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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軒]思念不打烊(極品家庭3)[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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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07:01
標題:
[喬軒]思念不打烊(極品家庭3)[全文完]
思念不打烊【極品家庭3】
作者:喬軒
「我想和你在一起。」
因為這一句魔咒,小紅帽成了大野狼的獵物。
只是,他們的生活背景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活在黑暗中的他,根本不配擁有她這清純、善良的天使呢!
於是,在那夜的纏綿過後,
他們的生命似乎像兩條往前延伸的平行線,不再有任何的交集!
不過,命運總是老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上演驚悚劇,
一年後,他居然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她面前,
而且是以「哥哥」的身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07:34
第一章
對閻皓而言,今天與明天,並沒有什麼差別。
天空是無盡的黑夜,而世界只不過是酒杯裡一個模糊不清的倒影。
閻皓推開暗巷裡一扇斑駁的鐵門,一陣濃重的菸味伴隨著曖昧的燈光迎面襲來,像風雨欲來前的烏雲。
門裡面,是另一個墮落的世界。
迷幻的電音舞曲,歌手嘶啞頹廢的狂嘯,以及一大群等不及要長大的十幾歲男男女女。
一對交纏的男女嬉鬧的擦過他的肩膀,歪歪倒倒的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暗梯。
他瞥了他們一眼,冷哼一聲,唇邊勾著嘲諷的笑。
“廢物!”他啐了句。
“皓,你在說誰?”一雙籐蔓似的玉手纏上他的頸項將他往下拉,印上一個熱情的吻。
“你說我們這裡有誰不是廢物?嗯?”閻皓懶懶低哼,反手圈住懷中嬌艷的胴體,回應一個更狂野的吻。
晦暗的燈光下,他甚至看不清楚懷中女孩的臉孔──但那又有何差別?所有來到這裡的人,都只是為了找樂子。
大手探入她的裙中,粗暴地拉扯著她的底褲,另一手則扯下她暴露的小可愛,年輕而豐滿的乳房彈蹦而出──
“啊!”女孩驚覺自己幾乎被剝光,她尖叫一聲,雙手緊緊擁住前胸,氣急敗壞的瞪著閻皓。
“你……你想幹什麼?!”
他輕佻地看著她,寡情的薄唇咧出邪笑。“當然是──想幹你要我幹的事。”
閻皓輕賤的口吻氣壞了女孩。
“下流!”她伸出手就要賞他一記耳刮子,閻皓不費吹灰之力一把扭住。
女孩痛得臉色都白了,大叫,“好痛!快……快放開我!我的手要斷了……”
她的尖叫淹沒在歌手的嘶吼聲中,像被海浪打翻的船,甚至沒有人轉過來看他們一眼。
閻皓俯下頭來,瞇起的黑眸閃著剔透冷光,語氣中全是厭煩。“我下流?那你又上流到哪去?不過是蕩婦一個!玩不起就滾回家去,少來這邊撒野!”
他像丟棄不要的菸蒂一樣的甩開她,側身擠入隨音樂狂舞的人群中,不在乎女孩瘋婦般的咒罵。
霓虹掃射全場,映出每個人迷幻又空洞的表情,整間“荒唐”酒吧瀰漫著一股糜爛得令人作嘔的氣味。
閻皓穿過舞池到達後方的吧檯,要了一瓶海尼根。
“荒唐”大概是全台北市唯一一間敢賣酒給十八歲以下青少年的酒吧,同時也聚集了所有台北市未來的禍害。這裡就像永遠掃蕩不盡的墮落巢穴,腐蝕著人類僅存的光明。
“嘿,阿皓!怎麼現在才來?”太保笑鬧的聲音剛隨著肩上的一記重拍落下,閻皓已經轉過身回以一拳──正中下巴。
太保猝不及防,當黑影襲來的同時,他已呈大字型仰倒在地,連叫一聲都來不及。閻皓居高臨下的看著太保,還朝他舉舉酒瓶。
“這姿勢適合你,太保。”
太保低咒一聲從地上爬起來,像賊似的左右張望,深怕被美眉看見他的慘狀,毀去他一世英名。
“媽的!你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打招呼嗎?”太保揉著發麻的下巴。靠!這下他的無敵俊臉又要瘀青了,教他怎麼把馬子?
“這已經是我最‘正常’的方式,換一種你會更吃不消。”把酒瓶放在吧檯上,閻皓似笑非笑的從口袋中掏出MILD SEVEN。
太保老是忘記他最痛恨別人搭他肩膀,上回他因為一時忘記,被他反射性的踢了一腳,肋骨裂開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沒想到上次的教訓還是沒能讓他學乖。所以說,這種人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欠扁!
火光在閻皓稜角分明的臉上一閃而逝,香菸點燃。
閻皓深吸一口,朝天噴出無數淡藍色煙圈,煙霧四漫,朦朧了他一雙剔透冷眸。
揚起睫毛透過煙霧看去,這個世界感覺更加污濁。
“嘿!兄弟,也給我來一根。”
閻皓將整包菸丟給他。一手夾著菸,一手拿著酒瓶,看著那些在舞池裡像蟲一樣扭動的人群。
“太保,那些人在幹嘛?”
燃起香菸,太保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抓不住焦點。“哪些?”
他下巴一抬,“就是舞池裡的那群笨蛋。”
“那些?!”太保瞪大眼,一臉啼笑皆非。“你看不出來嗎?他們在跳舞啊!”
閻皓冷漠的眼神說不出是嘲諷還是不屑。“是嗎?搖頭晃腦,像一群白癡似的,真不曉得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耶?什──”太保一愣,一截菸蒂剛好掉下來燙到手指。
“媽呀!要命!”他拚命甩手,痛得又叫又跳。
閻皓沒好氣的看著他。“你在耍什麼寶?”
“我耍寶?你才有病咧!一年到頭泡在這間店的人問這什麼狗屎問題,害我被菸蒂燙到手!”憤憤然轉過頭去對酒保叫道:“喂!兄弟,來杯冰水。”
酒保裝了杯冰水從吧檯彼端推過來。
“唰”的一聲,一記漂亮的滑行後,安全抵達太保手中。
“謝啦!”他迫不及待的把手指伸進杯子裡。
啊~~真爽!太保發出愉悅的歎息,這才有心情繼續陪閻皓啦咧。
“阿皓,你是哪根神經接錯線了,今天怎麼怪怪的?哦~~我知道了!”太保一臉浪笑,用手肘推推他。“一定是你慾求不滿,雄性賀爾蒙沒被激發,一腔慾火無處宣洩,所以才變成今天這副吃錯藥的德行對吧?我等一下幫你打幾通電話,叫幾個美眉來幫你消消火……”
閻皓噴出一口煙霧,看著太保。
“太保,力培死了。”
香菸從太保嘴邊掉落,他整個人像被點了穴。
“你……少跟我開這種低級玩笑!”他乾笑兩聲,搶過閻皓的酒瓶猛灌一口。
“力培的屍體在他家附近的暗巷找到,身上被砍了好幾刀。”閻皓將菸蒂彈開,又狠狠吸一口。
他們這種活在黑暗世界的人,永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變成路邊的無名屍首,就是死了,也不會有人替他們難過,他們的生命與廢物沒什麼兩樣。
“X!是誰幹的?”太保將酒瓶往地上一砸,酒汁四濺。他眼眶發紅,揪住閻皓的衣領,像野獸般低咆。“告訴我是誰幹的?阿皓,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快告訴我!我要去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閻皓面無表情的揮開太保的手。“告訴你,好讓你追隨力培到地下是不是?”
“可是他是我們的兄弟啊!他跟我們一樣才十七歲,不該這麼早就……”太保梗住聲音,再也說不下去,然後低嚎出聲。
鼻頭驀地發酸,閻皓丟開香菸,咬緊牙根,無言地將太保的頭用力攬到肩上。
他們還未成年,卻比誰都瞭解死亡。
“喲喲喲!大夥快來瞧瞧喪家之犬的模樣。”
“靠!你們看到沒有?這兩個孬種,居然還抱在一起哭咧!哈哈哈哈哈──”
閻皓放開太保,慢慢轉過身來面對來意不善的一群人。
“黑狼。”他吐出這個名字,戾氣在眼中聚集。
黑狼是“天狼幫”的頭頭,和閻皓、太保一樣未滿十八歲,他帶領著一群同為飛車黨的小混混在街頭飆車、搶奪路人的財物,最近幾年甚至開始在“荒唐”裡頭販賣毒品。
“閻皓,太保,真是驚喜啊!我以為你們應該是去給你們的好兄弟送葬了,沒想到還能在這裡看到你們。”黑狼舔著油亮的嘴唇笑道,臉頰上那道醜陋的傷疤因為他的笑而變形,看起來益發可怖。
太保的拳頭掄起來了。
“是他對不對?”他低聲問閻皓,眼中湧出殺機。
閻皓沒有回答,但也沒有否認,他凌厲的瞪視著黑狼那張訕笑的醜陋嘴臉,瞪得黑狼再也笑不出來。
黑狼被他的眼神惹火。“媽的!閻皓,你看什麼看?!”
閻皓冷冷一笑。“我在看一隻瘋狗,看它要吠到什麼時候。”
黑狼咬牙切齒。“閻皓!你他媽活膩了,敢這樣跟我說話?!”
“我有說你是瘋狗嗎?”
閻皓臉上的訕笑令人惱恨,面子掛不住的黑狼踹倒吧檯前的高腳椅,指著閻皓大吼。“給我殺了他!”
“是!”黑狼的手下像惡虎一樣撲上來。
悲憤超越臨界點的太保,二話不說推開閻皓,一記左鉤拳和一記飛踢將首當其衝的兩人掃到一旁去吐血絲。
太保從不輕易動拳頭,但此刻他需要一個宣洩傷痛的出口,於是黑狼的手下就成了代罪羔羊。
他從小在最混亂暴力的暗街中長大,幹架本是家常便飯,黑狼的手下只不過是一群缺乏訓練的烏合之眾,哪裡會是他的對手?
