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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西德尼·謝爾頓]禍起蕭牆[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4:25     標題: [西德尼·謝爾頓]禍起蕭牆[全文完]

禍起蕭牆  西德尼·謝爾頓

第一章

  德米特裡問:「你知道嗎,斯坦福先生?有人在跟蹤我們。」
  「我知道。」二十四小時前他就覺察到了。尾隨他們的是兩男一女,他們身著便裝,企圖混跡於清晨在鵝卵石大街上散步的夏日遊客中,但在像聖保羅德旺斯這樣小的設防村落裡要不惹人注目可不那麼容易。
  哈里·斯坦福最初注意上他們,是因為他們故作漫不經心,東張西望。他每次轉身時,總發現有一個人躲在隱蔽處。
  哈里·斯坦福是一個很容易跟蹤的目標。他身高六英尺,一頭齊肩白髮,一張臉顯得高貴而又專橫。他身後跟隨著一位艷麗可愛的年輕女子、一隻渾身白毛的德國牧羊狗。還有一位是德米特裡·卡明斯基——他是斯坦福的貼身保鏢,身高六英尺四,粗脖子、坡額頭。很難甩掉他們,斯坦福心想。他知道是誰派他們來的,也知道為什麼派他們跟蹤。他感到前面有危險在等著他。他早就學會了相信自己的本能,本能和直覺幫他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福布斯》雜誌估計斯坦福產業集團擁有六十億美元的財產,《企業五百巨富》雜誌則估計它擁有七十億美元的財富。《華爾街日報》。《巴倫報》和《金融時報》都對哈里·斯坦福作了介紹。這些報道都試圖對他藉以創建了龐大的斯坦福產業集團的發家絕招、捕捉機遇的驚人意識以及難以言喻的經營頭腦進行探究,然而最終誰也沒能說透。
  但有一點他們的看法是相同的:斯坦福有一種幾乎可以讓人感觸到的旺盛精力,他從來沒有疲倦感。他的哲學很簡單:要是哪一天沒做成一筆生意,這一天就算白白浪費了。他的競爭對手、他的手下以及所有與他接觸的人都被他弄得筋疲力竭。他是個奇才,不同凡響。他認為自己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他篤信上帝,上帝要他富有、成功,要置他的敵人於死地。
  哈里·斯坦福是一位社會名流,新聞界對他無所不知;他同時又是一介平民,新聞界對他一無所知。他們曾報道過他的超凡魅力,奢侈的生活方式,他的私人飛機和遊艇,以及他在霍布海灣、摩洛哥、長島、倫敦、法國南部的具有傳奇色彩的別墅。當然,還有他在波士頓後灣地區的莊園——玫瑰山。儘管如此,哈里·斯坦福依然是一個謎。
  「我們去哪兒?」那女人問。
  他正全神貫注思考著,沒有答理她的問話。大街另一邊的那對男女在使用交替跟蹤的手腕。他們剛剛又換了搭檔。斯坦福除了感到危險外,心中又生出了一股怒氣——他們在侵犯他的隱私。他們竟敢來到這地方;這裡可是他與世隔絕的安全避風港。
  聖保羅德旺斯是一個風景如畫的中世紀風格的小村莊,四周的阿爾卑斯海濱使它更具歷史名勝的魔力。它位於一座小山頂上,處於戛納和尼斯之間,被景色迷人的丘嶺和山谷所環抱,到處是鮮花、果園和松樹林。這個山間小村簡直就是藝術家的天堂,一座美術館,一家美妙的古玩店,像一塊磁鐵吸引著世界各地的遊客。
  哈里·斯坦福一行人拐彎來到了格蘭德大街。
  斯坦福轉身問那女人:「你喜歡博物館嗎?」
  「喜歡,親愛的。」她盡可能讓他開心。她以前從未遇到過像哈里·斯坦福這樣的人。瞧吧,我要把他的一切告訴我的女友們。以前我自以為對性生活是個行家,可天哪,他是那麼地富有創造力,他可把我折騰壞了。
  他們來到梅特藝術博物館,瀏覽了該館收藏的名畫,其中有勃納爾和夏加爾以及其他十幾位藝術家的作品。1斯坦福漫不經心地掃視著周圍,發現索菲婭在展覽廳的另一頭仔細端詳著米羅的一幅作品。
  
  1勃納爾,一八六七——一九四七,法國畫家。作品有《餐室》、《街頭兩條狗》、《戴草帽的姑娘》、《拿著一籃水果的女人》。夏加爾,一八八七——一九八五,猶太畫家,生於俄國。作品常取材於民間傳說、《聖經》故事,除油畫外,後期亦作版畫和插圖。曾一度擁護俄國十月革命。一九二二年移居國外,後定居法國。
  斯坦福來到她身邊。「餓嗎?」他問道。
  「是的,如果你餓的話。」得穩重點兒。
  「那好,我們去金鴿餐館吃午飯。」
  金鴿餐館是斯坦福最愛去的飯館之一。那是座十六世紀的建築,位於村口,後來變成了一家旅店。斯坦福和索菲婭在花園裡靠近游泳池的地方找到一張桌子坐了下來。這個位置可以讓他欣賞到布拉克和考爾德的藝術作品。2
  
  2布拉克,一八八二——一九六三,法國畫家,與畢加索共同發起立體主義繪畫運動。曾參加野獸派繪畫運動,後又創作「拼貼畫」。代表作有《彈吉他的人》、《吹笛者》、《拿著曼陀林的女人》、《圓桌》和《畫家和他的模特兒》等。考爾德,一八九八——一九七六,美國雕塑家,首創活動雕塑,其作品用機器或氣流驅動,形象不斷變更。代表作有《運動》、《鯨》等。
  「王子」是一隻白毛德國純種牧羊狗。這會兒它躺在斯坦福腳邊,警惕地張望著。這隻狗簡直就是斯坦福的影子。斯坦福到哪兒,它跟到哪兒。據傳,只要哈里·斯坦福一聲令下,這東西會撕開一個人的喉嚨。可誰也不想以身試「狗」。
  德米特裡獨自一人坐在一張靠旅館門口的餐桌邊,小心觀察著來來往往的客人。
  斯坦福轉身問索菲娜:「親愛的,我來為你點菜,好嗎?」
  「請吧。」
  哈里·斯坦福一直以美食家自居。他為他倆各點了一份綠色色拉和一份燴江鰾。
  他們正準備用主菜的時候,旅館老闆娘喬安娜·澤德和她丈夫揚來到他們桌子旁,笑著問道:「你們好!一切滿意嗎,斯坦福先生?」
  「好極了,澤德夫人。」
  當然會好。他倆是一對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想擊倒一個巨人,他們注定會大失所望的。
  索菲婭說:「我以前從未來過這兒。這個村子太美了。」
  斯坦福把視線轉移到了她身上。她是德米特裡前一天在尼斯幫他物色的。
  「斯坦福先生,我給你帶來了一個人。」
  「有什麼問題嗎?」斯坦福問。
  德米特裡咧嘴一笑:「沒什麼問題。」他是在內格雷斯科旅館的大廳裡看到她的,隨後便湊到她面前搭訕起來。
  「請問,你說英語嗎?」
  「嗯。」話音中帶著一點意大利口音。
  「我的主人想和你共進晚餐。」
  她火了起來。「我可不是妓女!我是演員,」她倔傲不遜地昂著頭說道。其實,她只是普波·阿瓦蒂最近的一部片子裡的龍套角色,不過在米塞佩·特納托爾的一部片子裡,她扮演的角色倒有兩句台詞。「我幹嗎要和一個陌生人一起吃飯呢?」
  德米特裡拿出厚厚一疊百元面額的鈔票,抽出五張塞到她手中。「我的朋友非常慷慨。他有一隻遊艇,可他很孤獨。」他注意到她的表情發生了一系列變化:從氣憤到好奇,從好奇到感興趣。
  「碰巧我在拍戲,」她微笑著說。「不過,和你的朋友共進晚餐也許無妨大礙。」
  「很好。他會開心的。」
  「他在哪兒?」
  「聖保羅德旺斯村。」
  德米特裡很有眼力。他物色的這娘們,意大利人,二十大幾歲,一張很性感的貓臉,體態豐盈。這會兒,哈里·斯坦福看了看坐在他對面的她,做了個決定。
  「索菲婭,喜歡旅行嗎?」
  「非常喜歡。」
  「那好,我們做一次小小的旅行。請原諒,我離開一會兒。」
  索菲婭注視著他走進飯館。在男廁所外面有一個公用電話。
  斯坦福投進去一枚硬幣,撥了號。「要海邊接線員。」
  幾秒鐘後,傳來對方用法語說話的聲音:「這裡是海邊接線員。」
  「我想與『藍天』號遊艇通話。號碼是WBL980……」
  通話持續了五分鐘。講完後斯坦福又撥通了尼斯機場的號碼:21-30-30。這次通話時間要短一些。
  打完電話後,他和德米特裡說了幾句,德米特裡便匆匆離開了飯店。接著,他到了索菲婭身邊。「吃好了嗎?」
  「好了。」
  「我們去散散步吧。」他需要時間籌劃一番。
  這一天天氣很不錯。陽光透過斑駁的雲彩照射在廣闊的大地上,波光粼粼的河水沿著街道川流不息。
  他們沿著格蘭德大街溜躂,路過埃格利斯教堂——一座非常富麗的十二世紀教堂,然後在凱旋門前的一家麵包店停下來買一些烤麵包。等他們出來時,那三個盯梢者其中的一個正站在外面,似乎在忙不迭地欣賞那座教堂,而德米特裡也正在外面等候著他呢。
  哈里·斯坦福把麵包遞給索菲婭「你何不把麵包拿到我們的住處?我一會兒就回去。」
  「好吧。」她笑了笑,然後輕輕地說了一句:「快回來,親愛的。」
  斯坦福目送她離去,然後向德米特裡打了個手勢。
  「發現了什麼沒有?」
  「那個女人和其中一個男的現在在阿莫,就在通向科勒的那條路上。」
  哈里·斯坦福知道那個地方。那是座用白色粉刷的農舍,旁邊有一片果園,位於聖保羅德旺斯村以西一英里處。「那麼還有一位呢?」
  「在阿蒂格尼農舍。」
  這是一座建在山腰間的普羅旺斯建築,在聖保羅德旺斯村以西約二英里。
  「您要我來對付他們嗎,先生?」
  「你什麼也不用做,我會收拾他們的。」
  哈里·斯坦福的私宅坐落在卡塞特街,緊靠巴黎市政府,這一帶的街道都是用鵝卵石鋪成的,很窄,建築多數很陳舊。斯坦福的小洋樓是一幢石砌的五層建築,主樓地下有兩層,一層用作車庫,還有一層是酒窖。沿著石階樓梯上去一層是臥室,一層是辦公室,還有一層是屋頂平台。樓裡處處擺設著各種法國古玩和鮮花。
  斯坦福回到他的住宅時,索菲婭已經等在他的臥室裡了。她渾身一絲不掛。
  「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她低聲說了一句。
  為了生存,索菲婭·梅泰歐常常靠在影片裡扮演應召女郎掙取片酬。在影片裡,她總是裝出性高潮來到的樣子以取悅她的嫖客。可是和面前這位男人,她沒有必要裝腔作勢。他是個慾壑難填的男人,她發覺自己怎麼也滿足不了他。
  顛鸞倒鳳,一番雲雨之後,他們終於筋疲力竭。索菲婭摟抱著他,樂滋滋地低聲說:「我可以永遠住在這兒陪伴你,親愛的。」
  但願我能在這兒永久地呆下去,斯坦福心中暗自說道。
  他們在離村口不遠的戴高樂將軍廣場上的廣場咖啡館吃了晚飯。這頓飯味道好極了,對於斯坦福來說,眼前面臨的危險反倒給飯菜添加了佐料。
  用完晚飯後他們擇道回府。斯坦福走得很慢,他想搞清楚是否有人在跟蹤。
  凌晨一點,有一個男人站在馬路對面,他緊盯著斯坦福的小樓,屋裡的燈一盞盞被關掉了,整個屋子此時一片漆黑。
  凌晨四點三十分,哈里·斯坦福走進索菲婭的臥室。他輕輕推了推索菲婭。「索菲婭……?」
  她睜開眼睛,抬頭看了看他,臉上露出微笑,好像預示著他又要和她親熱一番,緊接著她皺起眉頭,因為斯坦福已經起身穿戴好了。她立刻坐起身來。「出什麼事了?」
  「沒有,親愛的。一切很好。你不是說你喜歡旅遊嗎?我們現在就動身作一次小小的旅行。」
  她現在完全醒了。「這個時候?」
  「是的。我們得悄悄地離開。」
  「可是……」
  「快點兒。」
  一刻鐘後,哈里·斯坦福、索菲婭、德米特裡和「王子」沿著石階樓梯向地下室車庫悄悄地挪動著。車庫裡停著一輛雷諾車。德米特裡小心地打開車庫門,向街心掃了一眼。樓前除了停著斯坦福的那輛白色科爾尼謝外,似乎沒有什麼人。「平安無事。」
  斯坦福轉身對索菲姬說:「我們來做一個小小的遊戲。你和我鑽到雷諾車後座躺下來。」
  她睜大雙眼。「為什麼?」
  「有幾個生意對手在跟蹤我,」他一本正經地說。「我馬上要成交一筆大買賣,他們在調查此事。如果他們發現秘密,我要損失一大筆錢。」
  「明白了,」索菲婭說。她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五分鐘後,他們驅車駛過村口,上了通往尼斯的公路。村口,一個坐在長凳上的人注視著快速駛過村口的雷諾車。手握方向盤的是德米特裡,他身邊坐著「王子」。這個人趕緊掏出「大哥大」,開始撥號。
  「我們可能出差錯了。」
  「什麼差錯?」
  「一輛棕色雷諾車剛剛駛離村口。開車的是德米特裡,那隻狗也在車裡。」
  「斯坦福不在車裡?」
  「不在。」
  「這不可能。他的保鏢夜裡從不離開他半步,那隻狗也是寸步不離。」
  「他的那輛科爾尼謝還停在他的樓前嗎?」
  「在,可能是他使了調包計。」
  「也可能有什麼陰謀!打電話給機場。」
  五分鐘後,他們撥通了機場指揮塔。
  「斯坦福先生的飛機?」
  「是的。飛機一小時前就到了,已經加了油。」
  又過了五分鐘,這兩位向機場駛去,還有一位留下繼續監視漆黑一片的小洋樓。
  棕色雷諾車駛過卡列絮爾普時,斯坦福挪到了座位上。「沒事了,可以坐起來了,」他對索菲婭說。他轉過頭來對德米特裡說:「尼斯機場。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4:53

第二章

  半小時後,尼斯機場。一架改裝的波音727在跑道上向起飛線緩緩滑行。機場指揮塔上,調度員說:「他們一定希望馬上起飛。飛行員已經三次請求起飛了。」
  「這是誰的飛機?」
  「哈里·斯坦福的。米達斯王1的專機。」
  
  1又譯邁達斯王,希臘神話中的弗裡吉亞國王。此人貪戀財富,能點物成金。這裡指斯坦福。
  「他也許又在準備賺上一二十億了。」
  調度員轉身監測一架待飛的李爾王噴氣式飛機,然後拿起話筒喊道:「波音895P航班,這裡是尼斯機場起飛調度中心,你可以起飛了。左轉五度。起飛後,右轉一百四十度。」
  哈里·斯坦福的飛機駕駛和副駕駛彼此看了看,如釋重負。飛行員按下通話撳鈕。「明白。波音895P航班可以起飛。航向右轉一百四十度。」
  隨即一聲轟鳴,龐大的機體在跑道上滑行起來,然後像一把利劍騰空而起刺入灰蒙蒙的晨空。
  副駕駛又一次操起麥克風向地面報告。「地面控制塔,波音895P航班飛行位置七十度,高度三千英尺。」
  副駕駛轉身對駕駛說:「唷!老頭子斯坦福一定希望我們盡快離開地面,不是嗎?」
  駕駛聳了聳肩。「我等只是執行命令,不要問為什麼。看看『王子』在後面怎麼樣?」
  副駕駛起身走到座艙門口,看了一眼後艙。「它在歇著。」
  他們在車裡接通了機場控制塔。
  「斯坦福的專機……還在機場嗎?」
  「不在了,先生,剛剛飛走。」
  「飛行員的飛行計劃登記備案了嗎?」
  「當然,先生。」
  「飛往什麼地方?」
  「飛機航向是JFK。」
  「謝謝。」他轉身對同伴說:「肯尼迪國際機場。那兒有我們的人。」
  雷諾車在駛過蒙特卡洛市郊後加大油門向意大利邊境開去。這時,哈里·斯坦福說:「現在不會有人跟蹤我們了,德米特裡?」
  「是的,先生。我們把他們甩了。」
  「很好。」哈里·斯坦福背靠座背,終於可以鬆口氣了。沒有什麼擔心的了。他們一定在順著飛機航向跟蹤。實際上這只是他們什麼時候發現上當的問題。他們就好像是一群想擊敗獅子的豺狼。哈里·斯坦福暗自笑了起來。他們低估了他們打交道的對象。許多犯這種錯誤的人已經付出了昂貴的代價。這一回也會有人因此獲得同樣下場。哈里 ·斯坦福是何等人物!是總統和國王的知己。他的實力足以使十幾個國家的經濟崩潰。
  波音727出現在馬賽上空。飛行員對著麥克風說:「馬賽機場控制塔,波音895P航班呼叫。我們現在的飛行位置正從一百九十度變換到二百三十度。」
  「明白。」
  天放亮不久,雷諾車便抵達意大利旅遊勝地聖雷莫。這座名城給哈里·斯坦福曾留下過美好的回憶,可現在發生了巨大變化。他記得這裡是療養的最佳去處,這兒有一流的賓館,除外還有一個卡西諾賭場。去那種地方,你得穿戴得衣冠楚楚。在那裡,一夜間可以使你傾家蕩產,也可以讓你一躍成為富翁。可是現在,這座城市讓旅遊業給毀了,到處都是衣著隨便、嘰嘰喳喳的賭客。
  雷諾車向離法意邊界十二英里處的港口駛去。這裡有兩個小型海濱遊樂場:東邊的索勒港和西邊的科米納勒港。在索勒港,遊樂場派專人駕駛小艇,但在科米納勒港沒有。
  「去哪個遊樂場?」德米特裡問。
  「科米納勒港!」斯坦福命令道。身邊人越少越安全。
  「是,先生。」
  幾分鐘後,雷諾車在「藍天」號遊艇旁停了下來。「藍天」號是一艘一百英尺長八十英尺寬的豪華馬達遊艇。瓦卡羅船長和十二名水手在甲板上排成縱隊,歡迎他們。船長急忙從跳板跑下來迎接斯坦福一行。
  「早上好,斯坦福先生,」瓦卡羅船長招呼道。「我們幫你拎行李,……」
  「沒行李。我們即刻起錨。」
  「是,先生。」
  「等一下。」斯坦福仔細看了一遍水手們,然後皺起了眉頭。「排在最後的那一位是新來的吧?」
  「是的,先生。我們有一位服務生在卡普裡島病了,我們就換了這一位。他挺……」
  「把他弄走,」斯坦福命令道。
  船長看了看他,感到莫名其妙。「把他開……?」
  「給他錢。讓他離開這兒。」
  船長點點頭。「尊命,先生。」
  哈里·斯坦福環視周圍,越發感覺到一種不祥之兆。這種危險就像懸在空中的物體伸手可及。他不願意有生人在他身邊。瓦卡羅船長和他的小伙子們伺候他多年,他可以信任他們。他轉身瞧了瞧身邊的這位女子。自從德米特裡把她弄來後,沒發生什麼意外。至於他的貼身保鏢德米特裡曾不止一次地救過他的命,非常忠實。斯坦福轉過臉來對德米特裡說:「靠近我站著。」
  「是,先生。」
  斯坦福挽著索菲婭,說:「我們上船吧,親愛的。」
  德米特裡·卡明斯基站在甲板上看著水手做啟航準備工作。他掃視了一圈港口,沒發現什麼可疑。清晨這時候沒有什麼來往行人。遊艇巨大的發動機起動了,船在水面上箭一般向前駛去。
  船長走到斯坦福面前,說:「你還沒吩咐我們去什麼地方,斯坦福先生。」
  「是的,還沒有。不是嗎,船長?」他沉默了片刻又說:「去波爾托費諾港。」
  「是,先生。」
  「還有,我要你切斷無線電。」
  瓦卡羅船長皺了皺眉頭。「切斷無線電?是,先生,可萬一……?」
  哈里·斯坦福說:「別擔心,照我說的去做。我希望誰都不要使用衛星電話。」
  「好的,先生。我們在波爾托費諾作短暫停留嗎?」
  「到時我會讓你知道的,船長。」
  哈里·斯坦福領著索菲婭遊覽著遊艇。這只遊艇是他最珍愛的家當之一,他最喜歡在別人面前炫耀它。它讓人興奮不已。船上有陳設豪華的高級套房,有客廳和辦公室。辦公室裡寬敞舒適,配右一張睡椅沙發、幾張椅子和一張寫字檯。寫字檯後面各種設施應有盡有,足以管理一座城市。牆上裝有一幅電子航線圖,可以看到遊艇的航行位置。高級套房裡有一扇通向外面陽台甲板的落地玻璃門,陽台上擺設著一張睡椅和一張四人餐桌。陽台外圍是抽木欄杆。天氣宜人的時候,斯坦福習慣在陽台上用早餐。
  船上有六間客艙,每間都是印花絲綢牆面,彩色玻璃的窗子,浴室裡都裝有桑拿浴浴缸。還有一間很大的圖書室,是用寇阿相思木裝修而成的。
  餐廳可容納十六位客人。在下層甲板上有一個體育器材齊全的健身房。遊艇上還配有酒窖和影視廳。斯坦福擁有數量可觀的黃色影片。整條船上設施豪華,陳設精美,他搜集的油畫會讓任何一家博物館自歎不如。
  「好了,現在你已經遊覽得七不離八了,」斯坦福對索菲婭說。「剩下部分我明天再帶你參觀。」
  她顯得驚奇不已。「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遊艇。這簡直……簡直像座城市!」
  哈里·斯坦福衝她笑了笑,說:「服務員會帶你去客艙的。好好享受一下,我還有一些事要做。」
  哈里·斯坦福回到辦公室,在牆上的電子航線圖上找到了遊艇的位置。「藍天」號現在已到了利古裡亞海1,向東北方向航行。他們絕對想不到我會到什麼地方去,斯坦福心想。他們一定在肯尼迪國際機場恭候著我哩,我們到達波爾托費諾之後,我要把一切都搞清楚。
  
  1地中海的一部分,位於科西嘉島、厄爾巴島和法意沿岸之問。
  在三萬五千英尺上空,波音727接到地面指令。「波音895P,你的前方航線是DIN40 度。」
  「明白。波音895P前方航線是DIN40度。」他轉過頭來對副駕駛說:「一切正常。」
  飛行員直起身子,站起來,走到座艙門口,向後艙看了一眼。
  「我們的小乘客在幹啥?」副駕駛問。
  「我看它是餓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5:10

第三章

  利古裡亞海岸是意大利的假日遊憩勝地,呈半環形從法意邊界蜿蜒延伸到熱那亞,然後一直伸展到斯培西亞海灣。沿著這條美麗的緞帶坐落著波爾托費諾、韋爾納薩、厄爾巴、科西嘉、撒丁島等港市。
  「藍天」號離波爾托費諾已經不遠。即便從遠處看,這個港市的景色也很動人,山坡上覆蓋著橄欖樹、松樹、柏樹和棕櫚樹。哈里·斯坦福、索菲婭和德米特裡在甲板上欣賞著這海岸風光。
  「你常去波爾托費諾嗎?」索菲婭問。
  「去過一次。」
  「那你主要的家在什麼地方?」
  這可是個人隱私。「你會喜歡波爾托費諾的,索菲娜。這地方確實很美。」
  瓦卡羅船長來到他們面前。「你們在船上吃午飯嗎,斯坦福先生?」
  「不,我們在斯普蘭蒂多餐館用餐。」
  「太好了。午飯後我是否要待命啟航?」
  「不用。讓我們領略一下這裡的美麗風光。」
  瓦卡羅船長打量著他,感到很困惑。哈里·斯坦福這人總是捉摸不定;一會兒他會像催命閻王一樣,再一會兒他又好像成了世界上最空閒的人。把無線電切斷?聞所未聞!真是個怪人。
  「藍天」號在外港拋錨,斯坦福、索菲婭和德米特裡從遊艇的滑台上了岸。小海港景色迷人。在通向山頂唯一車道的兩邊排列著大大小小的誘人的商店和戶外攤點。十幾只小漁船擱在石子海灘上。
  斯坦福轉身對索菲婭說:「我們到山頂上的飯店就餐。從那兒可以欣賞動人的景色。」他指著停在碼頭那邊的出租車說:「那兒有輛出租車,你先回去,過幾分鐘後我就去你那兒。」他給了她一些意大利里拉。
  「好吧,親愛的。」
  他目送她離開後,這才轉身對德米特裡說:「我得打個電話。」
  可為何不在船上打,德米特裡心裡嘀咕著。
  碼頭邊有兩個公用電話亭,他們向那兒走去。德米特裡站在一旁守候著,斯坦福走進電話亭,拿起話筒,投進一枚硬幣。
  「接線員,請幫我接通日內瓦瑞士聯邦銀行。」
  這時,一位婦女向另一個電話亭走來。德米特裡上前一步站在電話亭前,擋住了她的路。
  「對不起,」她說。「我要……。」
  「我在等一個電話。」
  她吃驚地看了看他。「哦。」她又滿懷希望地瞥了一眼斯坦福的那間電話亭。
  「我要是你,我就不會等。」德米特裡嘟噥著。「他要打很長時間。」
  女人聳聳肩,走了。
  「喂?」
  德米特裡看到斯坦福在對著話筒講話。
  「彼得?我們出現了小小的麻煩。」斯坦福順手關上了門。他說得很快,德米特裡聽不清他在講什麼。通完話後,斯坦福掛上電話,打開電話亭門。
  「一切順利嗎,斯坦福先生?」德米特裡問。
  「我們去用午飯吧!」
  斯普蘭蒂多飯店簡直是波爾托費諾港市的御寶,從那兒看,綠色海灣的壯麗景色盡收眼底。這家飯店是專為那些富人開的,因此很注重自己的聲譽。哈里·斯坦福和索菲婭在花園的露台上就餐。
  「我能為你點菜嗎?」斯坦福問。「這兒有一些特色菜,我想你會喜歡的。」
  「請吧,」索菲虹說。
  斯坦福點了當地風味的麵食、小牛肉和一種該地區頗有名氣的鹹麵包。
  「再來一瓶一九八八年產的舒拉姆葡萄酒。」他轉過頭來對索菲虹說:「這種酒在倫敦國際葡萄酒大賽上拿了金牌。我自己也有個葡萄園。」
  她笑了笑。「你真幸運。」
  運氣與葡萄園有何相干?「我堅信人生來就該享受上帝賜予人間的味覺快樂。」他抓住了她的手。「當然,還有其他樂趣。」
  「你總讓人感到驚奇。」
  「謝謝。」
  有漂亮女人仰慕他很讓斯坦福開心。這個女人年輕得可以做他女兒,這更讓他興奮不已。
  用完午餐後,斯坦福看看索菲婭,咧著嘴笑道:「我們回遊艇吧。」
  「哦,好!」
  哈里·斯坦福是一個身手不凡的情人,既富於激情,又精於技巧。他一貫非常自負,這甚至使他在做愛時願意拋開自己而去滿足對方。他知道如何讓女人的性感區興奮起來,他簡直能把做愛編排成一種悅耳的交響曲,讓他的情人們達到前所未有的高潮。
  他們整個下午都呆在遊艇的套房裡。完事後,索菲婭已筋疲力竭。哈里·斯坦福穿好衣服,去遊艇駕駛台見瓦卡羅船長。
  「下一站要去撒丁島嗎,斯坦福先生?」船長問。
  「我們先在厄爾巴島停靠。」
  「好的,先生,一切讓您滿意嗎?」
  「是的,」斯坦福說。「一切很讓我滿意。」他感到他的慾望又上來了。他又回到索菲娜的客艙。
  第二天早晨,他們抵達厄爾巴島,停靠在波爾托費拉裡奧港。
  波音727進入北美上空,飛行員接通了地面控制塔。
  「紐約航空控制中心,波音895P航班在你們上空,現在飛行方位是二百六十度,目標方位二百四十度。」
  紐約控制中心傳來回話。「明白。我們批准在JFK機場著陸。著陸方位一百二十七點四度。」
  機艙後傳來一聲低沉的狗叫聲。
  「安靜,『王子』。這才是乖孩子。讓我們把你的安全帶繫上。」
  波音727降落後有四個人在等候著他們。他們站在不同的視點,因而能夠清楚地看到下飛機的旅客。他們等了有半個小時,可下來的唯一乘客竟是一條德國白毛牧羊狗。
  波爾托費拉裡奧港是厄爾巴島主要的商業區。大街兩側林立著雅致而不落俗套的商店。在港口後面有一片十八世紀的建築群,隱沒在十六世紀由佛羅倫薩公爵修建的陡峭的城堡之中。
  哈里·斯坦福多次來過這個島,很奇怪,這個地方讓他有重返故里的感覺。這兒是拿破侖·波拿巴被流放的小島。
  「我們要參觀拿破侖的故居,」他對索菲婭說。「我在那兒見你。」他轉身又對德米特裡說:「把她帶到穆利尼別墅。」
  「是,先生。」
  斯坦福看著德米特裡和索菲婭離去。他瞧了瞧手錶。時間已經過了。他的專機現在已經在肯尼迪國際機場著陸了。當他們得知他不在飛機上,準會又開始折騰了。這回他們得費點兒周折才能找到我的下落,斯坦福心想。到那時,一切問題都已解決了。
  在碼頭的盡頭,他找到了一間公用電話亭,走了進去。「請幫我接通倫敦,」斯坦福對接線員說。「巴克萊銀行。171……」
  半個小時後,他接走索菲婭,把她帶回了港口。
  「你上船去,」斯坦福對索菲婭說。「我還要打個電話。」
  她看著他大步走向碼頭邊上的公用電話亭。他幹嗎不用遊艇上的電話?索菲婭尋思著。
  在電話亭裡,斯坦福說:「接東京隅友銀行……」
  十五分鐘後,他回到了遊艇,火氣特別大。
  「我們準備停在這兒過夜嗎?」瓦卡羅船長問。
  「是的,」他怒吼道。「不!去撒丁島。現在就出發!」
  撒丁島上的斯梅拉爾海灘是沿利古裡亞海岸線上最令人賞心悅目的地方之一。切爾沃小鎮是富人們的憩息地,這個地區幾乎到處點綴著阿里·可汗修建的小別墅。
  船一靠岸,斯坦福的第一件事是奔向公用電話亭。
  德米特裡照例緊跟在後,在電話亭旁守衛著。
  「請你接羅馬意大利銀行……」電話亭的門關上了。
  電話打了近半個小時。斯坦福出來時顯得悶悶不樂。德米特裡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斯坦福和索菲婭在利西亞迪瓦卡海灘上準備用午餐。還是斯坦福點菜。「我們先來一盤麥拉雷德絲。」一種用粗糧做成的麥片團。「然後來一道菠爾斯多。」一種佐以番櫻桃和月桂樹葉烹製而成的小乳豬。「最後給我們來一瓶維爾納細亞葡萄酒,一份塞巴達斯甜食。」一種帶餡的油炸麵團,用麵糊拖上新鮮奶酪和烤檸檬皮調製而成,然後在上面塗上蜜,撒上一層沙糖。
  「請稍等,先生。」服務生走開了,斯坦福對吃道這麼在行令他肅然起敬。
  在斯坦福和索菲婭說話的當兒,他的心突然驚跳了一下。在飯店門口的桌子邊坐著兩個人,在打量著他。他們在炎熱的夏天竟穿著一身黑禮服,甚至沒有喬裝打扮成遊客。他們是衝著我來的還是無辜的遊客?我可要處處提防,不能馬虎,斯坦福心想。
  這時索菲婭開口了。「我還沒問過你,你在做什麼行當?」
  斯坦福端詳著她。和一個對自己一無所知的人在一塊兒別有韻味。「我退休了,」他說。「我只是出來遊山玩水,盡情享受這個世界。」
  「就你一個人?」她的話音中充滿著同情。「你一定很孤獨。」
  他差點兒突出聲來,不過竭力克制著自己。「是啊,很孤獨。現在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
  她把手放到他的手上。「我也是,親愛的。」
  透過眼角餘光,他看到那兩個人走了。
  午飯結束後,斯坦福、索菲婭和德米特裡回城去了。
  斯坦福鑽進了一間電話亭。「我要巴黎里昂銀行……」
  索菲婭兩眼注視著他,說:「他這人真不錯,不是嗎?」
  「沒人能跟他比。」
  「你跟他多久了?」
  「兩年了,」德米特裡說。
  「你真走運。」
  「我知道。」德米特裡走過去守在電話亭旁。他聽到斯坦福在說:「是雷恩嗎?你知道我為什麼給你打電話……是的……是的……你會嗎?……太好了!」他的語氣一下子放鬆了許多。「不,不去那兒。我們在科西嘉見面……非常好……然後我可以直接回家……謝謝,雷恩。」
  斯坦福掛上話筒,站了一會兒,笑了笑,接著又撥通了波士頓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一位秘書。「這是菲茨傑拉德辦公室。」
  「我是哈里·斯坦福。我要和他通話。」
  「哦,是斯坦福先生!很抱歉,菲茨傑拉德先生去度假了。其他人可以和您……?」
  「不用了。我正在返回美國途中。請你轉告他我星期一上午九點在波士頓玫瑰山莊等他。請告訴他帶一份我的遺囑和一個公證員。」
  「我盡量……」
  「不是盡量,而是不折不扣,我的小姐。」他放下電話,在電話亭裡呆了一會兒,腦海裡在思索著什麼。他走出電話亭,聲音很平靜。「我有些事需要料理,索菲婭。你先去彼得裡薩賓館,在那兒等我。」
  「好的,」她挑逗地說。「別讓我等得太久了。」
  「不會的。」
  兩個男人目送著她走去。
  「我們回遊艇,」斯坦福對德米特裡說。「我們馬上啟航。」
  德米特裡驚詫地看著他。「那麼她……?」
  「她可以用色相找到自己的家。」
  他們回到「藍天」號後,哈里·斯坦福馬上去見瓦卡羅船長。「開往科西嘉,」他說。「現在就啟航。」
  「我剛收到最新天氣報告,斯坦福先生。我擔心前方有惡劣風暴。最好等它過去後再……」
  「我要馬上走,船長。」
  瓦卡羅船長猶豫了。「這可是冒險航行,先生。這次風暴是西南風。」這種風向常出現巨浪,並伴有颶風。
  「這我不在乎。」科西嘉的會晤將會了結他所有的問題。他轉身對德米特裡說:「你安排一架直升機來科西嘉島接我們。別忘了使用碼頭上的公用電話。」
  「是,先生。」
  德米特裡·卡明斯基又回到碼頭,走進電話亭。
  二十分鐘後,「藍天」號離岸啟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5:26

第四章

  他最崇拜的人是丹·奎爾,他常用這個人的名字作為他的試金石。
  「我不在乎別人對奎爾有什麼評價,他是唯一真正有社會準則的政治家。家庭—— 這就是他的社會準則。沒有家庭準則,這個國家就會一團糟。現在的年輕人總是未婚先孕,真讓人震驚。難怪會出現這麼多的犯罪。如果奎爾競選總統,他一定會得到我這一票的。」很遺憾,他想,他因為那愚蠢的法律不能投票。但不管怎樣,他是一直支持奎爾的。
  他有四個孩子。兒子貝利,八歲。還有三個女兒:埃米、克拉麗莎和蘇珊,分別是十歲、十二歲和十四歲。他們都是很棒的孩子,和他們在一起是他最大的快樂,他喜歡把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叫作「沒有虛度的時光」。他的週末全部奉獻給了孩子。他幫他們燒烤,和他們做遊戲,帶他們看電影、玩球,還幫他們輔導功課。這一帶的小傢伙們都非常敬仰他。他常幫助他們修自行車、修玩具,還邀他們和他全家野餐。小傢伙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爸爸」。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天上午,他坐在運動場上的露天座位上,坐在身邊的是他的妻子和女兒。他們正在看一場棒球賽。天氣好極了,溫暖的陽光照耀在大地上,天空中積雲斑駁,像一團團白色的絨毛。他八歲的兒子貝利在棒球場上,穿著小小的球隊服,看上去像一個成人職業棒球手。爸爸的三個女兒和妻子就在他旁邊。沒什麼比這更好的了,他內心很快活。為什麼其他家庭不能像我們這樣呢?
  這是第八局後半場。兩擊未中淘汰出局。貝利現在本壘,共三個球,兩擊未中他就得出局。
  爸爸大聲鼓勵著他:「接住它們,貝利!注意對方的拋球!」
  貝利等著對方投球。對方拋出的球速度快高度低。貝利全力接球,可沒有擊中。
  裁判喊道:「三擊未中,出局!」
  下半場結束了。
  場外的父母們和他們朋友的抱怨聲和吹呼聲混成一片。貝利沮喪地站在那兒,眼看著球隊交換場地。
  爸爸喊道:「沒什麼,兒子,還有下一次呢!」
  貝利勉強地笑了笑。
  領隊約翰·科頓在等著貝利。「你不要參加比賽了!」他說。
  「可是,科頓先生……」
  「走吧。離開球場。」
  貝利的父親看到貝利離開球揚,感到驚訝,他的自尊受到了傷害。領隊怎麼能這麼做呢,他心想。他該再給貝利一次機會。我得去找科頓先生談一談,向他解釋……正在這時候,他身邊的大哥大響了。振鈴聲響了四遍他才接。只有一個人知道這個號碼。他知道我最討厭在週末受到打擾,他心裡氣憤地說。
  他很不情願地拔出天線,按了回話鍵。「喂?」
  對方壓低聲音說了幾分鐘。爸爸認真聽著,不時地點著頭。最後他說:「好的,我明白了。這事包在我身上。」他收起了電話。
  「有什麼事嗎,親愛的?」他的妻子問。
  「是的。恐怕是的。他們要我週末工作。可我本來計劃明天去燒烤的。」
  他妻子抓住他的手,安慰道:「別擔心,你的正事要緊。」
  總沒有我的家庭要緊吧,他固執地想。丹·奎爾就理解了。
  他的手開始癢得難受,他拚命地抓。怎麼會這樣?他真搞不明白,過幾天我得看皮膚科。
  約翰·科頓是當地一家超級商場的助理經理。此人身材魁梧,五十來歲,他同意做俱樂部聯合會的棒球隊領隊,是因為他兒子是一個棒球手。那天下午因為小貝利的緣故,他的球隊輸掉了。
  超級商場已經關門,約翰向他的汽車走去。這時一個陌生人向他走來,手裡拎著一個包。
  「對不起,是科頓先生嗎?」
  「是啊?」
  「我能否和你談一談?」
  「商場已經打烊了。」
  「哦,不是生意上的事。我想跟你談談我的兒子。那天下午你把貝利攆出賽場,並告訴他再也不能打比賽了,他因此感到非常不安。」
  「貝利是你兒子?我後悔竟讓他參加這場比賽。他永遠成不了棒球手。」
  貝利的父親認真地說道:「你對他太不公平了,科頓先生。我知道貝利,他是一個真正的優秀棒球手,你會明白的。下週六他比賽時……」
  「他不會參加下週六的比賽了,他出局了。」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就這樣吧。現在,你如果沒有什麼其他事……」
  「哦,有的。」貝利的父親打開手中的包,拿出一根球棒。他懇切地說:「這是貝利那天下午用的球棒。你瞧,是壞的,所以這麼罰他不公平,因為……」
  「我說,先生,球棒與我無關。你的兒子出局了。」
  貝利的父親很不開心地歎了口氣。「你肯定不給他機會了?」
  「沒有機會了。」
  科頓伸手正要開車門,貝利的父親突然揮起球棒向車後窗砸去,玻璃被擊得粉碎。
  科頓愣住了。「你……你他媽的幹什麼?」
  「這是一種熱身運動,」貝利爸爸解釋道。他又揮起球棒,砸在了科頓的膝蓋骨上。
  約翰·科頓尖叫一聲,跌倒在地,疼得他直扭動著身子。「你瘋了!」他喊道。「救命!」
  貝利父親單膝跪在地上,輕輕對他說:「再喊一聲,我就砸碎你的另一個膝蓋。」
  科頓痛苦地抬頭盯著他,嚇壞了。
  「如果我的兒子下週六不在賽場上,我就宰了你和你的兒子。聽清楚了沒有?」
  科頓看著這個人的眼睛,點了點頭。他拚命忍住疼痛,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很好。哦,對了。我不願把這件事聲張出去。我有的是朋友。」他看了看表。他還有時間趕得上去波士頓的通宵航班。
  他的手又開始癢了起來。
  星期天早晨七點,他身穿帶馬甲的禮服,手拎昂貴的真皮公文包,走過凡多姆雕塑和科普利廣場,然後來到了斯圖爾特街。從城堡廣場會議中心向前走半個街區,他進了波士頓信託大廈,向保安走去。大樓裡有幾十家租戶,接待處的保安沒法認出他來。
  「早上好,」他說。
  「早上好,先生。要幫忙嗎?」
  他歎了口氣。「上帝恐怕都幫不了我。他們認為我無事可做,只有在星期天干本該是別人幹的工作。」
  保安很同情地說:「我有同感。」他將一本工作日誌推到前面。「請在這裡邊簽個字。」
  他簽了名,然後向電梯走去。他要找的辦公室在五樓。他乘電梯到了六樓,然後向下走一層,來到五樓走廊。辦公室的門上刻著「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律師事務所」的字樣。他看了看四周,確信走廊上沒人後,打開公文包,掏出一把小鑿子和一隻拉力器。他只花了五秒鐘就打開了門。他飛步鑽進房間,關上門。
  接待室裡,擺設風格古樸保守,與波士頓一流的法律事務所倒是很相稱。他站了片刻,熟悉一下四周,然後向裡面移去。那兒有一間檔案室,所有的文件都在那兒。房裡有一組金屬公文櫃,每個櫃子迎面都有字母標籤。他試著拉了拉標有「R-S」的櫃子,可是櫃子被鎖上了。
  他從皮包裡拿出一把壓印鑰匙、一把銼刀和一把鉗子。他將壓印鑰匙推進鎖眼,然後輕輕地旋了一圈。過了一會,他把鑰匙抽了出來,仔細地看了看上面的齒印。他用鉗子夾緊鑰匙,小心翼翼地將上面的黑色印點銼開。他將鑰匙再次插進鎖眼,又像剛才那樣在裡面旋來旋去。他一邊幹活,一邊不知不覺在輕輕哼著小調。他得意地笑了,因為他驀然意識到了他所哼唱的歌詞:茫茫大海的那一邊,有多少陌生的地方……那些個陌生的地方,在一遍又一遍地呼喚我。
  我一定要攜全家去度假,他樂滋滋地想著,一次真正的度假。我敢說,孩子們一定喜歡去夏威夷。
  文件櫃的鎖打開了,他拉開抽屜,很快找到了他要的文件夾。他從包裡拿出一隻微型照相機,開始工作起來。過了十分鐘,他幹完了。接著他從公文包中抽出幾張克裡內克斯紙巾,走到冷飲水箱處把紙巾弄濕,又回到檔案室,將地板上銼下來的金屬粉末擦掉,鎖上文件櫃,向走廊外走去。他關上辦公室的前門,離開了大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5:44

第五章

  海上,傍晚。
  瓦卡羅船長來到哈里·斯坦福的客艙。
  「斯坦福先生……」
  「什麼事?」
  船長指著牆上的電子航線圖。「我擔心風浪越來越大。西南風的中心位置在博尼法喬海峽,這正是我們的航向。我建議我們先到哪一個避風港,然後再……」
  斯坦福打斷了他。「這是一隻好船,你也是一個好船長。我相信你會駕駛好它的。」
  瓦卡羅遲疑了片刻,然後說:「聽您的吩咐,先生。我盡最大努力。」
  「這我信,船長。」
  哈里·斯坦福坐在辦公室裡,策劃著他的計劃。他要到科西嘉和雷恩會面,把一切搞個水落石出。然後直升飛機把他接到那不勒斯,從那兒他可以包租一架飛機到波士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主意已定。我現在需要的只是四十八小時。只要四十八小時。
  凌晨二點,他被驚醒了:遊艇像一匹野馬在海中顛簸著,外面狂風怒吼。斯坦福以前經歷過幾次風暴,但這一次最糟。瓦卡羅船長是對的。哈里·斯坦福下了床,抓住床頭櫃,不讓自己跌倒。他挪到了電子航線圖前。船現在的位置在博尼法喬海峽。再過幾個小時我們該到科西嘉了,他想。一到那兒,我們就安全了。
  那天晚上後來發生的事情都是意想不到的。狂風突然改變方向,將他的文件吹到了辦公室外的陽台上,哈里·斯坦福想撿回這些文件,由於遊艇激烈顛簸,他失去了平衡,掉進了海裡。德米特裡·卡明斯基看到他落水,立即抓起電話。
  「有人落水啦!」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6:04

第六章

  科西嘉警察局局長弗朗索瓦·杜勒上尉現在情緒很糟。島上到處是那些愚蠢的夏日遊客,這些人竟看不住自己的護照、錢包或孩子。坐落在拿破侖大街二號的這所小小的警察局整天接待不完那些蜂擁而來的投訴遊客。
  「有人搶走了我的錢包……」
  「我的那班船沒等我就開走了。我的妻子在船上……」
  「這兒的藥店竟然沒有我需要的藥片……」
  一個個問題真是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現在上尉似乎又要處理一具屍體。
  「我現在沒時間管這事兒,」他厲聲說道。
  「可人家等在外邊吶,」他的助手對他說。
  「我怎麼跟他們說?」
  杜勒上尉想去他情人那兒,所以很不耐煩。他恨不得說:「把屍體抬到其他島上去吧。」可他畢竟是這個島上的警長。
  「好吧,」他歎了口氣,「我見他們一會兒。」
  時間不長,瓦卡羅船長和德米特裡·卡明斯基被領到了辦公室。
  「坐吧,」杜勒上尉冷冷地說。
  兩人找了兩張椅子坐下來。
  「請告訴我事情的詳細經過。」
  瓦卡羅船長說:「我說不準。我沒親眼看到事情發生的經過……」他轉過頭示意了一下德米特裡·卡明斯基,說:「他是目擊者。也許他能解釋。」
  德米特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太可怕了。我……我為這個人幹事。」
  「幹什麼工作,先生?」
  「保鏢、按摩師、司機。昨天晚上我們的遊艇遇到了風暴。風很大。他要我給他按摩一下讓他放鬆放鬆。接著他讓我給他拿些安眠藥來。安眠藥在洗手間裡。我回來時,他站在外面陽台上,就在陽台欄杆邊上。大風刮得遊艇顛簸不息。他手裡抓著一些文件,有一份被風刮走了,他伸手想去抓住,可是身體失去了平衡,從欄杆上掉了下去。我跑過去救他,可我無計可施。我拚命叫救命。瓦卡羅船長立刻將船停了下來。船長經過一番周折後終於找到了他。可是太遲了,他已經被淹死了。」
  「我很難過。」警長心腸軟了下來,他不能對此無動於衷。
  瓦卡羅船長開口說道:「大風和海水把屍體刮到遊艇這邊。這純粹是意外。我們現在請求獲准把屍體運送回家。」
  「這應該不成問題。」在回家見妻子前他還有時間和情人喝兩杯。「我給你們出具一張死亡證明和離境簽證,現在馬上把屍體先冷藏起來。」他隨手拿起一本黃色記事簿。「死者姓名?」
  「哈里·斯坦福。」
  一聽這名字,杜勒上尉被驚呆了。他猛然抬起了頭。「哈里·斯坦福?」
  「是的。」
  「是哈里·斯坦福?」
  「是的。」
  杜勒上尉的前途一下子變得光明起來。這真是天賜良機。哈里·斯坦福是國際傳奇式的人物!他的死亡一定會轟動世界。是他,杜勒上尉,在負責他的後事。眼下最緊迫的問題是如何抓住機會讓自己得到最大的益處。杜勒坐在那兒,兩眼發直。他在思考。
  「你什麼時候能夠放我們出境?」瓦卡羅船長問。
  他這才抬起頭來。啊,這個問題提得好。記者們趕來需要多久?我要不要請船長參加有關死者的採訪?不。幹嗎要和他分離這份榮譽呢?我一個人能對付得了。「還有許多事要做,」他對剛才說的話後悔了。「要準備好幾份文件……」他歎息道。「至少要一個多星期。」
  瓦卡羅船長吃了一驚。「要一個多星期?可你剛才說……」
  「可我們要嚴格按照有關手續辦事,」杜勒嚴肅地說。「這種事情馬虎不得。」他又拿起那本黃色登記簿。「誰是他的嫡系親屬?」
  瓦卡羅船長瞟了一眼德米特裡,讓他回答。
  「我想你最好和波士頓他的律師們聯繫一下。」
  「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律師事務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6:54

第七章

  律師事務所辦公室的門上雖然刻著「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三個人的名字,可是兩位朗坎斯特都已離開了人世。西蒙·菲茨傑拉德還活得好好的。儘管已是七十五歲的高齡,但他精力充沛,仍然主持著事務所的工作。他的手下有六十名律師在為他效勞。他身體乾癟,一頭白髮,但走起路來總是挺著身子,像個軍人。此刻,他正來回踱步,腦子裡亂成一團。
  他走到秘書面前。「斯坦福打電話時,沒有暗示他為什麼那麼急於和我見面?」
  「沒有,先生。他只是說了要你在星期一上午九點到他家裡。要你帶上一份他的遺囑和一名公證員。」
  「謝謝。請斯隆先生進來。」
  史蒂夫·斯隆是律師事務所裡年輕有為的富有創造性的律師之一。他畢業於哈佛法律學院,瘦高個兒,一頭金黃色頭髮,一雙充滿好奇的藍眼睛顯得有些頑皮。他為人親和,舉止得體。他是事務所裡解決難題的老手,也是西蒙·菲茨傑拉德將來的接班人。如果我有個兒子的話,菲茨傑拉德心想,我一定要他像史蒂夫這樣。史蒂夫來了。
  「你應該在紐芬蘭釣大馬哈魚,」史蒂夫說。
  「沒去成,發生了意外。坐吧,史蒂夫。我們有麻煩了。」
  史蒂夫歎了口氣。「還有什麼新聞?」
  「是關於哈里·斯坦福的。」
  哈里·斯坦福是他們最有聲望的委託人之一。有五六家其他律師事務所處理斯坦福集團下的各類子公司的事務,但朗坎剪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事務所處理他的私人事務。除了菲茨傑拉德外,事務所裡誰也沒見過斯坦福,但他在辦公室裡成了人們議論的傳奇人物。
  「斯坦福現在又做什麼買賣了?」史蒂夫問。
  「他已經死了。」
  史蒂夫驚訝地看著他。「什麼?他……」
  「我剛剛收到從科西嘉的法國警方發來的傳真。確定無疑。斯坦福是昨天從遊艇上掉到海裡淹死的。」
  「我的天哪!」
  「我知道你沒見過他,但我做他的委託律師三十年了。他這人不太好相處。」菲茨傑拉德靠在椅背上,想起了過去。「實際上有兩個哈里·斯坦福——一個是能把鳥兒從搖錢樹上哄下來的公開的斯坦福,還有一個是樂於毀人前途的婊子養的渾蛋。他像一個耍蛇人,但他也會像響尾蛇一樣咬你一口。他是一個雙重性格的人,是要蛇人,也是蛇。」
  「聽上去很讓人著迷。」
  「那是三十年前,準確地說是三十一年前的事,那時我剛剛加入律師事務所。那時老朗坎斯特是斯坦福的律師。你知道人們常用『傳奇人物』這個詞。哈里·斯坦福就是一個傳奇式的人物。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斯坦福,那麼你永遠不能發明出這樣一個人。他不是凡人。他精力過人,野心勃勃。他是個了不起的運動員。在大學時代他打過拳擊賽,是一個十分馬球手。即便是年輕的時候,哈里·斯坦福也是一個讓人難以對付的人物。他是我所見到的唯一沒有一絲同情心的人。他是一個虐待狂,報復心很強。他本性貪得無厭。他喜歡迫使對手破產。傳聞說他不止一次地使他的競爭對手自殺。」
  「聽上去他像是個魔鬼。」
  「從這個意義上講是這樣的。然而他在新幾內亞創辦了一個孤兒院,在孟買辦了一個醫院。他給慈善機構事業捐出數百萬的錢財——而且都是匿名捐助。誰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是誰受到他的恩惠。」
  「他是怎麼發跡起來的呢?」
  「你讀過希臘神話嗎?」
  「有點生疏了。」
  「你知道俄狄浦斯的故事嗎?」1
  
