是她無法下手的一大弱點。如果一旦她殺死了紫乃原,她就要考慮,萬一警方查到了她是兇手,那麼她想佔有她丈夫財產的計劃也就全完了。紫乃原是獨身,志方綾子是有夫之婦,情況明顯地不利於她,當然她最容易受到威脅。」
  「聽您這麼一說,我認為也有幾分道理……」
  水江不由地點了點頭。
  她不得不折服於大形的主張,以致她都認為自己無法反駁了。
  「是啊,如果我們只是一味地強調志方綾子會如何如何,忘記了紫乃原的舉動,這不也是太矛盾了嘛!」
  大形進一步說了一句話,開始朝山下走去。
  大概大形再也無法忍受山頂上的寒冷了。水江也有同感,於是也朝山下走去。
  「難道結論就是志方綾子沒有殺害順一的動機?」
  水江覺得自己的功夫全白費了。
  「對啊。對綾子來說,她沒有殺害紫乃原的動機。因此,我說志方綾子從根本上沒有殺死他的意思。所以我認為,志方綾子既不是直接的殺人兇手,也沒有雇另一個人殺害紫乃原。這就是結論。」
  大形部長斷言道。
  大形沒有糊塗。他的思路如同行駛在軌道上的列車一樣,始終朝著既定的隧道出口行駛著。
  「那麼,我還想問一下,到底是什麼人殺死了順一呢?難道是寶本三郎?」
  水江問道。
  「不,也不是寶木三郎。如果寶木三郎是殺人兇手,那志方綾子就不說是自己害了紫乃原了。」
  大形一口就否定了。
  「可我們又回到了志方綾子的話上了,她清清楚楚地說,是她害了順一呀。」
  水江急切地問道。
  「但是,她並沒有殺死紫乃原。於是,這話便引出了另外一層意思。」
  大形賣了一個關子。
  「什麼意思?」
  「是她間接地逼死了紫乃原。」
  「間接地?……」
  水江又一次吃驚了。
  「對。比方說,一個人被車撞了,從很高的一個地方摔下來死了,死於摔傷,而並非是撞傷。」
  「這是什麼意思?」
  「有殺人企圖,但不是直接殺人。在法律上是這樣解釋的。而且,志方綾子並沒有直截了當地說是她殺死了紫乃原的。但是,她希望紫乃原以死來結束和你的婚姻,他果然死了。這個原因在志方綾子。這樣說來,志方綾子所說『是我害了你』,就並非是奇怪的了。」
  大形部長說道。
  「這不奇怪。不過,我希望您再說明白一點。」
  水江懇求道。
  「也就是說,志方綾子把紫乃原逼到了自殺的絕路上。他是自殺!當然,這還是我個人的推斷。」
  大形部長盯著水江說道。
  在這一瞬間,水江看到了大形部長那十分恐怖的目光和嚴峻的表情。
  「自殺!!……」
  水江幾乎尖叫起來。
  水江停下了腳步。她再也說不出什麼了。到處都沒有積雪了,但萩市卻一片白霧茫茫。水江感到她離這個城市越來越遠了。
  她與大形部長離得也越來越遠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12:44

   3
  此後,兩個人再也沒有說一句話,直到走回旅館,他們也一直保持著沉默。進了旅館,兩個人扯起了別的話題。
  也許水江力圖避開紫乃原自殺這個觀點,因為這個結論如果成立,那麼對她的打擊太大了。直到現在,任何人都沒能推翻他是被殺這個結論。
  警方也斷定這是一起殺人事件,並為此設立了搜查總部。新聞報道和社會輿論也都不懷疑這是一件殺人事件。「會不會是一起自殺事件」,卻從來沒有人探討過。
  這就是關於這個事件的實況。除此之外,沒有人還會考慮其他的原因。就連水江至今也還是把紫乃原之死當成殺人案去認識和處理的。但是,她做夢也沒有料到,今天會有「自殺」這一觀點冒出來。
  水江感到困惑、驚訝,頭腦裡一片混亂。在她看來,這件事始終是那個女人一手策劃,並且是她殺害了自己的未婚夫的。
  當她冷靜下來,仔細想了一下大形部長的話時,又不得不承認他對這一問題的判斷和推理是合乎邏輯的。她幾乎找不出反駁的證據,因此水江不打算反對。
  即使她想反對也做不到。她不能採取無理取鬧的態度,不能為了反對而反對。尤其她認為大形的推理幾乎是無懈可擊的。
  她只是感到應當用心整理一下思緒。但是,她需要時間。也許過一段時間她也會走到大形部長作出判斷的思路上來的。
  水江決定從吃晚飯的6點半開始就哪兒也不去了,飯也端回房間來吃。在這之前,她想先洗個澡。大形部長也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水江進了浴室。這是一間帶化妝台的全新的浴室。在寬大而浴水滿滿的浴池內,水江把治帽戴在頭上,裸身沉入了水中。望著水中自己那白如凝脂的玉體。她感到十分安心。
  但是,她的思緒馬上又轉入到紫乃原的自殺論上來了。她閉上眼睛,腦子不停地飛轉著,意識逐漸集中到了一點上。
  首先是紫乃原死亡現場。
  他死在大洋游泳俱樂部的游泳池邊上。但這個地點當然不會是他的本意,會不會是被誰綁架到那兒的呢?當然,也並不排除是有人騙他去的。還有,打算自殺的紫乃原,也可能是一個人走去的。
  接著就是凶器雕刻刀。
  如果說那把刀不是紫乃原有意帶去的,那就是什麼人帶去的。如果是後者,那麼就一定是什麼人殺死他的,當然這刀也就應當成為凶器了。
  但是,這把刀與紫乃原並非沒有關係。它是志方綾子送給他的。因此,這把刀就是他本人所有的了。
  因此,只能這樣認為,是紫乃原自己把刀帶到那兒去的。這樣一來,這把刀就不能說是殺人凶器了。
  於是,也就可以解釋成:紫乃原拿了屬於自己的刀,自殺了。
  再一點就是那把刀的去向。
  如果這把刀不在現場,當然可以認為是兇手做案後帶走了它。但是,如果是紫乃原自己「使風」的,那就不可能把它「帶走」或是隱蔽到什麼地方。
  如果的確是兇手所為,他會在殺死紫乃原後把做案工具帶走,這是最基本的常識。
  但是,這把刀卻是在現場發現的。它沉入了游泳池池底,也許是在水中離開了紫乃原的手沉入池底的。
  刀上只查出了綾子和紫乃原的指紋。當然,作為禮品,綾子的手紋印在上面是肯定的。而且,綾子有「不在現場證明」,她沒有到過游泳池。
  剩下的指紋就是紫乃原本人的了。也就是說,是他本人握過這把刀。
  再接下來就是他的死因。
  紫乃原無中毒反應,死因系失血過多導致全身衰竭而死。這一點,是由於刺傷所致。
  如果有全身多處刺傷,或自己夠不到的背部有刺傷,是謀殺絕對無疑。
  然而,全身共有的三處刺傷,均在身體正前面。左胸兩處,不深,也沒有刺中心臟。
  致命一刀在頸部的頸動脈三角處。刀刺中了此處,並刺斷了頸動脈。左胸和頸動脈處,均是自己可以刺到的部位。
  可以說,自殺論能成立了。而且,左胸的兩處刺傷,可以稱之為自殺者所特有的「猶豫不決狀態下的自傷」。
  最後一點,紫乃原的屍體浮出了水面。
  關於這一點,搜查總部從一開始就解釋是兇手行兇後將死者推入水中的,但沒有人認為紫乃原是刺中頸動脈三角時同時落入水中的。
  他這樣做的目的會不會是要確保自己必死無疑?會不會是他還想在水江家人面前坦白什麼?這樣做,會因他不會游泳而很快浮出水面的。
  紫乃原是個大夫,他準確地切斷了頸動脈。但是,他擔心萬一失敗,便又採取了投河自盡的方式,這就是「雙保險」的方式吧?