黑狼氣得臉色鐵青,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破口大罵。“沒用的東西!你們到底在幹嘛?!上上上!全都給我上~~”
接下來的幾個人也被太保一一打退,其中有幾個狼狽的跌進舞池裡撞上幾個舞客,引來一陣驚呼,但台上的歌手歌照唱,台下的觀眾舞照跳,沒有人驚惶失措,畢竟這種陣仗在“荒唐”每隔一、兩天就會上演一次。
“像你們這種三流角色,再來幾個也不夠看!”太保狠厲的拳風與一心一意為好友復仇的信念讓所有靠近他的敵手毫無招架能力,一個個被他的鐵拳打得哭爹喊娘。
“抄傢伙!”有人吼道。
一聲令下,黑狼的手下們紛紛掏出隨身武器,有匕首、短棍和電擊棒,一名相貌猥瑣的少年甚至抄起吧檯上的酒瓶敲碎,然後直接往太保的背心刺去。
閻皓臉色一變,手往旁邊一伸,抄起凳子就往猥瑣少年的後腦敲下去。
“啊~~”少年發出慘叫,痛苦的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那一聲慘叫如同戰場上的號角,正式揭開混亂的序幕。
閻皓不再袖手旁觀,他踹開包圍住太保的小混混,衝入核心與太保一同並肩作戰。他們兩人背對著背,發揮最好的默契將攻上來的人一一擊退。
黑狼在旁邊觀戰,手下的不成材讓他憤怒得幾乎扳裂桌沿。
“媽的!你們給我盡全力打!把他們打殘給三萬,打死給十萬!”
拿白花花的鈔票作獎賞,黑狼的手下一個個像被不怕死的神風特攻隊附身,著了魔一樣的殺紅眼。
情勢很快的逆轉。
“唰”的一聲,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太保的右肩掛綵。
閻皓格開一名拿刀衝上來的小混混,低叫:“太保!”
太保咬牙回應。“別管我,我還能打!”
看見太保掛綵,黑狼露出嗜血的笑,朝著手下吆喝。“攻他右邊!就不信他還能撐多久!”
黑狼預料的沒錯,太保血流如注的右肩逐漸使不上力,他居於劣勢,開始處於挨打狀態。
“該死!”閻皓知道情況不妙,再這樣下去,他倆鐵定無法活著走出“荒唐”,他必須盡快殺出一條生路!
在踢飛拿著電擊棒朝他攻來的人後,閻皓將最靠近自己的桌面上的酒瓶與酒杯統統掃到地上,掏出打火機點了火就往地上一丟,火舌迅速蔓延開來──
“啊~~失火了!”有女孩尖叫起來。
舞客們混亂起來,歌手、鼓手、吉他手紛紛拋下觀眾跳下舞台。
“荒唐”面臨前所未有的混亂場面,相互推擠逃命的結果,也暫時阻擋了黑狼的手下。
閻皓用力扯住太保。“快走!”
太保忍痛按住傷處,牙關一咬,立刻跟著閻皓從後門逃出“荒唐”。
該死的閻皓!眼看著那自己的手下就要逮住太保,好讓他出一口惡氣,沒想到閻皓竟然會使出這招。
黑狼發出震怒的咆哮。“你們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給我追!”
逃亡途中,飛馳向火場的消防車與閻皓、太保擦身而過。
閻皓回頭看了一眼,見身處陋巷的“荒唐”火光漫天,而東方的天空曙色微現,彷彿被誰抹黑了一塊,呈現出一種曖昧不明的橘灰色彩。
天,就要亮了……
※ ※ ※
“叮鈴鈴……叮鈴鈴……”
早晨的薄霧逐漸散去,太陽從雲層後露出臉來。清脆的銀鈴聲隨著一輛蘋果綠腳踏車,由大馬路一路滑入老舊未改建的小巷,不經意地在空氣中灑落一串跳躍的音符。
“章爺爺、章奶奶早!”
充滿朝氣的聲音擦身而過,與老伴正在晨間散步的章爺爺嚇一跳回過頭,正好看見腳踏車騎士放慢車速,轉過頭來朝他們揮手微笑。
章爺爺撫著白鬚呵呵笑。“哦,原來是儂儂啊?早啊!”
“別忘了,待會兒我會送花去你們家喔!”騎在腳踏車上的人兒繼續往前騎去,身影越變越小,但聲音仍從遠處傳來。
“知道了!”
得到允諾的康唯儂點點頭轉回來,愉快地踩著腳踏車繼續往前馳去。風兒從她頰邊拂過,髮絲飛揚,露出紅通通的討喜小臉。
腳踏車在熟悉的巷道中左拐右彎,來到一排低矮的平房前。那兒有一個年近七旬,銀髮在後腦處綰成髻的老婆婆,正拿著竹掃把埋頭打掃門庭。
唯儂露出笑容朝她騎了過去。“嗨!蔣婆婆,您好嗎?”
正在打掃門庭的蔣婆婆放慢動作,滿是皺紋的臉板了起來,看上去有些不滿。“儂儂!你遲到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抱歉抱歉,我今天睡過頭了。嘿~~咻!”她煞了車,從腳踏車上輕巧地跳下來,用皓白的手背抹去額上的細汗。“蔣婆婆,你看,我今天給您帶了一包羅勒和香菜喔!您看看夠不夠?”
她遞去兩大包新鮮翠綠的香料,蔣婆婆一看就變了臉色。
“我不是說一點點就夠了嗎?要這麼多幹什麼?你在施捨我啊?”
蔣婆婆獨自一人居住在這個社區已經有三十幾年了,自從她的獨生子留下她移民到美國後,她的生活一直過得很拮据,但自尊心極強的蔣婆婆死也不去申請救助津貼,儂儂每次來都要編造理由帶些東西送給她,理由要是編得不能滿足老人家的自尊心,還會慘遭退貨呢!
“不是啊!這些都是我自己種的,這還是我第一次採收呢!想說蔣婆婆做菜最講究調味,所以來拜託您試吃看看。”
蔣婆婆的表情看上去和緩多了,但是嘴巴上還是說得嚴格。
“嗯~~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頭,我這人不會講好聽話,要是不好吃,我會直說,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唯儂愉快地點頭。“沒關係,如果不好吃您就直說,這樣我才有改進的空間呀!”
太好了!蔣婆婆接受了她的香料,下次再帶些新鮮薄荷葉和小辣椒給她吧!
與蔣婆婆道別後,唯儂跨上腳踏車繼續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潘家。
“潘媽媽,你在家嗎?是我,儂儂。”站在沒有裝設門鈴的潘家外頭,唯儂趴在紗窗旁向裡頭喊著。
一個嬌小瘦弱的婦人從屋裡頭跑出來,她眼睛紅紅的,看起來似乎哭過。
“太好了,儂儂,你終於來了!”潘媽媽見到唯儂彷彿見到救星,奔出來抓著她就往裡頭拖去。“快!你快跟我進來。”
“怎、怎麼了?”唯儂被她凝重又泫然欲泣的表情弄得很緊張。
”別問了……嗚……你快來就對了!”還不小心逸出一聲啜泣。
唯儂屏住氣息,心臟狂跳。
難道是體弱的晴晴她──
“你看,都死了!”潘媽媽拉她到房中,傷心欲絕的指著被她小心安放在妝台前的……數盆泥土。”我花了好多時間照顧它們,可是我盼了很久,也不見它們發芽抽苗,反而一株株的死掉,嗚~~”
緊張到最高點的唯儂,在弄清潘媽媽傷心的理由後,整個人差點因為鬆口氣而虛脫的跌坐在地上。
“儂儂……你怎麼了?”她的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呢!
“沒有,我沒事。”為了掩飾自己的會錯意,唯儂立刻上前察看那些盆栽,用手指翻了翻土。“這是鬱金香的球根,對嗎?”
“嗯!”潘媽媽用手帕擦拭眼角,點點頭。
“潘媽媽,不要傷心,它們並沒有死掉。”她拍著潘媽媽的肩膀安慰。“鬱金香適合的種植期是秋天,可是若要發芽,就得等到明年二月。對了,鬱金香喜歡陽光充足的地方,放在室內不利於生長喔!我幫你移到外頭去好嗎?”
聽到心愛的花苗並沒有死去,潘媽媽的淚眼中綻出星星般的光輝。
“儂儂!”潘媽媽感動地擁住捧著花盆的唯儂。”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只要是有關花卉的問題,問你一定會得到解答的。”
“我沒那麼厲害啦!我只是常整理溫室,所以才……啊,糟糕!”不小心看見牆上的壁鐘,上頭指著六點十分。她慌忙推開潘媽媽。“對不起,潘媽媽,我得先幫你把花搬出去,因為我答應了章爺爺和章奶奶要送他們一束我自己種的玫瑰花,接著還得趕去上學,所以我得走了。”
她一手拿一個花盆放到門外陽光充足的地方,潘媽媽也跟著搬了兩盆。
“你下禮拜還會來嗎?”潘媽媽追在她的身後充滿希望地問。”我想請你吃我自己做的餅乾。”
“當然,我還會帶風信子的球根送你,風信子不像鬱金香那樣要等那麼久,而且也不需要太多的日照,很好照顧的……哦!我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肯定沒完沒了。”搬完最後一盆鬱金香,她揮別潘媽媽。“我走囉,潘媽媽再見!”
“再見,路上小心。”
在潘媽媽慈愛的注視中,她牽著腳踏車往前小跑步一段才跳上高高的椅座往前騎去。
一離開潘媽媽的視線範圍,唯儂的小臉立刻皺成一顆小籠包。
“完了、完了!現在趕到章家再回家,最快也要半小時,天啊!我還沒做早餐,也還沒換制服……更慘的是,我今天是值日生,一定要提早到學校去導師辦公室拿作業本回來發……嗚嗚,我會遲到啦!”
她死命的踩著腳踏車,妄想著她的腳踏車會長出翅膀,可以一瞬間載著她飛躍數條小巷……
太陽早已完全突破雲層而出,即便氣候已進入初秋,太陽的威力卻一點也沒有減弱,慌張、緊張,加上日頭的熱度,讓她光潔的額頭泌出一層薄汗。
怎麼辦?怎麼辦?
幾乎快要哭出來的康唯儂突然在經過一條巷口的時候靈光一現──
對了,抄捷徑!
她緊急掉轉車頭衝入她鮮少經過的巷子中,完全忽略了路口立著的一塊小牌子──單行道。
唯儂在心中不停盤算著:抄這條小徑到章家可以節省五分鐘,等會兒回家時再走另一條小路,如果她騎得快一點的話,也許可以再節省七、八分鐘,這樣她就有比較充裕的時間去趕捷運……
她的腦袋忙碌地加加減減,同時盤算著最快最省時的路徑,完全沒有發現轉角處突然蹦出來的人影──
“滋~~滋滋~~”
尖銳的緊急煞車聲直竄雲霄,車龍頭驚險的左閃右避,然後是唯儂的尖叫。
“啊──”
最後是兩聲重物落地聲。
“砰……砰!”
放在車籃上的一束綠桔梗咻地高高飛起,姿態難堪地墜落地面,灑了一地花瓣。
唯儂仰躺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渾身痛得說不出話,周圍突然變得好靜,靜得只聽見自己腳踏車車輪帶動齒輪空轉的聲音。
躺在地上,她看見朗朗青空,片片白雲──還有一張煞黑的臉孔。
“你還活著吧?”