  1俄認浦斯是Laius王和王后Jocasta的親生子,曾解怪物斯芬克斯之謎;因不知底細,竟殺死親父,又婚娶親母,兩不相知,後發覺,無地自容,母自縊,他自己刺裂雙目,流浪而死。
  史蒂夫點點頭。「他為了娶自己的母親,殺死了他父親。」
  「對。哈里·斯坦福就是這種人。只是他是為了母親的選票而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史蒂夫瞪大雙眼看著他。「什麼?」
  菲茨傑拉德向前探了探身子,說:「三十年代初期,哈里的父親在波士頓這兒有一個食品雜貨店,生意做得很紅火,所以他又開了一家。不久他擁有了小規模的食品連鎖店。哈里讀完大學後,他父親讓他做生意上的合夥人,並且讓他進了董事會。我剛才說了,哈里這人野心很大。他有自己的夢想。他不願從屠宰廠進貨,他想讓連鎖店擁有自己的牲畜飼養場。他想買幾塊地,自產蔬菜,自產做罐頭的食品。他父親不同意,他們常常因此爭吵。後來他又突發奇想,讓他父親建一個超級商店連鎖店,低價經營汽車、傢具,甚至人壽保險。哈里的父親覺得他瘋了,沒有採納他的建議。但哈里不願意有人擋他的道。他決定擺脫這個老頭。他勸父親去休長假。他父親走後,他用盡手段遊說董事會。他是一個非常有頭腦的生意人,他向董事會大加宣傳他的想法。他說服了他的叔叔和嬸嬸站在他這邊,他們也是董事會的董事。他討好奉承董事會其他成員讓他們接受他的建議。他帶他們去吃飯、打獵、打高爾夫球。他甚至與一個董事的老婆睡覺,讓她給她的老公施加影響。可他母親擁有最大股份,有否決權。哈里說服了母親反對她丈夫並投票支持他。」
  「太不可思議了!」
  「哈里父親休完假回來時,才知道他的家人投票把他逐出了公司。」
  「我的上帝!」
  「還有呢。哈里對此還不滿意。他父親有一次想去自己的辦公室,竟被門衛攔住不讓進辦公大樓。別忘了,哈里當時才三十出頭。公司上上下下都給他起了個外號『冷血動物』。但要相信『惡有惡報』這句古語,史蒂夫。他隻身一人把斯坦福企業建成了一個世界上最大的私有企業集團。他擴大了公司的經營範圍,包括木材、化工產品、通訊、電子,他還經營著數目巨大的房地產。最後他囊括了所有的股份。」
  「他這人一定很神秘,讓人難以看透。」史蒂夫說。
  「是的。無論對男人還是女人,都是這樣。」
  「他結婚了嗎?」
  西蒙·菲茨傑拉德久久地坐在那兒回憶著。最後,他又接著說道:「哈里·斯坦福和一個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結了婚。她叫艾米莉·坦布爾。他們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艾米莉出生於弗羅裡達長島的一個上層社會家庭。她愛慕哈里,她對哈里的欺騙行為盡可能視而不見,可是有一天哈里的行為太離譜了。她為孩子們雇了一個女家庭教師,這個女人名叫羅斯瑪麗·納爾森,她年輕、漂亮,可是讓哈里·斯坦福覺得更有魅力的是她拒絕和他上床。這可把他氣壞了。他可不習慣於被人拒絕。哈里·斯坦福對女色鍾情時總是無法抗拒。最後他終於讓羅斯瑪麗成了他床上的俘虜,並把她肚子搞大了。不幸的是她去看醫生時,醫生的女婿是一個專欄作家,他把這個桃色新聞在報上曝了光。人言可畏啊,你知道波士頓這個鬼地方。各家報紙都刊登了這條報道。我收集了許多剪報,不知放在什麼地方了。」
  「她去做人工流產了嗎?」
  菲茨傑拉德搖了搖頭。「沒有。哈里要她打掉,可她拒絕了。他們好一番大吵大鬧。他對她說:他愛她,要娶她。當然,這話他不知道對多少女人說過。可是他們的談話被艾米莉聽到了。就在那天夜裡她自殺了。」
  「這太可怕了。那個家庭教師後來怎麼樣了?」
  「羅斯瑪麗·納爾森失蹤了。我們知道她有個女兒叫朱莉婭,是在米爾沃基的聖約瑟夫醫院出生的。她給斯坦福寫過一封信,但我相信他甚至沒有回信。那時,他已經又有了新歡。他對羅斯瑪麗再也沒有興趣了。」
  「真慘……」
  「真正的悲劇是後來發生的事。孩子們指責是他們的父親逼死了他們的母親。當時他們分別才十歲、十二歲和十四歲。他們也懂事了,感受到喪母的痛苦,但與他的父親斗還太小。他們恨他。哈里最大的恐懼就是有朝一日他們會像他對他們的爺爺那樣對待他。所以他想方設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他把他們送到不同的寄宿學校和夏令營,盡可能讓他們少見面。他們從他那兒沒有得到一分錢生活費,一直靠他母親留給他們的財產維持生活。在他們一生中,他總是用『蘿蔔加棍棒』對待他們。要是他們把他惹火了。他就收起『蘿蔔』。」
  「孩子們後來怎麼樣了?」
  「泰勒成了芝加哥巡迴法院的一名法官。伍德羅無所事事,成了一個花花公子。他住在長島,整天靠賭高爾夫球、馬球過日子。幾年前,他看上了一家餐館的女招待,弄大了她的肚子,最後,讓大家吃驚的是,他娶了她。肯德爾成了一名成功的服裝設計師。她與一名法國男子結了婚,他們現在住在紐約。」說著,他起身站了起來。「史蒂夫,去過科西嘉嗎?」
  「沒有。」
  「我想叫你飛到那兒。他們扣住了斯坦福的屍體,警察局拒絕放行。我要你去解決這件事。」
  「沒問題。」
  「你看今天能不能就上路……」
  「好的。我會處理好的。」
  「謝謝。我很高興。」
  史蒂夫·斯隆乘坐的是法國航空公司從巴黎到科西嘉的短途航班。在飛機上,他翻閱著一本介紹科西嘉的旅行指南。科西嘉島有一座山,它的首府港市阿雅克肖是拿破侖 ·波拿巴的出生地。書中有很多有趣的統計數字,可是史蒂夫沒料到這個島嶼竟有如此風光。當飛機快抵達科西嘉時,他看到下面有一堵用白色岩石砌成的高牆,很像多佛爾的白色懸崖,讓人感歎不已。
  飛機在阿雅克肖機場著陸,一輛出租車把史蒂夫帶到了拿破侖大街。這條街是該市的主要幹道,從戴高樂將軍廣場向北延伸到火車站。他已經安排了一架飛機,準備將哈裡·斯坦福的屍體運回巴黎,然後再將他的棺材轉運到波士頓。他現在要做的只是讓警方放行。
  警察局辦公大樓位於拿破侖大街,史蒂夫讓出租車在那兒停下。他爬了一層樓梯,走進了接待室。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士坐在辦公桌旁邊。
  「早上好。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這兒誰負責?」
  「杜勒上尉。」
  「我要馬上見他。」
  「有什麼相關的事與此相聯繫的!」中士對自己的英文頗為自豪。
  史蒂夫掏出他的名片。「我是哈里·斯坦福的律師。我是專程為運送他的屍體回美國而來的。」
  中士皺了皺眉。「請稍候。」他走進杜勒上尉的辦公室,小心地帶上了門。辦公室很擁擠,擠滿了世界各地的電視台和新聞社的記者。大家似乎都在爭先恐後地問這問那。
  「上尉,他為什麼在這種惡劣天氣出去……?」
  「他怎麼會從遊艇上掉進海裡……?」
  「有沒有謀殺的跡象?」
  「你驗屍了嗎……?」
  「還有誰在船上和他……?」
  「先生們,」杜勒上尉舉起一隻手示意大家安靜,「先生們,請安靜!請安靜!」他環視著房間,發現記者們都在全神貫注地聽他說的每個字,好不亢奮激動。假如他能把這種事處理得恰到好處,這就意味著他會連升三級……
  中士打斷了他的思緒。「上尉……」他湊近杜勒的耳朵低聲喊了一聲,然後遞上了史蒂夫·斯隆的名片。
  杜勒上尉仔細看了看,皺起眉頭。「我現在沒法見他。」他吼道。「讓他明天十點再來。」
  「是,先生。」
  杜勒若有所思地看著中士離開他的辦公室。他不願意讓任何人搶走這出風頭的好時機。他轉過身來對記者們笑著問道:「先生們,你們剛才的問題是……?」
  此時在外邊的辦公室裡,中士正對史蒂夫說:「非常抱歉,杜勒先生現在很忙。他請你明天上午十點來找他。」
  史蒂夫·斯隆沮喪地看看他。「明天上午?這太荒唐了——我可不願意等那麼久。」
  中士聳聳肩。「這是你的事,先生。」
  史蒂夫皺了皺眉,說:「好吧。我還沒登記預訂旅館房間,你能幫我推薦一家旅館嗎?」
  「當然可以,我很榮幸地向你推薦巴黎街八號『科倫巴』旅館,」中士用他蹩腳的英文說道。
  斯蒂夫猶豫了片刻。「有沒有什麼辦法……?」
  「明天上午十點來。」
  史蒂夫轉過身,走出了辦公室。
  在杜勒的辦公室裡,這位上尉先生正在津津樂道地應付記者們連珠炮似的提問。
  一位電視台的記者問:「你怎麼會肯定這是一起意外事件呢?」
  杜勒正視著攝像機的鏡頭說:「巧的是,有一位目擊證人,他親眼目睹了這次可怕的事故。斯坦福先生的客艙裡有一個外陽台。顯然,有一些重要文件被大風從他手中刮到了陽台上,他跑過去想抓住它們。當他傾身向前時,他的身體失去了平衡,掉入了水中。他的保鏢看到此情形,立即打電話呼救。於是船停了下來,找回了他的屍體。」
  「驗屍報告怎麼說?」
  「先生們,科西嘉是一個小島。我們不可能有先進的設備做全面的屍體解剖。不過,我們的法醫報告說:死因是溺水而死。我們在他的肺中發現了海水。他身上沒有青斑或任何謀殺的痕跡。」
  「現在屍體在什麼地方?」
  「我們把它放在冷藏室裡,何時讓他們運走,要等上級的指示。」
  一位攝像師說:「上尉,我給您拍張照您不會介意吧?」
  杜勒上尉戲劇性地猶豫了片刻。「當然不會。先生們,請吧,這是你們的工作。」
  緊接著是一片照相機的卡嚓聲。
  他在聖母街馮塔納飯館用完了午飯,剩餘的時間不知如何打發才好,於是他開始游覽起市容來。
  阿雅克肖是座絢麗多彩的地中海城市,它似乎因為是拿破侖·波拿巴的出生地而仍在揚揚得意。我想哈里·斯坦福和這個地方倒很相稱,史蒂夫心裡說。
  現在是科西嘉的旅遊旺季。大街上的遊客熙熙攘攘,他們操著各種語言在交談:有法語、意大利語、德語和日語。
  那天晚上,史蒂夫在卜伽丘餐館吃了一頓意大利風味的飯菜,然後打道回賓館去了。
  「有我留言嗎?」他抱著一線希望問客房招待。
  「沒有,先生。」
  他躺在床上,腦子裡想著西蒙·菲茨傑拉德向他介紹斯坦福時說過的話。
  「她去做人工流產了嗎?」
  「沒有,哈里要她打掉,可被她拒絕了。他們好一番大吵大鬧。他對她說:他愛她,要娶她。當然,這話他不知道對多少女人說過。他們的談話被艾米莉聽到了,就在那天夜裡她自殺了。」史蒂夫在想,她是怎麼自殺的。
  想著,想著,他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第二天上午十點,史蒂夫·斯隆又出現在警察局裡,還是那位中士坐在接待室裡。
  「早上好!」史蒂夫說。
  「早上好,先生。我能幫您做些什麼?」
  史蒂夫又遞給了中士一張名片。「我來拜訪杜勒上尉。」
  「稍等。」中士起身走進裡面的辦公室,隨手帶上了門。
  此時的杜勒上尉身著顯眼的新制服,正在接受意大利RAI電視台攝制組的採訪。他面對鏡頭,侃侃而談。「我接手這個案子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首先搞清楚斯坦福先生的死亡是否屬於謀殺。」
  採訪者問:「您是否肯定此案不屬於謀殺,上尉?」
  「絕對肯定。毫無疑問,此案只是一個不幸的意外。」
  導演說:「很好,讓我們切換到另一個攝像位置,做一個特寫。」
  中士利用這當兒把史蒂夫的名片遞給了杜勒上尉。「他就在外面。」
  「你是怎麼搞的?」杜勒吼叫道。「你沒看見我正忙著吶?讓他明天再來。」他剛剛得到消息又有十幾名記者在來這兒的途中,其中有幾位來自俄羅斯和南非。「明天再來!」
  「是。」
  「您準備好了嗎,上尉?」導演問。
  杜勒上尉馬上換上笑臉。「我準備好了。」
  中士回到了接待室。「很抱歉,先生。杜勒上尉今天公務在身。」
  「我也是,」史蒂夫扯高了嗓門叫道。「告訴他,他要做的只是在這份放行斯坦福先生的屍體的文件上簽個字。我得回去覆命。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你說是嗎?」
  「恐怕是的。可杜勒上尉有許多事要做,他還要……」
  「這兒還有誰能替我作主?」
  「哦,沒有,先生。這兒只有杜勒上尉說了算。」
  史蒂夫·斯隆站在那兒,心中直冒火。「那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我看你明天再來試一下吧。」
  「再來試一下。」這句話讓史蒂夫聽了更加難受。「我會來的,」他說。「順便說一句,我知道有一名目擊證人,他是斯坦福先生的保鏢,名叫德米特裡·卡明斯基。」
  「是的。」
  「我想和他談一談,你能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
  「澳大利亞。」
  「這是一家旅館嗎?」
  「不,先生,」他不無遺憾地說。「這是一個國家。」
  史蒂夫的嗓門升高了一個八度。「你是說你們警察局都沒有審問一下就把斯坦福死亡案的唯一證人放走了?」
  「杜勒上尉審問過了。」
  史蒂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謝謝你,中士。」
  「沒什麼,先生。」
  史蒂夫回到旅館後,向西蒙·菲茨傑拉德匯報了情況。
  「看來我還得在這兒再呆一夜。」
  「怎麼了,史蒂夫?」
  「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似乎日理萬機。現在是旅遊季節,他可能在幫遊客們找錢包呢。我明天會離開這兒的。」
  「保持聯繫。」
  史蒂夫儘管心裡有氣,但還是覺得科西嘉島的景色迷人。它擁有幾乎一千英里的海岸線,花崗岩的山脈高聳入雲,山頂上的積雪到每年的七月才開始融化。這個島嶼一直被意大利人統治著,現在由法國接管,所以兩種文化融和在一起,使得該島更加迷人。
  他在吳山卡洛餐館用餐時想起了西蒙·菲茨傑拉德談論哈里·斯坦福時所講的話。「他是我所見到的唯一沒有一絲同情心的人……他是一個虐待狂,報復心很強。」
  瞧,斯坦福甚至死了還惹出了這麼多的麻煩,史蒂夫心想。
  在回旅館的路上,史蒂夫在一個報攤旁停了下來,他拿起一份《華爾街日報》,一個標題躍入他的眼簾:斯坦福帝國前景如何?他付了報紙錢,轉身正要離開時,目光卻被報攤上其他外文報紙吸引住了。他拿起來瀏覽了一下,驚得目瞪口呆。每份報紙的頭版都報道了斯坦福的死訊,每份報紙都在顯要位置刊登了杜勒上尉的照片特寫。原來如此,難怪他忙得不可開交!事情這下好辦了。
  第二天上午九點四十五分,史蒂夫來到杜勒上尉的接待室。中士不在,裡面辦公室的門半開著。史蒂夫推開門,走了進去。上尉又換了一套警服,準備參加上午的記者招待會。史蒂夫進來時,他抬頭問道:
  「你來這兒幹什麼?這是私人辦公室!請您出去!」
  「我是《紐約時報》的記者,」史蒂夫·斯隆說。
  真是立竿見影,頓時杜勒上尉兩眼發光。「啊,快請進,快請進。你說過你的名字叫……?」
  「瓊斯,約翰·瓊斯。」
  「喝點什麼?咖啡?科涅克白蘭地?」
  「不要,謝謝!」史蒂夫說。
  「請,請坐。」杜勒的語氣溫和多了。「你此行一定是為發生在我們這個平靜小島上的悲劇而來的吧。可憐的斯坦福。」
  「你打算何時放屍體出境?」史蒂夫問。
  杜勒上尉歎了口氣。「啊,恐怕還得需要很多天,像斯坦福先生這樣的知名人士,必須履行很多很多手續。另外還得遵守一些外交禮節,你明白嗎?」
  「我想是這樣的,」史蒂夫說。
  「也許需要十天,也許兩周。」到那時,新聞界的興趣也已經淡漠了。
  「這是我的名片。」史蒂夫說。他遞給了杜勒上尉一張名片。
  上尉瞥了一眼,接著又仔細地看了一下。「你是律師!你不是記者?」
  「不。我是哈里·斯坦福的律師。」史蒂夫·斯隆站了起來。「我要你下令放屍體出境。」
  「啊,我很希望我能把它交給你。」杜勒上尉不無後悔地說。「不幸的是,我的手腳被束縛住了,真不知道如何……」
  「明天。」
  「這不可能!沒門……」
  「我勸你與你的巴黎上司聯繫一下。斯坦福實業集團在法國有好幾家大型工廠。如果我們的董事會決定關掉所有的工廠,把它們轉移到其他國家,這會很可惜的。」
  杜勒上尉兩眼發直地盯著史蒂夫。「我……我對這類事做不了主,先生。」
  「可我能。」史蒂夫很有把握地說。「你要保證斯坦福的屍體明天一定要交給我,不然你碰到的麻煩是無法想像的。」史蒂夫說完轉身要走。
  「等等,先生!也許再過幾天,我能……」
  「明天。」史蒂夫走了。
  過了三小時,史蒂夫在他下榻的旅館接到了一個電話。
  「史蒂夫先生嗎?啊,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設法做了安排,斯坦福的屍體馬上放行。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苦衷……」
  「謝謝你。明天上午八點有一架私人飛機到這裡接我們回去。我相信到時你會準備好所有有關文件的。」
  「這個當然。別擔心,我會負責處理……」
  「很好。」史蒂夫掛了電話。
  杜勒上尉在那兒坐了很長時間。媽的!真倒霉!哪怕再有一周,我就會一舉成名。
  運載著哈里·斯坦福屍體的飛機降落在波士頓的羅甘國際機場時,一輛靈柩車已在此等候多時。
  葬禮將於三天後舉行。
  史蒂夫·斯隆回到西蒙·菲茨傑拉德那兒覆命。
  「老頭子終於回家了。」菲茨傑拉德說。「這可要有一次別開生面的團圓了。」
  「團圓?」
  「是的。這會很有意思的,」他說。「哈里·斯坦福的孩子們,泰勒、伍迪和肯德爾,要來波士頓,慶賀他們父親的死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7:13

第八章

  泰勒·斯坦福第一次看到他父親死亡的報道是芝加哥電視台商務新聞台播出的。他直勾勾地看著電視機,像著了迷似的,心怦怦直跳。屏幕上是他父親「藍天」號遊艇的鏡頭,新聞播音員在說:「……在他前往科西嘉途中遊艇遇到風暴時悲劇發生了。哈里 ·斯坦福的保鏢德米特裡·卡明斯基目擊了這起事件,可惜沒能夠搶救他的老闆。哈里 ·斯坦福是金融界最精明的……」
  泰勒坐在那兒,看著屏幕上不斷切換的鏡頭,往事浮上了心頭……
  那天深夜,他被外面的叫聲吵醒了。那年他才十四歲。他靜靜地聽幾分鐘房間外面的怒吼聲,然後悄悄地向通過樓上大廳的樓梯走去。在樓下的門廳裡,他的母親和父親在吵架。他母親嘶著嗓子尖叫著,他看到父親抽了她一個耳光。
  電視上的畫面換成了白宮總統辦公室。哈里·斯坦福在和裡根總統握手。「……作為總統的金融特別工作小組的柱石之一,哈里·斯坦福一直顧問總統的……」有一次他們在後院踢足球,他的弟弟伍迪把球踢到房子邊上,他追過去撿球時,聽到他父親在樹籬另一邊說話。「我是愛你的,這你知道。」
  他在那兒停了下來。他的母親和父親不在吵架,這讓他很激動。可接著他聽到他們的家庭教師羅斯瑪麗的聲音:「你已經結婚了。我求你別騷擾我了。」
  他突然感到胃中一陣痙攣,他愛自己的母親,也愛羅斯瑪麗。他父親對他來說是一個可怕的陌生人。
  屏幕上現在閃爍著哈里·斯坦福和瑪格麗特·撒切爾……密特朗總統……米哈依爾 ·戈爾巴喬夫在一起的連續鏡頭。播音員說:「這位金融巨頭和工廠裡的工人與世界各國領導人都能打成一片。」
  又有一次,他路過他父親辦公室門口時聽到了羅斯瑪麗的聲音:「我要走了。」接著聽到他父親說:「我不會讓你走的。你得理智點兒,羅斯瑪麗!這是你和我唯一能夠……」
  「我不會聽你的,我已經懷上孩子了!」
  後來羅斯瑪麗失蹤了。
  電視畫面又換了。斯坦福全家站在教堂前面,看著棺材被抬上靈車。這是以前的新聞剪輯。播音員在說:「……站立在棺材邊上的是哈里·斯坦福的孩子們……斯坦福夫人的自殺與她日益衰弱的健康有關。據警方調查,哈里·斯坦福……」
  半夜裡,他父親叫醒了他。「兒子,起來。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
  這個才十四歲的小男孩開始發抖了。
  「你母親出事了,泰勒。」
  他在撒謊。是他父親殺死了她。她是因為他父親和羅斯瑪麗發生關係才自殺的。
  各家報紙充斥著這件事的報道。這是一件震驚波士頓城的醜聞。通俗小報更是不失時機地大做文章。斯坦福無法向孩子們封鎖消息。他們和同學在一起時更是活受罪。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時裡,他們失去了他們最愛的兩位親人。這都是他父親一手造成的。
  「我才不在乎他是不是我們的父親吶,」肯德爾抽泣著說道。「我恨他!」
  「我也恨他!」
  「我也恨他!」
  他們想到過離家出走,但無處可去。他們決定起來反抗。
  泰勒代表兄弟三個去和他談判。「我們要換一個父親。我們不要你。」
  哈里·斯坦福冷冷地看了看他說:「我想我們可以做一些安排。」
  三周後,他們分別被送到了不同的寄宿學校。
  幾年過去了。孩子們很少見到他們的父親。他們只有在報紙上讀到他的消息,或是在電視裡看到他陪著漂亮女人或與一些名人在交談。他們和他在一起的唯一時間是他所謂的「機會」——在聖誕節或其他節日裡和他一起合影的機會,以表明他是一個多麼有責任心的父親。過後,他們各自又被送到不同的寄宿學校和夏令營,直到下一次「機會」到來。
  泰勒坐在那兒突然被電視上的鏡頭吸引住了。電視屏幕上是一組世界各地工廠的蒙太奇組合畫面。「……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私有實業集團之一。創造這個奇跡的是哈里· 斯坦福。他是一個傳奇人物……現在,華爾街的行家們頭腦中考慮的是:創始人去了,那麼這個家族的集團公司前景如何?哈里·斯坦福留下了三個孩子,但我們還不清楚將由誰來繼承斯坦福留下的這筆數十億美元的財產,或者說由誰來掌管這個企業集團……」
  泰勒長到六歲了。他喜歡在這座大房子四周閒逛,察看那些個令人心動的房問。他唯一不能進去看的是他父親的辦公室。泰勒意識到那兒在舉行重要會議。來見父親的人進進出出。他們都是些身著黑色禮服讓人肅然起敬的人物。這間泰勒不能進去的辦公室越發激起了泰勒想察看這房間的念頭。
  有一天,泰勒趁父親不在的時候決定進去看看。寬大的房間讓他驚歎不已,他站在那兒,望著巨大的寫字檯和他父親坐的真皮老闆椅。總有一天我會坐在那張椅子裡,像父親那樣神氣。他慢慢地走近寫字檯,仔細端詳著。上面放著幾十份令人肅然的文件。他繞過寫字檯,坐進了他父親的椅子裡。感覺好極了。我現在也神氣起來了!
  「你在那兒幹什麼?」
  泰勒抬頭一看,嚇呆了。他父親站在門口,怒氣沖沖的。
  「誰告訴你你可以坐在那張寫字檯後面的?」
  小傢伙渾身顫抖。「我……我只是想看看坐在這兒是什麼感覺?」
  他的父親像一陣狂風一樣向他走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永遠不會!現在你給我從這兒滾出去,呆在外面!」
  泰勒哭著向樓上跑去。他母親來到了他的房間,摟抱著他說:「別哭了,親愛的,會好起來的。」
  「不會的……」他抽泣著說道。「他……他恨我。」
  「不會的。他怎麼會恨你呢。」
  「我只不過是坐了一下他的椅子。」
  他仍抑制不住要哭。她緊緊摟抱著他,說:「泰勒,我和你父親結婚的時候,他說要我成為公司的一部分。他給了我一股。這近乎是一個家庭玩笑。我打算把這個股份給你,放在你名下。現在你不就是公司的一分子了嗎?」
  斯坦福企業集團共有一百個股東,泰勒現在也榮幸地成了其中一員。
  哈里·斯坦福得知後,對他妻子挖苦道:「你他媽的以為他用這一股能幹什麼?接管這個公司嗎?」
  泰勒關掉電視,坐在那兒,盡量使自己相信電視裡的新聞是千真萬確的。他深深地感到一種滿足感。傳統上講,子女一心想成功是為了讓他們父親高興。泰勒不同。他渴望成功是為了毀滅他父親。
  孩提時,他總是夢見他父親殺死了母親,夢到他做了判官審理這個案子。我判你坐電椅!有時候,夢的內容也會有所改變。泰勒會判他父親絞刑,或服毒,或槍決。這些夢如今幾乎成真了。
  泰勒被送到密西西比的一所軍校,在那兒度過了四年地獄般的生活。他恨死了那兒的校紀和死板的生活方式。在校的頭一年,他一直想自殺。唯一讓他放棄這個念頭的是他決心不給他父親這個快樂。他害死了我的母親,他可殺不了我。
  泰勒感到他的教官們似乎特別嚴厲,這肯定是他父親搗的鬼。泰勒死也不能讓學校擊垮他。放假時他不得不回家,但和父親見面越來越讓他難受。
  他的弟弟和妹妹也回來度假,但彼此之間沒有兄妹之情。這是讓他父親給毀了。他們彼此像陌生人一樣,都盼望著假期結束,這樣他們可以逃避這個家。
  泰勒知道他父親是個億萬富翁,可是泰勒兄妹三個使用的津貼都是母親留下來的遺產。泰勒不知道這個家族的財富他有沒有份兒。他相信現在一定有人在對他們兄妹進行欺騙。我要找一個律師,可這肯定是不行的。然後他又想到,我要自己成為一名律師。
  當泰勒父親得知他的計劃時,說:「你說要做一名律師?我猜想你以為我會在斯坦福企業集團裡給你謀份差使。別做夢了,我不會讓你靠近一步的!」
  泰勒從法學院畢業後,本可以在波士頓開業,出於他家族的名望,他會受到各家大企業董事會歡迎的,可是他不願沾他父親半點光。
  他決定在芝加哥開設一家律師事務所。開業初期,業務很不景氣。他不願意打著斯坦福家族的旗號做生意,所以他的客戶很少。芝加哥的政界是由核心組織操縱的,他很快明白,要是能加入非常有影響的核心組織庫克縣律師聯合會,對一個年輕律師來說是非常有利的。他在地區律師事務所找到了一份工作。憑著他的精明和勤奮,沒過多久他成了一事務所的搖錢樹。他成了各種罪犯惡棍的公訴人。他成績卓著,他的判罪記錄名列前茅。
  很快他得到提升,最後他如願以償了。他被任命為庫克縣巡迴法院的法官。他曾想到過他的父親最終會為他感到驕傲的。他錯了。
  「就你,巡迴法院的法官?看在上帝的分上,就是烘烤比賽也不會讓你來做裁判的。」
  泰勒法官,個頭不高,身體微胖,兩眼精明有神,不愛說話。他身上沒有一點兒父親所具的魅力。他唯一吸引人的特徵是他那深沉、渾厚的嗓音,宣判案子時更是悅耳動聽。
  泰勒是一個不願與別人往來的人,他喜歡把自己的想法放在肚子裡。他四十歲,可看上去比他的年齡要老得多。他慶幸自己沒有幽默感。太輕浮了會使生活變得暗淡無光。他唯一的嗜好就是下棋,每週他都要去當地一家俱樂部殺一盤。他總是贏。
  泰勒·斯坦福是一名出色的法官,他的同事非常尊重他,經常向他討教。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斯坦福家族的一員,他從不向別人提及他父親的名字。
  泰勒法官的辦公地點在位於加利福利亞大街二十六號的刑事法院大樓裡面。這是一幢十四層的石結構大廈,門前有很長一段的石階。這一帶是危險區域,所以門前有一塊告示牌,上面寫著:
  
  根據法院規定,凡進入大樓的人都要接受搜身檢查。
  泰勒就在這兒日復一日地工作著,聽審各種案子:搶劫、盜竊、強姦、槍殺、販毒和謀殺。他判決時一貫鐵面無私,人們都叫他「絞刑法官」,他整天聽到被告以貧困、虐待兒童、家庭分裂等各種借口求情,他一律不予理睬。犯罪就是犯罪,就得受到法律制裁。在他的腦海深處一直埋藏著他的父親。
  泰勒·斯坦福的同僚們對他的私生活知之甚少。他們只知道他有過一次不幸的婚姻,現在離婚了,獨自一人住在海德公園區金巴克大街上一幢喬治王朝風格的建築裡的三居室套房裡。這一帶周圍都是古典式建築,因為在一八七一年把芝加哥夷為平地的那場大火中,海德公園奇跡般地逃過了這次劫難。他在這一帶沒有什麼朋友,左鄰右舍對他一無所知。他有一個管家,一周來上兩三次,但物品採購由泰勒自己負責。他是一個有條不紊的人,生活非常有規律。星期天他總是去離他家不遠的小商業街哈普爾市場,或是去基先生的精製食品商場,或是去五十七號大街的麥迪西商房。
  在一些正式的聚會上,他總是見到他的同僚們帶著各自的妻子一同出席。同僚們感到他有些孤單,主動提出幫他介紹女朋友,或約他吃飯,他總是謝絕。
  「那天晚上我有事。」
  他的夜生活似乎很充實,但他們又不知道他都在幹些什麼。
  「除了法律外泰勒對什麼也沒興趣,」他的一位同事向他妻子解釋道。「他對和女人約會也不感興趣。聽說他有一次可怕的婚姻。」
  他是對的。
  離婚後,泰勒暗自發誓他永遠不會再談兒女私情了。後來他遇上了李,一切突然都變了樣。李漂亮,性感,溫柔。李是一個讓泰勒願意與之廝守一生的人。泰勒愛李,可李怎麼會愛上他呢?李是一個富有成就的模特兒,追求李的人有幾打,大多數都很富有。李喜歡追求高檔的東西。
  泰勒曾感到此事無望了。他和其他人競爭無法贏得李的鍾情。可是一夜之間,由於他父親的死,一切都改變了。他做夢也沒想到他成了富翁。
  現在他可以把整個世界給李。
  泰勒走進了法院首席法官的辦公室。「基思,我恐怕要去波士頓幾天。我想您是否安排一個人接我手中的案子。」
  「當然。我會安排的。」基思說。「我聽說了你父親的事,泰勒。我很難過。你和他關係一定很密切。」
  泰勒什麼也沒說。
  那天下午,泰勒·斯坦福法官動身去波士頓。在飛機上,他又想起了在那個可怕的日子裡他父親對他說的一句話:「我知道你那一套骯髒的小把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7:38

第九章

  巴黎,天上正下著雨。這場七月裡的雨使大街上的行人亂成一團,有的奔跑著找地方避雨,還有的翹首搜尋著稀少的出租車。在福布爾格聖霍諾雷大街的一個拐角處有一幢高大的灰色建築。這是一座大禮堂。此刻,裡面所有的人都手忙腳亂,慌成一團。十幾位半裸的模特兒像歇斯底里發作一樣在四處奔跑著,而引座員們剛剛排好座椅,木匠們在彭彭彭敲打,幹完最後一點木工活兒。每個人都打著手勢拚命叫喊著。這裡的嘈雜聲吵得讓人頭都炸了。
  面對這風暴般的混亂,坐陣指揮的是肯德爾·斯坦福·勒諾女士。四小時後時裝表演將如期舉行,可這兒的一切都亂套了。
  災難:W市的約翰·費爾柴爾德出人意料地要來巴黎,可是沒有安排他的位置。
  悲劇:音響出了故障。
  災禍:一位主角模特兒病了。
  不測:兩位化妝師在後台打起架來了,誤了點。
  不幸:煙卷式裙子上的所有縫口全綻開了。
  換句話說,肯德爾固執己見地想到,一切都很正常。
  在這兒,人們沒準會誤把肯德爾·斯坦福·勒諾本人當成了其中一名模特兒。她曾經做過一陣子模特兒。她的風姿高雅,綰著金色髮髻,穿著一雙夏娜爾1式的無帶淺口輕便鞋。她的臂彎、手指甲油的色度、笑的姿態以及其他一切都展示出她那很有休養的風範。若不是經過精心化妝,她的相貌實在是平平。但為了不讓任何人意識到這一點,她煞費苦心,不知在她這張臉上花了多少心血。
  
  1夏娜爾,一八八三——一九七一,法國著名服裝設計師。
  排練場上她事必躬親。
  「誰把延伸台道上的燈打開了——雷·查爾斯?」
  「舞台上的背景用藍色的……」
  「襯裡露出來了,趕緊弄一下!」
  「模特兒們不要在表演場上化妝做頭髮。讓露露給她們找一個化妝室!」
  肯德爾的會場經理匆匆向她走來。「肯德爾,三十分鐘太長了!太長了!時裝表演一般不超過二十五分鐘……」
  她停下手中的活,問:「你有何建議,司各脫?」
  「我們可以裁減掉一部分設計……」
  「這不行。我可以讓模特兒走快一些。」
  接著又有人在叫她,她轉過身去。
  「肯德爾,我們沒法找到皮亞。你是不是要塔米換成深灰色夾克配長褲?」
  「不,讓達納穿這套。塔米穿束腰上裝、緊身褲。」
  「那麼暗灰色緊身針織內衣呢?」
  「讓莫尼克穿。別忘了讓她穿上灰色長筒襪。」
  肯德爾看了看告示牌上釘著的一組身穿各式禮服的模特兒的寶麗來一次成像照片。這些照片按嚴格次序排列。她用老練的眼光審視著告示牌上的這些照片。「我們來做一些調整。我們先展示米色羊毛衫,然後是單件衣褲,接著是無背帶絲綢緊身褲,塔夫綢夜禮服,然後是工作裝,不過上裝要配好……」
  這時她的兩個助手跑了過來。
  「肯德爾,我們這兒在爭論位置的安排問題。你說是把新聞記者放在一塊呢,還是把他們打散坐到社會名流中?」
  另一個助手說:「也許我們可以把新聞記者和名人安排坐在一塊。」
  肯德爾好像沒在聽。她已經有兩天兩夜沒合眼了,她要把好關,不能出半點差錯。「你們自己解決吧,」她說。
  她看了看四周的場地,在想即將舉行的時裝表演。世界各地的名人都要來這兒為她的作品捧場。這一切我要感謝我的父親。他對我說過我永遠成不了氣候……
  她一直想做一名服裝設計師。甚至還是一個小姑娘的時候,她就對服裝的款式有一種天生的鑒賞力。她的洋娃娃身上套的外衣是當時全城最時髦的。她總喜歡把自己的最新小創作給媽媽看。她母親總是摟著她,說:「你真聰明,我的小乖乖,總有一天你會成為著名眼裝設計師的。」
  肯德爾對此深信不疑。
  在學校裡她修過平面造型藝術設計、結構繪圖、空間概念和色彩搭配等課程。
  她的一位老師曾向她建議:「要想做一名設計師,最好的途徑是先從做模特兒開始。這樣,你才有可能碰上一流的設計大師。只要你有心,你會從他們那兒學到很多東西。」
  有一次,她向父親說起她的夢想。他看了看她,說:「就你?當模特兒!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肯德爾畢業後回到了玫瑰山莊。父親需要我料理這個家,她心想。她父親有十幾個傭人,可沒有一個能負起責來。因哈里·斯坦福常常長時間不在家,這些傭人我行我素,無法無天。肯德爾想把一切變得井井有條。她將家裡的各種活動都編成計劃,為父親的晚會忙裡忙外。她盡量讓他感到舒適快活。她期待著他的讚許,可是恰恰相反,她得到的是她父親的一頓臭罵。
  「誰讓你雇那個該死的廚子?把他弄走……」
  「我不喜歡你買的盤子,你的品味都到哪兒去了……?」
  「誰讓你重新裝飾我的臥室的?把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請出去^」
  不管肯德爾怎麼做,她父親總不滿意。
  他父親太不講情理,最終導致她離家而去。這個家總是沒有溫情。除了管教和打罵外,他父親從來不過問他的孩子。有一天晚上,她偶爾聽到父親在和一個客人說:「我女兒長得一副馬臉相。要是勾引哪個窮鬼,她得花一大筆錢。」
  實在太過分了,她再也受不了了。第二天,她離開波士頓,去了紐約。
  肯德爾獨自呆在賓館裡,暗暗思忖:好了,我現在來到了紐約。怎樣才能當上服裝設計師呢?如何打進服裝界呢?我怎麼才能讓別人注意上我呢?她又想起了她老師的建議。我先做一名模特兒。就這麼開始。
  第二天上午,肯德爾翻遍了電話簿,抄下了一大堆模特兒中介公司,然後開始一家一家地跑。我得向他們說實話,肯德爾想。我要跟他們說清楚我是暫時當模特兒,我不久要搞服裝設計。
  她走進了第一家中介公司的辦公室。一個中年婦女坐在辦公桌後。「有事兒嗎?」
  「是的,我想做模特兒。」
  「我也想,親愛的。算了吧,別想了。」
  「什麼?」
  「你的個兒太高。」
  肯德爾咬緊牙,說:「我要見你們這兒的負責人。」
  「你正在和她說話!我就是這兒的頭兒。」
  下面五六家也一樣讓她碰了壁。
  「個頭太矮了。」
  「太瘦了。」
  「太胖了。」
  「年紀太大了。」
  「年齡太小了。」
  「體型不好。」
  一個星期過去了,肯德爾絕望了。現在她的造訪清單中僅剩下一家公司。
  培羅蒙模特兒公司是曼哈頓一流的模特兒中介公司。接待處沒人。
  從一個辦公室裡傳來了講話聲。「下週一她有空,不過你只能用她一天。下三個星期她的演出任務安排得滿滿的。」
  肯德爾走到辦公室門口,向裡面瞥了瞥,一個穿著得體的女人正在打電話。
  「對。我再想想辦法。」羅克珊·馬裡納克掛上電話,抬起頭,說:「很抱歉,我們不需要你這種體型。」
  肯德爾絕望地說:「你們要什麼體型我都可以做到。我可以變高、變矮。我可以裝得年輕些,也可以變得老一些。我可以變瘦些……」
  羅克珊握住她手,說:「別說了。」
  「我要的只是一次機會。我真的很需要……」
  羅克珊猶豫了。這個小女孩遍身都有一種讓人感動的渴望。她的確身材標緻,長相不算漂亮,但也許巧妙的打扮一下……「你以前有過這方面的經驗嗎?」
  「有。我這一生都在穿衣服。」
  羅克珊格格笑了起來。「那好吧,讓我看看你的演出代表作。」
  肯德爾茫然地看著她。「我的代表作?」
  羅克珊歎了口氣。「我的傻姑娘,沒有哪一個自重的模特兒不帶表演劇照到處亂闖的。這可是你的『聖經』。你的客戶要看的就是這個。」羅克珊又歎了口氣。「我要你拍兩張面部表情的快照,一張是微笑的,一張是嚴肅的。轉過身來。」
  「好的。」肯德爾開始轉身。
  「慢慢地。」羅克珊仔細打量著她。「還不錯。我還要一張你穿睡衣或浴衣的照片,總之要盡量展示你的身段。」
  「我各拍一張,」她迫不及待地允諾道。
  羅克珊對她的迫切表情笑了起來。「很好。你……你是與眾不同,但你要拍一組照片來。」
  「謝謝你。」
  「別這麼早就謝我。干模特兒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這可是一件苦差使。」
  「我有準備。」
  「我們等著瞧。我給你一次機會。我會把你推薦到『試演場』去。」
  「什麼?」
  「『試演場』是客戶挑選新模特兒的地方。那兒有來自各個中介公司的模特兒。這有點兒像招聘電影演員。」
  「我能對付的。」
  肯德爾的事業就這樣開始了。她一連跑了十幾個「試演場」才有一個設計師對她發生了興趣,讓她試穿他設計的服裝。她過於緊張,由於她說話太多,差點兒毀了這次機會。
  「我真的喜歡你的設計,我認為這些服裝穿在我身上很美。我是說,穿在哪個女人身上都好看。真是棒極了!但我覺得穿在我身上特別好看。」她太緊張了,說話幾乎有些結巴。
  設計師同情地點了點頭。「這是你第一次找工作吧?」
  「是的,先生。」
  他笑了。「好吧。我先試用你一段時期。你剛才說你的名字叫什麼來著?」
  「肯德爾·斯坦福。」她想他會不會把她和斯坦福家族聯繫起來,當然了,他沒有理由這麼做。
  羅克珊說得對,模特兒這一行不容易。肯德爾首先得習慣被拒絕,習慣毫無結果的「試演」,習慣連續幾周沒活兒可干。每次找到工作時,早晨六點鐘她就得起床化妝,然後接二連三地拍照,常常到了午夜後才能結束。
  一天晚上,她拍了一天的照片後回來照了照鏡子,抱怨道:「我明天不能再干了,瞧我的眼睛浮腫成什麼樣兒了!」
  一個模特兒對她說:「在眼皮上敷上幾片黃瓜,或者用黃春菊花葉泡成茶,冷卻後,將茶水滴入眼中,過十五分鐘就好了。」
  第二天早晨,眼睛果然不腫了。
  肯德爾特別羨慕那些任務不斷的模特兒。她總聽到羅克珊在給她們安排日程…… 「我原來答應過斯卡西給他一個米歇爾的副手,打電話告訴他們我們馬上派她去……」
  肯德爾很快學會了千萬不能對設計師的服裝評頭論足。她認識了這個圈子裡的一些高級攝影師,她拍攝和合成一組表演代表作——她終於有了自己的代表作。她開始背上模特兒提包,裡面裝著各種必需品——衣服、化妝品、指甲保健袋以及首飾。她學會了將頭髮上綰以顯露更多的身體,學會了用卷髮器燙髮。
  學不完的東西。她成了攝影師們的寵兒。有一位攝影師把她拉到一邊,向她建議道:「肯德爾,連續攝影時你不要總微笑,把微笑留到最後。這樣,你的嘴角才不容易起皺。」肯德爾名氣越來越大。她不具有大多數模特兒的那種極其引人注目的美貌,但她有一種更美的東西,那就是高雅的風度。
  「她已經上檔次了。」一位廣告代理商曾說。
  這句話對她確實是一個概括。
  她感到孤獨。偶爾她也出去約會,但太無聊了。她不停地工作著,但她感到和當初來紐約闖蕩時一樣,離她的奮鬥目標還很遙遠。我得設法接觸一些高級設計師,肯德爾心裡思忖著。
  「我已經把你下面四周安排滿了,」羅克珊對她說。「大家似乎都喜歡你。」
  「羅克珊……」
  「怎麼了,肯德爾?」
  「我不想再幹下去了。」
  羅克珊直勾勾地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我想上表演台做時裝表演。」
  上表演台做時裝表演是所有模待兒所嚮往的。這種形式的表演最讓人興奮,也是最賺錢的。
  羅克珊有些拿不準。「那兒幾乎不可能打進去,……」
  「我想試一試。」
  羅克珊打量著她。「你是認真的嗎?」
  「是的。」
  羅克珊點了點頭。「那好。你要是當真的話,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學走木桁。」
  「什麼?」
  羅克珊向她解釋了要領。
  那天下午,肯德爾買了一根狹窄的、六英尺長的木桁。她用砂紙將它打光,然後放在地板上。她試走了幾次,總是從上面掉下來。這東西不好走,肯德爾嘗到了苦頭。不過我一定會做到的。
  每天早晨,她早早地起床,用腳部突出部位在木桁上練習走步。盆骨向前,腳下靠腳趾感覺,後跟要低。日復一日,她的平衡水平大有長進。
  她在一面長形大鏡子面前隨著音樂節拍走來走去。她學著頭頂一本書走步。起初她是身穿短褲,腳踏輕便運動鞋進行操練,很快,她就適應穿著夜禮服和高跟鞋進行練習了。
  當肯德爾感到自己練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她回到了羅克珊那兒。
  「我正翹首相望呢,」羅克珊說。「昂加羅正在物色一名模特兒,我向他推薦了你,他會給你機會的。」
  肯德爾一陣狂喜。昂加羅是服裝行業最傑出的設計師之一。
  一周後,肯德爾來到了表演場,她盡量表現得和其他模特兒一樣自如。
  昂加羅遞給她一套女裝,笑著對她說:「祝你走運!」
  「謝謝。」
  肯德爾出台了,那一招一式就好像她已幹了一輩子這行當,就連其他模特兒都佩服她。演出非常成功。從那以後,肯德爾成了時裝表演隊的台柱之一。她開始和一些時裝業的巨頭一起搭檔,他們有:伊夫·聖·洛朗、哈爾森、克裡斯蒂昂·迪奧爾、唐娜· 卡蘭、卡爾文·克萊因、聖·約翰……肯德爾應接不暇,世界各地她都跑遍了。在巴黎,每年三、四月舉行一次高級女子時裝表演;在米蘭,表演的高峰時節是在三、四、五、六月份;而在日本東京,表演旺季是在八月和十月。這是一種令人激動的繁忙生活,分分秒秒她都珍惜。
  肯德爾就這樣拚命地工作,拚命地學習。她為那些著名服裝設計師當模特兒,心中總是在考慮:如果她是設計師,她將做哪些改動。她學會了服裝如何設計才能合身,什麼樣質地的料子才能顯出一種飄逸感。她對服裝的類型、款式以及裁剪方法都有了瞭解。她也知道女人的哪些部位需要掩蓋,哪些部位需要暴露。在家裡她常構思設計草圖,設計思緒如湧泉一般。有一天她挑選了一組她的設計圖給一個名叫艾·馬尼安的大腕服裝商,馬上引起了他的興趣。「這些是誰設計的?」
  「是我。」
  「太好了,真是棒極了。」
  兩周後,肯德爾到唐娜·卡蘭那兒當了她的助理,在那兒她學著做服裝生意。在家裡她堅持不懈地搞設計。一年後,她舉辦了她平生第一次時裝表演會,可是一敗塗地。
  設計出來的款式很一般,沒人感興趣。她又舉行了第二次,結果沒有一個人光臨。
  我可能不適合幹這一行,她想。
  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名著名服裝設計師的。
  難道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嗎?她百思不解。
  半夜裡她突然頓悟過來。
  肯德爾躺在床上,暗啟思忖:我現時設計的服裝是給模特兒穿的。我應該把我的設計瞄向現實中的婦女,現實中的家庭。我的服裝應該是漂亮、舒適、時髦而又實用。
  肯德爾花了差不多有一年的工夫,又舉辦了一場時裝表演,結果立竿見影地獲得了成功。
  肯德爾現在很少回玫瑰山莊。難得回去一次,父女倆也是不歡而散。她父親還是老樣子。如果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他變得更加讓人難以忍受了。
  「還沒有哪個傻瓜看中你,呢?也許永遠不會有。」
  肯德爾是在一次慈善機構舉辦的舞會上認識馬克·勒諾的。他在紐約的一家經紀行國際部工作,負責外匯業務。他比肯德爾小五歲。他是個很有魅力的法國男子,瘦高個兒。他待人溫柔、體貼。肯德爾很快墮入愛河。他邀她第二天晚上和他共進晚餐,那天夜裡肯德爾和他上了床。從此他們每天都在一起過夜。
  一天晚上,馬克說:「肯德爾,你知道我在瘋狂地愛著你嗎?」
  她輕輕地說道:「我一生都在尋求你,馬克。」
  「可是我們之間有一個嚴重的障礙。你的事業獲得了巨大成功。可我怎麼也無法掙到你那麼多的錢。也許有一天……」
  肯德爾把手指貼到他嘴唇上。「住口。你所給予我的已遠遠超出了我所夢寐以求的一切。」
  聖誕節那天,肯德爾把馬克帶到玫瑰山莊去見她的父親。
  「你準備和他結婚?」哈里·斯坦福咆哮道。「他是一個無名小卒!他要你是因為他以為你會獲得一大筆錢。」
  如果肯德爾不需要什麼理由和馬克結婚的話,這就是理由。第二天,他們在康涅狄格州舉行了婚禮。肯德爾和馬克結為伉儷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你不能讓你父親這麼欺侮你,」他對肯德爾說。「他這一輩子,總把錢作為一種武器。我們不要他的錢。」
  對此,肯德爾更加愛他了。
  馬克是個十全十美的丈夫——善良、體貼、細心。我現在擁有了一切,肯德爾高興地想到。我的過去已經死亡。儘管她父親反對,可她還是獲得了成功。再過幾個小時,時裝界將對她的才能刮目相看。
  外面的雨停了。這是一個好兆頭。
  表演獲得了驚人的成功。表演結束時,場上奏起了音樂,照相機的閃光燈四處閃爍,肯德爾走上表演台,深深地鞠了一躬,頓時掌聲四起。肯德爾真希望馬克能來巴黎和她分享勝利的喜悅,可是經紀行沒有批他假。
  觀眾陸續離開後,肯德爾回到辦公室,心情非常激動。這時她的助手說:「有你一封信,是派人送來的。」
  肯德爾看著助手遞過來的褐色信封,頓時感到一陣寒慄。不用打開她就知道信中內容。信中說:
  
  親愛的勒諾夫人:
  我很遺感地告訴你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再次感到資金緊張。我們馬上需要十萬美元填補我們的開支。請將款子電匯到蘇黎世瑞士信用銀行。帳號:804072-A。
  沒有落款簽名。
  肯德爾盯著這封信,呆呆地在發癡。真是沒完沒了。這種敲詐永遠沒個完。
  又一名助手急匆匆地跑進辦公室,說:「肯德爾!我真的很難過。我剛聽到一個可怕的消息。」
  我再也受不了可怕的消息了,德爾心想。「是……是什麼消息?」
  「盧森堡TELT廣播電台播了一條新聞。你父親……他去世了。是淹死的。」
  肯德爾過了好一陣子才領會過來。她的第一個念頭是:我想知道還有什麼能讓父親更自豪了,是我的成功,還是我是一個殺人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7:55