  而且,由於他切斷頸動脈和落水是同一時間,因此那把刀子也就沉入了池底。
  切斷頸動脈,加之溺水,這兩種方法,任何一種都可致他於死地。紫乃原肯定希望此「事」能百分之百地「成功」。平時他就特別注重實際。
  除此之外,還找不到否定自殺論的證據。水江越想越感到自殺的可能性更大了。最後,她坦率地承認:大形部長的推理是正確的。
  只是還留下了一個疑點。
  這就是紫乃原自殺的原因。
  從他死亡的方式來看,他並不是想了好多天才自殺的。這幾天他一直呆在醫院裡,沒有任何人看到他有異常舉動。
  而且還有人發現,他這幾天都在積極準備原定的在他死的第二天要使用的有關輸血研究的各種材料。一個下決心要死的人,是不會準備第二天要用的材料的。
  到了深夜,紫乃原在回深澤公寓的車上和寶木三郎發生了激烈的衝突,但這個原因怎麼會導致他自殺呢?
  這個證據,從綾子穿著結婚禮服讓他拍了許多照片的情景也可以得到證明,馬上要死的人,哪有這種閒情雅趣?
  根據綾子的說明,11點30分左右,紫乃原說有事要馬上出去一下。也許是從那以後,突然發生了令他不得不死的事件。
  紫乃原並沒有留下一紙遺書。
  因此,只能考慮當時突然發生了一件令他不得不死的事情,由於受到了這個事件的打擊,使他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但是,這個事情是什麼呢?
  水江從水中站了起來。
  什麼事情會使他走上絕路呢?
  水江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穿上了一件桃紅色的連衣裙。
  她向服務台打了電話,請他們把飯端到房間裡來。同時她也給大形打了電話。
  大形來了。他和水江面對面坐在桌子旁。
  桌子上擺滿了飯菜,相當高檔的飯菜,連食器都是高級用品。
  但唯獨沒有酒,水江不能喝,大形肝臟不好。
  於是,他們要了一些飲料,用它代酒,暢飲起來。
  「關於自殺論,我也仔細考慮過了,與大形先生沒有異議。」
  水江開門見山地說道。
  從指月山下來的中途大形部長說出自己的觀點後,水江還是第一次涉及到這個問題。
  「是嗎?」
  大形部長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是的。看來證實這個結論只是時間問題了吧?」
  水江又說了一句,她夾過來一片生魚片。
  「這個結論……」
  「不,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自殺的原因。」
  水江冷冷地說道。她停止了夾菜,直盯盯地看著一碗煎茶湯。
  「嗯。」
  大形部長又習慣地摸著自己的下巴。
  好像他已經料到水江要說什麼了。
  「我不明白順一突然要走上絕路的原因。」
  水江又重複了一遍。
  「這當然了。因為警方自從設置了搜查總部以來,還沒有找一條自殺的原因呢。」
  「現在怎麼辦?大形先生找到自殺的線索了嗎?」
  水江問道。
  「找到了。」
  「那麼,自殺的原因是……」
  「不,具體的還沒有找到。但是,我發現了這個線索。」
  「那請您講一講吧。」
  「是那天的11點以後。」
  「地點是在他的公寓601室?」
  「對。」
  「那兒有志方綾子嗎?」
  「我認為應當是他們兩個人。」
  「綾子穿著結婚禮服,紫乃原為她照像?」
  「對。但這時還充滿了和平的氣氛。問題是在那之後。」
  「後來突然發生什麼事了?」
  「大概他們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吧。後來就發生了什麼事兒。」
  「您有什麼根據?」
  「就是那兩句話嘛!」
  「是……」
  「對,志方綾子在半昏迷狀態中說走了嘴的話。『是我害了你』,等於是說『我把阿順逼死了』。因此她把紫乃原的死看成是自己的責任而感到強烈的內疚。是她造成了紫乃原自殺的原因。」
  「這麼說,順一他……」
  「除此之外,他別無選擇。紫乃原氣急敗壞,跑出了公寓。」
  「他跑出公寓的時候,就打算自殺了嗎?」
  「對。」
  「這個證據……」
  「當時他不是把公寓裡的那把刀帶出去了嗎?也就是說,在這個時候他就打算死了。」
  「啊……」
  水江想說一句「原來是這樣」,但她不知為什麼說不出口。
  大形並不是僅憑個人想像而說出這些話來的。他是根據各種事實的合乎邏輯的組合判斷的。水江知道,在這一點上他是專家。
  「紫乃原跑出公寓後沒想立即就死,證明只有一個,那就是電話!」
  大形為自己滿滿地盛了一碗湯,大口大口地喝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13:12

   4
  志方綾子證實,紫乃原離開公寓601室是在當天晚上11點30分左右。
  他離開公寓後,肯定在大街上遊蕩著。那時,他便已打算去死了,為此他隨身帶著那把刀。
  但他並不是在等著某個時間才去自殺,而是在猶豫、躊躇,這是一般自殺者的共同心理活動特點。
  多少花費了一些時間,他才下定決心自殺的。要告別這個人世,他多少還是有些留戀的。
  也許他在一邊考慮著自殺場所,一邊在大街上遊蕩。或者他一直躲在一處人們不容易發現的地方靜靜地等待著。
  因此,時間過了一個小時。這種事情是一定要花時間的。他漸漸地下定了決心,這時,紫乃原也醒悟了一些事情。
  於是,在大約凌晨零點40分左右,他突然想起,應當給住在群馬縣高崎市的養父母打個電話。那時,在他的頭腦裡一定浮現出了他們的面容。
  與世長辭之前,他想再聽一下養母的聲音。這麼多年來,養母如同親生母親一般,對他傾注了全部的愛。
  他撥通了電話。
  來接電話的是養母鈴香。電話中,紫乃原和鈴香是這樣交談的。
  ——有什麼事兒嗎?