對方冷冷的聲音嚇得她忘記疼痛,從地上跳了起來。
“天啊!我好抱歉……”她拚命低頭道歉,撞傷人的愧疚感與闖下大禍的強烈自責讓她幾乎要哭出來。“我……我撞傷你了嗎?你要不要緊?”
“你知道嗎?你的腳踏車,”對方伸出一根食指,指指鞋尖,咬牙切齒地強調。“從我的腳背上輾,過、去!”
唯儂脹紅了臉。
“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會負責的,我一定會負責到底!”唯儂慌慌張張的扶起倒在地上的腳踏車,要他上後座。“請、請你上來,我載你到醫院去。”
載他?
憑她?
用那輛輪子變形的腳踏車?
“不必了。”閻皓的俊臉以下低於仰角十五度的姿態給她一記冷眼,然後從她身旁繞過去。
他、他要走了嗎?
唯儂慌亂得什麼也無法多想,將腳踏車丟靠在牆邊就追過去。
“你一定要去醫院作檢查,你的腳很可能受傷了……”她試圖彌補她的過錯,可惜被害者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千萬不可以小看輕傷,有很多老年重大病症都是起因於年輕時不注意的小傷……”
唯儂追著他身後跑,一迭聲的念個不休,沒注意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
“砰”的一聲,這次她貨真價實地撞進他的懷裡。
好丟臉……她捂著撞疼的鼻頭,尷尬的抬起頭來。
果然,對方的表情更難看了。
他的表情讓唯儂慌了起來。“對不起!我……我是不小心的……”
她的道歉對方完全不領情。“你說夠了沒有?”
唯儂尷尬地僵在那裡,所有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全都卡在喉嚨中。
他好凶!
唯儂委屈的咬住下唇,怯怯地看著他。
眼前的男孩,年齡與她差不多……嗯!也許大她一、兩歲吧?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背心T恤,裸露出剛強的鎖骨與結實勁瘦的兩條臂膀,一頭長及頸背的頭髮使他看起來像野獸一樣狂野不馴,他的五官陰峻,左眉與右耳都各戴上一隻銀環,劍眉下的那雙眼睛銳利得像把刀,好像他隨便一瞪就可以把人刺出幾個窟窿。
好可怕!她慌忙壓低腦袋,不敢再看。
嗚……怎麼辦?她好像惹到了一個很不好惹的人物……
閻皓狠瞪著那顆垂在他胸前的小腦袋,一時間無法決定是要推開她,還是要仁慈的掉頭就走。
正想選擇後者,不遠處卻隱隱地傳來急促腳步聲與唁唁低喝,使閻皓目光一凜!
他聽音辨位,知道那票奉命出來追趕他的人渣八成就在隔壁巷子裡。找人找到這種程度,真不愧是黑狼養的忠狗!
該死!現在要跑也來不及了,不如就地找掩蔽。
閻皓的腦筋立刻動到唯儂的身上。
“喂!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懶懶的開口。
他在跟她說話嗎?
唯儂訝異的抬起頭,有點緊張。“我……我叫康唯儂,不、不過我家人都叫我儂儂。”
“儂儂?很可愛的小名,”他托起她的下巴,注視著她無措的大眼,薄唇突然咧出浪蕩邪笑。“我喜歡。”
他的笑容有點壞,卻極度誘人,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露出笑容,唯儂覺得有點受寵若驚。當她想開口說點什麼時,他卻突然俯下頭,重重地吻上她輕啟的唇瓣。
事出突然,唯儂整個人瞬間石化,眼睛瞠得又圓又大,所有的感官只接收到一個模糊的念頭──
這個陌生人……竟、竟然奪走了她的初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08:04
第二章
詠靖高中第一堂上課鐘五分鐘前才響完,只見遠遠一個小藍點像支被點燃的沖天炮一樣,以超音速衝進校園裡。
“完蛋了完蛋了我完蛋了啦~~”
她含淚拔足狂奔,水藍色百褶裙擺在風中翻飛,不時露出裙下的小褲褲卻不自知,掛在肩上的藍色書包隨著她的奔跑而不停晃動,有時還不小心打到腿。
她的兩條髮辮迎風飛舞著,額前的劉海橫七豎八,貼在微汗的額頭上,海軍領下的水藍色三角領巾歪到右肩上,那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教學大樓裡,每一個班級都安靜地開始了第一節課,只見一團藍影從走廊上呼嘯而過,不少學生還從窗戶探出頭來,看看是哪一班的糊塗學生敢不怕死的在打了上課鐘之後才匆忙趕來。
此時,一年十班的教室裡,班導師梅人愛正捧著點名簿在點名──
“宋惠巧!”
“有!”
“李餅餡!”
“有!”
“元冰!”
“有!”
“康唯儂!”
“……”沒人應聲。
梅人愛抬起頭來,推了推老處女式粗黑框眼鏡又喊了一次:“康唯儂!”
還是沒人應聲。
“康唯儂一次、康唯儂兩次、康唯儂三次……好!康唯儂無故不到,記曠課一次。”梅人愛正要大筆揮下,門外已傳來急促的跑步聲。
坐在窗邊的宋惠巧探出腦袋,看見手帕交正拚小命的奔來,她拿著手帕死命揮舞著。“儂儂,快呀!你快被記曠課了。”
曠、曠課?!那她的全勤獎不就飛了嗎?
“啊?不、不要啊……哇~~”她心一慌,冷不防在教室門口踩到一塊圓石,她步履跟輪,雙手如游自由式般揮舞,最後以盜壘之姿撲上講台。
一陣煙霧散去,所有人看見撲倒在班導師腳邊,一手還搭在老師高跟鞋上的康唯儂,全都鼓起掌來。
愛好棒球的元冰立刻跳起來,雙手平舉大叫。“Safe!Safe!”
灰頭土臉的康唯儂勉強抬起頭來,忍痛含笑比了個V的手勢。
“元冰,你給我坐下!”梅人愛臉色鐵青,嘴角抽搐,手中的原子筆差點被她折成兩段。她低下頭來,看著一臉無辜的唯儂,一把火“轟”地衝上腦門。“康、唯、儂,你在幹什麼?還不快站起來!”
唯儂驚跳起來,一臉尷尬的退到講台下,聲如蚊蚋的道歉。“對不起,我遲到了。”
梅人愛瞇起眼睛打量她,老半天後突然問道:“康唯儂,你知道今天星期幾嗎?”
“呃,好、好像是星期……”她一時想不起來,偷偷看一眼猛打pass的惠巧後才回答。”星期四。”
梅人愛的表情比酷斯拉還恐怖。“既然是星期四,你怎麼穿制服?”
啊?對喔!今天下午第一堂是體育課,應該穿體育服才對。
“呃!我……我……”支吾了半天擠不出理由來,只好慚愧的低下頭去。
“儀容不整,操行成績扣一分!”梅人愛又看了腕錶一眼。“你遲到五分鐘,又忘了盡值日生義務,今天放學後到導師辦公室外面提水桶罰站十五分鐘。好了,把英文課本收起來,我要隨堂小考。”
“啊?老師不要啦~~”哀鴻遍野。
梅人愛重重的一拍講桌,火大地開罵。“再叫一聲,我就讓你們今天的回家作業寫到明天天亮!把空白測驗紙拿出來,第一題──”
所有的學生敢怒不敢言,只能屈服在梅人愛的淫威下。
十分鐘後,隨堂測驗結束。
唯儂面對著除了寫上班級姓名座號以外一片空白的答案紙,腦中也一片空白。
※ ※ ※
唉,真是倒楣的一天!
罰完提水桶十五分鐘後,她的兩條手臂酸得簡直不像是自己的,而更教人難堪的是,她被罰站的地點就在導師辦公室外頭,她胸前掛著梅人愛特製的巨大紙板,上面用紅色麥克筆寫著──
我是一年十班康唯儂,我再也不敢遲到了!
放學時分,每個經過她面前的學生都捂著嘴巴竊笑,她卻只能尷尬地低著頭。她知道,她的大名八成明天就會成為全校師生茶餘飯後的笑談。
以往她總羨慕著學校裡的那些風雲人物,也曾偷偷許願,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參加比賽得個什麼名次,讓自己的名字響噹噹。只是,她萬萬沒沒想到,要讓自己的名字被全校師生熟知,竟要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所以說,願望還是不要亂許得好。
看一眼腕上的粉藍色Swatch手錶,唯儂低呼一聲。家中的早、晚餐一向是她負責打理的,可是因為她今天早上回家得晚,所以來不及去買菜,沒想到放學又被罰提水桶,天啊!等她趕去超市,再跑回家做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唯儂又開始拔腿狂奔,腦中同時忙碌地列出菜單──羅宋湯、蘆筍沙拉、奶汁局白菜、烤牛小排……唔!甜點該選什麼好呢?巧克力舒芙蕾,還是焦糖瑪其朵……
當她滿腦子食物地奔出校門時,突然有人喊住她。“儂儂。”
唯儂嚇了一跳回頭看,立刻認出來者。
啊,是他,那個搶走她初吻的男孩!
閻皓背靠著圍牆,一腿曲起踩在牆上,夕陽餘暉投射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出色非凡的輪廓。
他看著她,懶懶地又抽了一口菸,才將菸蒂隨手丟到地上踩熄。
她不喜歡菸味,更不喜歡看見有人隨便亂丟菸蒂,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倚牆而立的懶散姿勢、他抽菸的模樣、他拋掉菸蒂的姿態都是那樣的好看,尤其當他開始走向她的時候,她的心臟便不由自主的狂跳起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早上被他強吻的那一幕開始在她腦海中倒帶重播,她開始有些緊張。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一整天她總不由自主的想起他,而她的唇老是覺得熱熱的……
啊!她在想什麼?那只是個意外!意外啊!
她連忙甩開腦中的想法,甚至不太敢正眼瞧他。“你……你怎麼在這裡?”
他終於走到她的面前,照樣以一種睥睨一切的姿勢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我在等你。”
他的回答令唯儂大感意外,她突然把書包像盾牌一樣抱到胸前,戒備的問:“為、為什麼?”
他該不會是要她對早上輾到他腳的事負責吧?她已經道過歉了不是嗎?她也說過要送他去醫院,是他自己不要的……
她緊張的表情令他發噱,他惡作劇地走近她,欣賞她戰戰兢兢後退的模樣,直到他覺得夠了,才突然從破破爛爛的牛仔褲後袋掏出一封信來。
“拿去。”他用兩指夾住信封點住她的鼻尖。
信?