第十章

  佩姬·馬爾科維奇嫁給伍德羅(伍迪)·斯坦福已有兩年了,可霍布灣的居民提及她時仍稱她是「那個女招待」。
  佩姬是在雨林燒烤餐館裡當女招待時認識他的。伍迪·斯坦福是霍布灣有名的討人喜歡的男人。他住在自家的別墅裡,長得很帥,帶有一點古典味。他很吸引人,喜歡交際,因此成了霍布灣、費城和長島一帶那些初進交際圈的青年女子的追逐對象。而佩姬長相平平,高中都沒能讀完,她的父親是一個靠苦力吃飯的,母親是一個家庭主婦。所以,當伍迪突然與這個二十五歲的女招待私奔時,在交際圈裡像扔下了一顆不小的炸彈。
  這件事讓人感到更為震驚的是,人人都認為伍迪會和米米·卡爾森結婚。米米·卡爾森是一位年輕、漂亮、聰穎的姑娘。她是一位木材巨商的繼承人。她一直瘋狂地愛戀著伍迪。
  通常,霍布灣的居民喜歡談論他們下人的男女私情,而不喜歡議論地位與他們相當的人,但伍迪是個例外,他的婚姻太讓他們感到震驚了。人們很快得知他是把佩姬·馬爾科維奇的肚子搞大了才和她結婚的。他們清楚得很是誰作的孽。
  「看在上帝的分上,他把人家肚子搞大,這我能理解,可你總不能與一個女招待結婚啊!」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二十年前,斯坦福家族鬧出的類似醜聞就曾轟動過整個霍布灣。一個上層社會的女兒艾米莉·坦布爾自殺了,就因為她的丈夫讓孩子們的家庭女教師懷孕了。
  伍迪·斯坦福毫不掩飾他對他父親的仇恨,所以大家都認為他是出於這股怨恨和這位女招待結婚的,以此證明他比他父親正派。
  唯一被邀參加他們婚禮的是佩姬的哥哥霍普,他專程從紐約乘飛機趕來祝賀。霍普比佩姬長兩歲,在紐約市布朗克斯區的一家麵包店工作。他瘦高個兒,滿臉麻子似的凹痕,講話帶紐約布魯克林區的口音。
  「你娶了一位很不錯的姑娘。」婚禮結束後他對伍迪說。
  「這我知道。」伍迪有氣無力地說。
  「你要好好照顧我妹妹,呢?」
  「我會盡力而為的。」
  「這我就放心了。」
  這是一個麵包師和世界上闊富人家的公子的一次令人難忘的談話。
  四個星期後,佩姬流產了。
  霍布灣是一個排外厲害的地方,而朱庇特島又是霍布灣一帶排外最厲害的地區。該島西臨航道,東瀕大西洋,是一個不與世接觸的最佳庇護所。這個地方富有、封閉、安全,這兒的警察比世界上哪個地方都多。島上的居民對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地方頗為自豪,他們擁有金中座小轎車或客貨兩用車,有自己的帆船——十八英尺的單桅船或二十四英尺的快速帆船。
  如果你不是從小在這兒長大,那麼你得努力爭取成為這個霍布灣區的成員。伍德羅 ·斯坦福娶了這個女招待後,人們爭論不休的問題是:這個島上的居民該如何接納新娘?
  安東尼·佩爾捷夫人是霍布灣資格者、威望高的老前輩,是所有社會爭論焦點的裁決人。她一生中最虔誠的使命就是不讓這個地區出現暴發戶、新貴族。每當有陌生人來霍布灣,而且讓佩爾婕夫人看不順眼,她總讓她的司機給他們送去一隻旅行皮箱。這是她通知他們這個地方不歡迎他們的一種方式。
  有一次,她的朋友興致勃勃地向她報告說有一個汽車修理工和他的妻子在霍布灣買了一幢房子,佩爾婕夫人照例送給了他們一個大旅行包。修理工的妻子瞭解到旅行包還有這層含義時,大聲笑著說道:「如果這個老潑婦認為她能把我從這個地方趕走,那她準是瘋了!」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僱傭的幫手和修理工全部跑了,她開的食品店總是訂不到貨,他們不能加入俱樂部,甚至在當地的好餐館裡預訂不到座位。更糟的是,沒人和他們說話。在他們收到那只皮箱的三個月後,夫妻倆只好賣掉房子搬走了。
  同樣,當伍迪結婚的消息傳開來時,小島上的人都激動得透不過氣來。把佩姬·馬爾科維奇驅逐出去就意味著也得把她那位家喻戶曉的丈夫驅逐出去。有些人在暗地裡對此打了賭。
  起初幾個星期內,沒有人請他們吃飯,也沒有人邀請他們參加社會活動。可是這裡的人喜歡伍迪,再說他的外婆也曾是霍布灣的元老之一。漸漸地,人們開始邀請他和佩姬到他們家裡做客。他們急著想看看新娘是什麼模樣。
  「這個老姑娘一定有什麼地方很特別,不然伍迪絕不會娶她為妻。」
  可是讓他們大為失望的是,佩姬讓人乏味,長相難看。她沒有個性,衣著過時。「邋遢」是人們心裡對她的評語。
  伍迪的朋友也感到困惑:「他究竟看上她什麼了?他可以和任何女人結婚,也不能和她結婚啊!」
  首批發出邀請的人當中有米米·卡爾森。伍迪結婚的消息對她打擊很大,但她很高傲,不願意流露她的痛苦。
  她的一個好友安慰她說:「算了吧,米米!你會忘了他的。」米米回答說:「我會活下去的,可我永遠忘不了他。」
  伍迪盡力維持這個婚姻。他明白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但他不願因此遷怒於佩姬。他想方設法做一個好丈夫,可是問題是佩姬和他或他的朋友沒有一點共同語言。
  唯一能讓佩姬心情舒暢的似乎是她的哥哥霍普,她每天都要和他通上一次電話。
  「我很想他,」佩姬對伍迪抱怨道。
  「要不讓他到這兒和我們呆上幾天?」
  「這不行。」她看了看丈夫,狠狠地說。「他得工作。」
  在社交場合,伍迪設法讓佩姬和別人交談,可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她根本不是交際的料子。她總是獨自坐在角落裡,一聲不吭,不安地舔舔嘴唇。很顯然,她在這兒一點兒不舒服。
  伍迪的朋友都知道即使他現在住在斯坦福私家別墅裡,但他與他父親已經疏遠了,只是靠他母親留下的養老年金維持生計。他特別迷戀馬球,但他騎的矮種馬都是向朋友借來的。在馬球圈子裡,球手都是按得分定等級,十分為最佳球手,伍迪是九分球手。他的球友有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馬裡亞諾·阿格爾、德克薩斯的威基·艾爾·埃芬迪、巴西的安德烈斯·迪尼斯以及其他許多馬球高手。世界上只有十二位十分馬球手,伍迪的最大抱負就是成為第十三位。
  「你知道他為什麼這麼熱衷於馬球嗎?」他的一位朋友在他背後評論道。「他父親是一位十分馬球手。」
  米米·卡爾森知道伍迪買不起自己的賽馬,所以她讓人給他買了好幾匹。朋友問她為什麼,她說:「我要盡一切可能讓他快樂。」
  新來的球手問及伍迪靠什麼生活,人們只是聳聳肩。買際上,他總是靠別人過日子:他在打高爾夫球時使詐,賭馬球,借別人的馬和賽艇比賽,偶爾也「借」別人的妻子。
  伍迪和佩姬的婚姻很快惡化,但他拒不承認。
  「佩姬,」他總對她說,「參加晚會的時候,求你和我們一起談話。」
  「我們非得這麼做?你的那幫朋友都認為我不配和他們在一起。」
  「哎呀,他們沒有這個意思。」伍迪肯定地對她說。
  霍布灣文學俱樂部每週都要聚會一次,討論新書,然後一起共進午餐。
  有這麼一天,那些女士們正在用餐時,招待走到佩爾捷夫人面前,說:「伍德羅夫人在外面等候,她想與你共進午餐。」
  餐桌上一陣唏噓。
  「領她進來,」佩爾捷夫人說。
  過了一會兒,佩姬走進餐廳,她早已梳洗過了,穿著最好的衣裳。她站在那兒,忐忑不安地看著這些太太們。
  佩爾婕夫人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很客氣地說:「斯坦福夫人。」
  佩姬趕緊微笑著說:「是的,夫人。」
  「我們這兒不需要你。這裡已經有一位女招待了。」佩爾婕夫人說完繼續用她的午餐。
  伍迪聽到佩姬回來對他說了這件事時火冒萬丈。「她竟敢這麼待你!」他一把摟住她,說:「下次你做這種事的時候問問我,佩姬。你得有人邀請才能參加那種聚會。」
  「可我不知道,」她一臉不高興地說道。
  「好了。今晚我們在布萊克斯餐館聚會,我要你……」
  「我不去!」
  「可我們接受人家的邀請了。」
  「你自己去。」
  「我可不想不帶你就……」
  「我不想去。」
  伍迪只得一個人士赴宴。從此,他開始不帶佩姬參加晚會了。
  他回家總是沒有個准點,佩姬肯定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
  一件意外的事故改變了一切。
  事故發生在一次馬球賽上。伍迪打一號位置,對方的一個球手在爭球焦點企圖擊球,結果意外地擊到了伍迪的馬腿上,馬栽倒在地,壓在了伍迪身上。緊接著幾匹馬相撞,其中第二匹踢傷了伍迪。在醫院的急診室裡,醫生們診斷結果出來了:腿骨折,斷了三根肋骨,肺穿孔。
  以後的兩周裡,伍迪做了三次手術,他經受了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醫生給他注射了嗎啡,以減輕他的痛苦。佩姬每天都來看他。
  霍普從紐約專程飛來安慰他妹妹。
  肉體上的痛苦是難以忍受的,伍迪唯一能夠解脫的是醫生們不斷給他開的嗎啡。伍迪出院回家後不久,他就似乎變了一個人。一忽兒他會像從前那樣恢復了他那奔放的性格,一忽兒他又會變得要麼脾氣暴躁,要麼沉默寡語。吃飯時他有說有笑,但說不定會突然對佩姬大發脾氣,惡聲惡語地罵起人來。幾秒鐘內,他的情緒會像天氣那樣變幻莫測。話說到一半,他會突然陷入沉思。他開始變得健忘。與別人約會,卻不去赴約;邀請人家來家中作客,到時卻發現他自己不在家。大家對他都非常擔心。
  在公共場合,他常常大聲謾罵佩姬。一天上午,佩姬給朋友上咖啡時不小心潑灑在地上,伍迪便挖苦她說:「做過女招待,永遠是女招待。」
  佩姬的身上開始出現挨打的痕跡,人們問她怎麼回事,她總是找借口搪塞過去。
  她總是輕描淡寫地說「我撞到了門上」,或「我不小心摔了一交」。社區裡的人被激怒了,他們開始同情起佩姬來了。但每當伍迪的古怪舉動得罪了誰,佩姬總是護著她丈夫。
  「伍迪精神壓力太大。」佩姬總是這麼說。「他今天情緒有些反常。」她不允許別人說詆毀他的話。
  終於,蒂奇納醫生揭開了伍迪的秘密。一天,他約佩姬來辦公室見他。
  她心裡有些發毛。「出什麼事了,醫生?」
  他打量了她一會兒,發現她面頰上有青斑,眼角也腫了。
  「佩姬,你有沒有感到伍迪在吸毒?」
  她的眼睛裡閃出憤怒的火焰。「不!我不信!」她猛地站了起來。「我不聽!」
  「坐下來,佩姬,你該正視事實了。大家心裡都很明白。當然你也注意到了他的行為,一忽兒他會覺得這個世界多麼的美好,一忽兒他又尋死尋活要自殺。」
  佩姬果坐在那兒望著醫生,臉色發白。
  「他吸毒上了癮。」
  她緊閉著嘴唇。「不會的,」她固執地說。「絕不會的。」
  「可事實如此。你得現實一點。難道你不想幫他一把?」
  「當然,我很想!」她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說。「我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願意。」
  「那好,首先你得面對現實。我要做伍迪的工作,讓他去戒毒中心。我已經叫人讓他來見我了。」
  佩姬久久地看著醫生,然後點了點頭。
  「那好吧,」她靜靜地說道。「我一定和他談談。」
  那天下午,伍迪來到蒂奇納醫生的辦公室,他情緒很好。「你要見我,醫生?是不是關於佩姬的事?」「不,是關於你的事,伍迪。」
  伍迪驚訝地看著他。「我?我有什麼問題?」
  「我想你知道你的問題。」
  「你在說些什麼?」
  「你要是這麼下去的話,遲早會毀了你,也毀了佩姬。你在服什麼藥,伍迪?」
  「服藥?」
  「你知道我的意思。」
  一陣長長的沉默。
  「我想幫助你。」
  伍迪坐在那兒,低下了頭。當他開口說話時,他的嗓子有些嘶啞。「你說得對。我……我在自己騙自己,可我不能自拔。」
  「你服了什麼?」
  「海洛因。」
  「我的天哪!」
  「相信我,我竭力想戒掉,可我……我戒不掉。」
  「你需要幫助。有一種地方可以幫助你戒掉。」
  伍迪疲乏地說:「真希望你是對的。」
  「我想讓你去朱庇特島,那兒有一個戒毒中心海港醫院。」
  伍迪猶豫了片刻,說:「我去。」
  「那麼是誰給你提供海洛因的?」蒂奇納醫生問。
  伍迪搖搖頭。「這我不能告訴你。」
  「那好吧,算了。我會給你安排一切的。」
  第二天上午,蒂奇納醫生坐在了警長的辦公室裡。
  「有人給他提供海洛因,」蒂奇納醫生說,「可他不願意告訴我是誰。」
  墨菲警長看了看蒂奇納醫生,點了點頭。「我想我知道是誰。」
  有好幾個人值得懷疑,霍布灣是一個小地方,彼此之間都知道哪個在做什麼生意。
  最近在大橋路開了一家酒店,日夜對霍布灣的顧客開放。
  當地的一家診所被重罰,因為醫生過量開藥。
  一年前一家體育館開張。據傳,這兒的教練服用類固醇,還為他的顧客提供其他禁用毒品。
  但墨菲警長腦子裡有另一個人讓他懷疑。
  托利·貝利多迪多年來在霍布灣為很多人家做過園丁。他對園藝頗有造詣,喜歡擺弄花園打發日子。他精心設計的花園和草坪是全霍布灣最漂亮的。他的性格內向,不愛講話。他的僱主對他的情況知之甚少。他似乎很有教養,不該干園丁這一行,人們對他的過去非常好奇。
  墨菲派人把他帶到了警察局。
  「如果是為了駕駛執照的事,我已經續辦了……」貝利多迪說。
  「坐下!」墨菲命令道。
  「您有什麼問題要問?」
  「是的,你是一個受過教育的人,我說得對嗎?」
  「是的。」
  警長靠在椅背上。「那你怎麼做起園丁來了?」
  「我熱愛大自然。」
  「那你還熱愛什麼?」
  「我不明白。」
  「你干園藝有多久了?」
  貝利多邊看著他,顯出困惑的樣子。「我的顧客投訴我了?」
  「回答我的問題。」
  「大約十五年了。」
  「你有一幢漂亮的房子和一條帆船?」
  「是的。」
  「你靠干園丁掙來的錢怎麼能買得起這些呢?」
  貝利多邊說:「我的房子沒有那麼大,我的船也很小。」
  「也許你在賺點什麼其他外快。」
  「你這是什麼……」
  「你在為邁阿密的一些人工作,是嗎?」
  「是。」
  「那兒有不少意大利人。你有沒有給他們幫什麼忙?」
  「幫什麼忙?」
  「比如說,推銷毒品。」
  貝利多邊看著他,嚇了一跳。「我的上帝!當然沒有。」
  墨菲傾身向前。「讓我來告訴你,貝利多迪,我一直在盯著你,我和你的一些僱主談過。他們再也不要你或者你的『嗎啡』朋友在這兒呆下去了,還沒聽清楚?」
  貝利多迪緊閉雙眼,過了一小會兒又睜開了。
  「很清楚。」
  「好,我希望你明天之前離開這兒。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這張臉。」
  伍迪·斯坦福在港口醫院呆了三個星期,出院時,他已經變成了從前的伍迪:迷人、和善、開朗。他又重操舊好,騎著米米·卡爾森給他的馬,打起了馬球。
  星期天是棕櫚灘和鄉間馬球俱樂部十八週年紀念日。森林山街上交通擁擠,成千上萬的馬球迷湧向馬球場。他們衝到賽場的西邊搶佔正面看臺的位置,還有一些人只好坐在南端的露天看臺上。世界上最優秀的選手將雲集這裡進行比賽。
  佩姬和米米·卡爾森緊挨著坐在正面看臺上。是米米邀請她來的。
  「伍迪對我說,這是你第一次看馬球賽,佩姬。你以前為什麼不看?」
  佩姬舔了舔嘴唇。「我想……沒準是看伍迪賽球太緊張了。我再也不想讓他受傷了,這種運動太危險了。你說呢,米米?」
  米米若有所思地說:「是的,事故隨時可能發生。你想想,有八名選手,每個選手體重大約一百九十磅,還有八匹矮馬,每匹約有八百磅,它們在三百碼的賽場上以每小時四十英里的速度奔跑著,怎麼可能沒什麼閃失呢?」
  佩姬不寒而慄。「如果伍迪再出什麼事,我可再也受不了了。真的,我為他擔心得快瘋了。」
  米米·卡爾森輕輕地說:「別擔心,他是最好的球手之一。他在赫克托·巴蘭特斯手下受訓過,你知道。」
  佩姬茫然地看著她。「他是誰?」
  「他是一個十分馬球手,是馬球圈子裡的傳奇人物之一。」
  「哦。」
  當選手們騎著馬穿過賽場時,觀眾們發出一陣咕噥聲。
  「怎麼了?」佩姬問。
  「他們剛剛打完循環賽,這是賽前的一種儀式。他們馬上就要正式比賽。」
  賽場上,兩個球隊在炎熱的太陽下開始列隊,等待裁判拋球。
  伍迪看上去精神飽滿,皮膚曬得□黑,體格健壯,看上去志在必得。佩姬揮著手,向他打了個飛吻。
  比賽雙方現在已經排好了隊。隊員們個個手執用於越位的球棍。
  「馬球賽分六個階段,每個階段叫一局,」米米·卡爾森向佩姬解釋道。「每局持續七分半鐘,鈴聲一響,一局就算結束。然後休息十分鐘,每一局他們都要換馬上陣,得分最多的隊算贏。」
  「是這樣。」
  米米不知佩姬對她的解釋能聽懂多少。
  賽場上,球手們的眼睛緊緊盯著裁判,等候著球被拋出。裁判環視了一下觀眾,然後突然在兩排隊員中間拋出了白色的塑料球。比賽開始了。
  場上的隊員一個個風馳電掣,伍迪首先控制了球,他打了一個正手越位球。球飛向對方的一個球手。這位選手驅馬緊追,伍迪趕上去勾住了他的球棍,破壞他進球機會。
  「伍迪為什麼要這麼做?」佩姬問。
  米米·卡爾森解釋道:「如果你的對手控制了球,你可以用你的球棍勾住他的球棍,阻止他射球,這樣他就得不了分。伍迪下面一定會打一個越位球,好讓自己的球隊控制球。」
  場上的比賽風雲變幻,你根本無法也來不及思考。
  觀眾們大聲喊叫道:「傳到中間……」
  「場邊……」
  「轉過去……」
  選手們全速奔跑在賽場上。這些球員的胯下馬匹都是些良種馬,它們中有誇特馬、阿拉伯馬、摩根馬和銀鬃馬,比賽結果有百分之八十取決於馬種的好壞。這些賽馬速度很快,得有球手們所說的那種「球感」,而且能夠預料騎手的每個步驟、每個舉動。
  在前三局,伍迪打得很出色,每局得了二分,賽場上的觀眾一片歡呼。他的每次射球和勾球都很迅速利落,他的球棍無處不在。以前的伍迪·斯坦福又回來了:他風馳電掣,毫不畏懼。到第五局快結束時,伍迪所在的隊得分遙遙領先。選手們離開球場休息十分鐘。
  伍迪從坐在前排的佩姬和米米面前走過時,特地向她們微笑示意。
  佩姬對米米·卡爾森興奮地說:「他棒不棒?」
  她看了看佩姬,說:「是的。他各個方面都棒。」
  在更衣室裡,伍迪的隊友們都向他祝賀。
  「真不錯,夥計!你真是神了!」
  「打得太精彩了!」
  「謝謝。」
  「我們上場再給他們點兒苦頭。他們不會有機會的!」
  伍迪咧著嘴,說:「沒問題。」
  他看著隊友們向賽場走去,突然感到渾身疲乏無力。我太拚命了,他想,我真不想再回到場上去了。這樣下去,我的競技狀態不會好起來的。如果我去賽場,一定會出洋相的。他開始感到恐慌,心怦怦直跳。我只要那麼一點點提提神。不!我不能這麼做,我不能。我答應過的。可我的隊友們都在等我。我就來這麼一次,下不為例。我向上帝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他打開他的衣櫃,將手伸進了他的上衣口袋。
  伍迪哼著小調回到賽場,眼裡發出了異樣光芒。他向觀眾們揮手致意,回到了正等候著他的球隊中。我甚至都不需要球隊,他想。我可以單槍匹馬擊敗那些狗娘養的。這個世界上我是他娘的最好的馬球手。他暗自格格地笑了起來。
  在第六局快結束的時候,事故發生了,儘管有些觀眾堅持認為這根本不是事故。在眾隊員衝向球門時,幾匹馬撞在了一起,伍迪藉機得到了球。他透過眼角的餘光,看到他身邊還有一位對方的隊員,隨即轉向一側,打了一個勾球,將球控制在馬後邊。正在這時,對方的一號選手裡克·哈密爾頓把球接了過去,向球門飛奔而去。伍迪緊追不捨,揮起球棍向對方的棍頭砸去,可是沒擊中。他們高球門越來越近。伍迪拚命地想勾住哈密爾頓的球棍,可每次都沒能成功。
  就在哈密爾頓接近球門時,伍迪故意掉轉馬頭向哈密爾頓撞擊,球飛了出去。哈密爾頓人仰馬翻。觀眾都站了起來,使勁喊叫著。裁判氣急敗壞地吹響了哨子,舉起了一只手。
  馬球賽則的第一條是當一個騎手控制住球並向球門奔去時,切斷他的路線就是犯規。任何球手橫切進球路線,引發危險,要判犯規。
  比賽暫停。
  裁判走到伍迪面前,怒不可遏地說:「你這是故意犯規,斯坦福先生。」
  伍迪咧著嘴,說:「這不是我的錯!是他該死的馬……」
  「對方得一分,算是對你的懲罰。」
  這一局結果一敗塗地。伍迪在最後三分鐘裡又明顯兩次犯規。結果對方又得兩分。兩次犯規都讓對方獲得罰球射門的機會。在這一局的最後三十秒裡,對方球隊得了決定性的一分。本來是穩操勝券,最後卻潰不成軍。
  在正面看臺上,米米被賽場上急轉直下的形勢嚇得目瞪口呆。
  佩姬膽怯地問:「形勢不妙,是嗎?」
  米米轉過頭來,說:「是的,佩姬。恐怕是這樣的。」
  一個招待走到她們身邊。「卡爾森小姐,我可以和您說句話嗎?」
  米米·卡爾森轉身對佩姬說:「請原諒,我離開一會兒。」
  佩姬望著他們走開了。
  在更衣室裡,伍迪的隊友們一聲不吭。伍迪呆呆地盯著牆,慚愧不已。米米·卡爾森走進更衣室,匆匆向伍迪走去。
  「伍迪,我得告訴你一個最最可怕的消息。」她把一隻手搭到他的肩上。「你父親死了。」
  伍迪抬頭看了一眼,不停地來回搖著頭,接著開始抽泣起來。「是我……是我的責任,是……是我的錯。」
  「不,你不要太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
  「是的,是我的錯,」伍迪叫道。「假如不是犯規被罰,我們一定勝了這場比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8:17

第十一章

  朱莉婭·斯坦福從來沒見過她父親,可現在他死了,化成了《堪薩斯星報》上一條黑色標題:實業巨頭哈里·斯坦福在海上遇難!她坐在那兒,茫然地盯著報紙頭版上刊登的照片,心裡充滿了矛盾的心情。我該因為他這麼對待我母親而恨他呢,還是因為他是我的父親而愛他呢?我該因為我從來沒有和他聯繫過而感到內疚呢,還是我該因為他從來沒有找過我而感到氣憤呢?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她想。他已經死了。對她來說,她父親從她呱呱落地時就已經死了。現在他又死了,騙取了她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東西。她有一種說不出的強烈的失落感。真愚蠢!我怎麼能懷念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她又看了一眼報上的遺像。我長得像他嗎?她對著牆上的鏡子看了看。眼睛像。我也是一雙深凹的灰色眼睛。
  朱莉婭走進臥室,從壁櫥裡翻出了一個破舊的紙盒,從裡面找到了一本皮革封面的剪貼簿。她坐在床邊,翻著。整整兩個小時,她靜靜地翻著這些熟悉的內容。這裡面有很多幅她母親身著家庭教師裝束和哈里·斯坦福夫婦以及他們家三個孩子的合影照,大部分照片都是在遊艇上、玫瑰山莊或在霍布灣的家庭別墅裡拍的。
  朱莉婭撿起幾張發黃的剪報,上面報道的是很多年前發生在波士頓的醜聞。褪了色的標題依然耀眼:
  
  烽火山上的愛情窩……
  醜聞中億萬富翁哈里·斯坦福……
  企業巨頭的妻子自殺內幕……
  家庭女教師羅斯瑪麗·納爾森神秘失蹤……
  還有幾十條專欄報道,裡面充滿了含沙射影的語句。
  朱莉婭久久地坐在那兒,陷入了對過去的回憶中。
  她出生在威斯康星州密爾沃基港市的聖約瑟夫醫院。她孩提時的記憶便是住在無電梯大樓的公寓房裡,並且時常從一個城市搬到另一個城市。有一段時期,她們沒錢,也沒有多少吃的。她的母親總是生病,很難能找到一份安定的工作。小小年紀的她很快懂得,不能向媽媽要玩具,不能要新衣服。
  朱莉婭六歲開始上學,她的同學總是笑話她,因為她每天總是穿一樣的衣服,穿著破爛不堪的鞋。碰到其他孩子取笑她時,朱莉婭就和他們打架。她有一種叛逆性格,常常被校長叫去訓話。他們對她不知所措,無可奈何。她時常惹是生非。他們本可以開除她,但有一條:她是全班最聰明的學生。
  她母親和她說過,她父親死了,她也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朱莉婭十二歲那年,她不小心絆翻了一本影集,裡面有很多她母親和一幫陌生人的照片。
  「這些人都是誰?」朱莉婭問。
  朱莉婭的母親覺得該把實情告訴孩子了。
  「坐下,乖乖。」她抓住朱莉婭的手,緊緊地握著。她找不到什麼更好的辦法把這些告訴孩子。「這是你父親,這些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和兩個哥哥。」
  朱莉婭迷惑不解地看著媽媽。「我不明白。」
  真相終於大白。這一切擾亂了朱莉婭平靜的大腦。她父親還活著!她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和兩個哥哥!這些讓她怎麼能一下子接受得了?「你為……為什麼對我撒謊?」
  「你太小,不懂。你父親和我……有一段戀情。他是一個有婦之夫,我……我得離開他,我當時懷上了你。」
  「我恨他!」朱莉婭說。
  「你不能恨他。」
  「你和他怎麼會有這種關係?」
  「這件事我和他都有責任。」每個字都在刺痛她的心。「你父親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而我當時年幼無知。我知道我們的事兒不會有好結果的。他對我說他愛我……可他是一個結過婚的人,他有自己的家庭。後來……後來我懷孕了。」她很難再繼續說下去。「一位記者偶然捕捉到了這件事,結果各家報紙都作了報道。我跑了。我也曾打算帶著你回到他身邊,可他的妻子自殺了。我……我再也無臉見他和他的孩子們。你瞧這都是我的錯。所以你不要責備他。」
  可朱莉婭不能原諒他。
  還有一件事,她從來沒有向她女兒說起過。朱莉婭出世的時候,醫院裡的書記員問她:「我們得填寫出生證。孩子叫朱莉婭·納爾森嗎?」
  羅斯瑪麗剛說了一句「是的」,思想上又激烈鬥爭起來:不!她是哈里·斯坦福的女兒。她有權跟他姓,有權利得到他的撫養費。
  「我的女兒叫朱莉婭·斯坦福。」
  她給哈里·斯坦福寫過信,告訴他有關朱莉婭的事,然而她沒有收到一封回信。
  朱莉婭想,她竟然有一個她一無所知的家,而且是名門望族,連報紙都常常報道。這些都強烈地吸引著她。她去公共圖書館,把有關哈里·斯坦福的資料能查到的全找了出來。有幾十篇關於他的文章。他是一個億萬富翁,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裡,一個絕對不屬於朱莉婭和她母親的世界。
  有一天,朱莉婭的一位同學笑她是一個窮鬼,朱莉婭反駁道:「我不是窮鬼!我父親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我們有遊艇,有飛機,還有十幾處的漂亮房子。」
  這話給老師聽到了。「朱莉婭,過來。」
  朱莉婭走到老師的辦公桌旁。「你不應該撒這種謊。」
  「我沒有撒謊,」朱莉婭反駁道。「我父親是一個億萬富翁!他認識許多總統和國王。」
  老師看看站在她面前的這位穿著破衣爛衫的小姑娘,說:「朱莉婭,這不是真的。」
  「是真的!」朱莉婭固執地說。
  她被送到了校長的辦公室。從此她再也沒有在學校裡提過她父親。
  朱莉婭終於知道她們為什麼總是不停地搬家:是新聞媒介的緣故。哈里·斯坦福頻頻出現在報紙雜誌上。這些喜歡說三道四的報紙雜誌不斷地挖掘那件陳年醜聞。嗅覺靈敏的記者終於找到了羅斯瑪麗和她的住址。她因此不得不常帶著朱莉婭悄然離去。
  有關哈里·斯坦福的報道,朱莉婭每份必讀。每一次,她都想給他打電話,她想知道這些年來他是不是一直在設法尋找她們母女倆。我要對他說:「我是你女兒。如果你想見我們……」
  他接到電話後一定會回到她們身邊,重新愛她們,他會要她母親,他們又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朱莉婭已經出落成一位美麗的少女。她披著一肩烏黑的頭髮,待人寬厚,性格豪爽,一對發光的灰眼睛很像她父親。她的身段苗條,線條勻稱。但她最讓人難忘的是那張笑臉。
  由於她們被迫常常搬家,朱莉婭在五個不同的州讀完了她的中學。暑期放假她到百貨公司做工,在藥店衣櫃後面賣藥,除此之外還做過接待員。她的獨立性很強。
  她們後來搬到了堪薩斯州堪薩斯市,在那兒朱莉婭靠獎學金念完了大學。她還說不清這一輩子該怎麼過。她的朋友覺得她如此貌美,應該去做電影演員。
  「你會一夜之間成為明星的!」
  朱莉婭對這個建議不以為然,她會撂下一句:「誰願意每天起那麼早?」
  但不讓她對影視圈感興趣的真正原因是她要保住她的隱私。對朱莉婭來說,她和她母親這一生都在遭新聞界騷擾,就因為許多年前發生的那樁事。
  朱莉婭一直夢想著讓她父母將來有朝一日能破鏡重圓,然而在她母親去世的那一天,她的這個夢想徹底化作了泡影。朱莉婭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失落感。這一切得讓我父親知道,朱莉婭想,母親是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她查到了設在波士頓的斯坦福公司總部的電話號碼。是一位接待員接的電話。
  「早上好,斯坦福實業公司。」
  朱莉婭猶豫了。
  「斯坦福實業公司。喂?你有什麼事?」
  朱莉婭慢慢地放下了電話。母親絕對不會讓我打這個電話的。
  她現在是孤單一人。再沒有一個親人了。
  朱莉婭將母親葬在紀念公園的公墓裡。沒有人來參加葬禮。她默默地看著母親的墓碑,思緒起伏:媽媽,這太不公平了。你犯了一個錯,卻為此付出了一生的代價。但願我能為你分擔痛苦。我非常愛你,媽媽。我將永遠愛你。她母親這一輩子留給她的一切僅僅是一堆陳舊的照片和剪報。
  母親去了,朱莉婭開始想到斯坦福家族。他們很富有。她可以去投靠他們。絕不去,她下定了決心。哈里·斯坦福這麼對我母親,我決不能要他們的幫助。
  可是她得謀生。她面臨著職業的選擇。她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也許我可以當名腦外科大夫。
  也許當畫家?
  歌劇演員?
  物理學家?
  宇航員?
  最後她決定先在堪薩斯市立大學讀夜校,修秘書課程。
  朱莉婭夜校畢業的第二天就去了職業介紹所。外面有十幾名申請者在等候召見,坐在朱莉婭旁邊的是一位和她年齡相仿的迷人女人。
  「你好!我叫薩莉·康納。」
  「朱莉婭·斯坦福。」
  「我今天一定得找一份工作,」薩莉悲歎道。「我被趕出了我的公寓。」
  朱莉婭聽到了叫號。
  「祝你好運!」薩莉說。
  「謝謝。」
  朱莉婭跨進了就業咨詢指導的辦公室。
  「請坐。」
  「謝謝。」
  「我從你的申請表上得知你沒有工作經歷,但秘書學校對你評價很高,他們竭力推薦你。」她看著桌上的卷宗接著說。「你的速記紀錄是每分鐘九十個單詞,打字速度是每分鐘六十個單詞?」
  「是的,夫人。」
  「我這兒倒是有一個差使。有一家小建築事務所,他們正需一名秘書。待遇不是很高,我擔心……」
  「可以。」朱莉婭馬上說道。
  「很好。那我就派你去那兒。」她遞給朱莉婭一張紙,上面打著姓名和地址。「他們明天中午對你面試。」
  朱莉婭開心地笑著說:「謝謝你。」她深深感到一陣興奮。
  朱莉婭出來時,薩莉被叫了進去。
  「我希望你成功。」朱莉婭說。
  「謝謝。」
  一時衝動,朱莉婭決定留下來等一會兒。十分鐘後,薩莉滿面笑容地從裡面出來了。
  「我得到了面試機會。她打過電話了。明天我去美國互助保險公司面試一份接待員的工作。你怎麼樣?」
  「我也是明天知道結果。」
  「我們一定會成功的。我們何不共進午餐,慶祝一下?」
  「好的。」
  她們在飯桌上交談著,很快有了相見恨晚之感。
  「我在奧佛蘭德公園裡找了一套公寓房,」薩莉說。「兩室一廳,帶廚房和洗手間,很不錯。我一個人付不起房租,可如果我們倆……」
  朱莉婭笑了笑。「我覺得這主意不壞,」她十指交叉著說,「如果我能得到那份工作的話。」
  「你一定會的!」薩莉安慰她說。
  在去彼得斯——伊斯特曼——托爾金建築事務所的路上,朱莉婭心裡想到,這是我絕好的一次機會。它會影響我這一生的選擇。我是說,這遠不止是一份工作。我即將為建築設計師工作。他們是生活在夢幻世界裡的人,他們的設計能夠改變城市的空間,能用石塊創造出美的奇跡。也許我也可以學建築,這樣我可以幫助他們,成為他們夢想的一部分。
  他們的辦公室設在阿莫爾大街上一幢骯髒昏暗的商業大廈裡。朱莉婭乘電梯上了三樓,在一扇破舊的門前停了下來。門上掛著「彼得斯——伊斯特曼——托爾金建築設計事務所」的牌子。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放鬆一下,然後走了進去。
  三位正在接待室等著她。她一進去,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打量著她。
  「你是來應聘做秘書工作的?」
  「是的,先生。」
  「我叫艾爾·彼得斯。」此公已經謝頂。
  「鮑布·伊斯特曼。」他梳著一條馬尾辮。
  「麥克斯·托爾金。」這位則是大腹便便。
  他們看上去都在四十歲上下。
  「我們聽說這是你第一次做文秘工作。」艾爾·彼得斯說。
  「是的,」朱莉婭回答道,接著又馬上補充了一句,「可我接受能力強,能吃苦。」她覺得現在不應該提及她打算上夜校學建築的事。她要等到他們開始瞭解她後再說。
  「好吧,我們先試用你一段時間,」鮑布·伊斯特曼說,「看看情況怎麼樣。」朱莉婭一陣激動。「哦,謝謝你們!我不會讓你們失……」
  「至於薪水,」麥克斯·托爾金說,「開始的時候我們恐怕不能付你太多……」
  「那沒什麼,」朱莉婭說。「我……」
  「周薪三百美元,」艾爾·彼得斯對她說。
  他們說得對,錢是不多。朱莉婭很快作出決定。「我接受了。」
  他們彼此看了看,笑了。
  「太棒了!」艾爾·彼得斯說。「我帶你參觀一下我們的辦公室。」
  所謂的參觀只花了幾秒鐘。一間小接待室,三間辦公室,看上去好像是救世軍時代裝修的。洗手間在門口過道上。艾爾·彼得斯拉生意,鮑布·伊斯特曼搞設計,麥克斯 ·托爾金負責建築施工。
  「你得為我們三個人工作。」彼得斯對她說。
  「我知道。」朱莉婭知道她得讓這三位缺不了她。
  艾爾·彼得斯看了看手錶。「十二點三十分我們吃午飯怎麼樣?」
  朱莉婭感到一陣興奮。她現在已經是這個小組的成員了。他們要請我吃午飯。
  他轉身對朱莉婭說。「沿著這條街過去,街口處有一家熟食店。我要一份醃牛肉夾心裸麥三明治,加上芥末,外加一份土豆色拉,一份丹麥式大麵包。」
  托爾金說:「我要一份五香煙熏牛肉,再來一份雞湯。」
  「是,先生。」
  鮑布·伊斯特曼也開口了。「我要一盤燒烤,一份不含酒精的飲料。」
  「哦,別忘了我的醃牛肉要瘦一點的,」艾爾·彼得斯對她說。
  「醃牛肉要瘦點兒的。」
  麥克斯·托爾金說:「我的湯要燙一些。」
  「好的,湯要燙點兒的。」
  鮑布·伊斯特曼說:「我的飲料最好是減肥可樂。」
  「減肥可樂。」
  「給你。」艾爾·彼得斯遞給她一張二十美元的鈔票。
  十分鐘後,朱莉婭來到了熟食店,對櫃台後的掌櫃說:「給我三份套餐:一份醃瘦牛肉裸麥三明治加芥末,土豆色拉,丹麥式大麵包,一份五香煙熏牛肉,熱雞湯,再來一份燒烤大盤,減肥可樂。」
  掌櫃的點點頭。「你為彼得斯、伊斯特曼和托爾金的建築設計事務所工作,對嗎?」
  朱莉婭和薩莉第二周搬進了奧佛蘭公園的公寓房裡。這套公寓包括兩間臥室、一間配備有多位房客曾使用過的舊傢具的起居室,還有一間小廚房、小飯廳和洗澡間。誰也不會把這個地方當成豪華賓館的,朱莉婭想。
  「我們輪流做飯,」薩莉建議說。
  「我同意。」
  第一頓飯是薩莉燒的,味道可口。
  第二天晚上輪到朱莉婭做飯。薩莉嘗了一口朱莉婭做的菜,說:「朱莉婭,我可沒有太多的人壽保險,你我為什麼不分工一下,我燒飯你打掃房間?」
  兩位相處和睦。週末她們一起去葛蘭任德四號看電影,到班尼斯特商業區購物。她們還一塊兒去超級跳蚤折價商店買衣服。每週她們都要去一次廉價飯館吃頓晚飯——有時去史蒂文森的老蘋果農場飯館,有時去麥克斯咖啡館吃一些地中海風味的特色菜。手頭寬裕的時候,她們偶爾也去查理·查理斯劇院聽上一場爵士樂音樂會。
  朱莉婭為彼得斯、伊斯特曼和托爾金工作感到很愉快。說這家公司生意清淡還不夠準確。實際上這兒幾乎沒有什麼客戶。朱莉婭感到看來她對改變城市空中面貌幫不了什麼大忙了,但她和她的三位老闆在一起都感到樂趣無窮。她就像他們的替身父母,每個人都向她吐露自己的心思和煩惱。她很能幹,工作很有效率,她很快把辦公室整理得井井有條。
  面對公司缺少客戶的窘境,朱莉婭決定為此做點兒什麼。可她能做些什麼呢?第二天上午她想出了一個點子。《堪薩斯星報》有一則報道說,新成立的行政秘書聯合會將舉行一次工作午宴,主席是蘇珊·班迪。
  次日中午,朱莉婭對艾爾·彼得斯說:「我可能會稍遲點兒上班。」
  他笑了笑。「沒問題,朱莉婭。」他心想雇上她做秘書是他們的運氣。
  朱莉婭來到了希爾頓廣場飯店,向正在舉行午宴的餐廳走去。坐在門口桌子邊的女人問她:「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是的,我是來參加行政女秘書工作午宴的。」
  「您的姓名?」
  「朱莉娜·斯坦福。」
  她看了看擺在面前的客人名單。「恐怕名單上沒有……」
  朱莉婭笑了笑。「那位是不是蘇珊?我有要緊事和她談。我是彼得斯——伊斯特曼 ——托爾金建築設計事務所的行政秘書。」
  這女人面露難色。「這……」
  「不麻煩你了。我自己進去找她。」
  在宴會大廳裡,一群衣著整齊的女士們正興致勃勃地聊著天。朱莉婭走到其中一位面前,問:「哪一位是蘇珊·班迪?」
  「她在那兒。」她指著一位四十歲上下很顯眼的高挑女人。
  朱莉婭徑直走過去。「你好。我叫朱莉婭·斯坦福。」
  「你好。」
  「我為彼得斯——伊斯特曼——托爾金建築設計事務所工作。我敢肯定您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個……」
  「這是堪薩斯城發展速度最快的一家建築公司。」
  「我明白了。」
  「我雖然時間不多,但我很樂意為聯合會盡一份力量。」
  「哦,你真好。你叫……」
  「斯坦福。」
  良好的開端。
  行政女秘書聯合會的成員大多來自堪薩斯市的大公司。很快,朱莉婭與她們建立了聯繫網絡。她每週至少有一次和一兩個聯合會成員共進午餐。
  「我們公司馬上要在奧拉史區建一幢新大樓。」
  朱莉娜馬上會把信息匯報給她的老闆們。
  「韓裡先生打算在通加諾謝建一個避暑山莊。」
  在別的公司知道這個信息前,彼得斯——伊斯特曼——托爾金公司已經搞到了這個項目。
  有一天,鮑布·伊斯特曼把朱莉婭叫到他辦公室裡來,說:「你該加薪了,朱莉婭。你幹得非常出色。你是個了不起的秘書!」
  「那你能否幫個忙?」朱莉婭問。
  「當然。」
  「以後叫我行政秘書,這有利我開展工作。」
  有時,朱莉婭看到報紙上有關於她父親的文章,或看到電視上他被採訪的鏡頭。但她從沒向薩莉或她的老闆們提起過。
  朱莉婭很小的時候就有一個夢想:她要像她的同學多蘿西一樣,有朝一日能離開堪薩斯到一個美麗神奇的地方。那兒有很多的遊艇、私人飛機和別墅。但得知她父親遇難的消息之後,那種夢想也隨之永遠成了泡影。不過,我在堪薩斯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想到這兒,她臉上露出一副逗人的怪相。
  我已經沒有了家。不,我有,朱莉婭糾正自己道。我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和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他們是我的親人。我要不要看看他們呢?去,還是不去?我不知道我們彼此會怎麼想?
  她的決定結果成了生與死的事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8:36

第十二章

  這像是一次陌生人之間的聚會。他們已經有多年沒有見面或通信來往了。
  泰勒·斯坦福法官是乘飛機來波士頓的。
  肯德爾·斯坦福·勒諾從巴黎坐飛機來,馬克·勒諾則是從紐約坐火車趕來的。
  伍迪·斯坦福和佩姬從霍布灣開車專程趕來。
  三位繼承人得到通知,葬禮將在帝王教堂舉行,教堂外的大街上被警察築起了路障,聚集的人群爭相一睹那些要人的風采。參加葬禮的有美國副總統、參議員、外國使節以及來自土耳其和沙特阿拉伯的政界要人。哈里·斯坦福這一生顯赫一時,教堂裡的七百個座位將座無虛席。
  泰勒、伍迪和肯德爾以及他們的配偶在祈禱室裡相聚。這是一次氣氛尷尬的會面。他們彼此視同陌生人,唯一共同的東西是教堂外等候的靈車上躺在棺材裡的那具屍體。
  「這是我丈夫,馬克,」肯德爾首先說。
  「這是我妻子,佩姬。佩姬,這是我妹妹肯德爾,我哥哥泰勒。」
  他們彼此寒暄了幾句,然後站在那兒,相互很不自在地看著。這時,教堂引座員來到他們面前。
  「對不起,」他壓低嗓門說。「葬禮儀式馬上舉行。請諸位跟我來。」
  他把他們領到了一間包廂。他們坐了下來,等待著,可各自心中都不平靜。
  對泰勒來說,又回到波士頓讓他感到莫名其妙。波士頓讓他唯一可懷念的是他母親和羅斯瑪麗。在他看來,她們還活著。十一歲的時候,泰勒看過一幅戈雅1的作品《薩杜恩吞食親子》2,他總是把這幅畫和他父親聯繫起來。
  
  1戈雅,一七四六——一八二八,西班牙畫家。作品諷刺封建社會的腐敗,控訴侵略者的凶殘,對歐洲十九世紀的繪畫影響很大。作品有銅版組畫《狂想曲》和《戰爭的災難》等。
  2薩杜恩是羅馬神話中的農神。
  可現在泰勒看著被抬棺人抬著的父親的棺材,心裡想,這個薩杜恩總算完了。
  我知道你心裡要的那套小把戲。
  牧師走進教堂那葡萄酒杯狀的布道壇。
  「我們的主說:我會死而復生,我有生命;信仰我的人即便死了也如同活著;活著的人只要信仰我將得到永生……」
  伍迪感到精力充沛,他來教堂前服了一劑海洛因,現在藥性還沒過。他瞥了一眼他的哥哥和妹妹。泰勒發福了。他看上去是有法官的派頭。肯德爾長成了一個美麗的少婦,但似乎心思太重。我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父親死去的緣故?不會的,她和我一樣恨死了父親。他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妻子。我真後悔沒給老頭子看看這位兒媳婦。要是看到她,他一定會死於心臟病的。
  牧師仍在祈禱著。
  「……像父親憐憫孩子一樣,主也會憐憫那些害怕他的人。因為他知道我們的軀體構造;他沒忘記我們原是一捧灰塵……」
  肯德爾沒在聽牧師的祈禱。她心裡還在惦記著那套紅色服裝。她還記得父親有一天下午在紐約打電話給她。
  這麼說,你想做一名服裝設計大師,對嗎?好,讓我們看看你的手藝有多好。星期六晚上我要帶女友參加一個慈狀況舞會,她和你身材相當。我要你給她設計一套禮服。
  星期六晚上之前?父親,這我做不到。我……
  你能做到。
  她設計的那套禮服醜陋不堪,胸前有一朵很大的黑色蝴蝶結還鑲了很長一段綵帶。這套衣服算得上奇裝異服。她讓人把它送給了父親。他又給她打了個電話。
  我收到你的服裝了。順便說一句,我女友週六去不成了,所以你陪我前往,你會穿上那套禮服的。
  不!
  接著她聽到他丟下了那一句可怕的話:你不想讓我失望,對嗎?
  她去了,沒敢把那套衣服換下來,她在那兒度過了一生中最羞辱的夜晚。
  「……我們沒有給這個世界帶來任何東西,當然我們也不能從這個世界帶走什麼。主給予我們的,主已經把它們帶走了。為我們的主祝福!」
  佩姬·斯坦福有些不舒服,這個氣勢雄偉的教堂和裡面衣冠楚楚的人物讓她感到恐懼。她從未來過波士頓。對她來說,這裡是斯坦福家族的世界,到處都可以感受到它的榮耀和光彩。這裡所有的人都比她體面得太多太多。她緊緊抓住丈夫的手。
  「……眾生猶如草木,同樣一切美好的東西猶如叢中鮮花。草木枯萎了,鮮花凋謝了,但上帝的教誨將永存。」
  馬克在想著她妻子收到的那封敲詐信。信裡的措詞周密巧妙,沒有任何漏洞,很難發現誰在幕後策劃。他看著坐在旁邊的肯德爾,臉色蒼白,神情緊張。她還能承受多少?他心想。他向她身邊又挪了挪。
  「我們把你交給仁慈的上帝,他會保護你。上帝會為你祝福,他會收留你。上帝的光環會慷慨地照耀在你的身上,上帝也會撤去他閃耀的面容,讓你永遠安息。阿門。」
  祈禱儀式結束後,牧師宣佈:「葬禮儀式僅限於親屬參加。」
  泰勒看看靈柩,想著裡面躺著的屍體。昨天夜裡在他們蓋棺之前,他從波士頓的羅甘機場直接趕到了靈堂。
  他想看看父親是否真的死了。
  伍迪看著靈柩從哀悼的人群中抬出教堂,笑了:這下那些人如願以償了。
  在奧本山公墓舉行的下葬儀式時間不長。全家人目視著哈里·斯坦福的靈柩被緩緩安放在墓穴裡。棺材入土後,牧師說:「如果你們過於傷心,可不必在此久留。」
  伍迪點點頭。「對。」海洛因的藥力過去了,他開始有些疲乏。「那我們就離開這兒吧?」
  馬克說:「我們去哪兒?」
  泰勒轉身對大家說:「我們住玫瑰山。那兒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我們要在那兒呆到家產分配完畢。」
  幾分鐘後,他們坐進幾輛豪華轎車,往玫瑰山駛去。
  波士頓是一個社會等級制度森嚴的城市。新貴族階層住在聯邦大街,那些鑽營功名的人住在馬爾伯裡大街。後灣是這個城市的新區,這裡居住著最負聲望的新貴族,但烽火山仍然是波士頓最古老的城堡,這兒的住戶都是本市最富有的人家。這裡混雜著維多利亞時期的古式建築、現代化的高級住宅、老式教堂和時髦的商業區。
  玫瑰山莊是斯坦福家族的地盤。這幢房子是維多利亞式建築,佔地三公頃,在烽火山這一帶十分顯赫。斯坦福的孩子們就是在這幢房子裡長大的,但他們在這兒都度過了一段非常不幸的童年。豪華轎車在房子前面停了下來,他們紛紛下車,仰視著這幢久違的樓房。
  「我真不敢相信父親再也不在裡面等我們回來了。」肯德爾說。
  伍迪咧著嘴笑道:「他現在正忙於料理地獄裡的事務呢。」
  泰勒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進去吧。」
  他們走到前門時,門已經打開,老管家克拉克正站在那兒迎候他們。他有六十多歲了,是一個體面的、能幹的僕人,在玫瑰山一幹就是三十多年。他是看著孩子們長大的,當然也經歷了發生在斯坦福家族裡的所有醜聞。
  克拉克看到他們頓時舒開了臉:「早上好!」
  肯德爾熱烈地擁抱著他。「克拉克,又看到你了,真是太高興了。」
  「我們有好久沒見面了,肯德爾小姐。」
  「我現在已經是勒諾夫人了。這是我丈夫馬克。」
  「你好,先生。」
  「我妻子跟我談了很多有關你的事。」
  「不會是說我的壞話吧,先生。」
  「恰恰相反。你是她唯一想念的人。」
  「謝謝,先生。」克拉克轉身對泰勒說:「早上好,斯坦福法官。」
  「你好,克拉克。」
  「見到你真讓人感到寬慰,先生。」
  「謝謝你,你看上去很不錯。」
  「你也一樣,先生,我對發生的一切感到難過。」
  「謝謝。是你負責接待我們嗎?」
  「哦,是的,我想我們會盡量讓諸位舒服滿意的。」
  「我還是住我以前的房間嗎?」
  克拉克笑笑。「對。」他轉過頭對伍迪說:「我很高興見到你,伍德羅先生。我想……」
  伍迪一把抓住佩姬。「好了,」他失禮地說,「我想休息去了。」
  伍迪從眾人身邊走過,帶著佩姬上樓去了。
  大家來到寬敞的起居室。房裡放著一對路易十四時期的大衣櫥,牆角處有一張螺形托腳的塗金長桌,桌面是專門定制的大理石。房間四周還放著一排高級沙發椅和組合睡椅。天花板上掛著一盞鍍金的枝形吊燈。牆上掛著暗色調的中世紀油畫。
  克拉克轉過頭來對泰勒說:「斯坦福法官,西蒙·菲茨傑拉德先生要我轉告你,他讓你打電話告訴他什麼時候方便的話,安排他和全家人見個面。」
  「誰是西蒙·菲茨傑拉德?」馬克問。
  肯德爾答道:「他是我們家律師。父親一直僱傭著他。」
  「我請他來和我們討論分配遺產的事,」泰勒說。「如果大家同意,我安排他明天上午和我們見面。」
  「可以,」肯德爾說。
  「廚師給我們備了飯,」克拉克對他們說。「八點可以嗎?」
  「可以,」泰勒說。「謝謝你。」
  「艾娃和米莉帶你們到各自的房間去。」
  泰勒對妹妹和妹夫說:「我們八點在這兒會面,好嗎?」
  伍迪和佩姬來到樓上臥室。佩姬問:「你怎麼樣?」
  「我很好,」伍迪沒好聲氣地說。「讓我安靜一會兒。」
  她看著他走進洗手間,彭地一聲關上了門,她站在那兒等著。
  十分鐘後,伍迪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容。「嗨,寶貝!」
  「嗨。」
  「喜歡這幢舊房子嗎?」
  「太……太大了」
  「是太可怕了。」他走到床邊,摟著她。「這是我以前的臥室,這些牆面上以前都貼著體育海報——布倫熊隊、凱特爾隊、紅襪隊。我一直想當一名運動員,這是我最大的夢想。我在上寄宿中學的時候就是足球隊隊長。有五六所大學的教練要錄取我。」
  「那你接受哪一所?」
  他搖搖頭。「哪一所也沒去成,我父親說他們只是對斯坦福這個名字感興趣,他們想從他那兒得到贊助。他把我送到了一所工科學校,那兒沒人踢足球。」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咕噥了一句:「我本可以成為一名冠軍的……」
  她感到莫名其妙。「你說什麼?」
  他抬頭看著她。「難道你沒看過《在水邊》這部片子?」
  「沒有。」
  「這是馬龍·布蘭多說的一句台詞,意思是說我倆都給毀了。」
  「你父親一定很霸道。」
  伍迪發出一陣短暫的嘲笑聲。「這是別人對他最妙的評價。我記得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有一次從馬上摔了下來,我想爬起來繼續騎,父親就是不准。『你永遠成不了騎手,』他說。『你太笨拙了。』」他抬頭看了看她。「這就是為什麼我能成為一名九分馬球手的緣故。」
  他們一起來到餐桌旁,彼此如同陌生人一般。大家入座後,接著便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他們唯一心心相通的是童年時代留下的精神創傷。
  肯德爾環視著餐廳,欣賞著屋內富麗堂皇的陳設,心裡卻擺脫不了那段可怕的歲月。餐廳是照路易十五時期的古典風格裝修的,周圍擺設著華麗的胡桃木椅。在房間一角放著一件樸素的藍色脂漆法式衣櫃。牆上掛著華托1和弗拉戈納爾2的油畫。
  