  「不,沒有什麼……」
  ——這會兒你在哪兒呢?是在深澤的公寓嗎?
  「不,我在外邊呢!」
  ——外邊?什麼地方?
  「……(長時間的沉默)」
  ——說話呀!不知道在哪兒嗎?
  「我在散步途中呢。」
  ——什麼?大半夜的散什麼步呀?
  「噢,我偶爾也出來一下,換換心情。」
  ——你這個人好怪呀!有什麼事兒就快點說說吧。
  「嗯——也沒有什麼事兒,就是想打個電話。」
  ——順一呀,又喝多了?
  「我想喝醉,可就是喝不醉。如果醉了,不就再也醒不了了嗎?」
  ——醒不了了?這是什麼意思?
  「不,沒有什麼意思。」
  ——那你幹嗎打這個電話來?
  「想在這會兒聽一下媽媽的聲音。這麼晚了,實在對不起。」
  ——好了,可以掛電話了嗎?
  「嗯,就這麼著吧,您好好休息吧!再見!」
  然後,紫乃原掛上了電話。
  目前重新看一下這個內容,確實符合一個要去死的人的話。所謂「沒有什麼事兒」和「偶爾也出來一下,換換心情」,全是紫乃原在說謊。
  而他那句「如果醉了,不就再也醒不了了嗎」,才真正洩露了他內心的話。另外,那句「想在這會兒聽一下媽媽的聲音」,也暗示了他即將永離母親而去的心理。
  而且,在說了「您好好休息吧」後,又特意加上了一句「再見」,肯定是紫乃原對萬分感謝的母親的最後別言。
  他在掛斷了電話之後,直接走向了死亡地點。大概他打電話的地方離大洋游泳俱樂部不太遠。因此,當他打完這個電話後,他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個俱樂部的低矮的草叢屏障。
  紫乃原並不是迷失了方向。他可能想到了一個死亡的「好」地點。
  他翻越了草場,來到了游泳池邊上。他取出了匕首。
  他對準自己的心臟,連續刺了兩刀,但因腕力不足,刀口不深,雖然劇痛,但並未觸及心臟。
  為了割斷頸動脈,他又把刀指向了自己的頸動脈三角,同時,他跌入池中。
  至此,紫乃原自殺完結。
  「終於明白了。」
  水江淚水漣漣。
  在她的頭腦中,浮現出紫乃原給他母親打電話時的情景。他沒有給水江打電話。他不感到後悔。
  在與今生告別時,他想聽一聽母親的聲音,這是當然的了。但水江不能容忍的就是在紫乃原給他的母親打完電話後便走上了死亡之路。
  「那麼,在那天晚上的11點多,在他的公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這時,大形也全無了食慾,他隨手拿起了一杯飲料。
  「那天晚上,紫乃原10點多鐘才回到公寓的。」
  水江毫無口感地喝著煎茶,語氣中流露出哀傷。
  「志方綾子用電話確認了紫乃原回來之後,才去了公寓的。」
  大形部長背靠在椅子上說道。
  「那後來的一個小時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紫乃原為她拍了幾張照片。這個過程應當是1個小時左右,即從紫乃原回到公寓後算起。」
  「那就是11點了。」
  「對。然後他們倆人便發生了爭吵。」
  大形部長自信地說道。
  「怎麼,您是推測,還是真聽到了?」
  水江有些不信地盯著大形。
  「我是打個比方。難道他們不會發生十分激烈的爭吵嗎?」
  「比方說……」
  「對,和你以前說過的那樣,志方綾子為紫乃原和你的婚姻出了難題。」
  「就是說一定要和我分手,不允許我和紫乃原結婚……」
  「是的。她可以這樣威脅紫乃原,她要破壞和你的婚姻。」
  「這個……」
  「怎麼啦?」
  大形看著水江問道。
  「她會不會對紫乃原說,她已經懷孕了?」
  水江問道。
  「我想極有可能的。」
  「她會威脅說,如果和我結婚,那麼她寧可和現在的丈夫離婚也要把孩子生下來。」
  「是的,而且她會以此為要挾,直逼紫乃原明確表態。」
  大形肯定地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兒,使順一做出了一個無法挽回的決定。」
  「什麼無法挽回的決定?」
  這回是大形問水江。
  「就是順一在電話裡對他母親說的,他要告別這個世界。」
  「但單憑志方綾子幾句話就能把他逼到這份兒上嗎?」
  大形問道。
  「為什麼不能?」
  「紫乃原並不會認為他已經走投無路了嘛!他絕不會簡單地就屈服於這種要挾的。」
  「但對綾子來說,懷孕對她可是致命的一擊呀!」
  「對。至於她和紫乃原通姦,這在法律上是不會構成犯罪的,因此紫乃原多少還是有退路的。」
  「這麼說,她手裡還有對紫乃原有更大威脅的證據?是別人不知道,但對紫乃原來說相當不利的……」
  「嗯,我也這樣認為。」
  大形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似乎已經吃完了,雙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眼睛不再盯著桌子上了。
  「但我絕對不知道紫乃原還有什麼把柄握在綾子手中。」
  說到這兒,水江的雙肩不覺一震。
  她幾乎屏住了呼吸。她在內心深處哭泣著。
  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由於她沒有料到會有人把電話打到這兒,因此她嚇了一跳。
  水江伸手取過了話筒。
  「喂……」
  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入到她的耳中。
  她聽出這是母親幾代的聲音。白天她一到達這兒,就給家裡打了電話,並告訴了家中這個旅館的名稱和電話號碼。
  「媽,怎麼啦?」
  水江多少有點不快地問道。
  是不是她在確認自己會對家人撒謊呢?但是她想錯了。
  「啊,是水江呀。剛剛志方夫人打過電話來了。」
  「志方綾子……!」
  水江驚訝地重複了一遍,並快速地掃了大形一眼。
  「她問我你住在萩市的什麼旅館。」
  「她知道我來這兒了?」
  水江問道。
  「是呀」
  「那您對她說了?」
  「我沒有辦法,我不會騙人。」
  「那……後來呢?」
  「她道了謝後就掛了電話。」
  「她想幹什麼?」
  「我想她一會兒就會給你們打去電話的吧。」
  「不對,我覺得有點不好……」
  「怎麼,我不應當對她說實話嗎?那你們可要多加小心……」
  幾代的聲音裡流露出了不安。
  「好了,就到這兒吧!」
  說完,水江放下了聽筒。
  「志方綾子怎麼啦?」
  大形連忙問道。
  「也許不一會兒她會打來電話的。」
  水江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
  「她怎麼知道我們來萩市的?」
  大形自言自語地說道。
  「也許她還知道我和您一塊兒來的……」
  「不,也許她不知道。」
  「嗯。」
  水江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然而她畢竟是知道了你來這兒了。」
  「能告訴綾子這些情況的,只有一個人!」
  「誰?」
  大形問道。
  「片平真子。」
  「就是那個中丸婦產醫院的護士?」
  「對。因為我對她說過,為了弄清大神旗江的死亡真相,我到了萩市的……」
  「除此之外就沒有對別的人講過吧?」
  「嗯,還有我母親。」
  「那肯定是片平了!」
  「可為什麼片平要特意把我來萩市的事兒對志方綾子說呢?我不相信她會被綾子收買,或她對綾子極有好感。」
  「重要的是她對她說了這件事。也許她就喜歡打這種小報告。而且,綾子曾是她的病人,她會認為有關綾子的事情不告訴綾子本人有點兒於心不忍呢,甚至她還會出於幫助綾子減輕罪行而這樣幹的呢!」
  「綾子聽到這個信息,恐怕嚇得不輕呢。她肯定會大吃一驚的!」
  水江想像著說道。
  「不僅吃驚,而且還會很狼狽的。所以綾子要立刻和你聯繫的。」
  「那她給我打電話的目的……」
  「無非是偵探,或是挑戰唄!」
  大形部長站了起來,又從冰箱裡取出一聽新的果汁來。
  「也許不光打個電話,還會要求見面呢。」
  說到這兒,水江馬上住了口。
  因為電話鈴響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13:52

   5
  水江盯著電話機。
  肯定是志方綾子來的。就因為這個,所以水江才沒有馬上去拿電話聽筒。她為了平靜一下,做了一個深呼吸。
  志方綾子的目的是什麼?
