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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莫顏]看妳往哪逃! [賞金獵人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2:51:50     標題: [莫顏]看妳往哪逃! [賞金獵人全文完]

楔子


  都市叢林中存在著各種階級的人,藍領、白領,黑道、白道,或是泛藍、泛綠,形成環環相扣的階級金字塔,遵循著叢林食物鏈的規則,各司其職,各守本分。

  但有一種人,他們脫離了食物鏈,我行我素,不被世俗既定的規則束縛,專營「打獵」為生,而他們的名字是──「獵人」。

  獵人們,不獵山豬,不獵兔子,一如其名,他們獵的是「人」,只要賞金誘人,就算天王老子也照獵不誤,至於接不接生意,由他們決定,獵物一旦被他們相中,只有等著受縛的分,因為獵人出馬,使命必達。

  此時此刻,徘徊在陷阱邊的獵物即將到手。

  妝點浪漫花朵的房間內,空氣中飄著一片醉人的迷香。

  異國風情的裝潢交織出解放人心的狂野氣息,進口羊毛地毯上散落的衣物,從客廳一路延伸至臥房。

  臥房裡傳來男人急促的呼吸聲,盡管窗外有著全世界著名的碧海藍天白沙灘,也無法轉移男人對床上女人的灼熱視線。

  臥躺在床上的女子是只惹火的小野貓,一舉手,一投足,莫不性感致命。

  她身上只剩一件單薄的絲紗襯衫,玲瓏曲線若隱若現,三點不露遮得巧妙,卻比赤裸裸的胴體更令人銷魂。

  色字頭上一把刀,最美的花,往往是有毒的。

  男人被欲火焚燒得昏頭轉向,只剩下半身有能力思考,哪裡還會注意到女子勾人的美眸裡藏著深沈的計謀。

  他急色地脫下最後一件內褲後,便惡虎撲羊,以為對方是可口的小綿羊,哪裡曉得綿羊的外衣下,其實是一只帶利爪的花豹。

  「別急。」

  小綿羊不慌不忙,白玉無瑕的腿兒抵住他壓來的胸膛,吐氣如蘭,酥酥柔柔的嗓音就是有一股魔力,教男人熱血沸騰之際,還能像只被馴服的狗兒,猛掉口水卻乖乖盯著嘴邊的食物忍著不吃。

  女子輕輕一推,壯碩魁梧的男子霎時成了繞指柔,被點了魔法似地軟癱在床上,女子則反坐在他身上,遲遲不給甜頭吃,反而拿起床頭櫃上的葡萄酒瓶灌了一口,紅色的酒液自嫣紅的唇角流洩而下,劃過那可口的頸項,更教男子垂涎地吞了口口水。

  她緩緩彎下身,罩住男人的嘴,辣中帶甜的酒液,在彼此激烈的唇舌交纏中,流入男人的喉間。

  一口接一口……靈活的小舌將紅色的液體喂入他嘴裡……

  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低吼一聲,將女人反壓在身下,狂野粗魯地「吃」著她。

  紅色的酒液似一把火,灼燒男人的喉、男人的熱情、男人的欲望、還有男人的意識……

  咚!

  地板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女子支起半個身子,懶懶地瞟著滾至床下不省人事的男人成了一只趴地狗,鼾聲雷動,比豬公還大聲。

  藥性發作了。

  一如蕭奈兒估計的時間,一秒不差,剛剛好。

  她撥撥凌亂的頭發,拉拉被扯亂的罩衫,渾身那股騷勁兒依然美得令人屏息,纖纖玉手朝床頭櫃一伸,抽出一張紙巾揩揩嘴巴上的葡萄酒,然後下床,一雙蓮足毫不客氣地踩過那張人肉地毯朝書房走去,在黑亮的檀木桌前入座,打開計算機聯機,快速鍵入幾個字。

  致獵人「鷹」:

  編號五二八委托案件,貨物到手,請轉告客人付費,夏威夷出貨,三日後准備收貨,照老規矩,將錢匯入日本諾慈醫院的戶頭。

  豹

  鍵入完畢,她回頭瞥了地上的豬公一眼,重達九十公斤的豬肉價值兩百五十萬,看在賞金的分上,對他拋出一個瑪麗蓮夢露式的飛吻,嘴角彎起一抹打獵成功的微笑,性感而絕艷。

  纖柔的指尖輕巧地按下寄出鍵,信件送出。

第一章


  月光皎潔的美麗夜晚,好夢正酣。

  床上的嬌人兒睡得香甜,那嘴角微微彎起的笑意,足以融化任何冰雪風霜,幸福得令人艷羨,這麼個軟玉溫香的睡美人,任誰都不忍吵醒。

  但──計算機可不管這些。

  「嗶嗶──」

  桌上銀白色的手提電腦裝設了最新科技研發的呼叫器,即使遠在千裡之外的夏威夷,同樣可以收到台灣傳來的訊息。

  蕭奈兒嬌吟一聲,不理!

  「嗶嗶嗶──」聲音不死心地提醒計算機的主人,獵人組織的頭頭「鷹」要找她。

  她眉頭輕蹙,一對眼兒依然貪睡,捨不得睜開,甚至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睡眠不足是美容大敵,什麼事都好商量,但要她從舒服的被窩裡爬起來,免談!

  她愛睡覺,從午夜三點到隔天中午這段時間,是最美好的睡覺時間,何故?因為她是夜貓子嘛,當人們日落而息,她便享受著眾人皆睡我獨醒的夜深時光,直到午夜三點,才是她的就寢時間。

  而當人們日出而作,她則繼續享受著眾人皆醒我獨睡的懶人時刻,所謂越夜越美麗,越睡越美麗呀!

  所以,任由計算機那頭嗶嗶吵個不停,她也堅持抱著棉被呼呼不停,這場耐力賽,看誰撐得久。

  「嗶嗶嗶嗶嗶──」

  哼!不起來!我就是不起來!她在心裡咒罵著。

  別看她平日嫵媚嬌貴,恍如性感女神,那是醒著的時候。身為獵人,打獵時該扮演什麼角色,她絕對比任何人都敬業。但碰上她蕭奈兒的睡覺時間,管他天皇老子、地震、海嘯或火警,只要死不了,她是一秒也不可能離開床的。

  身子一縮,孩子氣地用被子把頭罩起來,省得那刺耳的聲音干擾了好眠。

  明明手機關了,電話筒也拿起來了,計算機線也拔了,以為全世界都不會有人來干擾她的睡眠,偏偏計算機又發出呼叫聲,肯定是「鷹」叫「虎」偷偷在她計算機裡裝的什麼新科技!

  有沒有搞錯!又不是生孩子,叫這麼急做什麼?照道理「鷹」不會這麼無聊才對,除非……

  緊閉的睡眼猛地一睜,空氣中飄來殺氣,趕走了她全身的瞌睡蟲。

  房門突然被粗魯地撞開,只聽見客廳傳來不堪入耳的謾罵聲。

  「把那個賤女人給我綁起來!」

  原本昏暗的室內忽地大亮,六名壯得跟牛似的彪形大漢凶神惡煞地闖入,而隨他們之後進房來的,是一名充滿驕氣的女人,從頭到腳不管穿的、戴的,都是名牌貨,看在蕭奈兒眼底,太多名牌湊在一塊兒就變得俗不可耐。

  顯然那女人是這些男人的頭兒,而她氣呼呼的模樣,就像是來抓奸的。

  「人呢?」女子喝問,已經擺好興師問罪的架勢,卻在看見空無一人時頓住,轉而氣憤地質問其它保鑣。

  六名大漢彼此對望,也都因為床上空無一人的景象而愣住,並同時望向其中一名伙伴。

  「飛仔,你不是說他們在這裡開房間?」保鑣頭頭炮哥冷問,他們接到飛仔的通知,便和大小姐連夜搭飛機飛到夏威夷,現在人趕來了,竟然連個影子都沒看見。

  「是這樣沒錯,但……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你確定是這間房?」

  飛仔猛點頭。「炮哥、大小姐,我真的親眼看見他們進入這間房的,還在外面寸步不離地守著!」

  哼,我蕭奈兒豈是你這小嘍囉可以監視得了的!

  躲起來的蕭奈兒在內心偷笑,很快領會是怎麼回事,這女人八成是那男人的老婆,一查出老公在外頭偷腥,便立刻帶人來現場捉奸。

  可惜呀可惜,這女人慢了一步,她老公是她的獵物,五個小時前她就將獵物五花大綁,現在已經在押回台灣的路上了。

  據說獵物的老婆來頭不小,好像是什麼幫派老大的女兒,難怪如此驕悍。

  她抓了獵物,但沒料到人家的老婆來抓奸,早知如此就不該貪圖這兒的沙灘美景及五星級飯店的享受而賴著不走。好家在,在他們闖入前,她便及時躲了起來,所以這會兒才能涼涼地欣賞他們錯愕的表情,只不過……

  好冷喔!

  蕭奈兒低低歎息著,冷冰冰的大理石都快將她嫩若嬰兒的肌膚凍傷了,此刻的她正一絲不掛呢!

  沒辦法,她向來有裸睡的習慣,因為肌膚晚上也需要呼吸啊,誰叫她天生愛美呢?偏偏她只來得及躲起來,卻來不及拿件衣服或毯子什麼的。

  臭飯店!沒事鋪什麼大理石地板,地毯也不弄大塊點,只到床邊就沒了,害她現在在床底下受罪。

  「你們是怎麼辦事的!竟然把人看丟了!勞我大老遠坐飛機趕來,卻抓不到那勾引我丈夫的賤女人!」女子歇斯底裡大罵著,並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養你們都白養了,塊頭大有什麼用,一個個腦袋都是豆腐做的!笨!養只豬都比養你們有用,氣死我了!」

  蕭奈兒掩嘴竊笑,她可以想象六位高頭大馬的男人被女人指著鼻子罵卻不敢吭一聲,臉色一定很難看。有這種嬌蠻無理的老婆,難怪老公要偷吃,不過話說回來,也多虧了人家的囂張跋扈,自己才能順利勾引獵物呀!

  「床鋪還是溫的。」炮哥冷道。

  床底下的人兒一頓,收起了笑,內心突感不妙,看來這位保鑣的大腦可不是豆腐做的。

  炮哥以眼示意,其它五人立刻開始搜箱查櫃,床既是溫的,表示人才剛離開,出路都被他們堵住了,沒道理逃得這麼快又不被他們察覺,所以人一定還在這房間內。

  當五名手下搜尋了房間每個角落仍不見人影時,又回到臥房,六名大漢的目光一致落在床鋪,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後,緩步逼向大床。

  「把床掀開。」炮哥命令。

  不等他們掀翻床,讓自己赤裸裸地呈現在眾人面前任君觀賞,蕭奈兒決定自己先出聲。

  「別掀呀!人家出來就是了~~」

  一聽到女人的聲音,那位驕悍的大小姐立刻凶悍地命令:「好啊!原來妳躲在床下,給我滾出來!」

  「是是是,這就出來了~~」

  在惡虎環伺下,床的另一頭伸出一只白皙的美臂,接著探出半顆頭,露出一對大眼兒左顧右盼,光是眼波流轉散發出的媚意,便教大漢們冷目微亮,燃出了一絲火苗,直到瞧見那全部的美貌後,眼中的火燒得可旺了。

  蕭奈兒裝出好無辜的表情,會說話的大眼睛朝眼前的大哥們眉來眼去,雖只香肩微露,卻已足以令人明白,躲在床下的人兒是一只赤裸裸的羔羊,再加上那若隱若現的酥胸,讓人更禁不住口干舌燥,想拉長脖子一探究竟。

  她美麗性感的乳溝,成功地轉移了大漢們的注意力,也降低了他們的戒心。

  大少爺這次偷腥的對象,是目前為止最香辣正點的。這是男人們一致的心聲,心下不由得偷偷羨慕,有這麼好的貨色,不偷也難。

  勾引老公的狐狸精現身,讓大小姐氣得大罵。「賤女人!我老公呢?」

  「他呀……」蕭奈兒作狀往床下瞧了瞧,然後抬起臉兒回答:「他說不敢出來耶!」

  「死鬼!敢做不敢當,你給我滾出來!」大小姐怒氣沖沖地跺腳,氣紅了一張臉。

  「哎呀,這不好吧……眾目睽睽之下,妳老公光著身子不全給人看光了,最好給他一件衣服遮一下。」

  大小姐雖然氣瘋了,但畢竟還是要面子的,如果讓老公光著身子在保鑣面前晃,不但丟人現眼,也等於丟她的臉,所以恨恨地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大毛巾往床邊丟去。

  「快給我滾出來!敢給我偷女人,這次我跟你沒完沒了!」

  蕭奈兒快手地接住毛巾,但她想要的是衣服啊,所以她又假裝蹲到床下,然後笑嘻嘻地抬起頭。

  「妳老公問可不可以從衣櫃拿一件罩衫給他呀?」

  「死鬼!哪有你挑的分!再不滾出來,就叫人拖你出來!」大小姐快氣炸了。

  蕭奈兒歎了口氣,只好聊勝於無地圍上大毛巾,剛好該遮的都遮住了,接下來如何突破重圍才是她最傷腦筋的事。

  「親愛的~~你老婆在叫你呢,快出來吧,不然等她過來揪你,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她一邊假裝和床下的空氣說話,一邊思考突圍之策。六名保鑣分站左右,出口在中間,距離十公尺,強行突圍太冒險,得智取才行。

  眼珠子骨碌碌地瞟來瞟去,鬼靈精的光芒一閃,笑得既無害且奸詐地說:「我說大小姐,妳老公不肯出來哪,他寧願趴在我腿上,也好過面對齜牙咧嘴的妳呢!」

  這麼一激,果然把對方氣得全身顫抖。

  「妳說什麼!賤女人!我非扒了妳的皮不可!」大小姐張牙舞爪的,彷佛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花容月貌,正中蕭奈兒下懷,她的目的就是引大小姐上前,充當人質好脫身。

  眼看對方就要上當了,在距離三步的當口,偏偏一個魁梧的身子擋了過來。

  「等等!」擋住大小姐的正是那個有頭腦的保鑣,叫炮哥的那個。

  光是一個神色,蕭奈兒就知道對方信不過她,識破了她挾人質脫身的計謀,她知道再不出手就等著任人宰割了。

  迅雷不及掩耳地,她抄起床上的被子往大小姐和那名保鑣丟去,蓋他們一個天昏地暗,同時送給左邊沖過來的保鑣一記飛踢,對方被她踢得往後一跌,正好發揮骨牌效應,將身後的兩名保鑣也給壓倒在地。

  眼見機不可失,蕭奈兒踩過他們的肚子往衣櫃跑去,心想至少抓件衣服再逃,但是才跑了半步,便聽得身後大喝一聲,她只好又趕忙轉身迎敵。

  和對方過了幾招,她心知絕不能戀棧,因為這些保鑣個個孔武有力又身手了得,寡不敵眾,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死得很慘,所以她火速朝大門逃去。

  失策啊失策!居然連拿衣服和武器的時間都沒有,果真是貪睡誤事啊!

  事到如今,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要脫身就必須朝人多的地方跑,往好處想,她身上至少還圍了條毛巾,不至於落得在夏威夷飯店裸奔的下場。

  「站住!」

  她朝身後做了個吐舌頭的大鬼臉,聽你的才怪!

  才沖出大門口沒多久她就呆了,走廊的前頭──噢不!是走廊的前、後頭,全都是敵人,一排排身著黑西裝的男人,同樣的彪形大漢,同樣的凶神惡煞,她這個獵人遇上了成群的豺狼,打獵不成,反而成了甕中鱉給人捉。

  「把那賤女人給我捉回來!」大小姐一聲令下,走廊兩頭的男人們全朝中間的她步步逼來。

  被捉到准死定了!

  「救命呀!」蕭奈兒猛拍著身後的門,但願這間房有人住,要不然吾命休矣!

  眼看豺狼漸漸逼近,惡狠狠的眼神活似要將她吞吃入腹似的,她的心凍成了冰塊,冒了一身冷汗,她向上天發誓,這時候誰救她,她一定會報答對方,就算以身相許也行。

  在狼爪伸來的當口,彷佛應了她的祈禱,門開了!

  「呀──」蕭奈兒驚呼一聲,無數只狼手朝她撲來的同時,她整個人往門內倒去,不偏不倚地投入一副偉岸的懷抱裡。

  慘了慘了!她蕭奈兒竟然會落此下場,在這種時候,她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死得好不好看,她可不要死了之後還上世界新聞頭條,將她慘不忍睹的死相秀給全球人觀賞。

  求生意識下,她緊抱著人不放,就像落水後挨著浮木一般,能抱多緊就多緊,求取最後一點點心靈的慰暖,等待接下來不堪的痛苦加諸在自己身上。

  別了,獵人伙伴們,想不到她是組織第一個壯烈犧牲的獵人,嗚嗚嗚……

  室內一片悄然無聲,連空氣都是靜止的,彷佛時間就此停駐,原本緊閉雙眼的她,納悶該來的痛苦怎麼沒來?

  好奇心使然,她悄悄睜開一只眼偷窺。

  嘿,絕了,剛才明明是豺狼虎豹般的凶殘樣,怎麼現下一個個呆若木雞,而且那神情還透著恐懼戒慎?

  她另一只眼睛也睜開了,一雙美目溜溜地掃了每人一眼,好奇他們干麼維持著好笑的怪姿勢,有金雞獨立的、雙手伸出卻停在半空中的,還有張著嘴巴不吼的,全擠在門口,他們共同的特色,便是僵立不動。

  怎麼?現在在玩一二三木頭人嗎?

  蕭奈兒發現他們畏懼的眼神全落在同一個焦點,順著他們的視線往上瞧,對上了一雙深闇無底的黑眸。

  哎呀……

  她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也俏靈靈地上下蕩漾,在無意識中送出萬夫莫敵的嫵媚秋波。

  原來她不小心投入這男人的懷抱裡呀!好硬實的胸膛,好寬闊的肩,好……死相的表情喔,那兩道飛揚的濃眉沒事皺成千年樹皮干麼?足以夾死好幾只蚊子耶,有美女投懷送抱不好嗎?干麼一副不悅的表情,很失禮耶!

  除了這個男人,他身後四個同樣挺拔的男人也正驚訝地瞪著她看,就好像在看外星人一樣。

  不到兩秒光景,蕭奈兒就對這裡的環境做出了評估──沒有出路。

  可惡,難道老天要絕她路嗎?

  目光移回男人身上,他表情冷硬地瞪著她,就像在看一個大麻煩。又不是她自願挨著他,是不小心跌到他身上嘛,枉費自己還覺得他滿順眼的,哼,稀罕!

  「妳……」

  「怎麼樣?」她的口氣也不太好。

  「沒穿衣服。」

  「沒穿就沒穿,要你管──啊?」

  愕然的美眸往下移去,發現自己飽滿的胸部正貼著人家的胸膛,再望向門口那群依然僵立原地的大漢們,其中一人手上還吊著她的大毛巾。

  蕭奈兒眨了眨大眼睛。哎呀!她真的沒穿衣服耶!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10-31 06:25 編輯 》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2:53:25

第二章


  難怪涼颼颼的,原來身上的大毛巾被人拎走了,哼!

  幸好沒吃多少虧,因為她是面對著房裡的男人,為了不讓門口的豺狼虎豹占到便宜,唯一的選擇便是更貼緊他,把他當成「衣服」穿。她向來作風大膽是沒錯,但可不隨便給人看裸體哪,裸體還是要給自己喜歡的人看才行。

  被當成衣服的靳易,盯著身上的八爪魚,清冷幽暗的目光掃過她的胴體,最後停在那張美麗的臉龐上,深邃的眸子比黑夜的星子還要璀璨閃亮,但眉頭依然緊皺。

  「放開。」

  「不要。」她耍賴地拒絕,並奇怪那些不相干的人在猛抽什麼氣兒,一個個面如死灰,好像她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似的。

  白癡才會放開呢,只消一眼,她便看清了其中乾坤,門外那些大漢頗忌憚這個男人,態度恍若敬畏神明一般惶恐小心,從他們對她虎視眈眈,卻無人膽敢進門一步的情況就可推知,他們怕他。

  雖不知這男人的身分,但第六感告訴她,只要死巴著他就安全了,何況他是所有人中長得最人模人樣、不凶神惡煞,更是唯一不會「吃」了她的男人,因為他叫她放開呀,噢──好殘忍的話,她當然更要死纏著他嘍!

  「你明明知道人家沒穿衣服,放開了不是給門外那些人看光了。」她一臉不得已,溫熱的鼻息拂在他臉上,語氣淒楚,像個一碰就碎的小可憐,彷佛他的話比北極冰山還冰冷,傷得她心好痛。

  不是她蕭奈兒自誇,她勾人的功夫可是迷死天下男人無敵手,只要她稍微嗲一些些、可憐一些些,正常的男人很少不動容的,但是他始終冷冷的、沉沉的,除了眉頭一皺,可說沒什麼表情,絕世裸女當前,竟然一點「生理反應」也沒有,害她演得好尷尬,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再自取其辱下去。

  美眸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狡詐,如果美色起不了作用,她就挾持他做人質,然後──

  「脫件外套丟過來。」意外地,他開口了,一句話就讓門口那些男人全部匆忙脫下西裝外套,就怕遲了會大禍臨頭。

  蕭奈兒一臉意外,明明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硬表情,怎麼……

  嘩啦嘩啦──十幾件西裝外套像小山似地堆在她面前,令她黛眉挑了下。怪怪!這些人這麼聽他的話?

  「穿上。」靳易命令。

  她也想拿件衣服穿,但擱在他肩頭上的兩只手不怎麼想放開耶,一來怕他乘機跑了,二來怕稍稍挪動身子就會春光外洩啦,所以──

  「你幫我穿。」

  門口又傳來幾道抽氣聲,讓她莫名其妙。

  干麼呀!這麼缺氧就去買氧氣筒啊,真是的!

  她抬起臉,發現那好看的濃眉又擠成了千年樹皮,嫌夾死的蚊子不夠多嗎?

  「我一動就會被看到胸部的,人家不要嘛~~」要說服這個冷面男,原本她估計起碼得再花個三十秒到一分鍾,想不到才說了兩句,他便照做了。

  無視於眾人的錯愕,靳易拿起其中一件西裝,就像幫小孩子穿衣服一樣,把她兩手分別套進袖子裡,這麼做,也等於把她前面看光光了,但他冷峻的臉依然面無表情,無一絲貪色,無一絲沸騰,無一絲動容。

  說好聽是君子,說難聽是瞎子,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他竟然可以視而不見,還是不是男人啊!

  「穿好了,妳可以放手了吧?」

  「這怎麼行,你沒看到那些人一個個想把我吃了似的,我一放手,肯定被他們啃得骨頭都不剩,除非你叫他們走,否則我不放~~」

  厚──那些人在猛抽氣個什麼勁啊!中氣不足還是體力不濟,很煩咧!

  她已經很努力在電他了,不但用身子磨蹭他,還故意用小蠻臀抵著他的下腹,再冷血的人總有生理反應吧,普天之下看見她蕭奈兒不動心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女人,-種是同性戀。

  難不成他是同性戀?若是的話可慘了,她還指望色誘他好脫身說──

  「請你們都離開。」

  不溫不冷的話,從那薄唇裡緩緩道出,太過禮貌的話語聽得那群大漢直發毛,猶如收到聖旨一般忙不迭地點頭稱是,與其說是離開,不如說是逃命。

  「慢著。」

  吐出的兩個字,又讓那些男人變成了木頭人,跨出的步伐還晾在半空中。

  「把西裝帶走。」

  一個命令一個動作,沒人敢有異議,各自胡亂抓了一件外套後便以百米之速離開,還自動幫忙帶上門,恍如耗子看到貓,才一晃眼,人全逃光了。

  喲?這麼聽話?

  蕭奈兒看傻了眼,很難想象幾秒鍾前她的生命還受到威脅,幾秒鍾後居然這麼輕松就解圍了,讓人不禁懷疑這男人的身分,他是黑道老大?還是什麼有權勢的人?竟讓一票比熊還壯的牛鬼蛇神嚇得逃之夭夭。

  正當她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時,冷然無波的眼,再度移回視線與她相對。

  「現在妳可以放手了吧?」

  放?老實說,她真捨不得放,到目前為止哪個男人不是巴著她不放,這男人卻要她放開?

  面對這張毫無表情的撲克臉,她差點以為他是真的對自己沒興趣,可是看到他這麼有求必應,奸笑的光芒不著痕跡地閃過鬼靈精的美眸。

  呵呵──明明就對人家心癢癢,還裝蒜!故作清高是吧,少來了!男人不色就不是男人了,送到嘴邊的香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她一向秉持著「物盡其用」的原則,為了預防那些人守在外邊等著偷襲她,最好還是暫時賴在他身邊比較安全。而且呀,她對他十分有興趣,她倒要看看那張撲克臉可以撐多久,就不信在她的媚功下,他可以像根木頭繼續冷然無波。

  「謝謝你救我喔~~為了報答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保護我的安全,要我怎樣都可以喔~~」鼻尖輕輕滑過他的耳垂,她勾魂攝魄的輕聲細語著。

  當然,她也不是真的要獻身給他,只不過為了自保,順便拆下他的假面具。

  搞定了頭兒,那些手下還能不聽她的?用獻身做條件只是緩兵之計,等到了床上再用藥把他迷昏,她就莎喲娜啦say goodbye了,呵呵呵──

  靳易哪裡會聽不出她話中的涵義,眉頭依然深鎖。

  「我不能碰妳。」他嚴肅地開口。

  欸?好啊!她沒嫌他,反倒他開始嫌她了,竟然這麼不給面子,不由得氣惱起來。

  「為什麼?」酥軟的語氣中透著不甘心,她像只八爪章魚把他纏得死緊,料不到得到的答案竟是──

  「我只碰我妻子。」

  「喔?」

  哼!他已婚干她屁事啊!被她迷得神魂顛倒還結婚二十年以上的男人,有一卡車那麼多!已婚更好,省得日後來糾纏,就不信他定力有多好。

  「除非妳嫁給我。」

  「嗄?」

  她又傻了,難得一天出現兩次傻樣,全拜他語出驚人所賜,怎麼他說的話老是跟他的表情不對稱啊?

  「嫁你?」她很小心地求證,就怕是聽錯了,他的語氣不像在求婚,倒像在敘述一個解決事情的方法。

  「要我碰妳,必須先嫁我,否則我不碰妻子以外的女人。」

  蕭奈兒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讓自己不噴笑出來。聽聽,多麼有良心的話喲!

  「你在跟我求婚?」

  「對。」幽深的眸子裡閃著不為人察覺的闇火。

  蕭奈兒以為只有多情的意大利男人才會對第一次見面的女人求婚,想不到東方男人也會,而他的理由居然是要結了婚才敢碰她。

  原來在嚴肅冷酷的外表下,這人是個純情處男呀!怎麼看他應該都有三十歲了,搞不好是地球上最後一位碩果僅存的保守純情男呢!

  鬼靈精的美眸閃過一抹「我就知道」的奸笑。又一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對她一見鍾情還敢裝酷,而且用這麼拙的手法求婚!

  因為憋笑得太厲害,兩邊的眼角忍不住湧上眼淚,沒辦法,性感女神識男人無數,聽到這種可笑的求婚招數不笑的話,很容易得內傷的,真是要死了!

  她吞了吞口水,用盡最大的力氣保持平靜地說:「我好感動。」

  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

  「妳答應?」

  她以點頭代替回答,再說一個字兒她會破功的,靳易深深注視了她好一會兒,堅定地許下承諾。

  「好,我娶妳。」

  是呀是呀,他要娶她,這話她不知聽過幾百回了,除非地球倒著轉,她蕭奈兒絕不會去躺婚姻的墳墓。不過為了獵人的工作,她倒是披了幾次婚紗假結婚,對他也不例外,為了安全逃離,再假裝-次又何妨。

  「好,我嫁你。」她隨口說說。

  話落,門外突然傳來某個女人潑婦罵街的叫囂,其中夾雜了幾個響亮的巴掌聲,接下來,門再度被踹開。

  「我焦燕妮要抓的人,誰敢攔我!」

  怒氣沖沖闖進來的,正是那個滿嘴罵她賤女人的大小姐,後面跟著狼狽的保鑣,全都痛苦地摀著臉頰上那熱呼呼、燒燙燙的五指印。

  怪怪,這位大小姐可真恰呀!

  要不是她蕭奈兒此刻扮演的是我見猶憐的角色,否則真會忍不住吹一聲口哨以示贊歎。

  焦燕妮一見到她,高傲地喝令手下:「把她給我抓起來!」

  「大小姐……不行的……」

  「為什麼不行!你們怕什麼?他是誰?」

  坐在房間裡正中央沙發上的靳易,相貌斯文,氣質儒雅,不苟言笑的表情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名嚴肅的學者。而他身後站著的四個男人,年紀從二十幾到三十幾歲都有,一絲不苟的穿著,嚴謹肅穆的態度,與靳易同樣面無表情,這幅景象看起來就像是教授和四個學生。

  無論怎麼瞧,都看不出靳易有讓人畏懼得直冒冷汗的氣勢,而且他們才五個人,與焦燕妮三十名手下相比,勢力懸殊太大了。

  炮哥在大小姐身旁低語幾句,焦燕妮的目光才移向靳易,並不客氣地上下打量後,又回頭問手下。

  「他就是靳易?」焦燕妮聽過這號人物,父親受傷時曾找他醫治過。「有什麼好怕的?他不過是一名醫生。」

  喔?他是醫生呀?

  蕭奈兒偷偷打量身邊的男人,才奇怪他身上怎麼沒有一絲江湖味,原來是個醫生,不是什麼黑道老大,哈,嫁給他的話,自己豈不成了醫師娘了?

  炮哥汗涔涔地解釋:「可是……他是很厲害的醫生……」

  「厲害又如何,我們人多怕什麼?」

  焦燕妮自幼嬌生慣養,有個幫派勢力龐大又疼她的老爸作靠山,向來只有人家怕她,沒有她怕別人的道理,對黑道的事所知有限。不像炮哥他們長年在黑道混,知道很多外人不曉得的秘密,靳易令人畏懼的地方並非用三言兩語可形容得了,只有親眼看過的人,才知道他的可怕。

  「靳先生是大小姐父親的救命恩人,連妳父親都很敬重他,千萬不能對他無禮。」炮哥一面對大小姐好說歹勸,一面對那一頭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

  盡管己方人多勢眾,但他仍舊直冒冷汗,為了不讓大小姐冒犯人家,只好硬著頭皮膽戰心驚地開口:「靳先生,請恕打擾,我們只是想帶走這個女人,還請您……」

  蕭奈兒一雙蛇形刁手,把靳易的脖子纏得更親密了,一手還在他的胸膛上撩撥輕揉,揚著壞壞的笑意,在他耳邊輕呵道:「他們要把你的未婚妻帶走耶,你說怎麼辦~~」

  此話一出,炮哥等人大驚失色,忙道:「原、原來是靳先生的夫人……失、失敬……我們馬上走……」說完立刻就要集體閃人。

  「走什麼走!我沒說走,你們誰敢走!」

  「大小姐……」

  「什麼靳夫人!那女人明明是個妓女,敢勾引我老公,我饒不了她,快說!妳把我老公藏到哪去了!」

  靳易望向懷中的女人,濃眉又擰成了山字形。「妳是妓女?」

  蕭奈兒心下叫糟,為了獵捕這次價值兩百五十萬的獵物,她不惜犧牲色相扮成妓女,還被吃了好幾口豆腐,好不容易才成功接近獵物。

  全天下的男人都是自私的,即使玩遍了所有女人,卻沒有一個願意對妓女負責,更遑論娶來當老婆了。如果他後悔了,利用他脫身的計劃豈不功虧一簣,可怎麼辦才好?

  焦燕妮伸出手指著她大罵:「沒錯!她是妓女,是我老公花了三萬元買來玩弄的妓女!我的人查得一清二楚,昨晚她和我老公來這家飯店開房間!」

  蕭奈兒表情一變,三秒內立刻擠出好大的淚花,當場淚灑他寬厚的胸膛。

  「對,我是妓女,可人家也不是自願的呀,要不是因為家裡窮,我也不願意出賣身體來換取家裡的溫飽,嗚嗚嗚~~而且她老公好小氣,明明說要給我三萬,事後卻跑得不見人影,留下我當替死鬼,沒道理找我報復呀~~你忍心見我被那些人殘害嗎~~」她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訴說自己淒涼的身世。

  「嗚嗚嗚──」

  她哭得梨花帶雨、柔弱似水,足以溺斃一堆鐵漢柔情。

  「嗚嗚嗚──」

  哭得嬌柔無力、惹人憐惜,天地為之動容,泣血灑淚。

  「嗚嗚嗚……」

  她她她──快哭不下去了!

  蕭奈兒幾乎要懷疑這個姓靳的到底有沒有良心,或是臉部少了哪一根神經,她已經哭得夠可憐、夠動人、夠讓人心碎,但是他連眉毛都不動一下,仍舊一臉漠然?

  她踏遍天涯海角,演戲演了這麼久,沒見過這麼「冷」的觀眾。

  「裝夠了沒,別玩了。」靳易緩緩說道,神情嚴肅,無一絲溫度。

  天女散花般的淚水霎時打住,蕭奈兒愣了好半晌,他……竟然一眼識破她是裝哭?

  原本還在一旁為她的梨花灑淚而偷偷動容的男人們,聽到靳易的話也驀然驚愕,憐惜的目光一致轉成了凌厲,怒瞪著那個「裝哭」的女人,如果靳先生說她是裝哭,她就絕對是裝哭。

  氣氛霎時凝結,空氣中飄著熊熊的殺氣,蕭奈兒心知不妙,腦筋飛快地轉著,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錯,讓她洩了底?

  「妳──」他才正要開口,卻被旁邊吵雜的女人給打斷了話。

  「妓女就是妓女,妳們這種人只能靠張開大腿賺錢,任由男人糟蹋,不要臉!」焦燕妮惡狠狠地指著她譏嘲道。

  靳易的臉仍是對著蕭奈兒,但目光緩緩移向焦燕妮那頭。

  擰眉,是他不悅的征兆。

  炮哥見狀,忙阻止大小姐再講下去。「別說了,大小姐──」

  「拉什麼拉!我罵妓女關你什麼事?我就要罵!低賤!骯髒!惡心!就算做了人家的老婆,雞就是雞──」

  冷不防的,一道亮光掠過,沒有人看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見一只手掌掉在地上,錯愕的眾人們,包括焦燕妮,都在納悶那只手掌是誰的?一致反射性地看著自己的手,大家的兩只手都在,唯獨焦燕妮少了一只。

  少──少了一只?!

  「啊──」

  焦燕妮淒厲的慘叫聲回蕩室內,手腕噴出的鮮血如瀑布一般,瞬間染紅了整片地毯,也染紅了每個人驚愕的眼,驚嚇到忘了呼吸,慘白的面孔上盡是不敢置信。

  「煩。」靳易淡道,連瞧都沒瞧她一眼。

  眾人眼見大小姐在地上痛苦翻滾,神情布滿了恐懼,而她身旁的手掌還微微地動著,更增添對靳易的畏懼。

  蕭奈兒瞪著靳易手上不知何時握著的一把銳利的細刀,刀身與刀柄一體成型,身長不超過二十公分,刀面平滑銀亮,不似一般的小刀,仔細一看才知,那是一把手術刀。

  她背脊泛起了寒意,自己就在他身邊,卻完全沒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而且手術刀上竟然連一滴血都沒有,過血卻不沾血,表示速度夠快,這種大場面她不是沒見過,卻從沒如此驚駭過。

  令她發寒的不是焦燕妮慘不忍睹的下場,而是她感覺不到一絲「殺氣」。

  要傷害一個人之前,必先有意念,意念驅動著行為,凝聚成一股動力,在動手之前,渾身散發的戾氣早已傳遞出去,所以才有所謂的殺氣。

  練家子靠著對殺氣的敏銳度而躲避危險,但是她感覺不到他的殺氣,甚至連一絲戾氣都沒有,更可怕的是,他依然面無表情,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這表示他不在乎,砍去一只手掌對他而言,就像切牛排一樣普通自然。

  他……到底是誰?

  空氣中彌漫著血的味道,她有預感,自己惹上了一個不該惹的人物。

《 本帖最後由 sampson000 於 2010-10-25 12:57 編輯 》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2:56:17

第三章


  她終於體認到那些男人為何對此人這般畏懼了,不只他面無表情,就連他身後四位不動如山的男人也同樣面不改色,好似早見慣了這種場面。

  「好痛啊!」焦燕妮依然在地上哀嚎打滾,失血讓她面色慘白如死人。

  「靳先生,求您開恩原諒我們大小姐,我們在此跟您賠罪──」炮哥帶頭下跪磕頭,其它人見狀,恍如驚醒一般,也爭相跟著老大一起磕頭。

  蕭奈兒傻瞪著這種集體下跪的陣仗,料不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地步,她回過頭來,赫然發現他正瞧著自己,忍不住心頭直發毛。

  「我、我……」該說什麼好呢?她猜不透這人內心的想法,表面看似平和,說不定下一秒就要了她一只手或一只腳,而她沒把握可以躲得過這男人快如閃電的身手。

  早知道就不裝妓女了,怎麼辦呀?老天爺……

  「放心。」他輕道。

  啊?她呆了呆。放心?放什麼心?現在劇碼是演到哪?她腦筋一片混亂,忘了該從哪裡開始接下去,他一句沒來由的話,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更無法放心呀!

  「痛死我了,救命啊──」地上的人兒還在痛苦掙扎。

  蕭奈兒膽寒地瞥了焦燕妮一眼,就怕自己是下一個。

  「我不會傷害妳。」彷佛在補充說明似的,他又加了一句,冷冷淡淡的,不帶威脅,也不深情。

  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勉強擠出微笑,心中暗忖他怎麼跟個殭屍一樣,目光幽暗凌厲,連笑都不笑一下,噢不不不──千萬別笑,如果笑了更會把人嚇飛半條命。

  「妳不相信?」威嚴的兩道濃眉又向中心靠攏。

  「我信!我信!」她心驚膽戰地忙著回話。天呀!這人會讀心術嗎?瞟了他手上的刀子一眼,困難地咽了下口水,姑且把他歸類為不隨便傷及無辜的人好了,呃……這樣歸類應該沒問題吧……

  彷佛接收到她眼中的期盼。他將手術刀收起來,而僅是這麼一擺手,竟然就像變魔術似的,手術刀一眨眼就不見,害她瞳孔又放大了幾厘米。

  怎麼……怎麼……明明一直盯著的,居然連他收到哪裡去都不曉得……

  「妳叫什麼名字?」

  他的問話拉回了她的思緒,腦子飛快地轉著,冷靜地回答──

  「王春嬌。」鬼才會笨得把真實姓名告訴閻羅王,所以她給了一個假名字。

  「……王春嬌?」幽冷的黑眸透著一股詭異,映照出她不自然的神情。

  他干麼一直盯著她?不會連這都那麼神,一眼就識破她用假名吧?

  獵人守則第一條,不能洩漏身分。

  為了方便狩獵,獵人們在外頭有好幾個假身分,一來方便做事,二來方便消失,避免仇家追殺,也避免警方查緝。

  王春嬌是她其中一個假名,也不怕他查,因為她有身分證,偽造虛無的身分也是「鷹」的專長,「鷹」不會出錯的。

  意外地,他的手突然按住她手腕上三公分處,看似把脈,卻又不像,蕭奈兒心下一驚,不曉得他要干麼,但很確定這是一個不單純的動作,就像……在測謊?

  她突然覺得心口被壓得快透不過氣,不知是心跳太快所致,還是因那雙逐漸瞇細的利眸感到悸顫?

  靳易深邃的星眸,透著詭異的光亮。「妳……」

  「痛啊──痛啊──」焦燕妮出現了痙攣現象,不住地哭叫,炮哥等人還在三跪九叩,卻不見靳易有任何動容,而他現在終於又轉過頭去看他們一眼,只因為地上哭叫的女人又妨礙他說話。

  「靳先生,求您……求您……大小姐是焦老大的獨生女,看在焦老大的面子上,請饒了她吧!」炮哥猛向他磕頭,如果大小姐有個三長兩短,自己的小命也不保了,他非常清楚,全世界能救大小姐的唯有靳先生,因為只有他能把切下來的手再縫合回去,完好如初,絕無疤痕和後遺症。

  靳易看看地毯上的血,流得夠多了,便對身後的人喚了一聲。

  「懷仁。」

  在他身後始終不動如山的四位門神,秦懷仁、石橋拓郎、諾爾、金昭文,全是他死忠的學生,而其中一位體型壯碩、相貌冷凝的男子走上前。

  「學生在。」靳易的大弟子秦懷仁,恭謹地在老師身旁俯首回應。

  「把手接回去。」

  「是,老師。」

  秦懷仁一舉手示意,其它三人立刻上前,第一人將地上的手掌放於冰櫃內,第二人負責幫焦燕妮止血,第三人則拿出針筒為她注射,動作迅速而熟練,最後由大師兄秦懷仁將焦燕妮帶走,其它三人又回到自己的崗位上,立在靳易身後,護若門神。

  炮哥等人知道大小姐有救,再三叩謝後便趕忙跟上前去,一大群人有如潮水般往房外退去。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蕭奈兒不動聲色,意圖神不知鬼不覺地隨著人群而去,既然戲演不下去,連謝幕都免了,趕緊走人才是。

  但她才跨出一步,便整個人頓住,因為她的衣角正被一只手牢牢地握著。

  「去哪?」身後那清冷的嗓音,不高不低,平穩得察覺不出情緒起伏,就跟他的人一樣,猜不透。

  蕭奈兒緩緩回頭,陪著無辜的笑臉。「呵呵……我很有自知之明高攀不上靳先生,所以還是別待在這裡礙眼──」

  「妳敢反悔?」清冷的語氣微揚,聲音更輕了。

  如果是三分鍾前,她敢,但現在,只有對那輕柔到不行的威脅發毛的分,所以她換了一種說法。

  「可是我是妓女耶,娶我豈不委屈了你,人家是怕你後悔耶~~」她還特意強調「妓女」兩個字,深怕他忘了,沒有一個家世清白的男人會願意娶妓女,至少在她的認知裡沒有,也許有些情深義重的男人願意,但絕不可能是身為醫生的他。

  「我會娶妳。」他又重復一次,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一件公事,不是求婚,而是聲明。

  蕭奈兒很難不見鬼的將內心的詫異表現在臉上,在此之前,她只是把他當成一般普通男人,純粹是貪圖她的美色而答應娶她;而她之所以同意,是為求自保而采取的權宜之計。但在發生斷腕事件後,姑娘她改變主意了,與其繼續待在這危險的男人身邊,不如去面對其它可以預料到的攻擊。

  握住自己衣角的手,動作看似不經心,其實充滿了威脅性。

  她知道不能與這男人正面沖突,面對一個猜不透的敵人,直接說「不」並非明智之舉,必須迂回而行,而這個她最厲害了。

  花開迎春的笑容掩蓋住內心的另有打算,她又回到他身邊,化身為黏人的牛皮糖撒嬌地賴進他懷裡。

  「哪,你說的喔,可別後悔哪~~」

  「不會。」

  「可是我的開銷很大,習慣了富貴奢華,買個衣服就要花上幾十萬,你養得起我嗎?」

  「可以。」

  「我要住金屋銀窩,吃山珍海味,每天有專車接送,晨昏定省有僕人伺候。」

  「沒問題。」

  「我很黏人的,你去哪都得帶著我,不然我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

  「行。」

  「還有,有了我,你就不能有其它女人,即使我變老變丑變黃臉婆,或是變得囉唆變得歇斯底裡變得不可理喻,你都必須無怨無悔地接受我。」

  「好。」

  哼哼,用說的誰都嘛會,但無所謂,反正她也只是說說而已,一切只為了制造她恨不得嫁給他的假象,好降低他的疑心。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先回房穿件衣服,然後打通電話跟家人報告這個喜事,你說話要算話喔,大丈夫一言九鼎,別趁我回房間後就偷溜了喔,我會來找你喔,要等我喔……」她一邊喔個不停,一邊婀娜多姿地往門口凌波微步走去,這是她閃人的熱身戲,千交代萬交代,回來要是沒看到他會死人的。

  「等我喔,親愛的,我去去就來~~」臨走前不忘送給他一個飛吻,然後,關上門。

  靳易始終面無表情,若有所思地盯著門口沈吟了會兒,才對身後的徒弟開口。

  「諾爾、昭文。」

  「學生在。」兩位男子上前,一位褐發藍眼,一位黑發單眼皮,兩人異口同聲應答。

  「快去,別讓你們的師母逃了。」

  「是。」兩道挺拔的身影立刻迅速朝門口移去。

  靳易站起身,對二徒弟石橋拓郎交代:「准備退房。」

  「是。」石橋拓郎恭敬地應答,但沒有立即著手進行,卻跟著老師身後進入書房,似乎想問些什麼。

  「有什麼問題?」靳易淡淡地開口,沒有看他,而是把焦點放在整理桌上的醫書。

  「老師真要娶她?」

  「對。」

  石橋無法理解,他跟了老師四年,一直無法真正弄懂老師心中的想法。

  老師是他與其它三位師兄弟這輩子最崇拜佩服的人,所以他們四人才會捨棄在前途大好的知名醫院工作,追隨老師專研中西醫學的深奧學問。這四年間,他沒見過老師跟哪個女人有牽扯,也明白老師的特立獨行不能以常人視之,老師的內心跟他的醫術一樣神秘,因為弄不懂,所以更崇拜。一直以來,他們認為老師喜歡的女子必是非常特別,不應該是個妓女,那女人的美麗無話可說,卻終究是個喜歡勾引人的妓女呀!

  「可是她……」

  不等他說完,靳易便給了答案。

  「就算她是妓女,我也會娶她,何況她並不是。」靳易一下子就識破了,也許表面上可以裝,但瞞不過熟知人體經脈血管穴位的他,他一為她把脈,就知道她不是一個與男人胡亂交媾的女人,說是妓女根本不合。

  石橋拓郎呆愕了下,似恍然大悟,但不一會兒又陷入了胡塗。

  「既然她不是,那就更可疑了,她為什麼要騙老師?而且她被焦老大的人追殺,必然是個麻煩人物,學生不明白,老師明明知道,為何……」

  「她很可愛。」

  「呃?」石橋拓郎再度呆愕。

  「你不覺得她很可愛?」不苟言笑的俊顏轉過來面向他,薄抿的唇竟然吐出與那威嚴表情不搭軋的字句。

  石橋拓郎覺得怎麼看那女的,只會聯想到美艷性感的形容詞,而且還是勾魂的狐狸精,他相信自己的中文造詣還不錯,應該沒有記錯「可愛」一詞是日文「卡哇伊」的意思。

  一直以來,靳易在他心目中跟天皇一樣偉大,偉人的想法一定是獨樹一幟的,應該有更不平凡的思考模式才對。

  「老師覺得她很……卡哇伊?」為了謹慎,石橋用日文說出可愛一詞。

  靳易點頭。「對,很卡哇伊,我沒見過這麼卡哇伊的女人,在被人追殺時還可以繼續勾引男人,就連裝哭也很卡哇伊,明明准備逃跑,卻做出沒有我活不下去的卡哇伊表情。」

  石橋更不懂了。

  「這樣的女人……算卡哇伊?」

  「她有一對憤世嫉俗的眼,令人疼惜……」

  啊?

  石橋更是聽得一愣一愣的,他知道很多中國成語,也明白憤世嫉俗的意思,那並不是贊美詞呀!

  「你以後就會發現她卡哇伊的地方了。」

  老師的一席話令石橋拓郎陷入了沈思,一個妖妍惑眾、招蜂引蝶的女人,老師竟能看出她卡哇伊的地方!雖然聽得很胡塗,但中國人有句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師是慧眼,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中國人的境界博大精深,果然不是他用日本人的角度可以測度的,受教了!受教了!

  「學生明白。」向老師行九十度的鞠躬後,石橋立即領命去辦老師交代的事。

  很快的,他們四位徒弟就要有一位卡哇伊的師母了。

  只不過這位卡哇伊的師母,果然如老師所預料的,逃跑了!


  一棟位於商業區某個地段上的老房子,看起來跟一般大樓沒什麼兩樣,老舊的外觀上有著經過日曬雨淋的銹色斑駁,經過的路人沒人會去注意那棟建築,就算閒著沒事干,也絕不會去探究裡頭的乾坤。

  但其中的確大有乾坤,這兒是獵人「豹」蕭奈兒眾多藏身處之一,而在所有藏身地點裡,這裡是最隱密也最安全的,它就跟獵人一樣神秘,不起眼的外觀,讓它方便隱藏在高樓林立之中。

  一名歐巴桑下了出租車,擺動著發福的體態,小碎步地進入這棟大樓,那容貌、那動作,就跟路邊隨便看到的中年婦女一樣平凡。

  她坐上電梯來到最高層,出了電梯後直朝盡頭的最後一間走去,打開門鎖,會讓人以為裡頭是一般的商業住宅,因為它被布置得就像一般家庭一樣,進門的歐巴桑利落地關上門,直接朝浴室走去。

  洗澡嗎?不是。

  上廁所嗎?也不是。

  鎖上浴室門後,歐巴桑按下一個開關,牆上自動打開一道門,裡頭赫見另一條通道,歐巴桑的身影閃入,門便自動關上。

  通道的另一頭,連著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天地,百坪的空間,還有上下樓層,尖端科技設備齊全,一個吸塵機器人正在打掃,在歐巴桑面前停了下來,兩粒又圓又大的眼睛朝歐巴桑掃描過後,恭謹地打招呼。

  「歡迎妳回來,奈兒小姐。」語畢,機器人繼續它未完的吸塵工作。

  歐巴桑不是別人,正是蕭奈兒假扮的。

  她脫下假發,一頭柔亮的烏瀑披落肩膀,一進房間,便迫不及待地卸下一身黑抹抹俗不可耐的衣服,以及掩飾窈窕身材的假皮道具,在朝浴室走去的路上,內衣、胸罩、底褲,一一卸下,直至一絲不掛,婀娜多姿的身材沐浴在落地窗外灑洩進來的一片金光之中。

  千裡迢迢從夏威夷一路飛回台灣,現在總算可以好好洗個澎澎了。

  她的SPA浴室足足有二十坪大,特地設在頂樓,落地窗外是空中花園,草木扶疏,夜晚看去便是一幅美麗的城市夜景。

  泡在注滿熱水及泡沫的白色浴缸裡,蕭奈兒整個人舒服地往後仰躺,一路繃緊的神經,總算在此刻得到放松。

  閉上眼假寐,聞著滿室淡淡的清香,慵懶得什麼事都不想管,寧靜沒多久,對講機傳來獵人「鷹」沈毅的聲音。

  「奈兒。」

  「嗯……」彷佛早預料對講機會傳來沈毅的聲音,她依然閉著眼,懶懶地輕應。

  「妳這麼快就逃回來了?」

  正在通往夢鄉途中的她,因為這句話而又折回來了,不太爽地緩緩睜開美眸。

  無須多做說明,奈兒便明了了,先前計算機發出的嗶嗶聲,果然是沈毅要警告她有危險,所以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想抓到我,下輩子吧!」她嬌哼,舒服地躺在充滿泡沫的浴池裡,發出滿足的歎息。

  「以後記得手機要開,計算機別關,也別賴床了。」沈毅像個大哥哥一樣叮囑著她。

  「你叫皓烈在我計算機裡裝了什麼鬼東西?」

  「這鬼東西是特別為妳設置的呼叫器。」

  「聲音吵死了,換個好聽點的行不行?」她咕噥著。

  「是嗎?嗯……」對講機那頭的人還真的很認真考慮她的建議。「好吧,我找找看有沒有好聽點的音樂。」

  奈兒美麗的嘴角彎起得意的笑,這還差不多。

  「妳沒有跑到其它國家繼續玩樂,卻回到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別看「鷹」平常像個好好先生,沒脾氣也沒威脅性,很多事情可都瞞不了他,他一直是獵人組織的中心人物,包容著每位獵人特立獨行的個性及脾氣,總在最需要的時候提供情報,是大伙兒最信任的伙伴。大家之所以能成就每一次的任務,「鷹」是最大的助力。

  蕭奈兒了解每位獵人的個性,卻對「鷹」一無所知,但是「鷹」卻很了解她,如他所說的,按照她的個性,就算遇到危險她也會跑到其它國家繼續玩樂,但她選擇了回到這裡,因為只有這裡能讓她安心。

  多窩囊,她竟然是抱著逃命的心情躲回這裡,一點也不像個獵人,要是被「虎」、「狼」和「鳳凰」知道了,肯定被他們笑死。

  怪了,她第一次這麼不安,是因為……那個人嗎?

  「妳在躲誰?」

  沈毅毫無預警的一問,令蕭奈兒怔了下,黛眉擰成緊緊的結兒,眼底射出一道危險的光芒,熊熊瞪向對講機。

  「你怎麼知道我在躲誰!」沒來由的氣惱,讓她口氣很不好。

  「因為妳沒講話。」

  這樣也能讓你猜到?

  「我不說話,是因為我累。」她抗辯。

  「通常心裡有鬼的人,才會找借口。」

  蕭奈兒升起無名火,氣什麼?她不曉得,也許是氣自己的心事被窺知,很沒面子,不禁耍起孩子脾氣。

  「本小姐我玩膩了,早點回來不行嗎!」

  「當然行,妳想怎麼樣都可以。」

  「那你問那麼多干麼!」

  「我是為妳好。」

  「少來,你在偷笑!」

  「好厲害,被妳猜中了。」

  真是欠扁的家伙!

  「厲害個頭!」反正罵他他也不會還口,蕭奈兒干脆罵個夠。

  不論她口氣多蠻橫,沈毅依然平和如常,說話的態度就像大哥對小妹,要是面對面,搞不好他還會摸摸她的頭,說聲罵得好。

  「別激動,我是關心妳,怕妳惹上不該惹的人物。」



  「哼!我蕭奈兒怕過誰了?男人只有被我整的分,心情好,就耍著玩,心情不好,就整得他半死不活!」

  她要真發起火來,男人就要倒大楣了!到目前為止,惹上「豹」的男人,不是被她的利爪整得淒慘無比,就是被她這朵帶刺的花給刺得滿頭包。

  「別生氣,我懂了。」

  蕭奈兒怒色稍緩,算他識相。本以為話題就此打住,想不到對講機又傳來恍然大悟的一句話:「原來對方是男的。」

  她真的很想掐死「鷹」,但是突然發現對著對講機開罵像個白癡,而且被罵的人無關痛癢,她再罵下去也只是浪費口水,索性閉上嘴不說了。

  怎麼搞的?她平常不會這麼煩躁呀!為何自從見了那姓靳的,便心存不安,像千斤重石壓著心口?

  她強逼自己冷靜下來,先做了個深呼吸,沈吟了會兒,又朝對講機開了口。

  「毅。」

  「在。」

  「幫我查-個人。」她的語氣沉重,表示接下來要談的內容很嚴肅,玩笑不得。

  「誰?」

  「他姓靳,單名一個易字,是個醫生,但我覺得他的身分沒這麼單純。」如果她的第六感沒錯,靳易這個人絕對不簡單。

  「好。」

  沈毅應了聲,之後再無對話,蕭奈兒以為他去查了,徑自陷入沈思,但過了一會兒,對講機又說話了。

  「他帥嗎?」

  「臭沈毅!我現在就去宰了你!」

  靳易,三十二歲,未婚,中國人,美國籍,留德西醫,有中醫執照,經常受邀參與各國醫學臨床實驗。

  蕭奈兒盯著計算機屏幕上頭不到三秒就瀏覽完畢的數據,在對話框裡鍵入她的疑惑。

  「就這些?」

  聯機的那頭,回復她的答案也十分簡潔。

  「就這些。」

  沈毅的工作是負責收集情報並整合獵人的行動,隨時提供有用的訊息,獵人們之所以能在每一次的行動中順利達成任務,遇到危險及時脫困,全仰賴沈毅的計算機鬼才。

  蕭奈兒明白沈毅的情報網遍布全世界,搜集情報是天下第一把交椅,無庸置疑,但……

  「他只是個普通的醫生?不可能吧。」

  計算機字幕傳送出去,並非她故意質疑沈毅的調查內容,而是見過靳易的身手後,沒人會單純地認為他只是個「普通」醫生。

  那出刀的速度、把手掌削掉的力道,還有快狠准的完美刀法,絕不是一般逞凶斗狠的黑道人物做得到的,她還記得那血的味道,以及那一雙毫不在意的冷瞳……

  她將與靳易見面的過程巨細靡遺地告訴沈毅,唯獨保留了自己一絲不掛偎在人家懷裡的那段。

  傷害人的動機有許多,有人為了報仇,有人為了示威,也有人只是逞一時之快,但那個男人傷人沒有理由,所以讓人搞不清他何時會出手。

  長久訓練出的警覺性提醒她必須小心這個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必須弄清楚靳易的底細。

  「毅,我懷疑他是『死神』。」

  「那個一出刀就擊中要害的黑道醫生?」沈毅回復。

  「是的,我見過這人的刀法,快得令人心驚。」

  沉默了會兒,沈毅的回復才送來。

  「我會再查一查,妳要小心,若他真是死神,一旦盯上的人,他是不會放過的。」

  「哼,怕他不成,想找到獵人,下輩子吧!不談他了,我關心的是『天使』,有這人的消息嗎?」

  「沒有。」

  這會兒,換蕭奈兒這頭沉默無語。

  雖看不到奈兒的人,但沈毅明白她失望的心情,「天使」也是個醫生,以救人為職志,傳言不管是找不出病因的疑難雜症,還是眾家醫院已經放棄的病人,只要他肯出手相救,都能奇跡似的恢復健康,所以人家為他取了一個「天使」的封號。

  「天使」很神秘,要查出他的真實姓名、長相和住所,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別氣餒,我會想辦法查出『天使』的身分,好救妳母親,而妳也要小心那位叫靳易的男子。」

  「明白了。」

  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如今一松懈下來,又剛洗了個舒服的澡,她伸伸懶腰,時差尚未調過來,睡意又來報到了。

  對話框又出現新的字幕。

  「有新的生意,是老主顧介紹的,妳有沒有興趣?這筆生意需要妳的美色。」

  說完,屏幕接著出現另一個窗口,委托內容、目標物的照片及價碼一清二楚,蕭奈兒將內容看完後,笑靨如花。

  「這任務不難嘛,不過是教訓一個負心人罷了,有什麼問題?我接了。」

  「妳可以先休息幾天再行動也不遲,我會先幫妳更改計算機裡的呼叫器鈴聲。」

  「知道了,我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覺,從現在開始,沒事別吵我,否則砍人,bye。」

  結束聯機,對話框關閉。

《 本帖最後由 sampson000 於 2010-10-25 12:59 編輯 》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2:57:35

第四章


  一個月後,在美國南加州的一棟豪宅花園裡,即將舉行一場甜蜜而熱鬧的露天婚禮。

  瀟灑多金的羅伯將娶東方新娘,聽說新娘那粉嫩粉嫩的細致臉蛋,在太陽底下就像美麗的蘋果,膚質白裡透紅,含羞帶怯的氣質更加添了東方女性專有的傳統美,與西方女人的高貴大方截然不同,難怪羅伯為她失了魂。

  英雄都難過美人關了,凡夫俗子豈能抗拒得了,不管東方西方,只要是男人都一樣色,這也是為什麼羅伯不顧家族的反對,非娶這位東方美人不可。

  「安莉兒,我愛妳。」羅伯用著生硬的中文,對新娘表達愛意。

  「我也是,親愛的。」新娘眼中閃過一抹狡獪之光。

  化名安莉兒的蕭奈兒,身穿新娘白紗禮服,美得如一江秋水,幾乎要溺斃了羅伯。

  此刻的她,不是火辣小野貓,也非性感女神,而是高貴的東方古典美人。

  月眉不畫而黛,櫻唇不點而朱,嫩若凝脂的粉頰上鑲著一對羞澀清澈的翦水大眼,一顰一笑,將東方女人的含蓄矜持揮灑得淋漓盡致,如此盡責的演出,只為了引新獵物入甕。

  辛苦栽種的果實,就快可以吃了。

  婚禮在羅伯家族的別墅內舉行,當賓客們在庭院飲酒歡慶之時,在房裡准備的一對新人,此刻正愛得難分難捨。

  高大的羅伯迫不及待地親吻著即將成為自己妻子的美人兒,品嘗那可口欲滴的唇瓣。

  蕭奈兒不吝嗇地熱情回應,把羅伯搞得興奮難耐,恨不得一把扯開她的禮服將東方美人給吃了。

  「不行呀,羅伯……你會把人家的妝弄糊。」

  新娘子又笑又躲的,推著尚未舉行婚禮便已經按捺不住的色男人。

  「可是我等不及,一下就好──一下──」

  這個死洋人,等一下會死啊!婚禮還沒舉行就想把她吃了,才不讓他得逞哩!

  她一心二用地看著牆上的鍾,估計再半個小時,等到賓客和保鑣們全因酒裡的安眠藥而睡得不省人事時,她就可以蹺著二郎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了。

  現在,就好好善待這只肥羊吧,畢竟他的犧牲,可以為她換來一大筆錢。

  啾~~啾~~

  兩副交纏的身子,從床頭吻到了床尾,吻得身不由己,吻得高潮迭起,吻得驚天動地,吻得意亂情迷……嚇!

  蕭奈兒全身劇震,放大的瞳孔裡映照出一道峻冷的身影。

  房間角落的沙發上正坐著一個人,英俊的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深不見底的黑眸冷冷看著他們,只手托腮,一派貴族的氣質,卻散發著魔魅的氣息,冷斂如夜梟,閒散的姿態透露出他已等候多時。

  是他!

  蕭奈兒差點沒嚇飛了魂魄,感覺到身上的溫度正快速冷卻中。

  她沒作夢,真的是他,靳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你想干什麼?」她見鬼地指著他。

  「這正是我要問的問題,我的新娘子,為何此刻穿著婚紗跟一個洋人在床上打滾?」靳易冷問,那冷漠的神態,教人分不清他的喜怒哀樂,但就是有一股無形的氣勢,壓得人透不過氣。

  「你是誰!」羅伯用英文不客氣地質問,沒聽懂他們兩人的中文對話,對於不速之客十分惱怒。

  靳易沒有回答,眼神依然沒有溫度地落在她蒼白的面容上,同樣的淡漠,同樣的深沈難測,但這一次她看出來了。

  他在生氣,不知怎麼的,她就是感覺得到,他非常非常地──生氣。

  美國人重隱私,允許擁槍自衛,甚至可以把擅闖屋內的人一槍打死而不受制裁,當蕭奈兒回神時,所見到的景象便是羅伯用槍指著靳易,第六感告訴她,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羅伯連扣扳機的機會都沒有,便驀地雙腿一軟癱在地上,蕭奈兒大驚失色。

  「不──」她沖上前,臉色蒼白地抱住不省人事的羅伯。「老天!你……你殺了他?」

  「沒有。」

  「那他怎麼突然倒下來了呢?」

  顧不及自己危險的處境,她一顆心全系在羅伯身上,搜尋了老半天,幸好沒見血,她暫時放了心,卻又不明白羅伯是怎麼昏過去的。

  「他中了我一針。」靳易冷道。

  蕭奈兒這才發現羅伯濃密的頭發裡有一根像針灸用的細針,結結實實地扎進腦袋裡,令她見了直冒冷汗。

  這絕對不是湊巧,也絕非簡單的身手,他根本不是普通的醫生!

  「你是『死神』?」她探詢地問。

  毫無溫度的眼緩緩移向她,只瞟了一眼後,再回到她身後的男人身上。

  她更加肯定地說:「我知道,你是『死神』!」

  濃眉緊蹙,什麼死神?搞不懂這女人在說什麼,他只知道他的女人絕不准別人碰。

  他左手輕揚,蕭奈兒霎時刷白了臉,記得在夏威夷他砍去焦燕妮的手掌前,也是這個動作,接著就會出現一把銳利的手術刀。果不其然,他的左手真的出現刀子。

  「別殺他!」她以自己的身體護住羅伯。

  靳易眼睛瞇得更細,眼底的冰冷,冷凝了周圍的空氣。

  「妳愛他?」

  「沒有,我不愛他,我一點都不愛他!」她忙否認,直覺告訴她,如果不極力否認,不知道下一秒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說不定又是什麼針筒或手術刀朝羅伯飛來。

  可是……這人會相信嗎?婚紗都披上了。眼看就要洞房了,正常人會相信她不愛羅伯才怪,但她真的不愛呀!卻又不能讓羅伯死掉。

  「很好。」他的反應再次教她意外,表現出對她的答復很滿意。

  蕭奈兒瞪大了眼。不會吧?這麼容易就信了!

  「我本來就沒打算殺他。」

  「啊……是嗎?」她大大松了口氣。呿,早說嘛!

  「只是要切掉他的雙手而已。」

  「什麼?」她驚呼,七上八下的心又揪緊了。

  他的語氣輕得令人膽寒。「因為他摸妳。」

  「哎……這……我不讓他摸了!不讓他摸了!」

  「還要割掉他的舌頭。」

  「什麼?」她再度提高了分貝。

  「因為他吻妳。」說完,冷不防的,他的手一擺動,神不知鬼不覺地多了一支手術刀,嚇得她死命護住羅伯。

  「不吻了!不吻了!我絕對不再跟他接吻了!」

  「讓開。」靳易又上前一步,對她的發誓聽而不聞,輕吐的兩個字,冷得令人打顫。

  「不要,求你嘛~~我真的一點都不愛他,我愛的人是你,為了我,別讓雙手沾染血腥好嗎?我什麼都聽你的,你想對我怎麼樣就怎麼樣,我會乖乖的,絕對不反抗,please~~」

  眨著波光粼粼的勾魂眼,她做出一個惹人憐惜的表情,只要他點頭,她可以是他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男人對她這句話不動心的。

  當然,這是騙他的啦,等到把他騙上床後,就解除他的武裝逃之夭夭。

  甜言蜜語外加天長地久的哄騙,「死神」大老遠的跑來還不是為了得到她,只要她ㄋㄞ一下,應該可以說服……

  「不行。」簡單的兩個字就把她的獻身給貶得一文不值,令她僵了僵,想ㄋㄞ也ㄋㄞ不下去。

  這人有病嗎?她都說任由他處置了,還這麼不給面子!

  開什麼玩笑,沒人可以動她蕭奈兒的獵物,這男人憑什麼!

  「救命呀!來人呀!殺人呀!」情急之下,索性豁出去地喊救命。

  不論她怎麼大喊,卻無人回應,怪了!她在雞尾酒裡放的迷藥不應該這麼快就生效啊?

  眼看他的魔掌伸來,蕭奈兒貝齒一咬,決定先下手為強,冷不防朝他攻去,一出拳就下狠勁。

  靳易閃過她的拳頭退了回去,濃眉微蹙。「妳會功夫?」

  「沒錯,專門對付你們這些欺負弱女子的臭男人!」說話的同時,她突然撩起新娘裙,一雙白皙修長的大腿一覽無遺,美得眩目卻也致命,毫不留情地朝他踢出幾個飛旋踢,每一招既狠且辣,現場只要可以當武器的東西,例如花瓶、椅子、台燈,全都毫不客氣地丟向他。

  不到一會兒的功夫,新房內已滿目瘡痍。

  靳易只閃躲卻不回手,並將手術刀收起來,避免傷到她。

  看起來好似她占了上風,對方只有閃躲的分,其實她心裡明白,自己連對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我還沒教訓妳失約逃跑,妳竟然幫一個男人來攻擊我。」

  「哼,你自找的!管你是死神還是上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靳易眼中展現出欣賞的目光,低喃自語:「真可愛……」雖不知她真正的身分,也詫異她有如此好身手,但初見她時他就發現這女人眼底有許多秘密,內心絕非外表所展現的弱不禁風。

  果然,事情越是危急,越能激出她的本性,連神情都不一樣了,隨著斗志越高,越顯現她與生俱來的狂野美艷,雙目炯炯有神,光是那戰斗架勢便有一股無形的魄力,他更要定她了;但同樣的,對她如此袒護那個男人,黑眸更陰郁了幾分。

  蕭奈兒就不信踢不中他,獵人「豹」的驕蠻狠辣盡現,一身雪白的新娘紡紗裙,在她的運用下也可以成為傷人武器。

  她裝扮得純潔如天使,出手卻不輸魔鬼的凌厲,眼看已將他逼入死角,一拳狠狠擊出,將木板門打穿一個洞,人卻不見了。

  「我真該好好打妳屁股一頓。」一股熱氣拂過她耳邊,令她全身一震,赫然發現靳易竟然已經逼近她身後。

  怎麼可能!