  1華托,一六八四——一七二一,法國畫家。作品多與戲劇題材有關,畫風富於抒情性,具有現實主義傾向。作品有油畫《發蘭西苔易》、《哲爾桑古董店》、《丑角紀勃》等。
  2弗拉戈納爾,一七三二——一八○六,法國畫家。原主張羅可可風格,後期傾向新古典主義。他作油畫五百五十餘幅,素描數千幅。主要作品有《一個老頭頭像》、《洗衣婦》、《鞦韆》等。
  肯德爾對泰勒說:「我在報紙上看到了你對菲奧雷洛案子的判決報道。他罪有應得。」
  「做法官一定很刺激。」佩姬說。
  「有時候是。」
  「你都處理哪些案子?」馬克問。
  「刑事案——強姦、販毒、謀殺。」
  肯德爾臉色蒼白,正準備說些什麼,馬克一把抓住她的手,捏了捏,警告她別開口。
  泰勒對肯德爾彬彬有禮地說;「你不也是一名成功的服裝設計師了嗎?」
  肯德爾覺得喘氣困難。「是的。」
  「她很了不起。」馬克說。
  「那麼馬克,你做什麼?」
  「我在一家掮客業務行工作。」
  「哦,那麼你也是華爾街上那些年輕的百萬富翁之一囉。」
  「哪兒的話,法官。我才剛剛起步。」
  泰勒看了一眼馬克,顯出一副屈尊俯就的樣子。「我想你有這樣一位成功的妻子感到很幸運。」
  肯德爾瞼紅了,她在馬克耳邊低語了一句:「別理他。記住我愛你。」
  伍迪開始感到藥性上來了。他轉過頭來看著妻子。「佩姬本可以穿一些體面的衣服,」他說。「但她總是不修邊幅。我說得對嗎寶貝?」
  佩姬坐在那兒陷入了尷尬,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也許還是女招待的打扮好?」伍迪建議道。
  佩姬說:「對不起。」她轉身跑到樓上去了。
  大家都瞪著伍迪。
  他齜咧著嘴,笑道:「她太敏感了。那麼,我們明天討論遺囑的事?」
  「對。」泰勒說。
  「我敢打賭,老頭子一個子兒也不會留給我們的。」
  馬克說:「可他的財產裡有那麼多錢……」
  伍迪哼了一聲。「你不瞭解我們父親。他可能會留給我們他穿過的舊夾克和一盒雪茄煙。他總喜歡用錢束縛我們。他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是『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我們大家都表現得很聽話,因為如你所說,他的錢太多了。我敢說,老頭子找到了對付我們的辦法。」
  泰勒說:「我們明天就會知道了,不是嗎?」
  翌日清晨,西蒙·菲茨傑拉德和史蒂夫·斯隆準時赴約。克拉克把他們領到了圖書室。「我去通知他們你們來了。」他說。
  「謝謝你。」他們望著他離去。
  圖書室很大,有兩道通向花園的法式大門。房間裡是用深色木紋的橡木鑲嵌而成。四面牆邊排放著書櫥,裡面裝滿了皮革封面的精裝書籍。屋裡隨處可見舒適的沙發椅和意大利風格的落地台燈。房間的一角放著特製的用斜面玻璃和鍍金紅木製作的陳列櫥,裡面陳列著哈里·斯坦福收集的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各式槍支。陳列櫃下面還專門設計了抽屜用來裝彈藥。
  「今天上午他們的表演一定很有意思。」史蒂夫說。「我很想打道他們各自的反應。」
  「馬上我們就會知道的。」
  肯德爾和馬克來到了書房。
  西蒙·菲茨傑拉德說:「早上好。我是西蒙·菲茨傑拉德。這是我的助手,史蒂夫 ·斯隆。」
  「我是肯德爾·諾勒,這是我丈夫馬克。」
  三位男人彼此握手,寒暄了幾句。
  伍迪和佩姬也到場了。
  肯德爾說:「伍迪,這是西蒙·菲茨傑拉德先生和斯隆先生。」
  伍迪點點頭。「嘿。你們帶現金來了嗎?」
  「晤,我們這次來的意圖……」
  「我只是開個玩笑!這是我妻子佩姬。」伍迪看看史蒂夫。「老頭子有沒有給我留下什麼或是……?」
  泰勒進來了。「早上好,諸位。」
  「斯坦福法官?」
  「是的。」
  「我是西蒙·菲茨傑拉德,這是史蒂夫·斯隆,我的助手。是史蒂夫把你父親從科西嘉運回來的。」
  泰勒轉身對史蒂夫說:「對此我非常感謝。我們不清楚事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新聞媒介的報道五花八門。是兇殺嗎?」
  「不是的。似乎是個事故。你父親的遊艇在科西嘉海岸附近遇上了風暴。據你父親的保鏢德米特裡·卡明斯基描述,你父親站在客艙外的陽台上,一陣風吹落了他手中的文件。他想伸手去抓住文件,可失去了平衡,掉進了海裡。他們找到他時已經太晚了。」
  「死得多可怕,」肯德爾聳聳肩說。
  「你和這個叫卡明斯基的人談了嗎?」泰勒問。
  「很不幸,沒有。我到科西嘉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菲茨傑拉德說:「船長曾勸過你父親,不要在風暴中航行,但由於某種原因,他得趕緊到這兒來。他安排了一架直升機去接他,好像有什麼要緊事要處理。」
  泰勒問:「你知道是什麼要緊事嗎?」
  「不知道。我中斷了度假專程趕回來。我不知有什麼……」
  伍迪打斷了他的話。「這些很有意思,但都是老生常談了,不是嗎?我們還是說說遺囑吧。他有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麼?」他的雙手在抽動著。
  「我們幹嗎不坐下來談呢?」泰勒建議道。
  大家坐了下來。西蒙·菲茨傑拉德面對著他們坐在寫字檯旁。他打開公文包,拿出了一些文件。
  伍迪毒癮又要發作了。「哎?看在上帝的分上,他有沒有給我們留下什麼?」
  肯德爾說:「伍迪……」
  「我知道結果,」伍迪氣急敗壞地說。「他一個子兒也不會留給我們的。」
  菲茨傑拉德掃視了斯坦福的這些兒女們。「實際上,」他說。「你們每個人都有一份一樣的遺產。」
  史蒂夫感覺到這屋裡頓時出現了興奮的氣氛。
  伍迪睜大雙眼,張嘴看著菲茨傑拉德。「什麼?你不是開玩笑吧?」他躍身站了起來。「這太不可思議了!」他對大家說。「你們聽到了嗎?這個老渾蛋終於想通了?」他又看看西蒙·菲茨傑拉德。「有多少錢?」
  「我還不知道準確的數字。根據最近一期《福布斯》雜誌統計,斯坦福產業公司有資產六十億美元。大部分投資在各種產業上,但流動資產大約有四億美元。」
  肯德爾聽了驚呆了。「那我們每人可以得到一億美元。我真不敢相信!」我這下有救了,她想。我有錢打發他們了,我現在可以永遠擺脫他們了。她看看馬克,頓時感到振奮,緊緊抓住了馬克的手。
  「恭喜你。」馬克說。他比誰都清楚,這筆錢將意味著什麼。
  西蒙·菲茨傑拉德又說道:「你們都知道,斯坦福產業集團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股份都是你們父親的。所以這些股份將在你們中間平分。另外,你們的父親已經去世,所以泰勒的信託資產應該分開,斯坦福法官應該單獨擁有另外百分之一的產業。當然,這要辦理許多手續。還有,我得通知你們,這份遺產可能還有一位繼承人。」
  「還有一位?」泰勒問。
  「你父親遺囑中明確規定他的遺產將在他的後嗣中平分。」
  佩姬有些不解。「什麼……什麼後嗣?」
  泰勒說:「自然生育的後代以及合法領養的後代。」
  菲茨傑拉德點點頭。「對。任何婚生子女都應視為父親和母親的後代,他們都受到法律的保護。」
  「你們在說些什麼呀?」伍迪不耐煩地問。
  「我是說還有一位合法繼承人。」
  肯德爾看看他。「是誰?」
  西蒙·菲茨傑拉德猶豫了片刻。他找不到什麼巧妙的措詞。「我肯定你們還沒忘記很多年前發生的事。你父親和在這兒工作過的一位家庭女教師生過一個孩子。」
  「羅斯瑪麗·納爾森。」泰勒說。
  「是的。她女兒出生在密爾沃基的聖約瑟夫醫院。她的名字叫朱莉婭。」
  屋子裡籠罩著一片沉默。
  「哎!」伍迪感歎道,「這可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
  「準確地說,是二十四年前。」
  肯德爾問:「有誰知道她現在的下落嗎?」
  西蒙·菲茨傑拉德想起了哈里·斯坦福說過的話。「她曾寫信告訴我,說我和她有一個小女孩,如果她認為她可以從我這兒等到一分錢,見她娘的鬼去。」「不,」菲茨傑拉德漫不經心地說道,「沒人知道她現在的下落。」
  「那我們還在這兒胡扯什麼?」伍迪問。
  「我只是讓你們認識到有這麼個人存在。她有權獲得一份遺產。」
  「我認為我們不必為此擔心。」伍迪自信地說道。「也許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的父親是誰?」
  泰勒對西蒙·菲茨傑拉德說:「你說你不太清楚遺產的準確數目,能問這是為什麼嗎?」
  「因為我們律師事務所只處理你父親的私事。他生意上的事務由其他兩個公司負責。我已經和他們取得聯繫,並讓他們盡快準備一份財務報告。」
  「這需要多長時間?」肯德爾焦急地問。我們急需十萬美元開銷。
  「也許要兩三個月。」
  馬克看到他妻子神色驚慌,對菲茨傑拉德說:「有什麼辦法加快辦理嗎?」
  史蒂夫·斯隆答道:「恐怕不成。遺囑得通過遺囑檢驗法院,可現在他們的日程非常緊張。」
  「什麼是遺囑檢驗法院?」佩姬問。
  「『檢驗』就是『證明』的意思。這種法院負責……」
  「我沒讓你給我們上該死的語文課!」伍迪咆哮道。「我們幹嗎不結束這些無聊的討論?」
  泰勒對他弟弟說:「法律程序可不允許這麼做。一個人死後,他的遺囑得在遺囑檢驗法院建立檔案。法院得對所有財產進行評估,包括房地產、下屬公司、現金、珠寶等。然後還要準備一份財產清單給遺囑檢驗法院存檔。另外,還要計算遺產稅,具體的遺產支付。這一切之後,遺產繼承人要向法院申請遺產分配許可證。」
  伍迪齜咧著嘴。「算了吧。為了做百萬富翁我等了差不多四十年了。我想我等得起一兩個月。」
  西蒙·菲茨傑拉德站起身來,說:「除了你們的父親給你們的遺產外,還有一些小禮品,但不影響主要財產的分配。」菲茨傑拉德看看四周。「好啦,如果沒有什麼其他事……」
  泰勒站起身來,說:「我想沒有了。謝謝,菲茨傑拉德先生,斯隆先生。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們會與你們聯繫的。」
  菲茨傑拉德向大家點了點頭。「先生們,女士們,再見。」他轉身向門口走去,史蒂夫·斯隆跟隨其後。
  到了外面,西蒙·菲茨傑拉德在行車道上對史蒂夫說:「好啦,你已經見過這家人了,你怎麼想?」
  「他們毫無悲傷,簡直是在開慶祝會。我在納悶,西蒙,如果他們的父親也像他們那樣恨他們,那為什麼把所有財產留給他們呢?」
  西蒙·菲茨傑拉德聳聳肩。「我們恐怕永遠不知道答案。也許這就是他為什麼急於想見我的原因。他可能想把這筆財產給另一個什麼人。」
  那天晚上,他們誰也沒睡著,大家都在想自己的心思。
  泰勒想,我如願以償了,我真的夢想成真了!我現在有錢了,可以滿足李所需要的一切。
  肯德爾在想,我一得到這筆錢,我就有辦法一次性收買他們,我肯定他們再也不會騷擾我了。伍迪在想,我要買世界上最好的馬球隊矮種馬,我再也不必向別個借馬了。我要成為一名十分球手。他瞥了一眼睡在身邊的佩姬。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擺脫這個愚蠢的母狗。接著他又想,不行,我不能這麼做……他從床上爬起來,走進洗手間。當他出來時,他感到一種美不可言的感覺。
  第二天早晨吃早飯的氣氛與前一天晚上飯桌上的氣氛完全不同。一個個情緒高漲,興高采烈。
  「好啦,」伍迪樂滋滋地說,「我想你們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馬克聳聳肩。「怎麼去計劃這種事?這可是一筆天文數目的款子。」
  泰勒抬頭看看大家。「這當然會改變我們的生活。」
  伍迪點頭稱是。「這個老傢伙活著的時候就該把錢給我們。我們早該享受了。如果憎恨一個死去的人不會有辱神靈的話,我得告訴你們一件事……」
  肯德爾責備地說:「伍迪……」
  「得了,我們別假惺惺的啦。我們大家都蔑視他,憎恨他,他活該。瞧他都想幹些什麼……」
  克拉克走進了餐廳。他帶著歉意地站在一邊。「請原諒,」他說,「門外來了一個叫朱莉婭·斯坦福的小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8:53

第十三章

  「朱莉婭·斯坦福?」
  他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是她嗎?」伍迪吼道。
  泰勒當機立斷:「我建議我們馬上去圖書室再談。」他對克拉克說:「請你把那位小姐請到這兒來。」
  「是,先生。」
  她站在門道裡,掃視了在座的各位,很顯然有些緊張。「我……我也許不應該來這兒。」她說。
  「你說的太對了!」伍迪說。「你是從哪兒鑽出來的?」
  「我叫朱莉婭·斯坦福。」她緊張得近乎結巴。
  「不。我意思是說你的真實身份。」
  她想說些什麼,但又搖了搖頭。「我是……我媽媽叫羅斯瑪麗·納爾森。哈里·斯坦福是我父親。」
  大家彼此看了看。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的身份嗎?」泰勒問。
  她潤了潤嗓子。「我想我沒有什麼真正的證據。」
  「你當然沒有嘍。」伍迪扯著嗓門說。「你怎麼有這麼大膽子竟敢……?」
  肯德爾打斷了伍迪,說:「你可以想像,這事兒讓我們大家都很震驚。如果你說的話是真的,那麼你……你就是我們同父界母的妹妹。」
  朱莉婭點點頭。「你是肯德爾。」她對泰勒說:「你是泰勒。」
  她又轉身對伍迪說:「你是伍德羅,大夥兒管你叫伍迪。」
  「這些事《名人雜誌》可能都報道過。」伍迪譏諷道。
  泰勒開口了。「我肯定你能設身處地地體諒我們,小姐……。沒有充分的證據,我們無法接受……」
  「這我能理解。」她很緊張地看看四周。「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來這兒。」
  「哦,我想我知道。」伍迪說。「為錢而來。」
  「我對錢可沒興趣。」她有些惱怒地說。「事實是我來這兒……是想見我的家人。」
  肯德爾打量著她。「你母親在哪兒?」
  「她去世了。我在報紙上看到我們的父親遇難的消息時……」
  「你就決定來找我們。」伍迪挖苦道。
  泰勒說:「你是說你沒有什麼法律上的證據證明你的身份?」
  「法律上的?我……我想我沒有。我甚至都沒想過。但有些事我不可能知道,如果我母親沒對我講過的話。」
  「譬如?」馬克說。
  她想了想。「我記得母親常說起後院的溫室。她喜歡植物和花草,她總是在那兒一呆就是幾小時……」
  伍達又說上了。「那間溫室照片在許多報刊上都登過。」
  「你母親還對你說過什麼?」泰勒問。
  「哦,太多了!她總愛談你們和你們以前度過的美好時光。」她思索了片刻。「有一天,她帶你們去划船,你們當中有一位落水了,我記不清是誰了。」
  伍迪和肯德爾都看著泰勒。
  「那是我。」他說。
  「她有一次帶你們去梵納尹商場購物,你們當中不知誰給丟了,把大家嚇壞了。」
  肯德爾慢條斯理地說道:「那天是我丟了。」
  「是的。還有呢?」泰勒問。
  「她帶你們去過牡蠣飯館,你們第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牡蠣,竟吃壞了肚子。」
  「我記得,有這回事。」
  他們彼此看看,默不作聲。
  她看看伍迪。「你和我母親去查爾斯城海軍基地參觀美國船隊,你不肯離開,母親只得拖你走。」她又對肯德爾說:「有一天在植物園,你採了一些花,差點兒被抓起來。」
  肯德爾仍心有餘悸。「不錯。」
  這會兒大家都在靜靜地認真聽她說著他們的童年往事。
  「有一天母親帶你們去沙蘭巫術博物館,把你們都嚇壞了。」
  肯德爾慢吞吞地說:「那天夜裡我們誰也沒敢睡。」
  她轉身朝向伍迪。「有一年聖誕節,她帶你去大眾康樂園滑冰。你摔了一交,磕掉了一顆門牙。你七歲的時候,從樹上摔了下來,腿上縫了好幾針,腿上留下一個大疤痕。」
  伍迪很不情願地說:「至今還清晰可見。」
  她轉身對其他兩位說:「你們當中有一位給狗咬過一次,我忘了是誰。是我母親把你送到波士頓醫院的急診室的。」
  泰勒點點頭。「為了預防狂犬病,我挨了好幾針。」
  她現在滔滔不絕,表情全無一絲緊張。「伍迪,你八歲那年離家出走。你想去好萊塢當明星,你父親氣壞了,他把你關在房裡不給你飯吃,是我母親偷偷給你送飯的。」
  伍迪點點頭,沒有言語。
  「我……我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講給你們聽的。我……」她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我的票夾裡有一張照片。」她打開票夾,拿出來一張照片,遞給了肯德爾。
  他們都聚了過來,這是他們孩提時的照片,他們站在一位家庭教師裝束的迷人的女人身邊。
  「是母親給我的。」
  泰勒問:「她還給你留下其他什麼東西?」
  她搖搖頭。「沒有,很遺憾,她不願意身邊有任何讓她想起哈里·斯坦福的東西。」
  「當然除了你之外。」伍迪說。
  她藐視地看了一眼伍迪。「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相信我。你不明白……我……是多麼希望……」她說不下去了。
  泰勒說話了。「正如我妹妹說的,你的出現讓我們感到突然。我是說……突然出現一個人,說他是這個家庭的成員……你能理解我們的苦衷。我想我們需要時間。」
  「當然,我能理解。」
  「你現在住在哪兒?」
  「特雷蒙特旅館。」
  「幹嗎不回旅館?我們用車送你。我們會馬上和你聯繫的。」
  她點點頭。「那好。」她看了看在座的,然後語氣溫和地說:「不管你們怎麼想…… 你們是我的親人。」
  「我送你到門口。」肯德爾說。
  她笑了笑。「不用,我能找到出去的路,我對這幢房子的每個角落都很熟悉。」
  他們看著她轉身離開了餐廳。
  肯德爾說:「好啦!看……看來我們好像是有一個妹妹。」
  「她在胡扯,我不信。」伍迪反駁道。
  「對我來說似乎……」馬克開始說道。
  大家馬上你一言我一語說開了。泰勒舉起一隻手示意大家停下。「你們這樣做無濟於事。讓我們理智地看待這件事。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人是受審被告,我們是她的陪審員。她是無辜的還是有罪得由我們決定。陪審團作出最終判決時,必須意見一致。我們得達成一致意見。」
  伍迪點點頭。「對。」
  泰勒說:「那麼我先投第一票。我認為這位女上是個騙子。」
  「騙子?怎麼會呢?」肯德爾問。「她如果是冒充的,不可能對我們的事瞭解這麼詳細。」
  泰勒對她說:「肯德爾,我們小的時候,這兒有多少傭人在這兒幹過?」
  肯德爾疑惑地看著他。「怎麼了?」
  「有過幾十個,對嗎?他們有些人對這個女人所講的一切都一清二楚。這麼多年來,這兒不知有多少女傭、司機、管家、廚師——他們誰不知道這些家庭瑣事。那張照片也可能是他們哪位給她的。」
  「你是說……她可能和哪個傭人勾結?」
  「也許不止一個。」泰勒說。「我們別忘了,這可牽涉一大筆錢。」
  「她說她不要錢。」馬克提醒大家說。
  伍迪點點頭。「這當然是她說說而已。」他看著泰勒。「但我怎麼才能證明她是騙子?沒辦法……」
  「有一個辦法。」泰勒若有所思地說。
  「什麼辦法?」馬克問。
  「我明天告訴你們。」
  西蒙·菲茨傑拉德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是說朱莉婭·斯坦福失蹤了這麼多年又出現了?」
  「是一位自稱是朱莉婭·斯坦福的女人出現了。」泰勒糾正道。
  「這麼說你不相信她?」史蒂夫問。
  「絕對不相信。她提供的唯一所謂的證據是我們童年時代發生的一些事情,而這些至少有幾十人知道。那張舊照片實際上證明不了什麼,她可以與傭人勾結。我想證實一下她是不是個騙子。」
  史蒂夫皺起眉頭。「你怎麼才能證明呢?」
  「這很簡單,我想讓她做DNA鑒定。」
  史蒂夫吃了一驚。「那就意味著得挖出你父親的屍體。」
  「是的。」泰勒轉身面對著西蒙·菲茨傑拉德。「這會有問題嗎?」
  「既然如此,我想搞到掘墓許可證明。她同意做這種鑒定嗎?」
  「我還沒問過她。如果她拒絕,那麼很顯然她是害怕鑒定結果。這樣的話,我們至少可以擺脫她。」他猶豫了片刻。「說實話,我不喜歡這麼做。但我認為這是我們瞭解真相的唯一途徑。」
  菲茨傑拉德思索了片刻,說:「那好。」他又對史蒂夫說:「你來處理這件事,好嗎?」
  「當然可以。」他看看泰勒。「你也許也熟悉這套程序。直系親屬,在本案中應是死者的子女,得向驗屍官辦公室申請掘墓許可證。你得向他們說明事由。如果他們同意,驗屍官辦公室會向殯儀館打招呼。掘墓時驗屍官辦公室得有人在場。」
  「這需要多長時間?」泰勒問。
  「我想,徵得他們同意得三、四天。今天是星期三,下星期一我們就能挖墓了。」
  「好。」泰勒頓了一會兒。「我們需要一名DNA鑒定專家。這個人在法庭上得讓陪審團信服。我在想,你可能認識這樣的人。」
  史蒂夫說:「我正好認識一個人。他叫韋恩格,就在波士頓。他在全國各地的案子審理中都出具過專家鑒定。我會打電話給他的。」
  「我非常感謝。這件事做得越快,對我們大家就越有好處。」
  翌日上午十點,泰勒來到圖書室。伍迪和佩姬、肯德爾和馬克都已在此等候。泰勒身邊站著一位陌生人。
  「向你們介紹一下,這是佩雷·韋恩格。」泰勒說。
  「他是誰?」伍迪問。
  「他是我們的DNA簽定專家。」
  肯德爾看看泰勒。「我們要DNA專家幹什麼?」
  泰勒說:「用來證明那個不知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陌生人是一個冒牌貨,我可不能讓她得逞。」
  「你要把老頭子從墳墓裡挖出來?」伍達問。
  「不錯。我已經請律師辦理掘墓手續了。如果這個女人真是我們的同胞妹妹,DNA 可能證明一切。如果她不是,也可以得到證明。」
  馬克說:「我不大明白什麼是DNA。」
  佩雷·韋恩格清了清嗓子。「簡單地說,是脫氧核糖核酸,亦稱DNA,它是一種遺傳基因。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遺傳基因分子式。這種基因可以從人的血液、精液、發根甚至骨頭中提煉出來。這些基因可以停留在屍體裡五十年不變。」
  「我懂了,的確簡單。」馬克說。
  佩雷·韋恩格皺皺眉。「相信我,這並不簡單。DNA有兩種鑒定方法。一種叫PCR鑒定,這要花三天時間。還有一種叫RFLP鑒定,這種方法需要六到八周時間。不過按你的要求,簡單的鑒定方法就足夠了。」
  「你怎麼進行鑒定?」肯德爾問。
  「這有好幾個步驟。首先要提取試樣,將DNA分成若幹份,然後將它們放在凝膠板上,通上電流,按照其長短分類。DNA充上負電荷會向正電極方向移動。幾小時後,這些DNA切分的部分就會按長短排列好。」他越講越帶勁。「然後用鹼性物質將DNA各部分分離出來,把它們移到一種浸泡過的尼龍片上,再用放射性探針……」
  他的聽眾目光漸漸呆滯了。
  「這種鑒定方法準確率有多高?」伍迪插了一句。
  「如果鑒定結果表明鑒定的對象不是父親,那麼精確率是百分之百。反之,如果結果是肯定的,精確程度是百分之九十九。」
  伍迪對他哥哥說:「泰勒,你是法官,我們假設這個女人真是哈里·斯坦福的女兒,而她母親和我們父親沒有正式結婚,那麼她為什麼還享受繼承權呢?」
  「從法律上講,」泰勒解釋道,「如果我們的父親和她的血緣關係已經確立,她就有權享受和我們一樣的遺產……」
  「這麼說我們就做這種該死的DNA鑒定,使她原形畢露!」
  泰勒、伍迪、肯德爾和朱莉啞在特雷蒙特旅館的餐廳裡的一張餐桌旁坐著。
  佩姬留在玫瑰山莊。「你們一個勁兒地說挖死屍的事,真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她說。
  現在,大家面對著自稱是朱莉婭·斯坦福的女人坐著。
  「我不明白你們要我做什麼?」
  「真的很簡單。」泰勒告訴她。「醫生從你身上取一小塊皮膚試樣與我們父親的皮膚進行比較,如果DNA分子相符,那就證實你真是他的女兒。但如果你不願意接受鑒定……」
  「我……我不願意這麼做。」
  伍迪問:「為什麼?」
  「我不知道。」她聳聳肩。「一想到把我父親從墳墓裡挖出來就……」
  「就能證明你是誰。」
  她看著一張張面容,說:「我希望你們能……」
  「什麼?」
  「難道我還是無法讓你們信服?」
  「是的,」泰勒說,「除非你同意做這個鑒定。」
  接著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好吧,我同意做。」
  沒想到,獲得法院的掘屍許可這麼難。西蒙·菲茨傑拉德只能親自找驗屍官談。
  「不行!看在上帝的分上,這不行,西蒙!我不能這麼做!你知道這麼做會引起軒然大波的。我的意思是說……我們顯然不是在挖約翰·笛的墳,我們是在挖哈里·斯坦福的墳墓。如果這事張揚出去,新聞界會大肆嘲笑,大做文章!」
  「韋恩格,這事事關重大,它牽涉到數以百萬計的美元,所以你完全可以相信這事決不會張揚出去的。」
  「你難道沒有什麼其他辦法……」
  「恐怕沒有。這個女人能說會道,讓人信服。」
  「可沒能讓這家人信服。」
  「是的。」
  「你認為她是騙子嗎,西蒙?」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的觀點無關緊要;實際上,我們的觀點都無關緊要。法院是要講證據的,只有DNA鑒定能證明。」
  驗屍官搖搖頭。「我認識老哈里·斯坦福。他在九泉之下一定在詛咒我們。我真不應該讓……」
  「但你會的。」
  驗屍官歎了口氣。「只能如此了。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當然。」
  「千萬別聲張出去。我們惹不起新聞界。」
  「我會守口如瓶的,這可是絕密,我只讓那一家子知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開棺?」
  「我們想安排在星期一。」
  驗屍官又歎了一口氣。「那好吧。我這就打電話給殯儀館。你欠我一筆人情,西蒙。」
  「我會牢記在心的。」
  星期一上午九點,哈里·斯坦福安葬的奧本山公墓門前掛起了「內部維修暫時關閉」的牌子。誰也不許跨入半步。伍迪、佩姬、肯德爾、馬克、朱莉婭、西蒙·菲茨傑拉德、史蒂夫·斯隆和驗屍官派來的代表科林斯醫生站在哈里·斯坦福的墳墓旁,公墓的看守人員將棺材抬起。佩雷·韋恩格站在一旁等候著。
  棺材抬到了地面上,公墓負責人問大家:「你們現在要我們做什麼?」
  「請打開棺材。」菲茨傑拉德說。隨後他轉身對佩雷·韋恩格說:「這需要多長時間?」
  「不超過一分鐘,我只要取下一塊皮膚試樣就行了。」
  「很好,」菲茨傑拉德說。他對掘墓的頭兒說:「你們開始吧。」
  他和助手們開始撬棺材。
  「我不想看。」肯德爾說。「我們一定得看嗎?」
  「是的!」伍迪說。「我們一定要看。」
  棺蓋慢慢移開推到一邊,大家默默地看著。他們目不轉睛地站在那兒往下瞧。
  「哦,我的上帝!」肯德爾驚叫了起來。
  棺材是空的,裡面什麼也沒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9:13

第十四章

  回到玫瑰山莊後,泰勒馬上打了個電話。「菲茨傑拉德說這事新聞界一無所知。公墓上的那些人當然不願意張揚這種事。驗屍官已經命科林斯醫生要守口如瓶。佩雷·韋恩格是值得信賴的。」
  伍迪沒在聽。「我真不明白這條母狗是怎麼幹的!」他說。「不過她不會得逞的!」他瞪著大家。「你們總不會認為這不是她一手安排的?」
  泰勒慢慢說道:「我恐怕得同意你的看法,伍迪。誰也沒理由做這種事。這個女人很狡猾,也很有頭腦。很顯然她的幕後不是一個人。我還說不准我們得採取什麼措施。」
  「我們現在該做什麼?」肯德爾問。
  泰勒聳聳肩。「說實話,我也被弄得不知所措。我希望我知道該怎麼做。我肯定她一定會訴諸法庭打遺產官司。」
  「她有希望打贏嗎?」佩姬膽怯地問道。
  「我想她能。她很有說服力。她不是已經說服我們一部分人了嗎?」
  「我們總得做些什麼。」馬克感歎道。「要不讓警察插手此事?」
  「菲茨傑拉德說他們已經在調查屍體失蹤的事,可他們很快就陷入僵局。他們決不是在打官腔。」泰勒說。「再說,警察對這事也不能公開進行,不然他們早就發動城裡的那些地痞尋找屍體了。」
  「我們可以讓警察幫我們調查這個騙子!」
  泰勒搖搖頭。「警察不管這種事,這是私事……」他停了停,然後若有所思地說。「你們知道……」
  「什麼?」
  「我們可以讓私人偵探調查她的來路。」
  「這主意不壞。你認識不認識哪個私人偵探?」
  「不認識,我們不能請當地的偵探。但我們可讓菲茨傑拉德幫我們找一位。或者……」他猶豫了片刻,「我沒見過他,但我聽說過芝加哥地區律師事務所常常用一個私人偵探,他名聲很大。」
  馬克說:「我們幹嗎不試一試,看能不能雇他出馬?」
  泰勒看看大家。「這要看你們的意思了。」
  「我們得花多少錢?」肯德爾問。
  「他要價很高。」泰勒提醒大家說。
  伍迪嗤笑著哼了一聲。「要價高?我們可是在討論數以百萬計美元的大事。」
  泰勒點點頭。「當然,你說得對。」
  「他叫什麼?」
  泰勒皺了皺眉頭。「我記不清了,辛普森……西蒙斯……不,不,不對。差不多是這個讀音。我可以打電話問問芝加哥地區律師事務所辦公室。」
  泰勒拿起茶几上的電話,撥了號。
  兩分鐘後,他和律師事務所的一名助手通上了話。「喂,我是泰勒·斯坦福法官。我知道你們常僱傭一名出色的私人偵探為你們辦案。他的名字好像叫西蒙斯什麼來著……?」
  對方說:「哦,你大概是指弗蘭克·蒂蒙斯。」
  「蒂蒙斯!是的,就是他。」泰勒看看其他人,笑了。「我不知道你能否把他的電話號碼告訴我,這樣我可以直接和他聯繫?」
  泰勒記下了電話號碼,放下了電話。
  他轉過身來朝著大家說:「好了。這麼說,如果大家同意的話,我設法和他聯繫。」
  大家一致點頭同意。
  第二天下午,克拉克來到了客廳,大家都在等候著。「蒂蒙斯先生來了。」
  他的年齡在四十上下,面色蒼白,但身體卻很健壯,像一個拳擊手。他的嘴巴受過傷,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奇又多疑。他先看看泰勒,又疑惑地看看伍迪。「斯坦福法官?」
  泰勒點點頭。「我就是。」
  「弗蘭克·蒂蒙斯。」他說。
  「請坐,蒂蒙斯先生。」
  「謝謝。」他坐了下來。「是你打的電話?」
  「是的。」
  「說實在的,我不知道能為你做些什麼。我和這兒的官方沒有任何來往。」
  「這純屬非官方調查,你放心,」泰勒說。「我們只是想調查一個年輕女子的背景。」
  「你在電話裡說,她聲稱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但你們無法用DNA鑒定方法證實。」
  「不錯。」伍迪說。
  他看了看大家。「你們並不相信她是你們的妹妹?」
  他沒有馬上得到答案。
  「我們不信。」泰勒說。「但她也有可能說的是實話。我們請你來幫助我們出具有力的證據,證明她真是我們的妹妹還是個騙子。」
  「很公平。這每天要花去你們一千美元。」
  泰勒說:「一千美元……?」
  「我們會付給你的。」伍迪打斷泰勒說。
  「我需要有關這個女人的一切材料。」
  肯德爾說:「不過我們知道的也不多。」
  泰勒說:「她沒有任何證據。她跟我們講了一大堆我們童年時代發生過的事情,她說這些是她母親告訴她的。……」
  他舉起一隻手。「等等。誰是她母親?」
  「她所說的那位母親是我們小時候的家庭女教師,她叫羅斯瑪麗·納爾森。」
  「她出了什麼事?」
  他們很彆扭地彼此看了看。
  伍迪說:「她和我父親發生了不正當關係並懷了孕。她跑掉了,還生了個女孩。」他聳了聳肩。「她失蹤了。」
  「我明白了。這個女人聲稱是她的孩子?」
  「對。」
  「這就足夠了。」他坐在那兒思忖著。最後他抬起頭。「行了。我看看能為你們做些什麼。」
  「我們感激不盡。」泰勒說。
  他要做的第一步是到波士頓免費圖書館,查找二十五年前有關哈里·斯坦福、家庭女教師以及斯坦福夫人自殺的醜聞的所有微型膠片。這些材料足夠寫一部小說。
  第二步是去拜訪一下西蒙·菲茨傑拉德。
  「我叫弗蘭克·蒂蒙斯。我是……」
  「我知道你的來意,蒂蒙斯先生。斯坦福法官讓我配合你調查。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我想瞭解哈里·斯坦福先生的私生女的情況,她大概有二十八歲了吧?」
  「是的。她一九六七年八月九日生於威斯康星州密爾沃基的聖約瑟夫醫院,她母親給她取名朱莉婭。」他聳了聳肩。「她們失蹤了。恐怕我也只能提供你這些。」
  「就從這兒著手,」他說。「就從這兒著手。」
  多格蒂夫人是密爾沃基市聖約瑟夫醫院的主管,灰色頭髮,五十多歲。
  「是的,我當然記得,」她說。「我怎麼會忘記呢?這是一件可怕的醜聞。各家報紙都報道了。這兒的記者找到了她的下落,他們總不讓這個可憐的姑娘得到安寧。」
  「她帶著孩子離開這兒後去什麼地方了?」
  「我不知道,她沒留下地址。」
  「她離開前結帳了嗎,多格蒂夫人?」
  「事實上,她沒有。」
  「你怎麼記得沒有結帳呢?」
  「因為這件事太慘了。我記得她就坐在你現在坐的這個位置上。她對我說,她只能支付一部分醫療費。這當然違反醫院的規定,但我實在同情她,她離開這兒的時候身體那麼虛弱。我說我同意。」
  「那她有沒有把剩下的錢付清?」
  「當然啦。她在一家秘書服務社找到了一份工作。」
  「您還能記得那家服務社在什麼地方嗎?」
  「不記得了。哎呀,那可是近三十年前的事啦。蒂蒙斯先生。」
  「多格蒂夫人,您這兒有沒有所有病人的檔案記錄?」
  「當然有。」她抬頭看看她。「您是要我查一下檔案?」
  他開心地笑了笑。「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這對羅斯瑪麗有幫助嗎?」
  「這對她非常重要。」
  「請稍等。」多格蒂夫人離開了辦公室。
  十五分鐘後,她回來了,手裡拿著一份材料。「給你。羅斯瑪麗·納爾森。寄件人地址是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市,愛克姆謄印社……」
  精英謄印社的老闆是一位六十多歲的男子,他叫奧托·布羅德裡克。
  「我僱傭過很多臨時工,」他抱怨道,「你怎麼能指望我記得這麼多年前在這兒打過工的人呢?」
  「這個人情況特別。她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單身女人,身體很虛弱。她剛生過孩子就……」
  「羅斯瑪麗!」
  「不錯,你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
  「這麼說吧。我這個人喜歡聯想,蒂蒙斯先生。你知道什麼叫『記憶術』嗎?」
  「知道。」
  「對了,我就是這個意思。我常把詞與詞聯繫起來。有一部影片叫《羅斯瑪麗的寶貝》。所以,當羅斯瑪麗進來對我說她剛生過一個孩子時,我便把這兩件事聯繫起來了,然後我就……」
  「羅斯瑪麗·納爾森在你這兒幹了多久?」
  「哦,大約一年吧。後來新聞媒介不知怎麼找到了她,這些人總是不讓她有安寧的時候。為了擺脫他們,她當天夜裡離開了這個城市。」
  「布羅德裡克先生,你知道她離開這兒後去哪兒了?」
  「佛羅里達,我想。她需要氣候比較暖和的地方。我把她推薦給我那兒熟悉的一個謄印社。」
  「能告訴我那個謄印社的名字嗎?」
  「當然可以。叫颶風謄印社。我記得很清楚,因為佛羅里達每年有幾次風暴,我將兩者聯繫起來了……」
  和斯坦福一家那次見面的十天後,他回到了波士頓。他先給他們去了電話,讓他們等著他。他們圍成一個半圓,面對他坐著。
  「你電話裡說你給我們帶來了一些消息,蒂蒙斯先生。」泰勒說。
  「沒錯。」他打開公文包,抽出了一些文件。「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案子。」他說。「第一步我從……」
  「開門見山吧,」伍迪不耐煩地說,「她是不是騙子?」
  他抬頭看了看伍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斯坦福先生,我喜歡用自己的方式陳述這個案子。」
  泰勒示意伍迪耐心點。「這個要求不過分。請您繼續說。」
  他們看著他翻閱著他的筆記。「斯坦福家的家庭女教師羅斯瑪麗·斯坦福,她和這個孩子去了內布拉斯加州的奧馬哈市,在一家名叫愛克姆謄印社的單位找到了一份工作。她的僱主告訴我,她因不適應那兒的氣候離開了。」
  「接著,我去了佛羅里達,找到了她工作過的那個名叫颶風謄印社的單位。我沿著這個線索趕到了印第安納州的哈蒙德市,她們在那兒一直生活到十年前。這是我調查的最後一站。此後,她們就失蹤了。」他抬起頭看著大家。
  「就這些,蒂蒙斯先生?」伍迪問。「你沒找到十年後的線索?」
  「不,線索沒斷。」他從公文包中又拿出了一份文件。「她的女兒朱莉婭十七歲的時候申請過一次駕駛執照。」
  「這有什麼用?」馬克問。
  「在印第安納州,駕駛執照申請者必須留下指紋。」他舉起一張卡。「這是朱莉婭 ·斯坦福的真正指紋。」
  泰勒興奮地說:「我明白了!如果指紋吻合……」
  伍迪打斷了他的話:「那麼她就是我們的妹妹。」
  他點點頭。「對。我隨身備著一隻指紋工具包,我想你們現在就想核對她的指紋。她在這兒嗎?」
  泰勒說:「她在本市的一家旅館裡。我每天上午都和她談,勸她呆在這兒,直到問題得到澄清。」
  「我們贏定了!」伍迪說。「我們到她那兒去!」
  半小時後,這一幫人來到特雷蒙特旅館。他們走進她房間的時候,她正在收拾行李。
  「你到哪兒去?」肯德爾問。
  她轉身面對他們。「回家。從一開始我就犯了一個錯誤。我根本不該來這兒。」
  泰勒說:「你不能責怪我們太……」
  她憤怒地對他說:「從我到這兒後,我受到的只是懷疑。你們認為我來這兒是搶你們的遺產,可我沒有。我來是因為我想找到我的家。我……不過現在無所謂了。」她轉身繼續收拾東西。
  泰勒說:「這是弗蘭克·蒂蒙斯。他是一個私人偵探。」
  她抬頭看了看他。「哦,是嗎?那又怎麼樣?要逮捕我嗎?」
  「不,女士。朱莉婭·斯坦福十七歲的時候在印第安納州的哈蒙德申請過駕駛執照。」
  她停下了手中的活。「不錯。這也犯法嗎?」
  「不,女士。關鍵是……」
  「關鍵是,」泰勒打斷了蒂蒙斯,「朱莉婭·斯坦福的指紋留在了駕駛執照上。」
  她看看他們。「我不明白。你們想……?」
  伍迪說:「我們想核對一下你的指紋。」
  她緊閉雙唇。「不!我不同意!」
  「你是說你不讓我們取你的指紋?」
  「是的。」
  「為什麼?」馬克問。
  她僵直地站在那兒。「因為你們都讓我感到像個罪犯似的。現在我受夠了!我要你們別煩我了,讓我一個人清靜一會兒。」
  肯德爾輕輕說道:「這是證明你真實身份的最好機會。我們和你一樣一直感到不安。我們希望能澄清一下。」
  她站在那兒,瞧著一張張臉,最後有氣無力地說:「好吧。那我們就來澄清一下事實。」
  「這就對了。」
  「蒂蒙斯先生……」泰勒說。
  「我在這兒。」他拿出一隻小小的指紋工具包,放在桌上。他打開印台。「好了,請你到這邊來……」
  其他人在一邊看著。她走到桌子旁邊。他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頭一一按在印台上,然後再把她手指按在一張白紙上。「瞧,很簡單,對不對!」他將駕駛執照上的指紋放在白紙邊上。
  大家走到桌子旁,向下看了看兩組指紋。
  它們一模一樣。
  伍迪第一個開口。「它們……是……是一樣的。」
  肯德爾看著朱莉婭,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你真是我們的妹妹,對嗎?」
  她眼含淚花笑了笑。「這正是我一直想要對你們說的。」
  大家馬上說了開來。
  「簡直不可思議……」
  「這麼多年之後……」
  「你母親幹嗎不回來……?」
  「真對不起,我們讓你受委屈了……」
  她的笑容照亮了整個房問。「好了,現在一切都好了。」
  伍達撿起指紋卡,神色敬畏地看了看。「我的上帝呀!這張指紋卡值十億美元呢。」他把指紋卡放進口袋。「我要讓人用青銅鑲起來。」
  泰勒對大家說:「我們應該好好慶祝一下!我建議我們回玫瑰山莊。」他又轉身對朱莉婭笑了笑。「我們要為你開歡迎會。我們幫你結帳。」
  她看看大家,眼裡閃爍著淚花。「這就像夢想成真一樣。我終於有家了!」
  半小時後,他們回到了玫瑰山莊。她被安置在一個新房間裡。其他人在樓下興奮地交談著。
  「她一定感到像經歷了一場審訊。」泰勒若有所思地說。
  「是啊,」佩姬應答道。「我真不明白她怎麼會受得了的。」
  肯德爾說:「不知道她將如何適應這種新的生活?」
  「和我們一樣,」伍迪乾癟癟地說,「香檳加魚子醬。」
  泰勒起身說:「就我個人而言,這件事總算水落石出了,我很高興。讓我上樓看看,她現在心情如何。」
  他上了樓,沿著走廊向她房間走去。他敲了敲門,然後高聲喊道:「朱莉婭?」
  「門開著。進來。」
  他站在門廊裡,兩人靜靜地凝視著對方,微笑著。然後泰勒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伸出雙手,臉上慢慢露出笑容。
  過了許久,他終於開口了。「我們成功啦,瑪戈!我們成功啦!」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39:35

第十五章

  他以一名象棋大師的不可言傳的策略精心策劃了所有這一切。只是這是有史以來最賺錢的一盤棋,獎金是數十億美元——他贏了!他渾身感到一種戰無不勝的威力。父親,你是這麼做生意的嗎?不過我做成的這筆比你以前做的任何生意都大,我策劃了本世紀最大的犯罪活動,我成功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一切都是由李引起的。李是那麼漂亮,那麼迷人!他是世界上最值得他愛的人!他們是在貝爾蒙特大街上的柏林酒吧相識的,那兒是同性戀者聚集的地方。李身材高挑、結實,一頭金髮,是泰勒一生中看到的最美的男子。
  這得從頭說起。「請你賞光,讓我請你喝一杯!」
  李打量著他,點了點頭。「可以。」他就這樣和他搭上了。
  喝完第H杯,泰勒說:「何不去我那兒一醉方休?」
  李笑了笑。「我的要價可是很高的喲?」
  「多少?」
  「一夜五百美元。」
  泰勒沒有絲毫猶豫。「我們走吧。」
  他們在泰勒家過了夜。
  李熱情、敏感、體貼。泰勒感到一種和其他人從來沒有過的融洽。他隊未經歷過這樣的感情衝動。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泰勒已經墮入愛河。
  過去,他在開羅酒吧、珠寶酒吧和芝加哥的好幾家同性戀酒吧勾搭過幾個年輕男子,但現在一切將會改變。從現在起,他只要李一個。
  泰勒起床後,邊做早飯邊問:「你今晚有什麼安排嗎?」
  李吃驚地看了看他。「抱歉。我今晚有人約了。」
  泰勒感到好像有人在肚子上踢了一腳。
  「可是李,我以為你會……」
  「泰勒,我親愛的,我可是一種昂貴的商品。我得賣給出價最高的人。我喜歡你,但我擔心你養不起我。」
  「我可以給你所需要的一切。」泰勒說。
  李懶散地笑了笑。「真的嗎?那好,我現在想乘一艘白色的遊艇去聖特羅佩茲,你付得起嗎?」
  「李,你的朋友加在一塊恐怕也沒有我富有。」
  「哦?我以為你說過你是一名法官。」
  「不錯,我是法官,但我馬上要富起來了。我的意思是說……非常非常有錢。」
  李摟著他的脖子說:「別發愁了,泰勒。從星期四起,我一周都有空。這些雞蛋味道很不錯。」
  他們就是這樣開始的。錢以前對泰勒確實很重要,但現在不同,他已是財迷心竅了。為了李,他需要錢。他無法把李從腦海中抹去。一想到李和其他男人作愛他就受不了。我要讓他永遠屬於我。
  從十二歲起,泰勒就已經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同性戀者。有一天他父親發現他在撫摩親吻他的一個男同學,頓時怒火沖天。「我簡直不能相信我有一個同性戀的兒子!現在既然我知道了你這個骯髒的小秘密,我要好好看住你,我的小姐。」
  泰勒的婚姻是上帝用他令人恐怖的幽默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
  「我要你見一個人。」哈里·斯坦福說。
  有一年聖誕節,泰勒回玫瑰山莊度假。肯德爾和伍迪已經離開。泰勒也正打算離開。這時他父親扔下了顆炸彈。
  「你馬上要做新郎了。」
  「結婚?這不可能!我沒找……」
  「聽我說,我的小姐。人們已經開始在議論你了,我可丟不起這個臉。這毀壞了我的名聲。你如果結了婚,自然封住了他們的嘴巴。」
  泰勒沒有順從。「我才不在乎人家說三道四呢。這是我的生活。」
  「可我要讓你過富裕的生活,泰勒。我老了。過不了多久我就會……」他聳了聳肩。
  又是蘿蔔加棍棒!
  內奧米·斯凱勒出生於一個中產階級家庭。她長相平平,一生的熾熱追求是「改善」自己。她對哈里·斯坦福的名字早已銘刻在心。要是他的兒子不是一名法官而是一名加油站工人,她也會嫁給他。
  哈里·斯坦福有一次曾引誘內奧米和他上床。有人問他為什麼和這種女人睡覺,斯坦福答道:「因為她當時正好在那兒。」
  她很快讓他感到膩味了,他覺得她與泰勒倒挺般配。
  哈里·斯坦福想做的事總能如願。
  兩個月後舉行了婚禮。婚禮場面不大——一百五十人。新婚夫婦去牙買加度蜜月,結果不歡而散。
  洞房花燭之夜,內奧米問:「看在上帝的分上,我怎麼嫁給你這麼個人?你長著那東西幹什麼用的?」
  泰勒心平氣和地對她說:「我們不需要過性生活。我們可以分床睡。我們可以生活在一起,但我們各自得有自己的……朋友。」
  「你他媽的說得對!」
  內奧米拚命地買東西來發洩對泰勒的怨恨,進行報復。她幾乎跑遍了本市所有的高級商場,購買各種昂貴的精品,甚至專程去紐約購物。
  「我的薪水怎麼經得起你這麼揮霍呢?」泰勒抗議道。
  「那你可以長工資啊。我是你老婆,我有權要你養活我。」
  泰勒跑到他父親那兒,向他訴說他們現在的處境。
  哈里·斯坦福笑了。「女人天生是花錢的種,不是嗎?這事你得自己去處理。」
  「可是父親,我需要……」
  「總有一天你會成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泰勒試圖向內奧米解釋,但她可不打算等到「那一天」。她覺得「那一天」也許永遠不會來臨。當內奧米從泰勒身上搾取不到什麼油水時,她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直到把他最後一筆銀行存款弄到手才滿意而去。
  哈里·斯坦福得知他們離婚後說:「同性戀總歸是同性戀。」
  這就是他們婚姻的結局。
  有一次,他父親一反常態屈駕請泰勒幫他做件事。
  那天,泰勒正坐在法官席上審理一件案子,這時法警走到他身邊,在他耳邊說:「請原諒,法官……」
  泰勒轉過頭來。「什麼事兒?」
  「有您電話。」
  「什麼?你是怎麼搞的?沒看到我正在……?」
  「是您父親打來的,法官。他說有要緊事,必須馬上對您說。」
  泰勒氣壞了。他父親無權打斷他審理案子。他準備置之不理。但又一想,如果是要緊事,說不定是……
  泰勒起身說:「休庭十五分鐘。」
  泰勒趕到辦公室,拿起話筒。「父親?」
  「希望沒有打擾你,泰勒。」他話裡帶有惡意。
  「實際上,你是打擾了我。我正在審案子,……」
  「行啦,給他一張罰單,拋到腦後去。」
  「父親……」
  「我遇到一件棘手的事,需要你幫助。」
  「什麼事?」
  「我的廚子在偷我的東西。」
  泰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把我從法庭上叫來就是為了……」
  「你吃法律飯的,不是嗎?現在他在違法。我要你趕到波士頓來,調查我身邊所有的人。他們在背著我搶劫我!」
  泰勒忍不住要發作。「父親……」
  「你就是不能信任那些該死的職業介紹所。」
  「我的案子才審了一半,我現在不可能回去。」
  一陣可怕的沉默後,對方說:「你說什麼?」
  「我是說……」
  「你不會再讓我失望吧?也許我該找菲茨傑拉德談一談,我要對遺囑作一些修改。」
  又是他那套「蘿蔔加棍棒」的軟硬兼施之策。金錢!他父親死後,他可以分得數十億美元的家產。
  泰勒清了清嗓子。「如果派你的專機來接我……」
  「喂,沒門!如果你沒打錯牌的話,那架飛機遲早是你的。好好想想吧。你還是像常人那樣乘商務飛機吧,不過你得盡快趕到我這兒!」說完,電話掛斷了。
  泰勒無地自容地呆坐在那兒。我父親從我生下來就這麼對我。見他的鬼去!我不去。就是不去。
  可是,當天晚上泰勒飛到了波士頓。
  哈里·斯坦福僱傭了二十二個僕人。這幫人中有秘書、男僕、管家、女傭、司機、園丁和一名保鏢。
  「他們是賊,每個人都是他媽的賊。」哈里·斯坦福向泰勒抱怨道。
  「如果你這麼擔心,你幹嗎不請一名私人偵探,或者報警?」
  「因為我有你。」哈里·斯坦福說。「你是法官,不是嗎?你來幫我斷案。」
  這純粹是不懷好意。
  泰勒看看四周精美的傢具和油畫,想起了自己曾經住過那些讓人乏味的小房問。這些該是我的,他想。有朝一日,我會得到這一切的。
  泰勒找管家克拉克和其他主要的老傭人談了話,逐一詢問了其他僕人,查看了他們的簡歷。他們當中大多數都是新聘來的,因為哈里·斯坦福是一個很難伺候的人。人員更替是家常便飯。有些人沒呆上一兩天就辭職不幹了。有些新來的確有些手腳不老實,還有一位是一個酒鬼,但除此之外,泰勒沒看出什麼破綻來。
  只是德米特裡·卡明斯基除外。
  德米特裡·卡明斯基是他父親剛雇來的保鏢兼按摩師。法官這一行使泰勒善於察言觀色。泰勒很快察覺到這位德米特裡有讓人不信任的地方。他是剛剛聘來的。哈里·斯坦福以前的保鏢辭職了——泰勒能想像得出這是為什麼——卡明斯基是當地一家保安介紹所推薦的。
  這個人身材魁梧,寬大的胸脯、結實粗壯的胳膊,說英語時帶有很濃的俄羅斯口音。
  「你要見我?」
  「是的。」泰勒指著一張椅子。「坐吧。」他看看這個人的職業背景檔案,上面沒什麼太多的內容,只說了他是剛剛從俄羅斯來。「你生在俄羅斯?」
  「是的。」他警惕地望著泰勒。
  「住在哪個州?」
  「喬治亞州。」
  「你為什麼離開俄羅斯跑到美國來?」
  卡明斯基聳聳肩。「這兒機會多一些。」
  什麼機會?泰勒心裡納悶。這個人似乎在逃避什麼。他們談了有二十分鐘。這麼短的時間,泰勒就很肯定德米特裡·卡明斯基在隱瞞著什麼。
  泰勒給弗雷德·馬斯特森掛了電話,他是泰勒在聯邦調查局的一個熟人。
  「弗雷德,我想請你幫個忙。」
  「沒問題。要是我哪一次去芝加哥,你幫我訂機票,好嗎?」
  「我是認真的。」
  「得啦。」
  「我要你幫我調查一個俄羅斯人,他六個月前剛來美國。」
  「等等,這事你應該找中央情報局呀?」
  「也許。但中央情報局我一個人也不認識。」
  「我也沒有熟人。」
  「弗雷德,如果你能幫我這個忙,我會很感激的。」
  泰勒聽到他歎了一口氣。
  「好吧。他叫什麼?」
  「德米特裡·卡明斯基。」
  「我告訴你,我認識俄羅斯大使館裡的一個人。我看看他有沒有關於卡明斯基的情報。如果沒有,恐怕我幫不了你。」
  「非常感謝。」
  那天晚上,泰勒和他父親共進晚餐。骨子裡,泰勒希望他父親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衰老、脆弱。然而,他還是那麼健壯矍鑠,真是老當益壯。他看來永遠死不了,泰勒絕望地想。他一定會死在我們後面。
  餐桌上的談話完全被哈里·斯坦福所左右。
  「我剛做成了一筆大買賣,夏威夷的電力公司給我買下了……」
  「下周我要飛到阿姆斯特丹解決一些關貿總協定方面的糾紛……」
  「國務卿邀請我陪他訪華……」
  泰勒幾乎插不上一句話。晚餐結束時,他父親站起身來,問:「你的家奴盜竊案偵破得怎麼樣了?」
  「我還在逐一調查,父親。」
  「你總不能查一輩子吧!」他父親嚎叫了一句,離開了餐廳。
  第二天上午,泰勒接到聯邦調查局弗雷德·馬斯特森打來的電話。
  「泰勒嗎?」
  「是我。」
  「讓你猜著了。」
  「哦?」
  「德米特裡·卡明斯基是為波爾哥普羅得倫斯卡婭工作的職業殺手。」
  「這是什麼鬼組織?」
  「聽我說,莫斯科橫行霸道的有八個犯罪組織。他們之間經常發生衝突,但最有影響的兩個組織是車臣斯和波爾哥普羅得倫斯卡姬。你的那位朋友卡明斯基為第二個組織工作。三個月前,他們遞給他一份計劃,暗殺車臣斯組織的一位領導人。結果卡明斯基沒有執行這個暗殺計劃,而是用它和那位領導人做了一筆不小的交易。後來這件事給波爾哥普羅得倫斯卡婭組織發現了,把他們的暗殺計劃改成追殺卡明斯基。那兒的匪幫有一個古怪的幫規:首先砍掉你的手指,然後讓你流一會兒血,最後再用槍崩了你。」
  「我的上帝呀!」
  「卡明斯基設法逃離了俄羅斯,但他們仍在找他,而且找得很急。」
  「不可思議。」泰勒說。
  「這還沒完。警方也因幾起謀殺案在通緝他。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他們獲得這個信息一定喜出望外。」
  泰勒思考了片刻。他可不能捲入此事。這意味著出庭作證,太浪費時間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為一位俄羅斯朋友打聽他的下落。謝謝你,弗雷德。」
  泰勒發現德米特裡·卡明斯基正在房裡看一本黃色雜誌。泰勒走來後,德米特裡站了起來。
  「我要你收拾行李,從這兒滾蛋。」
  德米特裡睜大眼睛看著他。「怎麼了?」
  「我給你一次機會。要麼你下午前離開這兒,要麼我把你的下落告訴俄羅斯警方。」
  德米特裡的臉色刷地變得蒼白。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是的。我明白。」
  泰勒去見父親。父親會很開心的,他想。我真的幫了他的忙。他在書房裡找到了父親。
  「我調查了所有的傭人,」泰勒說。「然後……」
  「我很感動。你有沒有利用這次機會找一個小伙子和你上床?」
  泰勒的臉氣得通紅。「父親……」
  「你是個同性戀者,泰勒。你永遠是一個同性戀者。我真不明白我他媽的怎麼生出你這個怪物。回芝加哥去和你的那幫下賤朋友廝混去吧。」
  泰勒站在那兒,竭力克制著自己。「好吧。」他僵硬地說道。他轉身便要離開。
  「我讓你調查的事情有沒有結果?」
  泰勒轉過身來,打量了他父親片刻。「沒有,」他慢慢地說道,「什麼也沒發現。」
  泰勒又來到卡明斯基的房間,他正在收拾東西。
  「我馬上走。」他強壓著怒氣說。
  「別走了。我改變主意了。」
  德米特裡疑惑地抬起頭來看了看。「什麼?」
  「我不要你走了。我要你留在這兒繼續做你的保鏢。」
  「那麼……那件事……?」
  「我們把它忘了吧。」
  德米特裡謹慎地望著他。「為什麼?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
  「聰明。我要你做我這兒的耳目。我需要一個人監視我的父親,向我通報這兒發生的一切。」
  「我幹嗎要替你幹?」
  「因為如果你照我說的做,我就不會把你交給俄國人。我還可以讓你變成富翁。」
  德米特裡·卡明斯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我同意留下。」
  這只是第一著棋。第一個小卒子已經走出去了。
  這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德米特裡時不時地向泰勒傳送情報。但大多數只是哈里· 斯坦福新近的風流韻事或德米特裡偷聽到的一些生意上的事。泰勒開始認為他犯了一個錯誤,他應該把德米特裡交給警方。這時他接到了德米特裡從撒了島打來的一個決定命運的電話,這場賭博終於有了結果。
  我和你父親在遊艇上。你父親剛給他的律師打了電話。他星期一要和他在波士頓見面,討論修改遺囑的事兒。
  「德米特裡,我要你星期天再來個電話。」
  「行。」
  泰勒放下話筒,坐在那兒思索著。該走馬下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0:15