  是偵察、試探,還是對質、挑戰?水江想著剛才大形說的話,心裡更加緊張了,就如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電話鈴還在響著。
  水江看了一眼大形。大形部長用力地點了點頭,示意水江快點兒接。於是,水江拿起了聽筒。
  此時此刻需要的是勇氣。水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起了聽筒。她無言地把聽筒貼在了耳朵上。
  「喂,是北御門水江小姐嗎?」
  好像很近,聲音特別清楚。
  對方是個女的,雖然聲音很低,但水江絕不會忘記志方綾子的聲音。
  「是我。」
  水江乾巴巴地回答道。
  此時,她感到自己成了毫無感情的機器人似的。與其說這是冷靜,倒不如說是為了更慎重。
  「是水江小姐嗎?」
  志方綾子的聲音也不像平時那麼高了。
  好像她十分疲勞,雖然聽上去話中含笑,但不知為什麼,水江感到一陣恐怖。
  「是的。」
  一想到自己正在和一個殺人犯交談,水江就感到心中不是滋味。
  「在萩市調查的怎麼樣了?大神旗江被殺事件……」
  志方綾子的話更加陰險了。
  「您是從片平真子那兒打聽到我在這兒的嗎?」
  水江說完,又看了一眼大形。
  大形部長手端著果汁,坐在了電話機邊。
  「嗯,是的。」
  「我也從片平真子那兒聽到了有關夫人的重要事情。」
  「是嗎?」
  「不過,我想……」
  「好了,不要在電話裡說了。我很想馬上見到你。」
  志方綾子打斷了水江的話。
  「見面?幹什麼?」
  水江故意不解地問道。
  「和你談談。」
  「沒有必要吧?」
  「好了,明天吧?」
  「什麼?明天?」
  「對,明天。」
  「可我在萩市還有事兒哪。」
  「那好吧,我們在離萩市不遠的地方談一談。我明天就坐飛機去你那兒。」
  「在什麼地方?」
  「在日御(石奇)。」
  「日御(石奇)?」
  「不認識嗎?」
  「不認識。」
  「就是出雲那個地方的日御(石奇)呀!坐火車走山陰本線,就可以到達出雲市,然後你坐出租汽車,司機都知道那個地方。」
  「是嗎?」
  「到日御(石奇)的燈台附近,有一家叫『銀海』的旅館,我住在那兒。明天下午3點,我等你來。」
  「下午3點等我……」
  「答應了?」
  「嗯。」
  「關於這事兒,我不想再通知你了,請你務必遵守我們的約定……」
  「好,說定了。」
  水江單調地重複了一遍。
  「好,那我們明天日御(石奇)見。」
  說完,志方綾子好像歎了一口氣。
  「打擾了。」
  水江馬上掛了電話。
  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水江像全身僵硬著一樣,渾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她情不自禁地用雙手捂在胸口上。
  她一邊擦著冷汗,一邊把電話內容對大形部長說了。大形部長聽罷也表情嚴肅起來。但他對水江答應和志方綾子見面好像十分滿意。
  「她連旅館的名字都知道,看來綾子對出雲的日御(石奇)很熟悉了。不過,為什麼她一定要在那兒呢?」
  大形回到座位上,打開了那瓶果汁。
  「綾子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挑戰、對證還是投降?」
  水江也感到迷惑不解。她取出一張時刻表在桌子上打開。
  「我認為志方綾子是不會來偵察的,因為事情都到了這地步了。她肯定知道,我們已經看清了她是殺害大神旗江的兇手了。」
  大形部長注意地聽著,同時把筷子朝火鍋裡伸去。
  火鍋下邊的固體燃料已經用完了,因此火鍋已不太燙了。
  「這麼說,她來講和?」
  水江沒有回答,她翻動著時刻表。
  「按她的性格來說,她是絕不會輕易向你投降的。如果要講和,她早就在東京向警方自首了,幹嗎來找你?」
  大形又補充了一句。
  「也不會是和你對證來的。現在對證還有什麼意義?」
  「剩下的可就只有挑戰了!」
  「對,我想多半是來挑戰的。」
  「她會怎麼個挑戰法?」
  大形盯著水江問道。
  「把我騙到出雲的某個地方,然後殺死我,因為我一死,她就可以得到一條生路了。」
  水江氣憤地說道。
  「不。」
  大形部長笑了笑。
  「我想這個綾子現在還沒有這個膽子。第一,她並沒有特別說明要你一個人去日御(石奇)的,尤其是如果像你所說,她已經發覺自己有了殺人兇手之嫌疑後,知道你是會加倍警惕的。起碼的防範之一,就是你要和另外一個人一塊兒去。志方綾子當然會考慮到這一點的。」
  「那麼我就不必憂心遇害了?」
  水江問道。
  「對,你不用憂心。至少我會保護你的。」
  像是為了讓水江放心一樣,大形衝她笑了笑。
  「是啊,一名警察和我形影不離呀。」
  水江也笑了笑。
  從時刻表上看,從東京起飛的航班有一班是11點15分的,到達出雲的時間是下午1點20分。志方綾子肯定會坐這次航班來。
  這樣一來,水江和大形就必須乘坐由東獲站開出的11點29分的特快列車,下午2點20分便可到達出雲市。
  志方綾子從出雲機場,水江和大形從出雲市站,分別駛向日御(石奇)。在日御(石奇)這個舞台上,將會演出一幕什麼樣的話劇來呢?明天,將會迎來自己人生中最有戲劇性的一幕的。
  水江這樣想著。由於興奮,她怎麼也睡不著,直到凌晨1點多鐘時她才入睡。
  早上6點鐘,水江一下子醒了。她一看表,情緒馬上又低落了。
  這天夜裡,她睡得非常不好,老是處於半睡眠半清醒的狀態。她在睡夢中還在想著,要給高崎的鈴香打個電話。
  有這個必要嗎?水江醒後,第一個問題就是它。有關紫乃原順一的詳細情況,最想知道的就是鈴香了。
  如同大形部長所說,在鈴香身上,有著紫乃原的影子;而在紫乃原身上,又有著鈴香的痕跡。如果說紫乃原在生前還有什麼秘密的話,那麼鈴香是最重要的知情人。
  如果問一問她,也許會知道點兒什麼。水江在夢中就決定要問一問鈴香。因此,「快點兒給鈴香打個電話」這個信息,把水江從夢中驚醒了。
  她起來後先洗了個澡。這時的時間剛6點30分。
  再也不能等待了。如果鈴香早晨出了門可就太晚了。於是,她連忙坐在了電話機旁。
  這個時間醫院還沒有開門。於是,她把電話打到了家裡。
  「您好,這裡是紫乃原家。」
  一個年輕的用人接的電話。水江也認識這個人。
  「這麼早真對不起。我是東京的水江。夫人起床了嗎?」
  水江這會兒只能稱鈴香為「夫人」了。