  她還來不及轉身反擊,便感到頸椎一陣刺痛,四肢一軟,癱倒在地上,驚惶的眼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該死的家伙!到底是施了什麼法,她竟然全身麻痺,四肢不聽使喚。

  「你……對我做了什麼?」她雖然全身發麻,但還能說話。

  「別擔心,只是在妳身上三處穴位扎了針,暫時無法走動而已。」說完,他緩緩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羅伯,手一動,一把亮晃晃的手術刀從袖口裡滑到他手上,一如初衷,擺明了他是說到做到的人。

  「不……不行!」

  蕭奈兒又氣又急,試圖移動身子阻止他。絕不能讓他傷了羅伯,否則一千萬就飛了,那一千萬比她的命還重要呀!無論如何她也要阻止他,沒有人可以動她的獵物!

  她拚了老命滾到靳易的腳邊,張開嘴狠狠咬下去。

  靳易驀地頓住,不苟言笑的面孔上顯現出一絲詫異。

  他沒理會小腿被她咬出的傷口,反而對她的行為無比震撼。

  「別用力。」他蹲下來,輕易地制伏她。

  「咬人……哪有……不用力的……」她冷汗涔涔,突然覺得頭暈目眩,根本沒力氣抵抗他,即使如此,她依舊不肯認輸,靠著毅力用麻痺的雙手死命纏住他的腳。一雙眼恨恨地瞪著他。

  靳易檢查她的背,果然扎在頸部和背部三處穴位上的針已經走位,令她脈象大亂,再這樣下去可能造成永遠無法治愈的內傷。

  「別動!」他喝令,她的掙扎令他眉頭皺得比以往都深。

  「你敢動他一根寒毛,我發誓……不管天涯海角……我一定不放過你……」

  「既然不愛他,又為什麼護著他?」微沈的語調顯示出他也動了氣,眼底透著森詭的怒光。

  「當然呀……因為他值一千萬……」力氣用盡,她開始有些神智不清,唯一記得的是不准人家碰她的獵物。

  一千萬?

  靳易眉頭稍緩,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一手輕撥她額前汗濕的頭發,冷凝的眼中有著不為人察覺的溫熱。

  「妳很頑固。」

  「你才變態咧……沒事拿手術刀亂砍人……信不信我……」噢──不行!她已經使不出力氣了。

  靳易抱起她,讓她就這麼靠在他懷裡,無法掙扎,無法拒絕,只剩一張嘴喘吁吁地不服輸。

  「放開我……」

  他不語,任由她一手無力地捶打。

  「你會後悔……」那張小嘴兒還繼續逞強地口出威脅。

  靳易一路跨出了大門,秦懷仁等四人已在門口等他,腳邊全歪七扭八地躺著羅伯的保鑣,看似才剛打完一場架,一方輸得慘兮兮。

  「你到底……要干麼啦……」她好生氣,卻拿這人一點也沒轍。

  始終沉默的他終於開口了,清冷的語氣裡顯露出堅定的意志。

  「我來帶走我的新娘。」

  獵人組織的基地,一間擺滿先進科技儀器設備的房間裡,中央主控室坐著一名男子,專注地盯著聯機至全世界的電視牆,以及大大小小屏幕上只有他才看得懂的數字。

  此人留著一頭年久未修的長發,滿腮的胡須不知幾個月沒刮了,一年四季身上穿的就是那麼唯一的一件衣服,看起來就像一支陳舊的拖把,只差沒結蜘蛛網。

  他平日的休閒活動,便是坐在計算機桌前侵入各國的軍事情報網,或偶爾破解各國的核武密碼,再重新設置新的密碼,讓擁核國家軍情中心陷入恐慌,疲於找來數學人才解開密碼,半年內核武軍事呈現癱瘓狀態。

  他是獵人「鷹」沈毅,一個終年與科技儀器為伍,蓬頭垢面活像原始人的男子,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連他的獵人伙伴都不曉得他長什麼樣子。

  「呃……錯了。」

  盯著計算機,沈毅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竟然現在才發現,真糟糕。

  有人侵入他計算機所設的防火牆,並試圖偷取他的機密,雖然被他所設的反盜程序給擋了下來,卻留下一只計算機病毒。

  這只病毒不難消滅,卻會留下後遺症,擾亂計算機的儲存程序,在接收信息時產生延遲現象,被延遲的信息自動儲存到新的活頁夾裡,直到一個月後,沈毅才終於發現了他沒讀取到的信息。

  「嗯,真糟,得立刻連絡奈兒才行……」他一面盯著信息裡的內容,一面自言自語。「但是現在才告訴奈兒,會被她揍得鼻青臉腫……」

  處在要不要告訴奈兒的猶豫中,他對自己的疏忽感到心虛,心想該如何彌補?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呀,誰知道會遇到如此厲害的計算機駭客,竟然與他功力不相上下,這一個月來,他與這位不知名的駭客周旋纏斗,對方極力想探知他的身分,不斷侵入他的程序,他便送給對方一只當機的病毒,沒多久,對方也回他一只新創的病毒做為回禮,害他遺失了不少情報,好在他有安裝安全程序,還找得回遺失的信息,只不過發現得太慢而已。

  這個駭客引起了他強烈的興趣,到底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是哪國人?什麼來歷?竟然能與他匹敵,不禁心生佩服。

  長發蓋住的面孔上,隱約見到嘴角彎起,終有一天他會查出對方的身分,不過目前最重要的不是這件事。

  回頭望向計算機上那一連串被遺漏的數據,看完最後一頁,沈毅頻頻點頭,喃喃自語:「原來如此……奈兒竟會遇上他,此人性情難測,頑劣刁鑽,從不失手,連黑道幫派都對他敬畏三分。」

  沈毅擔心的不是奈兒的安危,因為他很確定「死神」絕不會傷害奈兒,他傷腦筋的是奈兒,這女人一發起飆來比母老虎還凶,要是知道他漏了最重要的消息沒給她,恐怕會沖回來把他大卸八塊。

  不過往好處想,搞不好奈兒現在已經無暇他顧,根本沒時間回來找他算帳,也許現在已經羊入虎口,也或許現在去救她還來得及,但仔細想想,其實多個「死神」當同伴也不錯,傻瓜才會與這位仁兄為敵。

  「還是別告訴她好了,靜觀其變比較好……」

  他的耳朵突然好癢,彷佛有人在咒罵他,一想到奈兒拿刀砍向自己的情景,沈毅再度搖搖頭。

  「算了,還是告訴她好了,傷腦筋哪……」

  三更夜,月更明,照亮窗內的影子長發飄飄,繼續來回踱步。

  蕭奈兒覺得全身好痛,像火燒似的,是怎麼了?為什麼全身筋骨都在痛呢?她會這般淒慘,想來想去都要怪沈毅,全是他害的。

  死沈毅!臭沈毅!說什麼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嘛!

  「可惡!我要剝了你的皮……」

  輕撫在她背上的手頓了下,一對飛揚的濃眉習慣性地靠攏,盯著昏睡在自己床上的女人,靳易細細打量那月牙兒似的柔美臉龐,披散的秀發如絲緞一般亮澤,長長的睫毛漂亮得像個洋娃娃,柔軟的身子,纖細的腰,一雙藕臂白皙中透著淡淡的玫瑰膚色。

  此刻的她柔弱得彷佛一捏就碎的玉人兒,極需男人保護,怎麼看都不像是昨天那個齜牙咧嘴的母老虎。

  即使昏迷也依然倔強,連說夢話都在罵人。

  「這麼恰……」他喃喃低語著,將飄著淡淡清香的藥膏塗在她背上幾個穴位,溫熱的掌心發出-股熱力,與藥膏的涼性相抵,從她的頸部沿著背部線條往下推拿。

  好舒服啊……

  蕭奈兒在半夢半醒之間,逐漸感到全身筋骨不那麼疼了,彷佛干旱中得到雨露的滋潤,沁涼舒暢得連作夢都歎息。

  漂亮的長睫毛動了下,她緩緩睜開惺忪的眼,迎目所及是一間陌生寬敞的房間,色調簡單舒適,最後目光緩緩朝上,正好對上他熟悉的星眸、立體如雕刻的五官,以及──

  「妳醒了?」以及不苟言笑的清冷神情。

  惺忪半睜的美目瞬間放大了瞳孔,蕭奈兒猛地記起一切,放松的神情立刻轉為凌厲,才正要發飆,卻愕然發現自己竟光裸著上半身,還被他抱在懷裡。

  霎時臉蛋如火燒,氣急敗壞地送他一個火辣辣的巴掌,不料沒打著人,反而被人家箝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你該死!禽獸!無恥!我要殺了你!」

  靳易蹙眉。「為什麼罵人?」

  「呵!罵就罵,還挑日子啊!你乘人之危,剝光人家的衣服,摸遍人家的身體,強奸良家婦女,還該死的裝無辜!你──你不是人!」

  靳易的濃眉擰得更深了,更正她的話。「我在幫妳治療,妳傷到了穴位,連帶影響到經脈,造成氣血混亂,所以我給妳打了一針穩住妳的血壓,脫衣服是因為要用中藥推拿全身的經脈。」

  「什麼狗屁東東的,醫生就了不起嗎?就可以脫光人家的衣服嗎?我要殺了你──你──放手啦!很痛耶!」他的力氣好大,弄得她手腕都紅了。

  「妳不掙扎,就不會痛了。」

  說那什麼廢話,她簡直快被他氣死了!

  她不是什麼貞節烈女,也不管含蓄羞恥那一套,以美色為餌讓獵物上鉤是她慣用的手法,但不知怎麼的,在他面前,光著身子很難維持高姿態,他炯亮清澈的眼直盯得她呼吸困難,胸部一陣一陣快速起伏,分不清是喘息還是心跳加快所致。

  「放開我!」她驕傲地抬著下巴,逼自己正視他。

  「答應我不亂打人。」

  「我打得過你嗎?手都快被你扯斷了,如果要證明你的清白,就放開呀,你敢不敢?」

  靳易凝望著眼前嬌蠻卻依然迷人的容顏一會兒後,終於還她自由。

  他一松手,蕭奈兒立刻逃離他的懷抱,順手抓了床上一條毛毯,極盡狼狽地把自己包成了粽子。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趁其不備,逃!

  她沖向門外,沒多久又沖回來。錯了!是書房。

  再沖向另一扇門,不一會兒急忙返回。又錯了!是更衣室。

  繼續下一扇門,同樣又狼狽返回,因為這次走錯的是健身房。

  不屈不撓地再往下一扇門奔去,最後有些氣喘地踱步而回,是他媽的影音室。

  她就不信邪,再往下一扇門沖去,過了一會兒,她臉紅脖子粗地從浴室走出來。

  「搞什麼!一個房間要這麼多門干什麼!出口在哪裡!」她氣得指著他質問。

  靳易峻冷嚴肅的面孔,難得顯現一絲恍然大悟。

  「原來妳不是尿急。」

  「你才膀胱無力咧!大門在哪!」

  他的手往身後指指,就見粽子咻地一聲呼嘯而過,靳易揚了揚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一下子抓著門把用力拉,一下子又是努力往前壓,再不然便使出吃奶的力氣往旁邊推,叮叮咚咚弄了老半天,最後氣急敗壞地轉過身大罵。

  「為什麼打不開!」

  她整張臉紅通通的,身上又包得圓滾滾,與先前的美艷形象相較,大異其趣,看在靳易眼裡覺得十分有趣。

  「因為鎖起來了。」他慢條斯理地回答。

  「開門!」

  「不行。」

  「為什麼!」

  「因為妳會逃走。」多麼簡單易懂又直接的答案。

  蕭奈兒氣得用力跺腳。「我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纏著我!」

  「纏?」他搖搖頭,更正她的話。「別忘記我們有婚約。」

  「為什麼我一定要嫁給你!」

  「因為妳答應的,而我也承諾要娶妳。」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但就是有著不容質疑的威嚴。

  她真不敢相信,這人大老遠的來找她,就只為了要實現先前的承諾!從他認真的神情,蕭奈兒知道他是說真的,並且一定要做到。

  門被鎖上,窗戶看出去的高度起碼有十樓以上,她想過的死法可不包括跳樓,因為粉身碎骨一點美感都沒有。

  手無寸鐵之下,就目前的情勢來看,要逃出他的手掌心很難。

  她咬著唇瓣,與他保持最遠的對角線距離,除了氣呼呼地瞪他,不知道還能拿這人怎麼辦。

  「人家反悔了行不行?」

  「反悔?」平緩的音調提高了一些,闇黑的雙眸也瞇細了一些,峻冷的神色陰沈了一些,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人身上的危險指數升高不只一些,令人心驚膽戰好多些。

  蕭奈兒因為那無形的冷冽氣勢而有些退怯,忙改口:「嫁就嫁嘛,別這樣瞪人,很恐怖耶!」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學乖了,這人不適合當面惹怒,適合來暗的,先敷衍一下再找機會逃走。

  首先得找件衣服穿才行,光著身子讓他如此養眼,真是太便宜他了。她很自動地走向更衣室,打開衣櫃門,發現裡頭清一色的全掛著女人的衣物。

  她不用回頭,便知道他跟在身後,故意譏嘲:「不介意我借用你情婦的衣服吧?」

  「這些是妳的。」

  她驚訝地撇過臉,懷疑地瞄著他。

  「我的?」

  「我派人根據妳的尺寸去采買衣服跟鞋子,不知道妳喜歡什麼款式,所以只買這些,還有──」他忽然勾起她的下巴,嚴正聲明:「我沒有情婦。」

  真討厭!有沒有情婦關她什麼事啊,沒解釋的必要吧?

  蕭奈兒困難地咽著口水,他長得可說是英俊好看,但當他不高興時,真有一股迫人的氣勢,強烈到好似有什麼吹進了她的心湖,很燙,很烈……

  她躲開那托住下巴的指腹,不想讓他察覺自己沒來由的無措。

  「沒有就沒有嘛,開個玩笑會死啊,那麼凶做什麼……」她嘴裡嘀咕著,以為說得很小聲,其實全聽進他耳裡。

  驀地眼前的視線被他擋住,毫無征兆地一股熾燙攫住了她的唇,進而侵占了她唇裡所有的甜蜜。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3:00:41

第五章


  他在吻她,毫無預警,始料未及。

  蕭奈兒大約過了三秒才意識到,因為她的腦筋一片空白,一雙眼瞪得比金魚還大。

  上一秒還在瞪人的人,怎麼下一秒就吻人家了?

  一如先前的深沈難測,她永遠搞不懂這人的心思,當然更料不到冷如冰塊的他,竟會如此熱情得教人難以招架。

  他的吻恣意狂浪,侵入的舌直搗她的甜蜜禁地,彷佛要奪去她的魂一般堅定而鷙猛,吻技之高,讓住在心房裡的小鹿到處亂撞,禁不住情欲高漲。

  在第一回合的接觸下,被攪亂心湖的人竟是她。

  尚未回神,觸電就結束了。

  「胸罩和內褲放在第一格抽屜,有各式蕾絲胸罩、無痕褲,都是依照妳的尺寸買的。」低沈的嗓音拂過她耳邊,依然是嚴肅的表情和平淡的語氣,說的卻是閨房私密的話語,交代完後,他便走出去,為她帶上門。

  蕭奈兒還瞪大著眼珠子,僵立在原地。

  為什麼全身都動不了?為什麼剛才的話聽起來好像丈夫對妻子話家常一樣?為什麼他可以理所當然地說出這麼羞人的話?為什麼她會覺得雙頰熱辣辣的?為什麼心口會撲通跳呢?為什麼她的內衣內褲要由他挑選?為什麼心口好熱?為什麼會悸動?為什麼……?

  她狠狠罵了自己一頓,現在可不是心動的時刻,出任務這麼多次還沒這麼慘過,不但任務失敗,還被人抓回來。

  有沒有搞錯啊!一向是她獵別人,曾幾何時自己也成了人家的獵物。

  著裝完畢,發現該死的合身。

  她挑了件紅色絲質的水裙,剪裁大方,質感高雅,沒有太多贅飾,卻可以襯托她的膚色及優點,天生的衣架子隨便穿什麼都好看。

  她知道自己很美,而且美斃了!她不甘心輸給他,好強的她要讓他盯得眼珠子都凸出來。

  走出更衣室,雖然表面上故作不經心,但看到那雙黑眸眼底乍現的驚艷光芒,她竟生起了小小的成就感,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死神」畢竟是男人,也有男性本色的反應,剛才的無措全因為毫無心理准備,如果美色對他有用,代表自己占上風,也許可以利用這點來脫困。

  思及此,她恢復了獵人的自信,堆起絕艷無敵的笑容,粉墨登上她編導的舞台。

  蕭奈兒風姿綽約地在他身旁坐下,有意無意地用大腿碰碰他,下巴很自動地靠在他的肩上,翦水大眼不停地對他放送秋波。

  「我說呀,既然我們決定要結婚了,是不是該討論一下婚禮的形式?在哪裡舉行?還有宴客名單啦──」

  靳易將她的性感風情盡收眼底,雖然笑裡藏刀,但很迷人。

  「這件事我會安排,妳只要等著做新娘就行了,除非妳有特別要求,我再考慮看看。」

  哼,大男人!

  她保持著溫婉的笑容,表面上柔順,心下卻暗罵,這男人剛才那股熱情跑哪去了?用腿磨蹭了老半天也不見他再有進一步的行動,太理智的男人不好對付哪!

  她又加了兩只手,撫上他寬挺的胸膛。「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呀,需要我怎麼配合不用客氣嘛,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人了。」

  靳易的目光從她磨蹭的腿,移上調情的手,最後對上她勾人的美眸,不解風情地開口:「說吧,妳心裡在盤算什麼?」

  他的眼神明白表示著,他不是好打發的男人,她也不是柔順的女人。

  「哎呀,這麼快就把人家看透了?」她的指尖輕撥著他的耳垂,語氣嬌嗲。

  「如果妳以為假裝順從就可以找機會再逃走,勸妳最好打消這個念頭。」不溫不冷的口吻,隱含著警告。

  她輕哼:「逃?我為什麼要逃?你長得又帥又斯文,還是個醫生,能當醫師娘我高興都來不及了,為什麼要逃?人家只是想問問那個羅伯──就是我的『前夫』嘛,你把他怎麼樣了?」她故意問得漫不經心,其實這一直是她最在意的事,就怕他真的傷了羅伯──

  靳易深不見底的眸子隱含著莫名的危險。

  「要做我的妻子,就不該想其它男人。」

  蕭奈兒還他一個好死相的表情。「人家才不是想他呢,但他對我很好,就算無緣做夫妻,關心一下不為過吧?何況他對我有恩,我不想欠他呀!」

  挑逗的指尖沿著他的脖子輕輕往下滑,選擇的路徑都是男人的敏感地帶,最後停在乳頭的位置,隔著衣服畫圈圈。

  感覺得出,這個動作令他身體緊繃,忍不住心裡壞壞地偷笑,更加了把勁勾引他。

  「如果你傷了他,我會愧疚一輩子的,你不希望老婆活在愧疚的陰影下吧,嗯?」

  「放心,他沒事。」

  蕭奈兒心下竊喜,這表示只要她逃離這裡,找個機會再設一場局,就可以把獵物交給委托人,完成這項任務了。

  「妳說他值一千萬,是什麼意思?」冷不防的問話突地丟來。

  她暗暗吃驚,卻故作胡塗。「什麼一千萬呀?」

  「妳當時拚了命也要救他,暈過去前嘴裡一直念著一千萬,為什麼?」

  原來是自己不小心洩漏的口風?真是失策!

  「當然是指他的身價啦,他是富家公子,我之所以要嫁給他,也是因為他富有嘛!哎,別跟人計較嘛,我不是答應要嫁你了,跟他已經是過去式了,別理他,談談我們的事吧!」反正嘴巴是她的,她要怎麼掰都隨她,他又能如何?哼!

  靳易深深望了她一眼,得到一個很確定的答案。

  「妳不是妓女,到底是什麼人?」

  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男人!

  「你的女人呀,嫁給你,我當然就不做妓女了,改做你的妻子。」不給他追問的機會,封住他的口,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動獻上香唇。

  剛才是因為沒有心理准備才會被他搞得手足無措,現在換她讓他手足無措了。

  芳唇冷不防貼上他的,吮吻逗弄的同時,靈活的小舌火辣地探入他嘴裡來個激情纏綿,送上一波又一波甘美醉人的蜜汁。

  靳易沒有拒絕,明知她是故意封他的口,但──他放任小野貓這麼做。

  這是一場耐力賽,唇舌交纏的不只是口中的化學變化,還有比賽誰的理智先淪陷。

  她故意表現得像個妓女,行為大膽而熱情如火,全身緊貼著他,就不信他還沈得住氣,若不夠,再用手往他下面挑逗去……

  一只有力的手及時握住她伸向下腹的柔荑。

  無辜外加清純的美目瞅著他,眼底的笑意似在嘲弄,他的阻止是否來自於生理的投降?

  「還沒結婚,就這麼沒規矩。」他低斥。

  蕭奈兒有股想大笑的沖動,這人一定習慣平常沒事潑人冷水,而且潑的一定是天山雪水,明明想要她,卻還死撐著。

  「原來閣下是聖男貞德啊,剛才吻我時怎麼不早說呢?既然你這麼怕,要不要列一張清單規定哪裡不能碰、哪裡不可以親呀?干脆咱們保持十公尺以上的距離好了。」說完,便打算如他所願地離開,才一起身,下一秒又落入他強勁的懷抱裡。

  烙下的吻,狂野如猛浪。

  哈!她贏了!

  她不得不佩服,靳易的自制力實在很強,說結婚前不碰她,就絕對不碰她。

  兩人最親密的接觸頂多到親吻的階段,即使好幾次她極盡勾引之能事,他總能點到為止,絕不深入。

  在性開放的今天,還有這種保守傳統的男人,實在很稀有哪!

  婚禮選在華人開設的飯店裡舉行,這已不知是蕭奈兒第幾次披婚紗了。

  她沒在結婚前逃走,因為她決定與這人斗上一場,敢惹她,就要承受後果,玩完這場婚禮再走也不遲。

  獵人「豹」是不婚主義者,絕不會傻得去躺婚姻的墳墓,她才不要被人綁住呢!假結婚那麼多次,不差這一次。管他身手有多好,明的打不過他,她不會來暗的嗎?她才不怕他哩!

  呵呵──這將是一場無效婚禮,既是無效,她何來恐懼?不玩完再走太可惜了。

  這就是靳易堅持娶她的代價,能讓那八風吹不動的表情變臉,是一項多麼偉大的成就,她已經在期待了,忍不住偷偷奸笑到下巴快要抽筋。

  「師母。」身後毫無預警的傳來一聲叫喚,差點沒把蕭奈兒給嚇死。

  收斂住奸詐的笑容,恢復待嫁新娘該有的端莊後,她才回過頭,轉向聲音的來處。

  門口站著的男子約莫二十五、六歲,生得清秀干淨,正對她恭敬行禮。

  靳易身邊不同國籍的四位學生,個個醫術精湛,而且背景大有來頭。這四人共同的特色,便是不多話,嘴巴很緊,好幾次她試圖從這四人身上探聽靳易的事情,卻無法得到什麼,只證明了一件事,他們對靳易絕對忠誠。

  她記得眼前這個學生叫諾爾,在四人輩分中排行第三,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什麼事?」她回以一抹絕艷的微笑,心下臭罵這個死諾爾,跟靳易一樣老是無聲無息地出現,差點沒把她心髒嚇得跳出來。

  「令姊及姊夫都來了。」

  蕭奈兒怔了下,她哪有什麼姊姊或姊夫的?才要問出口,驀地頓住,因為越過諾爾身後,她看到一高一矮的兩個人,立即冷靜地改口。

  「姊姊、姊夫,好久不見了,呵呵……」她差點擠不出笑來,因為他們的出現完全出乎她預料之外。

  他們來干麼?

  身材高挑的美麗妻子,偕同著身旁又矮又胖的丈夫,而那位矮胖的丈夫臉上掛著彌勒佛的笑容,上前熱情地抱住「小姨子」。

  「妹妹,恭喜呀!姊夫真高興妳要嫁人啦!這個紅包可不能包太小,是不是啊,『老婆』?」

  「是的,老公。」高挑女子含笑點頭,身上那股媚勁可不比蕭奈兒遜色,風姿綽約地走上前,伸出玉手托起新娘的下巴。「好美啊,像仙女下凡一樣,想當年我穿新娘禮服時可是艷驚全場呢,沒想到妹妹穿上禮服比我更美。」

  「不不不,老婆,妳比較美,尤其是晚上脫光的時候,不管關不關燈,都美呆了。」

  「討厭啦,老公,關燈哪看得到?還不都一樣。」

  「不一樣不一樣,SIZE小而巧,觸感細而柔,摸起來就是不一樣。」

  高挑女子不依地輕捶老公一記。「有別人在,別亂講啦!」說完,還特意朝諾爾送了記秋波,並掩口嬌笑。

  要說這兩個女人不是姊妹還真教人不相信,那騷到骨子裡的媚勁完全不相上下。

  諾爾尷尬地輕咳一聲,恭敬道:「師母,我先出去了,你們慢慢聊。」

  待人離開,門一關,高挑女子立刻沈下臉,對矮胖男子質問。

  「妳給我說清楚,SIZE小是什麼意思?觸感細又是指什麼?我明明又粗又大。」高挑女子說話的聲音不再嗲聲嗲氣,而是低沈的男音。

  也就是說,這位溫柔嫵媚、舉止妖嬌,比一般女人還高的女子,其實是貨真價實的男人所假扮的,為了男人的自尊,他非反駁不可。

  矮胖男子也不甘示弱地頂回去,聲音卻是出人意料地清脆若黃鶯。「我哪有,你也太多疑了吧,明明是你自己心虛!」

  瞧那嘟嘴的樣子、瞪人的眼神及插腰的舉止,令人恍然大悟,原來矮胖男人也不是男人,而是年紀輕輕的妙齡女子所假扮。

  「妳分明在影射什麼。」丁宇生氣地指責,看得出來,他脾氣本來就不太好。

  「哼!你也嫌我胸部不大啊!」唐心柔也不甘示弱地回應。

  丁宇一愣。「我哪有?」

  「絕對有!」

  「不可能,要是有,我說過的話絕對會記得!」

  丁宇,獵人代號「狼」,擅長追蹤,對人事物的記性一流,所以他非常肯定自己絕對沒說過這句話。

  「你沒說,但你的眼神說了!」唐心柔也不怕跟他對質,同樣身為獵人組織的成員,代號「鳳凰」,柔道世家出身,優點是拳頭硬、力氣大,資歷未滿一年,還在努力見習中。

  「妳別亂說,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什麼情況?」

  「就是你故意接近我而上門租房子的第一天,地點在陽台,時間是上午十點半左右。」(詳情請參閱《滾開啦!大色狼》第50頁,作者可以作證,他的確有。)

  丁宇一時語塞,這個死女人竟然把八百年前的舊帳翻出來跟他算。

  「我只是懷疑,又不是真的──」

  「懷疑就是侮辱,別狡辯,哼!」

  一旁的蕭奈兒翻了個大白眼,這對夫妻是來吵架,還是來打情罵俏的,竟然在她面前為這種SIZE問題起爭執。

  「不好意思,要比SIZE的話,請兩位晚上上床關了燈再比,現在請回答我,你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蕭奈兒雙臂橫胸,如果記得沒錯,她可沒發出求救訊號。

  平日獵人們各自單獨行動,誰也不干涉誰,除非有伙伴遇到危險需要救助。但通常都是自己搞定,因為他們有屬於獵人的自尊與傲氣,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發出求救訊號的。

  丁宇和心柔假裝成她的姊姊和姊夫混入這裡,一定有什麼原因,她才不相信他們純粹是來參加婚禮的呢。

  「我們是來救妳的呀。」心柔道。

  「救我?我又沒發出求救訊號。」

  「是沈毅發出訊號,所以我們三人才趕過來。」丁宇補充。

  蕭奈兒一臉意外。「三人?皓烈也來了?」韓皓烈,獵人組織的其中一位伙伴,代號「虎」。

  心柔道:「是呀,不過皓烈哥是單獨行動,沒跟我們一塊,照道理,他現在應該也混進來了才對。」

  「沈毅為什麼要你們來救我?」蕭奈兒沈下了臉,死沈毅果然有事情瞞著她。

  心柔與丈夫丁宇互看一眼,說出原因:「他是『死神』。」

  原以為奈兒會大吃一驚,想不到她不在意地回了一句。「我早知道了。」

  「知道妳還嫁他?」心柔驚呼。

  「怕什麼,反正這是一場無效婚禮,我也不吃虧,姓靳的害我到手的獵物飛了,還逼我嫁給他,我非羞辱他一頓不可,明天一早,他會非常後悔娶了我。」嘿嘿,今晚有好戲可瞧了,她准備了很多節目,一定要連本帶利地好好回報給他。

  「為什麼這是一場無效婚禮?」心柔不解地問。

  「因為他娶的是叫王春嬌的女子,一旦奈兒恢復身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王春嬌這個女子。」丁宇緩緩說道。

  蕭奈兒呵呵嬌笑。「還是老伙伴了解我,你們就當作是一場表演秀吧,難得我打扮這麼美,你們也順道吃喝玩樂。別客氣。」

  「我勸妳最好就此打住,『死神』並不好惹,而且我們對他所知有限,沾惹一個不熟悉的敵人,等於給自己找麻煩。」

  說起「死神」這個人,黑白兩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他並非道上人物,所以沒有多少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他的可怕一如他的封號,因為精通中西醫,熟知人體經脈穴位器官位置,只要一出刀,不出一秒就可以讓一個人動彈不得。但他不把人殺死,而是讓對方少掉一只手、一只腳,或是把筋挑斷,割下一個腎,換掉一個器官,讓人活著繼續承受更甚於死亡的痛苦。

  他能輕易讓一個人在生死邊緣掙扎,受過他一刀的人永遠都記得瀕臨死亡的恐怖,絕不會有人想再經歷第二次,所以人們才懼怕他。

  敘述完「死神」的種種事跡後,丁宇勸道:「懂了吧,此人惹不得,所以我們才趕來,要跟妳討論接下來的步驟。」

  蕭奈兒不語,望向鏡中的自己,珍珠綰起的秀發上,披戴著象征純潔的雪白新娘頭紗,純白中唯一的一點朱紅,是她引以為傲的櫻唇,而唇角那抹頑皮嬌蠻的笑意,絕艷得百花都為之失色。

  「我會走,但要等婚禮結束再走。」

  其它兩人一致驚訝地望著她,丁宇慎重警告:「奈兒,別惹他。」

  「錯,是他先惹我,你該最了解那一千萬對我有多重要,若不是他,羅伯已經在我手上了。」她定定地望著丁宇,眼中充滿堅決,以及從不示人的痛苦。

  丁宇沉默著,他當然明白奈兒的痛苦,一切都為了她身染怪病的母親,這也是奈兒投入獵人組織的原因。

  為了讓丁宇他們放心,奈兒又繼續說道:「別擔心,我知道分寸,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而已,而且他正沈迷於我的美色,所以我很安全的。」

  「什麼事呀?為什麼那一千萬很重要?嗯?」一旁的心柔莫名其妙地來回看著兩人,她加入獵人組織的資歷不久,尚有許多事不知道。

  丁宇沒理會妻子的發問,徑自對奈兒道:「好吧,隨時保持連絡,我們會一直等到婚禮結束為止。」接著牽起妻子的手。「走吧。」

  「欸?等等,我還有問題要問耶!」

  「問我就行了,別在這裡礙事。」高大的他拎著好奇寶寶的領子,往門口拖著走去。

  心柔本來還想向老公抗議他大欺小,門才打開,兩人都愣了下,剛好與進門的男子打了個照面。

  此人生得一表人才,氣質溫文儒雅,一身白色西裝將挺拔的身材襯托得更為出色,全身散發著貴族般的紳士風范,唯獨那不苟言笑的神情,透露出令人不敢小覷的威嚴,而那黑不見底的深眸,彷佛具有洞悉人心的能力。

  只一眼照會,丁宇立刻換了表情。

  「喲,這不是妹夫嗎?幸會幸會。」他伸出手,拉著對方的手直握,將女人的舉手投足學得唯妙唯肖,連聲音也是。

  「我是新娘子的姊夫,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心柔也裝回胖男人的模樣,握著靳易的另一只手熱情地上下擺動。

  靳易僅是來回看了他們一眼,說了幾句客套話後,便吩咐身後的昭文。

  「幫我好好招待他們。」

  「是。」金昭文來到他們面前,同樣不苟言笑,壯碩的身軀一點都不「文」,反而有武夫的味道,恭敬而有禮地邀請他們。「請往這裡走。」

  「妹妹,那我們先去前面等妳喲,呵呵呵──」夫妻倆招招手,恍若鄉下人逛大街一般,隨著男子而去。

  靳易沒有多看他們一眼,目光始終落在房裡那美若天仙的女人身上。

  英挺的身子在她面前站定,淡問:「准備好了嗎?」很公事化的語氣。

  第一句應該先贊美新娘才對吧?蕭奈兒生起一股無名火,心頭悶悶的,很不悅。

  一般新郎看到新娘穿白紗的容姿,就算沒有驚為天人,至少也會做出驚艷的表情吧,這人卻一如平常地嚴肅淡漠,連給個例外的表情都沒有,枉費她特意花心思打扮,這次可是她有史以來最美的新娘裝扮,忍不住氣惱。

  有時候她真懷疑他為何堅持要娶她,那一次的吻彷佛是虛幻的,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早准備好了,走吧。」她站起身,有些兒賭氣地往門口走,其實這也沒什麼好氣的,她在期待什麼?期待他會為自己瘋狂著迷嗎?得了吧,等到海枯石爛要比等他賜予微笑或贊美都來得容易。

  就在經過他身邊時,有力的手驀地拉住她,逼得她不得不回頭迎視那炯炯有神的眼,感到意外的同時,一股灼熱的感覺掠過心頭。

  他想說什麼呢?她的內心沒來由地怦動不已。

  「妳忘了拿捧花。」靳易指著桌上的玫瑰,淡淡地提醒她。

  微笑!微笑!千萬要保持微笑!

  蕭奈兒硬逼自己的嘴角彎起美麗且驕傲的弧度,即使她快氣炸了,也絕不讓他知道,跟木頭人生氣是最笨的事,她才不浪費時間!

  「謝謝。」對他嬌美一笑,但才一轉身,花姿嬌容就換成了咬牙切齒,拿起桌上的玫瑰後,轉回身來,又恢復了明媚動人一朵花,勾著這只死魚的手臂步往紅毯。

  臭木頭!今晚要你好看!

  結婚進行曲悠揚響起,新娘子艷驚全場,讓她意外的是賓客雲集,而且每個人看起來好像都來頭不小。

  皓烈在哪?

  挽著新郎的手臂,隨著音樂緩緩行進,隔著頭紗,她不時觀察四周,猜測韓皓烈會在哪?

  靈活的眼珠子不管如何轉,就是看不到他半個人影,正在納悶之際,音樂停了,到了紅毯的盡頭,蕭奈兒也愣住了。

  終於找到第三位伙伴──獵人「虎」!但此刻,她卻有想笑的沖動。

  真有他的!

  帶笑的美眸直直盯著台上正經八百的神父,獵人伙伴裡最土匪的家伙,竟也有如此正經莊嚴的時刻?!

  婚禮結束後的當晚,蕭奈兒再度成功脫逃,王春嬌也就此從世界上消失。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3:02:11

第六章


  雖然一波三折,蕭奈兒辛苦重新布局後,總算是把羅伯弄到手,而這次為了不出任何差錯,事情解決後,她立刻直奔機場。

  不管是王春嬌還是安莉兒,都將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現在她的身分是田中麗子。

  為了掩人耳目,她換了一張臉,把鼻子弄塌一點,眼睛弄小一點,梳了個保守的發髻,還戴了一副眼鏡,直接往櫃台走去,打算買了機票上飛機就走。

  她的行李不多,一台手提電腦和一個小型的拖曳行李箱,坐上飛往日本的班機,當飛機起飛時,看著窗外離陸的風景,她竟有股依依不捨的感覺。

  偶爾,她會忍不住想起靳易,新婚之夜新娘子不見了,靳易的反應是什麼?表情又如何?死神怕是變成綠巨人了吧!思及此,她忍不住格格笑,還摀住嘴巴怕笑得太大聲。

  驀地,放在她腿上的手提電腦突然發出聲響,差點沒把她的魂給嚇飛!

  搞什麼呀!蕭奈兒手忙腳亂地打開計算機,才發覺是呼叫器在響,她快速按下按鍵,聲音才停住,幾雙好奇的眼往她這兒瞧,讓她覺得好糗。

  死沈毅!幫她改的什麼鬼音樂!好熟悉,聽起來好像是……十面埋伏?

  突然感到一股窒息感,旁邊的位子從飛機起飛到現在,一直是空著的,她以為沒人坐,直到空氣中傳來異樣感,她才發現有人坐在身旁,剛才笑得太得意,所以她也沒空去注意坐在旁邊的人是誰,但不經意瞥見那人手上的婚戒後,蕭奈兒瞬間凍成了冰雕。

  她認得那戒指,白金戒環上鑲著方形的藍寶石,沒有經過太多修飾琢磨,古樸的璀璨蘊含著神秘的色澤,比天空更湛藍。

  目光再移回自己光潔的手指,禁不住心虛地包住兩手。

  不可能!他不可能追來的!蕭奈兒鼓起了勇氣往對方瞧去……老天!

  鎮定!鎮定!幸好自己易了容,不會被認出,他之所以坐在旁邊,一定是巧合,對!一定是……

  「別以為改變了裝扮,我就認不出來。」旁邊的人冷冷說道,話才出口,就害她整個人僵成了啞巴。

  「你……你……」你個半天,卻吐不出第二個字。

  靳易看著手上的報紙,幽冷的面孔上察覺不出任何情緒,就像其它普通男乘客一般,專注地盯著報紙,低沈的嗓音卻是對著旁邊被嚇壞的女人發出。

  「安靜,妳最好裝作沒事,繼續看妳的風景。」

  「裝……裝得……出來……才怪……」

  「不能裝也得裝,還有妳最好乖乖待在座位上,否則我不保證妳的安全。」

  「你……你想干麼……」

  「不是我想干麼,而是那些尾隨妳上機的人想干麼。」

  蕭奈兒面色一斂,很快恢復冷靜,也拿了一本雜志做掩護,假裝在看雜志的同時,警覺地觀察四周動靜,這才發現有幾個男人正不懷好意地往她這兒瞧。

  是羅伯家族的手下!

  她認出其中一人,心下震驚,原來自己早已被盯上,肯定是羅伯失蹤後,羅伯家族的人傾全力派出人馬追拿她。

  就知道一千萬不是那麼好賺,這次獵物的勢力龐大,難怪委托人要出這麼高的價碼。

  那些人之所以尚未動手,大概是需要再確認她的身分,而且她也喬裝成傳統日本女人的樣子,只是黃皮膚、黑眼睛畢竟在西方人眼裡比較醒目,所以才會依然被盯上,早知道就扮成歐巴桑算了。

  盡管如此,她現在最忌憚的是旁邊這尊渾身充滿熊熊怒火的煞神。上次離開時,她不但在新婚之夜迷昏他,還把他的衣服扒光光,連同衣櫥裡的衣服一起丟掉,讓他醒來也沒衣服可穿,然後用特殊墨水在他肚子畫鬼臉,臉上畫了一只烏龜,而那種墨汁用普通的水是洗不掉的。

  她會這麼做,是因為有把握靳易絕對找不到她,想不到她還是低估了他。

  從那彰顯於外的怒氣可知,她的確惹怒了他,被同一個女人騙了兩次,又受到侮辱,他打算如何處置她呢?

  蕭奈兒偷偷瞄了身旁那張閻王臉,吞了吞口水。

  「那個……」

  「如果我是妳,我會選擇乖乖坐著,哪兒都不去,也不上廁所,一直忍到下了飛機為止。」他很慢、很慢地說著,警告的語氣輕得不能再輕,明明有冷氣,卻可以感受到空氣的溫度在逐漸上升。

  蕭奈兒偷偷吐著舌頭,總算有點人性了不是?終於在他身上嗅出了怒意,還以為這人一年到頭跟北極冰山一樣化不開呢!

  就不知這怒意的威力,跟火山爆發相比哪個厲害?

  「你來找我報仇?」她小心地問。

  臉上依舊沒表情,唯獨那深不見底的黑瞳緩緩看向她。「妳說呢?」

  這話問得她心驚肉跳,在那懾人的注視下,心虛的臉蛋又躲回雜志後頭。她開始後悔,早知道會被他找到,那時候下手就不要太重了,現在可怎麼辦才好?

  逃嗎?這次恐怕沒這麼簡單。兩次逃走都被靳易找到,便可看出他的厲害之處,何況打又打不過他,唯一的武器,似乎只剩下美色了。

  一位男子悄悄來到靳易身旁,是第四位徒弟,韓國人金昭文,低聲在靳易耳邊說了些話,蕭奈兒也好奇地側耳傾聽。

  「我們抓到其中一位可疑份子,大師兄以針穴逼供,讓那人供出了其它同伙,叫我來請示老師,要在飛機上直接動手,還是等下了飛機?」

  「在到達日本前,全部解決。」

  「是。」金昭文微微點頭,若有所思地瞧了蕭奈兒一眼,在接收到老師的眼神警告後,忙低下頭速速離去。

  剛才的話蕭奈兒全一字不漏地聽到了,當然也把金昭文看她的眼神一並收入眼底,很快綜合出結果。

  靳易命令四位徒弟去解決羅伯家族派來的人,以免那些人傷害了她;而金昭文看她時的目光,好似在好奇她與靳易之間的發展程度。綜觀以上這些推論,聰明的她一下就明白了整個事件的大致狀況。

  靳易迷戀她,很好!兩次逃跑、一次報復性的惡作劇,沒有澆熄他對自己的愛意,還千裡迢迢地追來,也許他還在氣頭上,但事實是不容改變的。

  思及此,蕭奈兒禁不住心窩暖暖的,還有些得意洋洋,不安的感覺消失了,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即使對她生氣,也不會。

  管他是死神還是活神,說來說去,他終究是個男人。

  小小的成就感占據微甜的心,以目前情勢而論,她無處可逃,論身手嘛,又打不過他,但沒關系!弧度優美的唇角抿出一抹絕艷的奸笑,至少她肯定了一件事。

  只要靳易仍為她著迷,她就是安全的。

  既然她被羅伯的人盯上了,暫時倚賴靳易保護自己也無妨,她反而樂得輕松哩!逃不了嘛……就好好睡個大頭覺嘍,煩人的事就交給他吧,哼,誰教他自找的。

  她安心地打了個呵欠,喬了個舒服的姿勢,頭一偏,很自動地將他的手臂當成枕頭,也不管會不會妨礙他看報紙。

  靳易有些意外地瞪著她,濃眉皺得教人害怕,臉色很陰沈,卻沒阻止她的得寸進尺,盡管面色懾人,卻容她放肆。

  「不好意思喔,借當枕頭睡一下。」她嬌滴滴地說。

  「……」

  他沉默著,一只手被她借去了,只剩一只手可以拿報紙,也罷,單手拿報不是問題,他還是可以看。

  蕭奈兒發現這結實有彈性的肌肉睡起來還真舒服的哩,干脆把兩人中間的扶手給收起來,像只貓兒偎進他懷裡,正大光明地將他當成肉墊睡,其實存心妨礙他看報紙到底。

  「……」靳易依然沉默,落在報紙上的視線被一顆頭擋住大部分的新聞,陣陣發香撲鼻。全天下也只有這女人敢恃寵造次,全天下也只有他除了怒瞪外,還是像個傻瓜任她欺負。

  沒關系,現在由她欺負吧,逮著機會,就換他欺負她了。

  「哈啾──」

  有人打了噴嚏後,還故意在他胸膛磨蹭,把他的西裝當衛生紙擦。

  「……」

  看來得欺負她整夜才行。

  下了飛機,靳易一路上帶著她換了好幾次出租車,全是為了預防有人追擊,而四位徒弟則負責斷後,調查是否仍有不明人士跟蹤。

  出租車駛入擁擠的市區後,他們下了車,靳易又帶她繞了幾條路。

  他牽著她一路往前走,步伐很大,連停下來的時間都沒有,穿著高跟鞋的她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他的速度。

  蕭奈兒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拉她就像在牽寵物一樣,要她往東就往東,要她朝西就朝西,一路像逃難似的,雖然真的是在逃難,但起碼也要為她三吋高的高跟鞋著想行不行!而且肚子又餓,忍不住冒出無名火。

  「喂~~肚子餓死了,人家要吃壽司啦~~」

  「在飛機上不是吃過了?」

  「飛機上的東西又不好吃,我根本沒吃多少好不好。」

  「到飯店後再吃。」他堅持,握住她手的勁道霸氣而有力,擺明了不給她掙脫的機會。

  「別走那麼快好不好?」

  「不行。」口氣淡漠。

  「那逛逛總可以吧~~哎呀,那珍珠好漂亮,去看一下……」

  「不行。」口氣很淡漠。

  「那衣服好美,我想買……」

  「不行。」口氣依然淡漠。

  「休息一下,讓我喘口氣……」

  「不行。」口氣還是淡漠。

  「我內急,想上廁所……」

  「不行。」

  「厚──你有沒有人性啊!除了不行你還有沒有其它回答?」

  「有。」

  「什麼?」她眼睛一亮。

  「不可以。」

  她深深吸了口氣,鼓著雙頰怒瞪他。「我腳很痛耶!一直這樣走,害人家腳都磨破皮了啦!」

  他突然頓住,害她煞車不及撞上他的背,痛得直摀鼻子。

  「哪裡磨破了?」他濃眉緊蹙。

  蕭奈兒一愣。嘿,原來要編這個謊才有效啊?她懂了。

  「當然是腳跟啊,都紅了,疼死人家了。」聲音變成好ㄋㄞ的那種,酥麻入骨。

  「走不動了?」

  「對。」她還特意做出西子捧心的痛苦狀,我見猶憐,楚楚動人,可惜眼中那抹頑皮被靳易明察秋毫地識破。

  「很好,這樣妳更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繼續痛吧!」

  她瞪大眼,他……他叫她繼續痛?聽聽,這還是人話嗎?

  氣不過,她憤憤地朝他揮出一拳,不料輕易被躲過,他不但沒放開她,還把她送上的另一只手一起抓得老緊。

  可惡,兩手被縛住了!沒關系,她還有腳!狠狠往他踢去,靳易驚險地閃過。要是被她又尖又細的鞋跟給踢中,後果不堪設想。

  妻子的身手不賴,也很難纏,恐怕要費好大的功夫才能搞定她,為免橫生枝節,他決定使用非常手段。

  「真是麻煩。」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她脖子附近幾個穴位扎了三針。

  蕭奈兒立即覺得四肢麻痺,心下叫糟,又中獎了!這個死刺蝟,身上哪裡藏了那麼多針!

  為免妻子又像上次亂動而傷了自己,他索性把她扛在肩上,此時正好四位學生都趕來了,見到眼前的情況不由得一愣,他們敬如神祇的老師,衣服亂了,頭發也翹了,臉上還有指甲的抓痕,看起來就像剛打過一場仗,而肩膀上扛的就是他的戰利品。

  秦懷仁年紀較長,個性也比較穩重,還能忍住笑。石橋有日本人絕對上尊下卑的服從性格,所以不敢笑。諾爾和昭文兩位年輕師弟畢竟比較率直,忍笑的功夫也不好,因為他們從來不知道令人又敬又畏的老師,會有如此狼狽的一面。

  靳易冷眼掃了四張表情不一的面孔,最後問向懷仁:「情況如何?」

  「我們又發現有一票可疑的人在跟蹤,這些人跟飛機上那些男人並不是同伙,對方很聰明,發現我們之後便閃人,我們不敢追,怕是聲東擊西的計謀,所以趕快回來,照老師的吩咐租了一輛車,也在市郊租好房子,但不知老師要停留幾天?」

  靳易突然悶哼一聲,臉色極其難看,深深地蹙起眉頭,把大伙兒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惹得老師面色陰沈。

  「老師?」四人既小心又疑惑地盯著老師濃眉緊皺的神情。

  一會兒,靳易才緩緩擠出一句話:「先到住的地方再說,上車。」

  扛著妻子走向車子,直到他轉身時,秦懷仁等師兄弟才赫然明白發生什麼事,盯著師母一張嘴正咬著老師的肉不放,四人冷汗涔涔地彼此對看一眼,從對方眼中瞧見了同樣的心聲──

  一定很痛!

  他們住的是暫時租用的透天別墅,位於東京市郊,樓高四層,除了一樓客廳、廚房外,房間分散在二樓以上,靳易和她住在最頂樓,四位徒弟則分別住在二、三樓。

  吃的都由四位徒弟張羅,直接送到房間裡,也就是說,靳易根本不給她逃跑的機會。

  蕭奈兒已經卸下了臉上的假皮,洗了個澡,全身清爽,恢復了性感中帶點慵懶的美麗風情。

  「死神」的名號真不是蓋的,插幾針就教她動彈不得,不過她也沒吃虧,靳易臉上的抓痕和背上的齒印都是她的豐功偉業。

  送來的晚餐是典型的日本懷石料理,還有日式火鍋,害她肚子裡的饞蟲叫個不停,不等人家請,便很自動地坐到餐桌前,徑自大快朵頤起來。反正剛才粗魯盡現,此刻也懶得顧形象了,吃沒吃相,坐沒坐相,連筷子都免了,直接用手抓,不用說,全是故意的,她火大的時候就是這樣。

  靳易也坐下來一塊吃,雙眸直直盯著她不雅的吃相,沒說話,但也沒有移開目光的打算。

  被人一直盯著挺別扭的,而且那對眼睛眨都不眨跟殭屍似的,讓被盯的人直發毛。

  「看什麼!」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大罵,並迎視著他,存心較勁。

  「妳真是日本人?」

  橫他一眼,心下竊笑,一臉神秘。「是又怎樣?」

  「為什麼飛機上那些人要跟蹤妳?妳又為什麼要裝扮成別人,在逃什麼?」

  「這個嘛……」她舔著手指上沾的壽司飯粒,一副吊人家胃口的模樣。「就跟你一樣啊,看上我的美色,對我死纏活纏,老是不死心,所以我只好隱姓埋名亡命天涯嘍!」

  瞄了他一眼,發現又是那令人猜不透的淡漠神情,一般男人聽到起碼會皺眉或生氣,就他老是跟人家相反,看了好不甘心,她心底呿了一聲,發誓非再接再厲逼出他的情緒不可。

  不過有一點她實在好奇,為何他可以認出她?

  「你怎麼認得出是我?」身為獵人還露出馬腳,是很嚴重的錯誤,還超沒面子的,搞不好會丟掉性命,所以她要知道原因。下次好做修正。

  「人造假皮,做得很像,但紋路還不夠完美。」靳易道。

  不完美?蕭奈兒見鬼地睨了他一眼,是不是當醫生的眼睛都很利啊?很恐怖耶──搞不好她臉上有幾條細紋他都知道。

  「而且──」靳易繼續說道:「妳是我妻子,化成灰我都認得。」

  撲通!

  蕭奈兒呆了下,如果她沒弄錯,剛才心髒好像狠狠跳了一下。這人是在說甜言蜜語給她聽嗎?如果是,那真是最爛的甜言蜜語,卻也是……最令人心動的老實話,雖然沒有華麗的言辭,表情也很平板嚴肅,態度還是淡漠沒有溫度,甚至沒有笑容跟討好,但她卻相信他說的是真心話。

  她已經很多年不相信男人了……

  啊!不行不行!她不可以心軟,也不可以妥協,她早已心許另一個人,要嫁的話也只能嫁那個人,絕不是靳易。

  他是「死神」,「死神」很殘酷的,她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這人時,他是多麼無情,焦燕妮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

  「嫁給你的是王春嬌,而我不是王春嬌,所以不算數。」

  「只要行過婚禮,就算數。」

  她抿嘴不語,咬牙切齒地直接把氣出在食物上。

  「妳的吃相……」

  「怎樣!」嘴裡啃著骨頭,蠻氣橫生,有意見嗎!

  「很可愛。」

  啊?

  她呆了呆,表情又趕緊回復凶凶的狠樣,藉以掩飾錯愕的羞亂。

  「你眼睛有毛病嗎?我哪裡可愛!別以為甜言蜜語就可以搞定我,找到機會我還是會逃!」

  靳易臉色一沈,蕭奈兒目光一亮,很好很好!原來他對「逃」這個字很反感,她偏愛捋虎須,拔虎牙。

  「不怕告訴你,本大小姐嫁過的男人可多了,不只你一個,黑人白人黃人紅番土著都有,老公情夫恩客遍布全世界,要當我丈夫你還得掛號先!我來日本呢,就是要會我的日本老公,改明兒個就去澳洲會我的澳洲情夫,我算算,大概要排到三年後才會輪到你。」

  能把那不動如山的表情激出一點火山爆發的前兆真好,反正她已經不怕「死神」了,把迷戀自己的男人搞得神魂顛倒或是七竅生煙,全視她心情好壞而定,現在她很不爽,所以也要逼得他更不爽。

  瞧他越見陰沈的臉色,蕭奈兒也全身呈現備戰狀態,一瞄到他左手有動作,立即將手上食物一丟,整個人往後大跳,雙拳護胸,腳踏三七步,准備拚個你死我活。

  忽然想到嘴裡還咬著骨頭,呸一聲,把骨頭吐掉,再擺好巾幗不讓須眉的架勢。

  她熊熊的氣勢已經很囂張了,卻抵不過他壓來的狂猛威脅性,光是那一瞪,就直逼得她頭皮發麻。

  看來真的把他惹火了,「死神」真正發怒的樣子一定很腥風血雨,很慘厲猙獰,很殘酷懾人,很──哇!來勢洶洶!

  蕭奈兒使出潑辣本色,再度施展先前的狠勁,卻驚訝的發現他閃躲的速度太快,她連頭發都碰不到。

  不可能的!他之前都沒這麼快呀!

  她恍然大悟,每次對招可以維持纏斗二十幾招以上,甚至在他臉上留下抓痕,是因為人家讓她,現在他惱火了,不讓了,竟在三招之內近逼眼前,還將她逼入死角,毫無退路。

  面對那凌厲十足的騰騰殺氣,她倒抽一口涼氣,卻又死不肯認輸。

  「別過來,你要是敢對我怎麼樣,我發誓──」

  灼熱憤怒的氣息危險地吹著她的臉。「妳聽著!婚姻不是兒戲,我們倆在眾人面前宣誓廝守一生,也互套戒指以示屬於彼此,既然嫁了我,妳就該守本分,不可行為不檢、招蜂引蝶,甚至悔約!」

  咦?

  在她還來不及搞清楚發生什麼事的時候,忽爾眼前風景一轉,她整個人被他拎到腿上,臉朝下,屁股朝上。

  「呀──」屁股上的疼痛令她高聲尖叫,瞪大眼不敢置信,戲碼不該這麼演的呀!應該是獵人豹和死神的世紀生死大戰,而不是像大人打小孩屁股一般,她又氣又羞地掙扎。「天殺的!你敢──」

  「身為人妻,不守婦道,該打!」

  啪!

  「動不動就逃家!該打!」

  啪!

  「習慣性說謊,不講信用,該打!」

  啪!

  蕭奈兒尖叫著。「王八蛋!你敢──」

  「罵髒話,該打!」

  啪!

  「我操你祖宗──」

  「還罵?再打!」

  清脆的打屁股聲連續不斷,蕭奈兒的尖叫聲也淒慘不斷。

  門外,四道身影躊躇不前,四張臉面面相覷。

  靳易的四位徒弟在門前呆站半天,有事情報告,但是……

  沒人敢敲門。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3:03:35

第七章


  熱辣辣的屁股好疼,比打針還疼!

  蕭奈兒趴在床上,眉頭皺得像座小山,嘴巴翹得比雞屁股還高。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靳易給她的教訓,竟然是修理她的屁股?

  怨懟的目光不時瞄著書房的他,「死神」殺氣已消,回復了原先的一號招牌表情,就是沒有表情,看他打開一個行李箱,拿出瓶瓶罐罐,不知在忙什麼。

  「痛……」有機會一定要報仇雪恥,可惡呀~~屁股痛痛~~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讓蕭奈兒全身再度緊繃,警覺地瞪著走向自己的靳易,並同時往床邊躲,臉上凶凶的表情寫著──你想干麼!

  靳易坐在床邊,對她一副貓看到狗的表情不以為意,手上拿著一瓶藥,視線落在她戒備的臉上。

  「過來。」他命令。

  「不要。」她答得很堅決,但是一對上那微凜的目光,卻心虛了。

  靳易也上了床,看來是要抓她,蕭奈兒的反應當然是溜了,但靳易動作比她更快,抓住她一只纖巧足踝,看她往哪逃。

  「你又要打我屁股?不要!放開我!你大欺小,強欺弱,勝之不武!殺人呀!」

  「住口!」靳易咬牙低吼,在望見她明明不服輸,卻又不小心顯現怯弱後心生憐惜,故而放柔了語氣。「我只是要幫妳塗藥。」

  奈兒不太相信地問:「塗什麼藥?」

  「這是我自制的中藥,塗上後再經由推拿,舒筋活血後可減輕肌肉疼痛。」他放柔語氣,聲音低低啞啞的,自有一股迷人的性感。

  對他難得顯現的溫柔,奈兒有點不太適應,但安心了不少。

  「我不要塗。」她倔強地拒絕,現在才對她溫柔,太慢啦!

  「除了減輕肌肉疼痛,對肌膚也有美容的效果。」

  她眼睛亮了下。「真的?」

  「我不騙人。」

  蕭奈兒臉兒一紅,心中嘀咕咒罵:是是是,你誠實,我騙人,說就說,干麼影射,了不起喔!

  她雖沒說出口,但心裡想的都寫在臉上了,靳易哪會看不出來,但沒點明,他現在掛心的是她的疼痛,從頭到尾,她皺眉的苦瓜臉全看在他眼底。

  「來,裙子和內褲脫掉,我幫妳塗藥推拿。」

  她一怔,防護罩再度啟動。脫褲子?他是誰呀!口氣就像大人對小孩一樣那麼理所當然,誰理你呀!

  「不用了。」她脫口拒絕,始終不明白這張嚴肅平板的臉,為什麼可以把這種話講得這麼自然,-點也不浪漫,還很尷尬。

  「妳不是很痛?塗藥才會好得快一點。」

  「我自己來就行了。」她推托,不自覺地護住自己的裙子,那張不輕易妥協的面孔令她小女子怕怕,與他幾次對陣下來,深深明了他說到做到的個性,更明白自己奈何不了他。

  「妳自己怎麼推拿?還是得由我來才行,乖,脫褲子。」

  「那……那多難堪……還是不要了。」

  「不必客氣,我們是夫妻。」

  「這不是客不客氣的問題,而是──呀!你住手啦!」

  蕭奈兒抵死不從,想脫她衣服的男人很多,在男人面前裸體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她老早習慣,還滿不在乎,可就無法在他面前脫屁屁給他看。

  「妳很頑皮哩。」他皺眉。

  「這跟頑皮無關好不好!哎哎哎──就算要脫也要等燈光美、氣氛佳的時候呀!現在這樣子叫人家怎麼脫嘛!很丟臉耶!」

  「別害羞,我是醫生,妳就當脫褲子給醫生打針。」

  「什麼脫褲子打針,明明就不是這麼回事──啊!不要──色狼!」

  「我是醫生。」他嚴肅更正,而且強調:「還是妳丈夫。」

  死靳易!臭靳易!

  哇哇哇──她蕭奈兒顏面何在,面子裡子全丟光了啦!


  傳言「死神」既殘忍又喜怒無常,惹上了他,一出手就命中要害的話還好,要是他不想讓對方死得太痛快,對方就慘了。因為他出手神准,在出刀之前就會先想好要插你身體哪裡、會痛苦多久、會流多少血,都在他的計算中。

  傳言,有人被他開膛剖肚,內髒裸露在外,驚惶地抱著腸子往醫院跑,雖然後來救回一條命,但人也被嚇得半死,試想,看著自己的腸子和胃往外翻,光是想象就很恐怖,可是……

  「死神」和她聽到的傳言好像不太一樣哩?

  與靳易同房的這幾天,蕭奈兒以為他會很霸道地占有她,但他沒有。通常他會看書看到很晚,然後才上床摟著她一塊睡,而她總是背對著他,感受身後那道灼熱的溫柔目光,以及那靠在自己發梢上的溫熱氣息,暗暗吸取著幽香。

  這時候的無聲勝有聲,既曖昧又奇妙,而且他如此紳士,更教她迷惑。

  他仍是霸道的大男人,因為他不准她這只刁鑽的貓兒再度逃離,原因還是那句不離三從四德的老話──她是他老婆。

  她一直以為與他一起的這些日子,會看到「死神」殘忍神秘的一面,但答案是否定的,靳易就跟一般醫生沒兩樣,白天帶著她到各大醫院跑,然後就把她放在貴賓室,只要不出醫院的范圍,任她自由行動,而旁邊一定有一位徒弟守著,像現在,輪到二徒弟石橋拓郎守在她身邊,靳易和其它三位徒弟則去進行一項臨床實驗手術。

  是啊,表面上說醫學交流,但實際上可未必,難道這間醫院裡有什麼人物是「死神」要找的?

  坐在醫院樓下附設的咖啡廳,蕭奈兒悠閒地攪拌咖啡,目光落在窗外的日式庭園,她的波浪鬈發往後梳了個髻,上頭別了珍珠頭飾,交織著櫻花圖紋的和服穿在她身上,恬雅中自有一股絕色風情,散發著魅力無邊的清雅高貴,展現日本女人的端莊秀雅,讓人聯想不到另一個性感的蕭奈兒。

  每位經過的男人見了她,莫不驚艷失魂,好幾名男子欲上前搭訕,都被石橋拓郎給擋下來。奉老師之命保護師母是他的責任,甚至有幾名較高頭大馬的大漢,對他這個程咬金極度不滿,差點打了起來,不過一出手,對方立刻知道自己打不過人家,只好摸摸鼻子走人。

  蕭奈兒忍不住掩口嬌笑,石橋光是應付來搭訕的人就忙不過來了,其實是她故意的,那些人之所以來搭訕,都是因為她偷送秋波,目的就是要看石橋如何應付。沒事做,只好找這個倒霉鬼消遣了。

  「你的身手挺不賴的嘛。」蕭奈兒在一旁涼涼地笑道,用流利的日語跟他對話。

  「多謝師母誇贊。」

  瞧那一板一眼的態度、一絲不苟的神情,好似多看她一眼都嫌踰越了,可真是靳易的好學生哪,既然他叫她一聲師母,那麼她就好好利用師母的權力。

  「石橋,你跟著老師幾年了?」

  「三年,師母。」石橋恭敬地回答。

  蕭奈兒狀似不經心地問:「他來日本做什麼?」

  「參與日本醫界的臨床實驗及座談討論,老師研發了最新的中西全療法,就是將一些中醫技術融合在西醫裡頭。」

  哼,她就知道是這種千篇一律的答案,其實他現在是和某個堂口或日本黑道在密謀什麼吧!

  「你三位師兄弟呢?」

  「當老師的助手,依照老師的指示,在自願做實驗的臨床患者身上實施新的針灸療法,再配合西醫,經由計算機測出心脈指數及血壓,探討跟傳統療法的療效有何差別。」石橋很仔細地解說,但蕭奈兒只當他是在編故事。

  呿!嘴巴真緊!

  蕭奈兒忽爾靈機一動,眼珠子鬼靈精怪曖昧地朝石橋狂送秋波。日本男人都很色,說不定她可以收買石橋,好探靳易的底,並幫她脫身。

  「來,石橋,坐下。」她拍拍旁邊的「貴賓席」。

  「謝謝師母,我站著就行了。」

  「我是師母,叫你來坐就來坐。」

  「不行。」

  「那你走開,我要清靜一下。」

  「不行。」

  厚──他們這些臭男人很愛說不行耶!

  她插起腰。「不怕我編個罪名向你老師告狀?」

  石橋堅決答道:「老師告誡過我們,不管師母威脅還是色誘,當笑話聽就好。」

  她瞪大眼,深深吸了口氣,直到胸腔的氣滿了,兩個腮幫子鼓足了,斟酌著要發飆還是……算了!靳易早明白她的伎倆,先她一步告誡四個徒弟;就算她裝哭,也會立刻被靳易識破,她的底老早被靳易給掀光了。

  「好吧,既然你喜歡罰站,我就不勉強你了。」如果不甩開石橋,她就沒辦法辦正事,她這次來日本是有目的的,「鷹」告訴她,根據可靠消息,「天使」有可能在日本出沒,所以她當下決定來日本,同時,她生病的母親也在日本,令她十分掛心。

  這幾天她肯乖乖地跟著靳易到各大醫院或醫學研究單位跑,主要也是因為可以趁此機會調查「天使」的去向,沒人見過「天使」,除了知道他是男的之外,一無所知,但她卻傾慕著心目中描繪的「天使」。

  「天使」的醫術高超,救了很多無藥可醫的絕症病人,所以人家才給他「天使」的封號。但據說「天使」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不是什麼人都肯醫治的,第一要他看得順眼,第二要跟他有交情才行,第三是要感動他。

  自從她聽聞「天使」的事跡,便發誓要找著他,治好母親的病。這也是她從事獵人工作的原因,一方面可以賺錢支付母親龐大的醫藥費;二方面也藉此打聽「天使」的下落。

  但她與「天使」素昧平生,他肯醫治母親的病嗎?「天使」的三個條件,她唯一勉強符合的,或許是第一項吧!她知道自己很美,「天使」是男人,應該會看上她,而她也願意嫁給他,早已准備好隨時獻身了,就等他出現。

  忽爾眼角余光銳利一掃,蕭奈兒感覺到了不尋常的動靜。

  「石橋。」

  「是,師母。」

  「你一次可以對付幾人?」

  「呃?……最高紀錄是十人。」

  「很好,右邊走來的那七位假護士就交給你了,我負責左邊五位假醫生。」

  石橋眼角一瞥,立即恍然大悟,同時全身戒備,疑惑地問:「他們是誰?」

  「可能是我第三任前夫派來的。」

  「啊?」石橋一頓。

  蕭奈兒已先下手為強,咖啡杯毫無預警地朝一人丟出去,身手快狠准,還能繼續涼涼地跟石橋聊天。

  「也可能是第十任丈夫的手下。」

  「呃?」

  石橋一臉驚愕,但不忘冷靜就地取材,以掃把代替武士刀,迎擊敵人的小刀。

  「總之我也搞不清楚,眼睛放亮點,一個都別放過!」

  「是,師母。」

  石橋奮力應戰,一邊迎敵,一邊擔心師母的安危,要是讓師母傷了一根頭發,老師可饒不了他。一把這邊七人搞定,他忙不迭地回頭想幫師母的忙,不料一回頭,眼前的景象讓他看傻了。

  那個剛剛還典雅秀氣、宛如畫裡走出的古典美人,瞬間變成了絕艷狠辣的母老虎,一發威可真不是蓋的,一出拳就擊中對方的鼻子,一踢腿就踹中對方的命根子,每個被她修理過的人下場都很淒慘,即使已經趴地求饒了,她還不放過,把人家的背當彈簧床跳,怎麼看都看不出哪裡可愛,用「可怕」來形容還比較貼切……

  蕭奈兒拍拍手上的灰塵,拉拉弄縐的和服,撥撥頭發調整頭飾,體態婀娜娉婷,好似剛才那個潑辣的女人不是她。迷人的目光轉向石橋這邊,揚起一抹嬌柔的微笑。

  「石橋。」

  「是……師母。」

  「下次如果你老師派你來緝拿我,記得要手下留情喔,呵呵。」

  石橋的額頭上冷汗涔涔。手下留情?他還想請師母到時候「胯下留根」哩,那股笑裡藏刀的美艷直令他發毛。

  老師看女人的眼光,真是博大精深啊……

  這一趟日本行,可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些曾吃過蕭奈兒的苦頭、被她的美色迷得團團轉,最後卻被五花大綁落入仇人手裡的人,運氣好一點的,頂多被打斷一只手、瘸了一條腿;運氣不好的,到現在還下不了床,甚至生死未卜。

  撿回一條命的,發誓非向她尋仇不可;生死未卜的,就由其背後的幫派或家族來向她要人,並且索命。

  「包曉娜,還我一只手來!」

  第一回找上門來的,是新加坡黑盟組,靳易等人正納悶他指的是誰時,對方人馬團團包圍、怒指的對象正是他的妻子。然後他出面跟對方的頭頭談判,不能幫他長出一只新手,但可以用最新的醫學技術,幫他裝一只跟真手一樣栩栩如生的義肢,還很好用。

  「瑪莉安德森!還我正常腿來!」

  第二回,出現的是個金發綠眼的男人,靳易等人錯愕之際,對方用英文大罵的對象,仍是自己的妻子。

  靳易再次出面談判,在對方瘸的那只腿裡加入人造骨及人造膠質,不但外表看不出來動過手術,還跟正常人走路一樣不再一跛一跛的。

  「羅拉赫本!妳還我──」

  第N回,西班牙人,不用問也知道他尋仇的對象是自己的妻子,靳易答應幫他恢復男性雄風,而且保證比原來的「大」。

  「露西亞奧良!我非把妳──」

  不知第幾回,保加利亞人,靳易答應幫助他頭上有毛,比原來的還濃密。

  「稀媽布袋#$%──干巴囉哈──」

  靳易皺眉,回頭瞪著那個意圖逃跑而被四位徒弟手快腳快抓回的妻子。

  「他說的是哪國話?」

  「非洲土話。」

  「妳又做了什麼好事?」

  「我忘了。」

  「……」他沉默地盯著她,冷凝的眸底自有一股懾人的威嚴,識相的話就老實招來。

  「…………」她也沉默地盯著他,有什麼了不起,她的刪節號比他還多一倍。

  「你們在門口守著,別讓那些人沖進房裡。」說著,靳易伸手輕易把妻子拎往臥房走去,那面無表情的表情,越看越詭異,越看越教人發毛。

  「你想干麼!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傷害我,我發誓會──」門關上,四位徒弟很自動地擋在門外,冷酷如門神,禁止任何人越雷池一步。

  不久,門內傳來蕭奈兒的尖叫聲。

  「哇──你敢打我屁股!死靳易!我跟你誓不兩──呀──不要!我發誓非啃你的骨、抽你的筋──好痛啊──」

  不能笑!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四位徒弟強忍著想笑的沖動,但終究忍不住ㄎㄎ竊笑。

  冷不防的,門開了。

  「懷仁。」

  「是,老師。」秦懷仁忙恢復正經,其它人也嚇得臉皮差點抽筋。

  「告訴他們,被偷走的神像,我們會賠一大筆錢給他們。」

  「是,老師,可是……」

  「有什麼問題?」

  「我們不懂非洲土話……」

  「那就比手劃腳。」語畢,門再度關上。

  四位徒弟面面相覷,動手術、干架沒問題,中英日韓德法西七國語言也沒問題,但跟這些非洲黑人比手劃腳就……

  「怎麼比?」秦懷仁問。

  「我哪知道?」石橋回答。

  「先比錢吧,錢是全世界共通的語言。」諾爾建議。

  「那要比美金、歐元、日幣還是人民幣?」金昭文問。

  「這……都比好了。」於是四人很努力地用動作溝通。

  黑人們一愣一愣地。「呼啦啦?歐米搭?媽裡布羅&@#$%──」

  看懂沒?看沒懂?到底在說什麼鬼話?欸!傷腦筋耶!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3:04:53

第八章


  「說。」

  不徐不緩的語調,依然保持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淡漠的特色,沒有疾言厲色的恐嚇或是雷聲大吼的威脅,但就是教人忐忑不安。

  「說什麼啊?」

  裝傻好像不是明智之舉,但老實招更非上上之策,蕭奈兒縮在床角,雙手環抱曲膝,兩顆眼珠子作賊心虛的往上吊,對那冷凝威嚴又不苟言笑的臉孔扮無辜。

  「妳的真名。」今晚,這已不知是靳易重復第幾次的問題,而且語調一次比一次低沈,一次比一次輕,一次比一次……淡漠。

  銀牙一咬,委屈的字句從那嘟起的嘴兒溫吞地吐出。「就說了嘛,田中麗子啊,要不要看我的證件和護照?」

  「說謊。」

  「我哪有?」

  「妳說妳叫王春嬌,但在美國護照上的中文名字卻是安莉兒,由此可見,兩個都不是妳的真實姓名。」

  「人家不也解釋了,因為怕人尋仇,所以才造了好幾個假身分嘛!你也看到了,那些覬覦我美色的男人有多難纏,逼得我不得不用假名,扮成其它人的樣子好方便脫逃,而且若不是這樣,你……」話語突然帶著淡淡的羞澀。「又哪有機會娶到人家呢?」最後一句話,教那芙蓉頰面染上兩朵淡淡的紅雲,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靳易不置一詞,但眼神變得深沈。

  向來倔傲的小野貓難得低了頭,語氣中盈滿對他的欽佩與感謝。

  「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不但不介意我的過去,還誓死保護我,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肯為我犧牲至此,我今天終於明白,你對我真的很好,跟那些只貪圖我美色的男人相較,只有你把我當成真正的妻子疼愛。」她抬起臉,在對上他深邃如海的黑眸後,又尷尬地別開眼,光是這個小舉動,便展現了她的柔美、她的心動,以及她不輕許人的感情。

  輕歎的唇瓣,繼續幽幽開口:「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在情海裡浮浮沉沉這些年來,原本我已經不相信男人了,是你……讓我死去的心再度燃起了熱情……」

  波光粼粼的美眸染上一層楚楚憐人的水霧,淚珠要掉不掉的懸在眼角,道盡過往不堪回首的憂傷,她頭一回展現了自己的脆弱……

  一只手輕輕勾起她的下巴,抬起那張已教瑰麗霞紅占滿的臉蛋,而她不知該往哪兒擱去的目光,只好可憐兮兮地迎視他深邃無底的黑瞳。

  此刻的她,像是不著寸縷地展現在他眼前,羞怯而乞憐。

  靳易依然無語,將她這一面深深看入眼底,臉龐緩緩移近,縮短了兩唇的距離,灼熱的鼻息輕拂著她的臉,目的很明顯。

  她不由自主地斂下睫羽,沒有反抗,微張著紅唇,柔順地等待他的采擷。

  「演夠了沒?」他緩緩開口。

  嗄?