第十六章

  庫克縣的巡迴法院終日審理著各色各樣像潮水般湧來的案子,被告們被指控惡意傷人、縱火、強姦、毒品交易、謀殺以及各種令人作嘔的非法活動。僅這一個月中,泰勒 ·斯坦福法官就審理了五六起謀殺案,但大多數殺人犯最終都沒有受審,因為被告的辯護律師總是提出認罪辯訴協議,另外,法院的日程和監獄總是滿滿的,州法院通常也就認可了。然後辯訴雙方總是達成交易,到斯坦福法官這兒求得許可。
  然而,哈爾·貝克的案子是一個例外。
  哈爾·貝克是一個本質好但運氣背的人。他十五歲那年,他哥哥說服他幫他搶劫了一家食品雜貨店。哈爾曾試圖勸阻他哥哥,但沒成功,結果還是和他一道去了。哈爾被當場抓住,他哥哥逃跑了。兩年後,他從少年管教所被放了出來,發誓永遠不再惹法律的麻煩。一個月後,他陪一位朋友去一家珠寶店。
  「我想為我女友挑一隻戒指。」
  可是一進商店,他的朋友突然掏出一支槍,大聲叫道:「都別動,搶劫!」
  一陣騷動之後,一名職員被開槍打死了。哈爾·貝克被當場抓獲,以持械搶劫罪名被逮捕。他的朋友逃跑了。
  貝克鋃鐺入獄。在此間,一位名叫海倫·高思的社會福利工作者閱讀了他的案子,非常同情他,便去監獄看望他。他們一見鍾情。哈爾·貝克出獄後和海倫結成了夫妻。在後來的五年裡,他們生了四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哈爾·貝克非常愛他的家庭。因為他的過去,他很難找到工作。為了養活全家,他不情願地再次為他哥哥賣命,犯下了縱火、搶劫和惡意傷人多種罪行。不幸的是,貝克又在一次破門盜竊時被當場抓獲,他被逮捕關進了監獄,送到了泰勒·斯坦福法官的法庭上。
  判決的時刻到了。他是二進宮,而且有少年犯罪的記錄。這個案子一目瞭然,地區法院的律師助理們就斯坦福法官會判貝克多少年打起賭來。「他一定會把判決書摔到貝克的臉上!」一位律師助理說。「我敢打賭他會判他二十年。斯坦福一向鐵面無情。」
  哈爾·貝克深深感到他是無辜的,便充當起律師來為自己辯護。
  他穿著最好的禮服站在被告席上說:「法官大人,我知道我犯過錯誤。但我們都是人,不是嗎?我有一個賢妻良母的妻子和四個孩子,他們棒極了。我希望您見見他們,大人。我所做的事都是為了他們。」
  泰勒坐在法官席上無動於衷地聽著。他耐著性子等哈爾·貝克說完好讓他宣判結果。這個蠢貨以為他能用那個想博得人同情的愚蠢故事為自己開脫嗎?
  哈爾·貝克最後說:「……所以您瞧,法官大人,即便我做過錯事,我也是出於無奈:我得養活這一大家。我不必對您說他們有多麼重要。我要是蹲了監獄,我的老婆和孩子都得挨餓。我知道我犯了錯誤,但我願意為此作出補償。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法官大人……」
  這最後一句話引起了泰勒·斯坦福法官的注意。他開始對站在他面前的這位被告發生了興趣。我讓他做什麼都可以!突然間,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也許有朝一日也會像德米特裡·卡明斯基一樣能派上用場。
  令公訴人驚詫的是,泰勒的判決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泰勒說:「貝克先生,這個案子中有開脫的可能。出於對這些因素以及對你的家庭的考慮,我判你五年緩期,但你得做六百個小時的公益服務。到法官辦公室來一下,我們談談。」
  在法官辦公室裡,泰勒說:「你知道,我仍可以讓你在監獄呆上很長時間。」
  哈爾·貝克嚇得臉色發白。「可是,法官大人!你剛才不是說……」
  泰勒傾身對他說:「你可知道你讓人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哈爾·貝克坐在那兒挖空心思地想著。「不知道,大人。」
  「你的家庭責任感。」泰勒動情地說。「這一點我很是欽佩。」
  哈爾·貝克臉上頓露喜色。「謝謝,先生。對我來說,他們是我的一切。我……」
  「那你當然不願意失去他們,對嗎?如果我送你去監獄,你的孩子就沒有了父親,你妻子也可能跟另一個男人跑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哈爾·貝克又陷入了迷霧之中。「不……不明白,大人。我不太明白。」
  「我替你挽救了你們一家子,貝克,我以為你會感激我的。」
  哈爾·貝克熱切真誠地說:「哦,我對你感激不盡,大人!我真說不出我有多麼感激你。」
  「也許你將來可以向我證實這一點。我隨時可能召喚你幫我辦一些小事情。」
  「願效犬馬之勞!」
  「很好。我判了你緩刑,但倘若我發現你的行為中有什麼地方令我失望的話……」
  「你就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麼吧。」貝克乞求道。
  「到時候我會讓你知道的。另外,這件事要嚴格保密。」
  哈爾·貝克將一隻手放在胸口上。「我死也不會講。」
  「這就對了。」泰勒這才放心。
  此事發生不久後,泰勒接到德米特裡·卡明斯基打來的電話。你父親剛剛給他律師打了個電話,他星期一要和他在波士頓見面,討論修改遺囑的事兒。
  泰勒很清楚,他得親眼看到那份遺囑,該是動用哈爾·貝克這個籌碼的時候了。
  「……這家事務所名叫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設法弄一份復本立即送到我這兒。」
  「沒問題。這事就交給我辦,放心吧,法官大人。」
  十二小時後,泰勒手裡有了一份遺囑復本。他讀著遺囑,好不得意,他和伍迪,還有肯德爾是僅有的繼承人。星期一父親計劃修改遺囑。這個老不死的渾蛋想廢除我們的繼承權!泰勒心中憤憤不平地說道。我們畢竟已經經歷了……那幾十億美元該歸我們。這都是給他逼的!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制止他。
  德米特裡第二個電話打來時,泰勒對他說:「我要你殺了他。就在今晚。」
  他沉默了很久。「但萬一我被發現……」
  「那就別讓人發現。你們馬上要去海上。海上什麼事都能發生的。」
  「好吧。事後……?」
  「事後一筆現金和飛往澳洲的機票在等待著你。」
  後來,泰勒接到了德米特裡最後一次打來的讓他心花怒放的電話。
  「我做成了。很簡單。」
  「不!不!不!我要聽整個過程的細節。把一切都告訴我。什麼也別漏掉……」
  泰勒的面前展現出德米特裡描寫的場面。
  「我們在回科西嘉的路上遇上了風暴。他來電話讓我去他艙裡給他按摩。」
  泰勒緊緊抓著話筒。「是的。接著說……」
  遊艇在風浪中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德米特裡竭力保持平衡,向哈里·斯坦福的特等客艙移去。他敲了敲艙門,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了斯坦福的聲音。
  「進來!」斯坦福大聲叫道。他已趴在按摩台上。「後背下面。」
  「我會讓您舒服的。放鬆,斯坦福先生。」
  德米特裡走到按摩台邊,在斯坦福背上抹了一層油。他用粗壯有力的手指在緊張的肌肉上嫻熟地推拿了起來。他感到斯坦福開始放鬆了。
  「感覺好多了。」斯坦福舒了一口氣。
  「謝謝。」
  按摩持續了一個小時。德米特裡做完後,斯坦福幾乎睡著了。
  「我去給你放水,洗個熱水澡。」德米特裡說。船在海中顛簸著,他走進了浴室。他打開黑色縞瑪瑙浴缸的水龍頭,放滿熱海水後,回到了臥室。斯坦福躺在按摩台上,在閉目養神。
  「斯坦福先生……」
  斯坦福睜開眼睛。
  「我給你放好熱水了。」
  「我想不必……」
  「洗個熱水澡,你一定能好好地睡上一夜。」他把斯坦福從按摩台上扶了下來,領著他向浴室走去。
  德興特裡看著哈里·斯坦福慢慢蹲在浴缸裡。
  斯坦福抬頭看了看德米特裡,發現他目光陰森森的。就在這一剎那間,他的本能告訴他要出事了。「不!」他喊道,立即站了起來。
  德米特裡馬上用他那粗大的雙手將他按在水裡。斯坦福拚命掙扎,想露出水面呼吸,但他哪是德米特裡的對手。斯坦福被按在水中,肺裡灌滿了海水,直到最後他再也不動彈了。他站那兒,喘著粗氣,然後走進臥室。
  船在海浪中上下簸蕩著,德米特裡踉蹌地向寫字檯挪去。他拿起幾份文件,拉開通向陽台的玻璃門,海風呼嘯一聲吹了進來。他在陽台上撒了一些文件,又向船外扔了幾份。
  一切安排妥後,他又回到浴室把斯坦福的屍體從浴缸中拖出來,給他穿上睡衣、睡褲和拖鞋,將他搬到了陽台上。德米特裡在欄杆邊稍站了一會兒,然後將屍體推入大海。他數到五秒後馬上抓起電話,大聲呼叫「有人落水啦……!」
  聽著德米特裡敘述完謀殺經過後,泰勒感到一種性亢奮。他幾乎嘗到了他父親肺裡的海水鹹味,感受到窒息時的恐懼。然後一切化為烏有。
  總算完事了,泰勒想。不,還沒有完,他馬上糾正自己道。這盤棋才剛剛開始。該出王后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0:31

第十七章

  這最後一顆棋子能派上用場也是出於偶然。
  泰勒一直在考慮他父親的遺囑。他感到忿忿不平:伍迪和肯德爾竟然和他一樣繼承相同份額的財產。他們不配。要不是我,他倆同樣會被剝奪繼承權,什麼也不會有。這不公平公平,可我能做什麼呢?
  很久前,他母親把她的股份轉入了他的名下,他父親說的那句話他仍舊記憶猶新:你他她的以為給他那一股他能做什麼大事?能接管這個公司?
  泰勒想,伍迪和肯德爾佔有斯坦福產業集團股份的三分之二。只靠那額外的一股我怎麼能控制整個公司?他很快有了答案。這個主意妙不可言,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
  我得告訴你們,可能還有一位繼承人……你們的父親在其遺囑中明確規定他的遺產將在他的後嗣中平分……你們的父親和在這兒工作過的一位家庭女教師生過一個孩子……
  如果朱莉婭出現,那就會有四位繼承人,仄勒想,如果我能控制她的這一份財產,我就有了父親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再加上我已經擁有的百分之一,我就可以控制斯坦福產業集團。我可以坐在我父親的那張椅子上了。泰勒的再一個想法是:羅斯瑪麗已經不在人世,她很可能從未告訴過她女兒她父親是誰。我幹嗎非得用真的朱莉婭·斯坦福呢?
  答案是:用瑪戈·波斯納來冒名頂替。
  他第一次和她相遇是在兩個月前法庭開庭時。法警向法庭上的聽審觀眾宣佈;「肅靜,肅靜,庫克縣巡迴法庭現在開庭,由泰勒·斯坦福法官大人主審。全體起立。」
  泰勒從法官辦公室走進法庭,在法官席上坐下來。他看了看備審案件目錄。第一個案子是伊利諾斯州的瑪戈·波斯納。她被指控行兇和謀殺未遂。
  控告方律師站了起來。「法官大人,被告是一個危險人物,應從芝加哥大街小巷上消失。州法院可以證明被告具有很長的犯罪歷史。她曾被判有搶劫商場和盜竊罪。被告還是有名的妓女。她是為臭名昭著的惡棍拉斐爾賣命的那幫女孩子中的一個。今年一月,他們之間發生了爭執,被告蓄意殘酷地向他和他的情婦開了槍。」
  「受害者死了嗎?」泰勒問。
  「沒有,大人,但他們因傷勢過重住進了醫院。瑪戈·波斯納持有的槍支是非法武器。」
  泰勒轉頭看看被告,感到很吃驚。她的外表根本不像剛才他所聽到的指控那樣。她打扮入時,二十大幾歲,很迷人。她週身有一種高雅文靜的氣質,與對她的指控格格不入。不過這有待證實,泰勒想,有些事就是說不清。
  他聽著訴訟雙方律師的辯論,眼睛卻盯著被告。她身上似乎有一種東西令他想起他妹妹。
  雙方律師作了辯論總結後,案子移交陪審團,四小時不到後,陪審團一致認為各項指控罪名成立。
  泰勒向下看著被告說:「法庭認為本案沒有開脫的可能,因此本庭判你在德維特管教中心勞教五年。下一個案子。」
  直到瑪戈·波斯納從法庭被押走,泰勒才意識到她讓他想起她很像肯德爾。她也有一雙深灰色的眼睛。那是斯坦福家族的眼睛。
  泰勒沒再去想瑪戈·波斯納,直到他接到德米特裡的電話。
  這盤棋的開局進展順利。現在是針鋒相對的時候了。
  泰勒在腦海中精心策劃著每一步每一著。他打算使用古典的「王后」開局讓棋法:開局讓棋,先讓王后「士卒」打頭陣。
  泰勒在關押女犯人的監獄見到了瑪戈·波斯納。
  「你還記得我嗎?」泰勒問。
  她瞪著他說:「我怎麼會忘記你呢?是你把我送到這個地方的。」
  「你在這兒覺得怎麼樣?」泰勒問。
  她露出一副故作微笑的怪相。「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這鬼地方簡直像個鼠洞。」
  「你想不想出來?」
  「我想不想……?你是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我來安排。」
  「那……那太好了!謝謝。我不知說什麼好了!我真的非常感激!」
  「我有一件事要你替我做。」
  她挑逗地看著他。「當然,沒問題。」
  「我心裡想的可不是這種事。」
  她不解地說:「那你心裡究竟想什麼,法官大人?」
  「我要你幫我拿一個人開個小玩笑。」
  「什麼樣的玩笑?」
  「我要你模仿一個人。」
  「可我不知道怎麼……」
  「你可以從中獲得二萬五千美元的好處。」
  她的表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行。」她馬上答應道。「我什麼人都能模仿。你要我扮演誰?」
  泰勒傾身和她談了起來。
  泰勒釋放了瑪戈·波斯納,由他做監護人。
  他將此事向首席法官基思作了解釋。「我瞭解到她是一個有天賦的藝術家,她本人也渴望過正常、體面的生活。我認為我們應盡可能讓這種人有改造重生的機會,你說呢?」
  基思又感動又驚訝。「你說得很對,泰勒。你做了一件大好事。」
  泰勒把瑪戈接到他家裡,整整花了五天時間將斯坦福家族向她做了介紹。
  「你的哥哥都叫什麼名字?」
  「泰勒和伍德盧夫。」
  「伍德羅。」
  「對,伍德羅。」
  「大家通常叫他什麼?」
  「伍迪。」
  「你有姐姐嗎?」
  「有。她叫肯德爾,是一名服裝設計師。」
  「她結婚了嗎?」
  「她嫁給了一名法國人。他的名字叫……馬克·勒諾伊。」
  「是勒諾。」
  「勒諾。」
  「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羅斯瑪麗·納爾森。她是斯坦福家孩子們的家庭教師。」
  「她為什麼離開?」
  「她和你父親鬼混……」
  「瑪戈!」泰勒告誡她說。
  「我的意思是說,哈里·斯坦福讓她懷孕了。」
  「後來斯坦福夫人出什麼事兒了?」
  「她自殺了。」
  「有關斯坦福家的孩子,你母親對你說過什麼?」
  瑪戈停下來想了想。
  「忘了?」
  「你有一次從天鵝船上掉進了湖裡。」
  「我沒掉進湖裡!」泰勒說,「是差點兒掉進湖裡。」
  「對。伍迪在大眾花園摘花差點兒被逮起來。」
  「那是肯德爾……」
  每天他們把每個細節一遍一遍地排練,直至深夜。瑪戈被折騰得精疲力竭,但泰勒毫無憐憫之心,一絲不苟。
  「肯德爾曾被一隻狗咬了一口。」
  「是我被狗咬了。」
  她擦了擦眼睛。「我腦子裡亂糟糟的。我累死了。我需要睡眠。」
  「有你睡覺的時候!」
  「這還要多久?」她不耐煩地問道。
  「直到我認為你可以了。現在我們再排一遍。」
  就這樣他們一遍一遍地練習著,直到瑪戈表演得無懈可擊。終於,有一天瑪戈回答了泰勒提出的所有問題,泰勒滿意了。
  「大功告成了。」他說。他遞給她一些法律文本。
  「這是什麼?」
  「這只是技術性細節。」泰勒漫不經心地說。
  他讓她在文件上簽字。這份文件大意是說她自願將她所得的那一份斯坦福的財產轉給一家由第二家公司控制的公司,這一家公司又由斯坦福產業集團在海外的另一家子公司所控制,而泰勒·斯坦福是這家海外公司的唯一所有者。這樣一來,他們無法知道這個交易是泰勒所為。
  泰勒遞給瑪戈五千美元現金。「剩下部分待事情辦完一次付清。」他對她說。「但有個條件;你必須讓他們確信無疑你是真正的朱莉婭·斯坦福。」
  從瑪戈出現在玫瑰山時起,泰勒就唱著反調。這在棋譜中叫「以退為進」。
  我相信你能理解我們的處境,小姐……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無法……
  ……我想這個女人是一個騙子……
  我們小的時候,這兒有多少傭人在這兒幹過?……有過幾十個,對嗎?他們當中有些人對這個女人所講的一切都一清二楚……那張照片也可能是他們當中哪位給她的…… 我們別忘了,這可牽涉一大筆錢。
  他最得意的一著棋是他要求做DNA鑒定。他給哈爾·貝克打電話,下達了旨意。哈裡·斯坦福的屍體被他從墓穴裡挖出來給處理掉了。
  接著是他靈機一動給一位私人偵探打電話的場面。當著全家人的面,他給芝加哥地區律師事務所打電話打聽這個偵探的電話號碼。
  喂!我是泰勒·斯坦福法官,我知道你們常常僱傭一個出色的私人偵探為你們辦案。他的名字好像叫西蒙斯什麼來著……?
  哦,你大概是指弗蘭克·蒂蒙斯。
  蒂蒙斯!是的,就是他。我不知道你能否把他的電話號碼告訴我,這樣我可以直接和他聯繫?
  他並沒有請蒂蒙斯,而是召來了哈爾·貝克,把他當作弗蘭克·蒂蒙斯介紹給大家。
  起初泰勒本來準備讓哈爾·貝克假裝對朱莉婭·斯坦福做一系列的調查,但後來他改變了主意:如果貝克真的去調查一番,那麼調查結果會給人以更深刻的印象。果然他們毫不懷疑地接受了貝克的調查結果。
  泰勒的計劃順利地進行著。瑪戈·波斯納精彩地描繪了她的角色,指紋那幕戲更是讓人叫絕。每個人都確信無疑地認定她真是朱莉啞·斯坦福。
  「這件事總算水落石出了。我很高興,讓我上樓看看,她現在心情如何。」
  他上了樓,沿著走廊向她房間走去。他敲了敲門,然後高聲喊道:「朱莉娜?」
  「門開著。進來。」
  他站在門廊裡,兩人靜靜地慈祥著對方,微笑著。然後泰勒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伸出雙手,臉上慢慢露出笑容。
  過了許久,他終於開口了。「我們成功啦,瑪戈!我們成功啦!」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0:56

第十八章

  在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室裡,史蒂夫·斯隆和西蒙·菲茨傑拉德兩人正喝著咖啡。
  「詩人莎士比亞說過,『丹麥王國的王宮裡出現了蛀蟲』。」
  「你在為什麼事煩惱?」菲茨傑拉德問道。
  史蒂夫歎了一口氣。「我還說不準。是斯坦福那一家子。他們讓我感到困惑。」
  西蒙·菲茨傑拉德哼著鼻子說:「我也有同感。」
  「我反覆思考著一個問題,西蒙,可就是找不到答案。」
  「是什麼問題?」
  「他們急於將哈里·斯坦福的屍體從墳墓裡挖掘出來,是為了能夠將他和那個女人的DNA作一次對照性鑒定。因此,我認為我們得作這樣的假設:那屍體被盜的唯一可能的動機一定是那個女人的DNA與哈里·斯坦福不能吻合。假如那女人是個騙子的話,那麼,唯一能從中漁利的人將是她自己。」
  「是的。」
  「然而那位名叫弗蘭克·蒂蒙斯的私人偵探,我曾去芝加哥區律師事務所核實過,他很有名望。他出具的指紋證明那女人是真正的朱莉婭·斯坦福。我的疑問是,究竟是誰盜走了斯坦福的屍體?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這個疑問可是價值十億美元啊!假如……」
  寫字檯上的對講機嗡嗡地傳來隔壁秘書的聲音。「斯隆先生,有您的電話,您可以在裡面接。」
  史蒂夫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機。「喂……」
  對方說:「斯隆先生,我是斯坦福法官。假如今天早上你能來一趟玫瑰山的話,我將深表感謝。」
  史蒂夫·斯隆瞥了一眼菲茨傑拉德,說:「可以,一小時後到行嗎?」
  「說定了,謝謝你。」
  史蒂夫放下話筒。「斯坦福要我去一下他那兒。」
  「真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十有八九,他們想加速辦理遺囑檢驗,這樣他們可以早些獲得那筆巨款。」
  「是李嗎?我是泰勒。你好!」
  「我很好,謝謝。」
  「我可真想念你啊。」
  對方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說:「我也想你,泰勒。」
  這話使他十分激動。「李,我要告訴你一些令人激動的消息。我不能在電話裡細談,不過是使你十分開心的消息。那次你和我……」
  「泰勒,我得走了。有人在等我。」
  「可是……」
  電話掛斷了。
  泰勒在那裡坐了一會兒,心想:若他不是當真的話,他不會說想念我。
  在玫瑰山莊的大會客廳裡,除了伍迪和佩姬外,一家子的人都聚齊了,史蒂夫仔細地察看了他們的表情。
  斯坦福法官似乎若無其事,顯得很放鬆。
  史蒂夫瞥了一下肯德爾,她好像不大自然,顯得有些緊張。她的丈夫是專程從紐約趕來聚會的。史蒂夫上下打量了一番馬克。這位法國小伙子長得很帥,看起來比他的妻子年輕幾歲……。朱莉婭也在場,她剛被這個家族所接受,但她表現得似乎很冷靜。我本以為一個剛剛繼承了十來億美元遺產的人會顯得有些激動,史蒂夫暗自思忖。
  他又掃視了大家一眼,看看他們中間是否有人對哈里·斯坦福屍體的偷盜負有責任。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是哪一個呢?他為了什麼要這麼幹。
  泰勒首先開口了。「斯隆先生,我熟悉伊利諾斯州遺囑檢驗的法律程序,但是,我不清楚它們與馬薩諸塞州的做法有多大區別。我們很想知道有沒有法子加快辦理遺囑檢驗手續。」
  史蒂夫暗自好笑。我應該讓西蒙與我打賭的。他對泰勒說:「我們已經在辦理了,斯坦福法官。」
  泰勒直截了當地說:「斯坦福這個名字也許有助於加快辦理。」
  在這一點上他是對的,史蒂夫想。他點了點頭。「我將盡力而為,只要有任何可能……」
  從樓梯上傳來了聲音。
  「閉嘴,你這愚蠢的母狗!我再也不想聽你講話了,懂嗎?」
  伍迪和佩姬下了樓梯,走進了客廳。佩姬的臉腫得很厲害,一隻眼眶也發青了。伍迪咧嘴笑著,兩眼炯炯有神。
  「喂,大家好。我希望聚會還沒有結束。」在座的都吃驚地看著佩姬。
  肯德爾站起身來說:「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我撞在門上了。」
  伍迪坐了下來,佩姬緊挨著他坐下,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親愛的?」佩姬點點頭,卻不敢說話。
  「好了,」伍迪轉身向大家說。「你們剛才在討論什麼?」
  泰勒厭煩地看著他。「我剛才問斯隆先生是否能加速辦理遺囑驗。」
  伍迪咧嘴笑了笑。「那很好。」他轉身對佩姬說:「你需不需要換衣服,親愛的?」
  「我不需要換衣服。」她膽怯地說。
  「那好,你不想去哪兒,對嗎?」他轉身對大家說。「佩姬非常靦腆,她沒有什麼要說的,我說得對嗎?」
  佩姬轉身跑出了房問。
  「我去追她回來。」肯德爾說。她站起身來,急急忙忙追趕她去了。
  我的天哪!史蒂夫想。如果當著其他人的面伍迪會這樣做,那麼,當他和妻子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不知會是什麼情形?
  伍迫轉身對史蒂夫說:「你在菲茨傑拉德的律師事務所有多長時間了?」
  「五年了。」
  「我真不明白,他們為我父親賣命怎麼受得了的。」
  史蒂夫謹慎地說:「我明白你父親的確是……可能不好相處。」
  伍迪哼著鼻子說:「很難相處?他是只兩條腿的怪物。你知道他給我們所有的人都起了綽號嗎?我的綽號叫查理。他是根據查理·麥卡錫這一名字給我起的,那是個名叫埃德加·卑爾根的口技藝人擁有的蠟制假人。他管我的姐姐叫矮種馬,因為他說她長著一張馬臉,泰勒被叫做……」
  史蒂夫很不自然地說:「我覺得你不該……」
  伍迪咧著嘴笑了笑。「好,不說了,十億美元能醫治多種創傷。」
  史蒂夫站起身來說:「那麼,要是沒有其他事情,我想我該走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到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肯德爾在浴室裡找到了佩姬,用冰塊敷在她發腫的臉上。
  「佩姬,你不要緊吧?」
  佩姬轉過身來說:「我不要緊,謝謝你。對樓下發生的事情我……我感到難過。」
  「你還在道歉?你應該怒不可遏才是。他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打你的?」
  「他沒有打我,」佩姬固執地說,「是我不小心撞在門上的。」
  肯德爾挨近她。「佩姬,你為什麼要逆來順受呢?你知道你沒有必要這樣。」
  佩姬沉默了片刻。「不,我一定得這樣。」
  肯德爾看了看她,困惑地說:「為什麼?」
  她轉過身來。「因為我愛他。」接著,她滔滔不絕說了起來。「他也愛我。相信我,他並不總是這樣的。問題是他……有時候他控制不了自己。」
  「你是說,當他毒癮上來的時候?」
  「不!」
  「佩姬……」
  「不!」
  「佩姬……」
  佩姬猶豫了一會兒。「我想可能是的。」
  「他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就在我們結婚後。」佩姬的聲音嘶啞了。「事情是由馬球比賽引起的。伍迪從馬上摔了下來,傷得不輕。在醫院裡他們給他開了一些藥給他止痛。是他們讓他染上毒品的。」她看了看肯德爾,懇求地說:「你知道,這不是他的過錯,是吧?出院以後,他……他繼續吸毒。我每次勸他戒毒的時候,他就……打我。」
  「佩姬,看在上帝的分上吧!他需要幫助!難道你不明白這一點嗎?這種事情,你一個人怎麼行呢。他是個吸毒成癮的人。他吸什麼毒品?可卡因?」
  「不是。」佩姬稍作沉默後說:「是海洛因。」
  「我的天哪!你不能設法救助他嗎?」
  「我試過了。」她的聲音近乎是耳語。「你不知道我是怎樣設法救他的啊!他已經去過三次戒毒醫院了。」她搖了搖頭。「他好了一陣子,然後……又吸上了。他……他已經不能自拔了。」
  肯德爾一把摟住佩姬。「實在對不起。」
  佩姬強作笑顏地說:「我確信伍迪會好起來的。他在盡力,真的。」她的臉上露出喜色。「我們剛結婚的時候,與他在一起是那麼開心。我們總是樂呵呵的笑聲不斷。他常給我買些小禮物,而且……」她滿臉淚水地說,「我是那麼愛他。」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謝謝你,」佩姬低聲說,「我心領了。」
  肯德爾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我們以後再談談。」
  肯德爾下樓又坐到了他們中問。她心想,母親去世前,我們曾在一起憧憬美好未來。「你將成為一位著名的設計師,姐姐,而我將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運動員!」可是令人傷心的是,吉德爾想,他的理想本來是能夠實現的,而現在他卻變成了這樣。
  肯德爾說不准她是在為伍迪還是為佩姬難過。
  當肯德爾來到樓下的時候,克拉克走到她面前,手中拿著一隻托盤,上面放有一封信。「請原諒,肯德爾小姐。剛剛有一個郵遞員給您送來了一封信。」他把信遞給了她。
  肯德爾吃驚地看了一下。「誰寄……?」她點了點頭。「謝謝你,克拉克。」
  肯德爾打開信封,當她開始看信時,臉色刷地變得蒼白起來。「不!」她壓低嗓音說。她的心在劇烈地跳動,她感到一陣頭暈。她倚著桌子站在那裡,想喘喘氣。
  過了一會兒,她轉身走進客廳,臉色仍然難看。碰頭會正要結束。
  「馬克……」肯德爾強打起精神,「我可以見你一會兒嗎?」
  他關心地看了看她。「當然。」
  泰勒問肯德爾:「你沒事吧?」
  她勉強地笑了笑。「我很好,謝謝你!」
  她拉著馬克的手,領他上了樓。他們進了臥室,肯德爾就關上了房門。
  馬克說:「怎麼回事?」
  肯德爾將信遞給了他。信中說:
  
  親愛的勒諾夫人:
  恭喜,恭喜!我們世界動物保護協會欣聞你鴻運當頭。我們知道你對我們的事業甚為關心,我們指望得到你的進一步支持。因此,如果十天之內你能在我們蘇黎世的開戶銀行帳號上存入一百萬美元的話,我們將深表謝意!我們期盼很快就能聽到你的回音。
  和其他幾封信一樣,所有的字母「E」都是破損的。
  「這些雜種!」馬克暴怒地說。
  「他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肯德爾問道。
  馬克氣憤地說:「他們只要看看報紙就行了。」他又將信看了一遍。「他們是不會就此罷休的,我們得去找警察。」
  「不!」肯德爾叫了起來,「我們不能!太晚了!難道你不明白嗎?一切都會結束的,一切的一切!」
  馬克將她摟在懷裡,緊緊地抱住她。「沒關係,我們會想出辦法來的。」
  可是,肯德爾知道他們對此毫無辦法。
  事情發生在六個月以前初春的一個令人愉快的日子裡。肯德爾在康涅狄格州的裡奇菲爾德市參加了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那次晚會很熱鬧。肯德爾與老朋友們盡情聊天,她還喝了一杯香檳酒。交談中,她突然看了一下手錶說:「哦,不!沒想到竟這麼晚了。馬克在等我哩。」
  肯德爾匆匆與他們告別後就開車走了。在驅車返回紐約的途中,她決定沿著一條蜿蜒的鄉村小路去1684號公路回去。她在一個急轉彎處拐彎時,車速幾乎是每小時五十英裡。一輛車子停在路的右邊,肯德爾自然轉向左邊。可就在這當兒,一個女人手拿一把剛摘的鮮花突然橫穿那條窄路。肯德爾拚命想避開她,但太晚了!此後的一切似乎都是模模糊糊地發生的,當她那輛車左前部的擋泥板撞倒那位女人時,她聽到了一聲令人作嘔的碰擊聲。肯德爾戛然剎住車,她的整個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她回頭走到那個女人旁邊,只見她躺在路上,滿身是血。
  肯德爾站在那裡,嚇呆了。最後她彎下身去將那個女子翻過身來,觀察她那雙無光的眼睛。「哦,我的天哪!」肯德爾輕聲自語。她頓時覺得苦澀的膽汁直衝她的喉嚨。她絕望地抬起頭,不知所措。她驚恐地在周圍亂轉,看不到其他車輛。她已經死了,肯德爾想,我救不了她。這不是我的過失,但是他們會起訴我酒後魯莽開車。我的血液裡將會檢驗出酒精來,我會進監獄的!她最後看了一眼那女人的屍體,便匆匆跑回車子。左前部的擋泥板上有凹痕,上面血跡斑斑。我得把這輛車藏在哪個車庫裡,肯德爾想。警察會查找的。她上了車,開車逃跑了。
  在駛向紐約的途中,她不時地看車子的後視鏡,生怕看到警車閃爍的紅燈和聽到警笛的鳴叫。她把車開到第九十六號大街的一家汽車修理行。她以前都是在這兒修車。該車行的老闆薩姆正在跟他的修理工雷德談話。肯德爾從車裡走了出來。
  「晚上好,勒諾夫人。」薩姆招呼道。
  「晚……晚上好。」她盡力不讓牙齒打顫。「夜裡把車在這兒存放一下好嗎?」
  「好……好,請吧」
  雷德看看擋泥板說:「勒諾夫人,這裡凹下去一大塊,看起來上面還有血跡。」
  這兩個人瞧著她。
  肯德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啊,我……我在公路上撞倒了一頭鹿。」
  「你很幸運,沒有造成更大的損壞,」薩姆說。「我的朋友撞倒了一頭鹿,結果車子毀掉了。」他咧著嘴笑了笑。「那頭鹿也沒有受到多大傷害。」
  「請你把車子開到車庫裡。」肯德爾神情緊張地說。
  「當然。」
  肯德爾向車行大門走去,回頭看了一眼。這兩個人的眼睛正死死盯著那塊擋泥板。
  肯德爾一回到家就把發生的那起可怕事故告訴了馬克,馬克將她摟在懷裡說:「哦,我的天哪!親愛的,你怎麼會……?」
  肯德爾抽噎著說:「我……我沒辦法。她橫穿公路時,我來不及剎車。她……她剛剛採花回去……」
  「噓!我確信這不是你的過失。這是一起意外事故。我們得報警。」
  「我知道。你說得對,我……我應該呆在那兒,等他們去。只是我……給嚇搏了,馬克,現在這是肇事逃跑。可是我對她也無能為力,她已經死了,你沒看到她那張臉,可怕極了。」
  他久久地摟著她,直到她平靜下來。
  肯德爾試探地說:「馬克……哦們非得報警嗎?」
  他皺起眉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在盡力抑制自己。「事情已經發生了,不是嗎?我們無法讓她起死回生。再讓我受罰有什麼好?我不想這樣做。我們幹嗎不裝著這件事情從來就沒有發生過?」
  「肯德爾,假如他們查到你……」
  「怎麼會呢?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沒有人看見這件事情。你知道假如他們抓住我並把我送進監獄,我會怎麼樣?我會失去我的事業,失去我這些年來建立的一切家當,因為什麼?就因為一件已經發生的事!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又開始抽噎起來。
  他緊緊地摟住她。「噓!我們想想辦法,我們想想辦法。」
  各家晨報都將這件事大肆渲染了一番。死者當時是在去曼哈頓結婚的途中,這又給這起事故增添了戲劇色彩。《紐約時報》如實報道了這個新聞,但《每日新聞》和《新聞日報》都把它作為扣人心弦的戲劇來大加渲染。
  肯德爾每種報紙都買了一份,對自己所做的事越來越感到恐懼。她的頭腦裡塞滿了各種可怕的設想。
  要是我沒有去康涅狄格州參加我朋友的生日……
  要是那一天我呆在家裡……
  要是我沒有喝酒……
  要是這個女人早幾秒鐘或晚幾秒鐘采鮮花……
  我犯了殺人罪!
  肯德爾想到她給那女人的家庭和她未婚夫的家庭造成多麼可怕的痛苦,不由得感到一陣噁心。
  據報道,警方正在要求任何知道有關這起肇事逃跑案件線索的人檢舉告發。
  他們無法找到我,肯德爾想。我只有裝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肯德爾去汽車修理行取車的時候,正好雷德也在那兒。
  「我把車上的血跡擦掉了。」他說。「你要不要我把那凹陷部位修一下?」
  當然!她早該想到這一點。
  「好的,請吧。」
  雷德用奇異的目光看著她。也許這只是她的想像?
  「昨天晚上,薩姆和我談論這件事情。」他說。「這事有點蹊蹺,你知道,這不是鹿出沒的季節。」
  肯德爾開始一陣驚慌,突然間口乾舌燥,幾乎說不出話來。「那是一……一隻小鹿。」
  雷德點了點頭,搪塞了一句:「一定是只小鹿。」
  肯德爾把車開出車行時,她能感到他的眼睛在盯著她看。
  肯德爾走進辦公室時,秘書納丁看了她一眼說:「你出什麼事啦?」
  肯德爾愣住了。「你這是什麼……什麼意思?」
  「你看起來沒精打采的。我給你拿些咖啡來。」
  「謝謝。」
  肯德爾走到鏡子前面。她的臉顯得蒼白而憔悴。只要看看我這張臉,他們準會知道我出事了!
  納丁端了一杯熱咖啡走了進來。「來啦,這會使你感覺好一些的。」她好奇地看了看肯德爾說:「一切都好嗎?」
  「我……我昨天出了點小事故。」肯德爾說。
  「哦,有人受傷嗎?」
  那位被撞死的女人的慘相仍然浮現在她腦海中。「沒有。我……我撞倒了一頭鹿。」
  「你的車子怎麼樣?」
  「正在修理。」
  「我打電話給你的保險公司。」
  「唉,不用了,納丁,別打。」
  肯德爾察覺到了納丁眼睛裡的吃驚神色。
  兩天後,她收到了第一封信:
  
  親愛的勒諾夫人:
  我是一個資金極其短缺的組織的主席。我確信你願意幫助我們擺脫困境。這個組織需要資金來保護野生動物。我們對鹿尤感興趣。你可以電匯五萬美元至蘇黎世瑞士信貸銀行,戶頭帳號為804072-A。我鄭重建議該款項必須在五日內匯到指定帳戶。
  這封信沒有署名。信中所有的字母E都是破損的。信封裡附了一份有關這起事故的剪報。
  肯德爾把這封信讀了兩遍。顯然這是一封恐嚇信。她苦思冥想找不到對策。馬克是對的,她想,我當時應該向警方投案。可是現在一切都變得更糟了,她成了逃犯。假如他們現在抓住了她,那就不僅意味著苦心經營的事業毀於一旦,而且還意味著坐牢和恥辱。
  午飯時分她去了銀行。「我想電匯五萬美元去瑞士……」
  那天晚上她一回到家,就讓馬克看了這封信。
  他驚呆了。「我的天哪!」他說。「會是誰寄這封信的呢?」
  「沒人……沒人知道。」她在顫抖。
  「肯德爾,一定有人知道內幕。」
  她渾身在抽搐。「當時四周沒有人,馬克!我……」
  「等等。我們來回憶一下。你回城後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沒有哇。我……把車放在汽車修理行了,然後……」她停住了。「這裡凹下去一大塊,勒諾夫人。看起來上面還有血跡。」她似乎想起了什麼。
  馬克黨察到了她臉上的表情。「說呀?」
  她慢吞吞地說:「車行的主人和他的機修工在那裡。他們看見了擋泥板上的血跡,我告訴他們我撞倒了一頭鹿。他們說,撞上一頭鹿,車子要損傷得更大一點才是。」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馬克……」
  「什麼?」
  「納丁,我的秘書。我也把這事告訴了她。我能看得出她也不相信我的話。這麼看來一定是這三個人中間的哪一個。」
  「不!」馬克慢條斯理地說。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坐下,肯德爾,聽我說。如果這三個人中有一個人對你起了疑心,他們就可能把你的事情告訴許多人。有關這起事故各家報紙都報道了。有人已經根據現有的事實作了推斷。我認為這封信只是無中生有,他們想試探你。把那筆錢電匯出去是個可怕的錯誤。」
  「但為什麼?」
  「因為現在他們知道你是有罪的,難道你還不明白?你已經給他們提供了他們所需要的證據。」
  「唉呀!天哪!我該怎麼辦?」肯德爾問道。
  馬克·勒諾沉思了片刻。「我有個主意能查出那些壞蛋到底是什麼人。」
  翌日上午十點,肯德爾和馬克坐在了波士頓第一證券銀行副總裁拉塞爾·吉本斯的辦公室裡。
  「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吉本斯先生問道。
  馬克說:「我們想查對一個蘇黎世的銀行帳號。」
  「什麼?」
  「我們想知道這是誰開的帳戶。」
  吉本斯摸了摸下巴:「牽連到犯罪活動嗎?」
  馬克馬上答道:「沒有!你幹嗎要問這個?」
  「嗯,除非有某種犯罪行為,諸如掩飾來路不正的非法款項或者違反瑞士或美國的法律,否則瑞士政府是不會讓外人知道其銀行帳號的秘密的。他們的信譽靠的就是為客戶保密。」
  「當真沒有什麼辦法了……?」
  「抱歉,恐怕沒有。」
  肯德爾和馬克兩人面面相覷。肯德爾的神情中充滿了絕望。馬克站起身來:「謝謝你能為我們騰出時間。」
  「抱歉,沒能幫上忙。」他把他們送出了辦公室。
  那天晚上肯德爾驅車來到車行時,薩姆和雷德都不在。肯德爾停好了車。當她從那間小辦公室走過時,她透過窗戶發現台架上放著一台打字機。她停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它,很想知道它是否有一個破損的字母「E」。我得去看一下,她想。
  她向那間辦公室走去,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打開門走了進去。就在她走向那台打字機時,薩姆不知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
  「晚上好,勒諾夫人。」他說。「有事嗎?」
  她嚇了一跳,迅速轉過身來。「沒有,我……我只是把車放在這裡。晚安。」她匆匆向門口走去。
  「晚安,勒諾夫人。」
  第二天早晨,當她經過車行辦公室時,那台打字機不見了。原來的那個地方卻放了一台個人電腦。
  薩姆見她死死地盯著電腦,便說:「很像樣,是吧?我決定把這地方好好裝備一下,讓它跟上時代。」
  他居然能買得起電腦?
  那天晚上,肯德爾把這事兒告訴了馬克。他若有所思地說:「有可能,但是我們需要證據。」
  星期一早上肯德爾來到辦公室時,納丁正在等她。
  「你感覺好些了嗎,勒諾夫人?」
  「好些了,謝謝!」
  「昨天是我的生日。瞧,我丈夫給我買了什麼!」她向壁櫥走去,拿出了一件豪華的貂皮上衣。「漂亮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1:27

第十九章

  朱莉婭·斯坦福很樂意與薩莉同住一室。她總是那樣活潑、快樂和討人喜歡。她的婚姻很不幸,她曾經發誓決不再與男人有任何瓜葛。朱莉啞拿不準薩莉的「決不」該如何解釋,因為她似乎每個星期都與一個不相同的男人約會。
  「已婚的男人是最好的,」薩莉富有哲理地說。「他們感到內疚,因此他們老是給你買禮物。與一個單身男子在一起,你不禁要問自己——他為什麼依然是個單身漢?」
  她對朱莉婭說:「你沒有男朋友,是嗎?」
  「是的。」朱莉婭想起了那些想要約她出去的男人。「我不想只是約個男人出去玩玩,薩莉。我得與我真正感興趣的人在一起。」
  「好吧,我給你找一個吧!」薩莉說。「你會愛上他的!他的名字叫托尼·維納迪。我已經向他介紹了你的情況,他很想見見你。」
  「我真的不想……」
  「他明天晚上八點鐘來接你」。
  托尼·維納迪是個高個子,很高,也很有魅力,但其貌不揚。他的頭髮濃密烏黑。他微笑著看著朱莉婭,朱莉婭頓時感到沒有了拘謹。
  「薩莉並非言過其實。你的確迷人。」
  「謝謝你,」朱莉婭說道。她感到有些心花怒放了。
  「你有沒有去過休斯敦飯店?」
  這是堪薩斯城最好的飯店之一。
  「沒有。」事實是她沒有錢去這樣的飯店用餐,就算用上她剛加的薪水也去不起這樣的飯店。
  「那好,我已經在那裡預訂了席位。」
  用餐時,托尼幾乎全是談論他自己,但是朱莉婭並不在意。他很有趣而且迷人。薩莉說過,他引人注目,討人喜歡。他確實如此。
  菜餚十分可口。朱莉婭點了巧克力蘇法菜,托尼要了冰淇淋蛋糕。他們悠閒地喝著咖啡的時候,朱莉婭想,他會邀請我去他的房間嗎?假如他邀請的話,我去嗎?不!我不能那樣做。第一次約會不能那樣做,他會認為我低級下賤。下一次我們出來時……
  帳單送來了,托尼查看後說:「看來沒錯。」他把帳單的每一道菜都打上了鉤。「你要了餡餅和龍蝦……」
  「是的。」
  「你還要了炒雞蛋和色拉,還有巧克力蘇法菜,對嗎?」
  她看著他,感到莫名其妙。「對……」
  「好!」他很快地加了起來。「帳單上你的那部分是五十美元四十美分。」
  朱莉婭坐在那裡,十分震驚。「對不起,請再說一遍。」
  托尼咧嘴笑著說:「我知道你們女人現今是主張獨立。你不會讓哥兒們替你付帳吧?得啦,」他寬容大量地說。「你的那份小費由我來付。」
  「抱歉,這次沒有成功,」薩莉深表歉意地說。「他可真是個活寶。你打算再見他嗎?」
  「我陪不起他,」朱莉婭不滿地說。
  「好吧!我再給介紹一位,你會愛上……」
  「不。薩莉,我真的不想……」
  「相信我。」
  泰德·理德爾雖然年近四十,但是朱莉婭得承認他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他把她帶到歷史名勝草莓山上的詹妮飯店,這家飯店以正宗的克羅地亞菜餚聞名遐邇。
  「薩莉的確幫了我一個大忙,」理德爾說。「你非常可愛。」
  「謝謝。」
  「薩莉有沒有告訴你我有一家廣告代理公司?」
  「沒有,她沒有。」
  「噢,是的。我在堪薩斯城有一家大公司,人人都知道我。」
  「那真讓人羨慕。我……」
  「我們與國內一些最大的客商打交道。」
  「是嗎?我不是……」
  「哦,是的。和我們打交道的都是些名流、銀行、大商行、連鎖商店……」
  「那麼,我……」
  「……還有超級市場。你只要報出名宇,我們都可以代理。」
  「那是……」
  「讓我告訴你我是怎樣起家的……」
  從頭到尾他就沒有停過說話,而且唯一的主題就是泰德·理德爾。
  「他可能是太緊張了,」薩莉解釋說。
  「那我可以告訴你,是他使我感到緊張。假如你想知道有關泰德自出生以來的任何生活情況的話,問我好了!」
  「傑裡·麥金利。」
  「什麼?」朱莉啞問道。
  「傑裡·麥金利。我剛剛才想起來。他以前常與我的一位女友約會。她對他完全著了迷。」
  「謝謝,薩莉,可是不行。」
  「我給他打電話。」
  第二天晚上,傑裡·麥金利來了。他長得很帥,為人和藹,風度翩翩。他走進門來,看著朱莉婭說:「男女之間初次約會總是別彆扭扭的。我自己就十分害羞。因此,我知道你的感覺怎樣,朱莉婭。」
  她立即就喜歡上他了。
  他們去斯泰特大街的四季青中國飯店吃晚飯。
  「你給一家建築公司幹活,那一定是令人激動的。我認為人們還沒有認識到建築師是何等的重要。」
  他很敏感,朱莉灰心裡很開心。她微笑著說:「我贊同你的看法。」
  那個晚上氣氛很活潑,很愉快。他們談得越多,朱莉娜就越發喜歡他。她決定膽子放大一點。
  「你願意回到公寓套房喝杯飲料嗎?」她問道。
  「不。我們還是回到我那地方去吧!」
  「你那地方?」
  他傾身向前,緊緊地抓著她的手。「我是鞭繩和鐵鏈保管員。」
  亨利·衛遜在彼得斯——伊斯特曼——托爾金建築設計公司所在的那幢大樓裡開了一家會計事務所。朱莉啞早晨上班時總會在電梯裡碰到他。他似乎十分討人喜歡,三十多歲,文質彬彬,一頭淺棕色頭髮,戴著一副黑邊眼鏡。
  這位熟面孔起初只是很有禮貌地點點頭,後來見到她時總是說一聲「早上好」,再後來他的問候改成了「你今天看起來氣色很好」。幾個月後的一天上午,他突然對朱莉婭說:「我不知道你是否能賞光哪一天晚上與我吃頓晚飯?」他熱切地看著她,等待她的回答。
  朱莉婭笑了笑。「行。」
  對亨利來說,這是一見鍾情。他們第一次約會,他就把朱莉婭帶到了伊比狄飯店,那可是堪薩斯城的一家豪華飯店。顯然,能約她出來令他非常激動。
  「老亨利是不是又向你求婚了?」
  朱莉婭遲疑了一下。事實上每次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亨利都要求婚,她似乎感到動心了,但又拉不下臉面說「我願意」。
  「不要錯過機會。」薩莉提醒她說。
  薩莉也許是對的,朱莉婭想。亨利·衛遜會成為一個好丈夫的。他是……她又猶豫起來。他為人持重,頭腦清醒,忠實可靠,作風正派……可這些就夠了嗎?
  朱莉啞剛要出門,薩莉叫住了她。「我能借用你的那雙黑色皮鞋嗎?」
  「當然。」說完,朱莉婭就走了。
  薩莉走進朱莉婭的臥室,打開壁櫥門。那雙鞋子放在最上面一層。當她伸手去取時,一隻沒有放穩的紙板盒掉了下來,裡面的東西撒了一地。
  「該死!」薩莉彎下身去撿起地上的紙片,全是些剪報、照片和報道什麼的,都是有關哈里·斯坦福家的。似乎有好幾百張。
  朱莉婭急匆匆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說:「我忘了我的……」當看到地板上的那些紙片時,她止住了腳步。「你在幹什麼?」
  「抱歉,」薩莉歉意地說。「盒子掉了下來。」
  朱莉婭紅著臉彎下身去,動手把地上的紙片放回盒子裡去。
  「我不知道你原來對那些富豪如此感興趣。」薩莉說。
  朱莉婭默不作聲,只是手忙腳亂地把這些紙片往盒子裡塞。當她拾起一扎照片時,她突然發現她母親在去世前給她的一隻心狀小金盒、朱莉婭把小金盒放在一邊。
  薩莉疑惑地仔細打量著她。「朱莉婭?」
  「嗯。」
  「你為什麼對哈里·斯坦福如此感興趣?」
  「沒有啊!我……這些都是我母親的。」
  薩莉聳了聳肩。「好吧。」她順手拿起一張剪報。那是從一家醜聞雜誌上剪下來的。一則新聞標題躍入她的眼簾:企業界巨頭移情別戀,家庭女教師懷了孕——婚外戀生下一私生女——母嬰雙雙失蹤!
  薩莉張著嘴巴,盯著朱莉婭。「我的天哪!你是哈里·斯坦福的女兒!」
  朱莉婭仍然默不作聲。她搖了搖頭,繼續收拾這些紙片。
  「你是不是?」
  朱莉婭停了下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寧肯不談論這件事,好嗎?」
  薩莉躍身站了起來。「你寧肯不談論這件事?你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的女兒,而你卻不願談論這事,你是不是神經不正常?」
  「薩莉……」
  「你知道他擁有多少財產?好幾十億。」
  「這與我無關。」
  「假如你是他的女兒,一切都與你有關。你是繼承人!你只要告訴那一家子你是誰就行了,……」
  「不。」
  「不……什麼?」
  「你不明白。」朱莉婭站起身來,躺到床上。「哈里·斯坦福是個令人厭惡的男人。他拋棄了我的母親。我母親恨他,我也恨他。」
  「你總不會憎恨所有擁有這麼多錢的人吧。你瞭解他們。」
  朱莉婭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朱莉婭……繼承人不會住在骯髒破舊的公寓套房裡,不會在廉價的低級商店裡買衣服,不會借錢來付房租。你的家人決不會願意讓你過這種日子。他們會感到丟盡面子的。」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我還活著。」
  「那麼你就告訴他們。」
  「薩莉……」
  「怎麼?」
  「你別說了。」
  薩莉看了她好長一會兒。「當然。順便說一句,在發薪水前你是不能給我貸款一百或二百萬美元嘍?」
  亨利對她講了一些有關他自己的情況。「我就出生在堪薩斯城這兒上流社會的老城區。我的父親也是在這裡出生的。橡樹果總不會離橡樹太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朱莉婭明白他的意思。
  「我從小立志當一名會計。學校畢業後,我曾經為拜吉簍和本遜金融公司工作過。現在我有了自己的公司。」
  「真不錯,」朱莉婭說。
  「我的情況就這些。談談你吧。」
  朱莉婭沉默了一會兒。我是世界上一個最富有的人的私生女。你可能聽說過他。他不久前溺水身亡。我是他的財產繼承人。她環視了一下這兒雅致的環境。只要我想的話,我能買下這家飯店。要是我想的話,我沒準能夠買下這座城市。
  亨利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朱莉婭?」
  「哦!對……對不起。我出生在密爾沃基。我小的時候,我的……我的父親就去世了。我母親帶我去過全國許多地方。她去世後,我決定呆在這裡找份工作」。我希望我的鼻子沒有變長。
  亨利·衛遜將一隻手搭在她的手上。「這麼說來,你從來就沒有男人照顧過你。」他傾身向前,關切地說。「我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朱莉婭驚訝地看了看他。「我可不想聽起來像多麗絲·黛那樣受尊重,可是我們彼此之間幾乎還不瞭解。」
  「我想改變這種情況。」
  朱莉婭回到家時,薩莉正等著她。「唉,」她問道,「你們的約會怎麼樣?」
  朱莉婭若有所思地說:「他討人喜歡,也……」
  「他迷上你啦!」
  朱莉婭微微一笑。「我想他向我求婚了。」
  薩莉瞪大了眼睛。「你想他已經求婚了?我的天哪!難道你連男人是否在求婚都看不出來?」
  「他說他想照顧我一輩子。」
  「那就是求婚!」薩莉大聲叫了起來。「那就是求婚!嫁給他!快!在他改變主意前就辦事!」
  朱莉婭大聲笑道:「這種事能這麼著急嗎?」
  「聽我的,請他到這兒來吃飯。我來做飯,你告訴他是你做的。」
  朱莉婭笑了。「謝謝你,這樣不成。待找找到意中人時,我們也許吃的是中國盒飯,不過相信我,我會用鮮花和燭光把餐桌裝扮得漂漂亮亮的。」
  在他們下一次約會時,亨利說:「堪薩斯城是一個教育孩子的好地方。」
  「是的。」朱莉婭的唯一問題是她不能確定她是否願意使堪薩斯城也成為他的孩子受教育的好地方。他為人持重,忠實可靠,頭腦冷靜,作風正派,不過……
  她與薩莉商量她該怎麼辦。
  「他總是要我嫁給他,」朱莉婭說。
  「他這個人怎麼樣?」
  她想了想,盡力去想亨利·衛遜最浪漫、最讓人動心的地方。「他忠實可靠,為人持重,頭腦冷靜,作風正派……」
  薩利看了她一眼。「換句話說,他缺乏個性,單調乏味。」
  朱莉婭為自己辯解道:「也並不完全是這樣。」
  薩莉會意地點了點頭:「他沒什麼個性,那就嫁給他。」
  「什麼?」
  「嫁給他,沒有個性的好丈夫可沒那麼容易找喲。」
  從這個月領薪水到下一個月領薪水這一段時間,猶如經濟上的佈雷區。用支票支付工資需扣除一小筆服務費,還得支付房租、汽車費用和買油鹽醬醋,還要買衣服。朱莉婭有一輛豐田雄鷹汽車。對她來說,在車子上花的錢似乎比在自己身上花的錢還要多。她總是向薩莉借錢。
  一天晚上朱莉婭正在打扮,薩莉說:「又要和亨利共度良宵啦?今晚他帶你去哪兒?」
  「我們去交響樂音樂廳。指揮是克裡奧·萊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1:48