  過去,水江早就叫她「媽」了,但今後永遠不能再叫她「媽」了。
  「請稍等一下。」
  說完,對方放下電話去叫人了。
  「哎呀是水江呀,早想見見你了,麻煩你打來電話。這一段時間怎麼樣?你還好嗎?我一直想見一下你的父母,好好說一下這件事。這些天來,我整日精神不好,真想見一下你呀!不過,我還沒有從這件事兒中恢復過來,沒有情緒,也怕影響你。不過,我一聽到你的聲音心情就好多了呀!我現在連一步都懶得出去,整天坐在佛龕前,為順一祈禱。我好寂寞呀!真的,我現在什麼心思都沒有。不過,今天太好了,一大早接到了你的電話……」
  鈴香拿起電話,滔滔不絕地說道。
  儘管水江聽到的是鈴香那高昂的語調,但只有她能聽出來,這裡面包含了多少辛酸和苦悶。
  「實在對不起,這麼早就打擾您……」
  水江也被鈴香的話感染了,她一再克制著,要自己冷靜下來。
  「這算什麼呀,我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哪!真的,我和以前一樣,很想再見一見你的。今年春天的事兒讓我太難忘記了!可現在真沒辦法呀!當時大家在一起是多麼的開心和幸福呀!水江小姐,你現在怎麼樣了?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也希望你能好起來。啊,好了,我不應該提這件事。它對你太殘酷了!」
  鈴香說到這兒,竟然出現了哭腔。
  水江沒有插嘴的空兒,她決定讓鈴香不停地說下去。如果不讓她說完,水江是問不出什麼來的。
  過了一會兒,鈴香停止了哭泣,又恢復了正常。但她又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又過了一會兒,鈴香才不那麼興奮了,情緒也平靜了不少,不時還發出了類似兒童一般的笑聲。
  「這麼早打來電話,一定有事兒吧?」
  這時鈴香彷彿才意識到自己說的時間太長了。
  「啊,是、是這樣的。我聽說了一件意外的事情,我想把這件事兒對夫人說一下,不知道您是否驚訝……」
  水江擔心這件事兒會給鈴香帶來一次新的打擊。
  「不,不要緊。我全都恢復了,不會再有什麼驚訝的了。到底是什麼事兒?你快說吧!」
  鈴香又像重新站起來的巨人一樣,口吻堅定地說道。
  「真的不要緊嗎?」
  水江又問了一句,然後她閉上了眼睛,彷彿下定了決心似的。
  「嗯,沒有問題!」
  鈴香又提高了聲音。
  「那就對不起了。是這樣的:順一先生不是他殺,而是自殺。」
  水江閉著眼睛說道,她似乎不願「看」到鈴香吃驚的樣子似的。
  「是嗎?」
  果然,正像鈴香自己說的那樣,她的語氣還算比較平穩。
  「現在剩下的問題就是順一為什麼要自殺。」
  「是嗎,已經確定是自殺了?」
  鈴香追問了一句。
  「是的……」
  水江又重複了一遍。
  「老實說,我和我丈夫也說過好幾次,都認為順一是自殺的呢。」
  「這是為什麼?難道您二位有了什麼線索了嗎?」
  「是的。」
  鈴香答道。
  「求求您了,能不能對我說一說?」
  「這件事兒說來話長了,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直到今天,知道這件事兒的只有四個人:我、我丈夫、順一和志方先生。當然還有幾個人,但都已經作古了。不過,順一已經死了,水江你也不是外人了,這件事兒也失去了時效的意義了,我就先簡單對你說一下吧!」
  鈴香的口氣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了。
  「好,求求您了。」
  這次,水江從「攻勢」變成了「守勢」,她熱切地請求道。
  然而,當她聽完後,只剩下哭的份兒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14:22

   6
  大形和水江從旅館出來,乘出租汽車駛向了東萩車站。
  他們兩個人的表情都很沉悶,一路上也幾乎不開口說話。
  今天早晨吃飯時,水江很快就把電話中鈴香說的內容對大形講了。鈴香的話使他們陷入了絕望之中。
  這些事情就像使他們再次墮入了一個黑暗的世界一樣,深感絕望、恐怖。他們也感到人世間有那麼多的無奈,而人又是那麼無情。尤其是志方綾子這種女人的冷酷無情,猶如火上澆油一般,更使水江怒不可遏。
  他們在東萩車站上了11點19分發出的特快列車。這是一條始於博多、終於米子的山陰本線。列車不是綠色的豪華車體,而是一列普通特快列車。
  水江和大形的胸中都充滿了無限的感慨。如同尋找發洩處一樣,他們不約而同地都在凝視著窗外。
  列車沿著日本海行駛著。在陰暗天空的籠罩下,大海似乎也在向他們隱瞞著什麼,呈現出鉛灰色來。
  列車依次在益田、濱田、江津、大田市各站停過。在大田市的站前,警方曾找到了志方綾子殺害大神旗江後扔下的租用汽車。
  然後,志方綾子從大田市車站乘夜行列車去了博多方向。
  水江一邊想著這些,一邊眺望著大田市站內的情景。這會兒是13點57分了。在30多分鐘之前,綾子應當下了到達出雲機場的班機了。
  與志方綾子的距離愈縮短,水江的心情愈加緊張。
  這不是一種不安感,因為有大形部長與自己同行,而且,早飯後大形部長對她講了,「這件事情該結束了。」
  大田市的下一個停車站是出雲站,預計下午2點29分到達。
  列車准點到達了出雲站。水江和大形下了火車。同他們一塊兒下車的旅客出乎意料地多。
  但這麼多旅客,並不都是來以出雲大神社為中心形成的旅遊勝地觀光的遊客。今天是12月26日,大部分人都在忙於應付過年而四處忙碌著。
  時間很緊了。他們叫了一輛出租汽車,囑咐司機盡快到達目的地。
  車子向西北駛去,不久便到了出雲大神社。這會兒的大神社周圍,人已經不少了。聽司機介紹,明天正好是「御飲井」節。
  他們駛過了大神社,再向西北駛去。
  島根半島的西端與日本海相望。車道左側的一片白沙與青松的岸灘,叫稻佐灘。它的前方就是日御(石奇)海岸線。
  他們很快到達了日御(石奇)。
  在燈台附近,果然有一家十分顯眼的「銀海」旅館。大形和水江進去後,對服務員講,他們是來見一位叫志方綾子的客人的。於是,服務員馬上把他們向裡邊領去。彷彿一直在等他們似的,一位女士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這個女人就是綾子。好像她已無心梳妝打扮了,但仍不失往日尊貴的樣子,黑色的衣服,黑色的皮毛大衣,黑色的手提包,連長筒襪都是黑色的。志方綾子掃視著大形和水江。他們相互之間免除了寒暄,大家都沉默著。