  蕭奈兒瞪大眼,盯著停在她面前三公分處的臉,不為所動、冷酷漠然、不苟言笑、完全把她剛才說的當屁話。

  「演技很好,幾乎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可惜妳有個習慣,每次說謊的時候,左邊的眉毛會先習慣性地動一下。」

  她怔了好一會兒,才脫口叫出。「哪有?」

  「有。」

  「才沒有!」

  「有。」

  「人家是真的真的真的──」

  「又在動了。」

  還沒說完的話驀地止住,兩道黛眉很努力地不動如山,只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

  「人家是真的真的──」

  「又動了。」

  再來連眼睛也不動了,吸吸鼻子繼續裝可憐。

  「人家是真的──」

  「還動。」

  干脆整張臉都不動了,只剩一張嘴ㄋㄞㄋㄞ叫。

  「人家是──」

  「妳中風了嗎?」

  媽的!是可忍孰不可忍,熊熊怒火燒得她暴跳起來,終於忍不住抓狂加起乩。

  「姓靳的!你有沒有公德心啊!就算殭屍也比你有人性一點好不好!」

  靳易依然不改他一貫的冷沈。「言詞閃躲、避重就輕、轉移注意力,這些方法對別的男人也許有用,對我妳可以省省。」

  「臭化石!愣木頭!死木乃伊!你干脆去當標本算了!」所有把戲被拆穿令她惱羞成怒,辟哩啪啦開始大罵。

  蕭奈兒真的氣到了,從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游的,只要是可以用來罵他的動物或昆蟲,都一口氣往他那兒叭啦叭啦地罵,大概足足罵了有十分鍾之久,罵到她口干舌燥,中場休息,一雙眼仍死瞪著他,看看他有什麼話說。

  那塊石頭八百年來依然不動如山,問題不變。

  「名字。」

  她倒吸一口好長好長的氣,直到肚子塞滿了火氣。跟這人作戲簡直是自取其辱,什麼性感美艷古典溫婉的形象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她現在是個任性無賴又氣沖沖的大女人。

  「不說不說我就不說!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真不說?」他臉色沈了下來。

  「對!」

  「不後悔?」

  「絕不!一開始就騙你,沒道理現在才說實話!不然我那兩頓屁股不就白挨了?不管你再問幾次,我的答案還是一樣!」

  她快氣死了,所以也要氣死他,反正他的招數三部曲就是質問、不行就干瞪眼、再不行就打她屁股嘛!然後事後又很懊悔地為她塗藥推拿,除此之外根本沒什麼好怕的。

  說起他的推拿功夫真不是蓋的,比SPA按摩師的手藝還要舒服,而且深具美容療效,不但皮膚變得更好,睡眠品質也提高。

  以前晚上她很容易失眠,因為工作的關系,精神不容易放松,所以很晚才睡,一睡就很沈,而且需要比別人更多的睡眠時數。

  自從給他推拿後,她發現每天都很好睡哩,還很快就入睡了,隔天一醒來精神好得很,不像以往那麼愛賴床了。

  好處如此多,她何必怕他,哈!根本沒怕的必要。

  「妳實在很固執。」他搖頭。

  「怎樣!要殺要剮放馬過來,扎針我當馬殺雞,打屁股我也不怕,反正我也不吃虧,我會咬得你全身黑青!用指甲抓得你滿江紅!」輸人不輸陣,打不過他,至少不能輸了氣勢,最好威脅得他心裡發毛。

  在他逼近前,蕭奈兒已抄起旁邊的台燈等著隨時砸下去,就見靳易脫下上衣,卸下長褲,只剩單薄的內衣,坐在床沿,調鬧鍾,然後拉開被子,躺平,閉上眼,再無動作。

  蕭奈兒瞪著他,迎敵的架勢不變,不曉得他在玩什麼把戲。

  一分鍾過去了,她還舉著台燈。

  三分鍾過去了,她仍舉著台燈。

  五分鍾過去了,她繼續舉著台燈。

  十分鍾過去了,她……

  「呼──弓──呼──弓──」平穩的鼾聲,來自床上那個已然夢周公去的男人。

  呆愕,是她此刻臉上唯一的表情。

  睡……睡著了?

  蕭奈兒緩緩放下台燈,三分詫異七分疑惑地審視那張睡得毫無戒備的俊顏。

  就這樣?

  悄悄蹲在旁邊,審視他的睡顏好半晌,直到終於確定他是真的睡著了,蕭奈兒才稍微寬心。

  是松了口氣沒錯,但……又覺得就這樣結束很沒意思,好像上廁所上了一半被人家喊暫停,有點便秘……不對不對!是郁卒!

  「喂。」推了他一下,然後觀察,得到的是沒有反應,有種被漠視的不爽,不死心又推了一下。

  「喂喂!」

  響應給她的,是睜開一只眼,而且是半睜、慵懶,卻又有一股不可忽視的威嚴,靳易沒說話,她也沒耐心等,所以率先開口。

  「我警告你喔,不准趁我睡覺的時候偷襲,也不准拿針來扎我,否則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嗯。」他懶懶地應一聲。

  「還有喔!不可以想些奇怪的鬼主意來整我,不可以有小人行徑,不可以做些阿裡不答的事!」

  整人?這好像是她才會做的事吧!不是故意在他咖啡裡加鹽巴,就是把他的刮胡液換成三秒膠,正面打不過他就來暗的,害他喝湯前還得先用銀針測測看有沒有下毒,要一一敘述她所做過阿裡不答的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聽清楚沒!」

  「嗯哼。」淡淡回應後,雙目再度閉上,彷佛不當一回事。

  蕭奈兒瞪了他好半晌,看來人家好像不想理她了,摸摸鼻子,深覺自討沒趣,沒人可以吵架,又找不到理由發飆,只能氣鼓鼓地呆坐一旁,將被子拉高,故意跟他搶被子,枕邊人依舊睡自己的,不再搭理她。

  想冷戰?故意不理她,好啊,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投降而轉過身抱她入睡。

  原本氣紅的臉蛋,漾起一抹勝利的微笑。不出一個小時,他一定會忍不住想親她的,最後結局一定還是拿她沒轍,只好繼續任由她爬到頭上。

  男人呀,不色就不是男人了!

  七天了!

  這種情況已經維持七天了!

  蕭奈兒煩躁地來回踱步。不懂不懂!他為什麼不干脆大發雷霆算了?為什麼沒有像先前那樣被惹怒了之後追著她跑?相處的這段日子,哪一次他不是被氣得臉紅抽筋,但給她最嚴重的教訓頂多就是打屁股,然後事後便會懊悔地為她塗藥推拿。

  她明白他外表雖冷漠,卻不會傷害她,幫她推拿塗藥時,撫在肌膚上的手像在呵疼寶貝一般那麼溫柔珍惜。而這時候,無聲勝有聲的曖昧情愫彌漫在兩人之間,比嘴巴上的甜言蜜語或是千金買來的珠寶黃金,更令她心動。

  男人一見她,不是急色鬼地想扒光她的衣服,就是用盡辦法上她的床,但靳易沒有,雖然夜夜同床共枕,卻在她的抗拒下沒有強迫她,反而讓她大感意外,她沒聽過「死神」這麼有風度、這麼紳士、這麼君子。

  是因為傳言不可信?還是因為傳言有誤?

  他的忍耐令她漸漸傾心,只是嘴上不肯承認,其實心下很喜歡他,喜歡他抱著她的時候,因為耐著欲火而緊繃自制;喜歡他吻她時,一反平日的嚴肅淡漠,而是灼熱、狂猛的,卻因為她的拒絕而無法更進一步。這令她更喜歡故意在他面前穿得很少,假裝沒看到那一方燒到快噴火的視線,然後偷偷跑到一邊去竊笑。

  可是現在,他不再跟她吵,也不逼問。連晚上都不抱她,而是保持文質「冰冰」地對待她。

  可惡!太可惡了!她寧願跟他來個三百回合大戰還來得痛快,總比現在不理不睬的好!噢──她需要透口氣,既然他故意忽視她,那麼她出去也無須跟他報備,是吧?

  三番兩次把人家抓回來,現在又不理人,什麼意思嘛!

  大門還沒出,後頭就跟了兩個人,是秦懷仁和金昭文。

  「滾開!」

  「老師有令,我們必須跟著師母。」秦懷仁道,老師帶著石橋和諾爾去參與一場中醫觀摩研討會,所以由他和昭文保護師母。

  「他叫你們跟,你們就跟啊,每天當跟屁蟲不煩嗎?」

  「我們必須保護師母,以防再有人對師母不利。」

  蕭奈兒橫眉豎眼地瞪著他們兩個。「你們沒事好做嗎?去泡妞、去喝酒、去賭啊!」

  「我們的願望是跟著老師學習醫學的奧秘,對吃喝嫖賭沒興趣。」

  「那也不要跟著我呀!」

  「不行。」

  「我要跑早跑了,不會現在才跑,就算要跑,我也會打包完後再跑,我只想出去辦些私事而已,讓我一個人去,好嗎?」

  秦懷仁遲疑了會兒,最後還是那句老話。

  「不行。」

  蕭奈兒翻了個大白眼,怎麼這些臭男人盡喜歡說不行。

  「大男人請不要一天到晚把不行兩個字掛在嘴上好不好!很難聽耶,一下這個不行、一下那個不行,若真的『不行』,就去吃壯陽藥,OK?」

  「呵呵呵──」

  笑出聲的,是秦懷仁身後的金昭文,在接收到大師兄驚愕的目光後驀地止住,尷尬地解釋:「咳……因為師母比喻得太好笑了,所以……」

  對四師弟投去警告的一眼後,秦懷仁又移回目光。個性沈穩的他向來少言,也將這些日子以來老師與師母之間的相處看在眼裡。

  他們都曉得師母這一個禮拜很不高興、很煩躁,每天都是一副准備找人吵架的表情,而老師卻作息一如往常,忙碌一如往常,表情一如往常,沒什麼不同,不像是夫妻倆吵架,所以他們不知道師母在氣什麼?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很明顯的,師母氣的對象是老師,但倒霉的卻是他們四人。

  「其實老師是擔心有人會對師母不利,所以才要我們跟著,好保護師母。」他解釋道。

  「擔心?他擔心個鬼!你沒看他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很冷酷,態度冷得像冰塊,表情冷得像死人,搞不好放出的屁都是冷氣。」

  「呵呵呵──」

  在大師兄二度投來愕然的目光後,金昭文趕忙煞住,面露愧疚,並一臉無辜,因為太好笑了嘛,所以……

  秦懷仁忠心耿耿,對於師母的誤會,身為大弟子的他認為有為老師澄清的必要。

  「老師是個內斂的人,不擅將感情表現於外,我跟了老師七年,沒見過他對女人動心,對師母是頭一回,他對師母是真心的。」

  「是呀,他的『針』可真多,把我扎得像刺蝟,我一點也看不出他哪裡動心,倒是動手的次數很多,動不動就打我屁股,干脆下次我在屁股上畫紅心讓他當靶子拿針來射算了。」

  「呵呵呵──」

  「昭文!」

  「抱……抱歉。」師母說話實在太有趣了,真的不能怪他嘛……

  秦懷仁板起面孔訓斥師弟一頓。「老師是我們最尊敬的人,不只是老師,就連他的妻子也要視如長母,不可以沒大沒小,雖然師母的年紀比我們四人都小,但是中國人是很注重輩分倫理的,這點你要記住,不可以──」

  「可是……」

  「沒有可是。」

  「但是……」

  「我還沒說完。」

  「問題是……」

  「不要插嘴。」

  「師母跑了耶……」

  「不要顧左右而言──什麼!」

  秦懷仁猛回頭,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有,果然師母已不見人影。

  「呵呵呵──」

  「你還敢笑!」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被嚇到的表情,有點滑稽……」

  「快追!否則老師回來,我們兩個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秦懷仁率先沖出去,金昭文隨後跟著。要是追丟了人,那可不得了,讓師母有個閃失,他們倆就別繼續在老師身邊混了,思及此,兩人更加快了腳步,卷起滾滾塵煙,火速追去。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3:07:21

第九章


  全日本最有名的醫生幾乎全集中在諾慈醫院,最先進的醫療設備也集中在諾慈醫院,所以想住進這裡,除非錢夠多,否則平民百姓是住不起的,光是一天的療養費用就等於一個人平均五年的花費,再加上一些先進的醫療設備,足以把一個上班族一輩子的積蓄花光。

  走在諾慈醫院的庭院小道上,兩道身影穿過回廊,通過林蔭大道,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青翠綠地,噴泉花園點綴其中,花香鳥語,景色宜人,置身其中,教人不禁心曠神怡。

  草木扶疏間,一棟紅磚大樓聳立其中,裡頭擁有諾慈醫院最貴的療養房,有專門的醫生、護士看診,有最細心專業的看護,而蕭奈兒與諾慈醫院的院長正剛從這棟大樓走出。

  「她目前的治療進展如何?」蕭奈兒以著流利的日語與院長交談。

  「前陣子好很多,食欲也不錯。」院長陪在蕭奈兒身邊,細說她母親目前的身體狀況。「先前一直很穩定,但這幾天又復發了。」

  「什麼?又復發了?有找出病因嗎?」

  「妳也知道,我們做過很多檢查,全日本最有權威的醫生,不論是心髒科、腦神經科、骨科、外科、精神科等等被邀請來的大醫生,都為妳母親檢查過,依然找不出病因。」

  「是嗎……還是找不到……」蕭奈兒臉上難掩失望憂心之色,這麼多年來為了治愈母親的怪病,投入獵人行業,冒險犯難賺取高額的賞金以支付龐大的醫療費,一切都是為了讓母親能住最好的醫院,接受最好的醫療,生活在最好的環境。

  母親是個苦命的女人,年輕時被男人騙而懷了她,但善良的母親並不因此氣餒,反而獨立辛苦拉拔她長大,將所有的愛灌注在她身上。想不到在她十八歲那年,母親忽然身染怪病,失眠、劇烈頭疼、食欲不振、心悸、呼吸困難樣樣都來,看過許多醫生都找不出病因。

  長期在怪病的折騰下,母親日漸消瘦,甚至產生幻覺,幾度想要自殺,將母親的痛苦看在眼底,蕭奈兒發誓,她非想辦法治好母親的病不可。

  「今天會有一位從瑞士來的醫生到日本參與日本醫界臨床實驗手術,他是腦科權威,若不是透過關系,我們還找不著他呢,本院很榮幸成功邀請到他,他答應會來為妳母親看診。」院長說著鼓舞士氣的話,希望她能放寬心。

  話雖如此,蕭奈兒依舊不抱希望,這些話她已經聽過太多次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心痛,她相信這世界上唯有「天使」能夠救治她的母親,不過在找到「天使」之前,她也只能祈求上天,希望院長口中的這位名醫,真能創造出奇跡。

  對了,她得找時間跟沈毅連絡,告訴「鷹」她會在日本待一陣子,繼續查探「天使」的下落,順便問問有何新消息。

  在母親病況的話題上繼續談了一會兒後,蕭奈兒忽而瞥見不遠處有一群身著黑西裝的男子,容貌不善,煞氣十足,急急朝她的方向沖來。

  該不會又是哪一任老公派人來找她算帳吧?

  蕭奈兒立即展現備戰姿態,並在腦中快速搜尋逃脫路線,但下一秒,她便處在錯愕當中,因為那些黑西裝男子們根本連注意她的時間都沒有便呼嘯而過,目標根本不是她。

  幸好,不是找她的。

  還以為有人來尋仇哩!她暗叫好險,在院長呆愣的目光下,尷尬地收回拳頭及三七步。

  「呵呵,那些人凶神惡煞的,好可怕喔!」她為自己的動作解釋著。

  「也難怪蕭小姐會嚇到,那些人是山口組的手下。」

  「山口組?日本黑道第一大幫派?」

  「是的,聽本院的一名護士說,他們一個堂口老大好像因為人家上門尋仇,被對方砍斷了一只腳,送來本院急救,那削掉的傷口十分完美,一分不差地從關節連接處削下去,斬斷了韌帶。」

  她心口一緊,不好的預感隨著涼意襲來,不會吧……

  「那麼那些人為什麼跑得這麼急?」

  「我也不曉得。」院長也很納悶,不過只要和山口組扯上關系,就最好別多問,也別多事,免得突生枝節。

  才這麼想著,遠處又急急忙忙跑來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這次是沖著他們來的。

  「院長!不得了了!六○七號病房的病人被人砍掉一只手了!」

  「六○七?不是山口組的人嗎?怎麼回事?」院長聞言也嚇出一身冷汗。

  「我們也是剛才才知道,病人一送去急救室,就跑來通知您,傷口跟被削掉的腿一樣,切平的!」

  蕭奈兒這下子可以肯定了,是靳易!

  「別說了,快帶我去!」院長下令,回頭正欲對蕭奈兒說聲抱歉,蕭奈兒搶在他之前開了口。

  「還等什麼,那就快走!」她一把抓起醫生的手臂,催促他帶路。

  「呃?妳?」

  不等他們拒絕,蕭奈兒先堵了他們的嘴。

  「我母親也在這裡住院,我有權關心這裡的安全!」不由分說拉了人就跑,院長和護士只好趕快跟在後頭。

  諾慈醫院可是享譽國際的知名醫院,因為這兒山明水秀、名醫雲集,有著全日本最先進的醫療設備,所以住在這兒的病人也是大有來頭。

  當初山口組的堂口老大送來這裡時,諾慈醫院便非常頭大,收了怕惹禍上身,不收又怕山口組的人借口報復,本想趕快醫治完就快快把人送走,想不到這會兒又斷了一只手。

  山口組是日本最大的幫派,勢力遍及全日本,會是誰膽敢在山口組的地盤上放肆?不用問,蕭奈兒也心裡有數。

  為了方便探查更詳細的內幕,蕭奈兒在院長無暇顧及她時,弄了一套護士服,然後跟在院長身旁。當院長看到她這一身打扮,呆愕得說不出話來,而蕭奈兒的解釋是,為免山口組懷疑,也避免給他添麻煩,所以才扮成醫護人員,省得到時還要被盤查。

  院長欲哭無淚,她這麼做已經在給他添麻煩了,要是被山口組知道他帶一個外人進來,怕到時有好幾把槍指著他的頭。但誰教人家大小姐是醫院的大客戶,不但付得起高額的醫藥費,還每年都會捐錢給醫院,加上多年的交情,人又長得漂亮,美女總是令人難以招架。

  唉,罷了,現在不是顧這事的時候。

  院長一邊交代護士長去清除閒雜人等,免得被媒體知道又亂寫,壞了諾慈醫院的名聲;一方面聽主治醫生報告患者的狀況,並朝手術室疾步走去。

  「下手者是一名年輕的男子,長得很俊美,打扮成醫生的樣子混入醫院,出刀的速度很快,害我們的人全受傷了。對方似乎對人體的結構非常清楚,才一刀就讓人躺下,雖然不會致命,但起碼要休養好一陣子。」一位山口組的手下對趕來的大哥報告,在一旁假裝收拾床鋪的蕭奈兒,全一字不漏地聽進耳裡。

  「把對方的特征告訴弟兄,傳令下去,不管死活,非抓到對方不可!」

  「是!」

  幾名男子出了病房,蕭奈兒將病床上沾了血的被單拿在手上,確定沒什麼可打探了之後,便抱著被子走出病房。

  一定是靳易!他為什麼要砍斷那人的手腳?他不怕山口組的人上山下海追殺他嗎?

  凶狠的山口組,跟意大利黑手黨一樣可怕,連她都不敢惹,不過一想到他是「死神」,也就不足為奇了。

  心口沒來由的郁悶起來,好似有千斤重石壓著,一路上見到許多面色不善的人穿梭其中,她一看就知道是山口組的人。想不到短短時間內,山口組的大批人馬已包圍整棟大樓,搞不好整個諾慈醫院都被包圍了也說不定。

  但願他已經逃出去了,否則光看這陣仗,靳易就算再神勇也打不過這麼多人。

  因為一顆心全放在靳易身上,所以沒注意到轉角有人,冷不防與對方撞個正著,還把胸前抱的東西全扔到對方身上了。

  「呀──對不起──」她忙道歉,抬起臉時,與一張俊美得比女人還漂亮的面孔對個正著。

  「妳沒事吧?」那張太過漂亮的面孔,戴著沒有度數的眼鏡,看似好像是為了遮住顯眼過頭的俊美,但依然出色得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一直盯著人家看好像不太禮貌,但蕭奈兒絕對有理由一直盯著他。

  第一個理由,「他」是女的。雖然她女扮男裝,但騙不過她這個專業人士,看第一眼還不太確定,看第二眼便瞧出了端倪。

  第二個理由,她的微笑太溫柔耀眼了,純潔得恍如不沾染俗事的白紙,就像……天使!

  盯著對方身上的醫師白袍,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對方就是她要找的神醫「天使」,但一看出對方是女人,立刻排除這個可能性。

  不會有這麼好的事,她心下歎息,隨即堆起笑容。

  「我沒事。」

  「沒事就好。」

  對方好心地幫她撿起地上的被單交還給她,輕輕點個頭後,便越過她身邊。當沒人看見時,天使般的面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沒有溫度的冷艷神情。

  蕭奈兒才跨出一步,又好奇地回頭看,卻赫然發現人不見了,彷佛是蒸發的空氣一般,連個影子都沒有,令她怔愣好半晌。

  是她眼花嗎?還是遇到鬼了?

  聽說醫院常有不干淨的東西出沒,害她背脊泛起一股寒意,打了個顫,決定不再逗留,還得趕快找到靳易的人才行。

  希望靳易已經脫逃了,「死神」的名號不是蓋的,沒人奈何得了他,所以才叫「死神」,他一定已經逃出去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壓在心口上的重石才剛放下,一轉個彎,她就被眼前的人給嚇得瞠目結舌。

  「你怎麼在這裡?」她驚呼,立在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靳易。

  顯然遇到她也是靳易始料未及,從他擰眉的折痕深度來判斷,他的訝異不比她少,差別只在她的表情豐富,而他依然面冷嚴肅。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的才對。」他的口氣不悅,照道理妻子應該在家,被兩位徒弟嚴密地保護著,而不是出現在此。真該好好教訓徒弟一頓,竟讓她擅自跑出來,還穿著……護士服?

  訝異的目光轉成了凌厲。「妳又做了什麼?」

  「欸?是我問你才對好不好!」插起腰,她的氣勢不輸給他,才要擺起架子數落這可惡的家伙,但一瞥見走廊的盡頭出現了幾名山口組的人,她立刻變了臉,抓住靳易的手臂往反方向走。

  她不能讓靳易被山口組的人找到,否則准是死路一條。

  靳易任由她抓著,細細打量她的表情,沈思著那略顯蒼白的臉蛋上,從未出現過的憂心因何而來?

  「糟了,這邊也有,不能從這裡走!」拐個彎,蕭奈兒帶他轉入樓梯。

  「有什麼?」他問。

  「山口組的人。」

  下了兩層樓梯後,發現再繼續往下就會遇到正朝樓上爬的一群黑西裝男子,她立即拉著靳易離開樓梯間,速速往長廊走去。

  這棟病房大樓只有少數有錢人才住得起,所以除了醫療人員以外沒什麼人,可說清靜得很,不像其它醫院,人滿為患得像個菜市場,便可以順利混入人群裡,躲過山口組的人。

  高品質的環境,同樣的,高難度的脫逃。

  前無進路、後無退路之下,逼不得已,蕭奈兒將他推進一間未上鎖的雜物室裡,地方不大,大小正好只能容下兩人。

  「他們人太多了,這樣下去遲早一定會被他們發現,又不可能一直待下去。你也真是的,沒事去砍他們老大的手腳做什麼?逼得山口組全體出馬,要砍也要離開他們的地盤再砍呀!要不然你也易容一下,戴頂假發或是裝成老公公什麼的,就這樣穿著醫師白袍大搖大擺地在路上走,被抓到後會被整得半死不活跟你講……」

  她一個人拉拉雜雜地念了一堆,靳易聽了後恍然大悟。

  「那些穿黑西裝的人,是山口組的人?」

  蕭奈兒透過門上的玻璃窗注意外頭的動靜,還得撥出心思回答他的話。

  「你現在才知道!人好像越來越多了,這樣下去對我們很不利,我們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了。」

  她不是用「你」,而是說「我們」,意思就是她打算跟他生死與共。向來吝於對他表露感情的臉上,掩不住心焦和不安,令他頗感意外。

  蕭奈兒一心想著逃走的方法,根本沒發現自己不小心洩漏太多對他的關心。

  背後那對清冷的眼,燃起灼亮的光芒,一絲不漏地將她憂心忡忡的神情盡收眼底。

  「妳很擔心?」

  「當然呀!不擔心才怪!山口組報復的手法很殘酷,他們會剖開人的肚子,然後把腸子拉出來,將一堆蟲蛹放進去,讓那些蟲蛹把你的內髒當食物慢慢啃食光,而你至少可以再活半個月,在這半個月當中生不如死,直到蟲蛹把你的胃呀肝呀膽呀吃得差不多了才會死去,你說該不該擔心!」

  一只手,悄悄摟住她的腰。

  「別害怕,他們找的是我,不是妳。」

  「笨!我就是怕他們抓到你呀,不然我大費周章帶你躲起來做什麼!」

  另一只手,悄悄環住她的人。

  「照目前的情勢來看,我插翅也難飛,妳就別管我了。」他故意這麼說,漠然的語氣卻與那清澈火熱的眼不相符合。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別小看我好不好!雖然我的身手不如你,但跟那些嘍囉比強太多了,兩人一起殺出重圍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寡不敵眾,我們可以智取,唉!氣死人,要是我那些易容的工具有帶在身邊就好了。」

  瞧那粉嫩的臉很認真地在思索,一心一意為了救他,就算冒著生命危險也沒關系,對他的在意全表現出來了,讓他明白情路走來並不孤單,原來這幾個月並非只有自己放入感情,她已喜歡上他了,只是嘴上不說而已。

  「妳怕失去我,對不對?」

  感受到懷抱裡的玲瓏身子震了下,緩緩回過頭的臉,正用見鬼的表情瞪著他。

  「你胡說什麼?」

  「妳愛上我了。」他很好心地提醒她,肯定的語氣毋庸置疑。

  霎時,紅潮泛濫她的雙頰,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已洩漏太多感情,卻遲鈍地沒察覺。想轉身逃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然困在他雙臂之間,被摟得死緊。

  「才沒有!」

  「有。」

  「沒有!」

  「有。」

  「沒有!」

  「有。」

  「沒──」強辯的唇,讓罩下的吻給奪去發言的機會。

  與其讓她沒完沒了地叫沒有,不如直接封住她的謊言比較快。

  紊亂的呼吸、急促的心跳,以及不規律的脈搏,一一說明了她在乎他,不趁此一舉擊破她的心防怎行,他吻得更加狂野,不給她機會重新武裝。

  蕭奈兒發誓她想推開他的,都到了這地步,怎麼可以陷落下去呢?她不能愛靳易,她要嫁的是「天使」,只有「天使」可以治好她母親的病。如果沒把握跟靳易共度一輩子,她最好就此打住,否則換來的是一輩子的遺憾跟難過。

  偏偏此時,門外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好死不死停在門口,蕭奈兒心下一驚,停止了掙扎,免得驚動外邊的人。

  「找到了嗎?」

  「沒有。」

  「怪了,不可能逃得出去才對,從老大的病房逃出這棟大樓,就算坐電梯起碼也要花十分鍾,而我們在七分鍾內就封鎖了這棟樓。」

  環住纖腰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並探入衣服裡,與那柔滑似水的肌膚做第一次接觸。

  蕭奈兒瞪著他,這時候他還敢……可……可惡……

  「裡裡外外都布滿我們的人,他不可能逃得了。」

  「會不會他喬裝成別的樣子,藉以躲過我們的追捕?」

  得寸進尺的手繼續往上攻城略地,將戰事推展到柔軟的豐胸……

  她的眼睛瞪得比貓眼還大,與那企圖明顯的炯亮眸子四目相對。

  他他他……真的敢……

  「他不敢,因為我們已經守住了所有可以進出大樓的門,對每一個走出來的人,只要身高符合,不論男女皆進行盤查,他若貿然出大樓,等於自投羅網。」

  「這表示他還在這棟大樓裡了?」

  「絕對是!」

  「可是我們的人找遍了每一間病房、每一間手術室,連個影子都沒有。」

  「除非他會飛天遁地,否則不可能憑空消失。」

  罩住渾圓的手幾番撫揉占有後,決定改變目標往下探索,一路摸入了裙底,在她低呼之前,他的吻及時烙下,劫住丁香小舌,含下她所有的驚喘呻吟,攻堅成功的手往大腿間做第一次的深入探訪……

  「再仔細找找,一定有什麼地方遺漏了,他絕對逃不過我們的手掌心!」

  「是!」

  指腹和掌心所經之處盡是香滑誘人,嫩若凝脂的肌膚無一幸免,包括處女的秘密花園,最嬌美的那朵花蕊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3:11:30

第十章


  蕭奈兒的臉又燙又紅,分不出是羞紅,還是氣紅,她告訴自己是氣紅的,但天知地知,羞紅的成分居多,而且占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

  虧自己還把他當君子、當紳士,當不會趁火打劫的色狼,可他不但色得徹底、摸得徹底,還理直氣壯得徹底,說這是丈夫專屬的權利。偏偏他在說這話時,還是一副千年不融的冰雪表情,她相信就算世界末日來臨,這人的眉毛也不動分毫。

  忘了事情是怎麼結束的,只記得在昏沈之中有人來敲門。擅自撬開門的那個人還看不清房裡頭是怎麼回事,就被靳易打飛了,其它人驚愕之下,把他們層層包圍,靳易把她藏在身後,遮住所有投來的目光,沒讓她的雪白嫩膚暴露分毫。

  她一邊慌忙整理被弄亂的衣服,一邊擔憂著他的安危,想不到那些人一聽到靳易報出自己的名字,恍如赫見神明般對他行九十度的大禮。此時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犯了一個錯誤,原來靳易不是他們捉拿的對象,而是他們請來為老大動手術的,當場奉為貴賓不說,哪裡敢怠慢,只差沒用轎子抬他進手術房。

  在她依然腦筋混亂時,靳易便派石橋和諾爾護送她回別墅,然後她洗了個澡,然後坐在床上發呆,然後到現在身子還熱騰騰的,尤其是想到靳易對她所做的事,連臉頰也一起發燙不退燒,直到靳易回來,她才發現天色已經很晚了。

  「還沒睡?」他一進來,就看見她曲膝坐在床上,雙手環抱著腿,床頭留了一盞夜燈。

  蕭奈兒到現在一顆心還怦怦跳,感謝昏黃的燈光掩蓋了她臉上的紅潮,不然她真不知該以何種表情面對他,幸好聲音可以假裝。

  「有事要跟你談。」她逼自己語氣淡漠,沒有情緒起伏。

  「喔?」他應了聲,解開領帶,脫下外套,一如平常,好似白天的事不曾發生過,在進浴室前回應她。「等我洗完澡。」

  臥房陽台上的倩影來回踱步著,她需要新鮮的空氣舒緩自己繃緊的神經,順便吹吹晚風讓自己的頭腦更清醒。

  一定要跟靳易把話說清楚才行!她是不婚主義者,不相信婚姻制度,也不相信天長地久的神話,就算真要嫁人,也要嫁給「天使」才行,因為讓天使肯為母親治病的籌碼,就是她自己,否則她多年的辛苦豈不功虧一簣?

  她承認自己真的對他很動心,也感激他好幾次救自己脫險,如果不是為了母親,她會委身於他,畢竟這輩子沒有一個男人能像他這樣深深打入她心底。

  但是傾心於他又如何?也改變不了她完成心願的堅定意志。她想通了,老是躲也不是辦法,因為靳易會一直找她,不管躲到天涯海角,就算踏破鐵鞋也要找回她,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所以,她一定要跟他把話說清楚,一定要冷漠以對,一定要堅持原則,一定要夠狠,一定要──

  身後的腳步聲拉回她的思緒,蕭奈兒倏然轉回身,看見他挺拔偉岸的體魄。

  剛洗完冷水澡的他,上半身打赤膊,下半身只用大毛巾圍著,沒有贅肉的胸膛還沾著未擦干的水珠,在月光下閃閃發亮,七分干的頭發凌亂微散,跟白天的一絲不苟相較,此刻的他又是另一種樣貌,狂狷不羈,散發著魔性的魅力,令她心跳像戰鼓似地打個不停。

  是不是滿月的關系呀?為何她覺得自己口干舌燥,全身又開始發燙了。

  她試圖用講話來讓自己分心,抬起下巴迎視他深沈如夜的目光,高傲地宣布:「我等你很久了,有些事我覺得有必要說明白──呀──做什麼!」

  被他毫無預警地抱起,芳心亂顫,雙拳往那硬朗的胸膛上捶打。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舉止,害她連語氣都失了鎮定。

  「夜晚風涼,我們上床再談。」

  「放我下來啦!」

  「好。」

  將她放在床上後,人也隨之壓過來。

  「喂──你──壓我做什麼!」

  「做愛。」

  「做你個大頭──什麼!」嬌軟的身子一震,花容染上了玫瑰紅的驚慌,聲音轉成了無措的尖叫。「我不要!」

  「我要。」

  「我話還沒說完呀!」

  「做完再說。」

  他的話把她給嚇傻了,怎麼這人一反常態,突然這麼主動,以往的君子風度跑哪去了?

  意識到接下來他所要做的事,蕭奈兒驚呼出口。

  「不可以!做完就來不及啦!」

  正在解開她扣子的手停止了動作。「為什麼?」

  「因為我正要告訴你,我為什麼不能做你妻子的理由。」她很嚴肅地強調這件事的重要性。

  「那更要做了。」

  「喂!你──呀──」她的尖叫來自於撫上胸前的兩只灼熱的手。

  老天!他是哪根筋走火入魔了,這麼霸道!那個保持君子不勉強她的男人跑哪兒去了?該不會白天的欲火燒到現在還沒熄,所以決定要她了?!

  用著僅存的力氣,她努力推開他,往床角縮去。

  「你不可以!」

  「我可以。」

  「憑什麼!」

  「憑我是妳的丈夫,身為妻子的妳,必須履行同床的義務。」

  「我不是你妻子!」

  「妳是。」

  「嫁你的是王春嬌,我不叫王春嬌,所以婚禮無效!」

  「田中麗子四個字已經登記在我的配偶欄上。」

  「哈!抱歉得很!我也不叫田中麗子!」

  「那叫什麼?」

  「叫蕭──厚──你好奸詐!想套我!」

  伸手指著他正欲開口大罵,他卻正好方便將她的手抓個正著,將她整個人拉貼在他身上,她剩下的一只手只好死命抵住他。

  「別做無謂的掙扎,手拿開。」

  「別想!」

  不聽?好,扳開她左右兩只手,大軍繼續壓境,不一會兒又遇到阻礙。

  「放在我臉上的腳,麻煩請移開。」

  「作夢!」

  很好,有骨氣,但阻絕不了他要她的決心。

  轉眼之間,她身上的衣服已被利落地扒光,可口的羔羊盡現虎口狼牙下,雨點般的吻從嘴唇、耳垂、脖子,一路往下延燒,現在沒人壞他的好事,可以接續白天未完的大事,忍了一整天的欲火,總算得以解放。

  「你不可以──你以前很紳士的──怎麼──變了──」不單他變了,她的話語在他欺吻下也變得斷斷續續,被他吻過的地方,都像有一把火在燒。

  「因為在妳愛上我之前,我不想勉強妳,現在妳已經愛上我,所以可以。」

  「我不愛你!」

  「是嗎?」俊抿的嘴角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邪笑。「撒謊。」

  嘴上說的不算,用行動證明比較有說服力,他會證明她是愛他的。

  蕭奈兒慌了,她竟然覺得臉紅心跳,對他果決的行動力感到小鹿亂撞。

  她是公認的性感女神耶,一向由她來掌控全局的,怎麼這會兒像第一次談戀愛一樣,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在他強而有力的懷抱下,她整個人融化,而且兵敗如山倒,一下子就給他攻進了堡壘,拗不過他的力氣,只能在他霸氣的索取下失魂,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有力地填滿,昏昏沉沉的,直到耳邊傳來催眠般的嗓音……

  「告訴我妳的名字。」

  她猛然睜開眼,恍然大悟他又在算計她了,身體投降,不代表心也投降,高傲地拒絕。

  「不!」

  「不說?好吧。」

  逼供的方式很多,就來個軟硬兼施吧,溫柔地對待她,但霸氣地要她。

  翻雲覆雨,繾綣纏綿,一個小時過去。

  「叫什麼名字?」

  「不告訴你!」身下的人兒汗水淋漓,依然嬌悍。

  「好吧。」

  沖鋒陷陣,力抗頑敵,又一個小時過去。

  「什麼名字?」

  「不知道!」

  「好吧。」

  起兵再戰,戰況激烈,又一個小時過去。

  「名字?」

  身下的人兒癱軟無力,但仍頑固地搖頭。

  「好吧。」

  「咦?……不可能……」

  就有可能,為了她,他永不妥協,戰火仍熾,沒有終止的打算,反正不是妳死就是我亡,沒關系,子彈多得是,累積很久了。

  他展開深情的逼供,一次又一次地要她,整夜不讓她休息;像是最溫柔的惡魔,在闇夜裡閃著一雙璀璨詭異的眼,啃食她每一寸肌膚,消耗她的體力,一點一點地吞食她的精神,直至四肢虛軟無力。

  「名字?」

  「馬當娜……不──」

  凌晨四點。

  「名字?」

  「舒淇……救──」

  凌晨六點,生死戰依舊持續,想活命的話就報通關密碼。

  當東方天際泛白,她的臉色也泛白,再繼續下去她會死掉。

  「救……命……啊……」

  「名字?」

  「蕭奈兒……我叫蕭奈兒啦……」終於,她棄械投降了。

  「蕭奈兒……」細細咀嚼這個名字,虛脫的惡魔努力揚起勝利的微笑。「沒錯,這才是妳的名字。」

  好可怕的人啊──死神!他果然是死神!蕭奈兒兩眼一翻,就地陣亡。

   「呃……又錯了。」

  沈毅坐在計算機前,盯著屏幕上的最新情報,他在收集「死神」的資料,但收集到的資料卻不是「死神」的。

  他邊看著資料,邊嘰哩咕嚕地自言自語。

  「喔……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一顆頭不斷地頻頻點頭以示了悟,終年未修的長發也隨著他的點頭動作飄逸搖擺。

  他的情報網遍布全世界,准確率也是百分之百,但在這幾個月裡遇上了與他有著相當能力的駭客,讓百分之百的准確率降低成百分之六十。

  棋逢敵手,交戰不斷,雖然他送了許多病毒程序給對方,但自己也中了對方不少病毒,沒好到哪去。

  幸好幸好,總算把病毒清掉,儀器也恢復正常,功能也可以運作了,雖然慢了幾個月,不過該傳給獵人「豹」的信息還是得傳,即使知道告訴她後會被罵到臭頭,但不告訴她更會被罵成豬頭,所以……嗯,還是說一下好了,為了生命安全著想。

  致獵人豹:

  好久不見,首先祝妳新婚愉快,不知靳太太相不相信姻緣天注定呀?妳與靳易真是最佳絕配,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可喜可賀,很多事情彷佛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也有很多事巧合得讓人不可思議,總之,地球真的很小,很難保證哪天不會在路上遇到自己的初戀情人,也很難保證哪天走在路上不會被跳樓自殺的人壓死,更難保證哪天計算機不會被駭客侵入,所以世間事無奇不有,見怪不怪,該是妳的就是妳的,不該是妳的也強求不來。

  說了這麼多,重要的話只有一句,靳易不是「死神」,而是妳要找的「天使」。別怪我,這是駭客的錯,不是我的錯,我也不想這麼晚才告訴妳,一切都是駭客的錯,要罵就去罵駭客,其實妳也沒差,反正妳已經嫁給他了,是上天安排的,不關我的事。

  鷹

  信件從台灣傳送到日本,只不過區區兩秒的時間而已。

  臥房裡忽然傳來蕭奈兒的尖叫聲,不到十秒,靳易飛也似地沖進來,四位徒弟也隨後趕至。

  靳易可說是十萬火急地趕來,妻子的尖叫聲令他心口一緊,顧不得手邊的工作就直奔臥房。

  原以為妻子發生了什麼事,想不到才一進門,妻子立刻投入他懷裡,熱情的態度令他錯愕,在此之前,他可從沒見過妻子這般主動。

  「怎麼了?」他問,審視她臉上少有的狂喜,到底因何而來?

  「你是『天使』?」

  他納悶。「天使?」

  「我是說,人家給你的綽號,叫『天使』?」

  靳易聽懂了,只是奇怪她為何這麼興奮?

  「我行醫多年,有人叫我華佗,也有人叫我天使,那只是恭維詞。」

  「你為什麼不早說!我說你是死神,你居然沒否認!」

  靳易蹙眉。「我以為妳在罵人。」

  「罵個頭啦!我沒事罵你做什麼!」

  她八成是忘了自己不管有事沒事就罵人,竟然還大剌剌地反問他,真該好好教訓她的小屁股,為人妻子,不可以對丈夫如此囂張跋扈。

  不等他訓斥,愛妻當場對他大聲示愛。

  「我愛你!老公!」她抱著他,又親又撒嬌的,讓他著實呆了好久。

  妻子今天反常的舉止太令人匪夷所思,雖然莫名其妙,但是這樣的她實在有夠──可愛。

  原本還站在門口當電燈泡的四位徒弟,一見到此景,不用等老師吩咐,當下很識相地趕緊閃人,否則妨礙了老師跟師母的恩愛,那可是罪加一等。

  門被帶上後,只剩他們兩人,靳易這才回過頭,凝望妻子臉上毫不保留的愛戀仰慕,目光也隨之變得深邃。是什麼原因讓她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從抵死不肯承認說愛他的倔強大女人,化身為沒有他會活不下去的花癡小女人?

  「妳愛我?」

  「對呀!」

  「因為我的綽號叫『天使』?」

  「對呀!我仰慕你好久了!還以為你只是個普通的小醫生,想不到是鼎鼎大名的『天使』,關於你的傳言好多,我一直在找你呢!」她興奮地道盡自己的愛慕。

  「找我?」

  「醫治我母親的病呀,事情是這樣的──」她用最快的速度敘述母親的病況,以及自己遲遲不結婚,游走世界各地尋找「天使」多年的情形給他聽。

  靳易靜靜聽她說明,當談及要把自己當籌碼獻身給「天使」時,他眼色一沈,一方面怪她怎麼可以犧牲自己,一方面又慶幸自己就是她要找的人。最後目光轉為柔和,為她為了母親盡心盡力的這一面深深疼惜,雙臂悄悄收攬那不盈一握的細腰。

  「所以呀,當你削掉那位叫做焦什麼的女人的手掌時,我就誤以為你是『死神』。」

  靳易搖頭,對她解釋當時的情況。「我削掉她的手,是因為她侮辱妳,但事後也把她的手接回去了。」

  「可是那些男人很怕你哩,你沒看到當時他們看你就像看到鬼一樣敬畏。」

  「那是因為我救過他們老大,所以他們老大下令所有手下都必須對我畢恭畢敬,而且他們每個人幾乎都在鬼門關徘徊過,是我救回來的。因為這種事層出不窮,為了制止他們成天打殺受傷,浪費醫療資源,所以我在醫治他們時,也順便狠狠整治他們,那些人才會這麼怕我。」

  蕭奈兒嬌笑,眼含柔媚。「看不出來,人稱『天使』的男人,長得一點也不像天使,成天板著面孔,很嚇人耶,連你那四個學生也是,都不笑的。」

  靳易將放在他臉上的玉手給包住,說道:「不嚴肅點,哪能嚇跑那些上門求醫的病人。我的體力和時間有限,只選擇難以救治的,至於其它病痛,就讓他們找別的醫生去,所以我故意提出三個條件,看不順眼的不救,沒交情的不救,不能感動我的不救。」

  「那太好了,我是你的妻子,既順眼又有交情,而我的孝心又很感動你,所以你非治我母親不可了。」

  是喔,全給她說了算,真是賴皮又刁鑽的女人啊!

  「要不要治,我還得考慮。」

  「什麼!還要考慮!」嫣紅小嘴當下嘟起來,不依地賴著他撒嬌。「不管啦,你要救,她是你岳母耶,我又是你老婆,你非救不可~~」

  「這得看妳的誠意能不能感動我。」

  看著她的眸子變得深邃,蕭奈兒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臉蛋冒出兩朵紅雲。想不到他也會乘機敲詐,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有夠光明正大。

  「好嘛~~你想怎樣就怎樣,反正我是認了──欸?」

  靳易一把抱起她,立刻朝床的方向走去。

  「現在?不會吧?」

  「就現在。」

  「別急呀,至少等天黑,你徒弟都在──喂!你很喜歡脫人家衣服耶──」

  接下來是唔唔聲,因為嘴巴被封緘,以吻。

  「欸──好嘛,隨便你了……」

  一個小時過後。

  「還要?好吧……」

  兩個小時過後。

  「又要?不會吧……」

  三個小時過後。

  「你是吃了虎鞭還是熊睪呀!別──別過來!」

  不笑的惡魔,難得咧開了微笑。

  「想躲?看妳往哪逃!」

  ──全書完

  編注:敬請期待獵人「虎」韓皓烈和「死神」的愛情故事,橘子說【賞金獵人】之二《好膽來追我!》。


後記


  這本書問世前,在取書名方面歷經許多波折,著實讓編編們和莫顏煞費腦筋,因為這套系列要搭配莫顏第一次的海報宣傳與集截角活動,必須慎重不得馬虎,所以在書名的斟酌上要多下點功夫。

  其實最早書名取為「賞金獵人」,這個書名的誕生是今年四月份的事,預計在八月份推出三本系列作品,原以為就此定名,莫顏便興沖沖地開始醞釀、成形、安胎、補身、期待八月的預產期,想不到此時編編一通電話打來。

  「賞金獵人有人用過了,改名吧!」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我無法置信地猛搖頭,都准備要生了,跟我講這種無情的話?

  「可是人家很喜歡這個名字說……」裝可憐。

  「只能掛系列名,書名要另外取。」

  「通融一下嘛~~」裝無辜。

  「死心吧。」

  「不管啦!」裝無賴。

  「別肖想了。」

  「我要上訴我要上訴我要上訴!」裝哭,本人意圖耍賴闖關,可惜編編絲毫不為所動。

  「改名字。」一句話把我打回深山重新修煉。

  嗚嗚嗚──算妳酷!莫顏只好咬著手帕,目屎肚裡吞,連個療傷的時間都沒有,繼續閉關苦思。

  又醞釀了一個月,終於想出了「色香味美」、「入口即化」、「愛不釋口」三個名字,信心滿滿地打電話給編編,炫耀我的創意。

  「這三個書名代表什麼涵義?」編編以專業的口吻詢問,絲毫不給我混水摸魚的機會。

  「這……是一種意境,一種比喻,一種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涵義。」我也以正經的態度回答,雖然聽不太懂自己在唬爛什麼。

  「可是聽起來好像在賣吃的。」

  當然,這是我肚子餓的時候想出來的,但絕不能承認。

  「創意嘛,當然要與眾不同啦!」

  「不行。」

  「為什麼?」

  「言情小說怎麼可以取成像菜單的名字?」

  厲害,不愧是編編,一出口絕不含糊,幸好我唬爛的功夫也不是蓋的。

  「既然咱們出版社可以叫『狗屋』,可以叫『橘子說』,小說名當然也可以是『菜單』。」

  嘿嘿嘿,贏啦!贏啦!贏──啦──

  「沒特色。」

  簡簡單單三個字輕易點中我的死穴。

  「會……嗎?」

  「我們編輯群一致認為,除了『愛不釋口』還可以,其它兩個都很普通。」

  莫顏擦著一頭冷汗,自認修行不夠,只好默默無言回山洞去臥薪嘗膽,在這期間又想了很多書名,什麼千奇百怪的書名都有,想到頭破,傷透腦筋,思考麻痺,走火入魔,進而開始胡言亂語。

  「叫『看妳往哪逃』好了,哈哈哈。」我說。

  「……那第二本呢?」編編問。

  「『好膽來追我』,哈哈哈。」

  「……」

  「第三本叫『有種不要跑』,哈哈哈。」

  「……」

  「哈哈哈──」

  「……」

  「哈哈哈──」

《 本帖最後由 sampson000 於 2010-10-25 13:13 編輯 》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5 13:13:45

後記:
  結果為何,誠如各位所見,【賞金獵人】系列的書名就此定案,宣傳活動熱鬧登場,感謝編編和美編們的巧思,當我從網絡上看到活動標題「愛莫顏的請舉手」,海報、封面美美的女主角雙手加了一條紅蝴蝶結緞帶,內心禁不住贊歎,因為紅色蝴蝶結讓整幅畫看起來有畫龍點睛之效。

  莫顏第一次看到活動宣傳時的心情寫照,可說一則以喜,一則以「羞」。

  喜的是,終於等到屬於自己的美美海報,開心得翻了好幾個觔斗,感動得猛飆眼淚;羞的是,看到標題自己會偷偷躲起來不好意思,心想會不會太肉麻啊?萬一舉手的人不多怎麼辦?(不過我擔心的時間很少,大部分都在暗爽偷笑)

  向來很欣賞東方月的畫,我看畫喜歡觀察人物的眼神,東方月筆下的人物不但細膩,眼睛都很迷人傳神,這次的活動海報就是出自他的手筆,很謝謝他為我畫出這麼美的蕭奈兒。

  既然狗屋的工作同仁都那麼賣力了,我當然也得努力才行,在此拜托各位讀者大大多多宣傳,踴躍參加「愛莫顏的請舉手」活動,舉腳也可以喔,咦?我在說什麼?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每天介紹一個新人看莫顏的書,等於日行一善……耶?我好像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因為練功走火入魔,所以這次後記是莫顏出道以來寫最多的一次,原因有二,一方面高興讀者群越來越多,二方面開心讀者不限於台灣,前陣子收到香港讀者的來信,署名叫「酸梅」,在這裡,莫顏有些話想對酸梅說。

  「酸梅美眉啊~~謝謝妳的支持喔~~莫顏好HAPPY收到妳的信喔~~可是妳忘了寫真名,所以莫顏莫法度回信給妳說,我總不能寫酸梅收,搞不好會寄到梅園或酸梅販賣店去,那就糗大嘍~~」

  希望大家繼續給莫顏鼓勵和指教,現在莫顏要去努力生第二本獵人的故事了,下次再聊嘍,Bye!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6 05:21:48     標題: [莫顏]好膽來追我! [賞金獵人之二][全文完]

“死神”──傳聞江湖上最難纏的危險人物,下手殘忍無情、砍人干淨俐落、行蹤飄忽不定,誰惹到他,就得有受死的心理准備……這回賞金獵人韓皓烈出馬獵捕“死神”,已預期勢必要打上一場硬仗,然而看到獵物本尊現身,他……果然被嚇傻了?!想不到“死神”會是這麼個小不隆咚的斯文帥哥,看起來俊秀過分、渾身脂粉味,大剌剌在酒吧泡妞的行徑令他當場黑了半邊臉,連名字都很怪,溫若男……嘖!娘娘腔到不行~~對付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軟腳蝦,他贏定了!獵人既出,使命必達;他胸有成竹、勢在必得,完全沒意料到,這次他將會踢到鐵板……  
  

第一章


  廳堂上坐著七名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男子,他們有的是國會議員、立法委員,有的是企業總裁、飯店老板,其中還有律師、銀行董事長,以及電子業大亨。

  十年不見了,自從那次分贓後,大伙各奔東西,各自發展,說好不再聯絡、不再見面、不再往來的,但——

  「我一定要報仇!」少了只左胳臂的銀行董事長,猙獰的抖著滿臉肥肉,用剩下的右掌大力拍桌咆哮。「非要他賠我一只胳臂不可!」

  「沒錯!我也要他一雙腿!」少了一條腿的立法委員同聲附和,所謂連本帶利,他要對方用一雙腿來償還。

  「『死神』專挑我們下手絕非巧合,哎喲~~我的腎呀~~」飯店老板捧著腹部,心疼那一個白白損失的腎,害他現在都「辦事」不力了。

  「你有我慘嗎?我的鼻子沒了,破了相、失去了嗅覺,有時候不小心假鼻子掉下來還會嚇到人,我情婦就被我嚇到好幾次,吵著要離開哪,哎……」企業總裁苦著臉惋歎。

  「我更慘,瞎了一只眼睛,你那算什麼?」律師指著自己的左眼,要比賽,他從不落於人後。

  「阿唔阿唔——」沒了舌頭的國會議員,悲慘地哭訴自己再也無法競選從政,但沒人聽懂他說什麼。

  「喝!你找碴啊,你只是少一只眼睛,我可是少一條手臂耶!」

  「手臂算什麼,我是一條腿,裝了義肢也走不好!」

  「我沒了鼻子才淒慘!鬼見了我都要逃!」

  「你們全部靠邊站,我少掉腎才歹志大條,看我日漸消瘦的身體就知道了!」

  「阿唔阿唔……」

  「閉嘴!沒舌頭還想跟人吵!」

  爭得面紅耳赤的男人們,終於發現在座之中,某個人自始至終保持沈默無語。

  「喂!你呢?『死神』拿走你什麼器官?」

  其他人一聽,也立刻將視線移至電子大亨那頭。

  「對呀,從進門到現在,怎麼沒聽你提起自己缺了什麼?」

  在眾人銳利的目光下,電子大亨神情不定地敷衍。

  「跟他一樣,少了個腎。」

  「喔——」眾人雖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卻是一臉懷疑的神色,但瞧他外觀完好,便不疑有他,注意力又回到「死神」的話題上。

  他們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惹上「死神」,他刀法俐落無情,一出刀就要人一手一腳,最可怕的是他不會殺死對方,而是要對方眼睜睜看著自己不斷流血,而他便靜靜站在那兒,殘酷地欣賞對方生不如死的痛苦樣。

  要不是因為他們無意中發現彼此都是「死神」盯上的人,也不會有今天的秘密聚會了。

  「我的保鏢每人都身中一刀,醫生說,每一刀都不會斃命,卻可以當場倒下,只有熟知人體構造的人才做得到——」獨眼刻薄律師余悸猶存地說,自從瞎了只眼睛,害他現下都把不到女人,只能花錢找妓女發洩。

  現場七個人,有著外人稱羨的完美成就,卻有著不完美的身體,不清楚的外人,還當這是一場殘障集會。其實他們原本都四肢健全,現下不是少了胳臂或整條腿,就是沒了眼睛、鼻子,再不然就是缺了某樣器官,死不了,但下半輩子將會帶著身上的殘缺及經歷死亡邊綠的恐怖記憶活著。

  「會不會……跟十年前那件搶案有關?」

  靜~~

  不管是拍桌的、暴吼的、罵三字經的、捧心哭夭的,皆突然沒了聲音,一致瞪向裝假鼻子的企業總裁,驚愕的神情上籠罩著恐懼,因為他道出了大伙一直封口不提的往事。

  靜默的室內,空氣中彌漫著吊詭的氣氛,十年前的秘密,不提也不行了。

  「不可能!」獨眼律師率先否定這個猜測。「那件事沒人知道,連警方都破不了案,我們才能一直逍遙到現在。」

  「可是當年參與銀行搶案的,就是在座的各位,現在我們又都被『死神』盯上,你能說這是巧合?」獨臂董事長道出了不可抹滅的事實。

  「可是……『死神』怎麼會和那件搶案有關,又怎麼會隔了十年才……」

  眾人又陷入沈默,心中猜測著「死神」和當年那件搶案有何關聯?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眼中堆起彼此心知肚明的恐懼。當年分了贓款後大家便分道揚鑣,憑著這筆錢各自闖出一片天,然而,這個深藏在心中的秘密就像一張無形的網,牢牢縛住了他們。

  如今擁有了世人稱羨的成就及社會地位,當年那股不怕死往前沖的勇氣已不復見,一旦這個只有他們七人知道的秘密被揭發,他們將失去一切,陷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與這份恐懼相較,「死神」反而沒那麼可怕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起反擊!」

  「你是說……」

  「抓『死神』!」一句話,震撼了所有在座的人。

  抓「死神」?怎麼抓?找誰抓?找黑道的人嗎?

  別說他們根本不知道「死神」是誰,以他們目前的地位,根本不適合跟黑道上的人有任何掛勾,就怕「死神」沒抓到,消息已經被媒體八卦雜志探知,事情一鬧大還得了。

  「就怕人沒抓著,還賠上了我們的財富和地位。」

  「放心,這件事我已經有了適合的人選。」

  大伙異口同聲地問:「誰?」

  「賞金獵人。」

  一聽到這名稱,眾人眼睛大亮。他們都耳聞過,卻不確定是否真有獵人這個行業,就怕是誇大不實的傳言,提出辦法的人仔細為大伙解說自己如何透過熟人知曉這個組織的存在。

  賞金獵人是一個專門幫客戶獵「人」的組織,只要價碼滿意,他們會使出渾身解數幫客戶獵到獵物,而且守密的功夫到家,不用擔心抓「死神」的事會曝光。

  眾人越聽眼睛越亮,越聽臉上的笑容越陰險,最後一致同意。

  「行了!就交給賞金獵人,咱們每人拿出三百萬,如何?」

  「好!抓到『死神』的話,我要狠狠折磨他!」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對!以胳臂還胳臂!」

  「以大腿還大腿!」

  「以腎還腎!」

  「以鼻子還鼻子!」

  「阿唔阿唔!」

  「以老二還老二!」

  「以——什麼?」

  六雙驚訝的眼睛齊瞪著不小心說溜嘴的電子大亨。

  「哈!原來你少掉的是老二?」

  「不……我不是……」

  大伙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搖搖頭。

  「別爭辯了,我們一致無條件認輸,你最慘!」

  ※※

  美國洛杉磯,在這罪惡的城市,華人街坊一棟樓高三十層的大樓裡,隱藏在六樓陽台的銀色望遠鏡,正瞄准對面一樓的酒吧。

  站在望遠鏡後頭的男人,外表魁梧精壯、粗獷豪邁,慵懶俊酷的神情配上犀利的眼,正專注地盯著鏡頭下的獵物。

  他監視他很久了。

  透過望遠鏡,鏡頭下的男子有張不錯的面孔,在女人眼裡,他很斯文、很秀氣、很書卷味。但以男人的眼光來評論,他太娘娘腔、太沒個性、太脂粉味……起碼在韓皓烈的眼中是如此。

  身為獵人組織的一員,代號「虎」的他;在幾個月前接下了獵捕「死神」的棘手任務,這也是為什麼他會放著美女如雲的海灘度假不去,而在這裡頂著火紅的大太陽汗如雨下。

  他身著黑色短袖緊身上衣,下著牛仔褲,兩條臂膀壯碩結實,古銅色肌膚被曬得閃閃發亮,藏在黑衣下的體格散發著雄偉的氣勢,儼然蘊含著驚人的力量。

  任由涼風吹散一頭凌亂卻不失瀟灑的黑發,下巴新生的落腮胡渣,讓他性格的外表更加粗獷不羈。

  經過好幾個月的追蹤,以及沈毅的電腦資料分析,在抽絲剝繭後,他鎖定了三個人,再經過刪除法,最後認定眼前的人最可疑,因為有這人出現的地方,便有「死神」的蹤跡。

  這人絕對跟「死神」有關,因為這份篤定,所以韓皓烈才鎖定他為跟監對象。

  接下這個沒人敢接的任務自有他的道理,雖然賞金高得嚇人,足以提早退休逍遙去,卻不是他接下委托的動機。

  他獵捕「死神」只有一個原因,便是它的挑戰性。

  身為獵人,有著比常人更堅強的耐性及毅力,他不分晝夜二十四小時跟蹤這個娘娘腔,連他喝幾杯水、親過幾個女人、上過幾次廁所都知道,但依然不見任何可疑人物跟娘娘腔有接觸。

  換成別人,恐怕早已認定找錯人而撤退,但韓皓烈卻不這麼認為,「死神」若真這麼好獵捕,反而會令他失望。

  獵物越難纏,他越帶勁,性格的嘴角揚起三分性感、七分土匪的笑容,不過隨即又因為受不了那男子一身的娘娘腔味而黑了半邊臉。

  黑眸透過望遠鏡,朝那剛氣不足、欠扁有余的男子瞪去時,對方也敏銳的察覺到了那份熾人的電波。

  端到唇邊的啤酒杯微微一頓,溫若男清冷的目光裡,疑惑一閃而逝,好看的嘴角繼續揮灑天使般的柔和笑靨,雖不如艷陽般熾烈,卻如朝陽般和煦。

  水亮的眼睛瞇笑成彎彎的月牙兒,只有在其他人不注意時,瞳眸裡射出霜雪般銳利的光芒,不著痕跡地搜尋四周。

  是自己多心嗎?為何心頭沒來由一陣緊繃呢?

  此刻的溫若男,正化名為溫辰,公然在酒吧裡泡妞。沒人發現她是女人,她的男人裝扮到目前為止還沒人懷疑過,臉部線條經過人造假皮修飾後完全是男人的臉形,眉毛也故意弄粗一些,嘴唇的形狀也變得陽剛,還貼了假喉結。但天生苗條的身子沒辦法做假,只好用寬松的衣服遮掩,反正只要不被看出來是女人就行了。

  在這間酒吧裡,她的存在是受注目的,眾多集於她身上的視線顯然都不懷好意,只因為她的表現是如此欠扁,而身邊陪酒的兩位東方美女是如此令人垂涎。

  「辰~~待會兒坐我的船出海去玩,就我們兩個好不好~~」陶晶晶沒有骨頭似地倚偎在溫辰左側,嗓音嬌喃討他歡心,一雙勾魂眼如癡如醉的瞅著他瞧,愛不釋手地朝那白晰俊俏的臉蛋猛吃豆腐。

  「不行,辰待會兒要陪我一起逛街。」右側的伊可蓉嗲聲嗲氣地爭寵,兩手有如蛇上樹般地纏住溫辰的頸子,一副私人所有的表情。

  「有什麼了不起,辰也要陪我去游泳。」陶晶晶不服氣地說。

  「辰要和我一塊吃燭光晚餐。」伊可蓉也不甘示弱。

  「辰還要和我跳舞。」

  「辰要陪我做SPA。」

  「辰要幫我擦防曬油。」

  「辰要幫我按摩。」

  「辰要陪我睡覺。」

  「辰要——」

  兩個女人越說越露骨,周遭的耳朵越聽越拉長,眼睛越瞪越脫窗,還有吸口水的聲音。

  「溫辰又不是你的!」

  「他也不是妳的呀!」

  講沒幾句,一場女人爭風吃醋的戲碼立即上演,老早互看不順眼的兩位美女在溫辰面前吵得面紅耳赤,讓其他男人又妒又羨,說她們是兩只爭食一塊羊肉的美麗餓狼,一點也不為過。

  溫若男不勸架,也不阻止,只是噙著淡淡的笑容看好戲,任她們吵得天翻地覆,最後終於把酒吧經理引出來了。

  「對不起,兩位小姐,你們打擾了其他客人。」經理好心地勸說,並瞄向二樓的特別座,一群面色不善的男人正冷冷地看著這一頭。

  兩個女人無視於旁人,依然吵得不可開交,經理沒辦法,只好陪著笑臉轉頭看向溫辰,兩個女人為了他幾乎快打起來了,不管如何,這位當事人總該管一管吧!