第二十章

  泰勒焦急萬分。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中,他不斷地在撥打李的住宅電話,可是一直沒有人接。他與誰在一起?泰勒痛苦難言。他在幹什麼?
  他拿起電話,又撥了一次。電話鈴響了好長一會兒,泰勒正要掛掉,突然聽到李的聲音。
  「喂。」
  「李!你好!」
  「你是誰啊?」
  「我是泰勒。」
  「泰勒?」李稍作停頓後說,「哦,我想起來了。」
  泰勒感到一陣痛苦和失望。「你好嗎?」
  「我很好。」李說。
  「我告訴過你,我要讓你大吃一驚。」
  「是嗎?」他聽起來有些厭煩了。
  「你還記得嗎,你對我說過你想乘坐漂亮的白色遊艇會聖特羅佩茲島?」
  「怎麼樣了?」
  「下個月動身,你覺得怎麼樣?」
  「你當真?」
  「當然。」
  「嗯,我不知道。你是說你朋友有遊艇?」
  「我馬上要買一艘。」
  「你不當法官而幹別的差使了?」
  「做別的……?不,不!我剛剛得到了一筆錢。一大筆錢。」
  「聖特洛佩茲,嗯?是的,這地方聽起來真不錯。當然,我很喜歡與你一起去。」
  泰勒感到自己深深地鬆了一口氣。「好極了!這期間別再和其他……」他甚至不敢再往下想。「李,我會與你聯繫的。」他擱下電話,坐在床邊。我很願意與你一起去。他似乎看見了他倆乘著漂亮的遊艇一起環遊世界,如膠似漆地在一塊兒。
  泰勒拿起電話簿,翻到黃色專頁。
  約翰·奧爾典遊艇股份有限公司辦公室位於波士頓商業停泊中心。當泰勒走進去的時候,銷售經理便迎上前來。
  「需要我效勞嗎,先生?」
  泰勒看著他,漫不經心地說:「我要買一艘遊艇。」這句話是脫口而出的。
  他父親的那艘遊艇很可能是遺產的一部分,可是泰勒無意與他的弟弟和妹妹合用一條船。
  「帶發動機的還是帶帆的?」
  「我……嗯……我拿不準。我要能讓它帶我們環遊世界。」
  「那您很可能指的是發動機式的。」
  「一定要白色的。」
  銷售經理奇怪地看了看他。「是的,那當然。你想要多大的?」
  「藍天號」是一百八十英尺長。
  「二百英尺的。」
  銷售經理眨了眨眼睛。「啊,我明白了。當然,這種遊艇是非常昂貴的,您叫……」
  「斯坦福法官。我父親是哈里·斯坦福。」
  那人的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錢沒問題。」泰勒說。
  「當然沒問題!那好,斯坦福法官,我們給您挑一艘人人都羨慕的遊艇。當然,是白色的。這裡是可供遊艇目錄,您決定對哪種型號感興趣後打電話給我。」
  伍迪·斯坦福正在考慮馬球的賽馬事。他一輩子都是騎他朋友馬廄裡的馬,而現在他買得起世界上最好的良種馬。
  他撥通了米米·卡爾森的電話。「我要把你的馬都買下來。」伍迪說,聲音裡充滿了激動。他聽了一會兒,又說:「對,全包了。我是非常認真的。就現……」
  談話持續了半個小時。伍迪放下電話後,心裡美滋滋的。他找佩姬去了。
  佩姬獨自坐在陽台上。伍迪仍然能看到她挨揍後臉上留下的傷痕。
  「佩姬……」
  她抬起頭來,膽怯怯地問:「什麼?」
  「我得與你談談。我……我不知道從哪裡談起。」
  她坐在那裡,等待著。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我知道我是一個渾蛋丈夫。我做的有些事情是不可寬恕的。不過,親愛的,所有這一切都會改變的。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們有錢了。真的有錢了。我要補償對你所做的一切。」他抓住她的手。「這一次我要徹底戒毒。我是認真的。我們要過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了。」
  她兩眼直盯著他,不冷不熱地說:「是嗎,伍迪?」
  「是的,我保證。我知道我以前曾不止一次地這麼說過,但這一次我一定說到做到,我已下定了決心。我要找一個戒毒所,徹底根除我的這個毛病。我要從已經身陷進去的地獄中拔出來。佩姬……」他的聲音裡帶有某種絕望。「我做到這一點可不能沒有你。你知道我不能沒有……」
  她久久地凝視著他,然後將他摟在懷裡。「可憐的寶貝,我知道,」她輕輕說道。「我知道。我會幫你……」
  該是讓瑪戈·波斯納離開的時候了。
  泰勒在書房裡找到了她。他關上了門。「我正要再一次感謝你,瑪戈。」
  她微笑著說:「挺有趣的,我真的過得很痛快。」她淘氣地抬頭看著他。「也許,我該去當一名女演員。」
  他笑了笑。「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好演員,你不是已經把那幫人給愚弄了嗎?」
  「我愚弄了他們,是嗎?」
  「這是剩下的那部分酬金,」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隻信封,「還有回芝加哥的機票。」
  「謝謝你。」
  他看了看表。「最好馬上走。」
  「好。我只是要讓你知道我感激你所做的一切。我的意思是,你把我從監獄裡保出來,還有其他所有的事情。」
  他笑了笑。「這沒什麼。旅途愉快。」
  「謝謝。」
  她上樓收拾行李去了。這局棋到此為止。
  將!
  肯德爾走進來的時候,瑪戈·波斯納正在臥室裡,已快收拾完行李。
  「嘿,朱莉婭,我正想要……」她停住了。「你在幹什麼?」
  「我打算回家。」
  肯德爾驚奇地看了看她。「馬上走?為什麼?我一直希望我們可以在一起過上一段日子,相互熟悉熟悉。我們失散了那麼多年才好不容易聚到了一起。」
  「確實是。另找時間吧。」
  肯德爾坐在床邊。「簡直像是個奇跡,對吧?失散了那麼多年後又相逢了。」
  瑪戈繼續在收拾行李。「是啊,這是一個奇跡,沒錯。」
  「你一定感到自己像灰姑娘似的。我的意思是說你剛剛還在過地地道道的普通人的生活,可轉瞬間有人突然給了你十億美元。」
  瑪戈停下手裡的活。「什麼?」
  「我是說……」
  「十億美元?」
  「是的。根據父親的遺囑,我們每個人都有一份。」
  瑪戈看著肯德爾,驚呆了。「我們每人都得到十億美元?」
  「難道他們沒有告訴過你嗎?」
  「沒有,」瑪戈慢吞吞地說,「他們沒有告訴過我。」她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知道,肯德爾,你是對的。也許,我們是該彼此瞭解瞭解。」
  泰勒正在日光浴室裡欣賞著遊艇的照片,這時,克拉克走了進來。
  「請原諒,斯坦福法官,有您的電話。」
  「我在這裡接。」
  電話是芝加哥的基思·珀西打來的。
  「泰勒嗎?」
  「是的。」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哦?」
  「你樂意當首席法官嗎?」
  泰勒竭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那太好了,基思。」
  「這個位置是你的啦!」
  「我……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我能說些什麼?說一個億萬富翁不會坐在芝加哥骯髒的小法庭的法官席上對那些與社會格格不入的人宣讀判決書嗎?還是說我正忙著准備乘豪華遊艇周遊世界?
  「你什麼時候能回芝加哥?」
  「要有一段時間。」泰勒說。「我這兒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那好吧,我們都等著你。」
  不用太激動!「再見。」他擱下話筒,瞥了一眼手錶。瑪戈該動身去飛機場了。泰勒上樓去向她告別。
  他走進瑪戈的臥室時,她正在把收拾好的東西從皮箱中拿出來。
  他驚奇地看了看她。「你不準備走了?」
  她抬起頭笑了笑。「是的。這不我正在把東西取出來。我一直在想著什麼。我喜歡這地方。也許我該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
  他皺了皺雙眉。「你都在說些什麼?你馬上得趕乘去芝加哥的班機。」
  「還有一班飛機呢,法官。」她咧嘴笑著。「也許我甚至會自己買票。」
  「你在說什麼?」
  「你對我說過你要我幫助你拿某個人開個小小的玩笑。」
  「是呀?」
  「可這玩笑似乎是對著我的。我值十億美元。」
  泰勒鐵著臉說:「我要你離開這兒。現在!」
  「是嗎?我想辦完事我會走的,」瑪戈說。「不過,我事情沒辦元。」
  泰勒站在那兒打量著她。「你……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點了點頭:「這話還差不多。我認為我應該得到的十億美元……你打算獨吞了,對嗎?我以為你在芝加哥做的那套小把戲只是撈點外快,可那是十億美元啊!這可不一樣。我認為我該得到分成。」
  臥室外有人在敲門。
  「請原諒,」克拉克說。「午飯準備好了。」
  瑪戈轉身對泰勒說:「你走!我不願與你合夥。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那天下午晚些時候,包裹開始陸續抵達玫瑰山。有從阿曼尼寄來的好幾箱禮服,從斯卡西婦女時裝商店寄來的運動服,從喬丹·馬什寄來的女用內衣和睡衣,從內曼馬庫斯寄來的賽馬運動服,還有從卡蒂埃寄來的鑽石手鐲。所有的包裹都是寄給朱莉婭·斯坦福小姐的。
  下午五點鐘瑪戈走進門時,泰勒正在怒不可遏地等著她。
  「你究竟想幹什麼?」
  她笑了笑。「我只是需要添點兒衣服。別忘了你的妹妹得穿得體面一些,不是嗎?真是讓人吃驚,只要你是斯坦福家的人,你在商場會那麼有信用。這些帳單你會去支付的,不是嗎?」
  「朱莉婭……」
  「不,是瑪戈,」她提醒他說。「順便說一句,我看到桌子上的遊艇圖片了。你是不是打算買一艘啊?」
  「這不關你的事!」
  「不要太自信了。也許你我會同乘一條船。我們把這艘遊艇取名為『瑪戈號』。或許我們該把它取名為『朱莉婭號』?我們可以一起漫遊世界。我這人最怕寂寞。」
  泰勒深深地吸了口氣。「看來我低估了你。你可是個非常聰明的姑娘。」
  「跟你學的,你過獎了。」
  「我希望你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姑娘。」
  「那得看情況。通情達理值多少錢?」
  「一百萬美元。現金。」
  她的心跳加快了。「那今天我買的那些東西已歸我啦?」
  「全歸你。」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成交。」
  「好,我會盡快把錢給你。幾天後,我要回芝加哥去。」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鑰匙遞給了她。「這是我房子的鑰匙。我要你呆在那兒等我,不要跟任何人說話。」
  「行。」她盡力掩飾自己激動的心情。也許我真該多要一些的,她想。
  「我給你訂購下一班機票離開這兒。」
  「我買好的東西怎麼辦……?」
  「我派人給你送去。」
  「好。嘿,咱們可都是說話算數的人,不是嗎?」
  他點了點頭。「是的。」
  泰勒送瑪戈到羅甘國際機場。
  到了機場後她說:「你怎麼和那些人交待?我的意思是關於我離開這件事。」
  「我告訴他們你得去看望一下一個生病的好友,他在南美。」
  她依依不捨地看了看他。「知道嗎,法官大人?乘豪華遊艇旅遊一定其樂無窮。」
  擴音器裡傳來了她那班飛機要起飛的訊息。
  「那是我的班次,我想。」
  「旅途愉快。」
  「謝謝。芝加哥再見。」
  泰勒看著她走進檢票口。他一直站到飛機起飛。然後他返回豪華轎車,對司機說:「玫瑰山。」
  泰勒回到住處,便馬上去自己的臥室給首席法官基思·珀西打電話。
  「我們都在等你,泰勒。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們打算專為你搞一次小小的慶祝會。」
  「我馬上回去,基思。」泰勒說。「我回去前,我想勞駕你幫我擺脫一個麻煩。」
  「當然。我能幫你什麼呢?」
  「我曾設法挽救過重罪犯,她叫瑪戈·波斯納。我記得和你說起過她。」
  「我記得。怎麼了?」
  「這個可憐的女人慌稱是我的妹妹。她跟蹤我到波士頓,想謀殺我。」
  「我的天哪!那太可怕了!」
  「她現在正在返回芝加哥的途中,基思。她偷了我住所的鑰匙,我又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幹什麼。這個女人是個危險的瘋子。她威脅要殺害我的全家。我要把她關進裡德精神病院。能否請你將有關手續文件傳真給我?我來簽字。至於她的精神病診斷書,我自己安排。」
  「當然可以。我馬上去辦,泰勒。」
  「非常感謝。她乘坐的是聯合航空公司的307次航班。今晚八點鐘到達。我建議你派人守候在機場將她拘留起來,叮囑他們要小心行事。她必須被關在裡德防備措施最嚴格的病區裡,千萬別讓任何人探訪。」
  「這事包在我身上。真遺憾,泰勒,你碰到這種麻煩事。」
  泰勒無可奈何地說:「人們竟說什麼來著,基思,『好事,不管其大小,總是多磨的。』」
  當天晚上吃飯的時候,肯德爾問:「朱莉婭不與我們一起吃晚飯嗎?」
  泰勒遺憾地說:「很不幸,你說得對。她請我代向大家道別。她已經去照顧她在南美洲的一位朋友了,他患了中風。這事有些突然。」
  「可是遺囑還沒有……」
  「朱莉婭授權與我,要我將她繼承的那份遺產存入信託基金。」
  一個傭人將一碗波士頓蛤蜊雜燴湯放在泰勒面前。
  「啊,」他說,「看起來味道很鮮美!今晚我特別餓。」
  聯合航空公司的307次航班准點在奧荷爾國際機場準備降落。擴音器裡傳來了金鈴般的聲音:「女士們、先生們,請大家把安全帶繫好。」
  瑪戈·波斯納覺得這一次飛行很開心。整個旅途中她大都在夢想怎麼花銷這一百萬美元,怎麼處理她買的那些衣服珠寶。這都是因為我蹲過監獄!這真是天賜的財運!
  飛機著陸後,瑪戈收拾好攜帶的行李,然後沿著舷梯向地面走去。緊隨在她後面的是一位空姐。一輛救護車停靠在飛機旁邊,兩邊站著兩名身著白色短上衣的護理人員和一名醫生。空姐看到了他們,便用手指指瑪戈。
  當瑪戈走下舷梯時,其中一個人來到她面前。「請原諒,」他說。
  瑪戈抬起頭來看著他:「什麼事?」
  「你是瑪戈·波斯納嗎?」
  「是的,怎麼了?你們想幹……?」
  「我是齊默門醫生,」他抓住了她的胳膊,「請跟我們走一趟。」他開始領著她向救護車走去。
  瑪戈想用力甩開他。「等會兒!你們幹什麼?」她尖聲叫了起來。
  其他的兩個人走到她的兩側,抓住她的兩隻胳膊。
  「別嚷嚷,波斯納小姐。」醫生說。
  「救命!」瑪戈尖叫道。「救命呀!」
  其他的乘客站在那裡,目瞪口呆地看著。
  「你們都怎麼啦?」瑪戈嚎叫道。「你們瞎了眼啦?有人在綁架我!我是真正的朱莉婭·斯坦福!我是哈里·斯坦福的女兒!」
  「你當然是,」齊默門醫生安慰她說。「只是要安靜。」
  瑪戈被塞進救護車的後邊,她又是踢腳又是尖叫,而圍觀者只是吃驚地觀看著。
  救護車裡,醫生拿出注射器,將針扎進了瑪戈的胳膊。「放鬆點,」他說。「一切都會好的。」
  「你們一定是發瘋了!」瑪戈說。「你們一定是……」
  她的眼皮開始耷拉了下來。
  門關上了,救護車快速駛離機場。
  泰勒接到報告後,放聲笑了起來。他能夠想像得出這只貪心的母狗被強行拖走的情形。他將安排她在精神病院裡度過她的餘生。
  現在這盤棋真的結束了,他想。我成功了!要是老頭子知道我馬上要控制整個斯坦福產業集團,他在墳墓裡一定會心驚肉跳的——不過他已經不在墓穴裡了——我要把李夢寐以求的一切都給他。
  天衣無縫。所有的事都做得天衣無縫。
  那天發生的事情使泰勒慾火中燒。我需要輕鬆一下。他打開手提箱,從裡面拿出了一本《達姆瑢旅遊指南》。上面列有波士頓的好幾家同性戀者麇集的酒吧。
  他選中了玻意耳斯頓大街的魁士特酒吧。我不吃晚飯了,直接去俱樂部。緊接著他又想:這是妙不可言的逆喻。
  朱莉婭和薩莉正在梳妝打扮,準備去上班。
  薩莉問道:「你昨天晚上與亨利的約會怎麼樣?」
  「老樣子。」
  「那可不好,嗯?發佈結婚公告了嗎?」
  「但願這樣的事情不會發生!」朱莉婭說。「亨利非常討人喜歡,不過……」她歎了口氣說。「他不適合我。」
  「他也許不適合,」薩莉說。「不過這些適合你。」她遞給了朱莉婭五封信。
  都是些帳單。朱莉婭把它們都打開了。其中三張標有「已過期」字樣,另一張上標有「第三次通知」字樣。朱莉婭仔細地看了一會兒。
  「薩莉,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借給我一些……?」
  薩莉用驚異的眼光看了看她。「我簡直弄不懂你。」
  「什麼意思?」
  「你像奴隸那樣幹活,卻付不起這些帳單。只要你願意,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拿到好幾百萬美元,不管是他們給你的,還是你要的,對於斯坦福產業集團來說那只是一個零頭。」
  「可那不是我的錢!」
  「當然是你的錢!」薩莉提高嗓門說。「哈里·斯坦福是你的父親,不是嗎?因此,你有權繼承他的一部分財產。我並不經常用『因此』這個詞。」
  「忘掉這件事吧。我告訴過你他是怎樣對待我母親的。他是一個銅板也不會留給我的。」
  薩莉歎了口氣:「真見鬼!我以前一直盼望著能跟一個百萬富翁住在一起!」
  她們向停車場走去,她們的車停在那兒。
  朱莉婭停車的地方空著。她驚訝地瞪大了雙眼。「車不見了!」
  「你肯定昨天晚上是把車停在這裡的?」薩莉問。
  「是的。」
  「有人把車偷走了!」
  朱莉婭搖了搖頭。「不,」她慢吞吞地說。
  「什麼意思?」
  她轉過身來看著薩莉。「他們一定是把車收回去了。我已經有三次沒有交錢了。」
  「妙極了,」薩莉毫無表情地說。「真是妙極了。」
  薩莉總是忘不掉她室友的處境。這簡直像一個童話故事,薩莉想。一個公主卻不知道自己是公主。只有在這種情況下,她才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糟。但是她又因太固執而不會為此採取任何行動。這不公平!這一家子將所有的錢都佔為己有,而她卻身無分文。好吧,如果她不採取行動,他媽的我去幫她做。為此她會感謝我的。
  那天晚上朱莉婭外出以後,薩莉又認真看了一遍那一盒子的剪報。她拿出了最近一篇報道,上面提到斯坦福的繼承人已經回玫瑰山參加葬禮。
  如果這位公主不去找他們,薩莉想,他們會來找這位公主的。
  她坐了下來,動筆寫信。信是寫給泰勒·斯坦福法官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2:26

第二十一章

  泰勒·斯坦福簽發了送瑪戈·波斯納進裡德精神病院的執行文件。這些文件雖然需要經過三名精神病醫生的同意,但是泰勒明白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是小菜一碟。
  他從頭到尾回顧了他做的每一件事,認定無懈可擊。德米特裡已在澳大利亞消失了,瑪戈·波斯納也已經被安排妥當。雖然留下了哈爾·貝克,但是他不成問題。人人都有其弱點,他的弱點就是他愚蠢的家庭觀念。不,貝克是永遠不會說的,因為他忍受不了遠離親人而在監獄裡度過一生的想法。
  真是天衣無縫。
  一旦遺囑驗證後,我就回芝加哥去找李。或許我們甚至會在聖特羅佩茲買一幢房子。想到這兒,他開始感到一陣性亢奮。我們要乘自己的遊艇邀游世界。我一直想看看威尼斯……波西坦諾……還有卡普裡……接著我們還要去肯尼亞遊獵,在月光下一起觀賞泰姬陵。這一切要歸功於誰呢?歸功於爸爸,親愛的老爸。「你是個同性戀者,泰勒,你永遠是一個同性戀者。我不明白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東西來的……」
  好啦!誰笑在最後,父親?
  泰勒走下樓去與弟妹們一起吃午飯。他又餓了。
  「朱莉婭這麼急匆匆地離開實在是太遺憾了,」肯德爾說。「我本想和她在一起增進彼此瞭解的。」
  「我確信她會設法盡快回來的,」馬克說。
  這話一點兒不假,泰勒想。不過他肯定她永遠也出不來了。
  大家的話題又轉到了他們的將來。
  佩姬害羞地說:「伍迪打算買幾匹馬球賽馬。」
  「不是幾匹!」伍迪提高嗓門說道。「是一大群。」
  「抱歉,親愛的,我只是……」
  「算了!」
  泰勒對肯德爾說:「你有什麼打算?」
  ……我們指望著你的進一步支持……假如你能在十天之內存上一百萬美元……我們將十分感激。
  「肯德爾?」
  「噢。我打算……把生意再做大一些。我準備在倫敦和巴黎開店。」
  「這聽起來很讓人激動,」佩姬說。
  「兩個星期後我將在紐約舉行一次時裝表演。我得趕到那兒籌備。」
  肯德爾看了看泰勒說:「你那份遺產你打算怎麼處理?」
  泰勒虔誠地說:「大半搞慈善事業。有那麼多值得敬重的組織和團體需要贊助。」
  他只是心不在焉地聽著大家的談話。他看了看坐在餐桌旁的弟弟和妹妹。要不是我,你們什麼也得不到,什麼也得不到!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佩姬身上。他的弟弟已經吸毒成癮,作賤了一生。錢幫不了他的忙,泰勒心想。錢只能幫助他購買更多的毒品。讓他感到納悶的是伍迪是從哪裡搞到這玩意兒的。
  泰勒的目光轉向他的妹妹。肯德爾精明能幹,事業上很成功。她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才幹。
  馬克坐在她的身旁,正在給佩姬講一件有趣的軼事。他很有魅力。糟糕的是他已結婚了。
  還有佩姬。他覺得她很可憐。他不明白她怎麼受得了伍迪的。她一定非常愛他。她肯定沒有從她的婚姻中得到任何好處。
  他不知道他們臉上的表情會怎麼樣,假如他起身說:「我控制了斯坦福產業集團。是我派人殺死了父親,是我派人掘出了他的屍體,也是我僱人冒充了我們同父異母的妹妹。」想到這兒,他笑了。誰的秘密也沒有他的這麼有趣。
  午飯後,泰勒回到房間又給李打了電話,但沒有人接。他與別人出去了,泰勒絕望地想到。遊艇的事他不信。好吧,我要證明給他看!那該死的遺囑什麼時候能驗證好?我得打電話給菲茨傑拉德,或者給那個年輕律師史蒂夫·斯隆。
  門外驚人敲門。克拉克站在那裡。「請原諒,斯坦福法官,有您的一封信。」
  很可能是從基思·珀西那裡來的賀信。「謝謝你,克拉克。」他接過信,回信地址是堪薩斯城。他呆呆地看了一會兒,覺得蹊蹺,接著他打開信看了起來。
  
  親愛的斯坦福法官:
  我想你應該知道你有一個名叫朱莉婭的同父異母的妹妹。她是羅斯瑪麗·納爾森和你父親生的女兒。她住在堪薩斯城。她的地址是堪薩斯州堪薩斯城梅特卡夫大道一四二五號三單元B室。
  我確信朱莉婭收到你的信會萬分高興。
  
  
  一個誠摯的朋友敬草

  泰勒難以置信地盯著這封信,只覺得渾身透著一股寒氣。「不!」他大聲叫了起來,「不!」我不會承認的。現在也不會承認!也許她是個騙子。不過他有一種可怕的感覺;這個朱莉婭是真的。現在這條母狗要來要她那份遺產了!是要我的那份,泰勒糾正自己道。這不是她的。我不能讓她到這裡來。這會毀掉一切的。我得向大家解釋為什麼又出來一個朱莉婭……他渾身顫抖了起來。「不」我得把處理掉,越快越好。
  他伸手拿起電話,撥通了哈爾·貝克的號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2:48

第二十二章

  皮膚病專家搖了搖頭。「像你這種病例我見過很多,不過,從來沒見過這麼嚴重的。」
  哈爾·貝克搔了搔他的手,點了點頭。
  「你知道,貝克先生,我們面臨著三種可能性。你的這種病可能是黴菌、過敏或神經性皮炎引起的。我用顯微鏡觀察過從你皮膚表層取下的試樣,結果表明這不是黴菌。你說過你在工作中沒有接觸過化學物質……」
  「是的。」
  「這麼說,我們只剩下一種可能,你患的是一種單一慢性苔癬,或者叫作局部神經性皮炎。」
  「聽起來怪可怕的。這病你能治嗎?」
  「還算巧,有方可治。」醫生從放在辦公室角落處的一張櫃櫥裡拿出來一支膏藥,打開蓋帽。「現在你的手還在癢嗎?」
  哈爾·貝克又抓了起來。「是的。感覺像著了火似的。」
  「把這膏藥塗在手上。」
  哈爾·貝克擠出一些軟膏,開始往手上塗。這藥感覺像一種奇跡。
  「不癢了!」貝克說。
  「好,那就用這種藥,這樣你再也不會有痛苦了。」
  「謝謝你,醫生。我簡直沒法說清我現在的感覺有多麼輕鬆。」
  「我給你開個處方。你可以把這支軟膏帶走。」
  「謝謝。」
  在驅車回家途中,哈爾·貝克高聲歡唱著。自從遇到泰勒·斯坦福法官以來這是第一次他的手不發癢。他感到自由自在,痛快極了。他吹著口哨,將車開進了車庫,然後走進廚房。海倫正在等著他。
  「有你的電話,」她說。「是一位瓊斯先生打來的。他說有急事找你。」
  他的手又開始發癢了。
  他曾經傷害過一些人,不過,那是出於無奈,因他太愛他的孩子了。他也犯過一些罪,不過那也是為了這一家子。哈爾·貝克並不認為他真的有什麼過錯。而這一次情況不同。這是殘酷的謀殺。
  他回電話的時候曾提出異議。「這件事我不能幹,法官。你得另找別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說了一句:「我的家人怎麼辦?」
  在飛往堪薩斯城的途中沒有出現什麼情況。斯坦福法官已跟他說得很清楚。她的名字叫朱莉婭·斯坦福。你有她的住址和寓所號碼。她想不到你會去。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到那兒去把她幹掉。
  他從堪薩斯市的市政機場乘出租車前往堪薩斯城的市中心。
  「多好的天氣,」出租車司機說。
  「是啊。」
  「你從哪裡來?」
  「紐約。我家在那兒。」
  「那可是個過日子的好地方。」
  「誰說不是。我家房子需要作些修理。讓我在一家五金店門口下車,行嗎?」
  「行。」
  五分鐘以後,哈爾·貝克跟店裡的一位營業員說:「我要買一把獵刀。」
  「我們恰好有這玩意兒,先生。請到這邊來,好嗎?」
  這把刀的式樣很漂亮,大約六英吋長,有鋒利的刀尖和齒狀刀刃。
  「這把行嗎?」
  「一定可以,」哈爾·貝克說。
  「付現錢還是賒帳?」
  「現錢。」
  他的下一站是一家文具店。
  哈爾·貝克仔細地察看了梅特卡夫大道一四二五號的公寓大樓有五分鐘之久。他查看了大樓進口處與出口處,隨後便離開了這兒。可是晚上七時天黑下來的時候他又回來了。他想要弄清楚假如朱莉婭·斯坦福有工作的話,那她就已經下班回家了。他已經注意到這幢公寓大樓沒有門衛。雖然有電梯,但他還是從樓梯上去。千萬不能使自己處在封閉式的小空間裡;這些地方最容易陷進去出不來。他來到了三樓。公寓大樓三樓B室就在大樓過道的左邊。他將獵刀插在上衣內口袋裡。他按響了門鈴。不一會兒,門開了,面對他的是一位嫵媚動人的女子。
  「你好。」她的笑容很美。「有什麼事嗎?」
  她比他預想的要年輕。霎時間,他心裡納悶起來:為什麼斯坦福法官要殺害她?哎,那不關我的事。他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她。
  「我是體育俱樂部尼爾遜公司的,」他不露聲色地說道。「在這個地區我們沒有任何觀看尼爾遜節目的家庭。我們正在尋找那些對我們節目可能感興趣的人。」
  她搖搖頭。「我沒興趣,謝謝!」她準備關門。
  「我們一周付給一百美元。」
  門半開著。
  「一週一百美元?」
  「是的,太太。」
  門現在敞開了。
  「你只要寫下你觀看的節目的名稱。我們將與你簽訂為期一年的合同。」
  加起來有五千美元哪!「進來吧。」她說。
  他走進寓所。
  「坐下。先生貴姓……」
  「艾倫。吉姆·艾倫。」
  「……艾倫先生,你怎麼會選中我的呢?」
  「我們公司正在搞抽樣調查。為了使我們的調查十分精確,我們得確保不能有與電視節目有牽連的人參加。你與電視節目的製作或電視網沒有任何關係吧?」
  她大聲笑了起來。「哦,太巧了,沒有。我具體得怎麼做呢?」
  「實際上很簡單。我們給你一張表,所有的電視節目都列在上面。你每觀看一個節目,在上面作一個調查記號就行了。這樣,我們的計算機就能計算出每一個節目有多少觀眾。尼爾遜家族遍佈整個美國,所以我們可以清楚地知道哪些節目在哪些地區深受歡迎。你有興趣嗎?」
  「噢,有。」
  他拿出一些印好的表格和一支鋼筆。「你每天看多少小時電視?」
  「不很多。我整天工作。」
  「可是你總得看一些電視節目吧?」
  「哦,那當然。晚上我看看新聞,有時候看看老影片。我喜歡拉裡·金。」
  他記了下來。「你教學節目看得多嗎?」
  「我星期天看看公共廣播公司播出的節目。」
  「順便問一句,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我有一個室友,不過,她這會兒不在這裡。」
  如此看來,就她們兩個住在這裡。
  他的手又癢了起來。他將手伸進內口袋正準備抽出那把刀,卻聽到外面樓道裡傳來了腳步聲。他停住了手。
  「你是說我只要這樣做一下,一年就可得到五千美元?」
  「對。噢,我忘記說了。我們還給你一台新的彩色電視機。」
  「太棒了!」
  腳步聲離去了。他又將手伸進口袋,摸到了刀柄。「請給我侄杯水,好嗎?我一整天都沒喝上一口水。」
  「當然。」他看著她站起來走向角落裡的小碗櫃。他悄悄地把刀拔出了刀鞘,向她身後移去。
  她說:「我的同屋看公共廣播公司的節目要比我多。」
  他舉起刀,正準備下手。
  「不過,朱莉婭的腦子比我好使。」
  貝克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朱莉婭?」
  「就是我的同屋,或者說曾經是。她已經走了。我到家時發現了一張便條,上面說她走了,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她轉過身來,手裡拿著一杯水,一眼看見了他手裡高高舉起的那把刀。「你要干……?」
  她尖叫起來。
  哈爾·貝克轉身逃走了。
  哈爾·貝克給泰勒·斯坦福打了個電話。「我在堪薩斯城,可是那姑娘已經走了。」
  「你說什麼——走了?」
  「她的同屋說她已經離開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有種預感,她去了波士頓。我要你馬上到這裡來。」
  「是,先生。」
  泰勒·斯坦福「砰」地放下了聽筒,開始踱起步來。一切都一直進展得天衣無縫!必須找到這姑娘,把她幹掉。她是一門沒有保險的大炮。泰勒知道,就算他獲得遺產的控制權,只要她還活著,他就不會安穩。我一定得找到她,泰勒心裡說道。務必要找到她!可是她在哪兒呢?
  克拉克走進了房問。「請原諒,斯坦福法官,有一位朱莉婭·斯坦福小姐要見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3:06

第二十三章

  那是因為肯德爾的緣故,朱莉婭才決定去波士頓的。有一天,朱莉婭吃完午飯後回家途中經過了一家服裝專賣店,櫥窗裡陳列著肯德爾獨創設計的服裝。朱莉婭看了許久。那是我姐姐的作品,朱莉婭想。我不能為我母親的遭遇而責怪她。我也不能責怪我的哥哥。她內心突然激起了一種強烈的願望:我得去見他們一面,與他們談談,我得有個家。
  朱莉婭一回到辦公室就對麥克斯·托爾金說她要出去幾天。她不好意思地說:「我不知道你們能否預支我工資?」
  托爾金笑了笑。「當然。你也快休假了。給你,痛痛快快地玩一玩。」
  我能痛痛快快地玩嗎?朱莉婭暗暗自問。或許我正在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
  朱莉婭到家時,薩莉還沒有回來。我不能等她了,朱莉婭作出決定。如果我現在不這樣做,那麼,我永遠也去不成了。她收拾好行李,給薩莉留下了一張便條。
  在去汽車站的路上,朱莉婭又想了一下自己的決定。我這是在幹什麼?為什麼我會突然作出這樣的決定?接著,她固執地想,突然嗎?這個決定在我心頭徘徊了整整二十年了!她內心十分激動。她的家庭該是什麼樣子?她知道她有一個哥哥是法官,另一個是有名的馬球運動員,她的姐姐則是一位著名的服裝設計師。他們事業上個個做有所成,朱莉婭想。而希望他們不要瞧不起我。僅僅想一想這趟旅行結果如何,就足以使她感到心悸。她登上「灰狗」公司的一輛公共汽車,踏上了旅途。
  公共汽車到達波士頓南站後,朱莉婭叫了一輛出租汽車。
  「去哪兒,夫人?」司機問道。
  朱莉婭全然不知所措。她本想說「去玫瑰山」,可是她卻說了句「我不知道」。
  出租汽車司機回過頭來看看她。「哎呀,我也不知道。」
  「你能開車兜兜風嗎?我以前從來沒有來過波士頓。」
  他點點頭。「當然。」
  他們驅車沿著聖姆爾大街西行,直到波士頓公園。
  司機說:「這是美國最古老的公園。過去這地方是絞刑場。」
  朱莉婭彷彿聽到了她母親的聲音。「冬天我經常帶孩子們到公園溜冰。伍迪是個天生的運動員。你要能遇到他就好了,朱莉婭。他是很英俊的小伙子。我經常想他將成為這一家子唯一有成就的人。」彷彿此時她母親就與她在一起,共同分享這一時刻。
  他們來到了查爾斯大街,這是公共公園的入口處。司機說:「看見那些青銅小鴨了嗎?你信嗎?它們可都有名字。」
  我們以前經常到這個公園去野餐。進口處有可愛而有趣的青銅小鴨子。它們都有名字:傑克、卡克、拉克、麥克、納克、派克、夸克。朱莉婭覺得這多麼有趣兒,她讓母親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些名字。
  朱莉婭看了看計價器。計價器上的數字越來越大。「你能不能給我推薦一家價格便宜的旅館?」
  「當然。科普利廣場旅館怎麼樣?」
  「請把我帶到那裡去吧。」
  「行。」
  五分鐘以後,他們在旅館的前面停了下來。
  「希望你能喜歡波士頓,夫人。」
  「謝謝你。」我會喜歡波士頓嗎?抑或它是摧毀我希望的災難?朱莉婭付了車費,走進了旅館,來到接待員面前。
  「你好,」接待員說。「需要幫忙嗎?」
  「我要一個房問。」
  「單人的?」
  「是的。」
  「打算在這兒住多久?」
  她猶豫起來。一個小時?十年?「我不知道。」
  「好吧。」他查看了一下鑰匙掛架。「給你四樓的一個很好的單人問。」
  「謝謝你。」她工工整整地在住宿登記簿上簽了名字:朱莉婭·斯坦福。
  接待員將鑰匙遞給她:「給你。祝你在這兒過得愉快。」
  這個房間雖小了一點,但不失整潔、乾淨。她解開行李後便打電話給薩莉。
  「朱莉婭嗎?我的天哪!你在哪裡?」
  「我在波士頓。」
  「你沒事吧?」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歇斯底里。
  「沒事。怎麼了?」
  「有人到寓所來找你。我想他要殺死你!」
  「你在說什麼呀?」
  「他有刀,而且……你沒看到他臉上的那副表情……」她氣喘吁吁地說。「他一發覺我不是你,就跑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
  「他說他是尼爾遜體育俱樂部的,但是我給他們的辦公室打了電話,他們說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你知道有什麼人想傷害你嗎?」
  「我當然不知道,薩莉!別瞎猜了!你打電話報警了嗎?」
  「我打了。可是他們只告訴我要小心一點,沒採取什麼措施。」
  「好了,我確實很好,別擔心。」
  她聽到薩莉深深地吸了口氣。「好吧,你沒事就好。朱莉婭?」
  「嗯。」
  「當心一點,好嗎?」
  「當然。」薩莉就愛疑神疑鬼!有誰會要殺害我呢?
  「你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嗎?」
  接待員也一再問過她同樣的問題。「不知道。」
  「你是去看你的家人的吧?」
  「是的。」
  「祝你好運。」
  「謝謝,薩莉。」
  「保持聯繫。」
  「我會的。」
  朱莉婭將電話放下。她站在那裡,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假如我有頭腦的話,我該乘公共汽車回去。我一直在這兒消磨時間。難道我是來波士頓觀光的嗎?不。我來這裡是要會見我的家人。我會去見他們嗎?不會……會的……
  她坐在床邊,心裡亂作一團。假如他們恨我該怎麼辦?我不該這麼想。他們會愛我的,我也會愛他們的。她看了看電話,心想也許我最好先給他們打個電話。不。他們可能不想見我。她走向壁櫥,挑選了最好的衣服。假如我現在不做的話,那我永遠也不會做了,朱莉婭拿定了主意。
  半個小時之後,她坐上出租汽車去玫瑰山和家人團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3:24

第二十四章

  泰勒用懷疑的目光注視著克拉克。「朱莉婭·斯坦福……來這裡了?」
  「是的,先生。」男管家帶著一種困惑不解的聲調說。「不過,她不是早先來過的那位斯坦福小姐。」
  泰勒勉強地笑了笑。「當然不是。恐怕這是一個江湖騙子。」
  「一個江湖騙子,先生?」
  「是的。她們一個個從陰暗的角落裡爬出來,克拉克。她們都來宣稱有權繼承這一家的財產。」
  「這太可怕了,先生。我要不要叫警察?」
  「不,」泰勒迅速地說,這是他最不想做的事情,「我來處理這件事。把她帶到圖書室去。」
  「是,先生。」
  泰勒的腦子裡不停地在思考著。如此看來,真正的朱莉婭·斯坦福終於露面了。幸運的是家裡的其他人這時都不在家。他得立即把她除掉。
  泰勒走進了圖書室。朱莉婭站在房間中央,看著哈里·斯坦福的照片。泰勒在那裡站了一會兒,仔細地察看著這個女人。她長得很美,糟糕的是……
  朱莉婭轉過身來看見了他。「你好。」
  「你好。」
  「你是泰勒。」
  「對。你是誰?」
  她的笑容消失了。「難道他不……?我是朱莉婭·斯坦福。」
  「真的嗎?請原諒我這麼問你。不過,你有什麼證據嗎?」
  「證據?哦,有……我……那……不是什麼證據。我僅僅是認為它……」
  他走近她。「你怎麼會碰巧到這裡來的?」
  「我拿定主意這是我會見我家人的時候了。」
  「事過二十八年以後?」
  「是的。」
  看著她的樣子,聽她說話的腔調,泰勒已經完全肯定她是真正的朱莉婭,對他來說也是危險的人物,必須迅速把她除掉。
  泰勒強作笑顏。「是啊,你能夠想像得出這對我來說是個多麼大的震驚啊。我的意思是你出乎意料地突然出現,而且……」
  「我知道。我很抱歉。也許我應該先打個電話。」
  泰勒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是一個人來波士頓的?」
  「是的。」
  他的腦子在飛速地旋轉著。「有沒有其他人知道你在這兒?」
  「沒有。嗯,與我住在一起的人,薩莉,她在堪薩斯城……」
  「你在哪裡下榻?」
  「科普利廣場旅館。」
  「那是一個很好的旅館。住在幾號房間?」
  「419室。」
  「好,你為什麼不回飯店在那裡等著我們呢?我要讓伍迪和肯德爾有個準備。他們也會像我一樣感到驚訝的。」
  「抱歉。我應該……」
  「沒關係。既然我們會過面了,我確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謝謝你,泰勒。」
  「別客氣……」他差點沒透過氣來,「……朱莉婭。我給你叫輛出租車。」
  五分鐘以後,她走了。
  哈爾·貝克剛剛回到他在波士頓市中心旅館的房間,電話鈴就響了起來。他拿起了電話。
  「哈爾嗎?」
  「抱歉,我還沒有得到消息,法官。我搜遍了整個城區。我去過機場和……」
  「她在這兒,笨蛋!」
  「什麼?」
  「她就在波士頓。她住在科普利廣場旅館419房問。我要你今天晚上就除掉她。我不想再有任何失誤。你明白嗎?」
  「已經發生的事情不是我的……」
  「你明白嗎?」
  「明白,先生。」
  「那麼,去吧!」泰勒「砰」地一聲把聽筒放回原處,去找克拉克了。
  「克拉克,還記得剛才到這兒來的那位冒充我妹妹的年輕女郎嗎?」
  「記得,先生?」
  「我不想讓家裡的其他人知道這件事,這只會使他們煩惱。」
  「我明白,先生。你考慮得真周到。」
  朱莉婭步行前往豪華的卡爾登飯店吃飯。這家飯店很漂亮,正如她母親曾描述的那樣。星期天,我常常帶著孩子們去那兒吃早中飯。朱莉娜坐在飯廳裡,她能想像得出她母親與小泰勒、小伍迪和小肯德爾一起坐在餐桌旁的情景。要是我能與他們一起長大就好了,朱莉婭心想。不過,至少我現在來看他們了。她不知道她母親是否贊同她現在的這種做法。泰勒的接待使朱莉婭感到吃驚。他似乎顯得……冷漠無情。不過,那也合乎常情,朱莉婭想。一個陌生人突然走到他面前說「我是你的妹妹」,他當然會起疑心。不過,我確信我能夠使他們信服。
  送來的帳單讓朱莉婭吃了一驚。我得小心一點,她想。我得留有足夠的盤纏回堪薩斯城。
  當她來到科普利廣場外面時,一輛旅遊車正準備出發。她想也沒想就上了車。她要盡情地觀賞她母親生活過的這座城市。
  哈爾·貝克邁步走進了科普利廣場飯店的大廳,好像他就生在這兒似的。他沿著樓梯來到了四樓。這一次不會出差錯了。419房間就在走廊的中問。哈爾·貝克反覆察看了過道,確信周圍沒有人他才敲門。沒有回音。他又敲了一下。「斯坦福小姐?」仍然沒有回音。
  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隻小盒子,挑選了一把鑿子。幾秒鐘後門打開了。哈爾·貝克走了進去,隨手關好門。房間裡面沒有人。
  「斯坦福小姐?」
  他走進了洗澡間。裡面沒人。他從口袋裡把刀拿了出來,從外面拿進一把椅子放在門後,坐在黑暗中等著。過了有一個小時,他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向房間走來。
  哈爾·貝克迅速站了起來,站在門後,手裡拿著刀。他聽到鑰匙在門鎖裡轉動,門開始慢慢打開。他藏在門後,把刀高高地舉過頭頂,準備下手。朱莉婭·斯坦福走了進來,她打開了電燈。他聽見她在說:「很好。進來吧。」
  一群記者擁進了房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3:47