  雙方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敵意,各自的情感錯綜複雜地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張把雙方罩在了一起的大網。
  過了一會兒,志方綾子慢慢地穿上了黑色的靴子。好像她打算在旅館外面談話。
  三個人來到了旅館外邊。像是帶路似地,志方綾子一個人走在前面。大形和水江跟在她的後邊。
  他們向日御(石奇)燈台走去。
  在日御(石奇)的盡頭,有一座高達25米左右的巨大岩石。在這塊岩石上,有一座石砌的、據說是日本最高的燈台,看上去有40多米高。
  來到燈台後,志方綾子交了三人份兒的參觀費,參觀的時間可一直到下午4點。三個人慢慢地拾階而上,不一會兒來到了最頂部的瞭望台上。
  水江來到台子的頂部,雙手扶著欄杆。她向下一看,不禁渾身顫抖起來。她沒有料到這兒是這麼高而且險峻。但向前方眺望卻好多了,是一望無盡的日本海。
  在今天厚厚的雲層下面,日本海顯得那麼荒涼而淒慘。雖然由於風停了,天並不算太冷,但看著那毫無生氣的日本海也會令人不寒而慄的。也許大海也因不知道自己的命運而感到悲哀吧。
  「帶一個同伴來是為防止不測的吧……」
  志方綾子終於開口了。
  由於台子上再沒有別人,因此不必擔心讓外人聽到,她的聲音並不低,但卻和昨天晚上的聲音一樣,陰沉而冷酷。
  「他暫時被搜查總部解除了職務,是在休養中的。我想沒有猜錯吧?」
  見水江沒有回答,志方綾子盯著大海又說了一句。
  她的話好像是在開玩笑,但卻讓人笑不起來。對綾子來說,她沒有料到這輩子會和刑警這麼頻繁地在一起。
  水江這時才感到,綾子似乎並不打算殺死自己,無論是否有人跟著。於是,她打算和綾子稍稍離開大形一點兒。
  「好吧,說說你認為的真相吧。」
  志方綾子毫無表情地說道。
  這是一張連心也凍住了的女人的臉。
  「說吧。」
  大形也沖水江示意了一下。
  「對,快說吧!」
  志方綾子似乎胸有成竹地又說了一句。
  她依舊是那副寧死不倒的表情。
  「是你殺死了大神旗江!」
  水江一字一頓地說道。
  大形也緊緊地盯著綾子。
  「我承認。」
  綾子爽快地答了一句。
  水江倒一下子愣了。
  「是嗎?」
  大形代替水江看著綾子追問了一句。
  「旗江太傻了。她這個人為達目的是不擇手段的,有相當強烈的佔有慾。對這種人,任何時候都不能手軟的!」
  「在你做人工流產手術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時候,你無意中洩露了一個重大秘密,就是承認了腹中的胎兒是紫乃原順一的孩子。第二,紫乃原順一之死,與你有重大關係。大神旗江知道了這兩個秘密後,便向夫人索要巨額酬金作為保密的代價。」
  「不錯。不過,旗江的要求也過於高了。我從一開始並沒有打算殺死她。我打算在我盡可能的範圍內支付她一筆酬金做為報答的。」
  「多少?」
  大形問道。
  「我有首飾、寶石,這都是我丈夫不知道的私房錢,大約有5千萬日元吧。」
  綾子看著大形答道。
  「旗江沒有要?」
  這回是水江在問。
  「旗江不屑一顧,她笑我出手不大方。她要3億日元!」
  「這太過分了嘛!」
  「如果我丈夫活著,我是無法弄到這麼一大筆財產的。我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這當然了。」
  大形說道。
  「趁人之危,提出這麼苛刻的條件,是極不人道的人所幹的。為了防衛,我除了消滅她之外,別無選擇。所以,我把旗江騙到井部田的隧道附近殺死了她。」
  志方綾子仍然毫無表情地述說著。
  「你製造了一個搶劫獨行女人的殺人事件?」
  大形問道。
  「是的。」
  「這麼說,大神旗江也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啦?因為她也犯了『恫嚇』和『敲詐』罪,並使用這種卑鄙的手段要挾你。但即使是這樣,她也沒有犯死罪。從夫人您的口中說出『極不人道』這個詞兒,您不覺得太奇怪了嗎?」
  大形盯著綾子問道。
  「是嗎?」
  綾子反問了一句。
  「不但如此,而且您所述說的大神旗江如何趁您之危,採用卑鄙的手段,向您敲詐勒索,不是正和您的所作所為很相似嗎?」
  大形又追問道。
  「這是什麼意思?」
  「這有什麼不明白的。夫人為了達到目的,不也是不擇手段的嗎?不也是利用別人之危趁機向紫乃原順一先生要挾的嗎?為此,紫乃原順一不才走上了自殺這條絕路的嗎?」
  大形緊緊追問。
  「不!不!我從心裡還是愛他的!!」
  綾子突然聲嘶力竭地反駁道。
  「難道有人會逼死自己心愛的人嗎?!」
  大形的聲音也提高了幾度。
  「不!不!順一是我的,我們已經有了孩子!我們在一起度過了多少歡樂的時光,這是他和任何女人都無法得到的愛。而且,我也絕對不允許別的女人把順一從我身邊奪走。無論發生了什麼,我也不允許自己失去順一!」
  綾子拚命地辯解著。
  「這麼說,你就可以腳踩兩隻船,既不與你丈夫離婚,又不允許紫乃原與別人結婚!你想用這種狀況來維護自己的私利!」
  「不管你們說什麼,我是愛順一的!」
  「不,夫人不是愛紫乃原,而是失去紫乃原後自己的私慾無法滿足。於是,當你看到紫乃原將真的要離開你時,便逼他去死。」
  「我怎麼逼他死了?你們耍說清楚!」
  志方綾子反守為攻。
  「夫人與紫乃原這種不倫關係暴露,或是你懷孕的事情傳到水江的耳朵裡。紫乃原害怕這件事情毀掉自己,而夫人正是抓住了他的這個弱點,要紫乃原屈服於你。由於紫乃原不願解除和水江的婚約,你就用懷孕了這一武器威脅他。」
  大形嚴厲地說道。
  「是武器嗎?」
  「對,這是一種類似毒瓦斯一樣的極不人道的武器!用他人出生的秘密做為武器迫使他人就範,難道還不是極不人道的嗎?!」
  「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綾子多少有了點兒驚訝的神態。
  「今天早上,水江給高崎的紫乃原鈴香打過電話了。」
  「什麼?!」
  「我們知道紫乃原順一是大造和鈴香的養子,他們過了40歲還沒有孩子,便抱養了一個當時還不滿週歲的兒了。」
  「不,其實早在順一還沒有出生時,他們就決定抱一個養子了。也就是說,還在順一在親生母親肚子裡時,他就成了紫乃原大造和鈴香的兒子了。」