唯儂眨眨大眼,怔怔的接過。她才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名字,就狠狠地倒抽一口氣──
那是她寫的情書,收信人是即將畢業的高三學長──高爾傑。而在他名字的旁邊,還用色鉛筆畫了一顆紅心……
一抹可怕的暈紅在她的小臉上擴散開來,同時熱辣辣地發著燙。
噢,天哪!她寫的情書怎麼會在他那裡?她死瞪著信封上那顆熱騰騰的紅心,覺得那顆紅心好像在對她扮鬼臉。
嗚嗚……好糗喔!
她羞愧欲死的表情盡入閻皓眼底,他突然覺得,這個女孩長得很甜,而且可愛得就像糖果盒裡附贈的小玩具,令人想要據為已有。
“是你的東西吧?”
她聽出他口氣中的笑意,腦袋壓得低低的拚命點頭,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一心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看了嗎?”她鼓起勇氣問。
“看什麼?”他仍是涼涼地欣賞她窘迫得頭頂冒煙的模樣,並且樂在其中。
她喉頭痙攣了下,幾乎是囁嚅地吐出那兩個字:“……內容。”
在等待閻皓回答的同時,她拚命在心底祈求──
老天爺!我今天已經遭受到太多打擊,再也承受不起另一個了!你不會那麼狠,讓我生平第一次寫情書就被別人偷看去吧?
可惜老天爺忙著和周公約會,把唯儂的祈禱撇在一邊。
“我是看了,那又怎樣?”看見她當場白了小臉,他竟邪氣一笑,那笑容猶如海裡的大白鯊,一口白牙閃呀閃的,有幾分不懷好意的味道。“你的情書寫得令人印象深刻,我特別喜歡這一段──高學長,我已經暗戀你一個多月了,我每天晚上睡前,都在日記上寫下想對你說的話。昨晚我夢到你,我們在月光下跳舞,就像王子和公主一樣,我覺得好高興,學長,你覺得我們有沒有可能一起跳舞呢?”
唯儂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有一顆十萬噸重的隕石突然砸在她的頭上,腦袋完全呈現空白狀態。
半晌後,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太……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偷看?!”她氣憤的痛斥,激動得粉拳緊握,小臉紅得像是隨時會有腦充血的危險。
他雖然說自己在讚美她,可是他念出那一段文字的語氣聽起來卻充滿揶揄,讓她好想挖個地洞躲進去。
“你的指責並不正確,儂儂。”彷彿這樣還不夠惡劣似的,閻皓帶著惡質的笑意糾正她。“我不只是偷看,甚至還背起來了。”
她不可思議地瞪圓了大眼,那表情竟然慌得有如受驚的小鹿。
“你……背起來了?”她呆呆的重複。
他慵懶一笑。“是啊!保證倒背如流,要不要我再背幾段給你聽聽看?”
她又抽了一口涼氣,摀住小嘴倒退兩步,彷彿受到很大的打擊。天哪!真是禍從天降,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看樣子,你好像不願意。是因為怕羞嗎?其實沒有必要,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勇於說出口。看你在信裡寫的,你好像真的喜歡那個姓高的傢伙?”他笑得十分和善,嘴裡卻說出讓唯儂心驚膽跳的話。“雖然我瞭解女孩子有女孩子的矜持,但寫情書畢竟是十分老套的作法,你需不需要我代勞──”
他話沒說完,唯儂已經尖叫起來。
“不!不要!絕對不可以!”
她驚駭欲絕的模樣,反而正中他下懷。
閻皓手臂環胸,挑起那戴了銀色眉環的左眉,唇邊仍是掛著那抹邪惡的笑。“千萬別跟我客氣,這點小事只是舉手之勞。”
嗚嗚……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其、其實我只是隨便寫著好玩的,並、並沒有打算要送出去,我本來就打算要丟掉的,沒想到好巧不巧被你撿了去……”深怕他會去說,於是她很努力的澄清,試圖想讓這件事看起來只是個無聊的小玩笑,卻沒想到她拙劣的演技讓她的行為顯得更刻意。“……事情經過就是這樣,所以,拜託你千萬別去說,信的內容也麻煩你全部忘掉,好嗎?”
閻皓搓著下巴,微側著俊臉。“你的意思是,要我保密?”
他總算瞭解了!唯儂開心地點頭。“沒錯,就是那樣。”
“可是我這個人嘴巴不怎麼牢靠,特別是……越被禁止的事,我就越想試試看。”他瞥了她一眼,只見她全身緊繃,臉色十分難看。他心底一陣好笑,他從沒見過這麼單純的女孩,心事全寫在那張小臉上。“不過,如果你肯付出一點點代價的話,或許……”
“我、我沒有錢!”她又抱緊了書包,伯極了他會以此向她勒索。
“我也不想要你的錢,你可以用別的代替。”他邪惡的眼眸將她渾身上下打量過一遍,滿意的看見她發起抖來,他加深了唇邊的笑意,從俊美的唇瓣中緩緩吐出那個駭人的字眼。
“譬如說──你。”
※ ※ ※
秋天的夜晚,月明星稀。
康唯儂獨自站在捷運站出口吹著颯颯冷風。
抬手看了一下手錶,上頭指著十點半鐘。
她不安地按住被風吹起的白色洋裝裙擺。閻皓遲到了,她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那天放學後,他擅自訂下星期五晚上十點鐘的約會,因為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唯儂不得不向家人掰個藉口,說是有朋友生了急病,非得立刻趕到醫院去照顧,然後硬著頭皮赴約。
可是誰知道,那個訂下約會的傢伙竟然沒風度的遲到了!
百貨公司播放著歡送顧客的旋律,幾個客人零零星星的從裡頭走出來,街道兩旁的商店也拉下鐵門,只剩附近幾家夜店與便利超商還在營業。
長針緩慢地爬上9的位置,眼看著已經超過原訂時間四十五分鐘了,她決定再等十五分,如果十一點鐘他再不來,她就要回去了。
街上的行人與車輛都變少了,空曠的街頭讓唯儂覺得心驚膽戰。她從來不曾這麼晚還在外面過,即使有,也一定有家人陪伴,絕不是獨自一人。
十五分鐘過去了,閻皓還是沒有出現,她覺得自己被耍了。
她轉身正要走入捷運站,身後卻傳來腳步聲。
會是閻皓嗎?她才剛回頭,冷不防一隻粗厚大掌從她背後伸出,用力掩住她的嘴巴。
“唔唔……唔……”
唯儂嗅到對方身上濃烈的酒臭味,令人噁心欲嘔,她驚駭地掙扎著,小手拚命在對方的手臂上亂打亂抓,手提包掉到地上,裡頭的錢包、鑰匙、小碎花手帕與小梳子散了一地。
”該死,你最好乖一點,不要逼我動手!”
醉漢扯著她往旁邊的暗巷走去,唯儂發出害怕的嗚咽,眼裡全是淚,以為自己就要被這個醉漢佔去便宜了。
“啪”的一聲,一束強光猛然從巷口射入,打在兩人的臉上。兩人同時望向光源,只見重型機車上走下來一個背光的高挑人影,
形跡敗露,醉漢慌了起來。
醉漢舉起手擋住睜不開的雙眼,嘴裡還在逞強的低吼。“媽……媽的!是誰在那裡裝神弄鬼?”
對方根本懶得回答他,只揮出一拳就讓醉漢悶哼一聲,四腳朝天的倒在堆滿垃圾的巷子裡暈了過去。
黑影轉向她,唯儂驚喘一聲拚命往牆角縮去。這個打倒醉漢的男人身形比她高出許多,在見識到他拳頭的威力後,她絕望的發現自己很可能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
黑影突然站定,沒好氣的開口。“你是想躲到哪裡去?還不快點過來!”
聽見那聲音,唯儂怔住了。“閻……閻皓?”
“對,是我。”閻皓以身子擋住車燈的強光,好讓她看見自己。
安全了!看見熟悉的面孔,她心一寬,整個人差點癱軟的跌坐在地上,幸虧閻皓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你沒事吧?受傷了沒有?”他擰著眉審視她全身上下,最後回到她發白的小臉上。
她搖著頭,仍然心有餘悸。危險過去了,但是她仍克制不住心中的恐懼,抖得像個米篩子。
閻皓看她那驚魂未定的模樣,向來無感的心竟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受。他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胸口悶悶的。
“站得起來嗎?”他想拉起蹲在地上的她,她全身卻僵硬得有如石雕像,閻皓只好彎下腰,把她抱到他的Honda CBR-954機車後座上。
沒想到,才把她安置好,閻皓就聽見兩聲小貓一樣的嗚咽,然後“哇”的一聲,猛然放聲大哭起來。
她抽抽搭搭,哭得像個孩子,眼淚像噴泉一樣源源不絕,閻皓突然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所有的女人都知道,眼淚對閻皓是不管用的,但問題是,眼前這個小女人哭泣似乎不為別的,只為自己哭得盡興。
“鎮定一點!已經沒事了。”閻皓的大手遲疑地落在她的頭上,像拍一隻馬爾濟斯一樣拍撫她,笨拙的說一些沒要沒緊的話。
她擦著眼淚,用一雙紅通通的大眼兒瞪住他。
“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因為你遲到,我也不會……嗚嗚……”話沒說完,她又哭了起來。
閻皓翻了個白眼。“我沒有遲到,是你等錯地方了,這裡不是三號出口。”
他也足足等了一小時,還抽掉半包菸,最後他實在是按捺不住,騎著機車在這附近繞一圈,才在一號出口找到她。
唯儂委屈地看著他。“那你當初為什麼要約在三號出口?”
一時之間,閻皓啞口無言。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他拉起T恤下擺幫她擦去淚痕。
他的舉動讓唯儂瞪大眼睛,失聲叫道:“你……你拿什麼東西擦我的臉?”
閻皓扯了扯衣衫。“我的T恤。”
她瞪住他那件T恤的表情,好像看見一條毛毛蟲。
他差點被她氣得吐血。“我每天都換洗衣服的,好嗎?”他沒好氣的白她一眼,“難道你還奢望我帶手帕衛生紙?”