第二十五章

  是科普利廣場飯店的夜班經理戈登·威爾曼無意之中救了朱莉婭的性命。那天晚上他六點開始當班。他習慣性地查看了飯店的住宿登記簿。突然,朱莉婭·斯坦福的名字躍入他的眼簾,這使他驚奇不已。自從哈里·斯坦福去世以來,各家報紙都充斥著有關斯坦福家庭的各種報道。他們重新發掘出當年斯坦福與其孩子的家庭女教師的風流韻事和斯坦福妻子自殺的那樁過時醜聞。哈里·斯坦福有個私生女,名字叫做朱莉婭。有傳聞說她已經秘密來到波士頓。據說在大買特買東西以後就立即去了南美洲。現在,她似乎又回來了,而且就下榻在我的飯店!想到這兒,戈登·威爾曼十分激動。
  他轉身對前台接待員說:「你知道這對我們飯店意味著多大的廣告效應嗎?」
  一分鐘以後,他撥通了新聞單位的電話……
  當朱莉婭觀光後回到飯店時,大廳裡擠滿了記者,他們正急切地等待著她。她一走進大廳,他們便蜂擁而上。
  「斯坦福小姐!我是《波士頓環球報》的記者。我們一直在找你,但是聽說你離開了這個城市。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講……?」
  一架電視攝相機的鏡頭正對準著她。「朱莉婭小姐,我是WCVE電視台的記者,我們想請你發表一個聲明……」
  「斯坦福小姐,我是《鳳凰報》的。我們想知道你對……。」
  「請朝這裡看,斯坦福小姐!笑一笑!謝謝你。」
  閃光燈在發出啪啪的響聲。
  朱莉婭站在那裡,心中亂作一團。哦,我的天哪!她在想。我那一家人一定會認為我成了某種宣傳品了。她轉向記者們說:「抱歉,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她逃進了電梯。他們緊跟著蜂擁而上。
  「《名人雜誌》想要報道你的生活情況,你能談談與家人隔離了近三十年是什麼滋味……」
  「我們聽說你已去了南美洲……」
  「你打算在波士頓定居嗎……?」
  「為什麼你不呆在玫瑰山……?」
  她在四樓下了電梯,沿著走廊急匆匆往前走。他們緊跟在後面。她沒有辦法擺脫他們。
  朱莉婭拿出鑰匙打開了她的房問。她走了進去,打開了燈。「很好。進來吧。」
  哈爾·貝克藏在門後面,驚呆了。他仍然高舉著手中的刀。當記者們連推帶搡地從他身旁經過時,他急忙把刀放回口袋,與他們混在一起。
  朱莉婭轉身對記者說:「好吧,一次一個問題,請吧。」
  貝克又失手了。他退到門口溜了出去。斯坦福法官要不高興了。
  在隨後的三十分鐘裡,朱莉婭盡可能地回答記者們提出的問題。最後他們終於離去。
  朱莉婭鎖上房門,上床睡覺去了。
  第二天早晨,各家電視台和報紙都特別播報或刊登了有關朱莉婭·斯坦福的消息。
  泰勒看了報紙後勃然大怒。伍迪和肯德爾也在餐桌旁表示憤慨。
  「對於一個自稱為朱莉婭·斯坦福的女人,哪來這麼多閒言亂語?」伍迪問道。
  「她是個江湖騙子。」泰勒不假思索地說。「昨天,她上門要錢,我把她打發走了。可我沒料到她會使出這種下賤的花招來。別擔心,我會處置她的。」
  他鄭重其事地打電話給西蒙·菲茨傑拉德。「你看過晨報了嗎?」
  「看過了。」
  「這個詐騙慣犯四處張揚宣稱她是我們的妹妹。」
  菲茨傑拉德說:「你要我把她抓起來嗎?」
  「不!那樣只會更加引起公眾的注意。我要你把她趕出這座城市。」
  「行。我馬上去辦,斯坦福法官。」
  「謝謝你。」
  西蒙·菲茨傑拉德派人叫來了史蒂夫·斯隆。
  「有麻煩了,」他說。
  史蒂夫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已聽過早間新聞,也看了報紙。她是誰?」
  「顯而易見,準是個認為她自己有權繼承這家財產的人。斯坦福法官建議將她驅逐出城。你去處理,好嗎?」
  「非常樂意。」史蒂夫堅定地說。
  一個小時以後,史蒂夫敲響了朱莉婭的旅館房門。
  朱莉婭打開房門,看見他站在門口。她說:「抱歉,我再也不想跟任何記者談話了。我……」
  「我不是記者。我可以進去嗎?」
  「你是誰?」
  「我叫史蒂夫·斯隆。我是代表哈里·斯坦福財產的律師事務所的。」
  「哦,我明白了。進來吧。」
  史蒂夫走進了房問。
  「你對報界說你是朱莉婭·斯坦福?」
  「我沒防備。我沒有想到他們會來,你知道,我……」
  「可是你確實聲稱你是哈里·斯坦福的女兒,對嗎?」
  「是的。我是他的女兒。」
  他看了看她,譏諷地說:「那你一定有證據囉。」
  「嗯,沒有,」朱莉婭慢吞吞地說。「我沒有。」
  「得了,」史蒂夫堅持說。「你總得有某種證據。」他打算用她自己的謊言來戳穿她。
  「我什麼也沒有。」她說。
  他仔細地觀察她,感到很驚奇。她不像他所預料的那樣。她身上有一種坦誠,這種坦誠能使人消除敵意。她似乎很聰穎。她怎麼會愚蠢到沒有任何證據就到這裡來聲稱自己是哈里·斯坦福的女兒呢?
  「很不幸,」史蒂夫說,「斯坦福法官要把你從這座城市攆出去。」
  朱莉婭瞪大了眼睛。「什麼?」
  「沒錯,要你滾出這座城市。」
  「可是……我不明白。我還沒有見過我的另一個哥哥和姐姐呢。」
  如此看來,她決心要繼續虛張聲勢了,史蒂夫想。「喂,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在耍什麼把戲,不過,衝著這一點你就可能會進監獄的。我們在給你機會。你的所作所為是違反法律的。你可以作出選擇。你要麼離開這座城市,停止騷擾這一家子,要麼等我們叫人把你拘捕起來。」
  朱莉婭吃驚地站在那裡。「要拘捕我?我……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這由你自己決定。」
  「他們甚至連見都不想見我?」朱莉婭麻木地問道。
  「那樣做是為了給你機會。」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那好吧。如果他們要這樣的話,那我就回堪薩斯去。我向你保證,他們將永遠不再聽到我的音信。」
  堪薩斯。你打老遠來就是為了這種小把戲?「那才是非常明智的。」他在那裡站了一會兒,不解地看了看她。「好吧,再見!」
  她沒有回答。
  史蒂夫回到了西蒙·菲茨傑拉德的辦公室。
  「你見到那個女人了嗎,史蒂夫?」
  「見到了。她就要回家。」
  「好。我來告訴斯坦福法官,他會感到高興的。」
  「你知道我在為什麼煩惱嗎,西蒙?」
  「什麼?」
  「狗兒沒叫?」
  「你說什麼?」
  「那是個福爾摩斯偵探故事。線索就在沒有發生過的事情裡面。」
  「史蒂夫,你沒覺得這裡面有些蹊蹺嗎?」
  「她到這裡來,卻又沒有任何證據。」
  菲茨傑拉德不解地看了看他:「我不明白。這應該使你感到信服的。」
  「與此相反。為什麼她一路風塵地從堪薩斯趕到這裡來聲稱是哈里·斯坦福的女兒,卻又沒有任何證據來證實它呢?」
  「世上的怪事多著哩,史蒂夫。」
  「可她一點兒不怪,你沒見到她。還有一些其他事情讓我困惑不解,西蒙。」
  「什麼?」
  「哈里·斯坦福的遺體不見了。當我去與斯坦福事件的唯一見證人德米特裡·卡明斯基談話時,他卻失蹤了。還有,似乎沒有人知道這第一個朱莉婭·斯坦福去了什麼地方。」
  西蒙·菲茨傑拉德緊鎖雙眉。「你在說什麼?」
  史蒂夫慢條斯理地說;「現在發生的一些事情需要作出解釋。我打算再去找那位小姐談談。」
  史蒂夫·斯隆走進科普利廣場旅館的大廳,來到總台。「請你打個電話給朱莉婭· 斯坦福小姐,好嗎?」
  接待員抬起頭來:「哦,抱歉。斯坦福小姐已經結帳走了。」
  「她有沒有留下通訊地址?」
  「沒有,先生。恐怕沒有。」
  史蒂夫站在那裡,感到失望。他已無能為力。唉,也許是我錯了,他冷靜地暗自思忖。也許,她真是一個騙子。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他轉身離開旅館,來到大街上。門衛正在將一對夫婦領進一輛出租車。
  「對不起。」史蒂夫說。
  門衛轉過身來。「要車嗎,先生?」
  「不,我想問你個問題,今天早上你有沒有看見斯坦福小姐從旅館裡出來?」
  「我當然看見了。人人都注視著她。她可是個名人。是我給她要的車。」
  「我想你不會知道她去哪兒了?」他覺得自己屏住了呼吸。
  「當然知道。是我告訴出租車司機將她帶到哪兒去的。」
  「那麼,去哪兒了呢?」史蒂夫焦急地問道。
  「去南站的『灰狗』長途汽車站了。我覺得奇怪,一個那樣有錢的人竟會……」
  「我可真的要車了。」
  史蒂夫走進擁擠不堪的「灰狗」長途汽車站,四下張望著。哪兒都看不見她。她走了,他絕望地想。這時廣播裡在播發車通知。他聽到播音員在說「往堪薩斯城的班車……」,便急忙向站台衝去。
  朱莉婭正準備上車。
  「停下!」他大聲地叫道。
  她驚訝地回過頭來。
  史蒂夫急忙跑上前去對她說:「我想跟你談談。」
  她怒氣沖沖地看了看他。「我再也沒有什麼要對你說的了。」她轉身要走。
  他抓住了她的胳膊。「等一會兒!我真的得和你談談。」
  「我乘坐的班車就要開了。」
  「還有一班呢。」
  「我的手提箱在上面。」
  史蒂夫轉身對一個搬運工說:「這位女士就要臨產了。把她的手提箱拿下來。快!」
  這個搬運工驚訝地看了看朱莉婭。「好的。」他急忙打開行李廂。「哪一件行李是你的,太太?」
  朱莉婭轉身面對史蒂夫,感到莫名其妙。「你知道你這是在幹什麼嗎?」
  「不知道!」史蒂夫說。
  她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作出了決定。她指著她的手提箱說:「那一件。」
  搬運工將它拖了出來。「要不要我給你叫一輛救護車或者什麼的?」
  「謝謝你。我不會出事的。」
  史蒂夫提起了手提箱,兩人向出口處走去。「吃過早飯沒有?」
  「我不餓。」她冷冷地對他說。
  「你最好吃些東西。你知道你現在是為兩個人吃飯。」
  他們在比巴飯店用早餐。朱莉婭坐在史蒂夫的對面,氣得渾身發僵。
  他們點過飯菜後,史蒂夫說:「我對某件事情感到好奇。是什麼東西使你認為你沒有任何證明自己身份的證據就能聲稱你有權擁有斯坦福的部分財產呢?」
  她看了看他,氣憤地說:「我沒有去那裡索要斯坦福的財產。我的父親是不會給我留下任何東西的。我想去會會我的家人。很明顯,他們不想見我。」
  「你究竟有沒有證明你身份的什麼文件……?什麼證據都行。」
  她想起了堆放在她寓所裡的那些剪報,然後搖了搖頭說:「沒有,什麼也沒有。」
  「我給你引見一個人,你跟他談談。」
  「這是西蒙·菲茨傑拉德。」他遲疑了一會兒。「嗯……」
  「朱莉婭·斯坦福。」
  菲茨傑拉德帶著懷疑的神情說:「坐下吧,小姐。」
  朱莉婭坐在椅子邊上,隨時準備起身離開。
  菲茨傑拉德在仔細地觀察著她。她擁有斯坦福那樣深邃的灰眼睛,不過,有這雙眼睛的人成千上萬。「你聲稱你是羅斯瑪麗·納爾森的女兒。」
  「我不是來要什麼財產。我是羅斯瑪麗·納爾森的女兒。」
  「那麼,你母親在哪裡?」
  「她去世多年了。」
  「哦,我很難過。你能給我們講講有關她的事情嗎?」
  「不能,」朱莉婭說,「真的,我寧肯不說。」她站起身來。「我要離開這兒。」
  「瞧……我們在盡力幫助你。」史蒂夫說。
  她轉身對他說:「是嗎?我的家人不想見我。你們要把我交給警察。我不需要這種幫助。」她開始向門口走去。
  史蒂夫說:「等一等!假如你真的如你所說,是斯坦福的女兒,你必須出具證明你身份的東西。」
  「我告訴過你,我沒有。」朱莉婭說。「我母親和我都把哈里·斯坦福從我們的生活中抹掉了。」
  「你母親長得怎麼樣?」西蒙·菲茨傑拉德問道。
  「她很美。」朱莉婭說,聲音變得溫和起來。「她是最可愛的……」她想起了什麼。「我有一張她的照片。」她從項鏈上解下一隻雞心狀小金盒,把它遞給了菲茨傑拉德。
  他抬起頭來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打開了那只盒子。一邊是哈里·斯坦福的照片,另一邊是羅斯瑪麗·納爾森的照片。上面刻著「愛心獻給羅斯瑪麗·納爾森,哈里·斯坦福贈」。年份是1967年。
  西蒙·菲茨傑拉德注視著那只盒子好長一段時間。他抬起頭來時,聲音變得嘶啞起來。
  「我們應該向你表示歉意,親愛的。」他轉身對史蒂夫說:「這就是朱莉婭·斯坦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4:09

第二十六章

  肯德爾的腦海裡老是盤旋著她與佩姬的那次談話。佩姬似乎不能獨自對付這種情況。……伍迪在努力戒毒。他的確在努力。你不知道他有多麼了不起……哦,我是那樣愛他!
  他需要大力幫助,肯德爾想。我一定得做到什麼,他是我的弟弟。我必須跟他談談。
  肯德爾去找克拉克。
  「伍德羅先生在家嗎?」
  「在,太太。我猜想他在房間裡。」
  「謝謝你。」
  她想起了桌子邊的情景,還有佩姬青腫的臉。出什麼事了?我撞在門上了……她怎麼能夠一直忍受這種事情呢?肯德爾上樓去敲打伍迪的房門,但沒有回音。「伍迪?」
  她打開房門走了進去。房間裡瀰漫著一種苦澀的杏仁味。肯德爾在那裡站了一會兒,然後向浴室走去。通過開著的門她能看見伍迪。他正在一片鋁箔上給海洛因加熱。當海洛因液化並蒸發的時候,她留神觀察著伍迪從衡在嘴裡的捲成筒形的麥稈管中猛吸煙霧。
  肯德爾走進浴室說:「伍迪……?」
  他四下看了看,咧嘴笑著說:「嘿,姐姐!」他轉過身去,又深深地吸了起來。
  「看在上帝的分上!別吸了!」
  「嘿,別緊張。你知道這叫什麼嗎?追龍嬉戲。看見那條小龍在煙霧中繚繞升起沒有?」他樂滋滋地笑著。
  「伍迪,請聽我說。」
  「當然,姐姐。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呢?我知道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們是億萬富翁了!你看起來那麼沮喪幹什麼?太陽出來了,這是多美的天啊!」他的眼睛在閃閃發光。
  肯德爾站在那裡看著他,內心充滿了憐憫之情。「伍迪,我與佩姬談過了。她告訴我了你在醫院裡是怎麼染上吸毒的。」
  他點點頭。「是的。這是我以往所發生過的事情中最好的一件。」
  「不。這是你所發生過的事情中最可怕的一樁。你知道你是怎樣對待自己生活的嗎?」
  「我當然知道。這就叫作及時行樂。」
  她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說:「你需要幫助。」
  「我?我才不需要什麼幫助呢。我很好!」
  「不,你不好。聽我說,伍迪,我們都在談你的生活,而且這不只是你的生活。想想佩姬吧。多年來你讓她過著地獄般的生活,因為她那麼愛你,所以才默默地忍受著。你不只是在毀掉自己的生活,也在毀掉她的生活。對此,你一定得採取措施,現在還來得及。你是怎樣開始吸毒的這並不重要,要緊的是你要將它戒掉。」
  伍迪的笑容消失了。他死死盯住肯德爾的眼睛,嘴裡開始在說些什麼,然後又停住了。「肯德爾……」
  「什麼?」
  他舔了舔嘴唇。「我……我知道你是對的。我想戒毒。我努力過。天哪,不管我怎樣努力,就是戒不掉。」
  「你當然能夠戒掉,」她熱切地說。「你能夠做到的。我們一起戰勝它。佩姬和我都支持你。誰給你提供海洛因的,伍迪?」
  他站在那裡,驚訝地看著她。「我的天哪!你不知道?」
  肯德爾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佩姬。」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4:25

第二十七章

  西蒙·菲茨傑拉德看了那隻小金盒好長一段時間。「我認識你母親,朱莉婭。我喜歡她。她與斯坦福的孩子們在一起很愉快,他們很愛她。」
  「她也很愛他們,」朱莉婭說。「她常常跟我談起他們。」
  「你母親所發生的事情太可怕了。你想像不出這引起了多大的醜聞。波士頓可能是個非常小的城市。哈里·斯坦福的行為惡劣透了。你母親別無選擇,只有一走了之。」他搖了搖頭。「對於你們兩個人來說,生活一定是非常艱難的。」
  「母親的日子很不好過。讓我不解的是,儘管發生了這些事情,她仍然愛著哈里· 斯坦福。」她看了看史蒂夫。「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的家人不想見我?」
  這兩個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讓我來解釋吧,」史蒂夫說。他遲疑了一下,十分謹慎地說:「不久前,一個女人到這裡來聲稱她自己是朱莉婭·斯坦福。」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呀!」朱莉婭說。「我是……」
  史蒂夫舉起一隻手。「我知道,這家人僱傭了一個私人偵探來調查她是否是真的朱莉婭。」
  「他們肯定發現了她不是真的。」
  「不,他們查明她是真的。」
  朱莉婭困惑地看了看她。「什麼?」
  「這個偵探說他找到了那個女人帶來的她十七歲時在印第安納州辦理駕駛執照時的指紋,那指紋與自稱是朱莉婭·斯坦福的女人的指紋相吻合。」
  朱莉婭更是困惑不解。「可是,我……我從來沒有到過印第安納州啊。」
  菲茨傑拉德說:「朱莉婭,有人正在精心策劃一個陰謀,想要得到斯坦福的部分財產。恐怕你也被捲進去了。」
  「我簡直不能相信!」
  「任何隱藏在這件事後面的人,不管他是誰,都不可能請兩位朱莉婭·斯坦福都到家裡來作客的。」
  史蒂夫補充說:「實現這個計劃的唯一方法是把你趕走,使你不能擋道。」
  「你說『不能擋道』……」她停了下來,這讓她想起了什麼。「哦,不!」
  「什麼事情?」菲茨傑拉德問道。
  「兩天前,我與我的室友通話,她的情緒十分激動。她說有人持刀到我們的寓所想要襲擊她。兇手把她當作我了!」朱莉婭幾乎說不出話來:「誰……誰在這麼干呢?」
  「很可能是這個家庭的一個成員,」史蒂夫告訴她說。
  「可是……為什麼呢?」
  「有一大筆財產得保住啊,而且幾天之內,遺囑就要被驗證。」
  「那與我有什麼關係?我的父親甚至從來就沒有承認過我。他不會給我留下任何東西的。」
  菲茨傑拉德說:「事實上是,假如我們能證實你的身份,你的那份遺產大約是十億美元。」
  她坐在那裡,愣住了。過了許久,她才說:「十億美元?」
  「對。有人垂涎那筆錢,那就是你險遭不測的原因。」
  「我明白了。」她站在那兒看著他們,心中油然升起一種恐懼。「我怎麼辦呢?」
  「我會告訴你不可以做的事情,」史蒂夫對她說。「你不要再回到飯店去了。在我們查明到底是怎麼回事以前,不要露面。」
  「我什麼時候才能回堪薩斯去?」
  菲茨傑拉德說:「我認為假如你呆在這裡的話,朱莉婭,那會更好些。我們會找一個地方把你藏起來的。」
  「她可以呆在我家裡,」史蒂夫建議說。「沒有人會想到上那兒找她。」
  這兩個人轉身看著朱莉婭。
  她遲疑了片刻。「嗯……行。那敢情好。」
  「好。」
  朱莉婭慢吞吞地說:「假如我父親沒有從遊艇上掉下海的話,這些事情也就都不會發生了。」
  「嗯,我認為他不是掉下去的,」史蒂夫告訴她說,「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他們乘工作人員使用的電梯來到辦公大樓的車庫,上了史蒂夫的車子。
  「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你,」史蒂夫說。「以後幾天我們得不讓你露面。」
  他們沿著斯泰特大街驅車向前。
  「吃點兒東西怎麼樣?」
  朱莉婭看了看他,笑了笑。「你好像老是在叫我吃。」
  「我知道一家僻靜的餐館。那是格洛塞斯特街上的一幢老房子。我想沒有人會在那兒看見我們的。」
  萊斯巴利爾是一幢非常雅致的十九世紀的城鎮住宅,靠近地處波士頓其中一處上佳風景區。史蒂夫和朱莉婭走了進去,領班立即迎上前來。
  「下午好,」他說。「請到這邊來。我為你們準備了一張靠窗戶的桌子。」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史蒂夫說,「我們寧肯要靠牆的桌子。」那位領班眨了眨眼睛。「靠牆的桌子?」
  「是的,我們喜歡清靜。」
  「當然。」他領著他們來到了角落裡的一張桌子旁。
  「我馬上把服務員叫來。」領班注視著朱莉婭,臉上突然露出了喜色。「啊!斯坦福小姐!你來這裡真讓人高興。我在報紙上見過你的照片。」
  朱莉婭看了看史蒂夫,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史蒂夫突然大聲叫道:「我的天哪!我們把孩子遺忘在車裡了1讓我去把他們帶來!」他對領班說:「我們想要兩杯馬提尼酒,要不帶甜味的,不要放橄欖。我們馬上回來。」
  「是,先生。」領班注視著那兩個人急急忙忙地走出了餐館。
  「你這是在幹什麼?」朱莉婭問道。
  「離開這裡。他只要給報界打個電話,我們就麻煩了。我們到其他地方去吧。」
  他們在道爾敦大街找到了一家小餐館,點了飯菜。
  史蒂夫坐在那裡,仔細地看著她。「當名人的感覺怎麼樣?」他問道。
  「請不要拿這件事開玩笑。我感到很可怕。」
  「我知道,」他後悔地說。「抱歉。」他覺得她很容易相處。他想起了他們首次見面時他是多麼粗暴無禮。
  「你……你真的認為我有危險,斯隆先生?」朱莉婭問道。
  「叫我史蒂夫。是的,恐怕是有危險。不過,這不會太久的。到遺囑驗證時,我們就會知道誰在幕後操縱了。這段時間,我會負責你的安全的。」
  「謝謝你,我……我很感激你。」
  他們相互注視著,一名服務員走上前來,看到了他們倆臉上的神情,知趣地離開了。
  在車子裡,史蒂夫問道:「你是不是第一次來波士頓?」
  「是的。」
  「這是個非常有趣的城市。」車子正在經過古老的約翰漢孜克大樓,史蒂夫指著塔樓說:「你看見那座燈塔了嗎?」
  「看見了。」
  「它是用來預報天氣的。」
  「一座燈塔怎麼能……?」
  「你問這樣的問題我很高興。當燈光是一種不變的藍顏色時,它就表示天氣晴朗。假使它發出閃爍的藍光,就知道可能出現陰天。穩定的紅光表示天要下雨,而此時紅燈正在閃爍。」
  朱莉婭笑了。
  他們來到了哈佛橋。史蒂夫放慢了車速。「這是一座連接波士頓和坎布裡奇的橋樑。它正好是三六四點四斯姆特和一耳朵長。」
  朱莉婭婭轉身盯著他說:「你說什麼?」
  史蒂夫咧嘴笑著說:「那是真的。」
  「什麼叫斯姆特?」
  「斯姆特是用奧列佛·裡德·斯姆特的身長作為一個長度單位,他的身長是五英尺七。開始的時候它是個玩笑,可是當這個城市重建這座橋樑時,他們沿用了這種標注。斯姆特於1958年成為長度的一種標準單位。」
  她大聲笑了起來。「這簡直不可思議!」
  當他們驅車經過班克山紀念碑時,朱莉婭高聲叫道:「呵!那是班克山之戰發生的地方,不是嗎?」
  「不。」史蒂夫說。
  「那是什麼地方?」
  「班克山之戰是在布裡德山上進行的。」
  史蒂夫的家在波士頓的紐伯裡公園地區,是一幢漂亮迷人的兩層樓的房子,屋內有舒適的傢具,而且牆上掛著色彩鮮艷的藝術品。
  「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朱莉婭問。
  「是的。我有一個管家,她每星期來兩次。我打算告訴她往後幾天不要來。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你在這裡。」
  朱莉婭看了看史蒂夫,熱情地說:「你知道,我真的非常感激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我很樂意。來,我讓你看看你的臥室。」
  他把她領到樓上的客房。「就是這一間,我希望你感到舒適。」
  「哦,會的,這兒很不錯,」朱莉婭說。
  「我去拿些食品來。我通常在外面吃飯。」
  「我會燒……」她欲言又止了。「想一想,我最好還是不燒。我的同屋說我做的飯難吃死了。」
  「我想我的烹調手藝也不怎麼樣,」史蒂夫說。「但還是我來做飯吧。」他看了看她,慢條斯理地說:「我以前還沒有給人做過飯。」打退堂鼓吧,他告誡自己。你大錯特錯了。你不可能長期取得她的歡心的。
  「我希望你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在這裡你絕對安全。」
  她瞧了他好長一會兒,然後微笑著說:「謝謝你。」
  他們回到了樓下。
  史蒂夫指著各種家用設備,說:「電視機、盒式磁帶錄相機、收音機、激光唱機…… 你會感到很舒適的。」
  「好極了。」她想說,就像和你在一起時的感覺一樣。
  「好吧,假如沒有其他事情的話,」他侷促不安地說。
  朱莉婭朝他溫情地笑了笑。「我想不出什麼事情了。」
  「那麼我就要回辦公室去了。我還有好多問題沒有解決。」
  她注視著他向大門走去。
  「史蒂夫?」
  他轉過身來。「什麼?」
  「如果我打電話給我的那位同屋,行嗎?」
  他搖了搖頭。「絕對不行。我不想讓你打任何電話或者離開這幢房子。這與你性命攸關。」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4:41

第二十八章

  「我是威斯汀醫生。這次談話是要用磁帶錄下來的,你知道嗎?」
  「知道,醫生。」
  「你現在感到鎮靜一點了嗎?」
  「我很鎮靜,可我感到氣憤。」
  「你為什麼要氣憤呢?」
  「我不應該在這個地方。我沒有發瘋。我被誣陷了。」
  「哦?誰誣陷你了?」
  「泰勒·斯坦福。」
  「泰勒·斯坦福法官?」
  「對。」
  「他為什麼要那樣做呢?」
  「為了錢。」
  「你有錢嗎?」
  「沒有。我的意思是,有……也就是說我本來能夠得到的。他答應給我一百萬美元,還有一件貂皮上衣和珠寶。」
  「斯坦福法官為什麼給你這些許諾?」
  「讓我從頭說起吧。我並不是真正的朱莉婭·斯坦福。我的名字叫瑪戈·波斯納。」
  「你來到這裡的時候,你還堅持說你是朱莉婭·斯坦福呢。」
  「別提它了。我真的不是。瞧……這就是事情的原委。斯坦福法官僱傭我去冒充他的妹妹。」
  「他為什麼要那樣做呢?」
  「因為這樣做了,我就能夠得到斯坦福的一份遺產,然後移到他的名下。」
  「所以他就答應給你一百萬美元,一件貂皮上衣和一些珠寶嗎?」
  「你不相信我,是嗎?那好吧,我能夠證實這件事情。他把我帶到玫瑰山。那是斯坦福那一家子在波士頓居住的地方。我能給你描述那幢房子,我還能告訴你那一家子的所有事情。」
  「你知道這些都意味著你在進行非常嚴肅的指控?」
  「我敢說是的。可我也知道你們對此不會採取什麼措施的,因為他本人恰巧就是一名法官。」
  「你錯了。我向你保證我們會徹底地調查你的這些指控的。」
  「好!我要把這個雜種像他關押我那樣關押起來。我要離開這裡!」
  「你知道除了我的檢查以外,我的兩個同事還得對你的精神狀況作出鑒定。」
  「讓他們鑒定吧。我的神志就像你那樣清醒。」
  「吉福德醫生今天下午來,然後我們再決定如何進展。」
  「愈快愈好。我實在不能忍受這該死的地方了!」
  當護士長給瑪戈送午飯來的時候,她說:「我剛才對吉福德醫生說過了。他一小時以後來。」
  「謝謝你。」她隨時都準備他來。她一切都準備好了。她打算把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他們。我講完以後,瑪戈想,他們會把他關起來而讓我走的。想到這兒,她感到一陣滿足。我將獲得自由!然後瑪戈又想:自由後做什麼呢?我又要流浪街頭了。也許他們會取消我的假釋期又把我關進監獄!
  她用力將飯盆往牆上一摔。那些該死傢伙!他們不能這樣對待我!昨天我還擁有一百萬美元,而今天……等等!等等!瑪戈突然想到一個點子。這個主意讓瑪戈感到渾身激動。神聖的上帝啊!我這是在幹什麼呢?我不是已經被證明為朱莉婭·斯坦福了?我有證人。那一家人都聽見弗蘭克·蒂蒙斯說我的指紋表明我是朱莉婭·斯坦福,為什麼我明明能成為朱莉婭·斯坦福的時候卻偏偏要想當瑪戈·波斯納呢?難怪他們把我關押在這裡。我準是瘋了!她按鈴找護士長。
  護士長走了進來,瑪戈激動地說:「我馬上要見醫生!」
  「我知道,過一會兒他會到……」
  「現在。馬上。」
  護士長看看瑪戈的表情說:「鎮靜。我就去找他。」
  十分鐘以後,弗朗茲·吉福德醫生走進了瑪戈的房問。
  「你要見我嗎?」
  「是的,」她歉意地笑了笑。「很遺憾,我一直在開一個小小的玩笑,醫生。」
  「真的嗎?」
  「是真的。挺使人難堪的。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是我非常厭煩我的哥哥泰勒,我本想懲罰他一下。但是現在我認識到我錯了。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想回到玫瑰山家裡去。」
  「今天早上我看了你的談話記錄。你說你的名字叫瑪戈·波斯納,你是被人陷害了……」
  瑪戈笑了起來。「我真是太淘氣了。我那樣說就為了讓泰勒不得安寧。我不是瑪戈 ·波斯納。我是朱莉婭·斯坦福。」
  他看了看她說:「你能證明嗎?」
  這正是瑪戈一直在等待的時刻。「哦,能!」她洋洋得意地說。「泰勒親自證明了這一點。他僱傭了一個名叫弗蘭克·蒂蒙斯的私人偵探,他把我的指紋與我前些年留在駕駛執照上的指紋作過比較,它們完全一致。這一點是毫無問題的。」
  「你說的是弗蘭克·蒂蒙斯偵探?」
  「對。他就是芝加哥這裡的地區律師事務所的。」
  他仔細地觀察了她一會兒說:「現在,你肯定這一點了?你不是瑪戈·波斯納…… 而是朱莉娜·斯坦福?」
  「絕對,肯定。」
  「這位弗蘭克·蒂蒙斯私人偵探能證明這一點嗎?」
  她笑了笑。「他已經證明了。你只要打個電話給地區律師事務所,找到他並與他聯系就行了。」
  吉福德醫生點了點頭。「好吧,我會的。」
  第二天早上十點鐘,吉福德醫生由護士長陪同回到了瑪戈的房問。
  「早上好。」
  「早上好,醫生。」她急切地看了看他。「你有沒有跟弗蘭克·蒂蒙斯談過?」
  「談過了。我想再澄清一下。你說斯坦福法官讓你捲入某種陰謀不是真的?」
  「完全是假的。我之所以要那樣說是因為我想懲罰我的哥哥。不過現在一切都好了。我準備回家了。」
  「弗蘭克·蒂蒙斯能證明你是朱莉婭·斯坦福嗎!」
  「完全能夠。」
  吉福德醫生轉身向護士長點了點頭。她向一個人示意了一下。一個又高又瘦的黑人走進了房問。
  他看了看瑪戈說:「我是弗蘭克·蒂蒙斯。需要我幫忙嗎?」
  他完全是個陌生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5:06

第二十九章
  時裝表演正在順利進行著。模特兒們在表演台上風度翩翩地走動著。每一種新的款式都贏得了熱烈的掌聲。舞廳裡擠滿了人。座無虛席,而且後面還站著人。
  後台突然出現了一陣騷動。肯德爾轉過身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兩名身著制服的警察正在向她走來。
  肯德爾的心開始怦怦直跳。
  其中一位警察說:「你是肯德爾·斯坦福嗎?」
  「是的。」
  「我以謀殺瑪莎·賴安的罪名拘捕你。」
  「不!」她尖聲叫道。「我不是故意這樣做的!這是個意外!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她被嚇醒了。全身都在顫抖。
  她已不止一次地做這種惡夢了。我不能再像這樣繼續下去了,肯德爾想。我不能!我得做些什麼。
  她渴望與馬克談談,他已不情願地返回紐約了。「我有自己的工作,親愛的。他們再也不會讓我抽出什麼時間來了。」
  「我明白,馬克。再過幾天我也回紐約了。我得為我的時裝表演做準備。」
  那天早上,肯德爾正要動身去紐約,可是動身之前突然想起有件事她非做不可。與伍迪的那次談話十分令她不安。他把他的問題都歸咎於佩姬。
  肯德爾在陽台上找到了佩姬。
  「早上好。」肯德爾說。
  「早上好。」
  肯德爾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我得跟你談談。」
  「什麼?」
  肯德爾不知怎麼開口。「我與伍迪談過了。他的健康狀況不好。他……他認為是你一直在給他提供海洛因。」
  「他告訴你了?」
  「是的。」
  佩姬沉默了很長時間。「嗯,那是真的。」
  肯德爾疑惑地睜大雙眼。「什麼?我……我不明白。你告訴過我你在盡力幫他戒毒,為什麼還要繼續讓他吸毒?」
  「你真的不明白,是嗎?」她的語氣中帶著苦澀和尖刻。「你生活在你自己那個小圈子裡。好吧,讓我給你說件事吧,著名的設計師小姐!伍迪使我懷孕的時候,我只是個女招待。我從來就沒有想到伍迪·斯坦福會娶我。你知道他為什麼要娶我嗎?這麼做他覺得他比他父親好。是的,伍迪是娶了我,沒錯。但是大家都瞧不起我。當我的哥哥霍普來參加我們婚禮的時候,他們的態度就好像他是某種敗類似的。」
  「佩姬……」
  「老實告訴你,當你的弟弟說他要娶我的時候我也驚呆了。我甚至不知道我懷的孩子是否是他的。我本來是能夠成為伍迪的好妻子的,可是大家甚至不給我機會。對於他們來說,我仍然是個女招待。我沒有打掉這個孩子——我流產了。我想伍迪也許會與我離婚的,可是他沒有。我好像成了他多麼民主的標誌。告訴你吧,夫人——我不需要這樣。實際上,我與你或其他任何人一樣好。」
  每一個詞都那麼剛勁有力。「你究竟有沒有愛過伍迪?」
  佩姬聳了聳肩。「他長得很帥,而且很風趣,可是後來他在馬球比賽時摔成重傷,從此一切都起了變化。醫院給他毒品,但是,他出院時他們指望他不會上癮。有一天晚上他很難受,我說:『我給你一點兒藥。』打那以後,每當他難受的時候,我就給他一點點海洛因。很快,不管他難受與否他都需要它了。我哥哥是個毒品的非法銷售商,我能搞到我所需要的海洛因。是我讓伍迪染上海洛因的。有時我會告訴他海洛因沒有了,目的就是要看著他拚命地喊叫——哦,伍德羅·斯坦福先生是多麼需要我啊!這時他就不再是那麼高傲和威武了!我惹得他動不動揍我,接著他會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可怕,而且會帶著禮物回來向我求饒。你知道,當伍迪不吸毒的時候,我什麼也不是;可當他有了毒癮時,我是那麼的神氣。他可以是斯坦福家的一個成員,我也許只是個女招待,但是我控制了他。」
  肯德爾恐怖地瞪著眼睛看著她。
  「不錯。你的弟弟已設法戒過毒,每當他的情形不妙時,他的朋友總帶他去戒毒中心,而我也會去拜訪他,看著這位偉大的斯坦福忍受地獄般的種種折磨。每次他出院後,我都會帶著我那小小的樂趣等候著他。這叫一報還一報。」
  肯德爾感到呼吸困難。「你是個魔鬼,」她慢慢吞吞地說。「我要你從這兒滾開。」
  「當然!我巴不得離開這個鬼地方呢!」她咧嘴笑著。「當然,我不會這麼便宜就離開的,我會得到多少財產?」
  「不管怎麼樣,」肯德爾說。「你會得到很多錢的。現在你從這兒滾出去!」
  「好吧。」緊接著她用一種裝模作樣的腔調又補了一句:「我要讓我的律師打電話給你們的律師。」
  「她真的要離開我嗎?」
  「是的。」
  「那就意味著……」
  「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伍迪。你能處理好這件事情嗎?」
  他看了看姐姐,笑了笑。「我想會的。是的,我想我能夠。」
  「我相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謝謝,肯德爾。我自己是永遠也不會有勇氣來擺脫她的。」
  她微笑著說:「否則,要姐姐幹什麼呢?」
  那天下午,肯德爾動身前往紐約。時裝表演將在一個星期後舉行。
  服裝業是紐約最大的行業。一個成功的時裝設計師對全世界的經濟都會有所影響。設計師腦海裡一閃而過的念頭,對印度的采棉農夫、蘇格蘭的紡織工人,乃至中國和日本的桑蠶,都具有廣泛而深遠的促進作用。它對羊毛工業和絲綢工業也都會有影響。唐娜·卡倫斯,卡爾文·克萊因斯和拉爾夫·勞倫斯都是具有重大經濟影響的人物,肯德爾也加入了這一行列。有傳聞說她會獲得設計師最高榮譽獎——考提獎。
  肯德爾·斯坦福·勒諾的生活十分忙碌。九月份她主要看看一大批各種各樣的紡織品,十月份她為新設計的款式選擇她所需要的衣料,十二月份和一月份用來設計新的款式,二月份用來修改和完善這些款式,三月份又著手籌備她的秋季時裝展覽。
  肯德爾·斯坦福時裝設計公司位於第七大道五五○號,與比爾·希拉斯和奧斯卡· 德拉倫塔這些設計大師合用一幢大樓。下次時裝展覽將在布賴恩特公園的大帳篷裡舉行,那兒能容納上千人。
  肯德爾來到她的辦公室時,納丁對她說:「我已經得到好消息,時裝展覽的票已經訂購一空!」
  「謝謝你。」肯德爾心不在焉地說。她的腦子裡正在考慮其他事情。
  「順便說一句,桌子上有你一封信。是郵遞員送來的。」
  聽到這話,肯德爾全身劇烈地震動了一下。她向桌子走去,看了看信封。回信地址是紐約州紐約市公園大道三○○○號野生動物保護協會。她愣了很長一段時間。根本沒有公園大道三○○○號這個地方。
  肯德爾雙手顫抖著,打開了信。
  
  親愛的勒諾夫人:
  我的瑞士銀行通知我,他們沒有收到我協會需要的那一百萬美元。鑒於你的懈怠,我必須通知你,我們的需求已增至五百萬美元。如果你能支付這筆款項,我保證我們今後不再麻煩你。十五日之內將錢存到我們的帳號上。如果你不這樣做的話,我遺憾地奉告你,我們將與有關部門聯繫。
  沒有落款。
  肯德爾驚恐地站在那裡,一遍又一遍地讀著這封信。五百萬美元!那是不可能的。她想,我怎麼也不能那委快就籌集起這麼一大筆款子,我多傻啊!
  那天晚上馬克一回到家,肯德爾就把那封信給他看了。
  「五百萬美元!」他怒吼道。「簡直是荒唐可笑!他們把你當作什麼人了?」
  「他們知道我是什麼人,」肯德爾說。「問題就在這裡。我必須很快搞到一些錢。可是從哪兒籌到這麼多錢呢?」
  「我不知道。我想銀行會根據你的遺產繼承權給你貸款的,不過我認為這種想法不可行……」
  「馬克,這涉及到我的生活。我們的生活。看來我只能考慮貸款了。」
  喬治·梅利威瑟是負責紐約聯合銀行的副總裁。他六十來歲,他從一名小出納員一直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他是個很有抱負的人。總有一天我會成為董事會成員的,他想,然後……誰知道?他的思緒被他的秘書打斷了。
  「肯德爾小姐要見你。」
  他高興得哆嗦起來。作為一個成功的設計師,好多年來她一直是個可靠的顧客,而現在她又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之一。幾年來他一直想爭取哈里·斯坦福這位客戶,但沒有成功。而現在……
  「請她進來,」梅利威瑟對秘書說。
  肯德爾走進他的辦公室時,梅利威瑟站起身來笑臉相迎,熱情地伸過手去。
  「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他說。「你請坐。喝點咖啡還是來點帶勁兒的?」
  「不,謝謝,」肯德爾說。
  「對你父親的過世我深表哀悼。」他的聲音嚴肅而又恰到好處。
  「謝謝你。」
  「有什麼事,盡請吩咐。」他知道她要說些什麼。她打算把她的幾十億美元交給他去投資……
  「我要想借些錢。」
  他眨了眨眼睛。「對不起,你說什麼?」
  「我需要五百萬美元。」
  他的腦子在飛快地轉動著。據報界說,她那份遺產應該超過十億美元,即使扣除稅款……他微笑著說:「這個,我想不會有什麼問題。你知道,你一直是我們的最佳顧客之一。你願意用什麼來做抵押呢?」
  「我是我父親遺囑裡的一個繼承人。」
  他點點頭。「是的,我看過他的遺囑了。」
  「我想用我的那份財產作抵押。」
  「我明白。你父親的遺囑有沒有經過驗證?」
  「還沒有,不過快了。」
  「那好,」他傾身向前說。「當然,我們得看看那份遺囑的副本。」
  「當然,」肯德爾急切地說,「我可以去安排。」
  「我們得有你那份遺產的確切數目。」
  「我不知道確切數目。」肯德爾說。
  「嗯,銀行裡的規矩是很嚴格的,你知道。遺囑驗證需要一些時間。遺囑驗證以後你再來,我會很高興地……」
  「我現在就需要這筆錢。」肯德爾絕望地說,幾乎要叫起來了。
  「哦,親愛的。當然,我們想盡力給你提供方便。」他舉起雙手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可是,令人遺憾的是我的雙手被束縛住了,除非……」
  肯德爾站起身來:「謝謝你。」
  「一旦……」
  她已經走了。
  肯德爾回到了她的辦公室,納了激動地對她說:「我得與你談談。」
  她根本沒有心思去聽納丁的煩惱。
  「什麼事情?」肯德爾問。
  「我的丈夫幾分鐘前給我打了個電話。他的公司要派他駐巴黎。因此,我也要離開了。」
  「你打算去……去巴黎?」
  納了面露喜色。「是的!真是太妙了,你說是嗎?離開你我感到很難過。不過,不要擔心,我會與你保持聯繫的。」
  這麼看來,毫無疑問是納丁了。可是沒有辦法對此來加以證實。首先是她的貂皮外衣,現在又是巴黎。有了這五百萬美元,她能夠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生活。我怎樣處理這件事情呢?如果我告訴她我知道的話,她會否認的。也許,她會要價更高。馬克會知道怎麼做的。
  「納丁……」
  肯德爾的一名助手走進來。「肯德爾!我得跟你談談有關橋式台道時裝表演的事情。我認為我們還沒有足夠的款式來……」
  肯德爾再也受不了了。「請原諒,我身體不舒服。我要回家。」
  她的助手驚訝地看著她。「可是眼下正在……!」
  「抱歉……」
  肯德爾走了。
  肯德爾走進她的寓所時,裡面沒有人。馬克工作到很遲才回家。肯德爾四下看了看房間裡所有漂亮的陳設,心裡在想:他們在達到目的之前是絕不會罷休的。他們要把我的血吸乾才會心甘。馬克說得對,那天晚上我應該去找警察的。可現在我是個罪犯了。我得去坦白。不,只要我的勇氣尚存。她坐在那裡,思量著這事給她、給馬克、還有給她的家庭會帶來什麼。少不了會有駭人聽聞的頭條新聞和審訊,還可能要進監獄。這將意味著她事業的終結。可是我可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肯德爾想。我會發瘋的。
  幾乎是在一片茫然惶惑之中她站了起來,走進了馬克的書房。她記得他總是把打字機放在壁櫥的書架上的。她把打字機拿下來,放在桌子上,裝好紙,開始打了起來。
  
  各有關人員:
  我叫肯德爾……
  她停住了。字母「E」是破損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6:13

第三十章

  肯德爾痛苦不堪地說:「怎麼啦,馬克?天哪,到底怎麼啦?」
  「這是你的過錯。」
  「不是的!我告訴過你……這是一件意外事故!我……」
  「我並不是在談論這個事故,而是在說你!你這位了不起的功成名就的妻子,忙得連陪丈夫的時間都沒有。」
  聽了他的這番話,她好像是被他抽了一巴掌。「你說的不是事實。我……」
  「肯德爾,你只為你自己著想,無論我們走到哪兒,你總是一顆名星,讓我像一隻哈巴狗一樣尾隨著你。」
  「你太冤枉我了!」她說。
  「難道不是嗎?你到世界各地去參加時裝表演,各種報紙上都刊登著你的照片,而我卻獨自一人坐在家裡等你歸來。你認為我甘願做『肯德爾先生』嗎?我要的是一個妻子。別擔心,我親愛的肯德爾,你不在家時我有別的女人來填補你的空缺,這使我得到了安慰。」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
  「她們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女人,而不是虛假的空殼。她們有時間來陪伴我。」
  肯德爾怒吼道:「住口!」
  「當你告訴我那個事故時,我發現了一條可以擺脫你的出路。你想不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親愛的?看到你讀那些信時痛苦不堪的模樣真讓我感到愜意,因為我總算為自己曾經所承受過的羞辱稍稍得到了補償。」
  「夠了!收拾你的包裹,滾出這裡。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馬克咧嘴一笑。「這不大可能吧。順便問一句,你仍然打算去警察局嗎?」
  「你滾!」肯德爾厲聲說。「立刻從這兒滾出去!」
  「我這就走。我打算回巴黎去。親愛的,我敢說你也會去的。祝你平安。」
  一小時以後他走了。
  早晨九點,肯德爾給史蒂夫·斯隆打了個電話。
  「早晨好,勒諾夫人。您找我有事嗎?」
  「我打算今天下午回波士頓,」肯德爾說。「我想去自首。」
  她面無血色,神情沮喪,木然地坐在史蒂夫對面,難以啟齒。
  史蒂夫鼓勵她說:「你告訴我說你要去自首。」
  「是的。我……我撞死過人。」她哭了起來。「這是個意外的事故,可是……我當時逃跑了。」她一臉痛苦不堪的表情。「我自己逃跑了……卻把她拋在了那兒。」
  「別著急,」史蒂夫說。「請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她開始敘述起來。
  半小時後,史蒂夫坐在那兒沉思著剛才所聽到的一切。
  「所以你想去警察局?」
  「是的,我當初就應該這麼做。我……我現在不在乎他們會如何處置我了。」
  史蒂夫若有所思地說:「因為你是主動去投案的,並且這本身是個意外事故,我想法院會從寬處理的。」
  她竭力鎮靜地說:「我只是想了結這件事。」
  「怎麼處理你丈夫呢?」
  她抬頭說:「他怎麼了?」
  「敲詐是一種犯法行為。瑞士銀行有你的帳號,他把你寄往那兒的錢悄悄取走了。你只需登報起訴,並且……」
  「不!」她氣急敗壞地說,「我不願意再和他有任何牽扯。我倆從今後各走各的路。」
  史蒂夫點點頭。「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準備把你交給警察總局。你可能要在牢裡呆一晚上,但我會很快讓人將你保釋出來。」
  肯德爾疲倦地笑道:「這樣我就可以去做自己從前想做而沒做的事了。」
  「什麼事呢?」
  「設計一件條紋服裝。」
  那天晚上,史蒂夫回家把發生的事講給朱莉婭聽。
  朱莉婭給嚇壞了。「她自己的丈夫居然向她敲詐?太可怕了!」她打量著史蒂夫好長一會兒工夫。「我很欣賞你這種樂意助人於危難之中的精神。」
  史蒂夫注視著她想:我自己正處在困境之中呢。
  咖啡的芳香和燒鹹肉的香味把史蒂夫從睡夢中喚醒。他驚奇地從床上坐起來。難道今天管家回來了嗎?史蒂夫穿上晨衣和拖鞋急忙向廚房走去。
  朱莉婭正在那兒做早飯,她一抬頭正好看見史蒂夫走進來。
  「早晨好,」她興高采烈地說。「你喜歡吃什麼樣的雞蛋?」
  「嗯……炒雞蛋。」
  「好,雞蛋燒鹹肉是我的拿手菜。實話告訴你,我是個蹩腳的廚師,只有這點本領了。」
  史蒂夫笑道:「你用不著親自動手做飯。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雇幾百個廚師。」
  「我真能獲得如此可觀的一筆錢嗎,史蒂夫?」
  「沒錯。你繼承的那份財產將會超過十億美元。」
  她簡直無法相信。「十億……?我不相信。」
  「確實如此。」
  「世界上哪會有那麼多錢,史蒂夫。」
  「是啊,可世上大部分錢都在你父親名下。」
  「我……我真不知該說什麼。」
  「那麼讓我來說行嗎?」
  「當然可以。」
  「雞蛋燒糊了。」
  「噢,真抱歉。」她馬上把鍋端開。「我來重做一鍋吧。」
  「別麻煩了。這燒糊的鹹肉足夠我們吃的了。」
  她笑了。「真對不起。」
  史蒂夫走到碗櫥前,拿出一盒麥片。「來一頓美味冷餐如何!」
  「太好了,」朱莉婭說。
  他在各人碗裡倒了些麥片,從冰箱裡取出牛奶,然後他們一起坐了下來。
  「你難道沒有人給你做飯嗎?」朱莉婭問。
  「你意思是說我有沒有戀人?」
  她臉紅了。「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沒有。我曾經和一個人戀愛了兩年,但後來吹了。」
  「我很抱歉。」
  「你有嗎?」
  她想起了享利·韋森。「我想沒有。」
  他好奇地看了看她。「你自己都不清楚?」
  「很難說清楚。我們兩人中其中一人想成婚,可另外一人不願意。」她說得比較圓滑。
  「我明白了。這兒的事辦完後,你打算回堪薩斯州嗎?」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住在這兒給我一種新奇感。我母親曾常對我談起波士頓。她出生在這兒,對這兒有一種眷戀之情。因此,我似乎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但願我從前就瞭解我父親。」
  史蒂夫暗想:不,你不會瞭解的。
  「你熟悉他嗎?」
  「不熟悉。他只和西蒙·菲茨傑拉德打交道。」
  他們坐著談了一個多小時,彼此談得很投機。史蒂夫告訴了朱莉婭許多以前發生的事--那個自稱為朱莉婭·斯坦福的陌生女人的出現、沒有屍體的墳墓以及德米特裡· 卡明斯基的失蹤。
  「真是不可思議!」朱莉婭說。「是誰幕後操縱這一切的呢?」
  「我不知道,但我會設法查出來的。」史蒂夫很肯定地對她說。「這段時間,你住在這兒會非常安全的。」
  她笑著說:「在這兒確實有一種安全感,謝謝你。」
  他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又打住了話頭。他看了看表。「我得穿衣服去辦公室了。我有許多事要處理。」
  史蒂夫和菲茨傑拉德開了個碰頭會。
  「有進展嗎?」菲茨傑拉德問。
  史蒂夫搖了搖頭。「仍然是一片迷霧。那個策劃者真不愧為一個天才。我正設法追蹤德米特裡·卡明斯基。他已經從科西嘉飛往巴黎,然後再去澳大利亞。我和悉尼警察局通了話。得知卡明斯基到了他們國家,他們都為之愕然。國際刑警組織已發出通緝令,正在追捕他。我認為哈里·斯坦福在打電話告訴我們他要改變自己的遺囑時,已簽署了自己的死亡證明。有人力圖阻止他這樣做。那天晚上快艇上發生的事,唯一的見證人是德米特裡·卡明斯基。如果我們能找到他,我們就能弄清楚許多事。」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應該叫警察局來調查這個案子?」菲茨傑拉德提議說。
  史蒂夫搖了搖頭。「事情還懸而未決呢,西蒙。唯一確鑿的罪行是有人將屍體挖了出來--可是我們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幹的。」
  「他們雇的那個偵探怎麼樣,是他證明那女人的指紋的吧?」
  「他叫弗蘭克·蒂蒙斯。我已三次給他留言。如果他今晚六點鐘之前不給我回電,我就飛往芝加哥。他的嫌疑最大。」
  「你認為他們打算如何處置冒名者將得到的那份財產?」
  「我的預感是策劃者讓她簽字將分得的財產轉到他們的名下。這個人也許使用了偽造的委託書作掩蓋。我確信我們應該在家庭成員中尋找此人。我想,可以排除肯德爾為懷疑對象,」他把他和肯德爾的談話告訴了菲茨傑拉德。「如果她是策劃者的話,她不會主動前來招供,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她該等到財產分配完,錢拿到手。至於她的丈夫馬克,我認為也可以被排除在外。他只是個蹩腳的詐騙犯罷了。他沒有能耐來設計這樣的陰謀。」
  「那麼其他人呢?」
  「斯坦福法官。我和一個在芝加哥酒吧聯合會的朋友談過他。我的朋友說人們對他的評價都很不錯。前不久他被提升為首席法官。另一個有利於斯坦福法官的因素是他指出了第一個冒充朱莉婭的騙子,他堅持要進行DNA檢驗。伍迪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可以斷定他在吸毒。那需要很多錢。我調查了他的妻子佩姬,發現她不具備幕後策劃這種陰謀的聰明才智。不過傳言說她有個兄弟,生意做得很不景氣。我打算去瞭解一下。」
  史蒂夫通過對講機對他的秘書說,「請給我聯繫一下波士頓警察局的邁克爾·肯尼迪中尉。」
  幾分鐘後秘書告訴史蒂夫:「肯尼迪中尉的電話接通了。」
  史蒂夫拿起話筒。
  「中尉,感謝您接我的電話。我是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律師事務所的史蒂夫·斯隆,我們正在查找一個與哈里·斯坦福財產處置一事有關的親屬。」
  「斯隆先生,我很樂意為您效勞。」
  「請您向紐約市警察局查詢一下他們那兒是否有關於伍德羅·斯坦福夫人的哥哥的檔案材料。他的名字叫霍普·馬爾科維奇。他在布朗克斯區的一家麵包房上班。」
  「沒問題,我一定給你回音。」
  「謝謝。」
  午飯後,西蒙·菲茨傑拉德路過史蒂夫辦公室時停了下來。
  「調查進展如何?」他問。
  「太慢了,跟不上我的需要。策劃者把自己的詭計掩蓋得簡直是滴水不漏。」
  「朱莉婭情況好嗎?」
  史蒂夫笑了笑。「她好極了。」
  他似乎話裡有話,這使得西蒙·菲茨傑拉德把他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她的確是個非常迷人的年輕女郎。」
  「我知道,」史蒂夫若有所思地說,「我知道。」
  一小時後,澳大利亞的電話來了。
  「斯隆先生嗎?」
  「是的。」
  「我是悉尼麥克菲森警長。」
  「噢,警長。」
  「我們已找到你們要找的人了。」
  史蒂夫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動。「好極了!我想立刻派人將他引渡回國……」
  「哦,我想你們不必那麼心急。德米特裡·卡明斯基已經死了。」
  史蒂夫感到心一沉。「怎麼回事?」
  「我們剛剛找到他的屍體。他的手指被砍掉了,身上中了數槍。」
  俄國人有一種古怪的風俗。他們先將你的手指砍掉,再讓你慢慢流血,最後開槍打死你。
  「我明白了。謝謝您,警長。」
  線索斷了。史蒂夫坐在那兒,兩眼盯著牆發愣。他的一切線索都斷了。他心裡明白自己對德米特裡·卡明斯基的證詞寄予了多麼大的期望。
  史蒂夫的秘書打斷了他的思緒。「三號線上有蒂蒙斯先生給你的電話。」
  史蒂夫看看手錶,已是下午三點五十五分。他拿起話筒。「是蒂蒙斯先生嗎?」
  「是的,很抱歉沒能盡早給你回電。前兩天我出城了。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能做的事多著呢,史蒂夫心裡想。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如何偽造那些指紋的。史蒂夫謹慎地說:「我是為朱莉婭·斯坦福的事找你。前不久你來過波士頓,證實了她的指紋,而且……」
  「斯隆先生……」
  「對嗎?」
  「我從未去過波士頓。」
  史蒂夫很吃驚。「蒂蒙斯先生,假日旅店的登記簿上記載你曾來住過,日期為……」
  「有人盜用了我的名字。」
  史蒂夫聽了後驚得目瞪口呆。這最後的一條路又給堵死了。「我想你不會一點不知道這是誰幹的?」
  「嗯,這事很奇怪,斯隆先生。有個女人聲稱我曾經到過波士頓,並且鑒定她為朱莉婭·斯坦福。我以前從未見過這個人。」
  史蒂夫頓時產生了一線希望。「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知道。她叫波斯納,瑪戈·波斯納。」
  史蒂夫拿起筆。「我能在什麼地方找到她?」
  「她在芝加哥的裡德精神病康復中心。」
  「謝謝了,我確實很感激你的配合。」
  「希望我們保持聯繫,我本人也很想瞭解事情的真相,我討厭別人冒充我。」
  「行。」史蒂夫放下話筒。「瑪戈·波斯納。」
  那天晚上史蒂夫回到家,朱莉婭正在迎候他。
  「我已做好了晚飯,」她對他說。「嗯,確切地說不是我親手做的。你喜歡中國菜嗎?」
  他笑了笑。「喜歡極了!」
  「太好了,我準備了八盒。」
  史蒂夫走進餐廳,看見桌上插著鮮花和蠟燭。
  「有進展嗎?」朱莉婭問。
  史蒂夫謹慎地說:「也許我們找到了第一個突破口。我查到了一個女人的名字,她似乎參與了這一陰謀。我打算明天上午飛往芝加哥去找她談談。我預感到我們明天可能會有答案。」
  「太好了!」朱莉婭興奮地說。「我真心希望這件事盡快了結。」
  「我和你一樣,」史蒂夫對她說。我真這樣想的嗎?如果她成為斯坦福家庭成員,我便高攀不上她了。
  晚餐持續了兩個小時,但是他們對食物的味道絲毫沒有在意。兩個人海闊天空無所不談,似乎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他們談論過去和現在,就是隻字不談未來。沒有屬於我倆共同的未來,史蒂夫沮喪地想。
  最後,史蒂夫好不情願地說:「好吧,我們得睡覺了。」
  她朝他翻翻眼,然後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我是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晚安,史蒂夫。」
  「晚安,朱莉婭。」
  肯德爾痛苦不堪地說:「怎麼啦,馬克?天哪,到底怎麼啦?」
  「這是你的過錯。」
  「不是的!我告訴過你……這是一件意外事故!我……」
  「我並不是在談論這個事故,而是在說你!你這位了不起的功成名就的妻子,忙得連陪丈夫的時間都沒有。」
  聽了他的這番話,她好像是被他抽了一巴掌。「你說的不是事實。我……」
  「肯德爾,你只為你自己著想,無論我們走到哪兒,你總是一顆名星,讓我像一隻哈巴狗一樣尾隨著你。」
  「你太冤枉我了!」她說。
  「難道不是嗎?你到世界各地去參加時裝表演,各種報紙上都刊登著你的照片,而我卻獨自一人坐在家裡等你歸來。你認為我甘願做『肯德爾先生』嗎?我要的是一個妻子。別擔心,我親愛的肯德爾,你不在家時我有別的女人來填補你的空缺,這使我得到了安慰。」
  她的臉色變得蒼白。
  「她們是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女人,而不是虛假的空殼。她們有時間來陪伴我。」
  肯德爾怒吼道:「住口!」
  「當你告訴我那個事故時,我發現了一條可以擺脫你的出路。你想不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親愛的?看到你讀那些信時痛苦不堪的模樣真讓我感到愜意,因為我總算為自己曾經所承受過的羞辱稍稍得到了補償。」
  「夠了!收拾你的包裹,滾出這裡。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馬克咧嘴一笑。「這不大可能吧。順便問一句,你仍然打算去警察局嗎?」
  「你滾!」肯德爾厲聲說。「立刻從這兒滾出去!」
  「我這就走。我打算回巴黎去。親愛的,我敢說你也會去的。祝你平安。」
  一小時以後他走了。
  早晨九點,肯德爾給史蒂夫·斯隆打了個電話。
  「早晨好,勒諾夫人。您找我有事嗎?」
  「我打算今天下午回波士頓,」肯德爾說。「我想去自首。」
  她面無血色,神情沮喪,木然地坐在史蒂夫對面,難以啟齒。
  史蒂夫鼓勵她說:「你告訴我說你要去自首。」
  「是的。我……我撞死過人。」她哭了起來。「這是個意外的事故,可是……我當時逃跑了。」她一臉痛苦不堪的表情。「我自己逃跑了……卻把她拋在了那兒。」
  「別著急,」史蒂夫說。「請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她開始敘述起來。
  半小時後,史蒂夫坐在那兒沉思著剛才所聽到的一切。
  「所以你想去警察局?」
  「是的,我當初就應該這麼做。我……我現在不在乎他們會如何處置我了。」
  史蒂夫若有所思地說:「因為你是主動去投案的,並且這本身是個意外事故,我想法院會從寬處理的。」
  她竭力鎮靜地說:「我只是想了結這件事。」
  「怎麼處理你丈夫呢?」
  她抬頭說:「他怎麼了?」
  「敲詐是一種犯法行為。瑞士銀行有你的帳號,他把你寄往那兒的錢悄悄取走了。你只需登報起訴,並且……」
  「不!」她氣急敗壞地說,「我不願意再和他有任何牽扯。我倆從今後各走各的路。」
  史蒂夫點點頭。「無論你說什麼,我都準備把你交給警察總局。你可能要在牢裡呆一晚上,但我會很快讓人將你保釋出來。」
  肯德爾疲倦地笑道:「這樣我就可以去做自己從前想做而沒做的事了。」
  「什麼事呢?」
  「設計一件條紋服裝。」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6:25