  「先生,不好意思,麻煩你的兩位朋友可不可以節制一點?」

  溫辰聳聳肩,不但不管,還閒閒喝著啤酒,好似完全事不關己。「吵的是她們,關我什麼事。」

  「可是她們是為你吵呀,已經有客人很不高興了。」經理話中的暗示很明顯,會來這裡喝酒的人都有些來頭,尤其樓上那一桌客人更不好惹。

  溫辰故作沒看到他轉著眼珠子拚命暗示的表情,回了句很欠扁的話。

  「唉,太受女人歡迎了,我也沒辦法。」

  話一出口,樓上的人一張張原本就凶神惡煞的臉,更為陰沈可怕,三歲小孩見了,恐怕會尿濕褲子叫媽咪。

  「先生,你就幫幫忙,不然我不好跟其他客人交代。」

  做生意講求和氣生財,他不希望店裡發生糾紛,但這位年輕人態度傲慢,惹上了麻煩還不自知,內心禁不住歎息,相信很快就會在明天的報紙上看到一名華人橫死在街頭。

  溫若男哼了一聲。「好吧,看你可憐。」她兩手一伸,左擁右抱。

  「寶貝們,別吵了,我兩個都愛。」說完,分別在她們臉上香一個,惹得兩位小妞格格笑個不停,立刻乖順地臣服在甜言蜜語之下。

  打從進了這間酒吧,陶晶晶和伊可蓉兩個不同外型卻同樣魅力四射的東方女人,輕易掃蕩一票男人的心神。

  陶晶晶嫵媚嬌柔,舉手投足風情萬種,放在嘴裡怕融了,拿在手裡怕碎了,需要細心呵護,斯文型的男人最抵擋不住。

  伊可蓉則屬冶艷性感型,舉止和穿著都很大膽,眼波挑逗,眉宇勾人,男人見了莫不蠢蠢欲動,血氣方剛的大男人最按捺不住。

  她們一進酒吧,誰也不瞧,就粘上了溫若男,瞧她們為心上人爭風吃醋的樣子,羨煞一票男人,卻也十分不甘心,不懷好意的目光紛紛打量著溫若男。

  憑那張看起來就像被人包養的小白臉,竟也可以讓兩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搞不好真是哪間牛郎店的牛郎,那白白淨淨的肌膚、瘦弱的身子、傲慢的態度,讓人瞧了就一肚子氣。男人就是要皮粗肉厚的才像個男人哪,若沒有粗獷的外表,起碼也不能太脂粉味,而且瞧他與經理對話時的模樣,跩個二五八萬的態度讓人拳頭發癢,憑什麼得到兩個大美人的歡心?

  偏偏事實擺在眼前,更讓人不服氣哪!

  嬌俏的兩個大美人,只消溫若男哄個幾句,便服服貼貼地倚偎在身邊,像只滿足的貓兒,甘願共享一個男人。

  「呿!眼睛被狗屎糊到!」有人嫉妒的低斥一句。

  溫若男無視眾人的目光,對大美人們又親又摸的,接著在她們耳邊輕聲細語幾句,兩個女人愛嬌含羞一笑,不依地捶了他一下,讓人不禁猜想他說了什麼曖昧的話,沒多久,就見兩個女人站起身,開開心心地走出酒吧。

  溫若男將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叫來服務生買單,沒多久也離開了酒吧,在她離開的同時,樓上那批大漢也隨後消失,這一切在望遠鏡下全看得一清二楚。

  韓皓烈收起望遠鏡,雙臂橫胸,一手摩搓著下巴思考。

  要管?還是不管?

  要管嘛……那個小白臉實在很有讓人拳頭發麻的本事,但不管嘛……又怕出人命,斷了追查「死神」的線索。

  沈吟一會兒後,很快的,高大挺拔的身影也消失在陽台。

  ※※

  離酒吧不遠的私人別墅,是洛杉磯華人地下賭場幕後老大王天霸的休閒地,此刻癡肥的身軀坐在涼椅上,左手拿著雪茄,右手拿著白蘭地,兩位情婦一個幫他按摩肩膀,一個幫他捏捏腿。

  沒多久,他派出去的手下很快完成任務返回。

  「老大,我們把人帶來了。」

  兩名人高馬大的手下挾持一名斯文男子,粗魯一推,男人弱不禁風地跌在王天霸的跟前,被抓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溫若男。

  王天霸手一揮,兩位情婦立刻乖乖地回房間去,待女人都進房後,王天霸邪惡的目光再度移回那張小白臉上。

  「臭小子,你很屌喔,以為自己長得帥是不是?」

  「我長得帥是事實,哪裡妨礙你了?」溫若男並不畏懼,反而譏嘲道:「這也難怪,丑男總是見不得別人比較帥。」

  王天霸抓他來,一是看不爽這小子剛才在他地盤上囂張的模樣;二是他哈了半天卻連豆腐也吃不著的兩位美女,全被這小子占盡便宜;三是這娘娘腔的男人實在太讓人看不順眼。三個原因加起來,夠他將對方狠K海扁好幾百次出氣了。

  他們相信以己方的陣仗,足以把人嚇得皮皮銼或屁滾尿流,誰知到了這地步,這家伙還不知死活地口出狂言。

  王天霸當下喝令,其中一位手下立刻朝溫若男踢出一腳,使出的勁道就算不踢歪對方的鼻子,也絕對踢得鼻青臉腫,而這只是修理人之前的熱身運動而已。但不料他的腳只踢中空氣,連對方的邊都沾不到。

  這一定是碰巧,怎麼會踢不中?

  那人不信邪再補上一腳,這次不但沒踢中,腿一軟,竟跪了下來。

  眾人一陣詫異,原來不知何時他的腳踝被劃了一道血口,切斷的腳筋血流如注,速度之快讓他遲了三秒才猛地失聲慘叫。

  「殺了他!」王天霸見狀,大驚失色地命令,所有人全抄出了家伙,一擁而上。

  本該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男子,頃刻間化身為殺氣逼人的猛獸,那渾身散發的無情氣勢及眼中的冰冷,令王天霸不由自主地打顫。

  「你是誰!」他大吼,肥肉橫生的身軀不住地往後退。這人能躲過每一個拳頭和不長眼的刀子,他手下甚至連槍都來不及掏出,便倒地不起!

  溫若男冷道:「你沒資格知道我的名字。」刀光迅捷一劃,鮮血染紅整片地毯。

  「啊——我的手呀!」有人抱著自己的斷掌驚恐尖叫。

  「呀——我的腳啊!」有人捧著一半的腳掌在地上打滾。

  「哇——我看到我的腸子了!」有人肚子破了個大洞,讓腸子掉了出來。

  「我的耳朵呀——」

  「我的屁股哇——」

  「我的包皮啊——」

  「我的——」

  剎那間,哀嚎之聲四起,一刀一個,下手干脆,絕不拖泥帶水,俐落的身手美得像一幅畫,又像一門藝術,以鮮紅染畫,絲毫不沾身。

  在眾人橫倒仰躺的狼狽景象中,只剩兩人是站著的。

  溫若男漠視這一切,冰冷的目光直直盯著已經抖得不成人樣的王天霸,手上的刀子亮晃晃的閃著銀光,鮮血沿著刀身緩緩滴下。

  此時,有人佇立在門外,靜靜地盯著這幅景象,沒有因為眼前的腥風血雨而動搖分毫,只不過深邃的銳利眸子裡閃過幾分意外。

  韓皓烈算是開了眼界,眼前的娘娘腔——不對,不該說對方娘娘腔了,那渾身散發的凌厲氣勢,絕對凌駕任何男人。

  很好,他終於找到「死神」了。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6 05:22:43

第二章


  皇天不負苦心人,找到「死神」本尊是件可喜可賀的事,不過……該如何獵捕呢?對方可是凶狠無情得很,得智取才行。

  溫若男環視臥倒在地上哀嚎的男人們,看似無情的眼,其實有著別人難以察覺的憐憫。

  「放心,死不了,如果三十分鍾內趕到醫院,還可以接得回去。」她平淡地說。

  眾男人一聽,立刻爬的爬、滾的滾,不顧老大的叫喊,一心只急著趕到醫院救回自己的手、腳、腸子等等,連屁股都沒了,還保護老大個屁。

  不過幾十秒的光景,什麼手下保鏢全跑光了。

  那細白如玉的手,握著刀子緩緩指向王天霸的心髒,嘴邊帶著微笑,卻沒笑進那寒霜般的眼瞳裡。

  「現在換你了,我該切掉你的鼻子?挖出眼珠子?還是割開胸膛取走你的心髒?噢,不行,取走心髒你會活不下去,那就違背了我的本意,挖眼珠子嘛……似乎便宜了你,削鼻子嘛……好像罰則太輕了,不如剁掉你一雙腿,讓你嘗嘗下半輩子坐輪椅的滋味。」

  王天霸雙腿發軟跪在地上,這時才恍然大悟這是人家設好的陷阱,偏自己還笨得引狼入室,忙顫聲求饒。

  「別……別殺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有、有話好說!」

  「誰說要殺你了?是剁一雙腿。」溫若男的笑意更深了,語氣溫柔得讓人幾乎不敢相信她就是剛才斬人像斬豬肉的人,要不是適才那血腥的一幕太真實,王天霸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溫若男的刀子才舉起,空洞的眼神驀地閃過一道冷芒,迅雷不及掩耳地射出刀子,目標不是王天霸,而是門口那道闖入的身影。

  不長眼的刀子劃過韓皓烈的臉直釘在門板上,他盯著僅離太陽穴半吋的小刀,深深插入門板裡,右邊額際流下一滴驚險的冷汗,左邊的太陽穴則緩緩滲出一道血絲,這說明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如果他躲刀子的速度慢了零點零一秒,那麼命中的會是一顆眼珠子,思及此,額角再流下第二滴冷汗。

  很好,「死神」不但刀法快狠准,還是射飛鏢的高手。

  他謹慎打量對方,這就是「死神」本尊,與他原先想象中的樣子差距很大。

  這幾個月來他從台灣追到日本,又從日本追到香港,再追到墨西哥,最後根據沈毅的線報來到洛杉磯。好幾次他趕到現場,只看到一片斷手斷腳的哀嚎景象,錯過了一窺「死神」真面目的機會,料不到這次為救娘娘腔,反而誤打誤撞給他找到了「死神」。

  真無法置信,「死神」竟是這麼一個小不隆咚的家伙,對方的身高大概只到自己的胸膛而已,纖瘦的身材缺乏陽剛味,可想而知衣服內大概沒多少料,如此不起眼的目標,難怪無人把他跟「死神」聯想在一起。

  與「死神」面對面,韓皓烈不禁疑惑了,對方的眼睛像湖水般清澈有神,恍如夜空中的兩顆星子,姑且不論他的外表,那雙眼睛簡直漂亮得不像男人。

  溫若男低咒一聲,估計錯誤,原來還有一個保鏢,而這個保鏢竟躲過了攻擊。清冷的眼中閃過一抹訝異,對方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對方,瞧對方外表粗獷、一副吊兒郎當的慵懶神情,不知為何她竟全身緊繃。

  趁「死神」轉移注意力的同時,王天霸見機不可失,一個翻身,抓起椅子往溫若男身上丟,溫若男及時閃過,但也錯失了逮住王天霸的良機。

  「殺了他!我給你一百萬!」王天霸纏著韓皓烈大叫。

  韓皓烈飛揚的濃眉擰向眉心,對那全身抖顫的肥肉沒啥好感,一出口就開價教唆殺人的人,八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他可不想當這肥豬的打手。

  「殺人的事我可不干。」他呿道。

  「不然我再加價,兩百萬!」

  他興趣缺缺。

  「三百萬!」

  他無動於衷。

  「四百萬!五百萬!六百萬!」

  這家伙以為在競標嗎?讓他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好啦,算你狠!一千萬——哇哇哇!殺來了!」

  說刀子、刀子到,當頭劈下,兩人連忙閃開。

  與「死神」正面沖突果然很刺激,韓皓烈吹了聲口哨,幸虧躲得快,不然頭皮就沒了。

  「死神」來勢洶洶,他決定還是先作壁上觀得好,何必這麼辛苦咧?人家尋仇又不關他的事,不如在一旁納涼嗑瓜子先。

  「這位仁兄——」

  刀槍無眼,才說了四個字,頭頂就被削去幾根發絲。

  「聽我說——」

  刀來。

  「別激動——」

  刀去。

  「其實——」

  殺豬。

  「我並不——」

  宰羊。

  哇拷!這家伙殺紅眼了嗎?砍人不分男女老幼貧富貴賤,連中場休息時間都不給的,那一手雙刀氣勢如虹,速度之快令人眼花撩亂,招招狠辣,他只好拚命擋。但對方速度太快,他又不能傷到對方,招招擋得驚險,「死神」像不要命似地直砍過來,活似和他結了十輩子的深仇大恨。

  「有沒有搞錯!你干麼一直砍我啊?」

  「滾開!」

  「謝謝你的建議喔,不過好像是你追我耶!」

  「油腔滑調!」

  「容我提醒你,你要砍的應該是那只肥豬吧!」

  「廢話!」

  很好,不愧是「死神」,砍人的時候干脆俐落,說話的時候也很簡潔有力。

  韓皓烈還在納悶自己怎麼無端成了人家的靶子,更奇怪肥豬怎麼不見了,最後終於恍然大悟。

  「馬的,肥豬!你干麼躲在我背後?」

  「都在逃命,就別計較那麼多了!」

  「要躲也請閣下去躲其他地方行不行,你當這是老鷹抓小雞嗎?」

  看不出來那一坨癡肥的身軀,逃起命來手腳溜得很,像牛皮糖粘在他屁股後邊,他倒成了保護小雞的母雞,難怪「死神」一直朝他砍來。

  沒辦法,他只好出手了。但才縛住對方一只手臂,另一把刀子立刻削來,害他又急得放開。

  「喂!你好狠,想砍我的手?」

  後頭的王天霸大叫:「快殺了他,不然你也會死掉!」

  「馬的!我說過不殺人的,你耳聾啊!」

  「這樣好了!你砍下他的手,一只十萬,兩只二十萬!」

  咻一聲,刀子削過他腳底下,韓皓烈跳躍躲過。

  「一只腿十五萬,兩只腿三十萬!」

  刀劍無情,朝他左右臉兩旁呼嘯而過。

  「耳朵也行,一只五萬,兩只十萬!」

  「馬的!你煩不煩啊!」

  「先講好價,免得你坑人,眼睛八萬,鼻子三萬,屁股七萬,內髒十萬——」

  「拷!你以為你在賣豬肉嗎?」

  韓皓烈一邊要分神對付「死神」,一邊要咒罵死肥豬,銳利的刀子從脖子前一公分橫削過,從左臂前零點七公分直砍過,又從大腿前零點五公分斜劃過,每一刀都是要人斷耳、斷喉、斷臂、斷腿的狠厲招式。

  這樣下去,他不成了殘廢才怪!

  「等等!」韓皓烈突地大喝,舉手叫暫停。

  「死神」和王天霸皆楞了下,溫若男瞪著他的眼神依然銳利,一身殺氣不減。正等著看他有什麼把戲要耍。

  「我跟你無怨無仇,也不認識他,更不想趟這渾水,你們的恩怨我不過問。」說著,趁死肥豬不注意,火速跳得老遠,還對「死神」做了一個禮讓的手勢。「請繼續。」

  「你你你你你——怎麼可以——」王天霸嚇得舌頭打結,刷白的臉上汗如雨下。

  溫若男如霜的冰眸再度掃向王天霸,多年的仇恨溢滿心田。化為一股悲憤的力量,這次絕不放過這個人渣!

  「王天霸,我要剁掉你的腿!」

  她撲身上前,忽地渾身一震,高舉的刀子僵在半空中,仿佛整個人被釘住,緩緩轉回頭,殺無赦的怒眸狠狠瞪向韓皓烈,他正拿著一把黑色手槍,槍口指向她,面色冷凝嚴肅,不同於剛才的吊兒郎當。

  溫若男右手伸向頸後拔出一根針,在疑惑之際,忽覺眼皮沉重,她豁然明白,是麻醉針!

  事不宜遲,在意識還清醒前,她必須先剁了王天霸的雙腿。

  咻!

  第二針射中她的右手臂,手上的刀子應聲掉地。

  「可惡!」她不服輸,左手的刀子再舉起,第三針依然准確射至,她雖然極力握緊刀子不放,但一下子刀子仿佛重了千斤,再也拿不動地垂下手來。

  三針麻醉劑藥力齊發,就算是再強壯的男人也抵受不住,溫若男只覺得全身癱軟,微亂的腳步極力穩住平衡,最後還是踉蹌跪地。即使如此,她一雙眼依然如暗夜裡的火炬,死盯著王天霸。

  見到敵人倒地,王天霸高興地咧開邪笑。

  「哇哈哈哈!想砍我的腿?來呀!來呀!」

  剛才還像個窩囊廢躲在人家背後的王天霸,一知道危險已過,對方又中了麻醉針,毫無殺傷力了,立刻恢復原來的囂張嘴臉,還挺胸凸腹搖屁股,一肚子橫肉抖個不停,看上去實在很賤。

  「喲!怎麼了?剛才的威風跑哪去了?我的腿在這裡,來!你砍呀!你砍呀!」說著,還惡狠狠地踹人家一腳,溫若男極力維持平衡的身子,就這麼被他踢倒在地,但怒瞪的雙眼自始至終沒從那可恨的嘴臉移開過。

  王天霸邪笑得更大聲了,口水噴得到處都是。

  「死到臨頭還敢瞪我,想挖我眼珠子是吧?哇哈哈!想削我鼻子是吧?哇哈哈!想割我耳朵是吧?哇哈哈!想切我手臂是吧?哇哈哈!想砍我——」

  砰!

  突然天外踢來一腳,將王天霸給踢飛到牆上去貼著當壁虎。

  「馬的!連我都想扁你了!」

  生平第一次,韓皓烈有把人當成蟑螂踩死的沖動。要制止死肥豬難聽的笑聲,直接踹他的頭去親牆壁最快,雖說獵人從不傷及跟任務無關的人,但這次例外,不踢踢那張腦滿腸肥又惡不啦嘰的肥臉實在對不起自己發癢的腳,而且還要用力踩、用力壓,再用腳跟在他頭上蹍一蹍,把他踩成豬頭。

  直到沒聲音了,他才滿意地放下腳,而王天霸便從牆上緩緩滑下來,並在牆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最後跪地倒下,昏厥過去。

  很明顯的,王天霸的鼻骨碎了,果真成了名副其實的豬頭。

  韓皓烈冷哼一聲,回頭望向地上的「死神」,意外見到一雙堅毅不服輸的眼,濃眉微挑,不禁心生佩服,即使中了三根麻醉針,「死神」依然不肯屈服,由此可知其意志力之堅強。

  抓「死神」是他此行的目的沒錯,但瞧見對方這般模樣,心頭沒來由的一陣揪緊,他意識到自己心中正萌生一絲絲的不忍。

  男人對男人感到不忍?太惡心了吧!他用力將這奇怪的感覺驅逐出境,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別硬撐了,這樣很痛苦的,何必呢?」他蹲下身,毫不畏懼地與「死神」四目相對,放肆的目光在那斯文的臉上仔細打量。

  很奇妙地,他對娘娘腔的成見沒了,反而有一股英雄惜英雄的賞識,只可惜自己是獵人,而對手是獵物,一開始就注定了敵對的位置。

  「為什麼?」她問,本以為這男人是王天霸的手下,所以才會暗算她,但這男人毫不留情一腳踢昏王天霸的行徑又推翻了這個想法。

  韓皓烈明白「死神」的意思,聳聳肩道:「因為有人花錢要我抓你。」

  溫若男眼中有著了悟,隨即又迸射出寒芒。

  「誰?」

  他咧出一個很痞子的笑容。「很抱歉,商業機密。」其實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誰,客戶的身分只有主掌情報的獵人「鷹」才知曉,其他獵人只負責狩獵,例如自己。

  溫若男咬著唇,強撐著逐漸昏迷的意識。「花錢抓我……一定是……想殺我的人……」

  揪緊的感覺又來了,壓得他心口很不舒服,委托人與獵物之間的恩怨情仇,從來就不關他們獵人的事,所以他們抓人也從來不問原因,一切全憑金錢交易,最終目的取款出貨就是了。

  可在望進那深沈憂愁的眸子後,好似心中有什麼被吸走了一般,搞得他自己莫名懊惱。

  不可能!自己絕無同性戀的癖好,不可能被「死神」吸引。抗拒著心底另一個模糊的聲音,他用力制止這個荒謬的可能性。

  拋開不該有的同情,他公事公辦地宣布:「勸你還是別掙扎了,麻醉針的藥性很強,你再怎麼硬撐也——住手!」韓皓烈想也不想地抓住她握著刀子的手,錯愕地阻止她荒謬的行為——「死神」竟拿刀往自個兒的大腿刺下去。

  快速渲染開的鮮血令人怵目驚心,為了抗拒麻醉藥性,這家伙對自己竟也這般無情。

  他好心阻止,但對方的回報是狠狠往他手臂上咬下去,他放開了手,同時低咒一聲。

  溫若男立刻爬起來朝門口踉蹌逃去。她必須逃,不能昏倒,不能被抓到,否則就功虧一簣了!

  韓皓烈瞪著手上的牙齒印,就算對方是「死神」,他也非要好好教訓對方一頓不可。

  無須跑,他用走的就可以追上那個太空漫步的臭家伙了!

  「馬的!給我站住!」

  「我……不能死……就算要死……也一定要在死前……讓那些人……全都受到懲罰才行……」溫若男寸步難行地靠著牆,支撐已經搖搖欲墜的身子。

  韓皓烈眉頭緊皺,聽起來這家伙好似跟什麼人有深仇大恨。他跟在身後,瞧對方左右搖晃,最後咚的一聲趴在地上。

  「就算爬……我也要爬出去……絕不……讓你們……得逞……」

  老實說,看了有點心疼……啥?心疼?拷!他的手才疼哩!

  韓皓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怎會在執行任務時無端對獵物產生了同情,這可是大忌。

  「別用力,否則你的血會流得更快。」呵,他居然說出連自己都感到訝異的關心話,但「死神」似乎沒聽到,仍倔強地匍匐爬行。

  冷汗浸濕了溫若男的短發、頸子及衣襟,最後終至敵不過麻醉的藥性,沉沉昏睡過去。

  一聲歎息自韓皓烈口中逸出,搖搖頭,撕下自己的衣角幫「死神」止血,伸手一抬,輕易將對方抱起,料想不到這身子比自己想象的還輕,還軟綿綿的。

  很好,他竟然想救「死神」,真他媽的不知哪條神經秀逗了。

  他告訴自己,會想救「死神」,只是不希望交給委托人之前平白損失了獵物,那會等於這幾個月都在做白工。

  有了這個正當理由後,便無所顧忌了,抱著「死神」,挺拔的身影很快閃人。

  ※※

  韓皓烈把「死神」帶回自己暫住的房間,將人安置在床上後,拿出醫藥箱為他消毒止血療傷。

  人在流血時容易失溫,為了讓他保持體溫,必須脫去汗濕的衣服,既然都是男人,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他毫不遲疑地為「死神」寬衣解帶,一一解開胸前的扣子。

  粗大的雙手驀地停住,犀利的黑眸一楞,韓皓烈疑惑地盯著那包著一層繃帶的胸部,有些不確定,粗糙的指腹輕輕觸碰那微微隆起的地方,他更納悶了,指腹滑至沒有包扎繃帶的肌膚上,隨著絲緞般柔軟細嫩的觸感傳來,動作不自覺地放輕。

  當指腹沿著頸項觸碰到喉結時,韓皓烈猛地回神,一股窩囊感襲來,連自己都很想罵自己,他現下的行為根本就像同性戀一樣,有夠變態!幸好沒別人在,要是讓其他獵人看到,奈兒和心柔肯定笑到在地上打滾,丁宇和沈毅也會立刻離他遠遠的,並用害怕的眼神瞪著他,他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收回心神,警告自己快速幫「死神」療完傷後交給委托人,結束這筆交易。

  視線落回那秀色可餐的肌膚,警告自己不准想些有的沒的,但仍禁不住嘖嘖稱奇。

  「外表娘娘腔,個性卻很凶悍,真是人不可貌相……」他自言自語地搖頭,只當「死神」恰好是長得有點像女人的男人罷了,就像有些女人也長得跟男人一樣皮粗肉厚,甚至比男人更像男人。

  他先用干毛巾為「死神」擦拭汗濕的身體,依然疑心重重,不明白這家伙干麼沒事把自己捆成大粽子,不但血液循環不好,對傷口的愈合也不利,當然啦,男人身上有幾個刀疤是很性格沒錯,但就是不適合「他」——「死神」。

  江湖傳言中繪聲繪影的「死神」,非黑道也非白道,亦正亦邪,沒人知道他出刀斷人手腳的理由,怪的是,也沒聽過有哪個受害者去報警的,而且「死神」並不是那種隨便亂砍人的瘋子,而是有目標的,所以也有一種說法,說「死神」是來報仇的。不管謠傳如何,很顯然地,似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神」快狠准的刀法上,所以眾人又給他一個「黑道醫生」的綽號。

  如今「死神」就在面前,說不好奇是騙人的,竟然有人比獵人還神秘,他倒要看看這家伙有多神秘。

  基於以上種種理由,他決定拆開繃帶瞧個究竟,看是刺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刺青,還是有怎樣好笑的黑疤或胎記,再不然就是身材差到必須遮丑,免得——免得——免得——他的思緒突然打結了。

  瞪著繃帶下的隆起物,韓皓烈仿佛被點了穴道,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猛盯著。

  若非他韓皓烈經過大風大浪,此刻怕不跌到床下猛抽氣,甚至毫無懷疑地認定「死神」是變性人。

  但,瞞不過他!

  伸手探向「死神」的喉結,再仔細研究,果然發現接縫處,為了掩飾,上頭還擦了膚色粉餅,這麼做的確可以騙過一般人,但可騙不過獵人,他是這方面的行家,該不會……

  再探向那張沈睡的臉,是假皮!

  韓皓烈這下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心中的猜測了,這輩子打獵抓人,濃眉還未曾像現在這般可以夾死十幾只蚊子過,犀利的眸光在不知不覺中放柔了,升起連他都未察覺的暗火。

  他雙臂橫胸,繼續盯著床上人兒的胸部沈思良久。

  既然胸部都看了,不看那張假皮下的長相似乎說不過去,所以……

  十分鍾過去,韓皓烈依然坐在床沿沈思,幾乎快沈到水底去了。

  這下可真是太好了,「死神」是女人,貨真價實的女人,不折不扣的女人,嬌美如天使的女人,有著——咳——美麗胸部的女人。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6 05:23:05

第三章


  「Hello!睡美人!」

  電腦螢幕上的對話框裡,遠在洛杉磯那頭傳來跨海的招呼,而台灣這頭沒有字幕,只傳來幾個符號。

  「Z……Z……Z……」

  「喲,在睡覺嗎?」

  「ZZ……ZZ……ZZZ……」

  「看你似乎很困的樣子?」

  「ZZZZ……ZZZZ……」

  「喔,對了,我這裡和台灣時差十五小時。」

  「ZZZZZZZZZZZ……」

  「太好了,我最喜歡這時候找你抬槓。」

  「S……H……I……T……」

  「很好,你已經清醒了。」

  不一會兒,對話框再度出現獵人「豹」蕭奈兒的回復,但卻是罵人的字幕。

  「臭皓烈!清晨四點鍾把我吵醒,你最好有很重要的大事,否則就等著被我剝皮吧!」

  認識蕭奈兒的人都知道,睡眠對她而言是僅次於逃命的第二重要大事,除非死到臨頭,否則最好別吵她,不然她會把你的頭扭下來當球踢。要知道,蕭奈兒平常看起來雖然是一只慵懶性感美艷的貓兒,一旦發起飆來,可是十足張牙舞爪的花豹。

  「怪了,你不是越夜越美麗的夜貓子?」

  「那是以前,我現下都是十點上床,十點起床。」

  韓皓烈傳送一個嘴巴大到下巴脫臼的骷髏頭給她,以表示自己純潔的心靈正受到驚嚇的摧殘。

  「天要下紅雨了,夜貓子蕭奈兒竟然變成准時上床睡覺的乖寶寶?你是受了什麼刺激?」

  「還不是姓靳的,說什麼熬夜對身體不好,非要逼我按時睡覺,不聽還不行,有夠龜毛的!要是我不甩他,他說拿針刺我的睡穴,超級卑鄙!找機會我一定要狠狠報復他,讓他後悔認識我蕭奈兒!」

  「可是姓靳的是你媽的救命恩人。」

  「我說是要恩將仇報!」

  「他可是黑白兩道敬畏有加的『天使』。」

  「我會讓他變成狗屎!」

  「他還是你老公……」

  「很快就會變成『棄夫』了!」

  提到她那個世人聞之色變的老公靳易,蕭奈兒就有一肚子氣,靳易不但規定她每天不可熬夜,作息要正常,吃飯要定時定量,還說什麼要為懷孕做准備,也為了將來胎兒好,必須注重母體的健康。

  去他媽的!她才不要生小孩呢!也不要被綁死!偏偏她什麼人都不怕,就是對靳易沒轍。

  韓皓烈盯著字幕忍不住偷笑。依他看,奈兒肯定是被靳易克得死死的,打不過,只好在背後罵他,嘴上說得囂張,實際上一定不是這麼回事。不過偷笑可以,可不能點破,免得被台風尾掃到。

  「喂!你還沒說找我什麼事!」

  韓皓烈沈吟了會兒,正考慮該如何開口,根據多年的默契,蕭奈兒很快嗅出了事有蹊蹺。

  「怎麼了?」

  「想請你幫我查一個人。」

  「查?怎麼不找鷹?他是情報界第一把交椅。」

  「我暫時不想讓他知道。」

  「為什麼?」

  韓皓烈回給她的是一陣沈默,可見他正在斟酌如何解釋,也表示他碰到了一些事,不方便讓獵人「鷹」沈毅知道,奈兒更好奇死了。

  「嘿!有趣!向來有屁就放,一條腸子通到底的人,竟然也會便秘?」

  「謝謝你出神入化的比喻。」

  雖然沒有透過視訊,他看不到奈兒現下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出她現下捧腹大笑的模樣。

  「好了,說正經的,幫不幫?」

  「那還用說,咱們是好伙伴嘛,當然幫嘍!而且我好奇死了,你要查誰?」

  「在附件裡,有對方的照片。」

  過了一會兒,對話框傳來奈兒的回應。

  「哇!大美人耶!可是怎麼是閉眼睛的?嘿,你趁人家睡覺的時候偷拍?她是誰?跟你有什麼關系?你不是在獵『死神』嗎?厚~~還有時間泡妞啊!」

  「她就是『死神』。」

  電腦那頭頓了下,不一會兒傳來更大的回應。

  「『死神』不是男的嗎?怎麼變成女的了!哇哇哇!大消息耶!令人聞之色變的『死神』是個大美人,難怪行動神秘,讓人一直找不到,當然了,在男人堆裡找,就算找到死也找不到!你是怎麼辦到的?」

  不等韓皓烈回復,心思縝密的奈兒立刻捕捉到一絲直覺,就她對皓烈的了解,猜出了其中緣由。

  「你改變主意了?」

  沒來由的問題,別人不懂,但韓皓烈懂,如同蕭奈兒尚未聽他解釋原因,心中便有了底。

  「我還不確定。」他給了一個含糊的回答。

  「你抓到了『死神』,卻沒立刻把她交給委托人,這違反了獵人的行規。身為獵人,我們是不可以對獵物產生感情的,那是大忌,因為獵人既出,使命必達,這是組織的原則,要嘛就不接委托,接了就必須完成,鷹不會准許這種事發生的。」蕭奈兒一針見血地道出事實。

  「我知道,所以才想請你幫我查出她的過去,我想知道她傷人的原因和目的是什麼?」

  「查出之後呢?你有什麼打算?」

  「看著辦嘍,哪邊讓我比較不爽,就辦哪邊。」很痞子的回答,就跟他的人一樣。

  奈兒想想也是,獵人從不受制於人,誰是獵物由他們來決定,否則就失去當獵人的樂趣了,況且皓烈雖然平常吊兒郎當,但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拿捏分寸。

  「聽起來好像很有趣,好,我幫你,不過我得提醒你,『死神』可不是好對付的人喔,要招惹她,你的命得夠硬。」

  「所以我才要請你幫忙,好作萬全的准備,時機成熟了,我自然會告訴鷹,暫時先瞞著他,透過你,鷹比較不會有疑心,而且鷹還不知道『死神』是女的。」

  「好吧,我知道了,這件事交給我,把我拖下水,真有你的!」

  「謝了。」

  蕭奈兒又虧了他幾句後,才中斷連線關機,她雙手撐著下巴對窗外出神,腦子裡轉著剛才跟皓烈的對話,忍不住掩嘴竊笑。

  她有預感,皓烈與「死神」之間,必然會有精彩的發展,就不知會擦出什麼樣的火花,可真令人期待呀,她等著看好戲嘍!

  ※※

  當溫若男悠悠轉醒時,已是隔日。

  好香……有人在廚房做菜,是地瓜的味道,真令人懷念啊,聞得肚子咕嚕咕嚕叫。

  她呻吟一聲,努力從混沌的思緒中理出自己發生了何事。

  為何會躺在床上?為何房間很陌生?為何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就像被迷昏一樣……

  猛地一震,纖弱的身子從床上跳起來,驚慌地審視四周。她想起來了,自己中了暗算而昏迷,趁著四下無人,心驚膽戰地檢視自己,為了掩飾女性特征而綁在身上的繃帶還是完好的,臉上的假皮也沒掉。

  幸好!她暗自松了口氣,但天生敏銳的警覺性又再度使她緊繃。

  「誰!」殺無赦的目光狠狠往門口掃去,即使精神尚未恢復,多年的磨練,無須經過大腦思考,仍立刻擺出備戰姿態,瞪著門口昂然挺立的陌生男子,也就是破壞她好事的人。

  「你終於醒了?」

  韓皓烈笑瞇瞇地走進來,手上還端了一盤餐點,感受到自己的接近讓對方的殺氣提升了好幾個百分點。

  他將餐盤放到小茶幾上,整個放到她面前,自己也拉了張椅子,在她面前坐定,閒話家常地聊著。

  「你肚子一定餓了,吃點稀飯吧!」他嘴角勾著笑意,一雙眼在她臉上放肆打量,沒有因為她的怒瞪而收斂。

  她不說話,全身警戒地瞪著他,對茶幾上的飯菜連瞄都不瞄一眼,有若一只遇上熊的母獅子,伸著利爪,只要對方有任何不軌,隨時准備戰斗。

  「喔,對了。」他才稍微挪動了下身子,便見到一頭利刺全部張開的刺蝟,害他也頓了下。

  他自認還算長得人模人樣,應該沒到青面撩牙的地步吧,她的表情卻像看到鬼一樣,令他有些啼笑皆非。

  「放心吧,我不會對你怎樣,真要傷害你,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想是對方接受了他的說法,緊繃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些。

  「妳睡了一天一夜,先喝杯水吧。」韓皓烈倒了杯水,端至她面前,露出一排如黑人牙齒般的友善笑容。

  溫若男因他這突來的動作,身子往床內退了下,眸中的寒芒更為凌厲逼人,閃著生人勿近的警告。

  不過獵人天生習慣與野獸纏斗,與敵人共舞,不懂什麼叫害怕,何況自從知道她是女人後,對她只有好奇,何來畏懼之有?所以對那警告假裝沒看見,更加接近她。

  匡啷!

  杯子被她毫不領情地打落,摔成了碎片,也濺了他一身濕。

  韓皓烈揚了揚眉。熱呼呼的好意被潑冷水,這是可以預料的。

  水沒了,吃稀飯吧!

  為她端起稀飯,以匙拌涼,還好心吹一吹。「來,吃一口。」

  狀似親暱的舉止和語氣,更惹火了她。

  這一次,韓皓烈沒給她機會打掉碗,俐落地躲開她揮來的手,一會兒拿高,一會兒降低,一會兒往左閃,一會兒往右避,樂得跟她玩游戲,再配上那既土匪又迷人的笑容,十分樂在其中。

  啪!

  游戲暫時中止,因為有人犯規。她沒繼續朝他那碗稀飯揮拳,反而趁其不備拿起桌上的碟子砸了他滿臉,害他變成名副其實的「面有菜色」。

  冷笑,爬上她高傲的嘴角。

  韓皓烈抹了一把臉上的醬油,再拿下掛在頭上的青菜,即使人家不領情,他保持微笑的功力依然不變。

  很好,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女人,帶勁!

  轉眼間,兩人又過手好幾招,就算「死神」再厲害,在麻醉藥才消、一整天沒進食、又滴水未沾的情況下,韓皓烈可說是大大地占了上風。

  沒花多少功夫,便制伏了這只凶性大發的小野貓,雖然身上又多了幾道抓痕,但皮粗肉厚的沒關系,就算被抓被咬,也挺痛快的。

  「妳真是不死心。」他搖搖頭,抱怨她太固執,瞟向被他箝制的纖纖玉手,裡頭正藏著一塊尖銳的玻璃碎片。

  他早看清「死神」的意圖,她表面上裝作不領情,其實是要故意打破杯子,好用碎玻璃割破他的喉嚨,若被割中,命大的話只會變成啞巴,更lucky的話,有機會可以向真正的「死神」報到。

  幸好幸好,他是奸詐的始祖、狡猾的祖師爺,這種雕蟲小技難不倒他,而且還有豆腐可以吃,趁著一團混亂時,他順勢壓向她,堅硬的胸膛貼上那微微起伏的柔軟胸部。

  果不其然望見她眼中的慌亂,忍不住想逗逗這個冒牌男人。

  「滾開!」她警告。

  「這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破壞我的事,還敢自認是我的恩人!」

  「容我提醒你,要不是我救了你,恐怕你已經流血過多致死。」

  「刀子刺得多深,我自己知道,當我白癡嗎?」

  「喔?」他恍然大悟。「人家說『死神』深諳人體結構,原來是真的。」

  「我不只了解人體結構,更擅長如何讓一個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斃命,識相的就放開我,不然要你好看!」

  唉,這麼個水當當的小妞,說話動不動就要人性命,性感女神不做,偏要做「死神」,可惜呀~~

  他沒說話,打量的目光卻很放肆,直看入她內心深處,蘊含著穿透的威力,敲進冰冷的心湖裡,沈靜了多年的湖面無端被掀起一絲漣漪,她憤怒著那沒來由的情緒波動影響了自己的冷靜,憤怒他的眼神太過無禮,盯得她好不安。

  「看什麼!再看就刺瞎你的眼睛!」

  即使處在下風,她依然傲冷如雪中的梅花,獨占枝頭,絕不退縮。

  他搖搖頭。「好毒的話,虧我還在考慮要不要放你一馬呢!」

  「你最好放了我,否則事後你一定會後悔!」

  現在放開,他才會後悔哩。

  「可是我不想放。」

  「你敢!」

  「不敢。」

  「不敢還不趕快放開!」

  「我是說不敢放開。」

  王八蛋!竟敢耍她!她恨不得一腳把他踢開,偏偏體力尚未恢復,實在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奉送一連串問候他祖宗八代的話。

  「妳說話怎麼可以這麼粗魯?」他做出一副受傷的神情。

  「廢話!你當我在唱歌嗎?」

  這男人比她遇過的所有男人還要可惡百倍,偏偏她拿他沒轍,在兩人身子的摩擦下,實在很難鎮靜,被他壓到的地方可以清楚感受到那結實壯碩的胸膛多麼孔武有力,即使他吊兒郎當,神情嘻笑慵懶,但她可沒忽略這人身上散發的危險因子。

  真要斗起來,自己不一定輸,但也未必會贏。

  被如此強烈霸氣的男性氣息包圍著,她表面上力持鎮定,其實拚命抵抗內心那股屬於女性的羞赧,無法掙脫他的箝制,只好傲然回瞪他,並以殺氣來助威。

  但有用嗎?她不認為這方式對一個嘻皮笑臉的土匪有效,真令人氣餒。

  「你唱歌一定很好聽,我很想聽你唱歌。」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教她怔忡,並進而大發雷霆。

  「作夢!」

  「有夢是一件好事,我常夢想鼎鼎大名的『死神』長什麼樣子,料不到是這麼斯文俊美的帥哥,如果你是女人,說不定我會愛上你。」

  他的比喻令她全身不自在,難不成……不!不會的!其他人看不出來,沒道理被這家伙識破,她現在可以確定,這人不但可惡至極,還是全世界最痞的痞子!她用最狠毒、最無情、最辛辣的言詞威脅他。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人聽到她的恐嚇不害怕膽寒的,畢竟這幾年累積的惡名可不是蓋的。「死神」所代表的涵義是集恐懼、痛苦、生不如死於一身,也說明了她的殘忍無情,而她也不負眾望,表現出自己的殘佞。

  就讓鮮血來麻痺她全身的感官知覺吧!唯有這麼做,才能繼續維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覺得自己還是活著的。

  那雙湛黑無情的美眸,不知不覺又空洞了起來……

  「喝杯水吧。」

  「嗄?」

  突然一句不相干的話打斷了她滔滔不絕的恐嚇,空洞的目光又回復了先前的「生氣」。

  「你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喝水,剛才又浪費那麼多口水,再這樣下去會脫水。」

  現在到底是在演哪一出戲?她威脅著要把敵人大卸八塊,敵人卻勸她喝水,嫌她罵得不夠嗎?

  「你——」她還想繼續罵下去,但如他所言,她真的很需要水來潤潤干裂的唇及沙啞的喉。

  天知道,她這輩子沒罵一個人罵這麼久過,可蓉和晶晶總說她太沈默,擔心她就這麼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但面對這個陌生男人,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全身細胞都在沸騰騷動,被他激得想不罵個痛快都不行!

  舔著干澀的唇瓣,明明快渴死了,她就是不願認輸,轉開臉,拒絕他的好意。

  「我懂了,你要我喂你?」突然,他露出很饑渴的表情,舌頭舔舔干燥的唇瓣,目光賊兮兮地盯著她的嘴巴。

  溫若男胸口猛地一震,不會吧!難不成這人是……

  「來,我用嘴巴喂你喔。」

  「放你媽的狗屁!我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而且一塊一塊切下你的肉,直到血流干、見白骨,讓你生不如死,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恐嚇威脅再度如滔滔江水般襲來,字字犀利,句句狠辣,絕對是屬於萬箭穿心級的歹毒程度。

  韓皓烈神情顯露一絲促狹,笑得很匪類。「我懂了,這叫欲迎還拒。」說著,便灌了一大口,鼓起腮幫子,嘟起萬人迷的雙唇,目標正是她的櫻桃小嘴,一副豬八戒色欲熏心的嘴臉,垂涎欲滴地逼近。

  「敢碰我你就死定了!」她大罵。

  豬嘴距離二十公分。

  「我發誓會咬死你!」語氣開始不穩,呼吸轉為急促。

  豬嘴距離十公分。

  「神經病!變態!惡心!」語氣完全失去冷靜。

  豬嘴距離三公分。

  「不——」

  天哪!她怎麼會遇上這個變態的男人呀!

  這輩子,「死神」天不怕、地不怕,偏偏這一次認輸了!

  救——命——啊!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6 05:23:29

第四章


  她一定要殺了這個惡心變態的同性戀!

  「該死的你別碰我!」

  咕嚕一聲,韓皓烈把水給吞下肚子裡。

  「哎,都是你啦,害我一個不注意把水吞下肚子裡了。」他一臉懊惱,身下的人卻松了一口氣。

  「沒關系,水很多,我們再來一次。」

  抽氣聲又起。

  「你敢——小心我——」

  身下人兒死命地掙扎,害他喝水對不准,一不小心滴濕了她的衣服。

  「啊,歹勢歹勢,我幫你擦干。」韓皓烈很好心地在她胸部上面左擦擦、右摩摩,嚇得她更加花容失色。

  「別碰我——你這個色狼——」

  「第一次總是不習慣,沒關系,一回生,二回熟,很快你就會上癮的。」

  眼看變態男又要吃她豆腐了,情急之下,她急忙大喊。

  「你別碰我,因為我是——」說到這裡,她止住了口。

  「是什麼?」他也停住動作,等著她的回答。

  她恨恨將臉轉開,貝齒緊咬著唇瓣,不想看那雙太過炯亮的眸子。

  韓皓烈揚著眉。拒絕回答?很好!他再度俯下臉,像老鷹抓小雞一般,輕笑地捕捉她的唇,看著她花容失色地閃躲,強忍住笑,表現出色迷迷的模樣。

  溫若男再也忍受不住了,氣憤地大吼:「死同性戀!我是女的,你別碰我!」

  這句話果然成功地阻止了他的逼近。

  「妳是女的?」

  「對!」

  「騙人。」

  「我沒騙人!我的喉結是假的,臉皮是用特殊人造皮貼上去的!」她不再裝男人的聲音,恢復了女人的嗓子,一切只為了阻止這個錯把女人當男人愛的變態男。

  韓皓烈很捧場地裝出一個很震驚的表情。

  「妳真是女人?」他有模有樣地上下打量她,壓壓她的假喉結;再摸摸她的假臉皮,表面上裝成不可思議,心下卻想象著她若換回女裝,必然非常出色。

  「現在你相信了吧!」

  「嗯……」左摸摸,右捏捏。

  「那就離我遠一點!」

  「嗯……」上碰碰,下揉揉。

  「你他媽的摸夠了沒!」

  冷厲的面容染上不曾出現的霞紅,這男人摸遍了她的臉蛋、頸項,甚至還往胸部延伸,該死的混蛋!

  「可是你沒胸部。」他反駁。

  天!不會要她把胸部露出來給他看吧?如果這樣,她寧可死了算了!

  「因為用繃帶綁緊了所以看不出來,拜托!聽我這聲音,白癡都知道我是女人!」

  「說得也是……」

  見到對方失望的神情後,她松了口氣,這下總該沒問題了吧,才這麼想著,卻沒料到他對她咧出了更加不懷好意的笑容,那對眼睛瞇得更賊,嘴角也向上彎得更為邪氣。

  「太好了,女人我更喜歡。」

  不會吧!

  她傻了,完完全全地傻了!腳底升起一股寒意,絕望地瞪著越來越逼近的他,難不成今天自己劫數難逃?

  不論自己如何掙扎,虛弱的體力始終無法敵得過他強大的力量,在那惡心的嘴巴壓下來之前,她緊緊閉上雙眼。

  他的唇忽然在距離她嘴巴一公分之處停住,灼熱的氣息像蜻蜓點水般拂過她的唇,最後來到耳邊。

  「我雖然也喜歡女人,不過呢,更尊重女人。」像春風般溫柔,又像羽毛般劃過,磁性的嗓音緩緩說著。

  她張大眼,詫異地瞪著他。

  「所以我不會侵犯你。」這會兒他又成了女人至上的紳士,表現出謙謙君子風度,好似剛才那只流口水的色狼是別人,與他無關。

  事情轉變得太快,也太離譜了,如果自己是男的,這人就要侵犯她,如果自己是女的,他就尊重她,什麼跟什麼呀!向來冰封冷然的心被他攪得七上八下。

  這人到底是正義凜然的君子還是色迷迷的口水男?搞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他……

  她驀地恍然大悟,湛黑的雙目迸出兩團火焰,他是故意的!

  「你早知道我是女的?」

  韓皓烈聳聳肩,表示默認。

  「該死的混帳!我要殺了你——我——」她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如果你想要,我還是非常願意用嘴巴喂你喝水——」

  「我自己喝!」她咬牙。

  「千萬別客氣呀,為你服務是我的榮幸。」

  「我要自己喝!」她幾乎是用吼的。

  韓皓烈揚著眉。「真的?」

  「對!」

  「可是我若放開你,不知道你又要拿什麼武器來傷害我。」

  溫若男原本還想繼續跟他對罵,但是一來自己實在口渴難耐,二來體力也快用完了,多方衡量後,最後選擇了識時務者為俊傑。

  「好,我答應不傷害你。」

  他一臉狐疑。「確定?」

  「確定。」

  「該不是又想了什麼鬼主意吧?」

  「沒有。」

  「不是又想乘機拿碎玻璃割我吧?」

  「不是!」

  「當真?」

  「當真!」

  「你發誓?」

  她差點就想破口大罵,但更怕這人又想出什麼鬼主意整她,硬生生把國罵給吞回肚子裡去。

  「發誓?」他重復,絲毫不肯妥協。

  「我發誓!」溫若男恨恨地回答,跟這人吵架真的好累喔!

  韓皓烈聳聳肩。「好吧。」

  他一放開,溫若男立刻坐起身,並往床角退去,仿佛見鬼似地離他遠遠的。

  韓皓烈再拿了個杯子,注滿水後端給她,這一回她沒拒絕,也不敢拒絕,否則她就算不渴死,也會被這男人給氣死。

  滿意地看她喝下一杯水,韓皓烈又為她斟滿一杯,直到現在,溫若男才發現自己有多渴。

  「慢慢喝,小心別嗆到了。」

  韓皓烈遞上紙巾,但被她不領情地拍掉,眼中的凶狠未減一分。

  她寧願激怒對方,然後來個大火並,反正她不怕死,一條命早已交給閻王了。偏這男人還笑得出來,不但再為她添了一碗粥及幾碟小菜,之後竟然拿著掃帚就掃起地來了。

  掃地?有沒有搞錯,他在掃地?

  溫若男瞪著他拿掃帚從東掃到西,將所有玻璃碎片用報紙包裹好丟到垃圾桶,接著又拿拖把從西拖到東,將水分擦干後,又拿吸塵器吸過地板,儼然一副家庭主夫的賢慧樣,與他粗獷頹廢的大男人外表實在很不搭。

  這情況看起來好像她是病人,而他是專門照顧她的男看護,怪極了。

  一定有詭計,哼!他想讓她分心,好乘機害她,她不會忘記他之前說過的話,有人花錢要她的命。

  溫若男靜靜地吃著粥。警戒的雙眸沒離開過他的身影,意外地,飯香撲鼻、清淡爽口,她馬上被手上的米香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一碗好香的粥,裡頭搭配著切絲燜煮的地瓜,粥和水分的比例恰到好處,不稀不稠,雖然口味清淡,卻仿佛冰天雪地中吹來一陣暖風,溫熱著心口。

  捧著碗,她禁不住盯得出神。

  不知道多久沒吃過粥了,記得小時候生病時,母親也常煮粥給她吃,父親則在一旁為她挾菜,吃的正是這種淡粥,不同於山珍海味的華麗饗宴,是可以令人心境沈澱的家常小菜。

  當粥自喉頭流入胃底,許久不曾感受到的暖意流過心頭,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血是有溫度的,心也變得平靜了,殺氣不再,身心籠罩在一種平靜溫煦的氛圍當中。

  閉上雙眼,空氣中彌漫著米香,嘴裡溢滿了地瓜甜味,重溫一幅又一幅的美好回憶,以往一家子和樂的畫面占滿她整個腦海。

  在這感動的一刻,時間似乎變得不重要了……

  當她再度張開雙眼時,驀地放大的瞳孔,教一顆笑得很欠扁的大頭給占滿視線。

  「你在笑什麼呀?可否說來聽聽啊?呵呵呵。」他笑嘻嘻地問。

  砰!

  不長眼的拳頭立刻消滅那顆擋風景的大頭。

  「哇哇哇——你干麼打人啊!很痛耶!」

  「誰准你靠這麼近的!」她忍不住破口大罵,喘著氣,差點沒被他給嚇死。

  「但你也別這麼凶嘛!」

  「囉嗦!我警告你,最好快放我走!否則等我的人來救我,你就完了!」

  「你是指那兩位Lady嗎?」

  當韓皓烈將另一個房間打開時,溫若男也看呆了,因為房間的地板上正坐著兩個被縛綁的女人,也就是她的同伙,陶晶晶與伊可蓉,正尷尬地對她苦笑。

  別說救她了,她們自己都自身難保,更糟的是,從她們憋得紅通通的表情來看,溫若男不問也知道,適才的過程她們全聽得一清二楚。

  她不禁在心中哀鳴,這輩子從沒這麼丟臉過,天呀~~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

  ※※

  「這招厲害,連我都被你們騙了,被兩位大美女喜歡,是男人都會嫉妒得流口水。」

  「是嗎?」陶晶晶直勾勾的美眸,一眨一眨地猛向韓皓烈放秋波。

  「沒有男人能拒絕小鳥依人的誘惑,當時全場的男人全看得直吞口水,連我都不例外。」

  韓皓烈的贊美,聽得陶晶晶格格笑得好不開心,想不到他又補了一句。

  「所以那天烤小鳥的生意特別好。」

  話落,兩只小拳頭立刻送至他胸膛,像拍鼓似地捶打著,奉送幾句嗲死人的嬌嗔。

  「那我呢?」伊可蓉嘟起嘴兒,想聽聽韓皓烈對她的贊美詞是如何。

  「你的性感更沒話說,身材一級棒,方圓五百裡的客人和侍者,沒有人能順利保有一杯完整的啤酒。」

  「為什麼?」伊可蓉好奇地問,迷醉的目光在韓皓烈俊酷的臉龐上游移。

  「因為他們老早隨著你胸前的波灛壯闊而暈船了,哪裡還拿得住手上的啤酒?」

  「呀——討厭!」

  伊可蓉也加入拍鼓行列,明明是贊美她傲人的雙峰,但聽得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兩個女人被他絕妙的話語給逗得花枝亂顫。

  這男人好有趣喔!長得英俊瀟灑又風度翩翩,原以為他是敵人,卻意外地放了她們,不但為她們松綁,還說要幫助她們。

  恍如老友相見,沒多久,她們就和對方打成一片了。

  重重拍桌的聲音,霎時中斷了三人的談笑聲。

  晶晶與可蓉彼此心虛地互看一眼後,一同看向客廳沙發上的背影,雖然若男姊背對著大家,但她們嗅得出,若男姊渾身都是火藥味。

  現在的她,很不高興。

  晶晶對可蓉使了個眼色,可蓉搖頭,反過來對晶晶推了一把,兩人推來推去,最後達成協議,由最會裝無辜的晶晶出馬。

  陶晶晶悄悄繞到若男姊身後,撒嬌地摟著若男的肩,像個小妹妹一般對大姊姊撒嬌。

  「若男姊,你在生氣呀?」

  「你說呢?」低沈的語氣比十二月的冬天還要冰冷。

  「別生我和可蓉的氣嘛!」

  「你也知道我在生你們的氣?」語氣更為冷沈了三分,甚至帶點嘲諷,令晶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幸好她深切了解若男姊絕不會傷害她和可蓉,所以又放大了膽子。

  「聽我說,那個姓韓的不是壞人,他說要幫我們耶。」

  「你們頭殼壞了嗎?連人家的底都沒弄清楚,便一見如故,聊得可真開心哪!」那嚴厲的眼神讓晶晶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若男姊平常人很好,但生起氣來,真的很可怕哪。

  「我和可蓉當然不會這麼隨便就相信人呀,但這個人不一樣耶,你想想看,他本來可以抓我們去領賞金的,但在知道我們是受害者以後,就打消了要抓我們的念頭,還說要幫我們耶,足以證明他很有正義感。」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臉上寫了正義感三個字?人家說你就信?」

  「他沒傷害你不是嗎?雖然一開始他是想抓你,但用的不是傷人的武器,只用麻醉槍讓你昏睡,你想想,若是他真不懷好意,何必在抓了我們三人後又放了我們?而且跟我們扯上關系可沒好處,現在外面都是要抓『死神』的仇家,換成別人,老早把我們交給王天霸或是其他想要我們命的壞人了。」

  陶晶晶小心察言觀色,若男姊雖然態度依然很冷,但至少沒反駁,而是保持沈默,應該是聽進去了,所以偷偷朝可蓉使眼色,表示情況有好轉。

  接收到晶晶的摩斯密碼後,伊可蓉也溜了過來,加把勁在若男姊耳邊輕聲細語。

  「是呀,若男姊,我的直覺一向很准,是不是好男人,我一看就知道,而且姓韓的說他是做征信的耶,有他幫我們搜集情報,對付王天霸會更容易。何況我從來沒看過有人在抓了敵人後,為了讓敵人體力恢復,還幫他煮粥,這表示他很有誠意,而且他身手那麼好,有他幫忙的話,你很快就可以報仇——」

  「不需要!」若男打斷了她們的話,憤然站起身。「他壞了我的好事,剛才還耍著我玩,我沒砍斷他一手一腳,算是便宜他了!」一想到他剛才嚇她又耍她,簡直可惡透頂,再瞥見晶晶和可蓉憋笑的臉,她更心中有氣,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耍過,要不是看在他不是那些人同伙的分上,她絕對會挖了他的雙眼!

  「若男姊……」

  「廢話少說,走不走!」

  兩個女人彼此為難地看了一眼,還想勸些什麼,不等她們開口,若男率先撂下狠話。

  「不走就分道揚鑣!以後各走各的路!」

  她們慌了,若男姊的脾氣一拗起來,連斗牛都擋不住。

  晶晶忙拉著她的左手,央求著:「可是若男姊——」

  「沒有可是!」她無情甩開。

  可蓉也上前攀住她的右手。「若男姊,能不能——」

  「不能——」她再度揮開。

  不死心的兩只手攀住她的肩膀。「若男姊,別這麼酷嘛~~」

  「滾開——呃?」

  她僵成了一尊黑面雕像,瞪著搭在自個兒肩膀上兩只粗壯多毛的手臂,耳邊傳來的熱氣正惡心地撩著她敏感的耳垂,還有恐怖的怪腔怪調。

  「若男姊~~」韓皓烈撒嬌地喚著。

  砰!

  鐵般的拳頭當下打飛那顆掛在肩膀上的大頭。

  「哇哇哇——你干麼又打人家臉呀!會毀容耶!」

  「不准靠近我!」她氣極大罵。

  「靠近一下又不會死,小氣~~哇哇哇!」

  咻!一把刀子從他頭上飛過。

  「不准用那惡心的腔調說話!」

  「有話好好說就是了嘛,何必動刀哩?若男姊姊~~」

  咻!又一把刀子從他耳朵旁驚險飛過。

  「不准這樣叫我!」

  「好嘛,親愛的若男~~」

  咻!

  「不然叫親愛的——」

  咻!

  「叫若男——」

  咻!

  「喂!妳射我其他地方就算了,射下面就太——」

  咻!咻!咻!

  「很好,算妳狠。」

  ※※

  因為溫若男的堅持,她們三人離開了韓皓烈的住處,晶晶和可蓉當然萬分不捨,但也沒辦法,誰教她們和若男是好姊妹,而且要不是若男姊當初收留無處可去的她們,恐怕她們到現在還過著沒有尊嚴的生活。

  偷襲王天霸失敗後,此地不宜久留,王天霸是洛杉磯華人區的地頭蛇,經營地下賭場勢力龐大,只要他出動人馬,溫若男等人很快會被找到。所以溫若男決定盡快帶晶晶和可蓉出城,但沒料到王天霸的手下比她們想象的更快找來,三人還來不及喬裝逃跑,便遇上了埋伏。

  按照溫若男原先的計劃,在剁了王天霸一雙狗腿後,她們便即刻離開洛杉磯,就算王天霸的人馬追來,她們也老早坐上飛機逃跑了,這計劃可說是萬無一失,誰知中間出了岔子。

  現在能夠脫身就算不幸中的大幸了,但是面對這麼多敵人,她們可以全身而退嗎?

  溫若男不敢想,如果只有她一個人,還可在刀口上賭命,但加進晶晶和可蓉兩條命就不行,她不想再失去親人了,晶晶和可蓉就像她的妹妹一樣,她一個人絕對有辦法脫身,帶著兩個人便做不到,所以逃不到一百公尺,她們就被困在死巷裡了。

  「可蓉——我好怕呀——」晶晶抱著可蓉,全身抖得比電動馬達還劇烈。

  「別、別怕,我們一定沒事的,對不對——若男姊——」可蓉也好不到哪去,牙齒抖得喀喀響,惶恐的目光望向前頭黑壓壓的人牆,一個個凶殘的模樣像地獄來的惡鬼,對她們咧開陰險的邪笑。

  溫若男將她們護在身後,面對越來越多的敵人,那白晰的面容在陽光照射下顯得更加慘白。

  三十個?四十個?不對,起碼有五十個人以上,她能砍倒多少個?就怕刀子鈍了,人還是會繼續不斷地增加;就算刀子不鈍,她的腿傷未愈,恐怕體力也無法支撐那麼久,現在人家光是一人一顆子彈,就可以把她們打得千瘡百孔了。

  下意識地握緊拳頭,連指甲掐進肉裡也不自覺,貝齒將唇瓣咬得發紫。寡不敵眾,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肅殺之氣忽爾被遠處傳來的警笛聲給震退,王天霸的手下們一陣騷動,顯然警方的出現也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兩輛警車快速接近中,這時候開槍等於自尋死路,美國警察向來權力很大,黑道份子再笨,也不會笨得跟警察作對,再不願意,眾人也不得不將槍收進褲腰帶裡,靜觀其變。

  警車停在眾人面前,從裡頭緩緩走出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子,他身著英挺威風的警察制服,腰間的槍套黑得發亮,臉上戴著深色墨鏡,眾人看不清那鏡片後的雙眼,卻能深深感受到墨鏡後的視線既銳利而危險,教人不敢逼視,還有那滿臉的落腮胡及往下垂的嘴角,更展現出他的霸氣及強硬。

  他虎虎生風地踏出步伐,連警靴踩在地上的聲音都那麼鏗鏘有力,隨著他的接近,迫人的氣勢教人不自覺地讓出一條通路。

  高大的身子最後來到溫若男面前,站定。

  「我現在要逮捕你,罪名是殺人未遂,你有權保持緘默,從現在起你說的每句話都可做為呈堂證供——」低沈嘹亮的嗓音用英文大聲宣布嫌犯的權利後,亮晃晃的手銬也銬住了她的雙腕。

  粗厚的手掌幾乎是她的兩倍大,無堅不摧的鐵爪牢牢箝住她的手臂,在他的命令下,另一名員警也如法炮制,將伊可蓉和陶晶晶銬住,將三名女人緝捕帶走。在經過那群虎視眈眈的豺狼時,墨鏡後的銳光緩緩掃過,右手也移到腰間的配槍上。

  光是這個動作,便清楚地將他凜冽不可侵犯的氣勢傳給每一個人,誰敢妄動,殺無赦!

  懾於他的氣勢,男人們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就算原本有什麼陰謀企圖,這會兒也全打消了。

  有警方介入,王天霸的手下們也莫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到手的肥肉,被帶進警車離去。

  「死神」,被美國警方逮捕了。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6 05:23:56

第五章


  對溫若男而言,被警方逮捕不是一件太壞的事,至少可蓉和晶晶的安全無虞。

  她們分別被帶上不同輛警車,一路上她努力尋找逃脫的機會,要打開手銬並非難事,但要擺脫身旁這名警員似乎沒那麼容易,而且她的武器都被收走了,要逃的話,只能赤手空拳一搏。

  車子駛入地下室後,她以為會被帶到警局,沒想到卻被領進一間昏暗的房間,留在這裡的,只有她和逮捕她的員警兩人,她看不清對方墨鏡後的長相,唯一能確認的是,對方是東方人。

  「坐下。」男人命令,不怒而威的語氣裡自有一股不容輕忽的魄力。

  「這是哪裡?」她一臉狐疑,這兒並不是警察局。

  「問口供的地方。」

  問口供?在這種地方問口供?雖有疑惑,但她沒再探究,因為現在最重要的是想辦法逃離這裡,首先得解開手銬才行,這種手銬,不用一分鍾就可以擺平了,只要她稍微用點技巧——咦?怎麼打不開?不可能呀!

  看似跟普通手銬沒兩樣,卻怎麼也打不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別忙了,這手銬是特制的,沒有我的鑰匙,你絕對打不開。」

  她微微一楞,重新打量眼前的警察,自己如此小心翼翼,竟被對方識破了企圖,再也不敢小覷他。

  男人拉了張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瞧著她,嘴角似笑非笑地上揚,即使在房間裡,他也不打算摘下墨鏡,仿佛是刻意的。

  溫若男的視線緩緩移到他腰間的鑰匙上,驀地迅雷不及掩耳地朝他攻去;對方似乎早有准備,對她的偷襲一點也不意外,游刃有余地擋住她的攻擊,見招拆招的同時,小心地不去觸碰到她腿上的傷勢。

  在雙手被手銬銬住的情況下,若非有絕對的把握,她也不會莽撞行事,原以為對方只有一人,簡簡單單就可以擺平,但事實證明她的判斷錯誤,在驚愕下,沒多久便漸居劣勢。

  最後,她被對方壓回椅子上,龐大的身軀將她困在一小方天地裡,籠罩而來的身影對照出她的嬌小纖細。

  對方的身手超乎她想象的好,這下可慘了,鑰匙搶不成,反被對方困得死死的。

  那五官深邃、線條剛硬的面孔,夾帶著強悍的男性氣息,瞬間來到她面前咫尺之處,幾乎要碰觸到她的唇,幾乎。

  「哪國人?」低沈有力的嗓音操著流利的英語。

  她倔傲的抬起下巴,表示得很明白,拒絕回答,不過她的倔強也只維持幾秒鍾,便被對方的舉止給嚇得失聲叫出。

  「你干什麼!」她低呼,花容失色地瞪著他正在自己身上毛手毛腳的十根手指。

  「妳不回答,我只好搜身了。」

  「住手!」

  「都是男人怕什麼,脫個衣服而已。」

  「不、不必了!」

  「不必?」

  「我回答就是了,不准碰我!」

  他挑了挑眉。「千萬別勉強啊。」

  她恨恨地咬著下唇。「要問就快問,少囉嗦!」

  男人聳聳肩。「好吧。」

  溫若男這才松了口氣,忙把衣服拉好,奇怪近來自己怎麼那麼背,扮男人還老被男人亂摸一把。

  「哪國人?」他又問了一次。

  「台灣。」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回答。

  「喔,台灣來的。」他改用中文對談,並表現出有同鄉自遠方來的熱絡。「我父母是華僑,咱們是同鄉哩。」

  是不是同鄉關她屁事啊!溫若男忍不住睨了對方一眼。

  「名字呢?」

  「溫若男。」

  「幾歲?」

  「二十四。」

  「我二十八,大你四歲。」

  她翻了個大白眼,又不是聯誼,告訴她歲數干麼!

  「你一定要這麼接近嗎?」她憤恨道,警察錄犯人口供,應該是面對面吧,他不坐到對面去,硬是擠到她旁邊,一手還搭著她的肩做什麼?

  「基於安全考量,我認為這樣錄口供比較安全。」溫熱的鼻息輕輕撩過她臉部肌膚,惹來一陣輕顫麻癢。

  溫若男深深吸了口氣,向來不習慣與男人如此靠近,即使現在扮成男人,但太過親密的身體接觸依然令她倍感壓力。

  要不是自己現在是男人的身分,不然真會以為這人在對她性騷擾。

  她將臉轉向一旁,既然無法拉開距離,至少不要與他的臉太接近,那強大的臂力以及男性的氣息一再提醒她是女人的事實,就算扮男人扮得再像,男女天生的差異也不會改變,徒勞的掙扎只會讓她和他更加貼合。

  「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

  「男朋友呢?」

  她見鬼地瞪他,錯愕取代了眸底的冷靜,轉回的臉正好與他灼熱的鼻息靠近,害她呼吸紊亂,忙又轉開臉,因此錯過了他強忍的笑意。

  「你有病嗎?居然問我這個!」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同性戀,說不定你對男人比較有興趣。」

  這人不但可惡,還很痞子!她咬牙。「我沒有男朋友,也不是同性戀!」

  她感覺得出他胸膛的震動,知道他在笑,卻不明白自己的話哪裡好笑了?氣惱地回瞪他,意外見到他俊酷的笑容。

  是錯覺嗎?她似乎看到墨鏡後的眼眸,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

  「那麼家裡有幾個兄弟姊妹?」

  「我沒有兄弟姊妹。」

  「父母呢?」

  「死了。」她語氣輕冷地回答,空洞的眼底卻隱藏了沉重無奈的憂傷,像是掉進了黑暗的深淵,直到另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喜歡什麼食物?」

  她再度瞪他,哪有人口供問這種問題?才要抗議,卻被他刻意靠近的臉龐給嚇得忙回答。

  「義大利面。」對於自己的脫口而出,突然有種狼狽的窩囊感。

  「興趣呢?」

  「這……打籃球吧。」

  「喔?我也是,真巧。」

  巧個頭啦!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喜歡的顏色?」

  「橘色。」

  「橘色啊?很好很好。」

  真不知這人在好個什麼勁!

  「目前為止談過幾次戀愛?」

  「不記得!」

  「不記得就表示很多人追。」他自顧自地作詮釋,無視她的吹胡子瞪眼。

  「還有你愛看哪種電影、最欣賞哪位明星、喜歡的約會方式、愛吃鹹的還是甜的——」

  這是問口供嗎?倒不如說是被訪問還差不多,簡直莫名其妙!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這種無聊的問題!」她憤恨地大吼。

  「因為這牽涉到你犯案的動機,沒聽過犯罪心理學嗎?」

  她一時之間啞口無言,想發飆卻不知如何反駁。

  墨鏡後的星眸在偷笑,掩不住對她的憐愛欣賞,如他所料,卸下冰冷面具後的她,表情生動,活力充沛,怎麼看都覺得好可愛,尤其是生氣的樣子,果然「生氣」無限,好惹人疼愛啊!

  真是夠了!