她又沒那樣想!她不以為然的皺了皺小鼻子,但生性柔順的她並沒有出言反駁。
“好了,眼淚擦乾就不許再哭了。”他丟了一頂安全帽給她。“把帽子戴上。”
唯儂乖乖的戴好安全帽,而閻皓也撿拾好她掉滿地的東西胡亂塞進手提包裡拿給她。
接過他塞來的手提包,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心頭暖暖的。
當她回過神時,他已經跨上機車,發動引擎。
唯儂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滿十八歲了嗎?未滿十八是不能騎機車的,要是遇到交警……”
閻皓根本懶得聽她囉唆,逕自將她兩條手臂抓來環住自己的腰身。
“抱好!”他命令。
她連忙照著他的話做。
閻皓油門一催,重型機車如銀箭一樣的奔出,轉眼間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 ※ ※
“到了,就是這裡。”
重型機車停在一間狹小、破舊,但仍在營業的麵店前,閻皓脫下安全帽注視著暗淡的小招牌,許久沒有開口。
麵店裡,有一對中年夫婦正在為客人煮麵,熱氣蒸騰的爐灶旁,兩人的臉上都佈滿了汗水。
那位婦人的背脊,彷彿比印象中更佝僂一些,而她的丈夫髮鬢也白了許多。他幾乎遺忘了……他有多久沒有來了?
“閻皓?”他的眼中盛載著她無法明瞭的感情,想問,卻又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閻皓低下頭,薄唇扯出一抹不在乎的笑。“我沒事。”
“可是……”
不給她發問的機會,閻皓從牛仔褲後袋裡摸出一個沉甸甸的白信封。
她不解的看著他。“這是?”
“拿著,不過這可不是給你的情書。”他凝視她無措的眸子,極為慎重的交代。“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而這件事對我很重要,你肯嗎?”
他的眼神讓她無法拒絕,她點點頭輕問:“我該怎麼做?”
“幫我把這個信封交給麵店裡的那對夫婦。”
唯儂看了看麵店裡的那對中年夫妻,再望了望閻皓的黑眸,明白這件簡單的任務對他而言有著很重要的意義。
“你人都來了,不親自拿進去嗎?”
閻皓仰天笑了兩聲。“他們不會想見到我的。”
他的笑聲裡,彷彿夾著一抹她所不能理解的悲傷。
唯儂望著手上的白信封,下定決心。“好,我幫你送進去。”
一抹純然的笑意柔化閻皓的眸子,那一瞬間,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些些。
“我去那裡的販賣機買包菸,你出來後到那裡找我。”他注視她略微緊張的小瞼,突然伸出手遲疑的揉了揉她的髮絲。
他的動作打破了緊張的氛圍,讓兩個人相視而笑。
“嗯!那我進去了。”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向那間麵店。
閻皓掉頭走向不遠處的香菸販賣機,裡頭沒有他慣抽的Mild Seven,於是便選了Marboro。
燃起一根菸,他靠著販賣機吞雲吐霧起來,透過煙霧凝視那燈光一明一滅的麵店招牌,腦中全是力培的身影──
“老大,我家的麵店雖然破,可是我老媽煮出來的陽春麵可是沒得比的。”回憶中的力培豎著大拇指,自傲地笑著。
“如果有一天我發達了,我要把這間店重新裝潢,變成五星級麵店。哈哈!五星級喔!你沒見過吧?”回憶中的力培眼中充滿夢想,笑得燦爛。
“老大!我叫你一聲老大,你一輩子是我老大,赴湯蹈火,絕不推辭!”力培拍著胸口,豪情萬丈。
力培不該死的!至少……不應該是那麼早……
閻皓用力的閉上眼睛,一股悲憤的情緒湧上來,他低咒一聲,用自己的後腦勺一下一下地撞擊販賣機的壓克力面板,彷彿這麼做可以讓自己好受一點。
當他再度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廉的是一雙穿著白色涼鞋的小巧蓮足。他將目光往上移,看見唯儂充滿擔憂的眼眸。
“閻皓?”她怯怯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你還好嗎?”
溫熱的觸覺從她的纖指上傳來,她的溫度驅走了他心中的寒意。他從來就不知道,自己是這麼渴望溫暖。
這是第一次,他沒有拂開女人貼在他臉上的手。
“我沒事。”他低啞的回應。
她點點頭,但眼中的憂慮卻沒有減少。
閻皓彈掉菸蒂,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問道:“東西交給他們了?”
“嗯!”
沉默片刻,閻皓幾乎是困難的問出口。“他們……有沒有說什麼?”
“他們問我,那些錢是誰要我轉交的,我就……說了你的名字,他們的臉色突然變得好可怕,然後我就……就不敢再說話了。”她低俯著小腦袋,有些擔心地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沒有錯。”他的一句安慰,讓她不敢置信的抬起頭。
“真的嗎?”她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
要命!她滿懷期待的表情真像是天真的小紅帽,完全不知道眼前就站著大野狼,好清純,讓人好想染指──
就在此時,麵店的門突然被猛力打開,那個中年婦女滿臉淚痕的衝過來,舉起拳頭拚命地捶打著閻皓。
“你!你這個該死的混蛋!都是你!如果力培不曾認識你,他不會年紀輕輕就死掉!他才十七歲啊……這一切全是你的錯!”
婦人痛哭失聲,情緒失控地對著閻皓拳打腳踢,也賞了他好幾記巴掌,但是閻皓始終默默地站著,不曾移動,也不曾還手。
婦人的丈夫從店裡奔出來拉住她,強忍悲傷地吼道:“夠了,你這樣打他,我們的兒子也不會回來了,這一切都是命,都是命啊!”
失去力氣的婦人哭泣著被丈夫帶回去了,玻璃門當著閻皓與唯儂的面重重拉上。透過玻璃門,他們仍然可以看見那個中年男子正在安撫痛哭失聲的婦人。
唯儂被這一幕徹底震懾,她看著表情木然的閻皓,鼻子覺得酸酸的,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等到她回過神,閻皓已經跨上機車,將鑰匙插入鑰匙孔中,發動引擎。
“上來吧!我們找地方殺時間。”他的聲音雲淡風輕,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機車奔馳在無人的街道上,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交談。閻皓戴著全罩式的安全帽,她甚至無法透過後照鏡看見他的表情。
半小時後,機車在一家大門被噴漆噴得亂七八糟的夜店前停下,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因為連個招牌都沒有。
“我們到了。”他只用一隻手摟著她腰,輕而易舉就把她抱下車。
唯儂好奇地瞪大眼眸,她從來沒來過這種地方。在這裡出入的人士,多半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一張臉打上十幾個洞不稀奇,有的人還把頭髮用髮膠豎起像刺蝟,有些甚至打扮得像是在參加萬聖節晚會。
而她,卻像誤闖異次元的地球人類。
一進去,昏暗的燈光讓她只看見黑壓壓的人頭,電音舞曲激昂得令人頭皮發麻,混合著菸與酒的氣味撲面而來,害得唯儂險些被這毒氣當場熏昏。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閻皓拉著她突破重圍,闖入一個以無數粗獷水泥塊隔出來的卡座。
卡座裡正趁亂混水摸魚的一男一女愣愣的看著闖進來的閻皓,手還貼在對方身上。
“這是我的位子。”閻皓冷冷的吐出。
男人被閻皓的氣勢壓倒,可是在女伴面前還想逞強。“我……我去你的!是我們先來的──”
話還沒說完,看見閻皓亮出來的鐵拳與獰笑,男人的嘴巴立刻閉起,夾著“尾巴”迅速逃逸。而那個完全嚇傻的女生在回過神後,也連忙抱著外衣落荒而逃。
清場完畢!
“坐。”
唯儂本想告訴他,那樣趕人走很沒禮貌,但是看到他疲憊的模樣,她又什麼也說不出口,只好乖乖的在他身旁坐下。
他們的座位離舞池最遠,也不容易被注意,可是閻皓本身就像一個發光體,吸引無數的飛蛾撲來。
“是閻皓。”
“咦?真的耶!”
“身材真好,長得也帥,真想跟他睡一次。”
辣妹們迅速圍攏,格格嬌笑,竊竊私語,談論的內容從第三句開始全變為限制級。原本試圖靠近的花蝴蝶們在閻皓不善的眼神中,聰明的選擇不上前碰壁。
不過,辣妹中還是有不怕死的。
“閻皓,果然是你!你好久沒來‘荒唐’了,太保也是,我還以為你們轉移陣地了呢!”染了一頭金髮的狂野嬌娃走進卡座就擠到閻皓身邊,一對呼之欲出的豪乳有意無意在他手臂上摩挲,嫵媚的眼睛黏在唯儂身上,納悶閻皓幾時換了口味。
好……好大!相比之下,唯儂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還沒發育的小朋友。
“轉移陣地?為什麼要?”他姿態慵懶,報以數聲冷笑,那邪魅模樣引來一堆醉人酣歎。
“還不是你和黑狼結下樑子,我們都以為──”
閻皓的眸子倏然轉為狠戾。“以為我掛了?像力培一樣?”
金髮嬌娃驀然發現自己無意中踩到地雷,嚇得花容失色,倉皇逃命。躲在一旁嘻笑的紅粉軍團看苗頭不對,也一哄而散。
看他又重施故技的趕人走,唯儂終於看不過去了。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怎樣?”他懶懶的回應,同時分心朝酒保做了個手勢,酒保點點頭。
“就是……像你剛剛那樣,把人趕走。”那樣有點不禮貌。
他挑起眉。“我有說任何一句叫人滾蛋的話嗎?”
“好像……沒有。”
“那不就結了。”他輕鬆地說完,掏出菸來點了一根。就在此時,兩瓶海尼根被送上桌。
咦?酒?
“呃?我們沒點……”
“酒保請客。”他朝酒保舉舉瓶子,灌了一口。
“你抽菸又喝酒嗎?”這樣對健康真的很不好。
他聳聳肩。“我有很多壞習慣。”
“你不改掉嗎?”
“好啊!不過,你總該先給點鼓勵吧?”
她不解地眨巴著大眼睛。“什麼鼓勵──”
他的唇移了過來,吻上了她的。
第二次的親吻來得突然,和第一次一樣毫無防備,她的唇彷彿通過十萬伏特的高壓電,酥麻的感覺直透全身,他熾熱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臉上,讓她覺得自己的臉頰滾燙得像是可以直接燙熟肉片了。
她生澀的反應讓閻皓的唇角勾了起來。
她的身上沒有半點脂粉香氣,只有清爽好聞的沐浴乳香,她的唇柔柔嫩嫩,透著自然的粉紅色澤,雖沒有唇膏或口紅的妝點,卻格外誘人採擷。
她的氣息令他有一瞬間的沉迷。
他輕咬她的唇瓣,她抽了一口氣,不自覺的輕啟雙唇,而她的反應正中他下懷,他盡情地吮弄她、探索她,品嚐那絕無僅有的純淨觸感。
許久,他分開彼此。
唯儂急急退開,滿面通紅,有些不知所措。她與他總共才見過三次面,卻已接吻過兩次──這樣是不是太隨便了?
“你今晚可以不要回去嗎?”