  那天晚上,史蒂夫回家把發生的事講給朱莉婭聽。
  朱莉婭給嚇壞了。「她自己的丈夫居然向她敲詐?太可怕了!」她打量著史蒂夫好長一會兒工夫。「我很欣賞你這種樂意助人於危難之中的精神。」
  史蒂夫注視著她想:我自己正處在困境之中呢。
  咖啡的芳香和燒鹹肉的香味把史蒂夫從睡夢中喚醒。他驚奇地從床上坐起來。難道今天管家回來了嗎?史蒂夫穿上晨衣和拖鞋急忙向廚房走去。
  朱莉婭正在那兒做早飯,她一抬頭正好看見史蒂夫走進來。
  「早晨好,」她興高采烈地說。「你喜歡吃什麼樣的雞蛋?」
  「嗯……炒雞蛋。」
  「好,雞蛋燒鹹肉是我的拿手菜。實話告訴你,我是個蹩腳的廚師,只有這點本領了。」
  史蒂夫笑道:「你用不著親自動手做飯。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雇幾百個廚師。」
  「我真能獲得如此可觀的一筆錢嗎,史蒂夫?」
  「沒錯。你繼承的那份財產將會超過十億美元。」
  她簡直無法相信。「十億……?我不相信。」
  「確實如此。」
  「世界上哪會有那麼多錢,史蒂夫。」
  「是啊,可世上大部分錢都在你父親名下。」
  「我……我真不知該說什麼。」
  「那麼讓我來說行嗎?」
  「當然可以。」
  「雞蛋燒糊了。」
  「噢,真抱歉。」她馬上把鍋端開。「我來重做一鍋吧。」
  「別麻煩了。這燒糊的鹹肉足夠我們吃的了。」
  她笑了。「真對不起。」
  史蒂夫走到碗櫥前,拿出一盒麥片。「來一頓美味冷餐如何!」
  「太好了,」朱莉婭說。
  他在各人碗裡倒了些麥片,從冰箱裡取出牛奶,然後他們一起坐了下來。
  「你難道沒有人給你做飯嗎?」朱莉婭問。
  「你意思是說我有沒有戀人?」
  她臉紅了。「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沒有。我曾經和一個人戀愛了兩年,但後來吹了。」
  「我很抱歉。」
  「你有嗎?」
  她想起了享利·韋森。「我想沒有。」
  他好奇地看了看她。「你自己都不清楚?」
  「很難說清楚。我們兩人中其中一人想成婚,可另外一人不願意。」她說得比較圓滑。
  「我明白了。這兒的事辦完後,你打算回堪薩斯州嗎?」
  「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住在這兒給我一種新奇感。我母親曾常對我談起波士頓。她出生在這兒,對這兒有一種眷戀之情。因此,我似乎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但願我從前就瞭解我父親。」
  史蒂夫暗想:不,你不會瞭解的。
  「你熟悉他嗎?」
  「不熟悉。他只和西蒙·菲茨傑拉德打交道。」
  他們坐著談了一個多小時,彼此談得很投機。史蒂夫告訴了朱莉婭許多以前發生的事--那個自稱為朱莉婭·斯坦福的陌生女人的出現、沒有屍體的墳墓以及德米特裡· 卡明斯基的失蹤。
  「真是不可思議!」朱莉婭說。「是誰幕後操縱這一切的呢?」
  「我不知道,但我會設法查出來的。」史蒂夫很肯定地對她說。「這段時間,你住在這兒會非常安全的。」
  她笑著說:「在這兒確實有一種安全感,謝謝你。」
  他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又打住了話頭。他看了看表。「我得穿衣服去辦公室了。我有許多事要處理。」
  史蒂夫和菲茨傑拉德開了個碰頭會。
  「有進展嗎?」菲茨傑拉德問。
  史蒂夫搖了搖頭。「仍然是一片迷霧。那個策劃者真不愧為一個天才。我正設法追蹤德米特裡·卡明斯基。他已經從科西嘉飛往巴黎,然後再去澳大利亞。我和悉尼警察局通了話。得知卡明斯基到了他們國家,他們都為之愕然。國際刑警組織已發出通緝令,正在追捕他。我認為哈里·斯坦福在打電話告訴我們他要改變自己的遺囑時,已簽署了自己的死亡證明。有人力圖阻止他這樣做。那天晚上快艇上發生的事,唯一的見證人是德米特裡·卡明斯基。如果我們能找到他,我們就能弄清楚許多事。」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應該叫警察局來調查這個案子?」菲茨傑拉德提議說。
  史蒂夫搖了搖頭。「事情還懸而未決呢,西蒙。唯一確鑿的罪行是有人將屍體挖了出來--可是我們還不知道究竟是誰幹的。」
  「他們雇的那個偵探怎麼樣,是他證明那女人的指紋的吧?」
  「他叫弗蘭克·蒂蒙斯。我已三次給他留言。如果他今晚六點鐘之前不給我回電,我就飛往芝加哥。他的嫌疑最大。」
  「你認為他們打算如何處置冒名者將得到的那份財產?」
  「我的預感是策劃者讓她簽字將分得的財產轉到他們的名下。這個人也許使用了偽造的委託書作掩蓋。我確信我們應該在家庭成員中尋找此人。我想,可以排除肯德爾為懷疑對象,」他把他和肯德爾的談話告訴了菲茨傑拉德。「如果她是策劃者的話,她不會主動前來招供,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她該等到財產分配完,錢拿到手。至於她的丈夫馬克,我認為也可以被排除在外。他只是個蹩腳的詐騙犯罷了。他沒有能耐來設計這樣的陰謀。」
  「那麼其他人呢?」
  「斯坦福法官。我和一個在芝加哥酒吧聯合會的朋友談過他。我的朋友說人們對他的評價都很不錯。前不久他被提升為首席法官。另一個有利於斯坦福法官的因素是他指出了第一個冒充朱莉婭的騙子,他堅持要進行DNA檢驗。伍迪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可以斷定他在吸毒。那需要很多錢。我調查了他的妻子佩姬,發現她不具備幕後策劃這種陰謀的聰明才智。不過傳言說她有個兄弟,生意做得很不景氣。我打算去瞭解一下。」
  史蒂夫通過對講機對他的秘書說,「請給我聯繫一下波士頓警察局的邁克爾·肯尼迪中尉。」
  幾分鐘後秘書告訴史蒂夫:「肯尼迪中尉的電話接通了。」
  史蒂夫拿起話筒。
  「中尉,感謝您接我的電話。我是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律師事務所的史蒂夫·斯隆,我們正在查找一個與哈里·斯坦福財產處置一事有關的親屬。」
  「斯隆先生,我很樂意為您效勞。」
  「請您向紐約市警察局查詢一下他們那兒是否有關於伍德羅·斯坦福夫人的哥哥的檔案材料。他的名字叫霍普·馬爾科維奇。他在布朗克斯區的一家麵包房上班。」
  「沒問題,我一定給你回音。」
  「謝謝。」
  午飯後,西蒙·菲茨傑拉德路過史蒂夫辦公室時停了下來。
  「調查進展如何?」他問。
  「太慢了,跟不上我的需要。策劃者把自己的詭計掩蓋得簡直是滴水不漏。」
  「朱莉婭情況好嗎?」
  史蒂夫笑了笑。「她好極了。」
  他似乎話裡有話,這使得西蒙·菲茨傑拉德把他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她的確是個非常迷人的年輕女郎。」
  「我知道,」史蒂夫若有所思地說,「我知道。」
  一小時後,澳大利亞的電話來了。
  「斯隆先生嗎?」
  「是的。」
  「我是悉尼麥克菲森警長。」
  「噢,警長。」
  「我們已找到你們要找的人了。」
  史蒂夫感到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動。「好極了!我想立刻派人將他引渡回國……」
  「哦,我想你們不必那麼心急。德米特裡·卡明斯基已經死了。」
  史蒂夫感到心一沉。「怎麼回事?」
  「我們剛剛找到他的屍體。他的手指被砍掉了,身上中了數槍。」
  俄國人有一種古怪的風俗。他們先將你的手指砍掉,再讓你慢慢流血,最後開槍打死你。
  「我明白了。謝謝您,警長。」
  線索斷了。史蒂夫坐在那兒,兩眼盯著牆發愣。他的一切線索都斷了。他心裡明白自己對德米特裡·卡明斯基的證詞寄予了多麼大的期望。
  史蒂夫的秘書打斷了他的思緒。「三號線上有蒂蒙斯先生給你的電話。」
  史蒂夫看看手錶,已是下午三點五十五分。他拿起話筒。「是蒂蒙斯先生嗎?」
  「是的,很抱歉沒能盡早給你回電。前兩天我出城了。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能做的事多著呢,史蒂夫心裡想。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如何偽造那些指紋的。史蒂夫謹慎地說:「我是為朱莉婭·斯坦福的事找你。前不久你來過波士頓,證實了她的指紋,而且……」
  「斯隆先生……」
  「對嗎?」
  「我從未去過波士頓。」
  史蒂夫很吃驚。「蒂蒙斯先生,假日旅店的登記簿上記載你曾來住過,日期為……」
  「有人盜用了我的名字。」
  史蒂夫聽了後驚得目瞪口呆。這最後的一條路又給堵死了。「我想你不會一點不知道這是誰幹的?」
  「嗯,這事很奇怪,斯隆先生。有個女人聲稱我曾經到過波士頓,並且鑒定她為朱莉婭·斯坦福。我以前從未見過這個人。」
  史蒂夫頓時產生了一線希望。「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知道。她叫波斯納,瑪戈·波斯納。」
  史蒂夫拿起筆。「我能在什麼地方找到她?」
  「她在芝加哥的裡德精神病康復中心。」
  「謝謝了,我確實很感激你的配合。」
  「希望我們保持聯繫,我本人也很想瞭解事情的真相,我討厭別人冒充我。」
  「行。」史蒂夫放下話筒。「瑪戈·波斯納。」
  那天晚上史蒂夫回到家,朱莉婭正在迎候他。
  「我已做好了晚飯,」她對他說。「嗯,確切地說不是我親手做的。你喜歡中國菜嗎?」
  他笑了笑。「喜歡極了!」
  「太好了,我準備了八盒。」
  史蒂夫走進餐廳,看見桌上插著鮮花和蠟燭。
  「有進展嗎?」朱莉婭問。
  史蒂夫謹慎地說:「也許我們找到了第一個突破口。我查到了一個女人的名字,她似乎參與了這一陰謀。我打算明天上午飛往芝加哥去找她談談。我預感到我們明天可能會有答案。」
  「太好了!」朱莉婭興奮地說。「我真心希望這件事盡快了結。」
  「我和你一樣,」史蒂夫對她說。我真這樣想的嗎?如果她成為斯坦福家庭成員,我便高攀不上她了。
  晚餐持續了兩個小時,但是他們對食物的味道絲毫沒有在意。兩個人海闊天空無所不談,似乎是相識已久的老朋友。他們談論過去和現在,就是隻字不談未來。沒有屬於我倆共同的未來,史蒂夫沮喪地想。
  最後,史蒂夫好不情願地說:「好吧,我們得睡覺了。」
  她朝他翻翻眼,然後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我是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晚安,史蒂夫。」
  「晚安,朱莉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7:12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史蒂夫登上了聯合航空公司飛往芝加哥的班機。在芝加哥的奧裡爾機場他叫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兒?」司機問。
  「裡德精神病康復中心。」
  司機轉身看看史蒂夫。「你沒病吧?」
  「沒病。怎麼啦?」
  「只是問問。」
  到了裡德精神病院,史蒂夫朝門房工作台前的那位穿制服的警衛走去。
  警衛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事嗎?」
  「是的,我想見瑪戈·波斯納。」
  「她是這兒的僱員嗎?」
  史蒂夫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我不知道。」
  警衛仔細打量著他:「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在這兒。」
  警衛拉開一個抽屜,伸手從裡面拿出一張名單。過了一會兒他說:「她不在這兒工作。會不會是病人?」
  「我……我不知道。有可能是。」
  警衛又掃視了史蒂夫一眼,然後伸手從另一個抽屜裡拿出一張電腦打印單。他瀏覽著名單,看到半當中時停下來說:「瑪戈·波斯納。」
  「沒錯。」史蒂夫驚訝地問:「她是這兒的病人嗎?」
  「嗯,嗯。你是她的親屬?」
  「不……」
  「既然如此,我想你不可以見她。」
  「我必須見她,」史蒂夫說。「這非常重要。」
  「對不起,我必須遵守命令。要見病人需要事先審查通過。」
  「誰是這兒的負責人?」史蒂夫問。
  「我就是。」
  「我是指醫院的負責人。」
  「金斯利大夫。」
  「我要求見他。」
  「好吧。」警衛拿起電話撥了個電話號碼。「金斯利大夫,我是門房警衛喬。這兒有位先生要求見您。他抬頭看看史蒂夫。您叫什麼名字?」
  「史蒂夫·斯隆。我是個律師。」
  「史蒂夫·斯隆。他是個律師……好吧。」
  他放下話筒,對史蒂夫說:「有人會來領你去辦公室的。」
  五分鐘後,史蒂夫被領到了加裡·金斯利大夫的辦公室。金斯利是個五十開外的男人,但是看上去很憔悴,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大。
  「斯隆先生,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需要見一見您這兒的一個病人,瑪戈·波斯納。」
  「啊,是有這樣一個病人。病情很特殊。你和她有關係嗎?」
  「沒什麼關係,我只是在追查一件可疑的殺人案。我務必和她談談。我認為她或許是這個案子的關鍵人物。」
  「很遺憾,我無法協助你。」
  「您一定得讓我見她,」史蒂夫說。「這是……」
  「斯隆先生,即使我想幫助你也幫不了。」
  「為什麼呢?」
  「因為瑪戈·波斯納現關在封閉式病房裡,無論誰靠近她都會遭到她的攻擊。今天早晨她試圖殺害一名女看守和兩名醫生。」
  「什麼?」
  「她總是變換自己的身份,不斷地呼喊她兄弟泰勒的名字,不停地叫著她自己快艇上船員的名字。我們只有給她注射強烈鎮靜劑才能使她保持安靜。」
  「噢,天哪!」史蒂夫說。「您能不能告訴我,她什麼時候才能神志清醒。」
  金斯利大夫搖搖頭。「我們將密切觀察。也許過一陣她會平靜下來,我們可以重新診斷她的病情。只有到那時……」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7:29

第三十二章

  早上六點,一艘港口巡邏船正在沿查爾斯河巡航,船上的一名警察發現前面有一個物體漂浮在水中。
  「看船頭右舷方!」他叫了起來。「像根木棍。趁它還未沉下去,我們趕緊把它撈起來。」
  結果發現那是一具屍體,更令人驚訝的是這是一具經過防腐處理的屍體。
  那名警察低頭看看屍體說:「塗過防腐劑的屍體怎麼會出現在查爾斯河上的呢?」
  邁克爾·肯尼迪中尉正在和驗屍官說話。「你有把握嗎?」
  驗屍官回答說:「絕對沒錯,是哈里·斯坦福的屍體。是我親手給屍體塗的防腐劑。我們奉命把屍體挖出來,可是當我們掘出棺材打開看時……嗯,您知道的……我們曾向警察局報告過這件事。」
  「是誰讓你們把屍體挖出來的?」
  「家屬。他們是讓律師西蒙·菲茨傑拉德代辦此事的。」
  「我覺得該和菲茨傑拉德先生談談。」
  史蒂夫從芝加哥回到波士頓後徑直前往西蒙·菲茨傑拉德的辦公室。
  「你看上去疲憊不堪,」菲茨傑拉德說。
  「不是疲憊不堪——是狼狽不堪。現在一切都失去了頭緒,西蒙。我們本來有三條線索:德米特裡·卡明斯基,弗蘭克·蒂蒙斯和瑪戈·波斯納。現在,卡明斯基死了,蒂蒙斯是冒名頂替的,瑪戈·波斯納現在關在精神病院。我們失去了一切……」
  對講機裡傳來了菲茨傑拉德秘書的聲音:「請原諒,有個叫肯尼迪的中尉在此求見,菲茨傑拉德先生。」
  「讓他進來。」
  邁克爾·肯尼迪是個見多識廣、長相粗獷的男子。
  「菲茨傑拉德先生嗎?」
  「是的,這位是我的助手史蒂夫·斯隆,我想你倆曾通過電話。請坐。有事找我嗎?」
  「我們剛剛找到了哈里·斯坦福的屍體。」
  「什麼?在哪兒?」
  「漂浮在查爾斯河上。您曾下令讓人把屍體掘出來,是嗎?」
  「是的。」
  「能告訴我為什麼要掘出屍體?」
  菲茨傑拉德把實情告訴了他。
  菲茨傑拉德敘述完畢後,肯尼迪說:「您不知道是誰裝扮成私人偵探蒂蒙斯的嗎?」
  「不知道。我和蒂蒙斯談過,他也不知道。」
  肯尼迪歎了口氣。「案情越來越令人費解了。」
  「哈里·斯坦福的屍體現在何處?」史蒂夫問。
  「現時被放在停屍房。但願他的屍體不會再失竊。」
  「這是我倆共同的願望,」史蒂夫說。「我們要做一次DNA測試。」
  那天下午朱莉娜接受了這種測試。當佩裡·溫格看到初步結果時就說:「看來是吻合的……」
  當史蒂夫打電話告訴泰勒他父親的屍體找到了時,泰勒著實很震驚。
  「真可怕!」他說。「誰會幹出這種事來呢?」
  「我們就是想找到這個答案,」史蒂夫對他說。
  泰勒怒火中燒:貝克這個無能的白癡!我要讓他為此付出代價。在事情還沒有失控前,我得抹平此事。「菲茨傑拉德先生,您知道,我最近被提升為庫克縣的首席法官,有一大堆案子要處理,他們在催我回去。我無法繼續在此停留。勞您駕,請設法盡快結束遺囑檢驗。」
  「我今天上午打過電話,」史蒂夫告訴他。「這事三天之內辦完不成問題。」
  「那好。請和我保持聯絡。」
  「我會照辦的,法官。」
  史蒂夫坐在辦公室裡回顧著過去兩周內所發生的事情,他想起了他和麥克菲森警長的那段對話。
  「我們剛剛找到他的屍體,他的手指被砍掉了,身上中了數槍。」
  讓我再想想,史蒂夫沉思片刻。有件事他沒有向我說起。他拿起話筒,撥通了澳大利亞。
  電話的另一端說:「我是警長麥克菲森。」
  「噢,警長,我忘了問您一個問題。你們發現德米特裡·卡明斯基的屍體時,他身上有沒有什麼信件?……我明白了……好的……謝謝您。」
  史蒂夫掛了電話,接著對講機傳來了秘書的聲音:「二號線上有肯尼迪中尉的電話。」
  史蒂夫撳下了電話按鈕。
  「中尉,對不起,讓您久等了。我剛才在打國際長途。」
  「紐約市警察局給了我一個有關霍普·馬爾科維奇的消息,一定能讓您感興趣。他是個狡猾的傢伙。」
  史蒂夫拿起一支筆。「請往下說。」
  「警察局認為他工作的麵包房只是毒品活動的擋風屏。」中尉停頓了一會接著說:「馬爾科維奇也許是個毒品販子,但他很狡猾,他們至今還未盯上他。」
  「還有嗎?」史蒂夫問。
  「警察還認為他的活動通過馬賽與法國秘密犯罪組織絞在一起。如果聽到別的消息,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謝謝了,中尉,您的消息很有價值。」
  史蒂夫放下電話,走出辦公室。
  史蒂夫滿懷希望回到家,一進門就喊:「朱莉婭?」
  沒人答應。
  他開始驚慌起來。「朱莉婭!」他想,她是被人綁架了還是謀殺了。他立刻警覺起來。
  朱莉婭出現在樓梯口。「史蒂夫?」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我還以為……」他臉色蒼白。
  「你沒事吧?」
  「沒有。」
  她走下樓來。「芝加哥的事情辦得順利嗎?」
  他搖搖頭。「恐怕不順利。」他把事情的經過給她講了一遍。「朱莉婭,我們打算星期四宣讀遺囑。離現在還有三天。那個幕後策劃者一定得在這幾天內幹掉你,否則這人的計劃就會失敗。」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我明白,可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其實……」電話鈴響了。「請原諒。」史蒂夫拿起話筒。「喂?」
  「我是佛羅里達州的蒂奇納醫生。對不起,沒有及時給你打電話,因為我出城了。」
  「蒂奇納醫生,謝謝您給我回電話。我們是代理斯坦福產業的律師事務所。」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我想瞭解伍德羅·斯坦福的事。我想他是您的一個病人。」
  「是的。」
  「他吸毒嗎,醫生?」
  「斯隆先生,我不能隨便談論我的病人。」
  「我理解,我不是出於好奇來向您打聽此事的。重要的是……」
  「我恐怕不能……」
  「您確實讓朱庇特地區的港口診所收容了他,是嗎?」
  對方沉默了好長一會工夫。「是的,那是有案可查的事。」
  「謝謝您,醫生。我要瞭解的就是這些。」
  史蒂夫放下電話,站了一會兒。「真是不可思議。」
  「說什麼?」朱莉婭問。
  「請坐下……」
  半小時後,史蒂夫的小汽車朝玫瑰山方向駛去。事情終於有眉目了。他真聰明。他的詭計險些得逞。如果朱莉啞發生意外的話,他照樣能實現他的陰謀。
  到了玫瑰山,克拉克給他開了門。「晚上好,斯隆先生。」
  「你好,克拉克。斯坦福法官在家嗎?」
  「他在書房。我去告訴他您來了。」
  一分鐘後男管家回來說:「斯坦福法官現在就見您。」
  「謝謝。」
  史蒂夫朝書房走去。
  泰勒正聚精會神地坐在棋盤面前。史蒂夫走進房間時他才抬起頭。
  「你要見我?」
  「是的,我已經搞清楚了是誰在幕後策劃這一切。」
  沉默片刻之後,泰勒緩緩地說:「是嗎?」
  「是的,我恐怕這事會讓您大吃一驚。這人就是您的兄弟伍迪。」
  泰勒驚愕地看著史蒂夫。「你是說這一切都是由伍迪操縱的?」
  「沒錯。」
  「我……我難以相信。」
  「我起初也不相信。可是經過核查證明是他所為。我找霍布灣的一位醫生瞭解過。您知道您的兄弟在吸毒嗎?」
  「我……我已經有所懷疑。」
  「毒品非常昂貴。伍迪沒有工作,他需要錢,當然他要設法佔有更多的遺產。他雇傭了假冒的朱莉婭。當您提出做DNA測試時,他驚慌了,因此讓人將屍體轉移了,因為他怕做這樣的測試。這件事提醒了我。我懷疑也是他派人去堪薩斯州謀殺真朱莉婭的。您知道佩姬有個兄弟和犯罪團伙有牽連嗎?只要朱莉婭還活著,有兩個朱莉婭存在,他的計劃就不會得逞。」
  「你能肯定這些是事實嗎?」
  「絕對有把握。還有一些別的情況,法官。」
  「什麼情況?」
  「我認為您父親是伍迪指使人謀害的。佩姬的兄弟可以張羅這些事。我得知他和馬賽的犯罪集團有瓜葛。這事很容易,他可以花錢收買那些船員。我打算今晚飛往意大利找遊艇船長瞭解一下。」
  泰勒一直神情專注地聽著。聽史蒂夫說要去意大利,他馬上表示贊成。「這個主意不錯。」瓦卡羅船長一無所知。
  「我盡量在星期四宣讀遺囑之前趕回來。」
  泰勒說:「朱莉婭怎麼樣……你能確保她的安全嗎?」
  「噢,我能,」史蒂夫說。「她呆在一個沒人能找到的地方。她在我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7:48

第三十三章

  上帝保佑我。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運氣·這真是天賜良機。史蒂夫·斯隆把朱莉婭交到了他的手裡。哈爾·貝克是個不中用的傻瓜,泰勒想。這次我親自幹掉她。
  他抬頭看見克拉克走進房問。
  「請原諒,斯坦福法官,有您的電話。」
  「我是基思·珀西。您是泰勒嗎?」
  「是的,基思。」
  「我只是想告訴您有關瑪戈·波斯納的最新消息。」
  「什麼消息?」
  「吉福德醫生剛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說那個女人神志不清,情況非常糟糕,他們不得不把她關在封閉室裡。」
  泰勒深深地鬆了一口氣。「這消息令我傷心。」
  「不管怎樣,我的本意是讓您放心,讓您知道她不會再對您和您的家庭產生任何威脅。」
  「我很感激你,」泰勒說。這話倒是真心話。
  泰勒回到自己的房間,給李掛了個電話,對方過了好久才來接電話。
  「喂?」泰勒聽見對方屋裡有說話聲。「是李嗎?」
  「你是誰?」
  「泰勒。」
  「噢,是你,泰勒。」
  他能聽見清脆的碰杯聲。「你在舉行家宴,李?」
  「哈哈,你想加入嗎?」
  泰勒在想宴會上都是些什麼人。「但願我能來。我給你打電話是讓你準備去進行我們曾說過的旅行。」
  李哈哈大笑。「你是說乘那艘白色的大遊艇去聖特羅佩茲?」
  「沒錯。」
  他滿不在乎地嘲笑道:「沒問題,我隨時等你來。」
  「李,我在與你說正事。」
  「啊,別信口雌黃了,泰勒。法官哪會有遊艇?我得掛電話了,客人們正在招呼我呢。」
  「等等!」泰勒絕望地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當然知道,你不就是……」
  「我是泰勒·斯坦福。我的父親就是哈里·斯坦福。」
  電話裡出現了片刻的寂靜。「你是在戲弄我吧?」
  「沒有,我現在波士頓,正在處理財產分配的事項。」
  「哇,上帝!你就是那個斯坦福。我還蒙在鼓裡呢。真對不起。我……我最近在新聞節目裡聽到過這事,但我沒太注意,我沒想到那就是你。」
  「沒關係。」
  「你真想帶我去聖特羅佩茲,是嗎?」
  「當然嘍,我們要在一塊做許多事,」泰勒說。「不過要看你是否願意。」
  「我自然願意!」李頓時來了激情。「哎呀,泰勒,這真是激動人心的好消息。」
  泰勒笑著放下電話。李已經掌握在我的手裡。他想,現在我該去關照我的異母妹妹了。
  他走進書房,那兒有哈里·斯坦福存放的槍支彈藥。他打開箱子,取出一個紅木盒子,再從箱子底下的一個抽屜裡取出一些彈藥裝在口袋裡,然後提著木箱上樓來到自己的房間,鎖上門後打開箱子。箱子裡面裝有一對魯格左輪手槍,這是哈里·斯坦福的寵物。泰勒拿了一支槍,小心翼翼地裝上彈藥。他把多餘的彈藥和裝有另外一支槍的盒子放進寫字檯抽屜裡。打一槍就夠了,他這樣想著。他父親曾送他去一所軍事學校學習,在那兒他掌握了出色的射擊本領。謝謝您,父親。
  接著泰勒拿起電話簿查找史蒂夫·斯隆家的住址。
  紐伯裡公園區紐伯裡街二八○號。
  泰勒向車庫走去,裡面有五六輛小汽車。他選了一輛最不引人注目的黑色梅塞德斯。他打開車庫門,看看有沒有驚動什麼人。周圍一片寧靜。
  在驅車前往史蒂夫·斯隆家的路上,泰勒思考著他要去做的事。他從來沒有親自動手殺過人,但這一次他非得孤注一擲了。朱莉婭·斯坦福是他實現自己的美夢的最後一個障礙物,幹掉她,他的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永遠不會有麻煩了,泰勒暗暗思忖著。
  他把車開得慢慢的,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他來到紐伯裡街,在史蒂夫家門前徘徊了一陣。街上停著幾輛小汽車,但周圍無一行人。
  泰勒把車開到下一條街處停下,然後走回來。他按響了門鈴,等著開門。
  門裡傳出了朱莉婭的聲音。「是誰啊?」
  「是斯坦福法官。」
  朱莉婭打開門,吃驚地看著他。「你上這兒來幹什麼?出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他若無其事地說。「史蒂夫·斯隆讓我跟你談談。是他告訴我你在這兒的。能讓我進來嗎?」
  「當然可以。」
  泰勒走進客廳,看著朱莉婭在他身後把門關上。她領著他來到了起居室。
  「史蒂夫不在家,」她說。「他去聖雷莫了。」
  「我知道,」他環顧四周。「你一人在家嗎?有沒有管家或者其他人和你作伴。」
  「沒有,我在這兒很安全。需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了,謝謝。」
  「你想和我談些什麼?」
  「我來談談有關你的事,朱莉婭。我對你很失望。」
  「失望……?」
  「你不該來這兒,你真想來和我們爭奪一份不屬於你的財產嗎?」
  她注視了他片刻。「但我有權……」
  「你沒有權享受任何東西!」泰勒吼叫道。「那些年裡我們受盡了父親的羞辱和懲罰,你到哪兒去了?他變著法兒一有機會就為難我們,讓我們受盡煎熬。你從未受過這些苦。哼,受害的是我們,我們理應得到這筆財產。你根本沒有份。」
  「我……你想讓我做什麼?」
  泰勒哈哈一笑。「我想讓你做什麼?沒什麼。你已經做得夠多的了。該死的,你幾乎壞了我所有的事,你知道嗎!」
  「我不明白。」
  「這事實際很簡單,」他掏出那把左輪槍。「你將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她倒退了一步。「但我……」
  「什麼也別說了,別浪費時間了。你跟我走一趟。」
  她僵在那兒不動。「假如我不走呢?」
  「噢,你必須走。要死要活隨你的便。」
  在片刻寂靜中,泰勒聽到從隔壁房間傳來了自己的話音。「噢,你必須走,要死要活隨你的便。」他急轉過身。「什麼……?」
  史蒂夫·斯隆、西蒙·菲茨傑拉德、肯尼迪中尉和兩名便衣警察來到了起居室。史蒂夫的手裡還提著一台錄音機。
  肯尼迪中尉說:「把槍交給我,法官。」
  泰勒一時呆著木雞,然後強作笑容道:「當然,我只是想嚇唬這個女人,讓她離開這兒。你們知道她是個冒牌貨。」他把槍放到偵探伸出的手中。「她企圖佔有斯坦福的財產。哼,我不會讓她得逞的。所以我……」
  「該收場了,法官,」史蒂夫說。
  「你在說什麼?你曾說過是伍迪策劃……」
  「伍迪沒有這麼高明的手段來策劃這一切的,而肯德爾的事業很成功。因此我開始追查你。德米特裡·卡明斯基在澳大利亞被殺,那裡的警察在他的口袋裡發現了你的電話號碼。你派他殺害了你的父親。是你引來了瑪戈·波斯納,然後又堅持說她是個冒名頂替者,這是為了避開人們對你的嫌疑。你提出做DNA測試,是為了有個轉移屍體的機會。你還冒名給蒂蒙斯打電話,雇了瑪戈·波斯納來冒充朱莉婭,然後再把她送進精神病醫院。」
  泰勒環顧了一下四周,陰險地說:「這就是你們的證據?我簡直無法相信!憑這點蛛絲馬跡你們就設下了這可笑的圈套?你們沒有絲毫證據。我把電話號碼交給德米特裡,因為我考慮到我父親也許會遇險,讓德米特裡要格外小心。顯然他不夠當心。殺害我父親和殺害德米特早的是同一個兇手,警察應該把那個人找出來。我打電話給蒂蒙斯是想讓他查明真相。有人冒充了他,但我不知道是誰。除非你們能把那人找出來,證明我們倆是串通一氣的,否則沒有任何證據來指控我。至於瑪戈·波斯納,我的確認為她是我們的妹妹。因為她忽然失去理智,狂購亂買,並且威脅說要殺我們大家,我才勸她去芝加哥的。我讓人收容她,並把她交給精神病院監禁起來。我不願意將這事公諸於眾是為了維護家庭的名聲。
  朱莉娜說:「可你來這兒是為了殺我。」
  泰勒搖著頭說:「我並不想殺你,你只是個冒牌貨,我只想把你嚇跑。」
  「你在撒謊。」
  他轉身對著其他人說:「還有件事你們也許應該考慮。這個案子中可能沒有家庭成員參與,或許是某個知情者在操縱這事。這個人推出了一個冒名頂替者,並設法讓我們家人承認她是家庭成員之一,答應讓她和我們一起平分財產。你們沒有人想到過這一點是嗎?」他對著西蒙·菲茨傑拉德說:「我要起訴你倆犯有誹謗罪而且很快會把你收走的東西要回來。這些東西可以作為我的指控證據。還沒等到我把你們徹底搞垮,你們就會後悔和我這樣的人打交道。我有幾十億的財產,我可以用這些錢把你們搞得身敗名裂。」他看了看史蒂夫說:「我敢說,你作為律師的最後使命是宣讀斯坦福的遺囑。好了,如果你們不打算指控我攜帶無證槍支的話,我該走了。」
  大家相互看看,不知所措。
  「可以走了?那麼我走了,晚安。」
  這些人只得束手無策地看著他走出去。
  肯尼迪中尉首先打破沉默。「天哪!」他說。「你們相信他的話嗎?」
  「他在嚇唬人,」史蒂夫慢條斯理地說。「但是他說得對,我們拿不出證據,我們需要證據。我本以為他會服罪,但我低估了他。」
  西蒙·菲茨傑拉德說:「看來我們小小的計劃被擊退了。沒有德米特裡·卡明斯基或那個叫波斯納的女人的證詞,我們只能猜疑。」
  「他威脅說要殺我不是證據嗎?」朱莉婭爭辯著說。
  斯蒂夫說:「你沒聽見他剛才說的話?他只是想嚇唬你,因為他認為你是個冒名頂替者。」
  「他不只是嚇唬我,」朱莉婭說。「他想謀殺我。」
  「我明白,但我們毫無辦法。狄更斯說得對:『法律是一頭蠢驢。』我們所做的一切成了徒勞。」
  菲茨傑拉德緊鎖著眉頭。「比這還要糟呢,史蒂夫。泰勒肯定會起訴我們。如果我們拿不出證據,我們就要大禍臨頭了。」
  其他人離開後朱莉婭對史蒂夫說:「對這一切我很難過。我覺得我負有一定的責任,如果我不來……」
  「別說傻話了,」史蒂夫說。
  「可他說了要把你們搞得身敗名裂。他會這樣做嗎?」
  史蒂夫聳聳肩說:「我們得等著瞧。」
  朱莉婭遲疑了一會兒,說:「史蒂夫,我很想幫助你。」
  他不解地看著她。「你幫我什麼?」
  「嗯,我會得到許多錢,我要給你足夠的錢使你能夠……」
  他把兩隻手按在她的肩上。「謝謝你,朱莉婭。我不能拿你的錢。我不會出事的。」
  「可是……」
  「別為這事擔心。」
  她用顫抖的聲音說:「他是一個惡棍。」
  「你在處理這件事上表現得很勇敢。」
  「你曾說沒有辦法抓他,我想如果你引他到這兒來,也許能使他自投羅網。」
  「現在看來是我們自己掉進了陷阱,對嗎?」
  那天晚上朱莉婭躺在床上,想著史蒂夫的事,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保護他。我不該來,她想,但如果我不來的話,就不會和他相識了。
  在隔壁房間裡,史蒂夫躺在床上想著朱莉婭。想到朱莉婭躺的床和他只有薄薄的一牆之隔,他感到壓抑。我能說什麼呢!這堵牆是十億美元壘起來的呀。
  泰勒興高采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想著剛剛發生的短兵相接,想著自己是怎樣與他們鬥智的。這些人真是螳臂擋車,他想。可他不知道他父親曾經也這樣想過。
  泰勒回到了玫瑰山,克拉克出來迎候他。「晚上好,泰勒法官。祝您今晚過得愉快。」
  「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痛快過,克拉克。從來沒有。」
  「我給您拿點喝的來好嗎?」
  「好,我很想來一杯香檳酒。」
  「當然嘍,先生。」
  這簡直是在慶賀,是慶賀他的勝利。明天我的身價就是二十億美元了。他美滋滋地反覆念叨著這幾個詞,「二十億美元……二十億美元……」他決定給李打個電話。
  這次李立刻聽出了他的聲音。
  「泰勒!你好嗎?」他的聲音很溫柔。
  「很好,李。」
  「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泰勒有點欣喜若狂了。「是嗎?你願意明天就來波士頓嗎?」
  「當然願意……能告訴我為什麼事嗎?」
  「明天要宣讀遺囑。我就要繼承二十億美元。」
  「二十……這簡直是天文數字!」
  「我想讓你守在我身邊。我們將一起去買那艘遊艇。」
  「噢,泰勒!這太棒了!」
  「那麼你來嗎?」
  「當然,我來。」
  李放下電話,坐在那兒甜滋滋地反覆念叨著:「二十億美元……二十億美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8:06

第三十四章

  宣讀遺囑的前一天,肯德爾和伍迪坐在史蒂夫的辦公室裡。
  「我不明白為什麼要讓我們來這兒。」伍迪說。「遺囑不是定於明天宣讀嗎?」
  「我想讓你們見一個人。」史蒂夫告訴他們。
  「誰?」
  「你們的妹妹。」
  他倆瞪大眼睛看著他。「我們已經見過她了,」肯德爾說。
  史蒂夫接了一下對講機。「請你讓她進來。」
  肯德爾和伍迪迷惑不解地相互對視著。
  門開了,朱莉婭·斯坦福走進了辦公室。
  史蒂夫起身介紹說:「這是你們的妹妹朱莉婭。」
  「見鬼!你到底在說什麼?」伍迪怒吼道。「你在玩弄什麼花招?」
  「請容我解釋,」史蒂夫平靜地說。他敘述了十五分鐘,等他講完時,伍迪說:「是泰勒!我無法相信這一切!」
  「請相信吧。」
  「我不明白。另一個女人的指紋證明她是朱莉婭,」伍迪說。「我還保留著她的指紋卡呢。」
  史蒂夫感到自己的脈搏在猛烈跳動。「你還真的保留著?」
  「是的。我只是為了好玩。」
  「請你幫我個忙,」史蒂夫說。
  次日上午十點,一大群人聚集在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律師事務所的會議廳裡。西蒙·菲茨傑拉德坐在首席。在座的還有肯德爾、泰勒、伍迪、史蒂夫和朱莉婭,另外還有一些陌生人出席。
  菲茨傑拉德介紹了其中兩位:「這二位是威廉·帕克和帕特裡克·埃文斯,現在斯坦福公司委託的律師事務所任職。他們帶來了公司的財務報告。我先主持討論遺囑,然後由他們接下去主持。」
  「我們言歸正傳吧!」泰勒不耐煩地說。他和別人分開坐著。我不僅要得到這筆錢,還要搞垮你們這些壞蛋。
  西蒙·菲茨傑拉德點頭贊同。「行。」
  菲茨傑拉德面前放著一個大卷宗,上面印著「哈里·斯坦福——最後的遺囑及鑒定書」。「我將給你們每人發一份遺囑複印件,這樣我們就無須費勁討論所有的術語了。我已經對你們說過,哈里·斯坦福的子女將平分遺產。」
  朱莉婭神色茫然地掃了一眼史蒂夫。
  我為她高興,史蒂夫想,儘管這樣會使她離我而去。
  西蒙·菲茨傑拉德接著說:「一共有十幾份遺產,但都是無足輕重的。」
  泰勒在想:李今天下午要來這兒,我要去機場接他。
  「你們早已知道,斯坦福產業集團大約有五十億美元資產。」菲茨傑拉德朝威廉· 帕克點了點頭。「我讓帕克先生接下去講。」
  威廉·帕克打開公文包,把一些文件拿出來攤在會議桌上。「菲茨傑拉德先生說得不錯,產業集團擁有資產五十億美元,可是……」他意味深長地停頓了片刻,環顧著四周,「但斯坦福產業集團的負債高達一百五十多億美元。」
  伍迪猛地站起來。「你究竟在說什麼?」
  泰勒的臉色頓時煞白。「你在開玩笑嚇唬人吧?」
  「絕對是開玩笑!」肯德爾粗聲粗氣地說。
  帕克先生轉身朝著屋裡的其中一人說:「倫納德·雷丁先生是證券交易委員會的工作人員,我讓他來給你們解釋。」
  雷丁點了點頭。「前兩年,哈里·斯坦福深信利率將下跌。過去他曾經靠這樣的投機賺了數百萬。當利率開始上升時,他仍然認為會再次下降,因此他不斷地舉債經營。他大筆大筆地借錢購買長期債券,可是利率不停地上升,這樣他借款的成本也在猛增。然而他購買的債券價值在暴跌。鑒於他的聲望及巨額財富,各家銀行都樂意與他打交道。可是當看到他為了彌補損失不顧一切地購買風險極大的證券時,他們開始憂慮了。他做了一些災難性的投資。為了繼續借債,他不得不用證券作附屬擔保,所以有一部分借款其實是用借來的錢所購買的證券作抵押的。」
  「換言之,」埃文斯插話道,「他是在非法經營,債台越築越高。」
  「的確如此。不幸的是,這次利率又一次出現了金融史上最大幅度的上升。他不得不繼續借債來彌補以前的損失,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大家都坐著,捕捉著他所說的每一個字。
  「你們的父親曾為公司的養老金方案作了個人擔保,可他非法動用這筆錢購買更多的股票。當銀行開始查詢他的經濟活動時,他設立假公司,提供償付能力的假證明,他還偽造了財產出售的假票據,以此來抬高他手中證券的價值。他這是在弄虛作假。最後他請求銀行協助他擺脫困境,銀行拒絕了他,並把他的情況反映給了證券交易委員會。此時國際刑警組織出面干涉了。」
  雷丁指著他身旁的男人說:「這是法國巴黎警察廳的警長帕托。警長,剩下的請您向大家解釋一下。」
  警長帕托用略帶法國口音的英語說:「接受國際刑警組織的請求後,我們在聖保羅德旺斯找到了哈里·斯坦福的蹤跡,於是就派了三名偵探去跟蹤他,他設法擺脫了這些偵探。國際刑警組織發佈了綠色密碼,通知所有的警察局,哈里·斯坦福是個嫌疑犯,必須受到監視。如果當時他們瞭解他罪行的嚴重程度,他們會發紅色密碼,或稱特別通行證,我們就可以動手逮捕他了。」
  伍迪驚恐萬狀:「我明白他為什麼把財產留給我們了,原來他施的是空城計。」
  邁克爾·帕克說:「你說得一點不錯。」你們的父親把你們列為遺產繼承人是由於銀行拒絕與他保持關係,實際上他明白你們從他那兒什麼也得不到。里昂信用社的雷恩 ·戈蒂埃曾答應幫助哈里·斯坦福,哈里·斯坦福告訴他一旦他自己認為有償付能力,他就改寫遺囑,取消你們的繼承權。」
  「但是那艘遊艇、飛機和房子將如何處置?」肯德爾問。
  「對不起,」邁克爾·帕克說,「所有的東西都要賣掉去償還一部分債務。」
  泰勒麻木地坐著。這簡直是難以想像的噩夢。他不再是「泰勒·斯坦福億萬富翁」了,他只能繼續做他的法官。
  泰勒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準備離去。「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沒有別的事……」他必須迅速趕往機場接李,並向他解釋所發生的事。
  史蒂夫迎上去說:「還有些事。」
  他轉身問:「什麼事?」
  史蒂夫朝門口站著的人點點頭。門開了,哈爾·貝克走了進來。
  「嘿,法官。」
  在伍迪對史蒂夫說他還保留著指紋卡時,案子就出現了新的突破。
  「我想看看那張卡,」史蒂夫對他說。
  伍迪疑惑地問:「為什麼?那上面只印著兩套指紋。我們核實過,證明是相吻合的。」
  「但這指紋卡是一個自稱為弗蘭克·蒂蒙斯的男人拿來的,是嗎?」
  「是的。」
  「如果他碰過這張卡,他本人的指紋就會留在卡上。」
  史蒂夫的推測沒錯,卡上到處都有哈爾·貝克的指紋,通過不到半小時的計算機處理,便顯示出了他的身份。史蒂夫打電話告訴芝加哥的地區檢察官。隨後兩名偵探手持逮捕證出現在哈爾·貝克的家門口。
  他正在院子裡和比利玩手球遊戲。
  「你是貝克先生嗎?」
  「沒錯。」
  偵探出示了自己的警徽。「地區檢察官傳你。」
  「不,我不能去。」他憤憤地說。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其中一個偵探問。
  「你明白為什麼,是嗎?我正在和我的兒子玩球。」
  地區檢察官看了哈爾·貝克的審問記錄。他注視著坐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說:「我知道你是個顧家的男人。」
  「是的,」哈爾·貝克得意地說。「國家就是由許多家庭組成的,如果每個家庭……」
  「貝克先生……」檢察官把身體往前探了探,「你一直和斯坦福法官串通一氣吧?」
  「我不認識什麼斯坦福法官。」
  「讓我來提醒你一下,他讓你冒充過一個名叫弗蘭克·蒂蒙斯的私人偵探。我們有理由相信他還讓你去殺害朱莉婭·斯坦福。」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為期十到二十年的刑期。我打算提議給你判二十年。」
  哈爾·貝克臉色頓時煞白。「你別這樣!哎呀,我的老婆和孩子會……」
  「沒錯。但如果你願意告發你的指使人,」地區檢察官說,「我就設法減輕對你的判決。」
  哈爾·貝克直冒冷汗。「什麼……我非得這樣做嗎?」
  「告訴我……」
  此時,在朗坎斯特——朗坎斯特——菲茨傑拉德律師事務所的會議廳裡,哈爾·貝克看著泰勒說:「您好,法官?」
  伍迪一看見哈爾·貝克就驚叫起來:「嘿!他就是弗蘭克·蒂蒙斯!」
  史蒂夫對泰勒說:「你就是指使這個人闖入我們辦公室,盜走一份你父親的遺囑,還讓他挖走你父親的屍體和殺害朱莉婭·斯坦福的。」
  泰勒愣了一會才說:「你們瘋了!他是已被判刑的重罪犯,沒人會相信他對我的誣謅之辭。」
  「沒有人非得相信他的話不可,」史蒂夫說。「你從前見過這個人嗎?」
  「當然,他曾在我的法庭接受過審訊。」
  「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泰勒意識到自己進了圈套,「我是說……他也許有許多化名。」
  「當你在法庭上審訊他時,他用的是『哈爾·貝克』這個名字。」
  「對……不錯。」
  「可是他來波士頓時,你向別人介紹說他叫弗蘭克·蒂蒙斯。」
  泰勒結結巴巴地說:「嗯,我……我……」
  「你以你的名義保釋他出來,然後派他出面證明瑪戈·波斯納是真正的朱莉婭。」
  「不,我和那件事毫不相干。在那個女人出現之前,我從未遇見過她。」
  史蒂夫對著肯尼迪中尉說:「你拿到證據了嗎,中尉?」
  「拿到了。」
  史蒂夫回過頭來對泰勒說:「我調查了瑪戈·波斯納。她也是在你的法庭上受審的,也是讓你保釋出來的。今天上午芝加哥地區檢察官簽發了搜查今,對你的保險箱進行了搜查。他們剛打電話來告訴我,他們發現了一份證明將朱莉婭應繼承的財產轉讓給你的文件。這份文件是在假朱莉婭到達波士頓的五天前簽署的。」
  泰勒開始驚慌了,但他竭力保持鎮靜。「我……我……這太荒唐了。」
  肯尼迪中尉說:「我現在以謀殺罪名逮捕你,斯坦福法官。辦理好引渡手續之後,我們將押你回芝加哥。」
  泰勒站著一動不動,意識到自己的世界已經崩潰了。
  「你有權保持沉默。無論你說什麼,都會也必將會在法庭上作為你的證詞。你有權請律師,並讓他陪你接受審訊。如果你沒錢請律師,我們可以指定一名律師在審訊時為你辯護。你明白我的話了嗎?」肯尼迪中尉問。
  「明白。」他的臉上慢慢露出勝利者的微笑。我知道如何來擊敗他們!他愉快地想著。
  「準備好了嗎,法官?」
  他點點頭,然後平靜地說:「是的,我準備好了。我想回玫瑰山去取些東西。」
  「行,我們派這兩名警察陪你去。」
  泰勒回首怒視著朱莉婭,使她感到不寒而慄。
  半小時後,泰勒和兩名警察到了玫瑰山。他們來到前廳。
  「我只需幾分鐘整理行裝,」泰勒說。
  他們看著泰勒上了樓梯,走進自己的房問。泰勒走到藏有左輪槍的辦公桌旁,拿出槍,裝上彈藥。
  那一聲槍響似乎要永久地在空中迴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24 23:48:34

第三十五章

  伍迪和肯德爾坐在玫瑰山的客廳裡,五六個穿著白色工作服的人在把牆上的名畫取下來,開始拆除房間的陳設。
  「一個時代結束了,」肯德爾歎息道。
  「是剛開始,」伍迪說。他笑了笑。「我真想見到佩姬,看看她得知那一半財產是什麼時的那副表情。」他握著姐姐的手問:「你好嗎?我是說馬克的事。」
  她點點頭。「我會挺過來的。不管如何,我有許多事要忙。兩周後,我要參加一個預審會。事情辦完之後,我看情況再作決定。」
  「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站起身來。「我有個重要電話要打。」伍迪告訴她。他必須把消息告訴米米·卡爾森。
  「米米,」伍迪歉意地說,「我恐怕又得回來幹我們的老行當了。事情的結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好嗎,伍迪?」
  「還好,這兒發生了許多變化。佩姬和我的關係了結了。」電話裡出現了長久的沉默。「噢,你打算回到霍布灣嗎?」
  「坦率地說,我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伍迪?」
  「嗯?」
  她的聲音非常溫柔。「請回來吧。」
  朱莉婭和史蒂夫在外面院子裡。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讓我很難過,」史蒂夫說。「我為的是你沒能夠得到那筆錢。」
  朱莉婭對他笑笑。「我並不真正需要一百個廚師呀。」
  「你白來這一趟不覺得失望嗎?」
  她抬頭看了看他。「我真的白來了嗎,史蒂夫?」
  他們說不清是誰邁出第一步的,可此時她已投入了他的懷抱。他緊緊擁抱著她,兩人熱烈地親吻著。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朱莉婭搖頭說:「你第一次看見我時,你讓我滾出這個城市!」
  他咧嘴一笑。「我這麼說了嗎?我從來都不希望你走。」
  她想起了薩莉的話:你能意識到男人在向你求婚嗎?「你是在求婚嗎?」朱莉婭問。
  他把她摟得更緊。「請相信我是真誠的。你願意嫁給我嗎?」
  「啊,願意!」
  肯德爾來到院子裡,手裡拿著一頁紙。
  「我……我剛收到這封信件。」
  史蒂夫不安地看看她。「不是別的……?」
  「不。我榮獲了考提獎。」
  伍迪、肯德爾、朱莉婭和史蒂夫圍坐在餐桌邊。工人們在他們身邊搬動著椅子、長沙發,準備把這些東西運走。
  史蒂夫對伍迪說:「你打算做什麼?」
  「我打算回霍布灣。先去蒂奇納醫生處報個到,然後再去找一位朋友,他有一群矮種馬可以借給我騎。」
  肯德爾看著朱莉婭問:「你打算回堪薩斯州嗎?」
  當我還是個小女孩時,朱莉婭想,我渴望有人帶我離開堪薩斯州,把我帶到一個神秘的地方,讓我找到自己的白馬一下子。她拉著史蒂夫的手。「不,」朱莉婭說,「我不準備回堪薩斯州。」
  他們看著兩個男人將哈里·斯坦福的巨照從牆上取了下來。
  克拉克愁眉苦臉地走了進來。「請原諒,門口有個叫朱莉婭·斯坦福的小姐。」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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