  溫若男再也無法忍受,這男人一定有問題,恐怕又是一個有同性戀傾向的家伙!

  她扮男人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分,同時方便做事,省得一堆蒼蠅沒事在她旁邊亂飛,偏偏事與願違,先是姓韓的,然後又是這警察……可恨的是,她居然會因此想起那姓韓的男人。

  他的行為跟姓韓的一樣,可惡得讓人手足無措,那吊兒郎當的態度也跟姓韓的一樣,捉摸不定得令人心慌意亂,他的一舉一動都跟姓韓的一樣,總能輕易讓她方寸大亂……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同時,忽然一抹想法閃入腦海裡,她全身一震,最後直直地盯著眼前的面孔。

  她這才意識到,這男人有種她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之前因為一直在想脫身之計,還有擔心可蓉和晶晶,所以忽略了這個細節,現在冷靜一想,他說話的方式、態度,還有令人咬牙切齒的痞樣,都和某個人好像,雖然聲音較低沈,胡子也特別多,但人的聲音可以裝,胡子也可以是假的。

  不會吧……

  懷疑的目光緩緩銳利地瞇起,眼前的家伙越看越可疑,越看越面熟,越看越覺得其中有鬼。

  猛地,趁對方一個不注意,她摘下對方臉上的墨鏡。

  剎那間,時間膠著在彼此四目相對之際,眼對眼、鼻對鼻、嘴對嘴,交纏的視線仿佛要擦出火花,可惜不是情意綿綿的火花,而是殺氣騰騰的火花。

  員警不是別人,而是韓皓烈假扮的,玩得太過火的下場,便是自掘墳墓。

  一滴冷汗自韓皓烈額角流下,真糟,露餡了。

  面對她越顯陰沈的臉,還能笑得出來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

  「呵呵呵,被你發現了,我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他嘻笑道,不著痕跡地移開腳步,企圖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暴風圈。

  「只是開個小玩笑?」冷絕的臉上,難得漾開一抹微笑,而且是笑裡藏刀的微笑。

  「你知道嗎?為了救你,我花了一番功夫呢!」

  從那怒容可知,轉移話題這招似乎沒什麼效果。

  「吃我豆腐、問我一堆不相干的口供,好像跟救我無關吧?」她一步一步地逼近。

  「既然要扮警察,總要扮得像不是?萬一有人跟蹤,才不會被識破。」

  「我相信全世界的警察,沒有人會問剛才那些無聊的問題,除非是整人。」她的笑意更深了,語氣更輕柔了,渾身散發的氣息也更寒冷了。

  韓皓烈很誠懇地解釋:「其實我真正要問的,絕對不是剛才那些無聊的問題。」

  「喔?那麼請問閣下真正要問的是什麼呢?」

  「我想問的是……」是聰明人的話,就不會去惹一個裝滿炸藥的火藥庫,因為那爆炸的威力肯定讓人片甲不留、死無全屍,不過韓皓烈之所以為韓皓烈,就是因為他很痞子、很匪類、很不知死活。

  「是……你的三圍。」幾乎話一出口,對面椅子就飛來了,越過他閃開的身子後,在牆上化為支離破碎。

  「喂,襲警可是罪加一等——」

  又一張桌子從他頭上呼嘯而過,終結在撞牆的力道下,四分五裂。

  他一邊躲,一邊好心地提醒。「自古至今,只有官兵捉強盜,好像沒有強盜捉官兵耶!」

  「你還敢說!」

  一個飛旋踢狠狠掃去。

  「女人家不要太粗魯,會嫁不出去喔。」

  「要你管!」

  「好好好,我答應你一定管。」

  「我殺了你!」她氣不過地大吼,卻忘了應敵最忌動氣,氣動則亂,亂則容易失常,她一心只想狠狠教訓對方,反而讓自己絆了一腳,眼看就要五體投地,用自個兒的臉去親地板了——

  為了不讓地板撿現成的便宜,想不到有人很自動地給她當墊背,而她就這麼往對方身上投懷送抱去。

  突來的身體接觸讓她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想要離開,卻赫然發現自己被銬住的雙手正抱著他,也就是說,他故意趁她跌倒時,偷了個空隙,鑽到她的雙臂之間,如此一來,她不但打不到他,還被逼得抱著他。

  除非手銬解開,否則她別想有機會離開這副偉岸的胸膛。

  盡管她試圖冰冷以對,卻掩不住心跳加劇的事實,從他變得深邃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已經洩露紊亂的心跳,不禁更加狼狽。

  她忍不住別開臉,但更快的,他已先她一步攫取那芳唇,將熱情毫不保留地傳送入她嘴裡,探訪那口中的甜蜜。

  「你敢……唔……該死……」一連串的咒罵全被他烙下的唇給含住。

  如果她夠狠,可以毫不猶豫地咬死他,可恨的是她沒那麼做。

  不忍心嗎?她不知道。討厭嗎?該死的又不是這麼回事。

  狠不下心的結果,便是被他占盡便宜。

  她死命地掙扎,他摟得更緊,不管怎麼逃;他總有辦法親到她。

  最後她放棄了掙扎,任由他將自己的唇瓣吻得嫣紅欲醉,交纏的情熱化開她嘴裡的冰冷,侵入的舌頭霸氣地纏住她的丁香玉蕊,久久不放……

  饜足後,他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唇,深深凝望她的眼,輕撫那臉蛋,指腹愛戀地滑過那被吻腫的唇瓣——他的傑作。

  「若男……」他輕喚,一向游戲人間的他,難得有正經深情的一刻,只因為感受到懷中可人兒的脆弱,不帶刺的她,是那麼惹人憐惜。

  忽地,他瞪大眼,意識到她眼底的企圖後,霎時明白那軟弱是裝出來的,可惜已經來不及。

  「唔!」

  韓皓烈悶哼一聲,臉部呈現抽筋現象,瞪大的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他真是太大意了,沒料到她竟會用膝蓋往他胯下踢去。

  還沒有男人可以忍受那地獄般的疼痛,他當然也不例外。

  溫若男彎著一對美眸,欣賞他無語問蒼天的表情,順手拿來他腰間的鑰匙將手銬打開,然後對蹲在地上的他笑道——

  「現在你明白為何別人給我取『死神』的綽號了吧?以前我都是直接讓它跟人分開的,看在你救了我們的分上,所以網開一面,讓它繼續留在你身上。」

  韓皓烈蒼白的臉上流著冷汗,一手痛苦地護著「下面」,另一手指著她老半天,張開的嘴開合好幾次,卻說不出話。

  許久許久後,他才好不容易吐出幾個字。

  「很……好……算……妳……狠……」

  ※※

  自從知道是韓皓烈救了她們後,陶晶晶和伊可蓉更加崇拜他了,能夠不費吹灰之力,不用打打殺殺,就把她們三人平安帶回來,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韓大哥一人了,足見他是個有勇有謀的男子漢。

  韓大哥不但幽默風趣、可靠安全、又足智多謀,要不是他,她們老早被王天霸的手下蹂躪得不知成什麼樣子了,光用想的便打了一身冷顫,現在韓大哥在她們心目中,已成了不得了的英雄。

  一見到韓大哥回來,兩個女人又蹦又跳地粘上去,拉著他一塊兒坐下,因為她們好奇死了。

  「韓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們有危險?」

  「因為我消息很靈通嘍,早知道王天霸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你怎麼認識那些警察的啊?」

  「假的啦,他們是我找來的臨時演員。」

  「那警車跟制服呢?」

  「都是借來的道具。」

  「哇——韓大哥,你好神喔!」

  「馬馬虎虎啦。」

  「你扮警察真威風哩,連我們都被你唬了。」

  「沒有三兩三,怎敢上梁山?」

  兩個女人被他的話逗得笑在一塊兒,先前的不安和恐懼全拋諸腦後,她們左一句韓大哥、右一句韓大哥,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兩個女孩自幼都無父無母,這些年來過著飄泊不定的日子,如今遇上像韓皓烈這麼有趣又給人安全感的大哥哥,兩顆心早就被收買了。

  這次她們雖然幸運被救,暫時沒有安全上的顧慮,但難保下次可以這麼好運。

  照目前的情勢來看,她們三人絕不能再回去原來住的地方,現在可好,家當全在屋子裡,身無分文的她們可真是陷入了尷尬的困境。

  「現在怎麼辦?」晶晶問。

  「你問我,我問誰?」可蓉呿道。

  「我看先住旅館好了。」

  「不行,王天霸不是笨蛋,別忘記他可是這裡的地頭蛇,一住進旅館立刻死定了。」

  「不然先溜出城,避避風頭再說。」

  「你會這麼想,王天霸也會這麼想,就怕還沒走出洛杉磯,我們就被逮了。」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長歎一聲,這下麻煩了,難不成叫她們今後露宿街頭,或扮成游民睡地鐵或橋下?也許裝成乞丐還可以混過他們的耳目。

  「這好辦,你們可以先住我這裡。」

  「咦!」四只比星星還閃亮的眼睛瞅向韓皓烈。

  「保護美女是男人的職責,為了安全起見,你們就先在我這裡住下吧!」

  可蓉和晶晶當然求之不得,立刻舉雙手贊成。

  「好啊!好啊!我們沒問題!」

  「但我有問題。」

  一句冷語澆熄了兩個女孩高昂的興致,三人一致望向從浴室那頭走過來的若男。

  剛沐浴過的她頭一回卸下了男人的假面具,一張素顏居然比晶晶和可蓉還要稚嫩,圓潤的瓜子臉配上一對會電人的剪水大眼,大眼裡的黑瞳恍如兩顆夜明珠,十分燦亮有神,秀氣小巧的瑤鼻與粉嫩麗致的唇形搭配得完美無瑕,完完全全一副小女人的相貌,任何人見了都會忍不住納入雙臂裡好生疼惜。

  盡管她的語氣冷漠、態度冰冷,但遮掩不住那張純真無害的天使面孔。

  說她是「死神」本尊,大概地球上沒有人會相信。

  晶晶和可蓉早就看習慣了,韓皓烈雖偷偷見過一次,卻是在她昏迷時,想不到清醒的她更美上千倍。

  正樂得不可開交的兩個女人,一聽到若男姊的反對,立刻哀哀叫。

  「別這樣嘛,若男姊~~」晶晶嘟起嘴兒囁嚅。

  「沒得商量。」

  可蓉搶先說道:「你不是常教導我們,凡事以大局為先,絕不感情用事嗎?何況現在是非常時期耶!」

  「誰說我感情用事了?」

  「不然你為什麼反對?」

  「因為他這裡也不安全,王天霸既然找得到我們的住處,當然也找得到這間破公寓。」

  破公寓?這裡明明比高級飯店還要舒服,窗外有美景,地點很隱蔽,房間又大又亮,設施一級棒,周邊設備一應俱全,若說這裡是破公寓,那麼她們原來住的地方不就是茅草屋了?明明是雞蛋裡挑骨頭嘛!

  「不會啦!若男姊,王天霸要抓的是我們,又不是韓大哥。」

  「別忘了,那個笨蛋曾在王天霸面前把我帶走,你們以為王天霸會放過他?」

  先是破公寓,現在又叫人家笨蛋,不是感情用事是什麼?騙鬼!

  但是若男姊說的也不無道理,晶晶和可蓉無以反駁,可這麼一來待下的理由就沒了,她們和韓大哥一見如故,而且有韓大哥作伴更放心,但是如果若男姊堅持,她們也沒辦法。

  勸不動若男姊,兩人只好向韓大哥求助,因為她們心知肚明,韓大哥對若男姊有意思,否則干麼拚死拚活地救她們?遂猛向他使眼色,相信神通廣大的韓大哥一定有辦法留住若男姊的。

  「韓大哥,你也幫我們勸勸若男姊嘛!」伊可蓉忙把救星拉過來。

  「對呀,韓大哥,你怎麼都不說話?」

  這時候她們才發現,韓大哥的神色怪異,比以往都要沈默,從剛才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說。

  溫若男怒容相向,先發制人。「你來說也一樣,我絕不答應!」

  「妳……」

  「怎麼樣!」

  「真的好美……」他禁不住贊歎,一雙驚艷的眼珠子仿佛粘在她身上似的死盯著不放。

  「嗄?」

  不只她呆掉,晶晶和可蓉也呆了。

  「你胡說什麼!」因這突來的話而怔住。害她高傲的氣勢一下子消了不少,無端卷來一股熱浪攪亂了心湖的平靜,心律不整地猛打大鼓。

  「妳不曉得你這樣子有多美,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女人味。」

  「你……少扯開話題!」

  啊咧,結巴了?晶晶和可蓉互瞄一眼,立刻很有默契地閃到一旁當觀眾。

  「我是說真的,如果你現在走在路上,會讓很多男人盯得眼珠子都掉出來。」

  「那又如何!」

  「所以你不該老是扮男人,隱藏這一身好身材,動不動穿得像飛機場,只要稍加打扮,保證有一票男人拜倒在你石榴裙下,連我看了都要流口水。」

  韓皓烈向來是有什麼就講什麼的人,更不會掩飾自己被她煞到的事實,說他現在的表情,像餓死狗看到肉包子一點也不為過。

  不爭氣的緋紅爬上溫若男狼狽的雙頰,氣羞地大罵:「你再亂講,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他皺眉抗議:「你怎麼可以誣賴我?」

  「誣賴什麼?」

  「誣賴我亂講,我明明說的是實話。」他義正詞嚴地更正。

  她被氣得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小心我再踢你一腳!」

  「才說你有女人味,又開始威脅人家,要是害我『不舉』,就找你負責。」

  旁邊兩位觀眾各自努力摀著嘴,憋得快要腦溢血了卻還不敢笑。

  溫若男燒得耳根子都紅了,聽聽他說的什麼鬼話,氣得跺腳。

  「你敢!」

  「你的嘴我都親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抽氣之聲四起,旁邊的觀眾終於恍然大悟,並發出驚喜的贊歎。

  「厚~~若男姊,原來你們已經發展到這個階段了喔~~」

  「別聽他亂說!」

  「可是你臉好紅耶~~」

  「你們……」

  「噢耶!是自己人了!」

  「才不是!」

  「你放心,我會負責。」韓皓烈保證。

  「放屁!」

  「好吧,你負責。」

  「放……」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她是「死神」遇到痞神,有理無理都說不清了。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6 05:25:21

第六章


  溫若男再如何不願意住到韓皓烈的地方,也不得不顧慮到晶晶和可蓉的安全,這兩位她視如己妹的女孩,並不像她有一手好功夫,王天霸的手下又追得緊。她最大的失算,便是不該讓她們卷入這場紛爭,所以待在這裡,反而可以保護她們的安全,也令自己安心。

  剛晨跑回來的她,一身香汗淋漓,打開客廳的窗戶引進清爽的涼風,不可否認的,這地方很隱密,視野遼闊,進可攻退可守,是最佳藏身之處,很完美的地點,實在無可挑剔。

  「早安。」輕佻的嗓音總是每天在她耳邊准時報到,呵著曖昧的熱氣。

  溫若男額頭冒出青筋。錯了,再如何完美的地方,也還是有缺點,就是多了他。冷冷睨著窗戶玻璃上反射的影子,一張笑得很欠扁的臉龐侵入了她一公尺以內的距離,賴在臉頰旁聞著她誘人的汗水味。

  「你一定要這麼接近嗎?」冰冷的語氣中隱含著隨時砍人的警告。

  「我怕聲音太大嚇著你呀!」

  見鬼!無聲無息地摸到她身邊,用那輕柔到不行的聲調以及熱氣吹著她的耳朵,分明是故意的!可該死的是,她沒有一次提早察覺,總是到他出聲後才赫然警覺。

  一開始前三天,她被嚇到臉部抽搐,氣得一拳打過去,每次都由驚天動地的拳打腳踢揭開一天的序幕。

  到了第七天,她已經開始累了。第九天,不想再浪費力氣。第十一天,已經麻痺。今天第十三天,她連瞪他的力氣都沒有,轉過身,視若無睹地越過他朝房間走去。

  「你每天做運動,難怪身材這麼好。」他跟在身後,欣賞的目光在那姣好的身段上放肆瀏覽,視線停留最久的地方是胸部。

  「再亂看,小心我挖了你的眼。」

  「妳好香。」

  「香個頭!」啐罵的同時,順便甩出手刀,只要他靠近一公尺內,她偶爾還是會冷不防地突然出拳,或者踢出一腳,又或是猝不及防地射出一把刀子,看看有沒有機會揍他一拳或是削掉他一塊肉。但最可惡的是,這人偏偏也樂在其中,陪她玩著危險游戲。

  撇開個人喜好不談,她對他的身手和敏銳度是佩服的,所以之後對他出手,有百分之四十是基於好奇,百分之六十是出自測試,她相信這人一定受過嚴格的訓練,絕非普通人。

  韓皓烈搖搖頭。「女人家不應該老是動手動腳。」

  「那麼你呢?這不算動手動腳嗎?」她冷道,他在阻止她的攻擊時,竟然順便把手放在不該放的地方——她的臀部。

  「我是怕你踢得太用力會重心不穩摔倒,所以扶你一把。」

  「你可真好心。」說完又立刻迅雷不及掩耳地送上幾招力道強大的手刀,卻不料下盤被他絆倒,往前栽下。

  「應該的,朋友有難,就該出手相救。」而他出手相救的方式,便是把手放在她的胸部上。

  溫若男顧不得身子的平衡,狠狠打掉他的手,一個早上就給他吃了兩塊豆腐,氣得她臉頰臊熱,咬牙切齒。她寧可摔得鼻青臉腫,也不准他碰她,但韓皓烈可捨不得,摟住佳人纖腰一塊兒在地上翻滾,寧願自己當墊背,也不願她身上有任何擦傷。

  兩人就這麼躺在地毯上,她在下,他則姿勢曖昧地壓在她身上,聽著彼此的心跳,感受身體所接觸的每一個線條及弧度,女人的柔軟,男人的硬實,在身軀貼上的一剎那,傳遞彼此熾熱的溫度。

  汗水浸濕了她的上衣,讓胸部的曲線自那濡濕的布料裡隱隱透出,凌亂的短發反而將她襯得更為性感嫵媚,盡收他驚艷的眼底。

  天!她看起來好誘人!

  他收斂住頑皮不羈的笑,視線緊緊鎖住她,灼燙的眸子裡燃著兩團暗火。透露出他的欲望。

  「滾開。」她的語氣冰冷,心卻是熱的,跟臉上兩朵紅雲一樣燙。

  韓皓烈對她的警告聽若罔聞,緩緩逼近的臉龐道出他的企圖,而且非要不可。

  恍若獵虎啄兔一般,攫住她美妙的唇,自上次吻過她之後,他已經期待第二次的接觸很久了。

  這是一項高難度的挑戰,也是一場耐力賽,占了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力氣大的好處,盡嘗花朵裡的甘甜。

  她的唇好軟,不像她個性那麼頑固,她的丁香小舌好熱,不若她外表的冰冷,她是集矛盾、迷人和神秘於一身的綜合體。對別人而言,也許她是碰不得的禍水,對他而言,卻是值得相守的伴侶,打從第一眼起,他就已知道彼此靈魂契合。

  他要她,這份篤定令他全身都在沸騰。

  他決定了,「死神」照獵,但不是給別人,他要納為己有。

  ※

  「溫若男,國籍中華民國,小康家庭,父親是華隆銀行的守衛,母親是護士。」

  蕭奈兒將一迭資料交給韓皓烈,自己則舒服地趴在貴妃椅上,姿態慵懶,粉雕玉琢的裸足晃呀晃的,把自己的青蔥玉指當成了攪拌匙放在酒杯裡玩耍,然後將沾了酒液的手指含入嘴裡,性感風情揮灑自如,不知迷倒多少裙下敗臣,可惜其他男人無福消受了,除了她老公。

  當然,韓皓烈也是少數能欣賞蕭奈兒萬種風情的幸運兒之一,不過他現在的心思全在照片裡的女人身上。

  「溫寶兒?」他有些意外地看向蕭奈兒。

  「她的本名,十三歲以前,她還叫溫寶兒。」蕭奈兒解釋。

  韓皓烈盯著照片中的女孩,純稚的臉蛋上浮著淡淡迷人的紅暈,及肩的長發系了兩個可愛的蝴蝶結,眉宇間帶著孩子氣的調皮,幸福的笑容未曾沾染過塵世的險惡,倚偎在父母懷抱中的她,看起來是那麼地無憂無慮,滿意而知足。

  是她沒錯!

  韓皓烈一眼就認出來,雖然長發變成了短發,乍看之下很難把這個笑臉迎人的小女孩跟現在冷漠的她聯想在一起,但慧黠的眼神同樣獨特,就跟他第一次見到她的眼神一樣,看著看著,內心的某根弦總會被輕撩撥動。

  一張張地翻著資料,他的神情也漸趨冷沈,習慣嘻笑的臉上出現少見的冰酷寒霜。

  「搶匪?」

  「是呀。」蕭奈兒把十年前那段轟動一時的華隆銀行搶案說給他聽。

  「那天是她父親值勤,正好遇上七名搶匪,她父親忠於職守,與搶匪搏斗時被子彈打傷了眼睛,還斷了一條胳臂,從此變成殘廢。照道理他這麼奮勇抵抗,還為公司丟了一眼一手,銀行就算不給點撫慰金,至少也該頒個匾額給他,但銀行老板不但把他辭退,還懷疑他與搶匪勾結,她父親因承受不了外界的眼光而自殺,至於她母親,也因此受了刺激變得精神不穩,最後被醫院以無法勝任護士工作的理由解聘了,從此母女倆的生活陷入困境。她母親為了找工作,只好把她寄養在親戚家裡,想不到禍不單行,沒多久不幸被車撞死,肇事者卻逃逸無蹤,從那時候開始,溫寶兒便不知去向,當她再出現時,已變成了溫若男。在二十歲前,她一直寄住在一位婦人家裡,這位婦人是日籍人士,提供她念醫學院的學費,將她當成自己女兒看待,我發現,這位日籍婦人的背景並不簡單,目前尚在調查當中。」

  這就是「死神」的身世,蕭奈兒將事情始末大致敘述一遍,卻發現皓烈似乎沒聽到她後頭所說的,不禁玩味地觀察著他臉上難得顯現的陰騺。

  她輕輕嬌笑。哎呀,原來獵人「虎」也有生氣的時候耶,陰惻惻的,好恐怖哪!

  看來獵捕「死神」的行動很快會反過來變成獵捕委托人的行動,瞧瞧現在氣氛多冷沈,烏雲密布的,要變天嘍!

  韓皓烈很快聯想到,付錢抓「死神」的委托人,肯定跟那些搶匪脫不了關系,陰鷙的神情很快恢復了正常,他心中有了計劃。

  「我有事情想請你幫忙。」他對奈兒說道。

  「什麼事?說吧。」

  「幫我護送陶晶晶和伊可蓉回台灣,找個地方安置她們。」

  「叫我到美國來,就是為了這事?」

  「王天霸的人正在全力搜尋她們,留下來太危險,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送走她們,免得節外生枝。」

  「這簡單,我來安排,我看……就叫我老公那四位徒弟來保護她們好了,他們身手都很好,你可以放心。」

  「先謝了。」

  「哪兒的話,不過接下來你要怎麼做?幫『死神』對付仇人嗎?」

  「死神」肯定是查出了當年搶匪的真實身分,否則她沒事干麼一天到晚砍人手腳?這表示她已掌握了仇人的名單。

  韓皓烈尚在思考中,蕭奈兒卻又指出一個更棘手的問題。

  「日本山口組最近派出了大批人馬到美國。」

  韓皓烈目光逐漸犀利,心中起了不好的預感。

  「你是說……」

  「他們的老大被砍斷了一只手,我想應該是『死神』干的。」

  這可傷腦筋了,山口組是日本黑道最凶狠的組織,惹上了他們,對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死神』和山口組之間的恩怨似乎不簡單。」奈兒道。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他已經聽晶晶和可蓉說了其中細節,他們的恩怨肇因於若男從山口組那裡救出了晶晶和可蓉,原本她們是要被賣去當妓女的,是若男出手相救,才會跟山口組結下梁子。

  「你最好趕快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

  韓皓烈沈吟了會兒,才回答:「她失蹤了。」

  「耶?」

  他將情形大致解釋了一遍,從王天霸手下那兒救回人後,他把晶晶和可蓉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以為留下兩個女孩,她也會留下。但他錯估了,「死神」肯在他那停留半個月,只是為了下一次復仇布局,時機成熟後,她便留下了一封信給晶晶和可蓉,說明為了她們的安全,她選擇一個人離開,打算單獨去對付王天霸及其他仇人的追擊。

  她的不告而別表示得很明白,把任何人拒在心門之外。

  蕭奈兒不只善於觀察男人,同樣身為女人,多少也可猜出溫若男的心思,歎了口氣。

  「好可憐,人家寧願冒生命危險,也不要你幫呢!」

  對奈兒的調侃,韓皓烈不以為意,露出一貫的痞子習性。

  「依愛情女神之見,要怎麼做才能打動她呢?」

  奈兒立刻擺出專家的姿態,傳他一些追女必殺技。

  「性格剛烈的女人最麻煩了,不是甜言蜜語、金銀財寶那些俗言俗物可以打發的,也不能以一般泡妞的方法去追,不然肯定狗血淋頭地回來。」

  「喔?那要如何才不會狗血淋頭呢?」

  「人家是『死神』呀,當然要命夠硬、臉皮夠厚、嘴巴夠賤、人品夠賊,很困難的,不過你不用擔心,因為這四大『要賤』,剛好你都符合。」

  韓皓烈點點頭。「嗯,聽你這麼說,我覺得世界又有希望了。」

  「呵呵呵——全天下的男人,大概也只有你會這麼回答了,我突然很同情她耶!因為她遇上一個很會死纏爛打的男人,我懷疑她不告而別的最大理由,就是被你纏得招架不住。」

  「真的?」他目光瞬間一亮,神采飛揚。

  蕭奈兒將下巴放在十指交迭的手背上,瞇瞇笑道:「人跑了,也不見你著急,肯定是已經有了什麼計劃,對吧?」

  他沒回答,揚起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璀璨的虎眸微微閃動著光芒,嘴角俊朗地勾起,表示得很明白,他心中的確有了主意。

  蕭奈兒朝他舉起酒杯。「結果如何,我拭目以待。」

  他也倒了杯酒,與她碰杯為敬。奈兒說得沒錯,他的確已有計劃,與其盲目進行,不如審慎處理。

  「人失蹤了,你要如何找到她?」

  「這簡單,找到餌就行了。」

  「餌?」

  韓皓烈點頭,微抿的唇緩緩道出三個字。

  「王天霸。」

  ※※

  沒人知道「死神」的真正身分,也一直以為「死神」是男人,這給了溫若男極大的便利,也因此她現在才能順利潛入王天霸的地盤裡,而且是以女人的身分潛入。

  王天霸的鼻骨雖然碎了,也破了相,但他依然是洛杉磯華人區勢力最強的老大,自從那次遇到「死神」後,他便加派人手保護自己,每天在不同的地方過夜,並向各組手下懸賞,誰能先逮到「死神」,便將三分之一的賭場地盤賞給他經營。

  命令一下達,各組人馬立刻出動,為了得到賭場地盤權,莫不拚了老命,「死神」雖可怕,但賭場地盤的誘惑更勝於恐懼,何況現在他們是全體出動,三十人一組,「死神」再厲害,也不至於一人可以抵得上三十人吧!

  溫若男明白要接近王天霸,唯有恢復女兒身,這麼做十分危險,因為就算成功了,也會洩漏自己真正的身分,到時全世界都會通緝她。

  可是她管不了那麼多,王天霸是她最後一個仇人,只有挖去他的眼、斬斷他的四肢,讓他後半輩子活得生不如死,才能安慰母親在天之靈,很早以前,她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

  「喂,你發什麼呆!」

  她驚訝回神,一個魁梧的大漢正擋在她面前,她忙低下頭,一臉惶恐樣。

  「對不起……我是來換藥的。」

  對方上下打量她,喝問:「怎麼是你?昨天那個女的呢?」

  「因為昨天我們派來的護士,王先生好像不太滿意,說要換一個,所以今天就輪到我來了……」

  幾個大男人一聽,立即露出會意的笑容,不懷好意的目光頻頻在她身上游移,就像在評估一樣物品的價值一般,極其下流。

  老大愛好美色眾所周知,即使受傷躺在床上也少不了美女伺候,找個漂亮的護士來很正常,而這妞兒比昨天來的女人更美,光是看著那身白色制服包裹的玲瓏曲線,便可想象有多麼香艷夠味。

  「阿豪,你帶她去見老大。」

  「是。」

  她低著頭,誠惶誠恐地跟著這位叫阿豪的,身後傳來那些男人不堪入耳的對白。

  「嘖嘖——當老大可真好啊,隨時有美女伺候。」

  「我看到晚餐之前,都不能去吵老大。」

  「喲,這麼久?老大行嗎?」

  「老大是傷了鼻子,又不是傷了下面。」

  「說的也是。」

  猥褻的笑聲淹沒了他們的談話內容,即使聽不清楚也猜得出那些男人在說什麼,眼中的寒芒隱藏在垂下的眼簾裡,尚未等到適當時機前,她必須沈住氣。

  王天霸的守衛果真嚴密,從大門到裡頭,每一處都布滿了人手,而且房間眾多,若非有人帶路,根本不知道目標在哪一間房裡,每過一個關卡就換人帶路,由此可見王天霸也不相信自己人,就連對自己的手下也要搞這一套迷宮的把戲。

  當他們穿過一座中庭花園,進入另一道門時,有人喝住了他們,出聲的是一個帶著魔性的妖嬈女子,紅色的頭發、綠色的眼睛,手臂上還刺了一條麟蛇的刺青,那條蛇色彩鮮艷、栩栩如生,仿佛真有一條活蛇自臂膀攀爬而下,而她那雙眼睛就跟蛇一般充滿了邪氣,是位名副其實的蛇蠍美人。

  「她是誰?」女子冷問。

  「來幫老大換藥的護士。」男子恭敬地回答。

  「是嗎?」邪氣女人繞著她打量,目光質疑,突然命令:「到房間裡把衣服全脫了,我要搜身。」

  溫若男神色微凜,為了不讓對方懷疑,只好照做了。

  她被領到一間房裡,在蛇蠍美人的注視下,一一卸下白色護士服、胸罩、內褲,直至一絲不掛。

  對方冷凝的目光將她從頭檢視到腳,並緩緩來到她身邊,驀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沿著那漂亮的背部線條慢慢往下滑去,手勁極盡輕柔,卻也不自覺地令人感受到威脅,溫若男不驚不慌,以靜制動。

  「你的膚色很漂亮。」蛇蠍女說道。

  「謝謝。」

  「我很羨慕你們東方女人,皮膚又細又嫩,看起來總比實際年齡年輕了好幾歲。」對方的話語輕輕撩過她耳垂,恍若真有一條蛇在她耳畔吐信,溫柔得致命。

  「哪兒的話,你也很美。」她冷靜應對。

  對方鮮紅的唇角逸出了輕笑,蛇蠍女人來到她面前,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帶笑的眸底閃過一抹邪光。

  「你好像不怕?」

  「我是來換藥的,有什麼好怕?」

  「這裡的人都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沿路上你應該看到不少像我這種帶刺青的,但是你好像無所謂。」

  「我的前輩有交代過,不可以大驚小怪,也不可以惹各位大哥大姊生氣,只要照著做,就會平安無事,還可以賺到很多錢,做我們這一行的;有時候還得應病人需要用肉體去伺候男人,什麼三頭六臂沒見過,早就見怪不怪了。」溫若男說得輕松,其實心下謹慎應對,嗅得出這女人很危險,絕不是普通的手下,才一陣子不見,王天霸就請來那麼多高手,這是她沒料到的。

  她明白蛇蠍女人只是初步懷疑,但搜不出任何可疑的物品,所以自己是安全的。

  「我可以穿上衣服了嗎?」她哀求著。

  對方遲疑了會兒,最後拾起地上的衣服交到她手裡。

  「謝謝。」

  在彼此手掌碰觸的那一刻,雖然只是輕輕滑過,但下一秒,蛇蠍女人已牢牢抓住她的手不放,並反轉她的手心朝上。

  「妳弄痛我了。」她低叫。

  蛇蠍女人淡淡噙起一抹冷笑。「一個護士的手掌,不應該會有這麼多繭才對。」

  溫若男沒有回答。神情依然保持冷靜。

  「這個繭看起來似乎是長期拿著某種器具造成的,而這個器具該不會是……刀子?」

  「我不懂妳的意思。」

  「真不懂嗎?」

  好厲害的女人!溫若男鎮定的神情稍稍動搖。看樣子她得先解決這個女人,但如此一來必然會驚動其他保鏢,那麼她的計劃就要失敗了,可能還會賠上一條命。

  但情勢所逼,她願意賭上這條命!悄悄縮緊的拳頭內,握住的是她的決心。

  正打算豁出去時,不該發生的騷動自門外傳來,蛇蠍女人沒瞧見溫若男眼中匯聚的殺意,因為她被遠處的騷動給引去了注意力。

  「外面吵什麼?」她跳出去對手下大吼。

  「有人燒了我們的武器房!」

  「什麼!誰干的?」

  「不、不知道,可能是『死神』……」

  「跟我來!」

  一聲吆喝下,大票人馬隨著蛇蠍女人而去,只留下溫若男和門外一些守衛。

  溫若男也同樣驚愕,怎會無端冒出另一個「死神」?但她很快回神,現在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遠處的火光上,正是她的好機會。

  她趕緊穿上衣服,拿著隨身攜帶的醫藥箱通過最後的守衛,往長廊的盡頭走去,正巧瞥見王天霸的身影,霎時胸口湧上蓄積已久的恨意,焚燒的眼珠子裡只剩下王天霸丑陋的身軀。

  她一手摸著醫藥箱底下的暗格,裡頭藏有武器,正待疾步上前時,身後一雙有力的手臂,神不知鬼不覺地摀住她的腰和嘴,強大的力量將她拉進了另一個房間。

  「噓,別叫。」熟悉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耳。

  溫若男停止了掙扎。她認得這個聲音,是他!

  感受到懷中的人兒不再騷動後,韓皓烈才松開手,俯下頭凝視佳人仰起的臉蛋,將她多變的神情收入灼熱的眼底。

  她的表情先是驚異,然後是怔楞,而黑如明珠的瞳眸裡似乎摻雜了些喜悅,但又很快被建立起來的防備所淹沒,最後回歸一貫的冷凝。

  「是你?」她冷著臉。

  「是我,好久不見。」

  他的微笑依然亮眼,不因佳人的冰冷而退卻,忍不住低頭欣賞她扮成護士的姿容,毫不掩蓋自身赤裸裸的愛意,當然啦,如果沒有必要他不會放手,繼續裝傻地摟著她。

  她以冰冷的語氣喝問:「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想妳。」一如他的作風,回答直接且毫不猶豫,還臉不紅氣不喘,總能成功撼動她的心。

  忽地,她不客氣地攻擊他,趁勢退出他的懷抱,絕情的面容不帶一絲感情。

  「你又想妨礙我?」

  「報仇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面對面砍殺,你這麼做,只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多事!」

  她頭也不回地朝大門走去,無視他的勸阻。

  「若男。」他伸出手想拉回佳人,但手才碰上她的肩,下一秒,迅速擋來的手劃過他胸口。

  韓皓烈只感到胸膛傳來一股火熱的刺痛,赫然發現她原本空空如也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在他胸膛上劃出一道血痕。

  沾了血的刀子直指著他。「我警告你,別一直追著我跑。」她眼神無情,臉上的寒霜,一如兩人初見當時。

  韓皓烈低頭看向胸膛上的刀痕,只是皮肉傷而已,並不在意,反而笑道:「既然是『追』,輕易放棄就不像男子漢了。」他一語雙關地說。

  聽到這話,淡淡的紅潮浮上她的雙頰,可惜只停留一秒,又教那冷厲凶狠的神情很快掩蓋住。

  「我最討厭油腔滑調的男人!」

  他不介意她的冷淡,卻很在意她眼裡那種不要命的沖動,以及她所面臨的危險。

  「與王天霸正面沖突百害無一利,就算你今天得逞,也逃不出去,何苦呢?」

  「那也是我的事。」話落,她轉向門口。

  身形一越,龐大的身軀輕易擋住她的路。

  「讓開!」她警告。

  「我不會讓你白白去送死。」

  她的刀子抵住他的腹部,陰狠的眼神是最後的警告。

  「讓開!」

  「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冷淡?」

  「因為我不信任你。」

  韓皓烈審視那張淡漠卻不失美麗的容顏,估量著她的話裡有幾分真實?幾分說謊?

  「如果我不讓呢?」

  「那你就先死吧——」

  韓皓烈全身驀地一僵,瞪大的眸子深深望進那雙被風霜掩蓋的冷眸裡,是一片絕情,表明了她不在乎他。

  他緩緩低下頭,一把刀子刺進他的腹中,而握著刀子的,正是她的手。

  鮮血,染濕了他的衣。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6 05:26:21

第七章


  韓皓烈靜靜佇立著,眼睛一瞬也不瞬地鎖住她,笑容自那俊容上消失,覆罩上一層冰霜,寒氣凝血沁骨,恍若一尊沒有溫度的雕像。

  恨吧!她就是要他恨,現在知道她這個人是多麼冷酷無情了吧!

  她在心中冷笑,傲然地面對他,表現出自己的不在意。她就是這樣的人,沒血沒淚沒感情,惹上「死神」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老是拒人於千裡之外,並不能修復內心的創傷。」

  他突然開口,語氣溫柔,卻生出一道強大的力量硬是闖進她防守的心扉,令她蠢形震了下,心靈深處某個角落隱隱作痛,那是多年來她一直不敢去碰觸的傷口,以為忽略它便能安然無事,假裝自己很堅強。

  他的一句話像如來神掌縛綁住她,有種被看透的狼狽,令她更努力地推拒,沈不住氣,口氣蠻橫地開罵。

  「你懂什麼!」

  「我懂。」

  「你才不懂!」

  「那你懂嗎?」

  「我——我——」她又開始口吃了。

  「你不懂,沒關系,我懂。」

  怎麼聽起來,像是他在安慰她,在向她保證什麼似的?她刺了他一刀呀!他應該傷心憤怒才對,為什麼呢?她不懂!

  企圖逃避的表情洩漏了她的脆弱,她慌了!她才不要他懂呢!別想這麼容易就收買她。

  干脆殺了他!心中一個聲音告訴自己,可是手卻動不了,不忍心嗎?她自問,隨即另一個聲音又蠱惑她:殺了他一了百了,那麼他就不會追著她跑了,她也不會陷入矛盾的痛苦中……

  韓皓烈當然不准她落荒而逃。大掌牢牢握住她的手。

  而他接下來的舉止,更令溫若男好不容易恢復的鎮定嚇得到處竄逃,因為握住她的大手,正逼迫她的刀子繼續往腹中更深入幾許。

  「你沒對准,刺這裡是不會死的。」他很認真地提醒。

  天!他……他在說什麼呀?她倒吸了一口氣,臉上的冰冷瞬間消融,由惶恐所取代。只見那握住自個兒小手的大掌,硬生生將刀子拔出,衣服也隨之染了一身駭人的鮮紅,令她臉色霎時蒼白如紙。

  「要刺這裡才對。」他建議,刀子對准的地方,正是他的肝髒。

  「不——」她低呼的同時,刀子已刺入些許。

  「不要?」他揚著眉。「那麼改刺胃部好了。」說著又把刀子拔出,往上腹移了幾吋。

  「不要!」

  「又不要?」他皺眉,再把刀子移下。「那換大腸好了。」

  「不要!」

  「不然小腸?」

  「不要!」

  「膽?」

  「不要!」

  「肺?」

  「不要!」

  「心髒?」

  「住手!住手!住手!」

  淚水終於自她眼眶潰決而下,沒被抓住的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他。

  他好殘忍!好過分!為什麼要逼出她的情緒,逼她卸下防護網,逼她面對自己的痛苦,逼她承認自己的脆弱,逼她流下不爭氣的淚水,逼她洩漏自己的不忍心,逼她展現自己沒用的一面……

  她再也抑止不住,任由自己哭花了一張臉,雙肩微微抖顫著,哭得像個小女孩,被他欺負而淚水泛濫成災的小女孩。

  「若男……」他憐惜地喚著。

  「太過分了你!這樣欺負人家,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

  將那顫抖激動的身軀摟入懷裡,她越推拒,他的雙臂收得越緊,心疼地哄著懷中的小東西,她才不堅強、不無情、不冷酷哩,而是心思細膩又寂寞很久的小女人。

  「滾開!」她逼自己的聲音冷硬,但在濃濃的鼻音下只會顯示出她的無奈與可憐。

  他搖頭。「才不要。」

  「你到底想做什麼?」

  「逗妳哭。」

  「我哭了,你高興了吧?」

  「是呀,只要你別躲起來偷偷哭就行了。」他揚起了俊朗又土匪的笑容。

  她一聽,淚水像關不住的水龍頭猛噴,淚水混著鼻水,生平第一次,她哭得好沒形象,吹進心窩的那陣風太溫暖了,暖到內心的千年冰霜開始融化。

  「你好可惡!我恨死你了!」

  韓皓烈聽了反而高興。太好了,她說恨他,恨的相反就是喜歡,表示她也喜歡他嘍,挨這一刀真是值得。

  「你恨我沒關系,但不要傷害自己,如果剛才你出手,現在已經沒命了,因為那是王天霸的替身。」

  她猛地抬起頭,愕然地瞪著他。

  韓皓烈繼續解釋道:「他為了引你上鉤而設計出這個陷阱,聘請了世界頂尖的殺手等你自投羅網。」他一手很自然地為她輕輕拭淚。

  「你怎麼知道?」

  「我的情報網很靈通,這些小道消息瞞不過我。」為她擦完了淚水,再幫她揩揩鼻水。

  「所以你潛進來,就為了等我?」

  「是呀。」

  她呆了,感到心口暖烘烘的,原來心窩暖暖的感覺是這般美好,枯竭已久的心靈可以因為雨露的滋潤而產生新的活力。一時之間,她不知要如何面對這種心情的轉折,遇上他,才發現原來自己身上處處是罩門,人家隨便一指,就被定住了。

  「多管閒事!」她故意冷著臉,看似不稀罕,其實內心溢滿甜甜的感動,不經意地在他面前流露出女孩兒的任性嬌態。

  「是呀。」他笑。

  「別以為我會感激你!」嘴上這麼說,身子被他摟著卻不反抗。

  「我知道。」

  「也別想在我這裡討什麼好處,我警告你!」實際上卻任由他兩手在腰間討盡了好處。

  「這有點困難。」他故作為難。

  「還有——喂——你——」

  他壯碩的身子朝她倒去,兩個人之間再無任何空隙,硬朗的胸膛壓向那軟綿綿的胸部。

  「才說了,你又吃我豆腐!」她臉蛋羞紅地抗議。

  「豆腐是一定要吃,但是得有命才行。」

  溫若男這才發現他的臉色泛白,額頭流著冷汗,嘴唇逐漸失去了血色,猛然意識到他的傷勢有多嚴重。

  該死!明明已經不行了,這人卻還死撐著!

  「你需要立刻止血!」她趕忙扶住他,撐起他的重量。

  「放心……死不了……」

  「再耽擱下去,就活不了了!」

  「你心疼嗎?」

  「你……」

  「嘿嘿嘿,妳心疼。」

  真不敢相信,到了這時候,他竟然還有心情跟她打情罵俏。

  「都快死了,還笑!」

  「嘿嘿嘿,妳心疼。」

  「坐好,我先幫你止血!」

  「嘿嘿嘿,妳心疼。」

  「你很囉嗦耶!」

  「嘿嘿嘿,妳心疼。」

  「拜托你,臉色蒼白笑起來很恐怖耶!」他蒼白,但她紅得像蘋果。

  「嘿嘿嘿,妳心疼。」

  「嘿你個頭啦!你現在真像僵屍知不知道!」真是氣死人了!

  「嘿嘿嘿,妳心疼。」

  她無言,額頭冒出好幾條黑線。

  「嘿嘿嘿,妳心疼。」

  為什麼她有一種被冤魂纏身的感覺?

  「嘿嘿嘿,妳心疼。」

  「……」

  「嘿嘿嘿,妳心疼。」

  「……」

  「嘿嘿嘿——」

  「別嘿了,我投降。」

  被他纏住,是她今生最可怕也最甜蜜的夢魘。

  ※※

  韓皓烈既然有辦法潛入天羅地網,就有辦法逃出天羅地網。

  溫若男發現他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心思卻非常縝密,火燒武器房就是他的傑作,當他潛進來時已順便在各個角落放置了遙控炸藥,也設計好逃脫的路線,趁著現場一陣混亂且敵人無暇他顧時,兩人輕輕松松逃出去。

  她想不透韓皓烈是如何辦到的,她能順利潛進來便已經不容易了;更遑論在敵人各重要據點設置炸藥,而且設置炸藥費時,很容易被來往巡邏的人發現。

  當她扶著他在兵荒馬亂之中,仿佛逛大街似地走出大門,而且從頭到尾根本沒人有空理他們,只當他們是被炸傷逃難的人時,她開始對他另眼看待,並有種直覺,他應該不是普通的偵探。

  可惜她沒機會問個明白,因為回到韓皓烈的住處後,他連續發了三天的高燒,而她則忙著救他。

  真沒想到,她學醫多年,一直用來復仇的手術刀,現在才真正拿來救人。

  因為傷口感染而引起的發燒,比她想象的更嚴重,她所能做的只是初步的止血,並不能治好他,依她判斷,還是必須送醫院急救才行。

  她才拿起電話,另一只大掌立即覆蓋上來,她驚愕地回頭,瞪著面如死灰的他。這家伙不好好躺在床上,下床做什麼?

  「你不能下床。」她命令。

  「不能叫救護車。」

  她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反駁。「醫藥和器具不足,我無法醫治你,你的傷只能在大醫院救治。」

  「我不能去醫院。」

  「王天霸不會找到的。」

  「你想自己引開他們?」他臉色陰沈得像要把人給吃了,眉宇間充滿了凌厲霸氣。

  她瑟縮了下,料想不到一下子就被他看出了意圖,也意外他生氣時居然這麼可怕,突然很懷念平常那個吊兒郎當、油腔滑調的他。

  不過就算他堅持,她也絕不妥協,受傷的人應該要聽醫生的話才對,不是嗎?

  「別忘了,我是『死神』,他們奈何不了我。」

  「不行!」

  「受傷的人廢話少說!」

  「我不答應!」

  「你給我乖乖回床上去!」

  「答應我不亂來,我就躺回去!」

  她氣紅了臉,憑什麼由他作主,都自身難保了還敢這麼囂張!

  「你再囉嗦,小心我——」她驀地噤聲,快手地抱住他癱軟的身子,而韓皓烈也順勢摟住她,知道自己沒有太多力氣阻止她,只好把所有重量往她那兒擱去,用虛弱的雙臂占有地圈住懷中的嬌軀。

  她好纖細,他怎麼捨得讓她獨力去對付那麼多人?

  「再不去醫院,就算華佗再世也救不了你了!」說到最後,她終於哽咽出聲,氣對方又惹出自己的情緒,並發現自己淚腺似乎越來越發達了。

  「傻瓜,哭什麼?」

  「我不要你為我送命。」

  韓皓烈眼睛一亮。「妳怕我死掉?」

  「廢話!」

  嘿嘿,又成功地偷走她一些感情,算起來,應該已經偷了七、八成。

  「別哭喔,乖,我答應你絕不會死的。」

  「你以為你是神仙啊?想死就死,想不死就不死!比我這個『死神』還偉大,說得比唱得好聽!」忍不住捶了他一記,好氣又好心疼地。

  「我雖然不是神仙,但命硬得很,閻王要找我還得看我願不願意。」

  「別哄我,如果你真在意我,就別死掉,而不是嘴上說說。」

  他的目光更明亮了。看樣子,從佳人那兒偷來的心有九成喔!

  「我不去醫院,一則是不想冒險,二則是我已經找到適合的人來為我醫治。」

  「適合的人?誰?」

  懷中抬起的臉蛋,有著新淚滿布的淒楚,令人為之動容憐惜,讓他忍不住收緊手臂。

  「他跟你一樣,也是位醫生,而且他醫術高明,只要他在,我這點小傷就不算什麼。」

  「你確定?」

  「我想你聽過,他有個綽號叫『天使』。」

  溫若男一楞,進一步詢問:「那個醫術高超,治人講求三大條件的怪醫生?」

  「是的。」

  韓皓烈又再次令她意外。他身上似乎有永遠挖不完的驚喜,不但身手了得,搜集情報迅速完整,也善於易容,還會裝置炸彈,別人視為傳奇的神秘人物「天使」,他居然也認得,而且人家還要來救他!

  「你到底是誰?」她問,突然覺得他絕非一般普通的征信業者。

  「追求妳的男人。」他將頭靠在她香肩上,汲取她身上的味道。

  「不,我的意思是你到底——」

  「我好累喔。」

  「啊,你快躺回床上。」她忙道,差點忘了他還在發燒。

  他不禁偷笑,輕輕松松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同時也很高興她如此關心自己。

  「可是你會偷跑。」有些耍賴地不起身。

  「我不會。」她保證。

  「妳在安慰我?」

  「不是,我說真的,我不會離開你。」

  他的精神又好了一些些。「你發誓?」

  「好,我發誓,你快回床上。」

  韓皓烈任由她扶回床上後,兩手還不肯放開她,順勢把她摟了過來。

  「你別用力呀,我會壓到你的傷口。」她輕叫。

  「沒關系。」

  「關系可大了,我好不容易才幫你止住血,但不保證傷口不會再裂開,不過幸好你夠壯,先前流那麼多血還能撐到現在,要是換了別人恐怕老早——你干什麼?」

  她一手抵著他的胸,一手抓住不知何時已探入衣裡的手,羞紅著臉地怒瞪他。

  「我想摸摸。」他用著既可憐又快死翹翹的眼神向她索愛,但是滑入佳人衣服裡的兩只手可精神好得很。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

  「你那句『不會離開我』,讓我很沖動。」

  「喂——你——別亂摸呀!」

  「你好豐滿。」嘿嘿,摸到了。

  「你再這樣,我會打你——我真的會打你——」

  「打死我之前,先讓我吻個夠。」

  「會流血啦!」

  「第一次嗎?這很正常。」

  「我是指你啦!誰跟你說這個!」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人到了這地步還有心情吃她豆腐,真想扁他一頓,但又捨不得,只能臉紅心跳極其狼狽地躲著,真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她一邊要阻止這只毛手毛腳的禽獸,一邊還得小心不去碰到他的傷口。

  天哪!現在到底是誰在欺負誰?誰比較需要叫救命?趁火打劫的居然是受傷的人!

  她無法思考太多,想要罵的話全讓他給封住了,以火熱的唇。

  捱不過他的索求,只好任由他占便宜了,可那胡渣搔得她好癢,撫摸的手在她身上燃起一把火,燒得她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推拒之際,她忽爾頓住,呆呆地瞪著門口不知何時出現的三個男人,而那三個男人,也怔怔地盯著床上的他們。

  三名男子相貌都非常英挺出色,有東方人,也有西方人,有藍眼,也有黑眼,唯一的共通點,是他們的表情都很嚴肅,給人一絲不苟的感覺,不過現下都睜大眼睛,瞪著她和韓皓烈所上演的春宮戲。

  她猛驚回神,尖叫一聲,想也不想地,立刻把身上這只色狼給狠狠踢到天邊去。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6 05:27:11

第八章


  收到韓皓烈的求救訊息後,蕭奈兒立刻要老公趕來。

  奉愛妻之命,靳易留下兩位徒弟保護妻子,自己則帶著大徒弟和三徒弟趕到韓皓烈這兒。

  有靳易這位黑白兩道都敬畏的名醫在,韓皓烈的傷立刻得到最完善的救治,而靳易所帶來的兩位學生大徒弟秦懷仁跟三徒弟諾爾,也是在各自醫學領域中的佼佼者。

  正如韓皓烈所言,只要靳易趕來,就算一腳跨過死亡線,靳易也會把他拉回來,何況他所受的還不是最嚴重的傷,加上先前急救止血得當,靳易接手後頭的醫治工作,可說是舉手之勞。

  「三天別下床,一天服四次藥,傷口約一個禮拜就可以拆線,不過如果做激烈運動的話,復原時間會延長,還有,這是處方,治內傷的。」靳易將一包西藥遞給溫若男,又開了一張融合中藥及印度療法的處方箋。

  「他哪來的內傷?」她納悶。

  「你踢的那一腳。」

  靳易的提醒,害她霎時臉蛋像火燒,即使努力維持鎮定,假裝不在意。但臉紅卻無法控制,真的好想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可惜沒地洞,只好拚命把臉往處方箋埋去。

  驀地一頓,她盯著紙上其中一樣藥材名,又再度把臉蛋抬起來,黛眉緊蹙,狐疑地盯著這位世人繪聲繪影的傳奇醫生「天使」。

  她並沒有要質疑他醫術的意思,在為韓皓烈醫治的過程中,她已見識到他高超的技術及獨特的醫療方法,據他說是運用了印度土著治療動物撕裂傷的獨門秘方,在她學醫的生涯中,從未看過如此神奇的治療方式。

  就算她見識淺薄吧,不問總覺得心裡怪怪的。

  「為什麼要加這個?」

  她指著其中一個藥名——「陽起石」,雖然她學的是西醫,但在讀醫校時,副修過中醫的學分,如果她沒記錯,陽起石是壯陽藥,也因此她的眼神才會那麼狐疑,甚至幾近質疑的態度。

  靳易回過頭,依然是那張千百年不苟言笑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當然也找不到心虛兩個字。

  「壯陽藥,你不知道?」他反問,眉頭皺得比她深,好似在反問她,身為醫生,怎會連這點基本常識都不懂。

  「我當然知道。」她的表情也同樣嚴肅,以專業的口吻提醒:「他受的是刀傷,並非腎虧。」

  「沒錯,但可以順便補一補,以備不時之需。」

  「為什麼?」她的濃眉皺得更深了。

  「陽起石是壯陽藥裡等級最高的一級,比鹿茸、鹿鞭等動物性荷爾蒙更好,當然,身為醫生是不建議吃壯陽藥,畢竟要補腎氣、腎陰、腎陽,從根本做起才是健康之道,吃壯陽藥雖可求得一時的痛快,卻很傷身,不過皓烈不是普通人,他是我見過最強壯的人,底子很好,這種人吃壯陽藥跟車子加油一樣,所以不礙事,只要——」

  「等等。」她忙喊暫停,越說越扯遠,越聽越糊塗了,她必須先搞清楚一件事。「我要問的是,他為什麼需要吃壯陽藥?」

  靳易凝視她一會兒,有些領悟,點點頭。「可以不吃,改用針灸,由關元進針,得氣後行氣至龜頭,也可以維持很久——」

  「等等。」她又叫暫停,這次有點火氣上升,管他什麼龜頭魚頭的,她一字一字地重復。「他受的是刀傷,一個受刀傷需要休養的病人,為何需要壯陽?」

  「妳不知道?」

  「知道什麼?」

  「他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靜~~

  時間在銳利的視線交鋒中停止,他沈默,她比他更沈默,但眼中的犀利未減一分。

  在一旁整理醫療器具的大徒弟秦懷仁,也察覺到那股飄蕩在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流,冷熱氣團交鋒,很詭異,也很危險,反倒是諾爾有點搞不清狀況。

  「他們怎麼了?」諾爾悄悄問向大師兄。

  「在溝通。」

  諾爾瞧瞧老師和那女的,回過頭來,深感不解地問:「可是他們只是互相瞪著,沒說話哩。」

  「溝通不一定要用語言。」

  「不用語言?那用什麼?比手畫腳嗎?」

  大師兄瞄了他一眼,將目光收回,淡淡吐出兩個字。

  「意會。」

  低沈的語氣,冷靜的言行,一如他尊敬的老師那般少言,在四個徒弟當中,他是最沈得住氣,也最能了解老師想法的一個。

  諾爾想了下,恍然大悟道:「喔,我懂了,就像中國有句話,叫做『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對不對?」這是他最近新學會的諺語,頗感自豪。

  大師兄沒開口,算是默認了。

  諾爾對中國人表達的意境一直很有興趣,哪能不趁此機會請教一番。

  「你可以看得出來老師和那女的在溝通什麼?」

  「可以。」

  諾爾受的是實事求是、凡事有科學根據的西方教育,雖然大師兄這麼說,但他仍忍不住懷疑。

  「那麼老師說什麼?」請教的語氣中多少含了些考核的意味,秦懷仁哪裡聽不出,既然師弟問了,做大師兄的當然不能沈默。

  「老師說:『你最好去問當事人』,那女的說:『我要親口聽你說』,然後老師說:『既然他沒告訴你,我也不能說』。」

  諾爾聽得一楞一楞,很懷疑大師兄是不是在說笑,但瞧瞧那兩人對峙的表情,台詞搭配起來似乎滿像一回事的,忽爾瞧見那女的眼神微微瞇了下,忙又考考大師兄。

  「看到沒?那女的眼睛瞇了下,她在說什麼?」

  「她說:『你最好從實招來』。」

  「啊,老師的眉頭在動。」

  「老師是在說:『又不關我的事』。」

  「那女的右腳往左邊跨出一步了。」

  「她說:『你沒得選擇』。」

  「快看!老師也移動步伐了,與她保持對峙的狀態,他們要打起來了嗎?」諾爾緊張地拉著大師兄的衣袖,「天使」與「死神」的對決,勢必戰況激烈。

  大師兄搖頭。「老師是在問:『你當真非要知道不可?」,女的則回答:『沒錯!』」

  諾爾半信半疑。「你怎能確定?我怎麼看都覺得……呀,他們停下腳步了,老師還歎了口氣。」

  「老師說:『好吧』。」

  「好吧?」諾爾回頭瞪著大師兄,滿臉疑惑。「好什麼?」

  「老師決定說了。」

  「耶?」正當諾爾不太相信,打算反駁時,忽然聽到老師開了尊口。

  「皓烈說你們的第一次要轟轟烈烈,為了怕養傷期間妨礙性功能運作,所以要壯陽,好來個一飛沖天讓你開心,我本來不建議養傷期間做這檔子事,但他說這是你的要求。」

  My God!真是奇跡!

  諾爾用著崇拜的眼神向大師兄表示自己的佩服之意,秦懷仁聳聳肩,表示雕蟲小技,不足掛齒,他跟了老師這麼久,連這點都不了解老師的話,豈不有愧「天使」第一大弟子的名號。

  話說回來,聽到老師的解說後,「死神」會有何反應?恐怕氣炸了吧!

  現場氣氛再度回復了凝窒,空氣中飄著詭譎莫測的火藥味,眾人不約而同將目光聚集在「死神」的臉上,他們可以感覺得到,一道低氣壓正在溫若男的上空成形,並逐漸擴大,暴風半徑橫掃千裡,威勢懾人。

  忽地,「死神」笑了。

  「是嗎?」柔美的嗓音自溫若男微勾的唇角緩緩逸出。

  秦懷仁和諾爾一時怔忡住,全睜大了眼盯著那笑靨,嬌美如雨露滋潤過後的玫瑰,柔媚若臨水而居的水仙,純真得恍如暴風過後灑洩在青青草原上的第一道溫煦陽光。

  沒有威脅,也不帶刺,只有春風拂面,恍若羽毛掠過般令人心曠神怡。

  秦懷仁與諾爾為那綻放的花容一時看傻了眼,唯有斯易始終不動如山,一貫不變的表情上唯一的波動,是微微蹙起的眉頭。

  「妳……」

  「我去房裡看看他的傷好些了沒有?」她很溫柔地結束了話題,便朝房間走去,在經過秦懷仁及諾爾身邊時,對他們輕輕點頭,綻開燦爛的笑容。

  這就是傳說中的「死神」嗎?他們看傻了眼,仿佛在黑暗寒冷的冬天裡乍見一道光線破雲而出,灑洩大地一片溫暖金光,萬萬想不到她也會有如此柔媚的一面,春暖花開的笑容足以融化冰雪凍霜。

  說是「死神」,倒不如說是天使的笑容,與之相較下,他們敬畏如神祇的老師卻反而是陰沈有余,千年冬雪不融,萬年結冰不化,尤其像現在,老師的神情凜肅,反倒還比較像死神哩!

  「嗯……好重的殺氣。」靳易喃喃自語,沒人聽到他在低喃什麼,在終年不化的冷酷面容上,濃眉微微挑了下,想到出門前妻子的交代,他知道自己必須先預作准備。

  「懷仁、諾爾。」

  「呃、是!」傻住的兩人被老師一叫喚,匆忙回了神,並來到老師面前。

  「醫療箱不用收拾了,先擺好准備著。」

  「咦?不用收拾……這……」對於老師突然的命令,兩人皆感詫異。

  「等會兒急救還用得著。」

  急救?誰呀?師兄弟兩人互瞄一眼,正在納悶之際,忽爾房裡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喂!你——你干什麼!」

  「看看你的傷好了沒有。」

  「哇哇哇——會死人的!」

  「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死。」

  「那你還——」

  「頂多讓你半死不活。」

  「救、救命啊——」

  秦懷仁和諾爾再度彼此互望一眼,立刻明白了情況,打從心底對老師的敬佩又更加深幾分,老師果然先知先覺,於是兩人又將醫藥箱攤開,擺好陣仗。

  很快的,會有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需要急救。

  ※※

  在靳易的命令下,他的兩位徒弟先行將韓皓烈移至靳易在美國的住所,那兒有完整的醫療設備,且占地廣闊,方圓百裡之內無任何建築物,是最佳防敵及藏身之所,並且房間多,容納十幾人綽綽有余。

  當伊可蓉和陶晶晶見到溫若男,高興得差點飛上了天,向來感情形於外的她們,最直接的表達就是狠狠抱住她,並且哭得唏哩嘩啦,怪她怎麼可以不告而別。

  能見到她們,溫若男也很開心,但是長期以來始終習慣於隱藏自我及控制情緒的她,不善於表達自身情感,況且眾目睽睽之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怪難為情的,所以她絕不可能當著大家的面掉眼淚。

  「哭什麼?我又沒死。」她冷道。

  「人、人家想妳嘛!」伊可蓉撒嬌著哭訴。

  「想就想,干麼這麼激動?難看。」她瞟了其他人一眼,現場除了靳易,還有他的四位徒弟。

  「當然激動啦,你都不知道我們多擔心你!」陶晶晶哭得最大聲。

  也不知是否受了她們影響,溫若男發現自己竟然眼角微濕,心下悄悄激動著。

  怪了,自己不是愛哭的人呀!

  「啊!若男姊哭了耶!」可蓉訝異著自己的大發現。

  「哪有!」溫若男立刻否認。

  「瞧,你鼻子紅了耶!」晶晶也驚訝叫道,仿佛挖到寶似地。

  「紅就紅,干麼鬼叫鬼叫的!」不只鼻子紅,她的臉蛋也紅了。

  「因為我們沒看過你哭呀!」

  「對呀對呀!」

  兩個女人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因為這個難得的例外而忘了要哭,她們是噴泉,什麼時候哭都行,但若男姊不同,從來不哭的人竟紅了眼眶,不可思議哪!是什麼改變了她?很值得探究喔!

  原本該是一場感人的戲碼,最後竟莫名其妙變成了一場奇跡的見證。

  「我沒哭!」溫若男堅決死不承認。

  「哭是好事哪,何必隱瞞?」

  「是呀是呀!若男姊你不知道,你這樣子好美、好古錐喔!」

  「原來我們在若男姊心目中這麼重要呀~~」

  「呵呵,你很愛我們對不對~~」

  「別害羞呀,承認一下有什麼關系~~」

  「我們不會笑你的~~」

  兩個黑人牙膏般的笑臉俏皮地逼向溫若男,星辰般閃耀的眼睛對她猛笑,盯得溫若男恨不得把她們倒吊起來打屁股。

  好啊,竟敢消遣她!

  「你們找死……」

  「哇——『死神』發威啦!殺人啦!救命啊!」

  她才一舉手,兩個女人立刻叫得呼天搶地,跑的速度跟逃命似地,直接躲到靳易徒弟背後尋求庇護。

  伊可蓉找的是靳易的四徒弟金昭文,陶晶晶賴上的則是大徒弟秦懷仁,嘻嘻哈哈地要那兩個男人保護她們。

  溫若男楞了下,心下暗忖,這兩個女人什麼時候跟人家混這麼熟了?而且還抓住人家的手,她很了解可蓉跟晶晶,雖說她們平常看似熱情大方,但可不隨便,除非是按照她的指示接近敵人,或是看順眼的男人,她們才會表現出自己的熱情。

  從她們小鳥依人的態度及那兩個男人尷尬的神情顯現不為人察覺的溫柔,她便明白了。

  在她們臉上,她看到了愛情發芽的喜悅,當初從人蛇集團裡救出的兩個小女孩已經長大了,總有一天要嫁人,不可能永遠是那個繞在她身邊撒嬌笑鬧的小妹妹們。

  從此刻起,她們眼底的依戀,已從自己身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去了,原本伸出去要揪她們回來的手,緩緩收回,握住的是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寂寞。

  金昭文對身後的可蓉酷酷地說道:「你當我是擋箭牌呀!」

  「我才沒那麼沒良心呢。」可蓉嘟起嫣紅的小嘴兒,一向以性感著稱的她,那模樣說有多悄麗,就有多俏麗,讓金昭文一時怔忡住,而在放電之後,她又頑皮地接了一句。「是當替死鬼。」說完,笑得比牡丹還艷麗。

  「喂,太無情了吧,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死神』,連我都要畏懼三分。」金昭文雖故作嚴肅,但眼底有著柔和的笑意。

  「一點也不無情。」二師兄石橋拓郎打趣地插嘴。

  「咦?你竟然幫她,有沒有良心啊?」金昭文數落二師兄。

  「我當然幫她,不然做替死鬼的就是我了。」語畢,大伙笑成了一堆。

  「溫小姐是客人,不可無禮。」大師兄開口了,四位師兄弟中個性最沈穩內斂的人就屬他,提醒其他師弟,不可對老師的貴賓亂開玩笑。

  「什麼客人,若男姊是自己人,死木頭,說得這麼見外。」陶晶晶瞪著秦懷仁,當著大家的面數落他幾句,才不管他是什麼威風凜凜的大師兄。

  秦懷仁皺著眉頭,除了老師,大概也只有這妞兒敢當面頂撞他,打從認識開始,他的威嚴就在她的挑戰下一塊一塊地崩塌,可怪的是,他竟拿她沒轍。

  「我的意思是,溫若男小姐是老師和師母很重視的人,沒有見外的意思。」

  「喔?那我呢?也是客人嗎?」

  「是的。」大丈夫不改嚴酷的表情。

  「所以我也是你心目中很重要的人嘍?」陶晶晶故意問得很曖昧。

  「這……說的是什麼話。」平板緊繃的面容開始松動。

  「人話嘍。」她語帶挑釁地回答。

  似是嗅到不妙的氣氛,秦懷仁以沈默代替言語,引得晶晶雙手插腰。

  「厚~~你罵我說廢話!」

  「我根本沒說話好嗎?」

  「但你的表情說了!」

  「哪有?」

  「一天到晚板著面孔,活像僵屍橫行,不認識你的人一看,還以為你是來討命或收屍的呢!」

  秦懷仁一臉汗顏,其他師弟倒是頻頻偷笑。他們的大師兄總算遇上克星了,遇上像陶晶晶如此嬌柔的女子,瞪人像拋媚眼,罵人像唱歌,打人更有若馬殺雞,大師兄這個鐵錚錚的男子漢,要不成為繞指柔也難。瞧他雖臉色冷硬,卻處處讓著晶晶的態度可知,他對晶晶是特別的,在外人看來,這也是另一種形式的打情罵俏。

  說不過晶晶,秦懷仁只好聰明地選擇轉移話題,回過頭來,對溫若男客氣地道:「溫小姐見笑了,老師有交代,您和韓先生暫住在此,房間已經幫你們准備好,若有什麼缺的,我立刻命人補上。」

  溫若男原先想說自己不習慣打擾別人,只是送韓皓烈來養傷而已,並不想麻煩別人,與她相處多年的可蓉和晶晶,用屁股想也知道若男姊的反應是什麼,不等她說出那些掃興的話,兩人很有默契地搶話,並一左一右地夾擊。

  「太好了!若男姊,這次不准你再不告而別,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我不——」

  「若男姊,今晚我們好好徹夜長談,我肚子餓了,咱們先吃點東西好了,然後再洗個熱呼呼的澡。」

  「不用——」

  「對對對!不用客氣,皓烈哥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皓烈哥的地盤就是我們的地盤,皓烈哥的床就是我們的床。」

  「胡說什麼——」

  「錯了錯了!皓烈哥的床是你的床才對,我們自己有床睡,不跟你搶。」

  「……」有人臉紅了,還杏眼圓瞪。

  「『死神』有仇必報、有恩必謝,皓烈哥為你受傷,所以你得照顧他到復原為止,就這麼說定了。」

  「……」有人啞口無言,只剩眼睛會罵人。

  該死!這兩個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痞子?肯定是被韓皓烈帶壞了。

  在半推半就之下,老實說,溫若男發現自己似乎也不是那麼想離開,只不過嘴硬罷了,其實心裡很擔心韓皓烈的傷,自己是否下手太重了些?