  水江也補充道。
  「因此,在戶口本上,順一便成了紫乃原夫婦的親生兒子。除了十分親近的人以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是這家的養子。於是,他便在這種親情之中度過了十幾年。這一切本不會有人知道的。」
  「順一的生父是一個22歲的青年人,母親則是一個16歲的少女。他們毫無生活能力,也無法公開結婚。因此,如果這個孩子真生下來了,對他們來說將是一個十分嚴峻的難題。這時,紫乃原夫婦想要孩子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了,於是,也就達成了那個決定。」
  「從那時起,這個還在腹中的胎兒就與他的生父和生母斷絕了親情關係。這對男女是生活在群馬縣桐生市的人,男的叫池內昭次郎,女的叫玉野美千代。當時,負責這個交易的人就是在大造醫院裡工作的志方剛毅。」
  「可是,這些事情在順一上中學一年級的時候就知道了呀!」
  「是的,說出這個秘密的人是鈴香的婆婆,也就是順一的奶奶。她完全把這個秘密對順一說了。」
  「大造夫婦知道這件事情後,怒不可遏。」
  大形補充道。
  「然而,今天,順一的這個奶奶和其他知情人都已故去了。目前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順一外,就是大造、鈴香和志方剛毅了。但是,不幸的是後來又有了一個人,就是夫人你!」
  大形接著說道。
  「是的。」
  綾子語氣低了許多。
  「夫人是從志方剛毅那兒知道的吧?」
  「是的。我和志方剛毅一起生活了近10年,這種事兒還能不說嗎?」
  「共有5個人。但是,令這5個人吃驚的是10月5日後的兩三天中的一條新聞。」
  「什麼新聞?」
  綾子反問了一句。
  「從10月5日那天,電視台播放了有關池內昭次郎的事情。」
  說著,大形耐不住地從口袋裡取出一隻香煙叼在了嘴上。
  「這是一個利用親生女兒之命換取一億日元人壽保險金的魔鬼父親。他為了錢,竟然僱人殺死了自己的女兒。『畜生池內昭次郎』,『畜生池內昭次郎』,在新聞界中都是這樣提到他的名字的。」
  水江憤憤地說道。
  這時,志方綾子依舊十分冷靜,毫無表情變化地聽著這些。
  「從這一時刻開始,一個卑鄙的威脅紫乃原順一的陰謀便開始了。」
  大形部長點著了香煙。
  為了鎮靜自己,他深深吸了一口。從他口中飛出的煙霧,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17:15:08

   7
  今天早上鈴香在電話中說的情況,就像是晴天霹靂,使水江悲痛欲絕。開始她並不相信,但此時終於相信了,人世間果然存在著這種殘酷的現實。她痛感人只要活著,就無法避免開這種殘酷的現實。
  池內沼次郎這個名字極少有重名的。新聞節目中報道了他的經歷。
  他是住在群馬縣桐生市的一戶開當鋪人家的二兒子。他和15年前病死的妻子美千代生有3個女兒。被殺死的弓子是他的三女兒。
  在16歲時,玉野美千代生下了紫乃原順一,後來,她成了池內昭次郎的妻子。
  這絕不是萬分之一的巧合了。千真萬確,池內昭次郎就是順一的生父。
  紫乃原順一也看到了這條新聞。為此,他打過好幾次電話,問養父母,並還特意去了一趟高崎。但大造和鈴香都斷然否認,說這就是一種巧合。
  這件事對順一來說,好像看到了一隻霧中的牲畜一樣,令人望而生畏。水江也無法容忍這一事實。於是,在新聞界對池內昭次郎案件全面報道後的第二天傍晚,水江在與順一見面時談起了此事。
  但在那時,紫乃原順一憂心忡忡,心不在焉,毫無生氣。
  而在今天,聽了鈴香的話後,水江才明白了當時紫乃原為什麼是那副樣子了。他肯定是在憂心著那再也無法回來的過去。
  大造和鈴香認為順一完全會相信他們的話,尤其是池內昭次郎這個畜生已在霧中消失了,今後順一就是他們自己的兒子了。
  但是,還有人在背後打紫乃原順一的主意,這個人就是志方綾子!她利用消失在霧中了的地內昭次郎做為武器,迫使紫乃原順一就範,成為她手中的玩物。
  「太過分了!你是個什麼東西?!你就是畜生!!魔鬼!!」
  緊緊盯著綾子的水江,眼睛中因飽含淚水而熠熠發光。
  似乎綾子也感受到了這目光的刺激,也冷冷地回敬了水江一眼。
  「10月31日的夜裡11點左右,在深澤的公寓601室、紫乃原順一的房間裡,穿著結婚禮服的夫人終於照完像了。由於順一不得不和你一起照了像,他認為這便意味著你和他雙方之間的關係也該結束了吧!」
  大形部長說道。
  「好像你就在一邊看到了似的!」
  志方綾子瞇起了眼睛,像不認識似地,仔細地打量著大形。
  「夫人當然不會同意這一點。你不停地搖著頭,『NO、NO』,你絕對不允許順一與別的女人結婚的。然而,順一什麼都答應你了,卻得到了這樣的回答,於是你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大形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專用裝煙灰的小包,把煙頭兒扔了進去。
  「是的。」
  志方綾子像是回憶似地想了想後又點了點頭。
  「夫人首先打出一張王牌:如果懷孕這事兒一旦暴露,你們就全部完蛋。但順一拚命抵抗,他甚至可以說,即使你丈夫知道了也不怕。於是,你們兩個人都大動肝火,越吵越凶。」
  「是的。」
  綾子的口氣又低沉了。
  「於是,夫人便打出了第二張王牌,你認為足以使順一屈服的王牌:如果他不順從,就將順一與池內昭次郎的事情告訴水江的全家,這樣一來……」
  「太妙了,完全是這樣的。」
  「這是你手中最強有力的一張王牌,不過,這並不是一亮就可以使對方馬上屈服的王牌,也可能是一張使事情向相反的方向發展的牌。」
  「是的,誰知它深深地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也許是心中產生了後悔,志方綾子低下了頭。
  「當你把池內昭次郎的事兒一下子端出,順一也一下子蒙了,因為這是他一生中的恥辱,是他絕對不希望別人知道、提起的事情!」
  大形又叼起了第二支香煙,但他卻沒有點著。
  水江盯著那只香煙在大形的兩唇之間躍動。剛才這些推理,大形可從沒有對她講過呀!她認真地聽著。
  「是的,當時我說了這話之後,順一現出了從來沒有見過的那麼瘋狂的表情。」