他把玩著她的髮絲放到唇邊吻著,一雙邪氣的眼緊盯著她的俏顏,看著她臉上的紅潮漫了開來,甚至連鎖骨與耳朵都染上了緋紅。
她無措地低下頭。“可是……”
她雖天真,但並不無知,她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我想和你在一起。”
因為這句魔咒,小紅帽成了大野狼的獵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08:26
第三章
閻皓的住處就在離“荒唐”不遠處的陋巷裡,那裡有好幾棟荒廢的老舊公寓,他就住在其中一棟公寓的地下一樓。
隨著他走進那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建築物,光線很暗,通往地下一樓的樓梯甚至沒有安裝電燈,唯儂每一步都走得心驚膽跳。
她低下頭,卻什麼也看不到,階梯連個扶手也沒有,她只能扶著牆壁緩慢地走。
冷不防的,她腳下不知道踩到什麼,軟軟的,感覺很噁心,她不由得尖叫起來。
“啊~~啊啊!”她緊張的在原地亂蹦亂跳,一個不小心腳一滑,整個人往前傾去。
閻皓聽聲辨位,大手一伸,及時接住她。
“沒事吧?”
“我、我好像踩到了東西……”她的聲音在黑暗中發抖。“是不是什麼小動物的屍體?”
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
閻皓沒好氣的走上去,用腳踢了踢。
“只是一團破布。”
天啊!好糗!
“嗅……原來是布……”
她的臉又開始發燙,不過幸好樓梯間很暗,他應該看不到她臉紅的窘樣。
他會不會覺得她沒搞清楚狀況就又叫又跳的很情緒化?可是看不見腳下踩到的東西,那感覺真的很恐怖啊!
唯儂還沉浸在尷尬之中,他的手卻突然伸了過來握住她。
一瞬間,她腦中的雜訊全都中斷,她所有的感覺只剩下他的溫度透過手心傳給她,暖暖的,令人覺得好安心。
閻皓帶著她走到樓梯底端的門前,連掏鑰匙的動作都沒有,直接轉動門把門就開啟了。
“你忘了鎖門?”唯儂瞪大眼問。
閻皓嗤笑出聲。”我從來不鎖門。”
“為什麼?”台灣的治安沒有好到可以“夜不閉戶”吧?
“你想,有誰會認為這裡頭有值錢的東西?”他打開燈,世界重現光明。
閻皓的私人空間,就這樣展現在唯儂面前。
他一個人獨佔了整個地下室,但是他的活動空間用不到十坪──一張特大號床墊放在房間的一角,分不出有沒有穿過的衣物則披掛在屋裡唯一的一張椅子上,除此以外,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物品,連台電視都沒有。
而剩下的三十坪則放了一輛已經被解體的重型機車,灰色斑駁的牆上竟然還有一個籃框。
這個地方怎麼看都不像個住家,但是卻很有閻皓的味道。
唯儂從角落撿起一顆籃球在地上拍了拍,笑著回過頭問:“你一定很喜歡打籃球,對不對?”
“喜歡,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站在一旁看她投籃,球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不過,在還沒碰到籃框前就落地下。
她不好意思的把球撿回來。“我的運動細胞很差。”
“你的臂力不足,投籃姿勢也不對。”
他伸手抓過她手上的球在地上拍幾下,找回球感,左手伸直輔助,右手輕托使球飛出,“唰”的一聲,輕易就進了籃。
嘩~~好厲害!
唯儂報以熱烈的掌聲。
“你要不要試試?”他又把球拋給她。
她仿照他的動作先在地上拍幾下,然後舉高籃球。
“不對,你的手肘沒打直,肩膀也沒放鬆。”他站在她的身後,略帶菸味的氣息籠罩著她,雙手從她的腋下穿過調整她手臂的姿勢,唯儂仰起小臉,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她覺得心跳變得好快。
閻皓低下頭,正好看進她純真且毫無矯飾的眼眸中。
四目交接的瞬間,她的純真成了他慾望的引信,閻皓順從自己的渴望,低下頭吻住她。
籃球落地,啪答啪答的滾回角落無人搭理。
閻皓打橫抱起她,往床鋪走去,一路上熱吻不停。
他老練的舌尖糾纏著懷中的情場生手,不遺餘力的挑逗她生澀的情慾。
唯儂被他吻得透不過氣,小臉脹得有如紅蘋果。
閻皓髮現她的窘狀,唇角一勾,輕笑了起來。
“你還沒學會要怎麼呼吸嗎?”
她的臉更紅了,想搖頭,卻又怕招來他的嘲笑,水汪汪的大眼無助的瞅著他,根本答下出來。
閻皓髮出一聲呻吟,當場慾火焚身。“誰教你用這種方武勾引男人的?”
她慌忙搖頭。“我沒有……”
他又吻住她紅濫濫的小嘴,將嬌小的人兒壓人大床中,困在他的身下。
“閻皓……”兩人之間貼合得毫無縫隙的感覺讓她驚惶,唯儂的小手抵著他的胸膛阻擋他的前進,突然覺得有些膽怯。
“喂!你的手在那裡幹嘛?”她不讓他靠近,這樣要怎麼做下去?
她也不知道啊!是她的手自己要過去的,跟她沒關係。
他瞇起眼睛。“都已經進展到這裡了,你不會想說不做吧?”
她不知道該回答是或不是,急得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他突然明白,她的慌張、她的笨拙,全都源自於她的純真,除了他以外,從來沒有別的男孩子這樣碰過她。
望著身下眼淚隨時要氾濫出來的唯儂,他突然笑了。
那是一抹讓人無法不心動的笑,那樣溫暖、那樣憐惜,她無法不被那樣的笑容蠱惑。
他不生氣了嗎?她瞠大淚眸。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他伸出手指拭去她睫毛上的淚珠。“老是水汪汪的,好像隨時要流淚一樣。”
“沒有……”
“你的鼻子好小,難怪你接吻的時候會喘不過氣來。”他戲弄的輕點她翹翹的鼻頭,最後滑到她的唇上,以拇指揉弄她晶璨的紅唇,聲音裡帶著笑。“啊!你的嘴巴也好小,連一口都不夠嘗……”
他的尾音消失在她唇上,等唯儂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他闖入她的口中,以舌尖親密愛撫吮弄,挑逗得她腦袋轟轟作響,終於宣告罷工。
他的手滑上她纖細的腰肢,再繞到她的背部摸索到拉練,兩三下就扯去她的連身洋裝。
她穿著武樣最保守的內衣褲,尚未發育成熟的少女身軀除了纖麗秀致以外,沒有半點看頭,卻使他不可思議的血脈僨張。
當他注視她的時候,唯儂下意識的伸手想遮住自己,卻被閻皓捉住雙腕環上自己的後頸,火熱的吻隨即罩下。
他咬下她內衣的肩帶,同時解開她背後的暗扣,徹底除去那層束縛。
她的蓓蕾是可愛的玫瑰色,像一朵迎風招展的小花兒,引誘著蜂蝶的採擷。
他掌握住她小巧渾圓的酥胸,輕輕擠捏著。
唯儂發出小小的驚喘,頭顱在披散的髮絲間輾轉。她的雪膚湧現粉紅色的艷澤,那美麗的景致足以使任何有理性的男人瘋狂。
閻皓縱容自己品嚐,迫不及待地將那小小的蓓蕾納入口中,彷彿折磨又似挑逗的輕咬一口。
“閻皓……”她低喃著他的名字,然後突然噴笑出來。“好癢喔!”
被她這樣一笑,閻皓差點做不下去。
奇怪,難道是他的“功力”退步了?連一個小處女都搞不定?
“唔……對不起。”這種時候不可以笑是嗎?他瞪著她的表情,彷彿她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認真點!”他低斥,又咬了她雪白的胸脯好幾下,
唯儂笑不出來了,當他的吻逐漸向下滑去,一種奇異的感覺在體內擴散蔓延,她開始發出小貓般嗚嗚的低吟。
他的唇舌在她的嬌軀上施展魔法,而她的身子癱軟如綿,對於他的每個碰觸產生最敏感的反應。
終於,他誘出了她處子的芳澤,確定她已完全準備好,他飛快的褪去衣褲,從床頭摸來套子戴上,分開她的雙腿,結實勁瘦的腰桿一挺──
“痛……”
她痛呼出聲,眼淚被逼出眼眶,眼前的人影被淚水所模糊,所以她沒看見閻皓眼中一閃而過的憐惜。
“別哭。”他艱難的抱住她,靜止在她體內不動,緩緩舔去她的眼淚,輕吻她紅紅的鼻尖,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覺得好受一點。
“結束了嗎?”
他對她露出一抹誘人的笑。“不,才正要開始。”
“什──”
她還未反應過來,閻皓已開始在她體內展開律動。
起先是緩慢而深入的,像是可以碰觸到彼此的靈魂,接著他加快了速度,猶如暴風雨來臨,小滑翔機失速墜落……
唯儂無法喘息,只能無助的攀附著他的頸項,承受他所帶來的狂風暴雨。
閻皓髮出濁重的喘息,汗水隨著他的律動恣意揮灑,滴落在她粉紅色的肌膚上。
“閻皓……”她仰起螓首,不斷搖頭,像是無法再接受更多。
終於,他低吼一聲,衝入她的最深處,釋放歡愉──
過後。
唯儂睜開迷濛的雙眼,感覺他癱軟在她身上,許久許久,一動也不動。
“閻皓?”她有些擔心地輕推他,語氣裡夾帶著哭音。“閻皓,你怎麼了?”
她聽姊姊說過,很多男人做完“激烈運動”時容易猝死,閻皓會不會──
聽見她緊張帶淚的喚他,埋在唯儂頸窩裡的閻皓毫無來由的覺得好笑。
這女人到底在緊張什麼,他只不過是太累,難道她以為他掛了?
“閻皓!你怎麼了?回答我呀!”她搖晃他,哭音更明顯了。
他由著她緊張了大半天,直到他恢復一些才從她身上翻開,定睛一瞧,發現她眼眶裡又聚集了好淚水,像隨時要決堤。
“哭什麼?我只是太累了而已。”他無奈的把她摟到懷中,讓她枕在自己的胸膛上。“別哭了,快點睡覺!”他已經快累斃了。
唯儂確定他沒事,才露出釋然的笑意。
那抹帶淚的笑容,簡直是在考驗他薄弱的理智。
閻皓低吟一聲。“拜託!別再誘惑我了。”
他還沒恢復元氣咧!
她委屈地嘟囔。“我沒有啊……”
她的模樣無辜又惹人憐愛,結結實實的勾起閻皓那方興未艾的衝動。
“還說沒有?”他翻過身,不講理的再度堵住她的甜唇。
模糊的抗議聲全被封在唇間,兩人吻著鬧著,像兩個不知疲累為何物的頑童,重新開啟另一個火熱戰場……
※ ※ ※
天明時分,唯儂搭上最早班的公車悄悄地回到家。
家人都還沒有醒來,她躡手躡腳地潛逃上樓回房,小心翼翼地關上。
安全了!