  咦,她竟然心軟了?不不不!她才不是心軟,正如可蓉和晶晶所言,她是有恩必謝的人,留下來只是不想讓人說她恩將仇報而已,至於有仇必報嘛……新帳舊帳,再加上可蓉和晶晶被帶壞的這筆帳,她就一起跟韓皓烈算好了。

  沒錯,不能太便宜他,留下來是為了不讓他好過,絕不是對他有所依戀,絕不是……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6 05:27:58

第九章


  柔軟的大床上,臥躺著半裸的男子,古銅色的肌膚被窗口灑進的金光照得發亮,虯結的肌肉仿佛銅牆鐵壁,蘊藏著勾魂攝魄的力量,卻又斂收在一種慵懶的情境中,像只剛蘇醒不久的野獸,帶著危險且迷人的野性,任何女人見了,都忍不住為此春心蕩漾。

  倚在野獸身旁的是一名柔若無骨的美麗女子,舉手投足掩不住萬般風情,嬌滴滴的容顏十分惹人憐愛,但那剪水大眼中的鬼靈精卻又令人不敢輕忽。

  「嘿,好精彩,讓我算算,一、二、三……六、七,七道傷口,不多嘛!」輕輕柔柔的話語,卻涼味十足,很名副其實的風涼話,蕭奈兒伸出白玉凝脂般的指尖,蜻蜓點水地在韓皓烈身上每一處傷口游走。

  她和皓烈是老朋友了,熟到不能再熟,自然不避諱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世俗禮儀,更清涼的她都見過。

  「是不多,但是每一刀可都是直通內髒哪。」韓皓烈得意說道,基本上他把刀傷當成了勝利的圖騰。

  「你活得不耐煩了,泡妞連命都不要了。」

  「泡妞不『拚命』怎麼行?」

  虧他還笑得出來,蕭奈兒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一開始她以為皓烈是被王天霸的手下所傷,天底下能傷獵人「虎」半根寒毛的實在沒幾人,更遑論刺中這麼多「要害」。

  她立刻要老公前去救人,在聽到諾爾說每一道都是致命的傷口時,差點沒把她的魂嚇飛。這都要怪諾爾的中文用詞不清不楚,皓烈身上每一刀都直指要害是沒錯,但好在離內髒尚有幾吋,並未真正傷及要害。諾爾的意思是刀子插入之處都是致命的地方,但聽的人反而以為傷者快要死了,所以在搞清楚情況後,蕭奈兒擺起師母的架子,要諾爾的中文再補一補,不然哪天真會被他嚇個半死不活。

  了解整個事情經過後,她不知該稱贊皓烈神勇還是愚蠢,竟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身為獵人同伴,她當然要數落他幾句才甘心,嘴巴上叨念,其實心下很關心。

  「拜托你下次不要這麼瘋狂,OK?否則哪天失手做了冤鬼,不笑掉閻王老爺的大牙才怪,我也會幫你做個墓碑,上面刻『大烏龍』三個字,看你敢不敢再這麼玩命。」

  「放心,不會有下次了。」

  「那可難說,我太了解你,平常吊兒郎當的,一認真起來連神鬼都要讓你三分,我是叫你死纏爛打,可沒說不顧死活啊。」唉,其實她也只是罵罵而已,皓烈為了那個女人呀,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可見用情之深。「算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靳易說以後會留下疤痕,不過沒關系,你皮膚黑,留幾個刀疤也看不出來。」

  「有刀疤才性格。」

  「性格個頭啦!」說著不客氣地朝他其中一道傷口點去,讓韓皓烈眉頭擠成了山字形。

  「喂!很痛哩!」

  「你也知道很痛厚~~」黑溜溜的大眼睛瞇成了彎彎的下弦月,標准的笑裡藏刀,能乘機整整這個痞子也不錯,平常都只能看見他的笑臉,偶爾也很想看他哭的樣子,所以她玩上了癮。

  蕭奈兒銀鈴般的笑聲自房間傳開,熟悉他們的人,根本不把他們的笑鬧當一回事,因為這很正常,但不熟悉他們的人,看到這一幕,便會覺得他們的動作太過親密,幾乎像在打情罵俏了。

  正端著餐盤進門的溫若男,不巧看到了這一幕,而韓皓烈好死不死又正好抓著奈兒的芙蓉玉手。

  現場氣氛霎時冷凝住,正當他們以為被誤會時,溫若男卻視若無睹地走進來,看都沒看他們一眼便將餐盤放在床邊的茶幾上,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因為她沒有表情,只有一種無以形容的漠然自她身上散發出來,籠罩住整個房間。

  韓皓烈放開奈兒的手,湛黑的眸子試圖從若男臉上搜索出一些反應,但是她的表情一如兩人初相見時,甚至更漠然,簡直當他是陌生人一般。

  「你的午餐。」丟下這麼一句後,便轉身朝門口走去,沒有片刻的停留,就好像她只是純粹來送午飯的。

  「若男。」他低喚。

  她停下腳步,沒有預期的不理人,也很大方地回過頭,等著他下一句話。

  韓皓烈用他慣有的嘻皮笑臉逗她。「喂我吃飯好不好?」

  連花朵也為之遜色的淺笑自她唇角漾開,柔聲道:「如果你現在砍下自己兩只手,我一定喂你。」語畢,倩影消失在門關上的那一刻,人去留香,笑語依然烙印在他心田,但他卻感到一絲絲的不妙。

  糟!她誤會了!

  ※※

  陶晶晶拿著若男姊交代的食材,剛從外面回來。若男姊開了一串食物和中藥材的名稱,說這些對傷口復原有幫助,所以她一大早就拜托懷仁哥載她到處去采買,才剛進門,便看見若男姊迎面走來,她捧著食材,步伐雀躍地跑向若男姊。

  「若男姊,你瞧,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喲,全按照你吩咐的,不過有些中藥尚未補齊,改明兒我再去街上找找看。」

  「不用。」

  「咦?」

  「直接丟進垃圾桶就行了。」

  一道冷鋒過境,從陶晶晶身旁越過,完全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而陶晶晶就這麼杵在原地,呆呆地目送若男姊冷若冰霜的背影出了大門。

  在花園裡修枝整葉的伊可蓉,正將每一朵玫瑰的刺去掉,瞥見若男姊走來後,立刻抱起一大束玫瑰,輕盈地跑向她。

  「若男姊,我已經把玫瑰的刺都拔掉了喔,你可以把花插到皓烈哥房間,那氣氛一定很浪漫。」

  「不必。」

  「耶?你不是說……」

  「改成菊花,辦喪事的時候可以用。」丟了個莫名其妙的答案讓別人一頭霧水後,凜凜北風依然不改它的速度,堅定地朝大門外的林子裡呼嘯而去。

  隨後跟出來的陶晶晶,與可蓉互看一眼,臉上同樣布滿了疑惑。

  「若男姊心情似乎很差。」

  「不知誰惹她生氣了?」

  無須費時猜測,始作俑者很快自己來認罪。

  「兩位美女,有沒有看到你們若男姊?」韓皓烈問,看得出神色有些心急,即使他假裝沒事的樣子。

  兩位美女當下心裡有了底,很有默契地開始唱雙簧。

  「有啊,大概兩分鍾前吧,若男姊好像郁郁寡歡的樣子。」

  「喔?」韓皓烈聽了心喜,這表示她在吃醋,吃醋就表示愛他,太好了!

  「我呢,大約一分鍾前看到她,眼眶紅紅的,好像在哭。」

  聽到這話,韓皓烈笑臉一僵,心口仿佛被針扎中。

  「經你一提醒,我才想起來,若男姊當時手上拿著一個東西。」晶晶狀似沉重地說。

  「什麼東西?」他急切地問。

  「長長的,尖尖的……」

  「刀子嗎?若男姊不會想不開吧?」可蓉驚訝道。

  韓皓烈立即刷白了臉,下一秒晶晶搖頭。

  「不是刀子啦,你想太多了,咱們的若男姊才不會那麼沒用去尋死呢!」

  有人松了口氣,因為一吐一納太快,傷口縫合的地方隱隱作痛。

  「我看到若男姊手上拿的是方方正正的手提箱啦,才不是長長尖尖的呢!」可蓉更正。

  「她拿手提箱做什麼?」晶晶問。

  是呀,要做什麼?韓皓烈詢問的眼神也移向可蓉。

  「可能是打包了行李要離開吧?」

  韓皓烈再也沈不住氣。「她往哪兒走?」

  可蓉舉起右手往林子一指。「她朝——」才說了兩個字,壯碩的身影便已拔地而飛,有若一道狂風掃過,朝林子直奔而去,留下她們兩人呆若木雞地瞪著那團快速遠去的塵煙,嘖嘖稱奇。

  「他的傷不是才剛縫合嗎?」晶晶問。

  「別忘了,咱們的皓烈哥是打不死的蟑螂。」

  「說得也是,一個是砍人不眨眼,一個是銅牆鐵壁不怕砍,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皓烈哥敢追咱們的若男姊,就不知這次是鹿死誰手呢?」

  「管他呢,只要不出人命就好。」

  「可不是。」

  兩人相視而笑,反正那兩人平常就殺來殺去的,老早見怪不怪,最後皓烈哥一定會搞定若男姊,常言道,打是情,罵是愛。那兩人為愛情做了最佳的詮釋,多浪漫感人呀——

  不遠處,蕭奈兒匆忙走來,見到她們倆劈頭便問。

  「『死神』呢……我是說若男。」

  「奈兒小姐,你找若男姊有事啊?」晶晶道。

  「對,她人在哪?」

  在談情說愛嘍!

  「沒看到耶。」這時候最好不要有電燈泡,晶晶這麼想著,所以佯裝不知。

  「那麼皓烈呢?見著他沒有?」

  「不是在房裡嗎?」

  「剛才問過昭文,說看見他往外走。」

  「咦?這就奇怪了,我們一直站在這裡,都沒看到耶。」可蓉也很有默契地回答,搞不好現在那兩人已經打得火熱了,實在不適合有人打擾,她和晶晶真是愛神最佳拍檔哪!

  蕭奈兒黛眉緊蹙。「是嗎?這可糟了,『死神』誤會我和皓烈之間有曖昧,才正想找她解釋呢……唉,好吧,我再找找看。」說完,立刻往另一頭走去。

  兩個女人面面相覷,在聽了蕭奈兒的說明後,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原來若男姊氣的是這個,哇——皓烈哥這下子有苦頭可吃了!

  「我看我先叫懷仁哥准備一下急救箱好了,未雨綢繆比較好。」

  「那我也去換一下菊花好了,說不定用得著。」

  語畢,兩人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

  韓皓烈憑著感覺往林子奔去,這兒方圓百裡都是靳易的土地,光是巡一回就要耗上半天了,出入都要開車,用走的起碼也要走個兩天一夜才有公車站牌,而且還不一定有公車可以搭。

  她又想不告而別嗎?外頭有王天霸的黨羽,日本山口組的人又已來到美國,她這麼一走,等於去送死,就算「死神」很厲害,一人之力也無法同時對抗兩大惡勢力。

  眼尖地一瞄,果不其然瞄到前頭一個身影正在林蔭處快速走著。

  是她!

  韓皓烈心下大喜,更加快了腳步往前追,而前頭的佳人仿佛也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走得更加急切。

  兩個人由大步走變成了競走,由競走變成了跑步,就這麼一前一後,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戲。

  「若男!」

  芳影一震,跑得更為拚命。才不要讓他看到她吃醋而氣紅的臉,那等於承認自己很在意他,多糗啊!

  「若男!」

  管你去死!

  「若——該死!」他低咒一聲,抱著肚子,傷口拉扯的劇痛持續傳來,要是平常,他一定可以追上她,但現在不行,因為他有傷在身,無法再加快速度,只能盡量不要擴大兩人的距離,免得追丟了。

  既然追不上,只好隔空喊話。

  「你誤會了,我和奈兒只是鬧著玩,人家都有老公了,我怎麼可能和她有關系!」

  那叫沒有?去騙鬼吧!

  「我愛的是你耶!若男!」

  哼!甜言蜜語,惡心!

  「若男,走慢點……我傷口好痛哩。」

  活該!

  「若男……若男……噢,我傷口好像又裂開了……」

  她聽了一顆心才要裂開了呢!拳頭緊握,銀牙一咬,她終於開口,卻是罵人的話。

  「我警告你,別追來!」

  「這怎麼行?這一生我只追你一個。」他一語雙關地笑道。

  「信不信我這次會往你心髒直接刺下去!」

  「要刺我之前,你也得先停下腳步呀,一直往前跑,怎麼拿刀子刺我呢?」

  可惡!擺明了不信她敢這麼做,好!她就做給他看!

  右手一揮,一把銳利的小刀在手,她轉過身,舉起手就要送他一個人肉叉燒包,卻意外地沒見到人影,仔細搜尋,赫然發現他倒在地上,想也不想地,她立刻飛奔過去。

  「皓烈!」她神色蒼白地跪在他身邊;一顆心緊揪著,老早忘了生氣這回事,連脫口叫出他的名字都不自知。

  難道傷口又裂了?她想,急切地扒開他的衣服檢視傷口,驀地,兩只鐵臂像逮著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猛然抱住她,一個翻身,情勢逆轉,她被壓在結實霸氣的身軀下。

  「很好,終於追到你了。」撩人的氣息,灼熱地吹拂在她臉蛋上方。

  「你騙我!」

  「我沒騙你,我是真心的。」他耐心哄著身下嬌悍的小家伙,她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表示她很在乎他,在此重要時刻,他更要霸住她了。

  「滾開!」

  「不好。」他答得光明正大且理所當然。

  「我不要見到你!」

  「別亂動,我傷口會痛。」

  「痛死你最好!」混帳束西!受傷力氣還這麼大,她可以感覺到貼在自己身上的胸膛有多麼強壯結實,每一次的呼吸律動,都將自己渾圓的胸部推向他,身體感官一再激發出她女性的自覺。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某個硬物抵住她雙腿間,在掙扎之中,擦出了某種欲望的火花。

  她極力掩飾被撥亂的心跳,努力壓抑著因為身體摩擦所引發的生理情欲,但一對上他逐漸變得深沈的雙眸後,無須言語,一顆慌亂的心全教他透視了。

  她奮力以最後的冰冷築起的防護牆,被他輕易攻破了——以熾烈的吻。

  對韓皓烈而言,太多的解釋也不一定說得清,不如行動來得明白而徹底,好不容易兩人有單獨相處的機會,怎能放過?他直接牢牢地堵住她的嘴,免得她說出更多言不由衷的話。

  真美味……他低低歎息著,為那柔軟芳唇全身火燙,並發現佳人的掙扎一次比一次弱了,似乎沒有適才那般剛烈堅持,鼓舞他更進一步,將戰事的范圍擴大到衣服裡,意圖把勢力伸到那柔軟的雙峰……

  山峰景色宜人,花香鳥語,雖然敵軍有小小的抵抗,好在不難平定,改采用懷柔策略,邊哄邊誘惑,順利攻下了山頭,做一番徹底的巡禮。

  下腹的緊繃,令他加快手腳索取更多,但不能弄壞她的衣服,否則回去後她會很糗,心高氣傲的她是無法適應這種事的。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太久了,只是吻她、撫摸她,已不能滿足他的需求,所以他一邊用高竿的吻功吻得她暈頭轉向,一邊解開她的襟扣、內衣、裙子及底褲……

  「你干麼!」原本恍惚的水眸,忽爾變得精銳防備。

  「脫衣服。」他很厚臉皮地回答,並暗暗叫可惜,佳人回神了,就差那麼一步說,不過沒關系,阻止不了他的英雄「本色」。

  「干麼脫我衣服!」

  「因為會縐掉。」

  「誰在問你這個!」她低吼,意識到自己竟不知不覺被他占了這麼多便宜,老天!

  「乖,別害羞。」

  「害羞個頭啦!我不要!」

  「可是我想要。」

  「我為什麼要依你?」

  「因為我愛你,你也愛我,所以要愛愛。」

  「鬼才愛你——呀!別——別——」

  「別停止?收到。」

  掌心一路攻下神秘三角地帶,惹來佳人的驚喘和嬌喃,散發著女人味的她竟是如此令人銷魂瘋狂。

  「你討厭——啊——住手——」

  「你的叫聲真好聽。」

  「我殺了你!」

  「那我更要做了。」

  就算明天世界末日來臨,他也要把她吃干抹淨帶回家。

  花草輕揚,樹影婆娑,蟲鳴鳥叫的林蔭裡,隱隱傳來兩具交纏身子的喘息與呢喃聲……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6 05:28:30

第十章


  要了她之後,他更不可能放開她了。

  他要一輩子擁有她,但首先他們之間遇到的最大問題,便是若男的復仇計劃。

  她隱姓埋名、喬裝男人這麼多年,為的就是要復仇,絕不可能輕易放棄,也絕不會因為跟他有了親密關系而順從他的意思,加上外頭還有王天霸及山口組的人在追殺,以若男執拗的脾氣,不願意給人添麻煩的個性,耍賴是留住她最好也最有效的辦法。

  「喂我。」

  「你沒手嗎?」

  「有,但是一動傷口就會痛。」一張嘴很自動地張開,等著她的服務。

  「你可以吃止痛藥。」

  「我是男人,不吃止痛藥。」

  溫若男瞪著床上得寸進尺的臭家伙,她進房來的目的,只是要將特別調制好的營養餐放到他面前後便打算走人,免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被他吃豆腐,讓人看笑話。

  別以為她是笨蛋,那天她與皓烈自林子回來後,眾人看他們兩個的目光就不同了,每雙眼睛都似笑非笑的,好似在說「恭喜你們永浴愛河啊」!讓她真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不禁後悔自己太沖動,居然糊裡糊塗地就跟他……唉。

  自此之後韓皓烈的食衣住行全落在她身上,只要是跟他有關的事,大伙全往她身上推,一律認同照顧韓皓烈是她的責任。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是她的原則沒錯,她會負起責任,但是不包括喂他吃飯呀!

  「不吃止痛藥就痛死算了!」

  「妳要我死?好,沒問題。」說著,他立刻作狀要拆開繃帶,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口,擺明要死的決心。

  「你——」溫若男伸手阻止他,冷凝的臉上難掩驚慌及憤怒。

  他順勢將那玉手牢牢的收在掌心裡。

  「開玩笑的,我怎麼捨得丟下你去死。」得逞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又再度成功索取她的關心,他當然不會真的認為她叫自己去死,若男不是一個會說好聽話的女人,要她表現溫柔更不可能,但沒關系,他會慢慢來,引導出她真正的本性。

  正當她要開罵時,他改采哀兵策略。「你喂我吃食欲比較好,可以忘記傷口的疼痛,所以喂我吃好不好?拜托嘛!」

  拉拉她的手,做做無辜的表情,語氣溫柔哀求,一副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模樣。這人就是有辦法讓她的火氣到了頭頂,一盆大水淋下,把火勢澆得一丁點火苗都不剩。

  也不知哪根神經秀逗,她居然做了這輩子可能到死都不會做的事——喂他吃飯。

  原本她想繃著臉,表現出冷淡的一面,但每次將一口菜、一口飯送入他嘴裡時,見到那張比彌勒佛還滿足的笑臉,不知不覺感染了那份幸福;禁不住展顏,當自己發現時,已彎唇淺笑。

  「我喜歡看你笑。」他說。

  「有什麼好看的。」

  「好看。」他點頭,又強調了一次。「真的很好看,像天使。」向來嘻皮笑臉、滿嘴甜言蜜語比花蜜還甜的人,卻突然變得格外認真堅定,好似在宣誓一般,反而讓她尷尬得不知所措。

  她低下頭,以湯匙攪動碗裡的飯菜,藉以掩飾到現在還不習慣的情緒——害羞。

  「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說,不稀罕。」怎麼聽起來好像怨婦吃醋,連她自己都感到可笑。

  「那不同,對其他女人,有些是恭維詞,有些是場面話,有些則是禮貌性的客套話,就像打招呼一樣。」

  「我看你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對她的冷嘲不以為意,還歡喜得很,並接了一句:「我是見老婆說真心話。」

  虧他這種肉麻話也講得出口,臉皮厚到恐怕連子彈都打不穿。

  「我可沒說要嫁你。」她抗議。

  「你占有了我,不可以不負責喲。」

  「胡說八道,那明明是你強來的好不好!」

  「不管啦!你要負責,我賴定你了。」不但誣賴人家占他便宜,還開始對人家上下其手,他們每一天都是這麼開始的。

  「別亂摸啦——你很土匪耶——」

  「親一個。」土匪湊上一張嘴,進行每天的例行公事。

  「要親就去親豬——唔——」

  最後的結果,輸的人一定是她。這人肯定是上天派來克她的,專門收服她的心,而她的心早已被他綁住了,才會這麼任由他欺負。

  日復一日,她陪著他吃、陪著他喝、陪著他在花園散步,直到夕陽西沈,星辰滿布,而他會牽著她的手,共享這份寧靜美好的時光。

  在這裡,沒有人會打擾他們,也不用擔心敵人來襲,日子過得安定和樂,晶晶和可蓉老早習慣這樣的生活了,她也喜愛,但總覺得不夠真實,因為她不曉得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到哪時候?

  她變得心軟了,總在夜深人靜時多愁善感起來。

  愛他,令她空虛已久的心有了充實感,卻仍無法忘記仇恨。因為她十四歲時在父母靈位前發過誓要報仇雪恨,所以每當夕陽余暉籠罩大地時,遙望遠方的眸子裡總會染著淡淡的愁,而這些全看在韓皓烈眼裡。

  這一個月來,他還可以用養傷的名義留住她,利用她有恩必報的個性,纏住她隨侍在身邊,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但是,他的身體太強壯,康復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就算假裝復原得很慢,一個月過去也該差不多了,何況佳人也是個醫生,要瞞她並不容易。果然,韓皓烈預料的事終於發生了。

  在某天的夜裡,一個影子背著簡單的行囊,悄悄離開了住處,只身一人往大門口走去,卻在花園裡遇上了不該遇見的人,月光照出那頎長的身影,閒適以待的姿態,透露了對方早已等候她多時。

  溫若男只楞了三秒,便輕歎了口氣。「你應該是睡著的。」正確的說法是,他現在應該在床上睡得死去活來,就算天塌下來也吵不醒才對,她明明放足了安眠藥的量,夠讓他睡到日上三竿。

  「但我沒有。」他深邃的眼睛仿佛看透了她的心。

  她不知道韓皓烈是如何識破她在飯菜裡下安眠藥的,每天他的三餐都經過她的手,她也親眼看著他把飯菜全吃光光,知道他對自己完全信任。當他的傷好了七、八成後,她便決定離開,並明白韓皓烈一定會阻止自己,她沒把握在他耍賴兼柔情的攻勢下走得了,所以才會選擇深夜不告而別的方式。

  「無妨。」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後,她依然不改初衷,向大門走去,就在兩人擦身而過時,一只手臂擋住她的去路,她警告的目光看向對方,隨時准備接招。

  擋在前路的手臂忽爾圈住她的腰,往寬大的懷裡攬去。

  「不好好上床睡覺,打算去哪兒會情郎?」他唇邊帶著俊朗的笑容,卻沒笑進那暗黑的眸底。

  「放我走,皓烈。」她堅定地說,沒有心思開玩笑。

  「我跟妳去。」

  「不,我一個人走。」

  「你要拋棄我?」他不改俏皮的語氣,故作可憐狀。

  她的回答卻是嚴肅的。「是。」

  沈默取代了言語,他唇上的笑容斂去,再也看不到熟悉的頑皮神情,褪去了游戲人間的面具後,他的神情深沈如海卻又遙不可測。

  她怔了,他熾熱的眼神恍若一張無形的網,牢牢捕捉住她,她幾乎要迷失在那片深邃的汪洋中。

  「不能為我留下嗎?」

  她冷硬的心早已被這句話融成了水滴,幾乎要溢出眼眶,心口深深地被扯痛了,因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對不起。」她強迫自己直視他,以冷絕的語氣說,不帶一絲感情。

  「無論我怎麼做,你都一定要走,沒有商量的余地?」

  「沒有。」

  原本以為自己和他會有一場爭斗,但皓烈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料。

  「好吧。」

  她驚愕地抬起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讓你走,可是——」他的手輕輕撫上那張臉蛋,眷戀的眼中有著萬般不捨。「你這次離開,我不會再去追你了。」

  她雪亮的眸子閃過一抹訝然的灼光,心好像被什麼刺痛了。

  「是嗎?那很好。」她干笑道。

  「你要去復仇,或去砍人,我都不會阻止你,也不再干涉你任何事。」

  她面無表情,只覺得自己的心沈入好深好深的海底,身子好重,差點就要意志不堅而改口了,但在最後,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

  「很好,這正是我要的。」

  不!她並不想這麼說,她多麼希望他死纏爛打綁住她,就像以往那樣,耍賴、土匪、厚臉皮,而不是這樣輕易地讓她走。但可笑的是,決定要走的人是她,她又如何有資格要求人家這麼做呢?豈不矛盾?

  處在痛苦的掙扎之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

  她沒想到,離開他的懷抱會如此寒冷,仿佛被世界遺棄了。

  但這是她的選擇,她沒有後悔的資格。昂著下巴,將失落拋到傲然的背後,戴上她冷然的面具。

  「保重。」簡單的兩個字自他口中輕吐,聽來卻是那麼地沉重。

  「你也是。」

  道別後,她轉身離開,走上與他背道而馳的分岔路。

  韓皓烈靜靜地目送芳影逐漸遠去,神情一片淒涼悲壯,直到那背影沒入黑暗中,他依然駐足在原地,不一會兒,身後的腳步聲靠近。

  「就這麼放她走?」蕭奈兒問,語氣中有著不可置信。

  「是的。」他回答得瀟灑而冷酷。

  「不後悔?」

  「後悔得要死。」

  「那就阻止她啊!」

  「沒有用。」

  「你不心痛?」

  「痛死了。」

  「那就追回來啊!」

  「不能追。」

  「小心哭死你喔!」

  「已經在哭了……」

  兩大坨「目屎」分別吊在韓皓烈兩只眼睛下,頻頻抽動的鼻子猛吸著鼻涕,緊抿的嘴不停地抽描著,隨時要泛濫成災的樣子,讓人看了很想扁他。

  「耍什麼帥呀!想追就去追呀,哭成這樣很難看耶!」奈兒罵道,真受不了他!

  看到皓烈哥哭,晶晶和可蓉也跟著鬧水災,剛才要不是奈兒姊阻止,她們老早沈不住氣沖出來,一人各抱一只腿,死也不讓若男姊走。

  「皓烈哥,你快去追若男姊嘛~~」

  「你也看到了,她離開的意志很堅決。」

  「那是因為若男姊太倔強,只要你像以前那樣死纏爛打,或是用點小計謀,一定可以把若男姊留下來的~~」

  「就算留得住她這次,下一次她還是要走,不管我如何挽留,她始終要離開。」

  連皓烈哥都沒轍了,那還有什麼人可以勸得動若男姊?她們哭得更傷心了,別人聽到還以為家裡在辦喪事。沒多久,靳易和四位徒弟也出來了,可蓉和晶晶立刻撲向懷仁與昭文,韓皓烈擦干眼淚,神情失落地走回屋裡。

  蕭奈兒慧黠的美眸忽地閃過一抹睿智的燦亮光芒。這可不像皓烈的個性,她認識的「虎」,和放棄二字是絕對扯不上關系的。

  她和丈夫說了幾句話,把那兩個哭墓的女人交給徒弟們去處理後,也隨著皓烈的腳步往屋裡走。

  「喂,你到底打算怎麼辦?」蕭奈兒跟在他身後質問。

  「我能怎麼辦?」

  「少來!韓皓烈,你會哭,地球就要倒著轉了,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擋住他的路,不客氣地威脅他。

  韓皓烈一副受傷的模樣。「我失戀了,你還對我這麼凶。」

  「少給我裝模作樣假哭夭,你心底在打什麼鬼主意,說!」

  剛才還活像家裡死了老母的人,烏雲密布的臉上果真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而且還是那種正字標記的土匪笑容。

  「不愧是老伙伴了,真了解我。」

  「我不但了解你,還肯定你有了萬全的計劃,才會讓她離開。」

  好吧,反正現在也沒別人在,既然被奈兒識破了,告訴她也無妨。

  「這很簡單,直的行不通,轉個彎就行得通,她不肯罷休,我干脆就去幫她早日完成復仇的心願。她不讓我追,我就讓她反過來追我。」

  「反過來追?怎麼個追法?」

  他的神情轉為陰沈冷凝。「先她一步找到王天霸和山口組的人。」倘若若男去找王天霸,他就先剿了王天霸的大本營,如果她找山口組的人單挑,他就先把山口組搞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寧,如果她要與全世界抗爭,那麼他會先顛覆整個世界,總而言之一句話,不管她要做什麼危急自己生命的事,他都會搶先她一步。

  「土匪頭子改行當狂人了嗎?你想大干一場是吧!」蕭奈兒低呼,料想不到他這麼瘋狂。

  「我做事討厭拖拖拉拉,干脆一次徹底解決個夠,這件事我會跟沈毅商量。」

  「你要跟『鷹』說?不怕他反對嗎?獵『死神』任務沒達成,便無法對客戶交代,『鷹』知道了恐怕……」

  「這件事我早考慮過了,也想好了交換條件,我相信『鷹』會答應的,除非他不想大賺一票。」

  蕭奈兒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問:「大賺一票?喂,你又有什麼好康的,快說出來!」

  「如果七只被通緝的小豬加起來的賞金比『死神』多,二選一,你選擇獵誰?」

  「當然是七只小豬,除非是白癡或頭殼壞掉才會選錢少的生意做,不過到底是多多少?」

  「足夠出動全員來打獵。」

  「那麼多!」她低呼,兩只大眼睛燃起熊熊的戰斗之火,全身都在發熱。

  「除了七只小豬,外加兩頭肥羊,賞金多到你十輩子都用不完,要不要參加?」

  「當然要!不過你說的七只小豬是……」

  「想聽我的計劃就跟來吧。」他神秘一笑,大步朝房裡走去,蕭奈兒當然是毫不猶豫地跟上去了。

  嘿,有趣!行事風格向來吊兒郎當的獵人「虎」,一旦發飆起來,怕是一場風暴也不能平息吧!

  「可是她這一走,你如何掌握她的行蹤?」蕭奈兒不解地問,要搶先人家一步,總得先知道人家往哪兒行動去吧——

  「很簡單。」

  「簡單?啊!難道你又……」

  土匪笑容這會兒又變成了奸計得逞的嘴臉,徹底顯露出他獵人的真面目,語氣輕松而自在地對她宣布答案。

  「我在她身上裝了追蹤器。」
  



尾聲


  俗話說得好,殺豬焉用牛刀?

  要抓老鼠,養只貓就對了,獅子再凶猛,也敵不過大象,大象威力無邊,卻偏偏畏懼一只渺小的老鼠,世間萬物皆有克星,只要懂得相克的道理,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韓皓烈當然要繼續打獵,因為他是獵人,只不過這次的獵物很大,要對付王天霸和山口組,若非有火力強大的獵槍,就必須設計可以一網打盡的陷阱。

  幸好,敵人沒見過「死神」的真面目;也幸好,敵人都以為「死神」是男的,這籌碼對他十分有利,再加上「鷹」、「狼」、「鳳凰」、「豹」及靳易與四位徒弟的合作下,獵捕行動如火如荼地進行。

  接下來三個月的時間,韓皓烈一方面假扮成「死神」,集中王天霸等人的注意力,一致將槍口對向他;一方面搜集王天霸開設地下賭場違法的證據,透過管道寄給洛杉磯警方,讓他的賭場一個一個被警方查辦,好藉此削弱他的勢力;並將幾件與他有關的謀殺案相關證物分別傳給警方和報社,在媒體的渲染下,王天霸很快成為洛杉磯賞金最高的通緝犯。

  同時,與王天霸結怨的黑道仇家,在知曉他大勢已去後,也宣布找他報復,王天霸成了過街老鼠,為了躲避黑道追殺以及警方的緝捕,哪裡還有空管「死神」?自己保命最要緊。

  經過一個月的逃亡後,最後死於紐約,據說死狀淒慘。

  接著半年的時間,傳言「死神」挑了不少山口組在美國的分部,造成山口組莫大的損失,山口組誓言非追殺「死神」不可,沒多久又傳出「死神」出現在中國,山口組手下傾巢而出,卻在一次火並中誤傷了中國黑道頭頭,兩方人馬發生有史以來最激烈的槍戰,驚動國際社會,促使政府出面干涉。為了本國的顏面及國內安全,中國公安和日本警方破例合作,在樂見兩大黑道火並的同時,也順勢消滅心頭大患。

  有人說,「死神」在這場戰役中身亡;也有人說,「死神」被公安押走,關在何地不得而知。但是這都只是傳言的一小部分而已,因為黑道跨國火並的新聞蓋過了所有事,人們只關心死傷的人數,只在乎警方抓了多少人。

  山口組至此名存實亡,存活下來的都只是一些不足為懼的小卒子而已,徒留給人們茶余飯後的故事。

  聽著傳言,循著道聽塗說,溫若男跑遍了中國大江南北,不斷地追查韓皓烈的下落。他假扮「死神」,還把十年前七位搶匪搶劫傷人的證據寄給台灣警方,現在卻落得生死未卜,可能已經死掉,也可能在中國某個省分的監牢裡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但不管人是生是死,她會一直找到自己斷氣為止!

  一年半了,她大老遠從美國追到歐洲,又從歐洲來到中國,找了他一年半載,橫越半個地球,依然沒有他的任何下落。

  「我一定要找到他,不管他是生是死。」這句誓言,溫若男已不知說過多少次,緊握的雙拳微微抖顫著,心靈日夜受著煎熬,要不是相信他還活在世上,她不會撐到現在。

  「如果他死了呢?」

  「不會的!他那種人才不會輕易死去,不管在多克難的環境下,他都有辦法生存,別人總是拿他沒轍,因為他絕對會找到出路。」

  「怎麼聽起來好像在形容一只打不死的蟑螂。」

  溫若男不自覺泛出一抹淺笑,為「打不死的蟑螂」一詞感到心有戚戚焉。

  「沒錯,他的確是。」打從認識他的那一刻起便有這種感覺,仿佛天塌下來也壓不死他,不管環境多惡劣,局勢多艱難困苦,永遠抹不去他臉上那笑傲江湖的笑容,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跟他在一起,仿佛天高海闊,沒什麼事足以令人煩心,天大的困難也變成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來到號稱東方威尼斯的江蘇周莊,佇立在河橋上,遙望河岸楊柳垂,劃出水面一圈又一圈的波紋,真沒想到,她會跟一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人談這種事。

  站在她左邊的駝背男子,穿著一身灰色上衣和長褲,留著及胸的胡須、及腰的頭發,劉海蓋住了半張臉,除了一張嘴,一身的灰黑色,走在人群中,好像沿街乞討的乞丐。

  他們的相識要從一個月前的偶發事件開始說起,她遇到中國內陸一個專門對外地人打劫的搶匪集團,當她正與十幾名搶匪纏斗不休時,公安的哨音響起,搶匪一哄而散,而她也打算趁早走人,免得跟公安迎頭碰上,想不到卻遇上一個拿著哨子和手電筒的男人,她才明白是這男人為她解的圍。

  然後,這男人在她面前癱軟倒地,說自己已經三天沒吃飯了。不喜與人打交道的她,卻無法對有恩於自己的人置之不理,所以將他抬回旅館,喂飽他,留下一些旅費當謝禮,此後各不相欠。原以為不會再見面了,不料過沒幾天又遇上他,而當時她正面臨找不到路的困境,他又順手幫了她一把,溫若男發現這人不管是找路、解說各省奇風異俗、溝通當地方言、及疏通當地獄警,都非常有一套,但除此之外,這人很需要別人的施捨吃住,否則好像隨時會餓死街頭。

  既然他對自己極有幫助,而對方一路跟著她免費吃喝似乎也挺樂的,不知不覺便湊在一塊兒,到現在已相處了有一個月之久。

  而現在,跑遍了大江南北後,她卻不知該往何處去了?

  難不成,他已不在世上……

  「找到蟑螂後要干麼?」男子問。

  她楞了下,轉頭盯著他,一臉納悶。「什麼蟑螂?」

  「妳的男人。」

  她盯了他好一會兒,疲累的容顏難得失笑,對他的用詞並不生氣,反而意外他的一句話竟讓自己沉重的心情得到暫時的抒解。

  她抬頭望著天空,天邊雲彩已塗滿瑰麗的霞紅,大大做了一個深呼吸後,才緩緩開口:「如果找到他,我要告訴他我有多麼思念他,經過這一年半的時間,我終於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了。」她頓了下,不一會兒自嘲道:「但是找得到他嗎?我連他一點確實的消息都沒有,說不定他根本不在中國。」

  男子被一頭蓬松長發遮住的眼睛,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光芒。

  「當初是你選擇離開的,現在就算你找著他了,到頭來還不是要離開,何必浪費時間?」

  「不,這次不會,以前的我一意孤行,太倔強了,以為只有報仇才能消除我心中的仇恨,也才是我活下去的目標和意義。但是當我知道他代替我去復仇、去冒險,甚至賠上性命時,我才明白他對我的重要性早已超越仇恨了。」緊按著心口,她永遠也忘不了那天臨去前他眼中的落寞與難過,原來自己傷他這麼深,現在換她嘗到苦果了,禁不住苦笑。「可惜我覺悟得太慢。」

  溫若男沒發現,男子看她的眼神更為清澈了,在凌亂的劉海掩蓋下,隱隱發光。

  「你愛他嗎?」他問,語氣中含著不為人察覺的熾熱。

  「若不愛,我會不眠不休地找了他一年半嗎?」回答的同時,她可笑地發現自己真的變了,以前她絕不會對一個陌生人囉嗦太久,更遑論談心事了。

  仔細想想,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人的姓名呢!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只能從他沙啞的聲音及駝背的程度猜測這人大概五、六十來歲吧!

  也許是因為她太不安,太需要有人可以陪她聊聊,怕自己壓抑太久會崩潰,也或許是因為她難得可以和一個認識不久的人談得來。既是萍水相逢,有緣同路又何必計較太多,所以便聊下去了。

  「找到他後,你真的再也不離開他?」

  「是的。」

  「再也不會不告而別?哪兒都不去?」

  「是的。」

  「他去哪,你就跟到哪,寸步不離,而且死纏活纏一直賴他到死為止?」

  「是的——喂,沒這麼誇張好不好?什麼死纏活纏,說得好像冤魂糾纏似的——呃?」

  眼前的男人,像氣球一樣緩緩變大——增高——比她高——持續巨大——越來越魁梧——直到壯碩的身影籠罩住她整個人為止。

  她傻了,呆愕地瞪著身邊的龐然大物,明明這一個月來,那駝背的身軀只及她胸部高,怎會一下子高出她一個頭又二分之一?

  「很好,這可是你說的,可別食言反悔喔!」男子笑嘻嘻地道,一改原先沙啞粗沈的嗓音,長發長胡子加上比常人高壯的體格,仿佛突然冒出的長毛怪,不但嚇死她,也嚇死其他經過的路人。

  「你……你……」這聲音她認得,不高不低,總是帶著調侃的口氣,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聲音。

  「虧我辛苦了一年半,上刀山下油鍋的,這一個月又戴假發又貼胡須的扮駝子,天天怕你迷路不懂方言受欺負,日夜二十四小時陪在你身邊,為的就是聽你說句真心話,這下子可讓我給等到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韓皓烈,那完美的易容術騙過了所有人,包括她。

  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活似見鬼地瞪著他,維持下巴脫臼的姿勢,一雙眼張得比金魚還大。

  「要聽你說這些話真不容易哩,白天無法讓你說,晚上又沒聽你說過一句夢話,原來要生離死別後才可以聽到你的告白,呼——累死我了。」

  她依然維持驚嚇過度的姿勢。

  「皇天不負苦心人,還是讓我等到了,值得值得。哪!既然你愛我,我也愛你,咱們就不要再玩官兵捉強盜的游戲了,山南山北都走一回了,你追我跑也挺累的,還是回家抱抱比較舒服。」說完便摟住她的腰一塊兒往回去的路上走。

  「皓烈……」她終於發得出聲音了。

  「在。」濃密的發裡,咧出一張露齒的招牌笑容。

  「真的是你?」

  「對,真的是我。」

  懷抱著心愛的佳人,他很快樂地踏上歸鄉之途。他等這一天等很久了,久到自己都快撐不下去,每天守在她身邊卻不能碰她是很痛苦的。

  「皓烈……」

  「有。」

  「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知道。」

  「也曉得我想你想得心好痛?」

  「曉得。」

  要不是為了扮駝子逼真一點,好幾天沒洗澡了,他不立刻拉她到暗巷去吻個痛快才怪!現在他迫不及待只想找間旅館,將自己一身邋遢洗干淨,並卸下假發、假胡子、假面具,再好好親吻佳人。

  「皓烈……」

  「是。」

  「我愛你。」

  「我也是。」

  「也好想你。」

  「我也是。」

  「我現在好想做一件事。」

  他心口一震,感到下腹在充血,體內欲望的因子在沸騰,搞得他全身熱燙饑渴難耐,更加快了步伐。

  「我比妳更想。」干渴的喉頭困難地逸出沙啞聲。

  「我想要……」

  「快了快了,旅館就在前頭,忍耐點。」

  「我真的很想要……」

  「了解了解,我馬上搞定。」

  「我真的很想要掐死你。」

  「沒問題——耶?」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7 20:35:45     標題: [莫顏] 有種不要跑![賞金獵人完結篇][全文完]

  清脆的高跟鞋聲自長廊的另一頭傳來,平穩規律的步伐展現出嚴謹與自信的氣勢,鞋子的主人紀程程,身著一絲不苟的黑色套裝,整齊梳高的發髻、反射出銳利光芒的黑框眼鏡,在在突顯她冷靜俐落、毫無瑕疵的特質。

  她在一道門前停住腳步,抬起手在門板上俐落的敲下三聲叩響。

  「進來。」裡頭的人命令。

  紀程程應聲而入,進門、關門、轉身向前、站定在辦公桌前,動作流暢而不拖泥帶水,一如她行事的風格。

  「報告局長,情報組編號372紀程程報到。」

  美國中情局局長威爾點頭示意。「坐。」

  「是。」

  待局長坐下後,她在對面的沙發上入座,舉止依然嚴謹恭敬,但清澈的眸子裡卻悄悄閃過一絲防備。快速掃視其他在座的人,除了局長跟麥肯博士,還有幾位沒見過的人士,十足的官僚架勢,從穿著及氣勢來判斷,應該是某些政府高官,看來她被叫來此的原因並不單純。

  其實,她不太欣賞威爾,雖然他很高竿,但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她自然不認同對方的理念。不過那又如何?她只是一名小小的警員,做好分內的工作就好了,其他事不是自己能過問的。

  秘書為每人倒了杯咖啡,知道局長等會兒要談機密要事,留下咖啡壺後便退出辦公室,將門帶上。

  局長威爾一頭銀發,鷹勾鼻上鑲著碧藍色的眸子,精銳有神,因為擁有嚇人的豐富資歷及閱人無數的睿智判斷力,上任以來,為美國政府屢建奇功。

  在約見紀程程之前,他已經看過她全部資料,從出生到現在,所有學、經歷及每年工作評等,皆名列最優的等級。

  「你出生台灣,是孤兒,由姑媽扶養長大,十三歲時被發現電腦方面的潛能,在一次國際性的電腦程式大賽奪冠,經由麥肯博士發掘,加以訓練培育,十七歲延攬成為中情局歷來最年輕的外國雇員,為中情局破獲大量的網路犯罪,專長攔截情報,功績卓越,是所有干員裡積分最高的,目前以台灣地方分局檔案部門文書警員的身分,繼續為中情局從事打擊國際網路犯罪。」

  一字不漏、有條有理地將她的經歷大致敘述完後,威爾局長十指交握在胸前,淺笑掛唇,莫測高深的眼底閃過詭奇的亮光。「我的敘述正確嗎?」

  「完全正確。」她以流利的英語回答,心底同時疑惑著,這只老狐狸在打什麼主意?

  威爾局長帶笑的眼緩緩打量那張清秀稚嫩的臉蛋,可惜因為保守的黑框眼鏡而染上一層成熟世故的氣息,說話的語氣和態度恭謹早熟,實在看不出年紀才二十幾歲,難怪麥肯博士排除其他年紀更長的人才不用,大力推薦她是這個計劃最適合的人選。

  一旁的麥肯博士關心地問:「休息過了嗎?」

  「沒有,剛下飛機就直接過來了。」

  「喔?我有叫他們讓你先睡一下,不用這麼急,等時差調整過來再談也不遲。」麥肯博士道。

  「不需要,我是夜貓子,台灣時間現在是午夜十二點整,是我精神最好的時候。」簡單扼要地回絕博士的好意,她討厭拖拖拉拉,速戰速決最好,效率勝於一切。而且她很明白,寒暄之後還是得討論正事,既然如此,客套就免了。

  局長挑了下眉,面露滿意之色,也不多廢話,直接切入正題。

  他拿起一個迷你遙控器,按下一個開關後,牆面自動打開,出現一面液晶螢幕,各種數據及狀況一頁又一頁地顯示在上頭。

  「我們發現一個電腦駭客,不停破解密碼、入侵各國軍政電腦,連最堅固的防火牆都擋不住他,各國政府已經頭痛很久了。」

  「是恐怖份子?軍火商?還是投機客?」她沈聲問,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軍政機密的密碼被破解,這還得了?豈不天下大亂了!

  「都不是。」另一位長官說道。

  她怔了下,這答案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這人似乎只是一般純粹求刺激的駭客,若是恐怖份子,後果就不堪設想,甚至有可能引發大戰也說不定。幸好他除了瀏覽一番、偶爾留留言之外,並沒有破壞什麼,最多讓我們必須重設密碼。不過法國就沒這麼幸運了,上次核子密碼被破解,害他們取消核子試爆,光是儀器就損失好幾億。」

  紀程程心中暗贊,她本來就不贊成核子試爆,看來這位駭客並不是野心家,說不定是環保人士或綠色和平組織的人。

  「局長要我找出這個人?」她同時也猜到局長找她來的原因。

  「是的。」

  她不禁疑惑。「可是我並不是特務,既沒功夫,也沒受過諜報訓練。」唯一的專長,恐怕就只有電腦了。

  「這項任務並不需要拳腳功夫,而是借重你的電腦專長,我們試過好幾種方式,發現唯一能跟他接觸的機會只有透過電腦。選擇你,除了你的電腦天分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便是你來自台灣。」最後一句話點出了關鍵,聰明如她,不難明白話中的暗示。

  「這人在台灣?」她很快猜出原因。

  局長點頭。「這是我們唯一找到的線索,為了這唯一的線索,害得情報中心的電腦全中了病毒。」

  紀程程恍然大悟,難怪有一段時間局裡斷了連絡,原來是這麼回事,由此可知這位駭客的厲害。

  博士提醒她。「你要注意,目前各國皆卯足全力要找到這個人,因為找到他,就等於得到一把能自由出入各國軍政電腦的萬能鑰匙。據我們所知,除了中國、德國和日本之外,尚無他國知曉這個秘密,一旦被任何國家得到此人,對我國政府都無異是莫大的威脅,所以你一定要搶在他國之前找到這位駭客,而且必須完全保密。」

  她懂了,用電腦追蹤搜索位址的確是她的長才,所以局長才會選擇她執行此項任務。

  「我明白了,我會找出這個人。」

  眾人彼此對望了一眼,局長忽爾轉為嚴肅,語氣低沈不少。

  「不,找到他是其次,你的主要任務是說服他。」

  「咦?」她微微一怔,美眸裡有著不解。「說服什麼?」

  「說服他加入中情局。」

  心一沈,她有不好的預感,但並未顯現在冷然的臉上。「說服並不是我的專長。」她又不是談判專家,局長不會是頭殼壞了吧?

  「想辦法,不管用任何手段都行。」

  太強人所難了吧?人家她只是一名小小的警員呀!

  「偷拐搶騙都行。」

  喂喂喂,老兄,越說越離譜了。

  「就算犧牲色相也要搶到人。」

  什麼?!

  「明白嗎?」

  明白個頭啦!死老頭,就知道你沒安好心眼,為了搶功拿我當犧牲品,可惡!

  美眸閃過一絲犀利銳光,瞬間消失得不著痕跡,她一臉冷靜沈著,依然完美得找不到任何瑕疵,即使心裡咒罵千遍,嘴角仍能揚起一抹愜意自持的微笑,緩緩開口。

  「遵命。」

 

  窗外的夜,染上一層靜謐的漆黑,城市的星點燈火隱隱約約,如夢似幻,醉醒之間午夜已悄悄來到。

  眾人皆睡的時刻裡,唯有一扇窗還亮著,在林立的大樓裡分外醒目。

  牆上的秒針滴答滴答地數著它的節拍,桌上的電腦鍵盤也卡答卡答地敲著它的韻律,坐在電腦桌前的是一支拖把——噢不,是一個人,一個有著終年未理的長頭發,以及年久失修的長胡子的男人。

  他最厲害的紀錄不是十分鍾內破解美國核子武器的密碼,而是坐在電腦桌前結了蜘蛛網還不動。

  因為披頭散發,劉海長到蓋住了整張臉,所以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子,而他之所以沒餓死或渴死,是因為有兩位忠心的僕人——「小黃」和「阿嬌」在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主人,還有五分鍾就凌晨三點了。」

  「嗯。」被尊稱一聲主人的男子,漫不經心地應著。

  「主人,該休息了。」

  「喔。」

  「主人——」

  「別吵,我正在和俄國人打一場終極密碼戰。」

  「可是主人,保養時間已超過九百九十九小時五十八分又五十九秒。」

  「我昨天才檢查過主機,沒問題。」男子依然全神貫注在電腦螢幕上。

  「主人,需要休息和保養的是我,不是指電腦。」

  「是嗎?那你先去睡吧!」男子連頭都不抬一下。

  「主人。」

  「還嘀咕啥?」

  「我快沒電了。」

  「去充電不就得了。」

  「可是快沒電的是我的中樞系統。」

  鍵盤的聲音乍然止住,沈毅終於轉頭,那一頭長發也隨之擺動搖晃,恍若一支會自動轉動的拖把。對身旁的機器人「小黃」問:「還剩多少時間?」

  小黃打開自己胸前的計時器,把時間秀給主人看,並鄭重聲明。「我的生命只剩倒數1分38秒、37秒、36秒、35……」

  「好好好,我馬上幫你充電。」

  沈毅不得不放棄最後一道防線,雖然只差一點就可以破解俄國軍事檔案的密碼,但「小黃」的生命更重要。機器人的電腦中樞系統若是斷電,不但必須重新輸入程式,整個記憶體也會被洗掉,而中樞系統要充電,可不是把插頭放進插座那麼簡單,需要一些程式、數據以及其他復雜的手續。

  「我的潤滑油都變黑了。」小黃說,語氣中有著被忽略的怨懟。

  「是是是,幫你加新油。」

  「紅外線也故障很久。」

  「是是是,立刻修。」

  「好多零件都壞了。」

  「是是是,換新的。」

  「你不愛我……」

  沈毅全身一頓,表情怪異地問:「這話從哪裡學來的?」

  「皓烈先生教的,他說如果我的油快沒了、零件壞了、電快用完了、警示燈亮了,而主人還沒幫我保養,這種情況就叫做『你不愛我』。」也就是說,機器人小黃根本不懂「你不愛我」是何意,只不過是在記憶學習程式裡多記錄了一個新名詞而已。

  沈毅打開機器人胸前的小門,先將線路插入心髒的位置,再把一個微型晶片放入線路另一頭的電腦裡,輸入密密麻麻的數字,嘴裡並嘀咕著:「原來是皓烈那個土匪,老是教你一些有的沒的。」

  他的嘀咕被小黃聽到了,立啟動學習程式。

  「什麼是『有的沒的』,主人?」

  「就是『多余』的意思。」

  小黃很受教地點頭,立刻學以致用。「主人,您該把您頭上有的沒的頭發理掉了,還有滿臉有的沒的胡子修剪掉了。」

  「是是是,知道了,閉上你有的沒的嘴巴。」

  這是什麼世界?連機器人都開始說教了,找個時間真該好好問一下江博士,到底他在機器人裡頭裝了什麼有的沒的程式,這麼人性化?

  將一堆紅的綠的藍的線路插入小黃的心髒部位,又輸入幾個數據後,他命令道:「好了,現在不准動,等數字歸零後,自己把線路拔掉。」

  「是,主人。」

  沈毅伸了個懶腰,現在總算可以圖個清靜了,其實他故意多設了個零,如此一來,到今天晚飯前,小黃都不會來吵他,而他也可以好好攻他的電腦了。

  這麼一個不修邊幅的男子,別人見了只會以為他是乞丐,絕不會想到他就是令各國又愛又恨的電腦駭客,同時也是神秘獵人組織的頭頭,代號「鷹」,不抽煙不喝酒,無不良嗜好,是名副其實的電腦狂。

  他每天的娛樂,便是上網搜尋各國軍政最新情報,偶爾也會探聽一下八卦,例如哪國總統又有了新歡、誰又暗殺了誰,像昨天,他才從法國那兒探知了軍購弊案的真相。

  突地,對面大樓的窗口亮了,他敲打鍵盤的動作也停了,無聲無息地移至窗邊,凝視著對面的窗口,一如往常,窗戶玻璃上投映出曼妙的身影,挑起他內心一陣火熱。

  沒人知道,比電腦更令他熱衷的便是住在對面大樓的那名美麗女子。她美麗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柔搖擺,透過窗戶,窈窕的身影烙入隱藏在劉海下的深邃眸子裡,點燃了比夜空星子更加璀璨的熾熱光芒。


  在對面的大樓裡,剛忙完工作回來的紀程程,摘下眼鏡,解開腦後的發髻,甩甩頭發,倚在窗邊稍作休息。她長發披肩,體態纖柔,對著天上的滿月發呆,清澈慧黠的美眸與月兒相輝映。

  再過幾天就是中秋了,今晚的月兒美得像有魔力。

  她毫無警覺地站在窗邊欣賞月色,雖然也注意到對面大樓有個窗口還亮著,但不以為意,只是奇怪為何那家住戶老是把一支拖把放在窗戶旁邊。

  沒太多心思去想,她好累,瞌睡蟲不停地催眠她,正打算洗個澡睡覺時,忽然聽到奇怪的聲音。

  凌晨三點多,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刻,人會比較敏感,聽力也較好,她的的確確聽到了什麼細微的聲音,該不會有老鼠吧?好奇之下,她查看聲音的來處,不料卻驚見一個男人躲在櫃子裡。

  她嚇了一跳,卻還能保持鎮定,以逃跑代替無意義的尖叫,明白首先要做的是找出防身武器。但才跑一步,腳踝即被對方抓住,害她一個失衡摔倒,只好猛踢對方。

  「放開我!」這人壯得像頭牛似的,她覺得自己好像在踢鐵板,痛得要命。

  「閉嘴!不准叫!」

  對方高大強壯,可能是被逼急了,露出猙獰的面孔,死纏不放。

  運氣真是太背了!她現在累得半死,竟然還遭到小偷闖空門,別看她被中情局列為菁英成員,論及拳腳功夫卻是肉腳一個,連基本擒拿術都忘了,還是拿菜刀防身比較快,但首要之務得先擺脫歹徒的箝制才行。

  「你已經觸動警鈴,大批警察很快就會趕來!」她故意胡說想嚇阻對方,卻反而被抓得更牢。

  猛地,她呆住了,眼前有把手槍正指著自己的頭,順著手槍往上看去,她見到男子臉上的陰險笑容,以及一雙泛著紅色血絲的眼睛。

  一般人看到槍,早嚇白了臉歇斯底裡地求饒,但她只是靜靜地盯著不速之客。

  「嘿嘿,不錯嘛,你倒很冷靜。」男子這時才有機會好好打量她的面貌,邪惡的眼神透露著對她美色的貪婪。

  她心下有底,沈聲警告。「再靠近一步,你會後悔。」

  「你這麼說,我更想試試了。」

  男子逐步接近,紀程程也緩步後退,直到退到窗口,再無退路。

  完了!

  她心想,就在以為自己劫數難逃時,突然感覺有什麼自耳邊掠過,像是一陣風。然後,她發現對方不動了。

  他瞪她,她也瞪他,在這靜默的十秒鍾之間,除了大眼瞪小眼,什麼事都沒發生。

  他還在等什麼?她由驚愕逐漸轉成了疑惑,再由疑惑轉成了好奇。

  「喂……」

  對方沒反應,她遲疑著,也許她不該叫他,但這情況實在有點詭異。

  「喂。」

  除了凶狠的眼神挺嚇人的之外,他就像是木頭人,定格在空氣中動也不動,讓她有些不耐煩了。

  「喂!你到底是開不開槍?不開槍就趕快逃跑,OK?不然等警察來——咦?」

  砰地一聲,歹徒有若巨樹倒地,重重地跌在地板上,聲音大得嚇死人,然後一切又歸於寂靜。

  尚處在莫名驚愕中的她,很快恢復鎮靜,撫著劇烈心跳的胸口上前仔細查看。有呼吸,脈搏還在動,沒死,只是昏過去而已。

  這可奇怪了,是什麼原因讓一名強壯如猩猩的男人瞬間倒地不起?

  很快地,她找到了原因,在歹徒左胸上方插著一根極細小的針,將針拔出,她仔細地觀察了好一會兒,判斷它是麻醉針。

  有人救了她!

  紀程程站起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正好對上那扇依然燈火通明的窗口,慧黠的美眸閃著疑惑。

  另一頭,佇立在窗口的沈毅,手上拿的正是麻醉槍。夜夜凝視佳人,總算得到她的目光注意,胸口不禁湧上一陣激動,挑起了某種按捺不住的渴望。

  她終於注意到他了,他很高興,不知她對自己有何看法?

  紀程程靜靜凝視對面,試圖看得更加清楚一點,突然,大門卻被撞開。

  「程程!我來了!」門在瞬間被撞毀成四分五裂,一位窈窕嬌小的女子在這緊急的當口火燒屁股地趕來,她生得眉清目秀,行動卻粗魯像男子。「我來救你!該死的歹徒!你敢傷害程程試試看——呀!」

  唐心柔差點沒被躺在地上的人給絆倒,好在她的平衡感不錯,及時穩住身子,才沒跌個狗吃屎,不然多丟臉啊!瞪著地上的男子及滿室的凌亂,她更著急地大喊:「程程!程程!」

  「我在這。」平靜的聲音自陽台傳來。

  「我一接到你的求救訊號就趕來了,真是嚇死我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有沒有受傷!」一連串的問話還沒結束,唐心柔人已疾如風地來到程程身邊。

  她這個好友呀,雖然是在警局上班,但不過是檔案室裡一名小小的文書資料員而已,對什麼擒拿之類的防身術一竅不通,所以她才會連睡衣都沒換就沖來了。

  「我沒事。」程程回好友一個安心的笑容。

  唐心柔這才松了口氣,並感到懊惱。「我來得太慢了。」

  「怎麼會,從我按下呼叫器到你趕來,前後只有七分鍾,夠快了。」

  唐心柔回到客廳檢視地上壯得像頭熊的陌生男子,程程則心有余悸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心柔蹲下身試探對方的鼻息。

  「沒死,只是昏了過去。」心柔道。

  「謝謝你救了我。」話一出口,得到的卻是好友一臉莫名的反應。

  「我哪有救到妳?」

  「咦?不是你對他射麻醉針的嗎?」

  紀程程回給她的,卻是比她還震驚的表情。「不是你把他打昏的嗎?」

  「不是。」

  兩人呆呆地看了對方好一會兒,然後一致地瞪向地上昏死的男人,明白事有蹊蹺。

  「不是你,也不是我,那會是誰?」心柔詫異地問。

  紀程程的目光再度鎖向對面大樓那扇窗,窈窕的倩影暴露在清透晶瑩的月光下。

  現在她可以確定,劃過耳邊的那陣風就是麻醉針射過的氣流,適才還以為是自己判斷錯誤,以這種距離、這樣的高度以及隨時在變的風速,麻醉槍是不可能這麼神准的,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是誰呢?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立在那扇窗前的影子。

  站在她旁邊的唐心柔,也同樣盯著對面的窗戶。「你在看什麼?」

  「對面。」紀程程輕道,目光未曾移開。

  唐心柔也專注地盯著,總覺得那道黑影越看越面熟,越看越似曾相識,越看越覺得勾起了什麼記憶——驀地,她渾身一震,恍然大悟。

  老天!是他!

  唐心柔臉色大變。要是被程程發現「他」的存在那還得了,瞧程程嚴肅中越顯深沈的表情,肯定是知道了什麼!

  不行,她得想辦法轉移程程的注意力,否則以程程的聰慧和細膩的心思,必會查出些什麼……

  「什麼都沒有。」

  突來的一句話中斷了唐心柔的思緒。

  「啊?」

  紀程程轉過臉來,很失望地說:「除了一支拖把,什麼都看不到。」語畢,轉身走回屋裡,獨留唐心柔一人呆楞在原地。

  唐心柔看看程程,再看看對面那道影子,突然有股想笑的沖動。

  「哈……拖把,她竟然以為那是拖把……噗!」摀著嘴,唐心柔再也忍耐不住,決定先跑廁所偷笑個夠再說。


  獵人總部的頂樓,獵人「狼」、「虎」、「豹」、「鷹」及「鳳凰」全到齊了,除此之外還有「天使」及「死神」,加上四名徒弟、兩位俏麗有型的美女,一行十幾個人搬著小凳子坐在陽台上。

  不為任務、不為生意,只為烤肉,因為今天是中秋節。

  偶爾也該應應景,所以獵人們攜家帶眷架起了烤肉架,各式生猛海鮮、烤乳豬,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應有盡有,香味四溢,大伙兒難得齊聚一堂,好不熱鬧。

  丁宇瞄了妻子唐心柔一眼,她咬著雞腿,吃得滿嘴油膩膩,一雙眼不知在偷瞄什麼,盯得異常專注。

  卡吱卡吱——一只雞腿被她咬到只剩骨頭,還在無意識地啃,連他遞了一只蝦子在她盤子裡都渾然不覺。

  「你在看什麼?」他問。

  「沈大哥。」

  順著妻子的視線看去,一頭蓋臉長發、只差沒生蜘蛛網的胡子、千篇一律的灰色長袍,是沈毅終年不變的造型。他正在努力盡老板的責任,在中秋節這天犒賞員工,因為大伙兒不缺錢,所以便辦了一場烤肉活動。

  丁宇瞧了一眼,目光又移回心柔臉上。

  「看他做什麼?」

  「好奇。」

  一旁聽到的蕭奈兒,笑道:「也難怪你會好奇,他全身上下都充滿了讓人好奇的因子。」

  「你們說誰?」韓皓烈也來湊一腳,他是為了幫妻子拿飲料而正好經過,順便來聽聽。

  「沈毅。」靳易代為回答,將妻子蕭奈兒手上的烈酒換成了酒精濃度較淡的啤酒,惹來她的嘟嘴抗議。

  「會好奇很正常,沈毅是我們之中最神秘的人,心柔加入獵人組織才一年多,不像我們跟沈毅已經合作好多年,對他的一切早就見怪不怪。」韓皓烈笑道,下巴新生的胡渣讓他粗獷的外貌看起來更為桀驚不馴。

  「毅是個謎樣的男人,除了電腦,好像沒聽說過他對其他事情有興趣。」

  「咱們都知道彼此做獵人這一行的目的是什麼,卻不曉得他的。」

  「好像沒聽說他去哪度假過?」

  「他都一個人窩在家裡。」

  「不是一個人,他還有小黃和阿嬌兩個機器人作伴。」

  「他沒有女朋友嗎?」

  「你想他這身行頭,像是有女朋友的人嗎?」

  氣氛忽爾陷入一片沈默,五人的目光一致往同一個焦點移去,只見他們探討的男主角正在人群裡穿梭來去,一會兒幫人倒啤酒,一會兒將烤好的雞鴨魚肉端給大伙兒,因為長袍蓋住了腳,圓月高掛的夜晚裡,看起來很像飄來飄去的孤魂野鬼,不了解的外人一看,搞不好還以為他們在中元普渡哩!

  「有人說他很像拖把。」

  心柔突然的一句話,引起其他四人的共嗚。

  「噗——對厚,我怎麼沒發現。」愛笑的奈兒,聽得忍不住差點噴酒。

  「遠遠看是很像。」靳易點頭,並輕拍妻子的背,為她順順氣。

  「難怪我一直覺得眼熟,經你一提才恍然大悟。」丁宇心中多年的疑惑終於解開了。

  「是誰說他像拖把的,這麼有眼光的人介紹我認識一下。」冷面笑匠韓皓烈,一本正經的態度反而更讓奈兒笑岔了氣。

  「我一位好朋友說的。」

  「你是說——她?」丁宇眼中閃過一抹了悟。

  「嗯。」心柔點頭,現場也唯有老公認識她的好友紀程程,而且那晚程程家遭到小偷闖空門的事她也告訴過老公。

  「她沒懷疑吧?」

  「沒有。」

  「小心別讓她知道。」

  「我會注意。」

  這兩人沒頭沒尾的對話,讓旁人聽得莫名其妙。

  「你們到底在說誰?」奈兒最討厭事情聽一半了,插腰質問。

  「在說我的一個朋友啦,她在警局工作。」

  「警察?」韓皓烈揚了下眉。

  「也不算是警察,她只是檔案室裡一名小小的文書人員而已。嘿,不過她很喜歡做研究喔,最近在研究我們的獵人組織。」

  「研究我們?」奈兒訝然道。

  「別緊張、別緊張,她雖然是我的好朋友,但我絕不會破壞組織的規定洩漏獵人的身分,也不會讓她抓到任何獵人的證據,而且我這朋友跟別的警務人員不太一樣,她追查獵人只是因為喜歡做些冷門的研究而已。」

  韓皓烈等人的目光一致移向丁宇,想聽聽他怎麼說。

  「根據我的觀察,這女的目前為止對我們尚無任何威脅,所以便沒提了。」丁宇淡道。

  既然丁宇這麼說,大伙兒就放心了,獵人「狼」擅於追蹤,有著敏銳的觀察力,他的分析一定不會錯。

  「有趣的是,她正好住在沈大哥對面的大樓裡,天天面對著沈大哥的窗戶,卻一直不知道她看到的拖把其實是個男人,哈哈——」唐心柔大口咬著香噴噴的奶油烤玉米,毫無預警地耳邊突然傳來低沈的男性嗓音。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7 20:36:54

  「叫什麼名字?」

  「噗!」玉米子彈自唐心柔嘴裡連發射出,陰沈的長發男占滿她驚恐的視線。「沈大哥!你想嚇死人呀!」她嚇得退到丁宇懷裡,猛拍著胸口,好在有老公撐著才沒摔得四腳朝天,但也差不多了,看鬼片都沒這麼恐怖過。

  其他人也一臉冷汗,只不過礙於面子強裝鎮靜罷了,沈毅什麼時候走近都不知道,無聲無息,連鬼都要自歎不如。

  沈毅繼續逼近,劈頭就是兩個字。「名字?」

  「什麼呀?」心柔仍是一臉見鬼的表情。

  「妳那位朋友的名字?」

  「呃……你是問……程程嗎?」

  「她叫程程?姓呢?」

  「姓紀。」

  黑發裡眼睛突然一亮,嘴裡細細念著這三個字。「紀程程……是她?」低柔的語氣,仿佛在品嘗一道甜美的蛋糕。

  唐心柔被沈毅無形的氣勢給震住,不知不覺一手抓緊老公求取安全感。她對獵人組織的頭頭又敬又畏,好奇怪,明明長發蓋著什麼都看不到,卻覺得他威嚴有加,不明白為何他對程程這麼在意?