  在志方綾子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蒼白的嘴唇在顫抖著。
  「順一頓時狂亂起來,這是從未有過的瘋狂舉動。但是,這還並不是導致他走上絕路的真正原因!」
  「好,那你把順一到自殺這段兒的事情說一下吧!」
  綾子無力地要求道。
  「那當然了。如果說不清這一段,就不成為『推理』了!」
  大形胸有成竹地說道。
  「那請接著講吧!」
  「順一的這種狂亂狀態,是你那番話激怒的結果,被激怒的人會反擊的。於是,便發生了重要的事情。」
  「是的。」
  「順一已沒有了退路和進路,他只有對你的憤怒和憎恨。他瘋狂地把你推倒在床上,勒住了你的脖子,他打算殺死你。」
  大形說道。
  「不錯,當時我的確感到了順一的殺意,我也認為我完了。」
  綾子說道。
  「不一會兒,你就一動不動地癱在了床上,也就是昏了過去。這一下可把順一嚇壞了。他當然認為他因用力過猛,已把你勒死了。」
  「是的,不過,我當時是昏了過去……不過,他是大夫,應當知道……」
  「是的。但當時事發突然,也許他忽略了這一點。如果第三者在場,則可能會發現這一現實的。他知道,這都是他在一氣之下干的,而且,在這種狀況下,他已很難使自己理智了。因為大夫也畢竟是人,在這種狀態下,很難說他與平常人有什麼不同。此時此刻,他會十分震驚,『我殺死了人』這一概念會牢牢地紮在他的頭腦中的。」
  「是的,對他來說,我是志方剛毅的妻子,而志方剛毅又是對他有恩的人。我想,那時他想只好一死了事了。」
  「此時此刻。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雙親和水江的面容,他感到自己毀掉了自己的一生。這時,他只一個心眼兒地去想死,用死來解脫這一切煩惱。這種心境,往往一言難盡。於是,他拿起匕首,衝了出去。」
  「我想他用我送他的那把匕首自殺,也許是對我的懺悔吧。」
  綾子說道。
  「從他出去到死的一小時內,他一直在街頭徘徊。他痛下決心後,給高崎的母親打過告別的電話,便到了大洋游泳俱樂部自殺了。」
  「這些情況我不知道。大約在凌晨12點45分左右我才醒了過來。我看房間裡沒有了順一,想他一定是為了清醒一下出去了。正在這時,旗江打來了電話,這時我的意識才完全清楚了。我想若在這兒等,也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於是便離開了公寓,回自己家了。」
  綾子說道。
  「第二天,夫人知道順一自殺的消息後,為了隱瞞他的死與自己有關,便編造了一個當時你一步也沒離開自己的家,不,是一直在601室睡著了的謊話,並謊說當時順一接了一個和什麼人見面的電話。」
  大形繼續推理道。
  「我走了!」
  突然,綾子一轉身,從瞭望台向下奔去。
  「其實,夫人太自私了!你完全以個人為中心,力圖保全自己而不顧別人!」
  大形部長似乎想讓她聽到更多的話,衝著她的背影更加激烈地說道。
  三個人又向下走去了。他們走出了燈台。
  他們背對著日御(石奇)燈台,志方綾子慢慢地走著。也許是天色更昏暗了吧,看上去志方綾子更加難看了。
  「這兒是大神社警察署的管轄區,我們一塊兒去那兒吧。」
  大形部長說著靠近了綾子。
  「順一已經不在人世了,人工流產後我的身體一直恢復不過來,我的心身像全都毀滅了似的。我是打算死才來這兒的。你就成全了我吧。」
  志方綾子站在原地不動了。
  她沒有笑容,表情十分莊重,看上去她說的是心裡話。
  「我早就明白了,而且你是想拉著水江一塊兒跳進大海的。」
  聽到這話,綾子回頭看了一眼水江。
  水江的臉上充滿了一種勝利者的神情。
  水江默默地看著綾子。
  「10月份在福岡市召開過一次消化系統的學術會議。」
  志方綾子像一個天真少女一樣,饒有興味地看著頭頂上那鉛灰色的天空。
  水江知道這次會議,她點了點頭。
  「閉會之前,我去了福岡。在福岡我和順一一塊兒去了一個地方幽會。」
  志方綾子緊緊地把那個黑色的手提包抱在胸前。
  水江無言地看著她。
  「我們去的地方就是這兒。從博多乘坐山陰本線的列車。知道我們一到這兒就幹什麼了嗎?」
  綾子問道。
  水江搖了搖頭。
  「我們去大神社拜了姻緣神。」
  志方綾子第一次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
  她笑得是那麼滿足,那麼幸福。
  水江依舊默默無語。
  「然後,在旅館住了一夜。」
  說著,她用手指了一下剛才出來的「銀海」旅館。
  「那天晚上,我和順一第一次相愛,而且,第一次就有了愛的結晶,我懷上了他的孩子。」
  志方綾子的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
  「是嗎?」
  水江毫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因此,這兒是我和順一相愛的地方。我就想把你水江叫到永遠消失了的、而我依舊愛的順一和我相愛的這塊土地上來和你說這些話。我的目的達到了,我的心願也了結了。再見了,水江,我和你的告別式也結束了。」
  綾子沖水江揮了揮手,然後轉過了身去。
  大形部長和志方綾子並肩向警察署走去。水江像在送行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這兩個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昏暗的天色之中。
  她突然把頭轉向了大海。
  她心中的憤怒已無影無蹤了。
  嫉妒的感覺也完全沒有了。
  她對志方綾子及其丈夫,紫乃原順一及其雙親,大神旗江,以及自己和自己全家,沒有任何的悲傷之情。
  冬季的日本海,是陰暗深重的大海。如果有風,海面上會翻出白色的浪花的。這樣一來,日御(石奇)的燈台會借助它發射出46萬堪1的亮度來的。
  1堪(Candela),又稱堪德拉,為發光強度單位。——譯注
  她在想,為什麼古代人會造出這種燈台來的呢?那時的科學並不發達。
  然而,胸中無限空虛、頭腦一片空白的北御門水江,在燈台下顯得那麼孤獨、淒涼。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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