她背靠著房門,重重地吁出一口氣,從衣櫥裡拿出睡衣換上,躺進被窩裡。
躺在柔軟帶著茉莉香的小床上,她的眼裡卻毫無睡意。
還有兩個小時,她應該再睡一會兒的,可是此刻她的腦海中不斷浮現閻皓的臉,當她想起他對她所做的事,小臉又克制不住的發燙。
她竟然……和一個僅僅見面三次的男孩子有了一夜情!
今早天沒亮,她就離開閻皓的住處。起床時,她沒有吵醒他,安靜地穿上衣服,本想留下電話號碼,又想到這是違反遊戲規則的舉動,所以,她沒有在他那裡留下任何有關於她的東西。
一夜情,就只是一夜而已,再沒有別的了。
這大概是她出生至今,所做過最大膽的事吧?
昨晚,當閻皓用那雙充滿挑情的眼眸看著她,並問她可不可以不要回去時,她根本無法拒絕他的要求──雖然,她明知道他需要的只是肉體的慰藉。
她對他的瞭解不多,卻足以讓她明白──他並不壞。
他雖有著一副叛逆的外表,卻有一顆善良的心,他擁有最澎湃的情感狂潮,因為無處宣洩,只好習慣壓抑,所以,他才會用最不負責任的態度去遊戲人生。
唯儂輕歎一口氣,翻個身將小臉埋進柔軟的羽毛枕中。
她與閻皓……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
窗外,曙色微現,鳥兒啁啾,在康唯儂十六歲那年的秋天,閻皓的出現,在她的心田中,埋下一顆尚未萌芽的情種。
※ ※ ※
一年後──
“咱們家又要添一名壯丁了!”
乍看之下三十歲,但實際上再過年就要滿四十五歲的孟綾,喜孜孜地在康家每個月最後一個週末的例行聚餐中宣佈。
正在喝紅酒的長子康霆聞言,驚駭得嗆咳起來。
“哎呀!親愛的,你沒事吧?”孟綾趕忙發揮母愛,輕拍兒子的背脊。
康霆一順過氣,立刻抓著母親追問:“難不成你懷孕了?”
康霆的猜測不無道理,因為孟綾的男友今年三十九歲,正值活跳跳的壯年期,而母親自小嬌生慣養,身體狀況好得很,這兩個因素一相加,受孕的危險機率自然呈倍數計算。
相對於康霆的震驚,剛滿二十的長女康唯唏就鎮定多了。
“捷,請把胡椒遞給我好嗎?”唯唏接過弟弟傳來的胡椒罐,在南瓜冷湯裡灑上少許才接口。“不可能吧?媽到了這把年紀,還能老蚌生珠嗎?”
孟綾“啪”的一聲放下湯匙,柳眉倒豎。
“你說什麼?我才四十多一點!”
“嚴格說起來,虛歲是四十五了。”康捷涼涼地諷道:“如果用四捨五入去計算,那就是五十歲。”
“五十”這個數字嚴重地刺激了孟綾。
“嗚嗚……我是造了什麼孽,生下這幾個不肖子來忤逆我!我的命好苦……嗚嗚……”孟綾柔弱地趴在長子的肩上嚶嚶啜泣,看起來好可憐。
康霆拍撫著母親纖弱的肩膀,安慰道:“媽,你不要想太多,在我的眼裡,你是永遠的二十八──”
就在此時,穿著蘋果綠圍裙的唯儂端著剛離火的紅酒燉牛肉上桌。“有人要來點燉牛肉嗎?”
美食當前,康霆也顧不得哭泣的母親。“儂儂,給我來一點。”
“我也要。”康捷迅速扒光盤裡的食物,遞上清潔溜溜的空盤。
喝完了南瓜冷湯,唯唏優雅的以餐巾輕拭唇角。“儂儂,我的香蒜麵包烤好了沒有?”
“還在烤箱裡,我馬上端出來。”
忙碌的當家“煮”母又鑽回廚房去了。
大家忙著爭食,完全遺忘了在一旁假哭到傷心欲絕的母親。
孟綾氣結地看著她的兒女們。“你們到底有沒有注意到我在哭?!”
唯唏倩笑著搖搖纖長食指。“娘啊!你那招對你男朋友有用,對我們不管用啦!”
“是啊!我們從小看到大,你演不膩,我們都看膩了。”康捷不負“毒舌家”的美名,一開口就把母親損得灰頭上瞼。
孟綾憤憤地絞扭手上的餐巾,咬牙切齒地罵道:“一群沒心肝的孩子,真是白養你們了,早知道你們這麼沒心少肺,在你們出生時我就──”
“媽,要不要來點麵包?沾牛肉汁很好吃喔!”唯儂端著剛出爐的手工麵包,飄散著濃濃的香味。
孟綾立刻忘記前一秒鐘自己還在生氣。
“當然要!給我三片。”
唯儂笑瞇瞇地夾了三片到母親的盤子中,又夾了雨片給唯唏,才在康捷身邊坐下開始用餐。
孟綾拿著烤得硬脆的麵包沾抹盤子中的紅酒燉牛肉汁,咬了一口。
“嗯~~人間美味!”她滿足地撫著臉頰,享受著麵包的嚼勁、牛肉醬汁的美味,什麼不愉快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康霆推了推沉醉在美食中的母親,臉色凝重地問:“媽,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真的懷孕了嗎?”
舔完手指上的醬汁,孟綾才有空回答長子的問題。“我?才沒有呢!”
康霆當場沉下臉。
“那你說我們家要多一個壯丁是怎麼回事?”這種事可不能隨便開玩笑的。
“壯丁,顧名思義,就是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丁呀!”她一指戳上康霆的眉心。“笨!連這點都不懂,虧你還被封為T大的金頭腦。”徒負虛名!
康霆拉下母親的玉手,劍眉微擰。“你的意思是,我們家會多一個男孩子?”
“是啊!比捷還小一歲,長得很帥呢!除了儂儂以外,大家又多了一個弟弟喔!呵呵呵~~”
康家的餐廳裡,除了孟綾以外,所有的人都笑不出來。
唯唏捧住母親的臉轉向自己,漂亮的杏眸危險地瞇起。“這個‘弟弟’……該不會是你藏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你是不是小說寫太多,寫到腦筋燒壞啦?”說完,她還摸了摸女兒的額頭。
唯唏的嘴角抽搐,雙眼噴火。“媽,我是很認真的問你,請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好嗎?”
“不是我,是你爸……”
“老爸?!”所有人一同叫了出來。
孟綾被兒女們的大合唱嚇了一大跳,驚魂未定地拍著胸脯。“你們這麼大聲,是想嚇死我啊?”
“老媽,你的意思是說,即將搬進來的弟弟,是老爸在外頭的……”康捷話沒說完,就被孟綾狠瞪一眼。
“雖然你老爸已經過世一年多,也別這樣破壞他的名譽行不行?”
康捷輕哼一聲。“誰知道?你們兩個都一樣濫情。”
“喂、喂,那叫多情!別說得那麼難聽,OK?”
孟綾知道自己若不解釋清楚,這頓飯是別想好好吃完了。她只好放下剩下的麵包,用餐巾拭了拭唇角,開始娓娓道來。
“那孩子其實是偉哲收養的故友之子,自從他的雙親亡故之後,年紀輕輕就去混黑道,進出少年法庭好幾次。這件事被偉哲知道後,就決定收養他,我見過他幾次,覺得他很有我的眼緣。
“之後,我和偉哲離婚,他就帶著那孩子到日本去了。直到偉哲在日本病逝,那孩子又沒人管,回台灣之後足足有一年不見人影,好不容易托人找到他,所以我決定收養那孩子,也好有個照應。以上,交代完畢。”
孟綾繼續開懷朵頤,完全不管在場的兒女們有什麼想法。
“等等!媽,這可不是遊戲。”康霆揉著太陽穴,對母親的任性感到頭疼。“你說那男孩比捷小一歲,那就是十八囉?十八歲不能算是孩子了,你覺得真有必要去收養一個和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十八歲兒子嗎?”
他的母親老是想法天真,害他年紀輕輕就如此勞碌命。
“我也不贊同,”康捷的臉色頗為難看,“家裡突然冒出一個弟弟,我們對他一無所知,大家要怎樣相處在一起?”
孟綾僵笑著,試圖緩和氣氛。“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嘛!再說,人多也熱鬧啊!”
對於母親的過度樂天,唯唏幾乎想尖叫了。
“不要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好嗎?你幾乎是和你的男友呈現同居狀態,一年中起碼有半年不在國內,你當然可以說得這麼輕鬆,和他相處的是我們耶!不行,我堅決反對!”
說完,唯唏猛地轉向始終沒有發表意見的唯儂。
“儂儂!你一定也很反對吧?是不是?做飯要多做一人份,很辛苦吧?對於即將多一個哥哥這件事,你一定頗有怨言吧?對不對?”
沒想到能言善道的姊姊突然丟了一堆問題給她,唯儂顯得難以招架。
“我……我沒意見啊!我以大家的意見為意見。”
唯唏用力一拍桌子。“不行!這種回答太模糊了,你也是康家的一分子,你擁有發表意見的絕對權利,把你心中真正的想法說出來,不要害怕!”
唯儂被逼問得無處可躲,可憐兮兮的開口。“姊,我……”
就在此時,門鈴響了起來。
唯儂的眼中閃過一抹得救的光彩。
“啊!有人來了,我去開門。”
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玄關去,躲開那個煙硝味瀰漫的戰場,悄悄地鬆一口氣。
其實,打從幾年前父母離異之後,不再完整的家庭一直使她缺乏安全感,本來是六個人的圓滿家庭,一下縮減為四人,那些多出來的空房、多出來的餐廳椅子,甚至是多出來的餐具,都讓她有種“不知道誰將是下一個離家的人”的恐懼。
也因此,她並不是那麼反對家裡多一個成員,她喜歡家裡充滿交談聲,就算是鬥嘴聲也好,只是姊姊和小哥激烈反對,她總不好舉贊成票……
“啾啾啾啾啾啾──”
她出神太久,門鈴聲又響起來了。
“來了!”唯儂急急喊著,打開大門,“請問你找──”
乍然與來者四目相接,尾音驀地消失在唇邊。這個意外來得太突然,令她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依然是狂放不羈的半長髮。
依然是那雙有點不懷好意的帶笑黑眸。
依然是那抹輕佻卻誘人的微笑。
依然是她記憶裡的他──
閻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08:46
第四章
不知為何,唯儂一步都動不了。
她呆然面對那張曾幾數度出現在夢境中的臉龐,肺葉彷彿受到某種撞擊,她的胸口悶悶的,喘不過氣來。
閻皓微昂著頭,只垂下眼來看她,唇邊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他看人的姿勢沒有多大改變,依然是那樣狂妄,彷彿世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使他屈服。
她的心臟狂跳,雙手在裙擺裡絞扭著。
他還記得她嗎?一年前的秋天,他們曾有過短暫的交集……
“皓,你來啦?”面對客廳而坐的孟綾,開心地對站在門口的閻皓招手。“還站在那裡幹嘛?快進來和我們一起用晚餐啊!”