  對了,沈大哥一定是聽到他們剛才的談話,所以特別來關心。

  「你放心好了,沈大哥,雖然她一直在追查獵人組織是否存在,但我一直很小心地消滅所有可能證明我們存在的證據,例如上次你發射的麻醉針,我就把它給偷回來了。」唐心柔得意洋洋地說,還自傲保密的功夫很到家。

  「她在追查獵人組織?」沈毅有些意外,隱藏在長發裡的眸子更加炯炯有神了。

  「是的,雖然她在警局上班——」

  「無妨。」

  「呃——對呀,我也這麼覺得,其實她追查獵人只是要——」

  「無所謂。」

  「耶……我還沒講完……」

  「沒關系,我只想知道她的名字,謝謝。」

  「不客氣。」

  問話完畢,沈毅一如平常,繼續做好主人的角色,招呼大家吃喝玩樂。

  心柔總覺得怪怪的,似乎有哪兒不對,偏偏快想起了什麼,卻又像霧裡看花有些兒模糊。

  忽地,一個想法閃入腦海裡。

  「啊!我知道了。」她低呼。

  眾人一臉莫名地望向她,不知小妮子在喳呼什麼。

  「知道什麼?」奈兒問。

  心柔睜大了眼,反問:「妳不知道?」

  「廢話,沒頭沒尾的,誰會知道呀!」

  「我知道沈大哥剛才問我朋友名字的目的了。」心柔好興奮地說。

  呿!原來是說這個。

  「不用問也猜得到,是吧?皓烈。」

  「他是要就近觀測敵情吧!接近對方,比較方便查探對方有何企圖。」

  其他人的看法皆一致,沈毅專長情報搜尋,任何消息都不放過,一方面提供給獵人完備的資訊,一方面也藉此保護組織的安全,所以才會想要認識那個女的。

  「不對。」心柔一口否定這個看法。

  韓皓烈、蕭奈兒,以及丁宇,皆意外地看向她,只有靳易依然維持他終年淡漠無波的一字表情。

  「不對?」

  「嗯,不對。」

  很有趣,論獵人的資歷,他們三人資格是最老的,論與沈毅相處的時日,他們三人也是最久的,而這個小不點成為獵人才不過一年多,竟敢否決三位長老的看法。

  丁宇睨著她,倒要聽聽妻子有何高見。「那麼你說,是為了什麼?」

  想不到妻子一臉神秘兮兮的笑,勾勾手指頭,等大伙兒耳朵靠近後,才鄭重宣布答案。

  「當然是——沈大哥看上她了。」

  答案一公布,他們先是楞了一會兒,然後彼此看了一眼,歎息聲不約而同從每人的口中發出。

  「咦?你們歎什麼氣呀?」

  「老公,我要吃羊排。」奈兒向老公撒嬌。

  「有空再聊。」韓皓烈揮揮手,回妻子身邊去。

  「耶?怎麼大家都不理我了?你們不相信我的話?」好不容易有重大發現說,竟然沒人相信,好!別人不信,老公總該信她。

  不料一回頭,卻發現連丁宇都在忙著烤肉,完全不把她剛才說的話當一回事。

  「丁宇!」心柔手插著腰,沒好氣地叫他。

  「別吵,肉快烤焦了。」

  「我是說真的啦!」

  沒人理她。

  「怎麼這樣嘛~~討厭啦~~嗚嗚~~你們給我記住~~」


  今晚一定要成功!

  紀程程不知道這是這兩個月來發的第幾次誓了,她一邊試圖攻破對方的防火牆,一邊嘗試和電腦駭客建立對話機會,在等待回應的期間,她則無聊的靠在窗前,觀察對面大樓唯一亮著燈光的窗。

  好奇地盯著窗內的黑影,不知道裡頭住的是什麼人,干麼有事沒事拿著拖把晃來晃去?

  而且今天似乎晃得特別凶,那支拖把到現在還在向左走向右走,卻始終看不到拿拖把的人是男是女?是大人還是小孩?

  都市人大部分都用吸塵器,或是買最新式的免擰干拖把,很難得看到有人還在用五○年代舊式的拖把。

  不知何時,她已經養成每天待在窗邊看那支拖把演布袋戲的習慣。

  「嗶——」電腦傳來線上訊息呼叫,拉回她的思緒。

  是那個人!

  紀程程唇形優美的嘴角彎出漂亮的弧度,眼鏡後水汪汪的大眼睛閃閃發亮,馬上坐回電腦桌前,敲下按鍵,出現了一個對話框。

  「熬夜有礙美容,對美美的皮膚不好喔。」對方率先打出字幕,學著女孩子的口吻。

  紀程程單手托著香腮輕笑,即使對方一直以女人的口吻與她對話,不過她才不會傻呼呼的認為對方是女的呢!

  這一個月來,兩人在線上對戰,她攻不破對方最後一道防火牆,同樣的對方也無法查出她的底,彼此在交戰中逐漸衍生出默契,每天晚上固定十二點上線已成了習慣,現在已經凌晨三點多了,她原以為對方不會呼叫她,可見對方也對她十分好奇,才肯開啟對話框。

  「放心,我臉皮厚得很,皺紋越多越性格。」她以男人的口吻回應對方。

  「你好壞,昨天偷偷送人家一個病毒也不說。」

  「這樣才叫驚喜,明講多沒意思。」

  「既然這樣,干脆再加送人家一個掃毒程式吧!」

  「好啊,告訴我名字和地址,我寄給你。」

  紀程程當然知道對方不會說,就算說了,她也不會當真。

  「好,我告訴你,你來找我。」

  紀程程呆了好一會兒,直盯著電腦螢慕發楞良久。

  這是第一次對方直截了當地邀請她,害她一時之間遲遲敲不下鍵盤。

  躲避各國追查的電腦駭客會這麼輕易洩漏自己的下落?白癡都猜得到他是隨便說說。

  紀程程做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你是『鷹』。」鍵入三個字後,按下enter鍵,傳送給對方。

  她很肯定,她一直持續追蹤獵人組織,不料意外發現其中有名電腦高手,出沒的地點和她任務中的駭客不謀而合。獵人們都用代號連絡,除了「狼」、「虎」、「豹」平時各有任務之外,她又發現了更神秘的兩名,分別為「鳳凰」和「鷹」「鳳凰」出現的時間不長,所以這人肯定是「鷹」。

  「那你就是小雞嘍。」螢幕上傳來調侃的話語。

  這人很鎮定,還有心情開玩笑,令紀程程更加肯定,因為這就是「鷹」的作風。

  「我知道你是『鷹』,而且是公的。」

  耍嘴皮子,她也不遑多讓,很好奇在身分被人探知後,「鷹」會有什麼反應?

  辛苦了這麼久,總算扳回一城,對方一定受到了震撼,否則不會過了五秒仍沒有任何回應。

  螢幕上緩緩出現六個字。

  「聰明的小母雞。」

  想套話嗎?她笑。

  「你怎能肯定是母雞,也許是一只公熊?」

  「因為我每天都看著你。」

  她又呆了,飛快的打字動作僵在半空中,有那麼一瞬間,這話的確嚇到了她,但她也不是三歲小孩,很快明白這只是唬人的。

  「是嗎?那麼你倒說說,我是胖、是瘦、是高、是矮?」

  肯定對方猜不到,只要他說錯一點就露餡啦!因為這份自信,她很優雅地倒了杯桔子茶,享受這份閒情逸致。

  「你不戴眼鏡比較美。」

  「唔——咳!咳咳!」桔子茶當場從鼻孔倒流,破壞了她的淑女氣質,程程努力順著氣。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巧合!對方在嚇唬她!

  「你頭發放下來也比較有女人味。」

  一股寒意自她腳底升起,明明室溫二十五度,她卻有如身在冷藏庫裡。

  不!她不會這麼輕易就被嚇到的,一定是巧合!

  「我沒說錯吧,紀程程小姐。」

  匡啷!

  杯子自她手中掉落,摔成碎片。


  站在老舊不堪的大樓前,紀程程佇足良久,舉起的手卻猶豫著是否該按下電鈴。

  她查過資料了,這棟大樓登記在一位地主名下,以前沒注意到這是危樓,照道理說應該沒人住才對。老舊的建築、不起眼的外觀,若從旁邊經過絕不會多瞧一眼,從另一方面來看,這裡頗適合躲藏,其實她也沒什麼好怕的,與獵人「鷹」無冤無仇,犯不著提心吊膽,頂多白跑一趟罷了。

  盯著手上的地址,不知獵人「鷹」給的地址是真是假?

  當她正遲遲拿不定主意之際,大門忽爾嘎一聲地開了,仿佛在召喚她似地,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陰沉沉的灰暗。

  她左看看、右瞧瞧,半個人影都沒有,門就這麼自動打開了。她突然有種感覺,「鷹」正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如果她退縮了,豈不讓他看笑話?她不能被對方的故弄玄虛給嚇退,想到此,她挺起胸膛,毅然決然地走進去。

  進入後,大門像是被賦予生命地自動關上,一盞燈隨即亮起,室內也豁然開朗,電梯門接著自動打開,指引她前進的方向。

  隨著電梯門關上,她感受到自己正在往上爬升,心跳也逐漸飛快。她終於可以見到這位神秘的電腦駭客了,過去無數的夜裡,她的腦海裡都是他的影子,關於他的傳說太多了,例如某國的軍事秘密檔案遭到他的密碼破解,義大利黑手黨某位老大的銀行戶頭也被他入侵,還有英法核武的密碼被他篡改,美國中情局掌握的財政情報也被他竊取……

  想不到這世上有這麼厲害的人物存在,這人應該不壞,否則以他的電腦鬼才,足以在各國興風作浪,但他沒有,令她不禁對他產生好奇與敬佩。

  不知他生得何模樣?是壯碩魁梧呢?還是斯文俊秀?想必是……不平凡吧……

  淡淡的玫瑰紅染上粉嫩的兩頰,習慣了冷然自持的她,竟為一個陌生男人心跳飛快,為了今天,她還破天荒化了淡妝,塗了點口紅,配戴隱形眼鏡,也穿得較有女人味一些。

  就要見到他了,小鹿亂撞的心口有著少女會見情郎的悸動。

  門打開的同時,卓然挺拔的英姿也立在她眼前。

  「歡迎光臨,紀程程小姐。」

  她差點沒被眼前的「人」給嚇出心髒病,整個人倒退貼在電梯的牆上,面無血色地瞪著那個長相怪異的「人」。

  「你……就是獵人『鷹」?」微顫的嗓音試圖保持平穩。

  「不是,我是機器人小黃,1955年出廠,RO-8990型,人工智慧第五代。」

  「機器人?」

  「是的,請跟我來。」

  她楞了幾秒,隨後趕緊跟上前,暗暗松了口氣,心想也對,哪有人會長這樣,大到不象話的眼睛、硬邦邦的線條,比常人粗兩倍的臂膀,以及像稻草堆的頭發。美國就有各式各樣的機器人,她也見識過不少,所以眼前的機器人應該是新型的高科技產品,因為它的動作如此自然,已經有百分之七十像人類了,不過說實在的,那一身造型實在有待改進。

  「紀程程小姐,你好。」又一個長相怪異到不行的「人」,上前躬身跟她打招呼。

  「妳好。」看得出來,對方是「女的」,因為有著波瀾壯闊的胸部,跟旁邊這個「小黃」不同,除了圓圓的大眼睛之外,還多了長長的睫毛,凹凸有致的身材實在誇張得像葫蘆,不輸給情趣商店所賣的充氣娃娃。

  「我叫阿嬌,1960年出廠,RO-8999型,人工智慧第六代。」

  「我是紀程程,請多多指教。」居然取這種名字,好俗喔!她雖心下這麼想,但還是很有禮貌地保持微笑打招呼,跟機器人寒暄,連自己都感到哭笑不得。

  「請繼續跟我來。」小黃道。

  「好的。」

  一路上,紀程程好奇地東張西望,這地方比她想象得還大,光是這條走廊,就不知道通往哪兒去了,房間也很多,門上都有編號,可惜都關著,無以窺見裡頭的乾坤。

  由此可判斷獵人組織是個財力雄厚的集團,而統治這個集團的首腦必然很厲害,想必擁有不可一世的氣魄及凡人無可及的威嚴吧?她不由自主地悸動和緊張。

  「請進,主人在裡頭等你。」小黃為她打開通道最後一扇門。

  紀程程收回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氣,昂首直視前方,已經做好心理准備會見這位傳奇的大人物了。

  走進房間,迎目所及是一間極為寬敞的大房間,有沙發、電視、盆栽,及各種奇異美麗的裝飾品擺放其中。

  人呢?

  她正要回頭問機器人,卻發現它已離開。

  一下子,偌大的房間裡只剩她一人,安靜得連自己呼吸的聲音都聽得到。

  她聳聳肩。好吧,可能是需要等一下吧,神秘人物出場總是比較大牌,她可以一邊觀賞這些罕見的藝術品,一邊等待。

  首先是一尊水晶雕像,雕的是埃及艷後,巧奪天工的手法將水晶的折射光表現得如夢似幻,尤其是眼睛鑲上的兩顆貓眼石,炯炯有神,仿佛要把人的魂魄吸入一般。

  再來是中國的鳳凰,每一根羽毛都用白玉細細雕出它的紋路及形狀,細致的程度讓人真以為它輕盈如羽,經由燈光的反射,好似鳳凰即將展翅而飛,直到碰著了,才恍然大悟這只是個錯覺。

  除此之外,還有印度象、南美洲的神像,以及其他奇形怪狀的東西,不知是哪一國的藝術品,都非常有看頭,有些大到比人還高,有些則小到要用放大鏡才看得清楚。

  一路欣賞下來,倒也讓她見識了不少,每樣東西都各具特色,不管看得懂或看不懂,都令人歎為觀止。不過其中也有看似普普的東西,例如這一株毛茸茸的東西,她猜大概是原始風格的藝術品吧,可能是山頂洞人時期的神像還是什麼的,是這房間裡最沒特色的擺飾。

  「程程小姐,請喝茶。」

  「程程小姐,請吃蛋糕。」

  小黃和阿嬌分別各端了兩杯茶及兩份點心進來,放在桌上。

  「你們主人呢?他什麼時候才要出現?可否告訴我,我大概還要等多少分鍾?」她禮貌地提醒,自己起碼等了有十分鍾之久,不如先睡一覺再來叫醒她好了,也省得在這兒枯等。

  「你不是已經見到他了?」小黃道。

  她依然保持微笑,不厭其煩地跟機器人溝通。「這裡除了我,就是這些藝術品,我很確定,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說不定獵人「鷹」正透過什麼隱藏的鏡頭觀察自己,所以這些話,她也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他就在妳面前。」阿嬌道。

  紀程程現在相信人家是在玩她了,很好,想看她的反應是嗎?沒關系,她有的是時間。

  她的笑容更加柔美了。

  「我相信就算是盲人也摸得出來,在我面前除了這支拖把外,什麼人也看不到——咦?」她一邊說著,一邊用食指點點這毛茸茸的大怪物,同時發現了奇異的現象。

  怪了?這觸感……怎麼碰起來像……活的?

  她緩緩抬頭盯著對方,在綿密的長毛裡,依稀感到兩道詭譎的光射出來,清澈如寶石,璀璨如星子,仿佛是人的眼睛,甚至還一眨一眨地開合著。然後她覺得自己又產生了幻覺,因為茂密的黑毛緩緩地動了,一排亮白的牙齒詭異地露了出來,拖把綻開了不可思議的微笑,甚至還發出男人的聲音……

  「幸會,紀程程小姐。」


  「我長得很可怕嗎?」

  「不會,主人。」機器人小黃道。

  「為什麼她會暈倒?」

  「暈倒是因為腦部暫時缺乏足夠的氧氣而失去知覺,而被嚇暈的人,因為心跳突然加快,血液來不及將氧氣送到腦部,所以才會——」

  「行了行了,我是問為什麼她見了我會產生這些症狀?」

  「主記憶體正在搜尋相關資料,請稍待。」

  「主人,那是因為您的外觀。」阿嬌身為人工智慧第六代,程式比第五代的小黃更為先進,而且她負責的是掃除、清潔等工作,包括主人的儀容都是她「清掃」的范圍,程式裡正好可以搜尋到相關資料。

  「我的外觀有這麼可怕?」

  「主人長頭發、長胡子、一身灰色衣服的造型,正好和一般東方人所認為『鬼』的形象很符合。以人類的標准來看,主人歸於奇裝異服那一類,較不為同類所接受。另外,哺乳動物天生對未知的生物會有恐懼感。綜觀以上三點,或許是程程小姐昏倒的原因。」

  「阿嬌,你真不愧為第六代。」小黃贊美道。

  「哪裡哪裡,主人的儀容是我的職責,但是主人都不聽我的勸告,整整半年不剪頭發、理胡子,依我看,主人您該做個大掃除了。」阿嬌發揮她管家婆的責任,對主人警告。

  沈毅搔搔頭。「是嗎……」

  「她的血壓和心跳逐漸恢復標准值,沒有危險。」生理偵測是機器人小黃所具備眾多功能的其中一項,他打開一根手指,裡頭自動伸出一條線路貼在紀程程的頸動脈上,測量她的心跳和血壓。

  「那就好。」沈毅稍微放寬心,他低下頭,專注地盯著躺在沙發上的她,也只有這個機會,他才可以好好將她看個仔細。

  昏過去的她就像睡美人一般沈靜而安詳,仿佛連周遭的空氣聞起來都是香的,凝望她的瓜子臉、粗細適中的黛眉、輕如羽扇的睫毛、小巧細致的鼻子,體內的溫度正在逐漸升高,這個讓他夜夜輾轉難眠的女人離他如此的近,怎不教他心火熾熱?

  「嗯,心跳加快,血壓增高,數據顯示您的興奮程度跟動物發情指數吻合。」小黃說道,他的生理測量器正貼在主人的頸動脈上。

  沈毅長而濃密的黑發裡射出兩道犀利的銳光,緩緩警告:「收回你的測量器,否則讓你坐電椅。」

  一聽到電椅,小黃的眼睛瞬間變成驚嚇的綠色,立刻收回測量器,並躲到阿嬌背後頻頻發抖。三個月前因為停電,主人為了維持整棟大樓的電力和電腦運作,把他當成發電機使用,當強大的電力流過他身上,害他的電腦中樞系統短路了一個星期。

  幸好此時沙發上的人兒呻吟一聲,拉回主人的注意力。

  佳人快醒了,為了避免再把她嚇暈,沈毅特意離得很遠,改而坐到對面的沙發上。

  紀程程總算恢復了意識,一睜開眼,便立刻坐起身來,神色慌張地東張西望,直到視線對上他,便像粘住了,再也移不開,那見鬼的表情比昏倒之前好不了多少,但至少不再那麼受驚了。

  沈毅不動聲色地任由她打量。

  約莫過了三分鍾,佳人總算有了第二個反應。

  「你……是獵人『鷹』?」

  「是。」

  氣氛再度恢復詭譎的沈默,大約又過了一分鍾後,佳人發出第二個問題。

  「你是機器人?」

  「不是。」

  他從佳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信任。不會吧,這種事還需要懷疑?

  「蘇俄軍政系統為何停擺三天?」

  「因為中了我的電腦病毒。」

  「法國核子試爆為何癱瘓?」

  「因為我改了他們的密碼。」

  「英國情報局為何重整所有檔案?」

  「因為我把奧斯汀保威的資料也放上去。」(注:奧斯汀保威是「王牌大賤諜」電影中的男主角。)

  「美國中情局的電腦為何當機?」

  「那是你們的反偵測程式出了問題,不能怪我,我純粹上去瀏覽而已。」

  紀程程怔楞許久許久,由無法置信到最後終於深深歎了口氣。

  是這個人沒錯,盡管她不相信,試圖從考他的問題中證明對方是冒牌貨,但只證明了一件事,他就是獵人「鷹」本尊;各國搶破頭也要得到的電腦駭客。

  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大概指的就是這種心情吧,她心目中仰慕的男子竟是個不修邊幅到家的原始人……

  頭好痛!

  她輕輕撫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強壓下失望的心情,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哀悼夢碎的時候,她可是為任務而來的,得先搞清楚對方的底細。

  很快的,她的表情由「冰冰」有禮的微笑所取代。

  「這……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我叫沈毅。」

  她頓了下。獵人不都一向保持神秘的嗎?還以為要花點功夫調查呢,這麼快就報上名字,假名的機率有九成以上,但無所謂,她可以查得出來。

  「沈毅先生,是這樣的,我今天來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談這件事之前,容我先做個自我介紹——」

  「我曉得,你是美國中情局的海外雇員,受中情局之命來找我。」

  紀程程無比震驚,足足楞了三十秒才回神,對方竟然這麼快就查清她的底,既然如此,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不愧是獵人,連這也瞞不過你,我猜,你應該也已經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了吧!」

  「知道。」

  多可怕的人!

  一改適才初次見面的印象,她有一種被看透的威脅,這男人果真不能等閒視之。

  看不清那飄忽的長發下他真正的表情,搞不清楚他的喜怒哀樂,反而更教人猜不透。

  「既然如此,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希望你能加入中情局的行列。」

  「不行。」

  沒有考慮,沒有猶豫,很直截了當的拒絕,當然,這早在她預料之中,也想好了接下來要如何說服他同意。

  「加入中情局,可以為世界正義奉獻出一份心力。」

  「沒興趣。」

  「我們需要你的專長,來阻止國際間的野心家制造世界混亂。」

  「請找別人。」

  「你不覺得幫助中情局打擊犯罪,維護世界和平是件榮譽的事?」

  「沒感覺。」

  「你可知道,每一分鍾恐怖份子殺死多少無辜的生命?」

  「沒概念。」

  「你可曾想過,經由網路攔截情報,可以阻止多少戰爭發生,拯救多少人?」

  「我沒這麼偉大。」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7 20:38:02

  一股火氣在她體內醞釀。這個臭家伙,不修邊幅打扮邋遢就算了,居然連一點使命感都沒有,虧她一直把他當成英雄仰慕,現在想想,真是既丟臉又可笑!

  雖然心下發火,但臉上的微笑一點都沒破壞,此行任務的重點在當說客,不能受個人情緒因素影響。根據她長時間的研究,他們這種人的行事風格就是無拘無束、不受管制,強壓下罵人的沖動,逼不得已只好拿出最後的籌碼了,雖然她不願意並且鄙視此種行為。

  她神色漠然,聲音冷淡地開口:「開個價吧,你要多少?」

  「我不缺錢。」

  哼,故意吊胃口嗎?

  「不缺錢?你們獵人受客戶委托,專干綁人的勾當,不是為了錢是為了什麼?」她一字一字溫柔地吐出,有禮的語氣中含著淡淡的嘲諷。

  他點點頭。「為錢。」

  真虧他說得出口呀!這表示他的道德程度有多低,很好,她明白了。

  「既然為錢,我就代表中情局跟你談一筆交易,你為我們做事,我們給你優渥的酬勞,如何?」雖然嘴巴上說是交易,但她眼底充滿輕蔑與不齒,如果他真的同意,說穿了,不過就是個見錢眼開、見利忘義的家伙,她會一輩子都瞧不起他,若非為了不辜負對她有恩的麥肯博士及局長的交代,她很想立刻轉身走人。

  這人干麼不講話?還在考慮什麼?考慮要坑多少錢嗎?哼!到頭來還是脫離不了貪念。

  他盯著她看做什麼?氣她的無禮嗎?笑死人,他自己又有哪點值得人家尊敬?從現在開始,她要把過去對這家伙的仰慕、佩服和崇拜,全部通通收回來!倘若他獅子大開口,價錢談不攏,正好合她的意,中情局便會采取非常手段,派人來抓他,因為與其讓別國得到此人,不如先下手為強,她也可以順利交差了。

  「考慮好了沒有,一千萬?還是一億?」她冷問。

  沈毅凝望她許久後,緩緩開口。「我不要錢。」

  咦?當真不要?

  紀程程眸中的不屑稍緩,心想這人似乎還沒壞徹底,才想著,又聽得對方話鋒一轉。

  「不過……」

  「不過什麼?,」戒備又浮上她充滿敵意的眼神。

  「談錢太市儈了,我們之所以成為獵人,就因為不願受世俗規范限制,我們接的每一項交易都自有道理,並非你所想的那麼勢利眼,要不要跟中情局合作,我有其他的考量。」

  紀程程不由得傻住了,難道是自己判斷錯誤?

  她的眼神變柔,語氣也軟了下來,對他的印象又改觀了,原來他做的一切並不是為了錢,也並非沒有跟中情局合作的意願。

  「對不起,是我太沖動了,語氣有些沖,誤會你了。」

  「好說。」

  「那麼你要我們怎麼做,你才肯答應?」

  「其實,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直說無妨。」她眼神亮了起來。

  「真的可以直說?」他的眼神也亮了起來。

  「當然可以。」

  「是你說可以的。」

  「對,對,我說的,你快說,別拐彎抹角了。」她催促著,用好甜的嗓音,看他的眼神溫柔不少。

  「好,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看上你了,做我的女人吧!」他依她所言直話直說,並露出「凡事好說」的笑容。

  氣氛剎時轉為沈默,但她的笑容始終沒變,依然是那麼清麗亮眼,只不過覆上一層足以凍死人的寒霜,偏偏有人還遲鈍地感覺不到。

  「如何?」他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回應他的,是更加甜美銷魂的花般笑靨。

  「啪!」

  一掌實在又響亮的五指印烙在他的左臉上,這就是她的回答。


  接連一個禮拜,紀程程的心情處於低潮,自從那天打了那家伙一巴掌後,她便郁悶到現在。

  回到住處後已是凌晨兩點多,看著桌上被閒置七天的電腦,她禁不住輕聲歎息。以前每天晚上一回來便習慣開電腦上線,在線上追尋「鷹」的訊號。

  近幾個月來,跟「鷹」對話成了她一天中最快樂的事,若是一天沒對話,仿佛跟沒吃飯一樣少了什麼,誰知好不容易見到對方了,卻……唉!

  一想到那男人說的話就有氣,他居然厚臉皮說想要她!

  輕浮好色的家伙!竟敢對她有非分之想,那天甩了他一巴掌後,她便直接沖回來,好幾天都心神不寧,向來冷靜行事的她第一次為了男人而心浮氣躁。

  都怪她把對方想得太完美了,只不過因為聽了太多對方的傳奇事跡,便將他想象成多了不起的英雄,所以在見到他真面目的同時,也受了很大的打擊。

  打開電腦,裡頭有好多這一年多來辛苦收集到的獵人資料,現在想想,真不知道自己在熱衷個什麼勁兒,內心的狂熱全教那支「拖把」給澆熄了。

  七天了,她都沒開機,也許對方也因為那一巴掌而在生氣呢!其實冷靜下來後,她便開始後悔自己的沖動,不該因為個人情緒而壞了正事,要是惹火了對方,促使他對中情局下電腦病毒或是擾亂程式系統怎麼辦?對方可是目前無人可及的電腦駭客呀,又是不受拘束的獵人組織首領。

  如果他可以把法國的軍情系統弄得大亂,也就有本事癱瘓中情局所有電腦程式。

  思及此,她更自責自己的沖動,總之,她把任務搞砸了。

  再度深深歎了口氣,啟動電腦,她必須向局長報告這個結果。

  「嗶——」一連線,電腦立刻發出線上傳呼。

  是他!紀程程心鼓重重敲了一下,偷偷高興了一下下,嘴角悄悄地揚了一下下。他還肯連絡,這表示情況並沒有自己想象得糟,趕緊在電腦前坐好,深吸一口氣後按下按鍵,開啟對話視窗。

  「你終於開機了。」

  她沈默地盯著螢幕,猶豫該用何種語氣回復他才恰當,遲遲沒有敲下鍵盤。

  「你在大號嗎?沒關系,我可以等。」

  大號個頭!

  「抱歉,久等了。」她言不由衷地回復對方一句虛偽的對話。

  「妳在?太好了。」

  好個鬼!

  「我也正想連絡你呢。」手指用力敲打著鍵盤,每一個字都有著火藥味。

  「還在生氣?」

  「不!怎麼會呢?」你不笨嘛,知道本姑娘在生氣!

  「你打的那一巴掌,讓我的臉到現在還在腫。」

  活該!

  「那天我太沖動了,請別見怪。」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堆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可以的話,她還想再補一腳。

  「要不要來我家坐坐?」

  她瞪大了眼,這人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耶!竟然馬上就又約她,她原本也不希望把關系弄得太僵,這下倒省事了不少,可是……對方太主動,反而讓她怕怕。

  「去你家干麼?」

  「繼續我們上次的話題。」

  紀程程困惑地皺眉。沒想到被甩了一巴掌,他不但不生氣,還願意低聲下氣地跟她連絡,甚至主動提到重點,也許他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可惡,雖然外型邋遢、口不擇言,但至少沒騙人,也沒傷害她不是嗎?

  人家都不計較了,她再繼續固執下去,就顯得度量太狹小。

  也許他沒有想象中那麼糟,她不該只看到人的一面就下定論……

  「我是誠心的。」

  對話框出現這一行字,令她頗心動,纖細的指尖輕輕敲下兩個字。「真的?」

  「我可以發誓。」

  她終於展顏歡笑,可惜沒有面對面,不然她會回給他一個最真心的笑容,而不是敷衍的。

  決定了,她要給彼此一個機會重新認識。

  「我是真心誠意地要你當我的女人。」

  靜~~

  啪嚓!腦袋裡傳來某一根神經斷掉的聲音,她眼角微微抽動,瞪著螢幕上那一行字,僅存的一點好感完完全全消失無蹤。

  突地,眼角余光不經意地瞥見對窗那支「拖把」,正朝她這方窗口望來。

  紀程程憤怒地瞇細眸子。好啊!這家伙還有臉往這兒看,這倒提醒了她,原來她一直被偷窺,想起自己每天下班回來,習慣一進門就開始脫衣服,該不會……全被他給看光了吧?

  她氣得臉色臊紅,偏偏那家伙還對她揮揮手,真該死的欠扁!

  她憤而站起身,朝對面吐舌作了個大鬼臉,然後狠狠拉上窗簾,杜絕任何逾越的視線。

  現在,她再無任何猶豫了,立刻打了一千多字的報告,以密件方式e-mail給局長,內容說明自己已成功找到電腦駭客,但說服任務失敗,失敗的理由是對方搞怪固執難以溝通、不受金錢誘惑。唯獨漏掉了沈毅求愛的那段,她當然不會傻得連這個也寫進去。

  接下來就看局長怎麼決定了,依她看,局長很快就會派人來台灣抓人,而且行動保密到家,因為中情局絕不希望此事鬧到國際皆知,讓其他國家來跟美國搶人,所以一定會秘密采取強硬的手段。

  反正,那個人是死是活,都、不、關、她、的、事!


  紀程程氣急敗壞地來到大門口,其實她萬般不願意,如果能選擇,她很希望直接拿一把大斧頭將這道大門給拆了,好洩心頭之恨。

  她大大做了個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她向來很少生氣,更別說發飆了。冷靜分析、沈著判斷,以平常心看待每一個難關,是她一向堅守的原則,因此才能勝任電腦攔截情報及分析員的工作,幫助中情局提早獲知恐怖份子或野心家的密謀,阻止可能發生的災難。

  她喜歡這個工作,也視它為一生的職志,但絕不可能出賣身體來獲取利益,因為她並不是諜報員,局長明明曉得,卻下了一道可惡的命令給她。

  當她下班回到住處,看到局長回給她的密件後,忍不住氣得發抖,但同時明白,要解決問題,關鍵人物是獵人「鷹」。

  所以她來了,站在這棟危樓的大門前,按下電鈴。

  大門仿佛回應她似的,自動為她打開一條通路,她直接進了電梯,因為來過一次,早已記住了路線,電梯門一開,連機器人跟她打招呼都不理,便直直往長廊的盡頭走去。

  「沈毅先生,我們需要談一談。」這次,她不會再弄錯了,大步朝那個胡子最多、頭發最長的家伙走去。

  對方卻默不作聲,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相信你是個明理的人,不會做出那種要求的,是吧?」

  先禮後兵,她把持住想扁人的沖動,強撐著微笑。

  對方依然沒有反應。

  「你不說話,我們怎麼談呢?」

  心虛了嗎?有膽子向局長提出這麼無恥的要求,卻沒膽子面對她嗎?

  這次真的失算了,他竟然先她一步和局長連絡,還提出要他加入中情局,必須交換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卻是犧牲她,怎不教她怒火攻心!

  對方一直不肯開口,終於把她惹火了。

  「為什麼不說話?自己做的事卻不敢承擔?如果你還有良知的話,就自己親口告訴我,說你向局長要求了什麼條件!說你自己是個多麼卑鄙無恥、不要臉的人——」

  背後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

  「別吵!沒看到我在罵人嗎?」她沒回頭,八成是機器人小黃或阿嬌在拍她肩膀。

  「很抱歉打斷你,但是你再怎麼罵,那個假發和假胡子也不會有反應的。」

  紀程程一楞,姓沈的聲音怎麼會從身後傳來呢?疑惑地回頭,驚鴻一瞥,淡漠的美麗容顏難得也有嚇傻的時候。

  其實用「嚇傻」來形容並不恰當,應該用「看呆了」才對。

  站在她背後的男人,容貌簡直比電影明星還英俊一百倍,深邃的五官立體如雕像,兩道濃眉下的褐色雙眸璀璨若寶石,炯炯有神,流露出王者的霸氣,但又深沈內斂,令人無法捉摸,為官必為領袖,為賊必為山寨王,自信的模樣像是將一切都掌控於手中……

  冷靜如她,也不免為之驚艷,一時之間回不了神,因為男子實在英俊得太令人印象深刻。

  「沈、沈毅?」

  「對。」

  「你的頭發和胡子……」

  「剪掉了。」他笑,很滿意她的反應,不枉費他為了她花了一番功夫打理門面。

  不同於先前的冷淡客套,拒人於千裡之外;現在的她不再冷冰冰,驚訝的神情生動又迷人,像極了初綻的花朵,不知所措的張開嘴巴,鮮紅誘人的唇瓣好似在等人采擷一般,極度誘惑著他。

  既然她這麼毫無防備,他就不客氣了。

  眼底閃過鷹一般掠奪的光芒,他猛然低下頭攫取她口中的甜蜜。

  紀程程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立即反抗,但隨之襲來的是更狂妄的占有,兩只臂膀夾帶強大的力量縛住她掙扎不休的身子。

  可惡!哪有人這麼霸道的!

  他寬大硬實的胸膛如銅牆鐵壁,男性氣息強悍而不輕易妥協,即使他的外表看起來如此地……如此地儒雅紳士,骨子裡卻是不折不扣的土匪強盜。

  她都還沒開口談判哩!怎麼可以一開始就被占盡便宜,不——不可以!

  銀牙一咬,她狠狠咬了對方一口。

  沈毅快速放過她的唇,濃眉緊蹙,隔著一點距離盯著倔傲的她,唇角滲著血絲,是她的傑作。

  「妳咬我?」

  「一份小禮不足敬意,再加上大禮如何?」出其不意地,再奉送一拳給他。

  沈毅俊逸的臉龐就這麼被打了一拳,很實在且毫不留情。他沒躲,仍是皺著眉頭。

  「妳打人?」

  「是的。」

  「為什麼?」

  「對付色狼需要客氣嗎?」

  「我以為你願意。」

  「你是發情的公狗嗎?」

  她語氣有禮,卻字字嘲諷如針刺,面帶微笑,卻散發著零下三十度的冰冷。

  無端被打了一拳,沈毅不以為意,反而深受吸引,懷中的小女人就連生氣的表情都這麼獨特有魅力,怎不教他心動?她清冷的氣質,令他情不自禁想「吃」了她,不過現在看來,佳人很不高興他這麼做,他只好做一番解釋。

  「因為你剛才看起來好像希望被我吻的樣子,所以——」

  這次他沒讓她,快手捉住打來的第二拳,並感受到她熊熊的怒氣。

  他不明白為何她如此生氣,已經說好了不是嗎?

  「貴局長不是已經答應接受我的條件?」

  「他答應,我可沒答應。」

  沈毅有絲了悟。「那麼你來找我是為了……」

  「找你理論,順便罵你卑鄙無恥,竟然利用局長來壓我,還開出那種條件,我可不是貨物!」她生氣了,這男人把她當成什麼!竟然私自跟局長連絡,說明只要她同意伺候他,他可以為中情局做事,更可惡的是,那只老狐狸竟一口答應,下令要她遵從這男人的指示,不得違抗。

  別以為美國講人權,那是對大眾,至於他們這些特勤人員,是沒有人權可言的,有時候還必須犧牲個人利益到底,例如貞操……緊咬的唇滲出了血絲,研究獵人這麼久,她不曾發現獵人有這種可恥的紀錄呀,是哪裡出了錯嗎?

  沈毅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內情,原來是局長私自強制命令。褐眸一沈,說道:「如果不要,你可以拒絕。」

  「我拒絕得了嗎?」敵視的眼中充滿了對他的憤怒。

  凝望著她因怒氣而脹紅的臉蛋,他真的很喜歡她,也不想放開她,就怕一放開,她會跑得不見人。

  該如何留住她?他苦思著,偏偏這是他最外行的事,他可以輕而易舉破解最復雜的密碼,得到全世界最機密的情報,但對於女人,他真是個生手,連機器人都批評他是戀愛白癡。

  可是……剛才他明明在她臉上看到「心動」呀,所以才配合地吻了她。

  「我想我們之間有誤會,因為你一直沒上線,我只好跟威爾先生連絡,也提出了條件,但我是要求必須由你來說服我才行,並沒有指明用你的身體來交換。」

  她的怒顏稍緩,疑惑仍在。「是嗎?」

  「我沒騙你的必要。」

  紀程程呆了呆,從他正經的表情及眼神中,知道他不會騙她,這也就表示,是另一個家伙在說謊。

  美眸銳利地瞇起。就知道那只老狐狸無所不用其極,混帳東西!真恨不得奉送他雙拳兩腳,可是人家是局長,她又能拿他如何?

  如果她抗議,依老狐狸的個性,肯定會說她違抗長官命令,違背局裡的宗旨以及當初加入中情局的誓言,為了一己之私置世界和平於不顧,搞不好還扣她的考績點數或記過什麼的。

  她才不會順那老狐狸的意呢!但又不能違抗,該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呢?

  沈毅很有耐心地等待,仔細觀察她臉上的細部表情。她很冷靜理性,不像一般女人生氣時會大吼大哭,她很快就收斂了怒火,沒有放任自己情緒失控,讓眼淚泛濫成災。

  她……真的很特別。

  他大剌剌又專注得過分的目光,終於被她發現了。

  「看什麼?」她冷問,試圖以嚴肅的語氣掩飾沒來由的害羞,是否帥哥天生就有電人的超能力,搞得她很不自在。

  「你已經不生我的氣了。」他肯定地說。

  她一楞,這人挺會察言觀色的嘛!

  「如果這真是一場誤會,請你放開我,以表示你的無辜。」

  才說完,他立刻放手,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爽快。

  紀程程稍微整理自己的衣著,拉拉有些縐褶的裙襬,重新戴上防備的面具,向後退了幾步之後,才抬起頭面對他。

  呼……保持安全距離好多了,不再碰觸他那硬實的胸膛,沒有紊亂的心跳在作怪,也不怕那灼熱的氣息吹拂在臉上所帶來的麻癢刺激,她可以冷靜地跟他談判了。

  清了清喉嚨後,她用著平穩的語氣開口。「你的意思是,要你加入中情局,就必須由我來說服你,條件只有這樣?」

  「對。」

  「那麼……我該如何說服,你才答應?」她的目光又犀利起來,十足的警告意味。

  「我要妳。」他的回答依然很干脆。

  警告的眼神又燃起怒火。「這不是一樣?」

  「不一樣。」他堅持。

  太可笑了,當她是好騙的笨女人嗎?

  「好,我倒要聽聽你的高見,看是我耳朵有問題,還是你說話太深奧!」她洗耳恭聽。

  「我喜歡你,並決定選擇你做為我的伴侶,如果你不願意,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為止。」

  「嗄?」這麼赤裸裸的表白讓她當場呆住,平靜的心湖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加上適才那一吻帶給她的沖擊,到現在還余波蕩漾。

  在他如獵鷹般炯亮的目光注視下,她有種無路可逃的感覺,他眼神堅定、語氣認真,像是這一生真的已認定了她為伴侶。

  說不動心是騙人的,畢竟對方是她一直偷偷仰慕的獵人「鷹」,但事情來得太快,她根本還不了解他呀!連認識都不算,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這教她如何是好?

  「為什麼是我?」她突然很想知道,不!是一定要知道。「我不明白,我們才見第二次面,根本談不上認識,為什麼你就這麼肯定是我?」

  兩個人要認定彼此,起碼要經過許多的難關和考驗,才會了解兩人的靈魂是否相屬,進而認定對方為自己的終身伴侶。

  「不為什麼,我就是知道。」他回答得很理所當然,甚至還覺得她問得很奇怪,如果她想聽,他不介意多回答幾次,雖然這樣不符合他凡事講求速戰速決的作風,但為了她,他可以多等一下。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7 20:38:29

  「可是……這樣……」好難得她也有不知所措的時候。

  「還有什麼問題,直說無妨。」

  「太快了,我……」

  「那麼我放慢一點。」

  「起碼也要先交往一段時間……」

  「好,就交往一段時間。」

  「培養一下感情……」

  「好,就培養感情。」

  「例如先約會或看電影什麼的……」

  「好,我們馬上約會。」

  「喂——這又不是吃飯睡覺那麼簡單,說做就做得到的!」她沒好氣地插腰怒瞪。

  他皺眉。「不然呢?」

  「至少你也要問我願不願意跟你交往,哪有人追求是這樣的!」

  「你不願意?」

  她頓了頓,雙頰微紅,發現自己竟無法立刻否認,也許自己是有一點點欣賞他才會感到遲疑。「這……倒也不盡然……」

  「這不就得了,你情我願,一切搞定。」

  紀程程張著嘴,一時之間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大概有些了解這人的個性了,他的思考方式就是一條腸子通到底,不會拐彎抹角,更不懂浪漫調情,就像電腦程式一樣,設定好便執行,看准目標便去做,所以才會直言不諱地向她告白,甚至毫無預警地吻她。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吧!為了確定自己的猜測,她決定做個實驗。

  「你愛我嗎?」

  「愛。」

  「多愛?」

  「我願意為你死。」

  她的心髒怦怦亂跳。

  「不用到死的地步啦,沒這麼嚴重,不過倘若你肯加入中情局……」

  「你肯讓我上?」

  「這個以後再說。」她紅著臉避開那炙人的視線,居然連這種話也可以說得那麼露骨,真是……害她都不好意思了,看情況得一步一步來,找機會再說服他,不宜再在這話題上打轉。

  她深吸一口氣,似是下了一個很冒險的決心。

  「好,我答應跟你交往,但有些話我得說在前頭,交往期限是三個月,這段期間除非我同意,否則你不可以勉強我,不可以隨便碰我,不可以亂吻我,更不可以毛手毛腳,答不答應?」

  「唔……剛剛好像有人說這跟吃飯睡覺不一樣,不是說做就做得到的。」

  她臉一紅。「你管我,要不要?是男子漢就不要計較!」

  好賴皮,但誰教他喜歡她呢?「好,我同意。」

  「還有,若我們不適合,就表示沒緣分,交往期限一到,不管結果如何,你都得加入中情局。」

  「沒問題。」

  答應得太爽快,害她總覺得沒有安全感。「你……不仔細考慮一下再回答?」

  「我既然決定了,就不會改變。」

  「你怎麼知道?你根本不了解我。」內心的火苗已經悄悄點燃,不過表面上依然倔強地表現出滿不在乎。

  「別忘了,我每天都看著你,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包括每天的作息、日常習慣,幾點起床、幾點回家、幾點休息、看什麼電視,你全身上下的SIZE我都知道。」

  她聽了心下一驚,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騙人!」

  沈毅微挑劍眉,開始敘述她一天的作息。

  「你早上六點起床,喜歡放著音樂邊做早餐,通常吃吐司夾蛋,偶爾來杯鮮搾番茄汁。晚上多在十一點左右回來,洗澡約半個小時,睡衣有三種顏色,白色、鵝黃及淡粉紅——」

  「你連我睡衣的顏色都看到了?」她低呼,兩手不由自主地抱住自己,不知洩了多少底,冷然的面孔很難再保持平靜,由無措的慌亂所取代。

  沈毅面不改色地回答:「不只睡衣,內衣的顏色也是三種,分別是淡藍、膚色和黑色,內褲則是——」

  「停!別說了!」她脹紅了臉,再也沈不住氣。「你可惡……竟然偷窺我!」

  「你窗戶沒關,隨便也看得到。」他一臉無辜。

  她氣得跺腳,一想到自己可能從頭到腳全被他看光了,便無法冷靜,想罵他也不是,不罵又不甘心。

  「你還看到了什麼?」基本上,這只是抗議,而非真的想知道,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以這人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鐵定會照實回答,想阻止已來不及——

  「還有你32C的胸部。」

  去他媽的冷靜,她豁出去了!今天不把他扁成豬頭,她就不姓紀!


  在台灣,紀程程的身分是分局裡一名小小的文書資料員,負責管理各案件的歸檔、分類,及整理。

  工作穩定、瑣碎,偶爾值值夜班,幾乎沒什麼挑戰性。這一行大體上分文武兩類,武的靠破案捉犯人升官;文的則專攻犯罪心理,研究如何改善社會治安,其他則是負責一些行政事務,就跟公務員沒什麼兩樣。

  男人當家是這一行常有的事,升官的幾乎都是男人,女的頂多只是陪襯,還是以嫁人為優先,畢竟女人有生孩子照顧家庭的天職,所以先天就不適合一天到晚在職場上打仗,就算想升官,也只能從文的方面著手較有利。

  進修是最快的方式,研究發表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當許多有志向上的同事努力不懈找犯罪研究題目來寫的時候,紀程程依然故我,安於當一名小小的文書資料員,因為她不想被注意,她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執行。

  沒人曉得她另一個身分是美國中情局在亞洲的特勤雇員,也是其中唯一一位亞洲人。

  因為不想被注意,所以她的打扮向來低調,每天都是固定的黑框眼鏡及綰髻造型,為了省事,她千篇一律穿著制服,不像其他女警會特意花心思妝點自己,除非特定場合時間,否則沒人肯穿那件嚴肅又沒變化的制服。

  頗有姿色的女警,當然很快就會被哪位長官或是前途看好的警官給訂走,剩下的女警就只能莊敬自強,繼續研究最新的化妝方式,每天在臉上調色,看看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

  但今天,不知是刮了什麼風,在他們小小的分局裡,一個一直不被注意的小角落,霎時成了所有人專注的焦點。

  紀程程放下了頭發,拿下了眼鏡,精致的臉蛋化上淡妝,眉形也修得很秀氣,口紅的顏色是最適合她的橘粉紅,搭配素雅的上衣和過膝的裙子,妝點得自然合宜,跟以往的她相較,萬分迷人,用脫胎換骨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所有人的視線一大早就集中在她那兒,直到接近中午時刻還捨不得移開,尤其是男警員們,不管未婚已婚新婚,周遭的氣息彌漫著一股春心蕩漾,大家心裡都有同樣的想法——

  原來她這麼漂亮!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古今不變的現象,有人春心動了,卻又不敢太明目張膽,因為平常冷落了人家,如果這時候馬上去搭訕,豈不公告自己以貌取人。

  要搭訕,也要等適當機會,很快的,這個機會來了。

  紀程程站起身,雙手抱著一迭厚重的檔案夾,正打算放進檔案室裡,因為剛戴隱形眼鏡不太習慣,揉眼睛時不小心撞到桌角,手上的資料散了一地。

  「呀……」她低呼,懊惱地蹲下身,心想才排好的順序,這下子又要從頭整理了。

  她才一蹲下,便立刻感到周遭圍了一圈人,抬頭一瞧,嚇得呆住。

  四、五位男警員不約而同地幫她撿拾地上的資料,雖然文件是散了一地沒錯,但……沒必要驚動這麼多人一起撿吧?

  「東西很重吧,要不要我幫你拿到檔案室?」

  「有沒有受傷?我看妳撞了一下。」

  「眼睛不舒服嗎?是不是灰塵跑進去了?」

  「去看個醫生比較保險。」

  「撞到的地方疼不疼?」

  男子們關心地問,幫她撿起來的資料已好端端地放在她面前。

  紀程程環視他們過分熱心的眼神,心下明白了幾分。

  不會吧?她不過在外觀稍微作一點改變而已,招蜂引蝶的效果就有這麼大?還一次飛來了五只。

  曾幾何時,她變得如此搶手?以前這些家伙可不曾正眼瞧過她呢!

  心中只覺得好笑,但沒興趣,所以她有禮地拿回資料,一一客氣地道謝。

  「不重,我拿得動,剛剛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沒有受傷,我眼睛也很好,不需要看醫生,謝謝各位的幫忙。」

  她一如往常的禮貌回應,殊不知自己摘下眼鏡後,擁有萬夫莫敵的魅力,美眸不知情的頻頻放電,電得在場的男子心花怒放。臨走時,她還覺得奇怪,為何背後癢癢的,好像身後有數道視線依然盯著自己不放。

  一回頭,他們果然還在看她,用著陽光不敵的閃亮亮笑容,各自擺出個人獨特的POSE。

  她頓住,雞皮疙瘩爬滿了全身。是自己太有魅力,抑或春天到了?聳聳肩,算了,不關她的事,要不是今天下班後要和那姓沈的約會,她也不會打扮成這樣。

  她來到檔案室專心將整理好的資料一一分類歸檔,同事小卓在門上敲了兩聲。

  「程程,局長請你去辦公室一趟。」

  「咦?」局長找她?一般像她這樣不甚重要的小角色,大概也只有組長傳呼的分,局裡最高的長官竟然要找她?會是什麼事呢?「好的,我把剩下的檔案放好就去。」

  她沒多想什麼,只不過奇怪小卓為何還杵在門口,眼神曖昧的打量著她,沒有要走開的意思。

  「還有事嗎?」她問。

  「難怪你今天打扮得這麼美,大家還奇怪你怎麼改變穿著了,現在終於明白,原來你是在等大魚,算你行。」

  小卓語帶酸味地故意推了她一把,差點沒讓她又上演一次天女散花,忙拿好剩余的資料,一臉茫然地問:「你在說什麼呀?」

  「少裝了,大家心照不宣,想想,咱們這種地方分局哪有機會遇到中央級的長官,更別提有那個福分見到法務部的菁英了,也不知道你是如何辦到的,人家指名找你呢!大家都好羨慕。唉,你還蘑菇什麼?快去呀,剩下的我來,想感激我沒問題,事後教教我釣大魚的訣竅就行了。」

  紀程程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就被小卓催促地推出檔案室,發現辦公室其他女警們也同樣羨慕的朝自己投來曖昧一瞥。

  她可沒那麼高興,反而浮起一絲不安,該不會自己中情局雇員的身分暴露了,否則中央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蒞臨這間小分局?

  也罷,想太多無濟於事,見機行事吧!

  敲了門,應裡頭人的命令進入,朝局長躬身行禮後,她才抬起頭,看到除了局長,還有另一名陌生男子在。

  她認得此人,正確的說法是,沒有人不認得他,警政署刑事警察局的紅人——衛少青警官,說起這人,警界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專辦懸疑詭奇又棘手的案件,上班超時,全年無休,被他盯上的犯人,這輩子別想睡得安穩,因為他會窮追不捨,上山下海,就算把地皮翻過來,也要把人給抓到。

  果然如小卓所言,是個菁英。

  不妙!她有不好的預感,打從一進門,那兩道銳利的視線就在她身上打量,她更要表現自然,絕不能露出任何一絲不安。

  「這位是衛少青警官。」局長簡單介紹他身旁的男子。

  這時候,她才轉頭迎向這個姓衛的男子,並依照下屬對上司的禮數敬禮。

  「長官好。」

  男子微微頷首,神情嚴肅,毫無笑容,跟一尊不會動的清朝僵屍有得拚。

  她在心底偷笑,瞧他也不過才二、三十幾歲,干麼裝這副尊容嚇人呀?也許是為了表現出他的威嚴吧。

  局長道:「衛少青警官特地蒞臨我們這個小分局,是為了目前法務部所執行的掃黑行動而來,衛警官有些事情要問你,你好好照實回答。」

  「是。」

  還以為對方是沖著她而來的,等到對方拿出一份期刊,翻到某一頁後,紀程程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你去年在警光雜志上所投稿的文章,對吧?」低沈的嗓音,帶著權威的調調,聽得出來這人一定時常拷問犯人,最後習以為常,連詢問屬下多少都摻了點質詢的口氣。

  「是。」她回答。

  「你的研究題目是『獵人』,內文說有一種獵人組織,專門以收賞金抓人為業,是真的嗎?還是你杜撰的?」

  這人真的很失禮耶!不但口氣不馴,還一臉懷疑,言下之意根本就在問她寫這篇文章是為了賺稿費,或是為了求績效,真氣人。

  她沒表現出來,依舊有禮地回答:「我只是根據研究,照實寫出自己的心得,是不是真的,端視個人相不相信而定,若不信,就是假的。」

  這回答聽似很得體,但其實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罵他不信就算了。

  衛少青不是笨蛋,當然聽得出她的意思,慍怒之色在眼中一閃而逝。由此可知,這人很理性,非常懂得控制情緒。

  「好,妳可以出去了。」他命令,語氣依然高高在上。

  紀程程看向局長,局長也點頭示意她離開,反正她只是一名無足輕重的小小女警,被使喚是應當的,所以她也應觀眾要求做好下屬的本分,恭敬謙卑地退出門外。

  離開後,她深思,這人的出現絕不單純,他打聽獵人的事肯定有什麼原因,難不成是政府也知道了,所以要搶人?

  若是,就麻煩了。

  她回頭,透過辦公室窗簾的縫隙打量衛少青,一看便知是難纏的角色,心中隱隱有個預感,自己必須小心這個人。


  自從知道衛少青的出現是為了獵人後,紀程程就趁著空檔查詢有關於這人的資料,看完後,她不得不承認,這人的確有高傲的理由,他所經手的案子,內容高潮迭起、懸疑驚險,幾乎可以寫成一本小說或拍成電影了。

  直到下班時刻,她依然沈浸在嚴肅的思緒當中。

  「程程。」

  突然有男人叫她的名字,令她驚訝地回過頭。印象中,除了親戚和麥肯博士之外,還不曾有男人親密到可以只叫她名字的程度,所以請原諒她用怪異的眼光瞪著眼前的男同事。

  姑且稱呼他為甲,就是今天幫她撿資料的其中一名同事,平常只有點頭之交,如果記得沒錯,她跟他交談絕不超過十次。

  「有事嗎?」禮貌的微笑是她客氣待人的必備面具,不論對方多麼唐突。

  「呵……平常沒什麼機會跟你聊天,所以……你現在要去吃晚餐對不對?」

  「是的。」

  「那……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等對方吞吞吐吐說出重點後,她才回答:「我有約了,謝謝。」

  「有約?跟誰?」

  嘿,輪不到您老兄管吧,這麼訝異做啥?

  才想著,又一個男同事出現,也是今天幫她撿資料的其中之一,第一個叫甲,第二個當然叫乙了,因為她都不是很熟。

  「你們要去吃飯對不對,我也一起去。」

  這位兄台,我跟你是什麼關系?哪有你說了算的,本小姐都還沒同意哩。

  「我有約了,不好意思,不如……你們兩人一起去吃吧。」

  她好笑地盯著那兩人因為她這句話,而彼此嫌惡地看著對方,表情好像在說「跟他去吃?又不是同性戀」。

  不錯嘛,原來自己這麼有魅力,被兩個男人同時邀約,雖無法赴會,但心情多少有些愉悅。

  對兩人揮揮手說聲後會有期,才走沒幾步,她又被半路攔截了,這次是丙,他的理由比較高竿,說可以送她一程,她當然還是婉拒了。

  走了幾步路,又跳出一個丁,直接問她哪一天有空,可見已經在一旁觀察很久,有了三個前車之鑒,干脆捨棄今日,改定他日之約。

  「我也不知道,再看看好了。」她應付著,做人要公平嘛,拒絕了前面三人,沒道理答應這個。

  她再繼續往前走,頗有尋寶探險的感覺,如果沒料錯,應該還有一個,果不其然,第五個戊出現了,在她過馬路之前擋住了前路。

  原以為大家只不過是對她難得的便服打扮感到好奇罷了,或許也有些驚艷,但因為除了上午幫她撿資料時發生的那段插曲外,一整天都沒有人刻意來接近她,她認定自己還沒有魅力四射到男人都跑來討好的地步,事實證明,她行情看俏哪!

  下班時刻,五只蜜蜂還賴著不走,全相准了她這朵花。

  「紀小姐,有些問題想請教你,是關於上個月那個搶案,其中有些細節我不太明白,因為我正在寫關於搶劫罪犯心理的論文,所以想借重你的幫忙,可否約個時間一起吃個便飯?」

  第五名男子更高明了,不明講約會,改以工作為借口,如果她拒絕就太不近人情了。正在苦思如何回答時,料不到第六個人出現了。

  「紀小姐,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這一回,連紀程程都楞住了,開口的不是甲乙丙丁等小角色,而是女同事口中的大魚——衛少青。

  他的出現,對眾人而言無疑是個大威脅,別說那渾身的傲氣和光環了,光是官階就可以壓死其他一票有心追求她的男人。

  沒等她開口,男同事戊立刻識相地告退。「原來你們有約,不打擾你們,我先走了。」

  男人最怕比輸人,明白自己再怎麼比都比不過人家,當然是趕快退場,臨走時,還露出「難怪你沒空」的表情給她看,令她哭笑不得。

  她是有約沒錯,但不是跟衛少青呀,誰曉得這人半路闖出來湊什麼熱鬧!

  不只戊溜了,其他的甲乙丙丁分別從各個角落出現,也摸摸鼻子走人,很明顯認定了她約會的對象就是衛少青。

  她歎了口氣,明天一定傳得人盡皆知。回過頭來迎上衛少青的目光,看他的架勢不像是跑龍套的,恐怕無法像甲乙丙丁戊那樣輕易打發掉,見機行事嘍,看他有什麼目的。

  「衛警官怎麼會想到約我?我記得您是大忙人呢!」她表面上客套,私下思忖他的動機何在。

  「我要跟你談談獵人的事。」

  就知道這人是沖著獵人的事來的,只是她沒想到他這麼快就找她單獨談。

  以他尊貴的地位,竟願意等她下班後才出現,是因為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嗎?她不認為自己有洩漏任何情報。

  「您不是不相信獵人的存在?」

  「我沒這麼說,只是質疑,這是辦案最基本的態度,對任何事都要質疑才能找到事實真相,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應該明白。」

  她當然明白,更明白這種人習慣咄咄逼人的原因,也罷,她懶得care。

  「我很樂意為長官效力,不過我今天和人有約,所以——」

  「約到幾點?我可以等。」

  喂喂喂,這是客氣話好嗎?意思就是今天不方便。

  「恐怕很晚,我也不確定——」

  「你總會回家睡覺,不如我們約你睡前一個小時的時間。」

  太強人所難了吧!開什麼玩笑!

  「可是——」

  「紀小姐,雖然這是你個人的下班時間,但是罪犯可沒有下班時間,為了社會治安及人民福祉犧牲個人小我,難道不是一位警員應盡的責任?」

  她一楞,突然覺得這人說話的語氣、高傲的態度,以及臉不紅氣不喘地強迫人的氣勢,都跟某人好像喔,像誰呢……對了,威爾局長!

  衛少青簡直是威爾局長的東方版。

  偏偏他說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正中她的死穴,只要牽涉到正義,她都無法拒絕,還會該死地啞口無言。

  「說得好,連我聽了都很感動,你不該拒絕。」

  第三者突然冒出來,讓兩人當場錯愕,一致瞪向夾在他們中間的男子。

  紀程程張大眼,呆呆地瞪著這個神不知鬼不覺冒出來的沈毅對她說教:「人家不辭辛勞為民除害,又說得這麼明白,社會安定人人有責,你如果拒絕就太沒良心了。」

  他一邊嚴正勸說,一只手很理所當然地搭著人家菁英份子的肩膀,好似跟衛少青很熟,完全忽視人家臉上「高貴不可侵犯」的不悅表情。

  「這位是?」他看向紀程程。

  她不好意思地回答:「他是我朋友。」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7 20:39:12

  「男朋友,她待會兒約會的對象。」沈毅補充道。

  紀程程回他一個「厚臉皮」的白眼,但又不能否認,因為自己已經答應他了,也就任由他說去。

  「我跟你很熟嗎?」衛少青話中有話地提醒他擅自搭在肩膀上的手。

  「跟我女朋友很熟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

  「我跟她並不熟。」

  「不熟?」沈毅面帶微笑的臉倏地轉為冷酷,放開他,改而將程程攬入懷裡,與他畫地為界。「既然不熟,為什麼纏住我的女人?」

  凜冽的神情,就像結了一層寒霜,連周圍的空氣都瞬間凝結,天地為之變色,讓人駭得直打哆嗦。

  這輩子見識過不少牛鬼蛇神的衛少青,在接收到對方的目光後,也不免為之震撼。

  那並非殺氣,卻比殺氣更教人膽寒,那雙褐色的眼眸仿佛具有魔性,直穿透人心,令他完全無法反應。

  紀程程因為被沈毅摟在懷裡,所以沒看見他的表情,只奇怪長官怎麼臉色突然蒼白起來?

  衛少青這一生只有別人畏懼他的分,當然不會接受自己被對方震懾住的事實,更不會承認自己其實背脊正沒來由地發涼。

  為免露餡,他改變了主意。

  「既然你有約就沒辦法了,下次吧,等我有空的時候。」說完轉身就走。

  紀程程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發誓自己沒看錯,衛少青走得很匆忙,並且有落荒而逃的嫌疑,剛才那一身唯我獨尊的氣勢不見了,臨走前說的話反倒像是被打跑的落水狗,逃跑前還要吠個幾聲挽回點顏面。

  就她所了解,衛少青警官可不曾這般失常過,很可疑!

  她抬起頭看向那張俊美得太過火的臉龐,毋需昭告,已經有一票路人的視線全集中在沈毅臉上,而他的目光,則在她身上。

  「還好我趕過來,不然那家伙還要纏你到哪時候,下次不會便宜那六個登徒子。」

  」六個?

  「你都看到了?」不會吧,她跟他約在兩條街以外的超市前耶,這麼遠怎麼可能看得清楚?

  「就是看到了才趕過來。」

  她見鬼地瞪他。「你是千裡眼嗎?」視力這麼好!

  「我兩眼都是三點零。」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她瞠目結舌,下巴差點沒脫臼。三點零!那不等於是超視力!正常人眼力達到二點零已經不容易了,他竟然有三點零!

  相較之下,她這個近視五百多度的四眼田雞,沒有眼鏡就什麼事都做不了,現在鼻梁可以這麼輕松,還得感謝科技進步,發明了隱形眼鏡呢!

  在自然界中,視力最好的是老鷹,據說是五點零,即使翱翔在天空中,依然可以清楚地觀測到地上的動靜,所以才能准確無誤地獵捕野兔。

  若說沈毅是鷹,她豈不成了兔子?

  「瞪我干麼?」他一臉莫名地問,奇怪她為何指責的看著他。

  「怪了,同樣都是靠電腦吃飯的人,為什麼你沒近視,我卻得靠眼鏡重見光明?」

  他聳聳肩。「沒研究。」

  「你這種視力很讓人嫉妒耶,知不知道?」

  這口氣聽起來有點像是借題發揮,不知道她為什麼賭氣?

  他忽爾眉頭一揚,恍然大悟地摟著她。「我知道了。」

  這會兒換她莫名其妙。「知道什麼?」

  「你大姨媽來了對不對?」

  她杏眼圓瞪,聽聽這是什麼鬼話,竟敢在第一天約會就給她說出如此失禮又欠扁的話。

  「如果閣下想追我,建議你最好先去修愛情學分,聽聽別的男人在跟女人約會時,都說些什麼話!」她轉開臉,沒想到自己真的在生悶氣,若是換了別人,依她一貫的作風,根本毫不介意。

  對他,始終無法心平氣和,果然,自己還是挺在意他的。

  「我愛你。」灼熱的氣息無預警地吹拂過她的臉龐。

  因為他直言不諱的告白,紀程程呆住,還來不及了解發生什麼事,身子忽地一輕,雲朵飄飄似地被他雙手抱起,輕放在路邊的台階上,而他則由上往下深情凝望,執起她一只手放在唇邊廝磨,低語訴說著綿綿愛意。

  「你今天好美,美得像一壇酒,光是聞著就要醉了。你的一舉一動像首動人的詩,任何男人讀了你的詩,沒有不神魂顛倒的。你的一顰一笑,主宰了我的喜怒哀樂,你只消皺一下眉頭,我今夜便失眠……」

  褐眸深情的凝望著她,發射出萬女莫敵的電波,傳遞無限的情意,配上那張俊美的面孔,就算潘安再世也敵不過他魅力的萬分之一。

  就在光天化日之下、路人穿梭的大街上,這家伙竟然開始演起羅密歐,綿綿情話滔滔不絕。

  現在是什麼情況?這有點像電影情節,化身為癡情漢的他,不放電則已,一放電便橫掃千軍,教她呆楞當場,一時傻了眼,連路人都被他的電力給電到。

  她冷靜地問:「你在干麼?」

  演了一半的浪漫戲碼叫暫停,他一改羅曼蒂克的神情,嚴肅回答:「實踐你的要求,說些約會的情話,我說得不對嗎?」

  「說得太誇張了,有點不切實際。」

  「喔?要寫實一點的,好。」神情一變,他由浪漫情聖,化作為愛癡狂的男子,摟著她纖腰的臂膀驀地加重了手勁,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離得好近。

  「除了我,不准你多看其他男人一眼,否則我會嫉妒得發狂,不保證不會失去理智,把你壓上床脫得精光,吻遍你每一吋肌膚,將你吃得一乾二淨。」炯亮的眸子燃著熾烈的愛火,仿佛要燒盡她所有。

  撲通!撲通!一段話聽得旁人臉紅心跳,女主角沒事,一堆路人欲火焚身。

  紀程程額角流下一滴冷汗,語氣鎮定如前,緩緩開口。「你是淫蟲還是A片男主角,說得這麼露骨做什麼?」

  「是嗎?太露骨了?沒關系,我還有純情版的。」

  純情版?這……他們在拍A片嗎?紀程程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虧他有出類拔萃的長相,堪稱是世界排名前三的世紀超級美男子,這麼出色的男人,談情說愛的技巧卻是零!

  是零耶!她哭不出來,也笑不得,原來鼎鼎大名的獵人「鷹」是戀愛白癡。

  等了半天,純情版遲遲未放映,她這個觀眾兼女主角不禁納悶。

  「你在做什麼?」瞧他表情好怪異,似乎在忍什麼似的。

  「抱歉,純情版要等久一點,我還在努力憋氣,可以使血液上升,有臉紅的效果。」

  旁邊傳來有人跌倒及掉東西的聲音,她真的、非常、絕對、能夠理解旁觀者失常的理由,因為連她都忍不住破例說出不雅的白話。

  「我還以為你想大便……」

  「喂,你很破壞氣氛喔!看吧,我又得重新醞釀氣氛了。」說完,他又好認真地運氣,試圖再來一次。

  她被他打敗了,臉紅是人類生理自然反應,他竟然必須借助憋氣才行,這也難怪,不知厚臉皮為何物的人當然缺乏臉紅的本能。

  看他如此認真,不知該褒還是該貶?這個問題她永遠不會有答案,光是要哭要笑就夠她想破頭了。

  「我看你還是別說話的好。」

  他點點頭。「我懂了,無聲勝有聲是吧,含情脈脈版我有,等著。」

  厚——叫你第一名!

  「你到底還有多少版本?」她沒好氣地問。

  「溫柔版、心動版、激情版、煽情版、狂野版、高潮版、限制級版——」一雙柔荑忙堵住那張越說越沒節制的嘴。

  「別說了。」她忍不住制止,再說下去,搞不好連妨礙風化版都出來了,而且旁邊有好多只伸長的耳朵,竟敢用期待的表情垂涎沈毅。

  感受到寶物被覬覦的威脅,她跳下台階,拉著沈毅就走。

  「你在急什麼?」他一臉茫然,奇怪她為何突然走得如此匆忙。

  「還敢問,都是你啦!光天化日說一些口沒遮攔的話,害我聽得都不好意思,丟臉死了。」

  她大步走在前頭,不一會兒發現後頭沒了聲音,疑惑地往後瞧,他人還在,卻一臉沉重,好像在思考什麼。

  「怎麼了?」她停下來問。

  「我不知道這會讓你困擾,如果你不喜歡,我回去再做功課。」

  做功課?

  「為什麼要做功課?」

  「當然要做,這是我們第一次的約會,我希望你高興,所以練習了一個晚上。」

  她愣住。「你想的那些版本,都是為了我?」

  他很老實地點頭,神情依然懊惱。「知道你不喜歡,我會改想其他的版本,還是……你告訴我喜歡哪一種方式,我回去再做功課。」

  她怔了好半晌。為了今天,他做了一個晚上的功課,只因為要跟她約會,就為了這麼一個單純的理由?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感動,姑且不論結果如何,就他的動機而言,是善意而誠心的。

  突然覺得他好可愛喔!

  「其實……也不是不喜歡。」

  「真的?」

  「我們才剛開始交往嘛,凡事得慢慢來呀,太操之過急會嚇到我的。」

  「你希望我怎麼做?」

  「嗯……什麼是溫柔版?」

  「你只需飯來張口、茶來伸手,今天的約會全交給我安排,包君滿意。」

  她點點頭。「聽起來好像不錯,好,就溫柔版。」

  「是,小美人。」他神情一變,立刻化身為溫柔的紳士,輕輕摟住她的腰,勁道剛好,輕輕在她額頭印下深情一吻。「車子到了,請上車。」

  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輕撩過她的臉龐,一舉一動皆視她如珍寶地疼寵愛惜。

  被他的親親給電了一下,她不禁有些飄飄欲仙,伸手摸摸額頭,心想,當他的女朋友其實也不賴。

  誰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她就是討厭壞男人,並且逐漸懂得他的好了。

  心中有預感,也許,她會愛上這個好男人,就從現在開始。



  自他們交往的第一天開始,獵人「鷹」的神秘面紗也逐漸揭開,跟他相處一個禮拜後,紀程程大致清楚了沈毅的個性。

  是一,他不會跟你說二。

  有話,他不會拐彎抹角。

  聽起來好像很簡單,其實沒那麼簡單,例如有一回,他問她晚餐想吃什麼?

  她開玩笑地說:「好久沒吃海鮮了,要是可以吃到日本北海道的帝王蟹就好了。」

  結果,也不知他是如何弄到的,兩個多小時後,飯桌上竟然出現一只正宗日本北海道出產的帝王蟹,令她當場傻眼,一問之下,才知道這是從日本快捷空運而來的,光是運送費就可以吃一年份的滿漢全席了。

  「你……你有錢無處花啊!大老遠從日本弄來帝王蟹做什麼?」她禁不住驚訝地質問,想不到他還一臉莫名其妙地回她的話。

  「是你說想吃北海道帝王蟹呀!」

  「那只是一種心情的抒發啦!」

  「抒發?」他用怪異的表情瞧她。「這哪能解決肚子餓的問題?」

  「我只是說想吃,又沒說晚餐一定要吃那個。」

  「不都一樣?」

  「不一樣啦!」

  「哪裡不一樣?」他嚴肅地問,不是隨便問問,認真的態度就像在研究一個數學題,害她一時差點回答不出來。

  「嗯……就好比冬天的早晨,人們總會希望可以一直窩在棉被裡不上班多好;或是放一個長假,就會想到熱帶海邊度假,不過這都只是情感上的期望,也要看現實環境是否允許,並非心裡不想上班,就真的不去上班,想飛到國外海邊,就真的立刻搭飛機去。懂嗎?」

  他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開口:「妳不想吃蟹?」

  「不,我想吃……」

  「那不就得了,螃蟹就在你面前,還有什麼問題?」

  她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個字。解釋了老半天,他還是不懂,反而搞得好像是她的問題,心中有氣,但仍是把帝王蟹給吃得精光。

  經過類似這樣的事件後,她明白了一件事,沈毅的腦袋瓜跟電腦沒兩樣,跟他說話絕不能模稜兩可,YES就是YES,NO就是NO,不可以YES或NO,如果舉棋不定,就告訴他還要再考慮,全都得講清楚說明白才行,否則哪一天她要是不小心說好想去月球上看看,他可能真的會買一艘太空梭給她。

  再來就是他實事求是、不屈不撓的精神,表現在工作上,令她十分詫異又折服。

  為了搜尋情報、破解密碼,他可以連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忘了吃,忘了睡,忘了打理自己,簡直是個沒救的電腦狂。她會知道,是因為兩人的住處就在對面,隔著窗戶就可以看到對方燈火是否整夜通明,也曉得那坐在電腦桌前的身影不是拖把。

  本著身為女友總該盡點義務的理由,她三天兩頭往他家跑,幫他張羅三餐,免得他變成木乃伊;幫他放洗澡水,免得整個人結蜘蛛網;幫他收拾房間,免得下次來時還以為自己進入了迷霧森林。

  像他這種人,難怪需要兩具機器人服侍。

  才交往沒多久,她就從情人階級直接跳到黃臉婆了,連他的內褲她都洗過。而怪的是,她居然也很習慣為他做這些事。

  「你可不可以不要常常三天四夜的不睡覺,這樣對身體很傷耶!」她忍不住叨念,這個死夜貓子,真不明白他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不行。」他毫不猶豫地回絕。

  「為什麼?」她沒好氣地瞪他。

  「我有責任保護我的同伴,如果不盡快查出獵物的勢力范圍,恐怕會危及獵人的安全。」

  她坐在他旁邊,瞧了瞧桌上一堆列印出來的資料,這個案子她曉得,好奇地道:「這人不是蕭老大的情婦嗎?」

  「情婦的身分是幌子,殺手才是她真正的身分。」

  「殺手?她是人家派來殺蕭老大的?」

  「照判斷,她的狙擊對象應該不是蕭老大。」

  「那是誰?」

  「溫若男。」

  紀程程一楞,她知道這名女子的事,溫若男在道上有個別號叫「死神」,「死神」把人斷手斷腳的消息在黑白兩道間流傳著,警局電腦連線檔案上也有好幾個案子跟「死神」有關。

  雖說那些人被「死神」懲罰的人都不是好東西,但在講求法律的現代社會,這畢竟是違法的。

  慧黠的明眸禁不住轉而凝望身邊男子俊逸的側臉,目光沿著輪廓細細游走,每瞧一次就多一分心動。

  從兩人交往開始,他就任她隨意進出獵人總部、參觀每一個房間,有這個機會,她當然要乘機揭開獵人的神秘面紗嘍!本來還以為要花點心思,豈料沈毅根本防都不防她,資料隨便擺,情報隨她看,就連她東摸西找都無所謂,搞不好連她翻箱倒櫃都不管。

  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切攤在台面上完全不隱瞞,反而讓她好奇。

  「你就這麼相信我?不怕我說出去?」好歹她也在警局上班耶,雖然只有負責文書工作,可是只要她告訴局裡刑警一聲,「死神」立刻會被逮捕,因為有好多斷手斷腳的案子到現在還是懸案,若是破了,不但可以結案,也可以獲功表揚,鼎鼎大名的獵人頭子不可能沒想到吧?

  「你不會。」沈毅連想也沒想地回她。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喔?他也相信心電感應這一套呀!呵呵——她會心一笑,自唇角漾開一抹羞澀的笑容,原來他這麼信任自己,不禁甜在心坎底。

  「一個連內衣內褲都整理得一絲不苟的人,不會做出違背自己良心的事。」他提出事實根據,以證明自己絕非空口臆測。

  僵住的春花笑靨,從她臉上碎裂雕落,轉成了寒冬的冰雪。這家伙哪壺不開,偏提哪壺!

  「你說什麼?」她警告。

  「說事實的根據,心理學上——唔——」他低吟一聲,盯著自己手臂上的肉,在她食指與拇指間掐成了麻糬。

  「為什麼掐我?」

  「因為你是變態愛偷窺的臭家伙。」

  「我哪裡變態愛偷窺了?」

  「還敢說沒有,連我折內衣內褲都看得一清二楚,這就是證據。」說著,掐得更用力了。

  沈毅的眉頭擰得比千年樹皮還皺,不管是被揍一拳或是被踹一腳,至少都比一團肉被她掐成小籠包痛快,這種痛如同便秘的時候屁股被蚊子叮一樣不舒服。

  「別掐了,很難受哩。」

  「我就要掐,怎麼樣,你打我啊!」幸災樂禍的語氣擺明了就是在挑釁,早摸清了他的脾氣,仗著他就是寵她,拳打腳踢從不閃躲,面對好欺負的他,嘿嘿,她何懼之有?

  他深吸了口氣,慎重警告。「再不放手,你會後悔。」

  「現在放手我才會後悔呢!」

  好吧,這可是你說的。

  鷹眼閃過掠奪的光芒,一把摟住她,烙下火熱激情的吻,放肆的鷹舌席卷丁香小舌一塊水乳交融。

  她下意識地放開了手指頭,魂兒被吸去似地整個人癱軟在他寬大的懷裡。

  差點忘了,這人在感情上的表現也是不屈不撓,說會讓她後悔,就讓她後悔。

  其實……好像也沒那麼後悔說。

  到底是誰吃定誰?很難定論。


  紀程程目前有兩件煩惱的事。一是沈毅,為了怕他熬夜弄壞身子,所以她從飲食的攝取上下功夫,研究什麼食物有什麼營養,為此,她改變了以往每晚待在局裡加班研究檔案的習慣,成了下班就去超市研究料理的賢慧女子。

  另一個是衛少青,自從被同事撞見衛少青下班後在附近等她,還邀她一塊用餐,大伙兒就認定衛少青要追她。

  明明事實不是這麼回事,而且她也說了自己有男朋友,偏偏大伙兒不信,幾天前還是小姑獨處的人,而且上班從不穿便服及化妝,為何剛好衛少青來的那天破例打扮,用已經有男朋友的爛借口,誰會相信啊?

  巧合還不只一次呢!剛好她今天穿了件無袖洋裝,露出從不見光的白晰藕臂,無巧不巧地衛少青又來約她,這下子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試問,一個如此獲得中央長官重用的刑事菁英,一堆要務在身,會閒著沒事等她下班?大魚釣到了還敢歎氣,小心遭一堆女人唾棄!

  以上,就是目前同事們對她的看法,害她連拒絕衛少青的正當理由都沒有,只好陪長官吃飯了,但她心裡明白,吃這一頓飯有若赴鴻門宴,得小心應付。

  晚餐吃的是中式料理,三菜一湯,兩人坐在角落靠窗的位子,比較安靜,談話也方便。

  「隨便吃,不用客氣。」衛少青道。

  「謝謝長官。」

  「雖然我是上司,但下班時間大家可以輕松點,你不用拘束。」

  「是。」

  他說一句,她便答一句,不多話,一如往常掛著全年無休的笑容,舉止嚴謹又客氣,想看她輕松慵懶不羈的一面,除非是自己人。

  反正是別人請客,不吃白不吃,即使面前有兩只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她也照樣吃得怡然自得,一點也不尷尬。

  「你研究獵人有多久了?」衛少青率先打破沈默,一開口就直接進入正題,很像他的作風。

  「一年多。」她喝了口湯。

  「那些人當真以綁人為業?」

  「是的。」她又挾了一塊辣子雞丁。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7 20:39:51

  「我看過你的研究,如果真有獵人存在,就可以解釋那些憑空消失的失蹤人口,為何會一點線索都沒有,卻又失蹤得很玄。」他目光銳利陰沈,說話的語氣帶著不容反駁的肯定。

  紀程程依然不疾不徐地吃著,表面上把注意力放在菜上,但私下卻不著痕跡地觀察他,沒有錯過他犀利的眼神。

  衛少青果然盯上獵人了,她想。

  「這些人真活得不耐煩了,竟然以綁架人來賺黑心錢,個個都是十惡不赦的匪徒。」

  還好啦,他們綁的人有百分之兩百都不是好東西,為民除害順便賺錢,以惡治惡也不錯。

  「他們這麼做也不怕遭天譴!」

  據目前數據來看,幸運之神好像都眷顧著他們,當然不怕嘍!

  「要是被我抓到,一定狠狠修理他們。」

  抓不到的啦,連美國中情局都拿他們沒轍,你還是快點吃飯比較實際,我還有事呢!

  「以後你做的每一項獵人研究,都要把資料傳給我。」

  誰理你。

  「是,長官。」

  「如果抓到獵人,我會向上面報告,記你個大功,還有獎金可拿。」

  「謝謝長官。」

  「妳的前途無量,多用點心思。」

  「好的,長官。」

  「若可以鏟除這些黑社會的敗類,社會上就能多點公平正義,我們警務人員也不會被人罵績效不彰,更不會浪費社會資源,所以要盡快解決這些綁架犯,以正社會風氣——」

  他們不是黑社會,也跟綁架犯不一樣……算了,她懶得跟他多囉嗦。

  吃吃吃,從頭到尾,她的眼睛只盯著飯和菜,筷子在三菜一湯之間來回巡禮,很有規律地吃著,並順從地回答,舉止文雅,不慌不忙,高談闊論的機會就留給對方去發揮,因為是他說不用客氣的。

  這頓晚餐,說穿了是一場他個人的演說發表會,空談多於實際,重點只有——要她全力配合抓獵人行動。

  待他滔滔不絕地講完,她也吃飽了,優雅地拿起紙巾揩揩嘴巴,然後迎上衛少青有些怔楞的目光,跟他大眼瞪小眼。

  衛少青終於發現自己似乎一直在唱獨角戲,而她的回答每句都不超過四個字。

  以往他在的場合,所有人的焦點無不集中在他身上,只要他說話或是發表看法,總能立即得到別人的重視。

  這都歸功於他多年來屢建奇功所累積下來的威望,只要他在眾人面前一站,光環所到之處,眾人不自覺地就肅然起敬。別說吃飯,就算跟他喝杯茶,都會當作莫大的光榮。

  可是她卻不是這樣。

  深沈的目光掃視她見底的碗,別人跟他吃飯時總是只吃一點點,一是不敢吃得比他快,二則是對他又敬又畏所以食不下咽,她卻吃得精光。

  這女子不怕他。

  冷然的眸光微微發亮,透著一種新發現的淡淡喜悅。

  「吃飽了?」

  「是的,長官。」

  應該要結束了吧?紀程程想,衛少青一定覺得這頓飯很無趣,精彩的演說卻遇上一個不懂捧場的觀眾,屬下淡然的反應一定讓他覺得很沒成就感。

  那最好,希望他以後都不要來找她,免得那票同事成天又用哀怨的目光像追蹤雷達似地跟著她跑。

  「走吧。」他率先站起身。

  「是的,長官。」

  「我們去喝咖啡。」

  「嗄?」她動作頓了下,臉色微變。不會吧,他居然還想找她喝咖啡,剛才無聊得還不夠嗎?還是她預估錯誤,這人會越挫越勇,她用錯方式了?

  總算有點反應了。一抹輕笑,船過水無痕地掠過他冰封許久的嘴角。

  「我還有很多事需要你配合,既然你吃了我免費的一頓,就用接下來的時間報答我。」

  有沒有搞錯?所謂施恩不求回報,你也太……

  「不要?」他挑高眉,又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施恩表情,讓她好想揍人,卻不得不硬生生揚起兩邊的嘴角回應。

  「豈敢,長官。」

  「很好,我沒看錯人,你是個有正義感又敬業的好女警,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咖啡店。」

  紀程程偷偷歎了口氣,看來今天是逃不了了。

  她真後悔,自己干麼閒著沒事把獵人的研究論文拿去投稿,這下被衛少青纏上,未來的日子不好過了。


  如紀程程所料,為了追查獵人的事,衛少青簡直把她當自己屬下使喚。

  奇怪了!他沒人好用了嗎?一堆刑警,只要他勾勾手指頭,多的是願意跟他出生入死的人,干麼硬要找她呀,她不過是一名無足輕重的文書警員,肩不能挑,手不能打,就算他想知道更多獵人的資料,她已經全給他了呀!

  要分析獵人的行蹤、綁人手法或下手地點,也有專門的分析小組可以幫他,干麼沒事來麻煩她?不只如此呢,衛少青似乎是看上她的檔案資料分析能力,連其他案子都要問她的看法,害她幾乎天天加班。

  現在她見識到衛少青一拚起來的沖勁有多麼強了,難怪歹徒聞之色變,就怕被他纏上,不如自己先逃到國外去。從另一方面來看,罪犯輸出國外,對國內治安也有正面的好處,所以即使心裡有怨言,但為了人民安定的生活,她還是天天捨命陪君子。

  這天,她忙到凌晨兩點才回來,因為太晚了,所以沒拒絕讓衛少青送她回來,反正拒絕也沒用,他總有光明正大可以堵死她的一百種理由,例如夜歸危險,下屬的安危是長官的責任,不容她拒絕。

  也罷,她累得半死,與其用僅剩的精力與他辯論,不如省點力氣補眠。

  殊不知,在她閉上眼睛靠著椅背睡得毫無警覺時,衛少青正靜靜欣賞著她卸下防備的容顏。

  「唔……」車子停下時的晃動搖醒了她,揉揉迷蒙的睡眼。「到了嗎?」

  她剛睡醒的聲音帶著點沙啞慵懶,令他不自覺也放柔了語氣。「到了,有點涼,小心別感冒。」

  「嗯……是的,長官。」

  下車、對長官行禮後,她步履蹣跚地上樓,背後一雙眼始終盯住她的芳影,直到看不到人,車子才駛離。

  她真的快困死了,疲累的雙腳好不容易挨到進了家門,馬上習慣性地寬衣解帶,先是上衣外套,然後是解扣子,但在解到第四顆後驀地停住。

  她雙眼突然大亮。對厚!差點忘了!

  嬌悄的倩影跳向窗邊,用窗簾遮住一半的身體後,才探頭探腦地觀察對面。

  燈是暗的。

  好啊!這家伙竟然先睡了,他不是都過美國時間嗎?何時改成過澳洲時間了?

  櫻紅的芳唇不滿地嘟起,臉上難掩失望的神情,本來還怕他偷看自己脫衣服呢,結果人家睡了,她反而好洩氣。

  「臭沈毅……」嘴裡禁不住嘀咕著。

  窗簾拉上,歎氣地轉身,猛地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拉進了霸氣的懷抱裡,她倒抽了口氣,但下一秒立刻認出了熟悉的氣息而放棄掙扎,有的,只是滿腔的驚喜。

  「沈毅?」

  「為什麼這麼晚?」灼熱的氣息在她耳邊低問。

  「加班呀……好癢喔。」推開他的臉,發現他滿臉胡渣。「你幾天沒刮胡子了?」

  「從你沒來找我到現在。」

  「干麼不刮?你想當刺蝟啊!」她輕責,不知何時開始,對他的關心已成了理所當然,罵他也很習慣。

  「你怎麼進來的?」

  「中控密碼鎖,小兒科,難不倒我。」

  輕捶他一記。「亂闖民宅,小心我抓你去關。」嘴巴上這麼說,但其實很開心看到他,臉蛋緊貼著他寬闊的胸膛,讓她覺得很幸福。

  「為什麼跟他在一起?」

  「誰呀?」

  「上回在街上纏住你的男人。」

  她先是一楞,繼而恍然大悟,他兩眼視力三點零,站在窗戶旁當然可以看得見他們。

  「他送我回來啊。」

  「妳每晚都跟他在一起?」

  話中的醋意令她眼睛一亮,臉蛋從他胸膛裡抬起,好奇他現在的表情是何模樣。

  果然,那眉頭的皺紋深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了,有些嚇人,但她不怕,反而有想笑的沖動以及小小的成就感,表示這幾天因為沒時間在一起而懊惱的人不只她一個,他更在乎。

  「是跟他在一起呀,沒辦法嘛,為了工作。」

  「那家伙對你圖謀不軌。」他很肯定,因為他是獵人,更是男人,有人覬覦他的獵物,他第一時間就會知道,馬上產生強烈的敵意。

  「才不是呢,是為了一個案子啦,正好我有研究過這個案子,所以他才會找上我,要我幫忙做刑事分析。」

  沈毅冷哼一聲。他的小女人把男人的世界看得太單純了,就算真是為了工作,也一定會摻雜私人感情在裡頭,他剛才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雙狩獵的眼,一雙不懂尊重他人所有物的掠奪之眼。

  她仰頭凝望他,突然發現自己好愛看他吃味的表情喔,一股被重視的喜悅湧上心頭,禁不住彎起嘴角。

  沈毅瞇起眼,看透了小女人心中的得意。

  好啊,他擔心了好幾個晚上無法入眠,就連那兩個機器人都笑他得了相思病,她不可憐他思念之苦就算了,還敢取笑他!

  目光改而往下移,正好看到半敞的襯衫裡,淡粉色的內衣微露酥胸,如此令人血脈僨張的景致,令他心跳加速,欲望蠢蠢欲動。

  她疑惑,奇怪他的眼睛怎麼好像在冒火,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看去,赫然驚覺自己洩漏了春光。

  「呀——」她低呼,臉紅無措地想要推開他。

  籠裡的鳥兒往哪逃,人在他手上,他可以徑自索取補償。不由分說地,他熱燙的唇已經烙了下去,吞噬她所有的驚喘嬌喃。

  他熟練地恣意索嘗,與之交擁纏綿,將更多的熱情傳送給她,雙臂更摟緊了她的蠻腰,貼合的身子盡管隔著衣服,仍能感受到彼此身體的溫度和線條。

  她喜歡他的吻,他的碰觸令她胸口劇烈的律動,一下像在坐雲霄飛車,一下又像是浮在雲端上舒服得難以自拔,總之,她愛極了他這麼對她,可是……又覺得不太妥當,好像被他占了太多便宜,有點吃虧。

  「我說過……沒有我同意……你不可以碰我……你怎麼可以……犯規……」被侵占的唇斷斷續續地吐出抗議,相處的這段日子,已記不得他犯規多少次了,而今晚,他好像特別狂野。

  「我有。」他的唇一路往她美味的頸項滑去。

  「有什麼?」

  「有經過你同意。」

  他吮著她的耳垂,引得她低吟一聲。

  「胡說……我何時說我同……意了……」

  「你沒說,但你的身體說了。」

  溫熱的大手罩上她胸前的渾圓,令她身子微微一顫,呼吸愈加急促。

  他今晚果然特別不一樣,動作比往常更為大膽鸞猛,更不受約束,有若猛獸出柙。

  理智告訴她要阻止,卻身不由己,如他所言,她的熱情已被他挑起,身體再也不聽大腦號令了。

  可惡!明明是戀愛白癡,調情技巧卻那麼好,令她招架不住,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被他拆卸下來,自己卻沒轍,只能無助地攀著他的肩。

  是夜色的關系嗎?為何會情不自禁地覺得體內有一把火在燒?

  盤在腦後的發髻被他解開,長發披瀉而下,兩人的衣服散了一地,激情從客廳延燒到臥室,都是由他主動,她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是因為心已所屬嗎?才由得他放肆。

  她被安置在柔軟的床上,想喊暫停,但下一秒結實魁碩的男性胴體已壓上來,熾燙的唇再度封住她的口。

  他一定有讀心術,才會每次在她好不容易回復神智時,又給她加重迷魂劑,同他一塊陷入雲雨之中。

  高明的挑逗技巧令他碰觸的每一吋肌膚都像著了火,教她火熱難耐,不由自主迎合他的吮吻和觸摸。

  「你……有過……幾個女人……」她本來不想問的,卻無法不吃味,因為他的技巧太好,容不得她不懷疑這人是情場高手,說不定自己只不過是他獵艷史中一朵不起眼的小花罷了。

  「雜志和A片上的女主角算不算?」他問。

  「我是認真的……你別開玩笑……」

  他不懂。「我一直很認真呀,還很賣力呢。」

  「雜志和A片裡的女人不算!」沒好氣地輕捶他一記,怪他把她逗得好難受,脹紅的臉蛋強忍著被他挑起一波又一波的火熱情潮,緊咬著牙,不敢呻吟得太大聲。

  這樣他就懂了,很明確地給了答案。「只有你一個。」

  「騙人!」

  他的眉頭又蹙起。「我不會騙你,你知道的。」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她難道還不明白,也許他可以瞞天過海欺騙全世界的人,卻絕不騙她,因為她是他所選定的獵人伴侶。

  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是呀,他說不會騙她,但也只是說說而已,畢竟沒談過戀愛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好的技巧?

  倘若他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又怎能確定她就是他要的?也許現在他以為撿到的是一只最美麗的貝殼,但將來呢,當他發現還有其他更美的貝殼時,是否就會捨棄她了?

  抿著唇,她還是感到不踏實,內心萌生一絲悲哀。

  「看著我,你在想什麼?」炯炯的鷹眼精准地鎖住她,她有任何不對勁,都逃不過他的捕捉。

  哼,你倒挺會察言觀色的嘛,看出我有心事。

  睨了他一眼,道:「沒事。」

  原來自己也滿拗的,她現在才知道。

  鷹眼詭異的閃爍著光芒,突然一個挺身進入她。

  她驚叫一聲,料不到他如此突然,反射性地捶了他好幾拳,雖然明知對他而言,她的花拳繡腿跟蚊子叮差不多。

  「很痛耶!」

  「應該不會,是你心理作用。」

  「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已經准備好了,看我的手,這些都是——」

  雙手忙堵住那張口沒遮攔的嘴,沒讓露骨的字眼有機會染紅她的臉。

  老天!他的浪漫到底跑哪去了,在極盡能事挑逗她的同時,竟可以正經八百地跟她討論事實,還要把證據秀給她看,真是夠了!

  「為什麼你沒談過戀愛,性愛技巧卻這麼好?」她帶點負氣地指責。

  怪了,書上不是說男人性技巧好,是女人的「幸」福嗎?怎麼她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我有做功課。」

  「啊?你連這種事也做功課?」她見鬼地問。

  「我看了很多錄影帶跟書籍,也瀏覽過很多網站,因為不能隨便找女人試驗,所以只好多看資料,學習做愛技巧,也了解女人的身體。」

  原來如此,想不到他這麼用功。

  「為什麼不找其他女人試?」

  「這種事總要跟自己喜歡的女人做吧!」他一臉責備的看著她,語氣表現得好似在說「你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被責備的人應該要哭,她卻反而笑了,還笑得很小女人。

  這就是他,獨一無二的沈毅。她終於明白自己喜歡上他哪一點了,他對情感的態度和其他男人不同,一般男人喜歡到處獵艷留情,展現自己雄風的一面;沈毅卻不會,他只對她一個人留情。

  他就是這麼地與眾不同啊!

  嬌軀悄悄更偎近他,連帶扭動著臀部,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受,果然是有點心理作用。

  身下的刺激讓他深吸了口氣。「你在誘惑我?」

  她以嫵媚的秋波代替回答,纖細的玉指開始不安分地在他胸膛上作亂,撫過的地方撩起一陣陣的情潮。

  「你這樣,我會凍未條。」他感到喉頭干渴,極度需要她來滋潤。

  移到他耳邊的唇,銷魂地呵著溫熱的氣息。「你做的功課,是否也分很多版本?」

  「對,我准備了六種。」

  「那……請問現在你用的是哪種版本?」

  「煽情版。」

  她嬌美一笑,紅著臉誘惑他。「秀給我瞧。」

  這句話如同一把火引燃了他這座森林,大火一發不可收拾,他徹底用行動證明他的煽情版有多煽情。

  她暈了,迷失在他的情海裡隨著波濤載浮載沈,月光照耀著房間裡纏綿繾綣的人兒。

  往窗外一瞧,她恍然大悟地露出一笑,原來是月亮惹的禍。

  今夜,是月圓狼嗥之夜呀!


  說也奇怪,衛少青突然不來找她了,整個人像消失似的,感覺很詭異。

  他不來煩她,她當然很高興,不過以他那股固執又難搞的纏勁,照道理不會那麼容易放棄追查獵人才對。

  言猶在耳,自從那一晚送她回家後,他便不再出現了。

  並非想念他或在意他,她是純粹好奇,因為事情有些巧合,所以她想確認一下,打聽到的結果令她頗感訝異,據說衛警官因為追查嫌犯,突然匆忙出國了。

  「衛警官出國了?」她詫異地問,聽著組長細說從中央那兒得來的消息。

  「衛警官突然接到一項內線消息,隔天就立刻帶著人馬坐飛機到非洲。」

  「非洲?」她眼睛瞪得更大了。「到非洲辦案?」她一定是聽錯了,所以再確認一次。

  「好像是去抓不得了的大罪犯,因為網路犯罪科攔截到一宗預謀犯案即將發生,所以衛警官他們才這麼急著去逮人。」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他沒再出現,就說嘛,依那種人執拗的個性,怎麼可能不來勞累她,原來是另有要事。

  不過那罪犯也真勤呀,台灣偷渡出去的罪犯大部分都會選擇東南亞或大陸,一來消費便宜,二來地理位置近,只要風聲小了,隨時可以溜回來。

  什麼國家不好挑,挑到非洲?

  也許那位逃犯喜歡動物園吧,或是想順便偷運犀牛角賺一票,不過聽起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難不成……

  她心中一凜,該不會是他得知了獵人的消息?

  獵人的足跡遍布全世界,她在沈毅那兒看過幾份紀錄,獵人的客戶不限台灣,常有外國客戶委托,所以獵人們出現在全世界各角落是很正常的。

  真給衛少青得到了什麼線索?

  她不禁擔心起來,是自己太看輕人家了嗎?抑或獵人也有失策的時候?

  憂慮的容顏陷入了沈思,她的神情變化組長全看在眼裡,馬上以了解的語氣安慰她。

  「放心吧,他很快就回來啦,忍耐一點。」

  思緒霎時被按暫停,用莫名其妙的表情望向組長。「我為什麼要忍耐?」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7 20:40:20

  她是真的不明白,想不到組長反而曖昧地拍拍她的肩膀。「沒關系、沒關系,我都知道,你和衛警官兩人喜歡低調一些,放心吧,雖然有些案子不能對外宣布,不過我會再告訴你最新消息,因為你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嘛!」

  她沈默,盯著組長的眼中有想扁人的沖動,但表面上看不出來,她總是可以把自己的情緒隱藏在微笑的背後,除了沈毅,沒人能看出那湛亮的黑瞳裡所傳遞的情緒。

  衡量著該不該浪費口舌解釋,這個大誤會非一日形成,當然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釋得清楚。

  這也難怪,她和衛警官天天在一起談案子,別人哪知?看在他們眼裡,只會認為他們過從甚密,進展迅速。

  越描越黑的事干脆就別浪費時間,不如等衛警官回來後,請他當面向大伙兒解釋清楚,才不會氣死。何況,她也很想知道衛少青的目標是否為獵人,也就不多嘴反駁了。

  「那就麻煩組長,有什麼最新消息請通知我,感激不盡。」

  「一定!一定!」組長拍胸脯打包票,紀程程一面露出感激的微笑,一面急著趕快離開,免得又說了什麼會被人誤會的話,剛打開組長辦公室的門,想不到組長用他那大嗓門喊道:「不必感激啦,記得寄結婚喜帖給我就行了。」

  害她一個失足跌倒,起來時正好迎接四面八方投來艷羨的目光,全寫著「你好事將近」五個字。

  她只好尷尬地以苦笑面對,心裡咒罵組長的大嗓門,這下子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沒有衛少青占用晚上的時間,她便可以多點空閒伺候沈毅這位山頂洞人。

  才幾天而已,他原本光鮮亮麗的外表又雜草叢生,而且從雜草的長度可推知他又在電腦桌前坐了幾天幾夜,如果沒有她盯著、逼著、催促著,很快,他又會恢復成拖把,如同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

  台灣居然還有這種人,頭發可以好幾年不剪,胡子可以好幾個月不刮,卻走路不會跌倒,還可以上網瀏覽,真懷疑他是不是有特異功能。

  真是的,長毛狗都比他像人。

  「去刮胡子!」

  「老婆~~」

  「我不是你老婆!把你的鹹豬手拿開!」敢摸她屁股,可惡的色狼!

  「又要刮胡子?」

  「再婆婆媽媽就——不准親我!」一腳踢開他,而且動作很順。

  「你好野蠻。」

  「拜你所賜!」

  其實剛開始,她也是半哄半騙地好說歹勸,接著發現他的任性程度跟一位六歲大的小孩有得比,死賴活賴,非要賴一個吻或是給點甜頭吃,才肯乖乖進浴室,有時甚至得寸進尺欺壓到她身上,吃干抹淨了才心甘情願聽她的話修理門面。後來她也學乖了,對付他,根本不用客氣,如果他裝可憐,就讓他更可憐,如果他耍賴,就要比他更無賴。

  別看他一表人才,生得貴氣俊朗、儀表不凡,骨子裡其實懶得要死,有時候她甚至懷疑沈毅是蘇乞兒投胎,連機器人小黃和阿嬌都搖頭了,何況是身為人類的她。

  對付這種人,拳頭和無影腳二選一就對了。

  蒼天可鑒,從前的她絕不會這麼野蠻,都是他,她的粗魯都是他害的!

  好不容易把山頂洞人給踢進浴室,總算可以喝杯水喘口氣。

  「程程小姐,只有你能治得了我們家主人,我好佩服你。」小黃道。

  「我也非常佩服妳,程程小姐。」阿嬌在一旁附和。

  兩個機器人的圓圓眼睛,同時閃著心形的圖案,以示最高之崇拜,看得程程一臉黑線,心想到底是誰設計的機器人,也未免太有人性了吧!

  「程程小姐,你需要補充水分。」阿嬌的生理測量器,測知她的含水量低於一般平均值。

  經阿嬌提醒,她才覺得口干舌燥,可能是剛才又踢又吼的,折騰了好久,流失不少水分。

  「那就麻煩你倒杯水給我。」

  「遵命。」

  「那我呢?」小黃6。

  「你……」望著小黃一副很期待有事情做的樣子,她只好給他差事。「你去整理臥房好了。」依她猜,臥房一定丟了滿地的衣服。

  機器人各自去忙後,她總算得以清閒,伸了個大懶腰,在沙發上舒服地躺著,享受這份難得的愜意時光。當一切歸於寧靜,周圍紛擾的氣息沈澱,瞌睡蟲造訪她的身心,眼皮逐漸沉重,全身一攤,最後沉沉睡去。

  寂靜的室內,無聲無息出現了四個人影,悄悄來到沙發旁站定,八只眼睛全盯著沙發上的人兒。

  「是她嗎?」蕭奈兒輕聲問,生怕吵醒了沙發上熟睡的人兒,看對方嘴上那抹香甜的微笑,似乎正作著好夢。

  「是呀,就是她。」唐心柔對著程程的睡相發笑,很高興她跟沈毅來電。

  「原來沈毅喜歡這一型的女人。」韓皓烈摸著下巴新生的胡渣,打量這位令沈毅著迷的女子。

  「好漂亮對不對,而且很有氣質喔,連睡相都這麼好看,若是我就會睡得流口水嘍。」唐心柔的話,引來丁宇一聲低歎。

  「還好意思說,上次害我衣服淹水災,我想我該考慮用膠帶封住你的嘴。」丁宇神情雖冷漠,但語氣是寵溺的。

  唐心柔做了個吐舌頭的鬼臉,抗議道:「不然我們分房睡嘛!」

  「妳敢?」他立刻變臉,所有獵人中,脾氣最差的就是他,也只有他老婆心柔大而化之的個性最能治得住他。

  「你可以把我吻醒呀,我就不會流口水了。」

  「直接上了不更爽快。」

  韓皓烈的口沒遮攔引來心柔的白眼。

  「臭皓烈哥,你的用詞可不可以文雅一點,說得我老公好像禽獸。」

  「放心,論禽獸你老公還不是排第一。」在韓皓烈手指頭往下點的提醒,眾人這才發現,紀程程被長發隱約擋住的脖子上,有一排青紫的吻痕,明眼人一看便知兩人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心柔和奈兒看到後,兩人禁不住瞪大眼低呼。

  韓皓烈痞痞地笑道:「看到沒?這才叫禽獸。」

  「這種程度叫禽獸?」

  「當然,而且從青紫色的深淺來判斷,是極度饑渴的禽獸——」韓皓烈驀地止住話,與其他三人齊看向身旁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人。「你是誰?」

  這位相貌堂堂、卓爾不凡的男子,怎會無端出現在此?四人皆很訝異。

  「我嗎?」沈毅指著自己。

  「你從哪冒出來的?」心柔問。

  「娘胎裡。」

  「廢話!我當然知道,我是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我家。」

  四人白了他一眼,這人長得很英俊,智商卻很低,編這種可笑的謊話,可見他不認識他們四人,把獵人的大本營說成是他家,呿!沈毅怎麼會有這種朋友,懶得理他。

  「怎麼沒看到沈毅?」

  「看樣子好像不在。」丁宇道。

  「那就不好玩了,虧我大老遠從美國回來,還不是為了虧他一下。」奈兒一臉惋惜地說,是聽說沈毅有喜歡的人,她才特地回來的呢!

  「為什麼要虧他?」沈毅問。

  「平常找不到他的把柄,現在突然有了女友,當然要乘機虧他一下,瞧瞧,平常看那家伙好似除了電腦,沒有七情六欲,原來也是『性』情中人。」蕭奈兒還故意加重「性」那個字,惹來其他人低笑。

  「說是淫魔,還比較貼切點。」

  「我當初還懷疑他的性別呢!一年到頭都是長頭發,看不清他的長相,我心裡還想,程程怎麼會喜歡沈大哥?」心柔納悶地問老公。

  丁宇深思著。「也許你朋友的口味與常人不同,她傾向喜歡長毛的男人。」

  四人的討論聲,吵醒了沙發上的人兒,就見她翻了個身,揉揉眼睛,突然發現自己面前多了四個人,一下子嚇醒過來。

  她好奇地望了望他們,他們也好奇地與她大眼瞪小眼。

  「心柔?你怎麼會在這裡?」紀程程訝然道。

  「呵呵,說來話長,這個等會兒再說,沈毅呢?」

  是呀,沈毅呢?其他人的表情如是問著同一個問題。

  紀程程納悶地瞪著大伙兒,指著他們身後那個人。「不就在那裡嗎?」

  四人看看身後的帥哥,再回頭問這個睡昏的女人。

  「別開玩笑了,如果他是沈毅,我就是湯姆克魯斯。」韓皓烈大笑道。

  「不好意思,沈毅正是本人在下我。」

  四人又見鬼地回頭,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再瞪向那個貌比潘安的男人,最後驚呼出聲。

  「你是沈毅!」

  「你現在才知道。」

  「拷!你有這麼帥?」

  「不行嗎。」

  「你真是男人!」

  「我還外星人哩。」

  「哇——沈大哥,你長得好有男子氣概喔!」

  「剛才好像有人說我是禽獸?」銳利的眸光朝某個男人掃射過去。

  「不不不,你一點也不禽獸!」某個男人汗顏地想溜走。

  「還說我是淫魔。」銳光再朝某個女人射去。

  「對呀,是哪個沒眼光的人說的?」某個女人裝無辜的習慣又故態復萌,推得一乾二淨。

  完全沒有心理准備之下,突然驚見沈毅的真面目,著實把大伙兒嚇了一跳,料不到他們認識多年的老大居然俊美到這種地步,威嚴氣勢渾然天成、懾人心魄,加上喜怒哀樂不顯於外,晴雨難測,給人深不可測又捉摸不定的敬畏感。

  正當大伙兒張大嘴、下巴快脫臼的看傻眼時,紀程程卻笑了。

  「我知道了,你們是『豹』、『虎』、『狼』、『鳳凰』,對不對?」她一一點名每個人,完全沒有對錯號。

  「妳知道?」心柔嘴巴張得更大了,居然全教程程給猜中。

  「你忘了,我研究你們一年半了,不過真讓我意外,心柔你竟也是獵人。」不等大伙兒回神開口,程程率先邀請大家入座。「不如大伙兒先坐下喝杯茶,好好聊聊,我有好多話想請教你們呢。」

  獵人都到齊了,怎不教她興奮,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了。

  「喂,你來幫我泡茶。」她朝沈毅命令。

  「好。」應了聲後,沈毅立刻跟在她身後,乖乖走向廚房。

  其他驚魂未定的獵人,就這麼呆望著,自始至終,下巴都沒合上過。


  「衛警官突然出國辦案,是你搞的鬼?」紀程程十分詫異,瞪著一手端著她泡的鐵觀音,一手摟著她腰的沈毅。

  本來她還想警告獵人們可能已被政府及警方盯上的事情,想不到聽見更意外的消息,就是衛少青之所以突然趕著去非洲,是因為收到一項獵人即將在非洲與買主親自交易的情報。為了逮捕獵人集團,他果然放下手邊所有工作,馬不停蹄地直奔非洲而去。

  實際上,那只是沈毅為了讓衛少青轉移注意力,入侵警政署電腦中央系統,神不知鬼不覺放出的假情報而已。

  「我看他好像很閒,所以給他一些事情做而已。」始作俑者好心地說,但聽起來的感覺,好像埋了十顆地雷。

  紀程程沒好氣地道:「人家哪裡閒了?」

  「他天天纏著你,不是閒是什麼?」

  「他只是來跟我討論一些案情,希望聽聽我的意見。」她解釋道,雖然也覺得那個人有點煩,不過公私分明是她向來謹守的原則,既是為了公事,她還可以忍耐。

  「你不也說他為什麼沒事不去抓其他犯人,淨找你麻煩?」

  「說他沒事只是個形容詞,我又沒說他很閒!」

  「還不都一樣。沒事,我就給他找事情做,沒人可抓,我就提供線索讓他去抓人,這樣他就不會吃飽撐著來煩你,你也可以天天陪我。」

  程程還想說什麼,但話來到喉間,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想不到沈毅的醋勁這麼大,她始料未及,當然,他為她吃醋是很高興沒錯,但是把人騙到非洲去,這太……

  跟這家伙說不通,她只好求助地看向其他獵人,從剛才到現在,他們只在旁邊當觀眾,見她跟沈毅辯論也不幫嘴,還有人嗑起瓜子來了,當在看戲嗎?

  「你們說,他是不是很欠扁?」

  心柔一臉羨慕地道:「不會呀,聽起來好羅曼蒂克喔!」

  「我覺得很有趣。」蕭奈兒邊說邊嗑著瓜子兒,兩眼直盯著「改頭換面」的沈毅,那目光像在看稀有動物,她所謂的有趣,是眼前這只動物很有趣。

  「男人都是『性』情中人,你以後就會懂了。」韓皓烈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對她好言相勸。

  丁宇的話就比較暴力了。「若是我,就把對方操到累死。」誰敢打他女人的主意,就等著下地獄吧!

  程程翻了個大白眼。聽聽這些人說的是什麼話,不說句公道話就算了,還搧風點火,讓她著實哭笑不得。

  她揉著太陽穴,心下非常明白,這些人會成為獵人,就是因為有著不同於世俗的道德標准,在他們眼裡,法律只對好人有用,卻對壞人無太大作用。不可否認的,他們所獵捕的人,有些實在該死一百次了。

  自她研究獵人開始,了解內情越多,越覺得是非黑白很難論斷,甚至有時候,她會認同他們的作法。

  不過就衛少青這件事,她還是認為沈毅做得太過分,忍不住用指尖點他的胸膛質問。

  「衛警官什麼時候會回台?」

  「很久。」

  「多久?」

  沈毅淡淡一笑,散發出的魅力與邪氣,足以迷死一群少女芳心,沈淪在那微笑魔咒裡永不翻身。幸好,她免疫了,且有不好的預感,因為嗅到了濃濃的不懷好意。

  「等他環游世界七十天筋疲力盡了,就會回來。」

  紀程程瞪大眼,深吸了口氣。

  「你——唉!真氣死我了!你們聽聽,他這樣過不過分?」

  「非常好。」

  「做得絕。」

  「想得妙。」

  「干得好。」

  以上是四人的回答。

  紀程程欲哭無淚又好沒氣地插腰。

  「你們到底是來干麼的呀?」

  眾人異口同聲酷酷地回答——

  「來看戲。」


  跟沈毅交往已經兩個月了,當初約定好的期限是三個月,眼看日子所剩不多,紀程程覺得自己有必要跟沈毅談談,畢竟這是她的任務,也是她的責任。

  與他持續交往,已分不清是為了任務還是因為愛他了,也許兩者都有吧,總之她已快忘了當初接近他的目的。

  相處這段日子,他們就像其他戀人一樣交往、約會、逛街、看電影。照顧他的日常起居似乎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日子看似平淡,其實高潮迭起。

  他總是用直接的行動表達對她的狂野愛戀,把她靜如止水的心湖撩得波濤洶湧,也許別人覺得他固執難以捉摸。但她明白,他永遠不會讓她迷惑,不給她懷疑或是感到不安的機會,例如現在。

  「你……又給人家……偷跑進來……」

  「你不過來,我只好來找你。」

  「誰教你……到現在……還不回復我……」

  「回復什麼?」

  粉拳捶了下壓在她身上的堅實臂膀。

  「到底……要不要……加入中情局啦?」

  「不要。」

  「為什麼……這樣還說服得……不夠嗎?」

  「不夠。」

  「那要怎樣……才夠?」

  「問你自己。」

  「啊……」

  月光映照出兩道交纏的影子,室內一片旖旎風光,如同其他夜裡,一波又一波的律動,填滿她柔軟的最深處,也填滿她昏沈的思緒,無暇思考太多。

  她試圖用僅存的理智繼續說服身上固執的男子,但才開啟的唇,正好迎接他落下的吻,如猛火席卷而來,吞下她的呻吟以及輕輕的低歎。

  拒絕被幾句話打發,她好不容易從浪潮裡找回自己的呼吸及聲音。

  「要加入的是你,怎麼……」強忍著被他挑起的欲火,試圖穩住呼吸。「怎麼反而要問我?」

  他的吻來到她的耳邊,嗓音低沈有磁性的說道:「如果我加入了,你會後悔。」

  她一楞,反問:「怎麼會?」

  「對中情局,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在一些事情的做法上,我想你也不會太認同。」

  她沈默了,明白沈毅指的是什麼,中情局雖然表面上是以美國安全及維護世界和平為目的,但凡事只要與美國利益相沖突,明著不會做出不名譽的事,但暗裡就不一定了。

  她負責搜尋情報與分析,當然也曉得中情局暗地裡所做的事,尤其威爾局長上任以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法,她也無法忍受,雖然動機是為了維護世界安全與正義,可是……

  思緒被一記故意的長吻給打斷,她發現,每當自己陷入憂慮的迷思時,總被他更激情卻也更溫柔地打斷,恍若在告訴她:有他在,別擔心。

  她只能輕輕閉上眼,除了感受他,什麼也不想。他總有辦法讓她拋開所有顧忌,沈淪在那狂狷的索取中。

  看來這家伙也不完全是戀愛白癡嘛!雖不懂得拿捏她話裡的意思,卻很會讀她的心,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她安全感。

  可是當期限漸漸逼近,腦海一浮現威爾局長的臉,心口就隱隱有著不安。她很清楚先禮後兵的道理,如果對沈毅軟的不行,局長會來硬的,就因為明白局長的行事方式,所以她才希望他是在心甘情願下加入,而不是被逼的。一直拖延到現在,是因為她不忍心逼他。

  不過逃避也不是辦法,到頭來還是要面對。她想保護他,也許就因為早知道他不適合加入中情局,才會越到後來越沒有逼他,也甚少談這件事,難道沈毅早看出來了?

  可是……自己真的會因為逼他加入中情局而後悔嗎?

  好似聽到她心裡的問話,耳邊傳來他愛寵的低語。「你太善良了,禁不起黑暗的吞沒。」

  什麼吞沒呀?她不懂,說清楚呀!她只知道自己快被他無止盡的索取給吞沒了。

  「放心吧,我已經有准備。」

  「准備什麼……」啊——別又封住我的嘴不讓我問話呀,每次都這樣,很可惡耶!

  烙下的唇舌帶著無比的霸氣燃燒她每一根神經,他的動作加大,害她又無法思考了。

  唉!好吧……隨便你了!


  日子一天拖過一天,紀程程的進度報告寫到後來,都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來行拖延戰術了,內容不外乎她如何努力說服對方,而對方又是如何地頑強固執,不過她有信心可以完成任務。

  這個「有信心」一直到過了三個月,還在綿綿無絕期地「有信心」,寫得她好心虛。

  她很清楚,如果不趕快想辦法,威爾局長那個老狐狸肯定會使出什麼卑鄙的手段。既然沈毅不想加入中情局,她又必須完成中情局交代的任務,不如這樣好了,兩方各退一步,說不定用買賣的方式會比較好。
作者: sampson000    時間: 2010-10-27 20:40:42

  她的如意算盤是這樣的,叫沈毅賣情報給中情局,他可以選擇賣或不賣、接或不接case。若中情局的要求他認為不合理,可以拒絕,若可行,就銀貨兩訖,比照獵人接客戶委托獵捕目標的方式,不也很好?

  越想越覺得似乎只有這個方法可行,一來她不會愧疚,二來起碼達到中情局期望的百分之六十了,嗯,就這麼辦吧,今晚跟沈毅說說看。

  有了定案,她也放下一顆心,步伐變得輕快起來。不硬性規定一定要加入中情局,又可以自由選擇接不接委托,他總沒拒絕的理由了吧!

  下班後她沒有直接回住處,順道繞到附近一家新開的超市,選了一些沈毅最愛吃的食材,打算今晚用美食誘惑他同意自己的方法,若不夠,那就……再加上自己這道甜點如何?思及此,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地偷笑到臉紅。

  回到住處,尚未進門就發現門是開的。

  不用問也知道是誰又闖空門來了,真是的,連門也不關。

  進了客廳,果然看到沙發上有人,她想也不想地走向那人,嘴裡不忘責備。

  「門為什麼不關?告訴你多少次,東西不要亂丟,啊?竟然偷喝我釀的葡萄酒,連我自己都沒喝過!咦?」她突然噤口,在看清對方的長相後,驀地止步。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正媚態橫生地側臥在沙發上,東方混血兒的臉蛋配上勾人的眼眸,身材凹凸有致,短裙下一雙修長美腿惹人垂涎,慵懶舒適的姿態仿佛這裡是她家,手上還端著她自釀的葡萄酒。

  這陌生女子身上有種熟悉的感覺,紀程程收斂起輕松的心情,改以嚴謹取代,冷靜地問:「妳是……?」

  「怎麼?威爾局長沒告訴你嗎?」

  她一聽,立刻明白了。

  「你是局長派來的?」

  「87053,我的編號,你可以去查。」女子笑了笑,繼續品嘗手中的酒,一點也不客氣。

  紀程程打開電腦,果然有一封密件,看了內容後,她蹙起眉頭。

  這的確是威爾局長的作風,她早該想到的,只是沒料到這麼快,如果晚個一天就好了。

  她轉過頭,盯著那位叫「羅拉」的女子。

  「為什麼局長要把任務轉給你?」

  聞出了紀程程語氣中的不情願,羅拉挑了挑艷眉,反問:「問你嘍,你也知道威爾是個講求效率的人,都三個月了,還搞不定一個男人,所以他派我來交接你的工作,有什麼不滿,你可以直接找威爾,我只是聽令行事,剩下的工作可以交給我了,如局長信中所說的,你必須支援我一切需要,包括那位電腦駭客食衣住行等大小事,都要向我報告一遍。」她側仰著臉,欣賞杯子裡酒液所反射出的紅色光澤。「這是你自釀的酒?還不賴嘛!」

  紀程程心知不妙,這女子似乎不好對付,威爾局長派她來,明眼人一看也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信中說得好聽,派羅拉交接她的任務,其實是局長送給沈毅的禮物——任君享用。

  別說男人了,就連身為女人的她,看到羅拉也忍不住驚艷贊歎,原來這世界上真有人是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簡直就是上帝的傑作。

  「你打算怎麼做?」她忍不住問,雖然心中已有底。

  羅拉玩味地觀察她緊繃的表情,輕笑道:「別一副任務被搶的嫉妒臉嘛!又不是我造成的,是你沒在期限之內完成呀,不過這也難怪,這項任務的績效和獎金實在優渥,怎不讓人垂涎?我出特務這麼久了,還沒接過這麼不具危險性又舉手之勞的工作呢,只要我勾勾手指頭,還不怕那位駭客俯首稱臣?」

  說完,她忽地打量起紀程程,看得她怪不自在。

  「你的條件也不錯,可惜沒受過諜報訓練,換成了我,老早把他迷得七葷八素,甘心為中情局出生入死、鞠躬盡瘁。」

  「他不是易受美色誘惑的人。」紀程程提醒她。

  羅拉聽了噗哧一笑。「難怪威爾要我來接手,因為你的資訊錯得離譜。」

  她一呆,不明白羅拉所謂錯得離譜指的是什麼?

  「剛好相反,這位電腦天才不但酒色財氣樣樣來,還很好此道呢,不過就是挑剔了點,但我相信我符合他的要求。」

  紀程程聽得糊塗,瞧羅拉說得自信滿滿,一定有哪裡搞錯了,因為她所形容的仿佛是另外一個人。

  羅拉歎了口氣,從胸口掏出了一張照片。「可惜他不是帥哥,像個鄉巴佬似的,又俗又落伍,要我色誘這種人,真是吃虧了。」

  將照片隨手扔在桌上,羅拉站起身隨處看看,打量室內的擺設和裝潢。

  紀程程好奇地瞄了桌上的照片一眼,這一瞄可把她看傻了。

  拿起照片,她貓瞪老鼠似地緊緊看著上面的男子,頭發像是炸彈開花,簡直俗氣到不行;滿臉的絡腮胡參差不齊,跟落魄的流浪漢有得拚;因為戴了黑框眼鏡,所以給人的感覺就像終日與電腦為伍的怪叔叔;而這些都不算什麼,最令紀程程眼睛脫窗的是,照片中的男人是個胖子。

  「你這兒視野還不錯,就是房子小了點,擺設還算雅致順眼,就是這個像拖把的奇怪東西挺礙眼的。」

  拖把?她哪有什麼拖把?

  目光往羅拉指的地方瞧去,紀程程渾身一震,整個人僵掉了,瞪著羅拉所唾棄的那支拖把,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認得那支「拖把」,因為她也曾把「他」誤認為「拖把」,而現在那支「拖把」什麼時候在她家的,她一點都沒發現。

  也就是說,她們剛才的談話,從頭到尾都被他聽到了。

  「好怪喔,台灣人用的拖把都是這種材質嗎?毛茸茸的,又像一支大毛筆。」羅拉嘲笑地撥了「拖把」一下,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干麼一臉見鬼的表情?」

  「沒有……我只是很訝異,這麼快就要交接,一時不習慣。」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冷靜地說。

  羅拉露出警告的眼神。「我話先說在前頭,不管你願不願意,現在這任務是我的了,你只能配合我的行動,明天帶我去見他,三天之內,我要搞得他服服貼貼。」

  唉,到時候不知是誰把誰搞得服服貼貼呢!

  「我知道了。」她勉強擠出微笑,只有這樣臉部表情才不會變形。

  趁羅拉不注意,她偷偷看向那支「拖把」,拖把突然轉頭,毛發中隱約有兩道銳利的光芒朝她射來,嚇得她臉部頻頻抽搐,然後很快的,拖把又恢復了原狀。

  羅拉皺眉。「你確定你真的沒事?」

  「我……好像有點不舒服,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早點休息了。」

  羅拉打量著她乍青乍白的臉色,看起來的確不太舒服的樣子,不疑有他地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好吧,就不打擾你了,明天我會再來。」

  拿了外套後,羅拉撥弄一頭大波浪的鬈發,來時不客氣,走時也不客套,順帶拐了她放在櫃子上的蘋果後才出門,依然不記得帶上門。

  紀程程目送她進了電梯,輕輕關上門,在轉身的一剎那,清秀雅致的容顏瞬間變成准備扁人的怒顏,目露凶光直射向那支正欲逃跑的「拖把」。

  「臭沈毅!你害我臉差點抽筋你知不知道!」

  「我只是開個小玩笑。」

  「你干脆去鬼屋應征算了!」

  「好,我去。」

  「去死啦你!」

  「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答應。」

  「混帳!你敢死我就一輩子不理你!」

  「你邏輯不對喔,如果我死了你如何不理我?」

  「厚——我總有一天會被你氣死!敢跑?有種就不要跑!」

  「老婆~~我愛你~~」

  「叫我娘也沒用!」


  羅拉的出現,其實早有預謀。

  沈毅告訴她自從兩人開始交往後,中情局便根據她傳回的報告秘密搜集有關他的資料,威爾局長之所以派羅拉來,是因為他在中情局搜集的情報裡動了手腳。

  紀程程恍然大悟,原來沈毅說的早有准備是指這件事,更沒想到威爾局長只是要利用她找出駭客的身分,若非沈毅指名由她來說服還可以考慮考慮,但是拖了三個月至今沒有任何進展,以威爾好大喜功的個性,不會壓著一張沒有絕對把握的牌而繼續等待。

  所以當她傳了第一份報告,說明找到駭客後,威爾局長便立刻派人調查駭客的把柄或弱點,利用這點,沈毅將計就計,反正制造假身分是他的專長,獵人們因此才能來去無蹤、神出鬼沒,全世界走透透了還是教人摸不透。

  中情局搜集到的資料是沈毅在外面行之多年的假身分——沈一,至於為何中情局會知道這個名字,是因為沈毅竄改了她寄給局長的報告。

  「你知道我每三天要向局長報告的事?」

  她訝異自己一直秘密進行的事,竟連沈毅都瞞不過。自己畢竟是中情局的一員,職責所在,不得不這麼做,不過報告中只點到為止,並沒有洩漏獵人的秘密,直到現在,中情局只認為沈毅是一名電腦駭客。

  「中情局的秘密檔案我都破得了密碼,攔截幾封密件不是問題。」

  「可是——你怎麼可以改我的報告?」她質問,正直習慣了的她,一時無法接受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主角是我,為什麼不可以改?」

  她要抗議,話還未出口又給他搶了先。「你的報告一點都不正確,說我是怪人,很難溝通,不易說服,固執又龜毛。」

  她的臉成了紅蘋果。「總……總不能照實寫吧,只好自己編了嘛!」反正又沒寫得很難聽,如果把他每晚對她這樣又那樣,全盤寫出來怕不成了一篇精彩的黃色小說。

  勾起那惹人疼愛的臉蛋,他的指腹輕撫著她的下巴。「你沒把我另一個獵人的身分告訴他們,為什麼?」

  「你早知道我不會說的嘛,不是嗎?而且他們的目的是你的電腦專長,跟你是不是獵人無關,我這麼做也不違背局裡的宗旨啊!」

  其實,是因為她愛上了他,自然而然心向著他,可她不好意思說。

  鷹眸燃起熾火,溫柔的嗓音添了無比堅定。「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愛上我。」

  「喂——你很自負耶!我是看你人還不錯,既非大奸大惡之人,也挺有正義感的,所以才不揭露你的身分,不要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一不留神,嘴巴被他親了一下,害她接下來要數落的話又全數吞回肚子裡。

  「我愛你。」他的眼神深邃而真誠。

  她不再言語,靠向他懷裡,讓兩顆心更為貼近,感受彼此的悸動,輕聲在他耳邊呢喃。

  「我也愛你……」



  這真的是……太神奇了!

  沈毅是跟她說過沒錯,但耳聞不如眼見,雖然已做好心理准備,紀程程還是瞪得瞳孔放大,遲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能怪她大驚小怪,實在是太難接受親眼所見的事實,眼前的男子真的是那個帥得沒天理、俊美無人敵的沈毅?

  他們三人所待的地方是一間普通的公寓。為了不讓獵人本營曝光,所以沈毅昨晚就交代她將羅拉帶到他所給的地址。

  手上的咖啡早涼了,她卻半滴未進,整個人恍若被點了穴道,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化名為「沈一」的沈毅。

  雞窩頭、四眼田雞、雜草叢生的絡腮胡,以及很有分量的啤酒肚,跟照片上一模一樣。

  了不起的易容術!她在心中頻頻暗贊。

  「能見到仰慕已久的偶像,我真是太高興了~~沈一先生,您都不曉得有多少女人想見都見不到您,因此而嫉妒我呢~~在來台灣之前,我興奮得三天三夜睡不著覺,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幸運可以見到您呢~~」最後的尾音嗲得紀程程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昨天見面還是冷艷女子,今天化身為一代花癡女,害她懷疑兩者是不是同一個人,瞧羅拉那收放自如的表情,真不愧為特務。

  了不起的演技!她在心中暗暗佩服。

  「你真這麼愛慕我?」胖子沈一賊賊地盯著對方,眼神貪婪,卻又十足地疑神疑鬼。

  「我都說是了,你還不信嗎?」

  「不信。」

  幾聲ㄋㄞ死人的嬌呼,嗲得紀程程全身癱軟,差點沒把咖啡弄倒。

  「如果我羅拉有半句假話,願遭天打雷劈,一輩子為沈先生做牛做馬,以示真心~~」

  「哼。」沈一還是不信,就算那賊瞇瞇的眼睛已經在人家身上盯著不放,依然表現出他的多疑與難纏,就如同局裡所搜集到的情報一樣,他很色,但不輕易相信別人。

  他越表現得不易相信,越不會讓對方懷疑。羅拉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知道得更加施展魅力才行,不過在這之前,得先清除閒雜人等。

  「聽說您的三餐都是由程程張羅,從今天開始就由我來表現吧,您會發現我比她更為受用呢!」很曖昧的暗示,是男人都聽得懂其中的深意。

  「這……」他心動的露出了遲疑。

  「就這麼決定了,由我來伺候您,您一定不會後悔,我會做得比她更好。若是不滿意,您再趕我走也不遲呀!」如果他可以接納紀程程,也一定會更滿意她的服務。

  「聽起來好像不錯……」

  很好,有機可乘!

  羅拉對旁邊的紀程程笑道:「我和沈先生有些事要密談,你先回去忙你的事吧!」帶笑的眼中傳遞的卻是要她快閃的命令,免得耽誤自己的好事。

  「好的。」紀程程起身,依令告辭,走到門口時又被喚住。

  「等等,順便把這袋垃圾拿去丟。」沈一道。

  她頓住,僵硬地轉身,臉上笑得很勉強。雖說是演戲,但這家伙也太順便了吧,把頤指氣使的跩樣發揮得淋漓盡致。

  算了,既然是演戲,就要演得像,如此才能騙過羅拉。

  在接過垃圾袋時,耳邊低聲傳來只有在面對她時才會有的溫柔嗓音。

  「到我那兒去等我。」

  她抬眼,正好迎上他明亮深情的眼。

  兩人交換一個彼此才懂的會心微笑,她輕輕點頭,帶著他的約定離去。

 

  本以為沈毅為了應付羅拉,會有一段時間不能陪她,但實際上與她估計的完全相反。

  沈毅不但粘她粘得緊,還一如往常出入她的公寓,令她忍不住好奇。

  「羅拉人呢?」

  「在破公寓。」指的就是目前他化名「沈一」住的地方。

  「你不用去應付她嗎?」

  「她忙得沒空。」

  「為什麼?」

  照道理他現在應該在吃羅拉煮的晚餐才對,而不是她的。

  「她忙著跟『沈一』周旋,又哪來的時間理我們。」

  紀程程更糊塗了,把桌上的菜拿開,在他說清楚之前,不准他吃。

  「你解釋清楚,沈一明明在我這裡吃霸王餐,她又怎麼跟沈一周旋呢?」

  沈毅深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心有所感地點點頭。

  「原來你也有笨的時候——是我說得不清不楚,我立刻解釋!」他見風轉舵地改口,對著高舉菜盤准備往他臉上投籃的她咧出討好的微笑。

  紀程程冷哼一聲。「算你識相!」

  遨游天際、不可一世的獵人「鷹」,天不怕地不怕,但是遇上心愛的她就沒轍。

  「快說。」她命令。

  「沈一只是一個虛幻的身分,誰都可以成為他,不一定要我親自扮演。」

  經他提示,她立刻懂了,獵人們的拿手絕活——易容術。

  「讓我猜猜看,是皓烈假扮沈一對吧?」

  「他是其中一個。」

  「耶?還有丁宇?」

  「不只。」

  「啊?難道……連奈兒和心柔都……」

  「她們有其他的任務,皓烈和丁宇只是插花,最主要的是靳易和他四位徒弟,輪流假扮沈一的身分。」

  她聽得瞠目結舌,閉不上的嘴巴就這麼張得開開。

  「小心蚊子飛進去。」

  紀程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好滋潤干澀的喉嚨,難掩驚訝地道:「這麼多人來假扮沈一?」

  沈毅聳聳肩。「他們覺得很有趣,難得有機會玩易容,連靳易也開口說要試試。」

  不苟言笑的「天使」,扮演起外型搞笑的胖子沈一會是何模樣?天!一想到那畫面她就抑不住大笑的沖動,好想看呀!

  但……突然想到羅拉的處境,記得昨天看到她時,整個人的臉色十分蒼白。

  「你們對人家怎樣了?」她低聲探詢。

  「當然是成全她的願望,既然她想做牛做馬,就讓她玩得過癮。」

  「是你們玩得過癮吧?」她更正,每當他說得越正經,就越覺得他邪惡,獵人果然不是好惹的。

  扒完最後一口飯後,他將碗遞到她面前,而她也很順手地接過,為他舀了一碗山藥排骨湯。

  「你打算怎麼做?」她知道沈毅做每一件事都有原因,也有計劃,不可能只是整人為樂那麼單純。

  「想得到我的人已經來了。」他突然改口。

  「誰?」

  「中、德、日的情報人員。」

  她想起威爾局長說過的話,除了美國,這三個國家也知道駭客的存在,並積極展開搜索。

  「這還得了,如果被他們找到,你就危險了,不行,得找個安全的地方把你藏起來。」想到有可能會失去他,令她慌亂無措起來,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看出她的擔心,他大掌握住她的柔荑,示意她不用緊張。

  「放心,我說過我早有准備,而且那些人是我故意引來的。」

  「你故意的?」

  「要解決中情局的糾纏,最好的方式便是制造假象,有中、德、日強國的干預,美國就無法私下行動了,我已經分派任務給所有獵人,他們會搞定,『死神』也會幫我。」

  聽來聽去,好像她最沒用,什麼忙都幫不上,心裡有著小小的酸楚。

  她心裡有事,甚至只是動一根眉毛,都逃不過沈毅的法眼。

  「你在郁卒?」

  「嗯。」她點頭。

  他善解人意地安慰。「好,我叫他們分兩天給你扮成沈一,好好玩一玩。」

  「不是啦!人家才沒那個癖好咧!」

  真是的!永遠搞不懂這家伙的思考邏輯,恐怕她一輩子都會被他搞得哭笑不得,可是……這就是他呀,獨一無二的沈毅。

  「真的沒問題嗎?我擔心那些國家的人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你是通往全世界的鑰匙,也是他們使盡手段非得到不可的武器。」

  「同樣的,沒有我這把鑰匙,他們誰也進不來,我沈毅只屬於你一個。」

  她又臉紅了,單純的心思全表現在臉上。

  「你的表情讓我很想吃了你。」

  「飯全給你吃光了,還嫌不夠啊!」

  「本來飽了,看到你又餓了。」

  「饞鬼!」

  大手一把拉回要起身的她,將佳人的椅子換成他的膝蓋,讓她坐在上頭,好讓兩臂鎖住她。

  「放開啦!」

  「想打開嗎?我這把『鑰匙』借你。」言下之意十分明白,他想要她。

  這次她沒掙扎,反而悄悄在他耳邊說了些話。

  沈毅眉頭一挑,眸中的火苗燒起。「你要狂野一點的版本?」

  她點點頭,鮮紅欲滴的雙頰出賣了她的羞澀,美得令人屏息。

  「狂野版的很多,有高潮激情的、欲火焚身的、或是欲仙欲死的,你要哪一種?」

  「越狂野的越好。」她撒嬌地呢喃,表情就像偷做壞事卻被抓包的小女孩,既清純憐人,卻又散發出風情萬種的冶艷性感,害他身子一熱,全身都在著火,快要凍未條……

  「那就試試我的壓箱寶,集所有狂野於一身的野獸精華版!」

  抱起心愛的女人,大步往臥房走去,一腳把門帶上,將月光星兒全關在門外,沈浸在只屬於他們的世界裡,直到天明。


  「臭沈毅,你給我站住!沒刮胡子不准吃飯!」

  獵人大本營裡,席開一桌,獵人及獵人眷屬全到了,大伙兒嘴裡吃著沈毅的老婆紀程程所煮的豐富飯菜,但目光全集中在一人跑、一人追的一對男女上。

  「我上個月才刮過。」跑在前頭的沈毅為自己找理由。

  「你昨天吃過飯,今天干麼要吃!」紀程程氣急敗壞地拿著刮胡刀在後頭窮追。

  「那不一樣,飯不吃會死人,胡子不刮不會怎樣。」

  「我聽你在放屁!」

  「你好粗魯。」

  「還不是你害的,你再跑!有種你從十樓跳下去試試看。」

  「這個容易。」

  「啊!你敢!」

  「開玩笑的啦,這你也當真,死腦筋,呵!」

  以前不知道是誰才死腦筋,現在不但懂得轉彎了,還敢耍人!真他媽的欠扁!

  氣不過又追不上,紀程程決定拿東西K人比較快,一把抓過櫃子上的蘋果。

  「我幫你。」奈兒搶口道,在一旁當觀眾不過癮,也想摻一腳,其實早八百年前手就很癢了。

  拿著蘋果,相准目標,丟!

  她丟得很准,可惜不夠快,全被沈毅輕易地躲開。

  「換我。」

  蕭奈兒一楞,來插花的居然是「死神」溫若男,她是射飛鏢的高手,也許有機會。

  就見「死神」迅雷不及掩耳地連續射出四把刀子,全釘在牆上,剛好一排,可是一把都沒中,因為沈毅的速度更快如閃電。

  「妳用真刀?」奈兒汗顏問。

  「死神」冰冷如常,美麗的臉上閃過一絲了悟,喃喃說道:「果然……」

  「果然什麼?」奈兒不解地問。

  「沒人射得中他。」

  奈兒面露佩服之色。「原來他是深藏不露啊!」

  「我們射不中,但某人可以。」

  「誰?」

  不待她回答,某人已經給了答案。

  「有種不要跑!」蘋果自紀程程手上丟出,顆顆命中。

  「哎呀——好痛哩老婆!」

  「痛死你最好!」

  蕭奈兒與溫若男彼此對看一眼,無需言語便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兩人很有默契地各拿了一只花瓶和一個鍋子。

  「嫂子,丟蘋果不過癮,換點大的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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