閻皓咧嘴一笑。“來了!”
他繞過如石像般動也不動的唯儂,背著一隻旅行袋走入康家。
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唯儂幾乎無法相信──
他真的忘了她了!
閻皓將旅行袋放在客廳裡後,才步進餐廳。
他反戴著棒球帽,穿著一件白色短袖T恤,一件低腰牛仔褲,左眉與右耳戴著銀環,很有街頭Hip hop的流行感。
“皓,你來得正好,我剛剛才提到你呢!來來來,我向你介紹一下你未來的家人。”
孟綾親熱的勾著閻皓的手臂,從右手邊的長子開始介紹。“這是老大康霆,今年二十四歲,目前在T大攻讀企管碩士,同時也是康家的大家長,包括我在內,全都歸他管,在康家,只有他的話說了算。”
“你說得太誇張了,媽。”康霆畢竟圓融多了,儘管心裡對這個看似叛逆不羈的“弟弟”還有諸多疑問,臉上仍是掛著禮貌的笑和閻皓握了握手。“你好,我是康霆。”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乖寶寶,對那些所謂的優等生或是正人君子一類的傢伙十分感冒,而他的準大哥看起來就是這一型的。
“你好,我叫閻皓。”他咧嘴笑著,不著痕跡的在手勁上用力,但是康霆竟然連眉毛都不動一下。很帶種!
“這是老二康唯唏,今年剛滿二十,主業是F大織品系學生,副業是兼職寫懸疑小說。”
原本對於收養一事大加反對的唯唏,在看見相貌可比傑尼斯美少年的閻皓後,態度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她絕美的小臉上立刻綻放出艷光四射、連鑽石都比不過的燦爛笑容,就連她身後的背景都變成唯美浪漫的玫瑰花。
“歡迎你加入康家!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處喔!有什麼問題儘管來問我,我的房間就在二樓──”
在一旁喝啤酒的康捷差點噴出口中的酒液,強忍的結果只能拚命咳嗽。老天!這女人竟然臨陣倒戈!
而閻皓似乎對美得驚人的唯唏也有同樣的好感。
“我想我們會很‘合得來’的。”他意有所指的微笑著。
”我就說吧!你們一定會處得很好的。”
孟綾快樂地一擊掌,對自己的未卜先知感到得意萬分。
“接下來是老三康捷,十九歲,C大化工一年級生,因為學校離家有些遠,所以平時他不住在家裡。捷,快跟皓打個招呼啊!”
康捷壓根就下賞臉,他冷冷瞪了閻皓一眼,老大不爽的繞過所有的人走向樓梯。
孟綾訝異的輕喊。“捷,你要去哪裡?你晚飯還沒吃完呀!”
“我吃飽了!”悶雷似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然後“砰”的一聲──他顯然已經回到房裡了。
一時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皓,我那個笨兒子就是這副直脾氣,你可不要見怪。”孟綾一面乾笑,一面在心中把兒子罵個狗血淋頭。
真是太不受教了,竟敢給老娘我難看!
“我不介意。”
跟一個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面的人嘔氣做什麼?他可沒那個閒工夫。
“咱們別管樓上那個要脾氣的少爺了,快來見見我的小寶貝,儂儂。”孟綾把站在一旁不發一語的唯儂扯入她與閻皓之間,親暱的環抱著她對閻皓說道:“她的全名是康唯儂,我們都叫她儂儂,她的小名可是我取的,很可愛對吧?”
“是很可愛。”
他的聲音離她好近,唯儂怯怯地抬起頭來,正好迎上他帶笑的目光。
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對她的名字沒有任何印象,唯儂更失望了。
孟綾完全沒發現女兒的心事,仍舊興高采烈地介紹著。“她今年十七歲,詠靖高中二年級,是康家唯一比你小的人,不可以欺負她喔!”
他俯下頭,近距離注視她驚惶的水眸,老半天才冒出一句:“不能欺負的妹妹,不是很無趣嗎?”
孟綾被逗得笑出來。“呵呵呵,你真壞!”
他的聲音……是她想念了整整一年的聲音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把頭髮剪短了,所以他認不出她來?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唯一改變的是抽長的身高──現在她的身高只及他的肩膀了。
難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因此而變得遙不可及了嗎?
“皓,你肚子一定餓了吧?快坐下來和我們一起用餐。”孟綾將所有的好菜都端到他面前,語帶威脅地說:“記住,這裡可是你的家喔!所以你要是敢客氣,我一定饒不了你。”
“知道了,媽。”
聽見他喚自己的母親“媽”,唯儂突然震顫了一下。
現在,他成了她的哥哥了……
“儂儂?怎麼啦?快來吃飯哪!”孟綾這麼一喚,所有人的焦點又轉移到她身上──包括了閻皓。
唯儂僵硬的擠出一抹微笑。
“噢……我想我應該再去拿一副餐具。”她匆匆閃進廚房裡,心虛得甚至不敢看大家一眼。
躲到廚房之後,唯儂緊繃的情緒才獲得緩解。
她從櫥櫃裡拿出一套新的碗盤,再從流理台下的抽屜取出一套刀叉。不知是什麼緣故,整個抽屜突然掉了下來,所有的刀叉湯匙全摔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康霆立刻飛奔過來,看見唯儂像顆小球般蹲在地上。
“怎麼回事?”
唯儂乾笑著搖搖手。“沒……沒什麼,我不小心把抽屜拉出來,所以……”
“受傷了沒有?”他執起她的手擰眉細看著。
唯儂怕大哥察覺她的手在發抖,連忙抽回來。“別擔心,我沒受傷!哥,你可以幫我把餐具拿給……閻皓哥嗎?我把地上收拾乾淨就出去。”
“我和你一起收拾吧?”康霆說著,挽起袖子。
唯儂慌忙拒絕。“不不,我來就可以了,你去吃飯吧!”
見妹妹如此堅持,康霆只好點點頭。
“好吧!那我出去了。”
直到康霆離開廚房,唯儂才閉上眼,虛弱的將臉蛋埋進猶在顫抖的手掌心中。
天哪!接下來的日子要怎麼過呢?
※ ※ ※
“這裡是二樓,衛浴在那扇白色門裡,不過只能沖澡,想泡澡得去一樓。你的房間在右邊第一間,隔壁是大姊的房間,左邊這間是我的,三樓則是大哥和小哥的房間,以及一間書房。媽媽的臥房在一樓,雖然她現在已經不住這兒了,但偶爾還是會回來小住。”
唯儂奉命帶領閻皓熟悉環境,她像個只會照本宣科的三流導遊,完全不管聽眾記得了沒有。
天哪!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曾與她發生一夜情的男孩,竟然變成了她的哥哥!
雖然閻皓看起來似乎是忘記了,但是她卻未曾遺忘,女孩子總是很難忘記獻出童貞的對象,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實在不知道要怎樣面對他。
“如果沒有的話,我想……”話都還沒說完,她就想要落胞。
“我有個問題。”
閻皓驀然出聲,喚住她急急逃開的步子。
唯儂小心翼翼地半轉過身,雙手在裙褶裡不安地絞扭著。
“什麼問題?”她的聲音細不可聞。
相對於唯儂的緊張萬分,閻皓幾乎是氣定神閒的。
“那封信,你交給他了嗎?”
“什麼信?”
“正確的說,是一封情書,你寫給一個姓高的傢伙……”
唯儂銳利的倒抽一口氣──他竟然還記得!
這麼說,他認出她了?
唯儂有種被拆穿的狼狽,她滿面通紅,難堪得幾乎想當場找個地洞鑽下去。
“你真以為我認不出你嗎?”閻皓走向她,以食指托起她的小下巴,一雙灼然俊目逼視著她,活像要把她盯出一個洞來。
唯儂被動的迎視他的眼眸,可是他眼中的情緒埋藏得太深,她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是逗弄還是憤怒。
修長的指輕柔地畫過她的頰,欣賞夠了她忐忑的模樣才懶懶開口。“你未免太看輕我的眼力與記憶力,你怎麼會以為我會遺忘一個曾與我那樣親密的──”
“皓!”
孟綾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腳步聲明顯地踏上二樓。
唯儂急了,她不要任何人懷疑他們並非初見。
她盈滿祈求的模樣軟化了閻皓,他一放開她,唯儂就急急退開,與他保持三步遠的距離,以示清白。
而她的小動作全都落入閻皓眼中,他的下巴驀地抽緊了。
“咦?儂儂也在啊!你們在聊天嗎?”走上二樓的孟綾看見儂儂正與閻皓在一起,立刻笑瞇瞇地走過來。
唯儂連忙否認。“沒有,我……只是告訴閻皓哥我們家的格局。”
撇得太過乾淨,讓閻皓的眉峰擰了起來。
孟綾立刻發現他們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氛圍,再加上女兒的否認,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哎呀!打擾到你們了嗎?原來你們感情已經這麼好了呀?我就知道你們倆年齡相近,一定可以談得來的,我的決定果然是對的!哦呵呵呵~~”一面笑著,孟綾一面將手上的衣服交給閻皓。“喏!皓,這是媽媽特地為你訂作的,趕快穿穿看合不合身。”
孟綾是隸屬於日本知名品牌“Yoko”台灣區負責人,同時也是“Yoko”的專屬設計師,她的設計為她賺進了大把大把的鈔票,可是她最愛的工作就是幫兒女們量身訂作制服──而且,她有時候還會不顧校方規定,擅自將制服細部做變更,害得兒女們常常被糾察隊記缺點。
閻皓抖開那套衣服。
“是制服?”他的眉毛皺成一堆,居然還是黑色立領的。
孟綾得意地說:“是呀!我可是請打版師連夜打版製作的呢!對了,我已經把你的學籍轉入私立白川高中,你可以在那裡完成高中學業。”
她真是個好媽媽,任何事都幫他打點好了,呵呵!
“為什麼是白川高中?”
印象中,那是日僑學校不是嗎?他又不是日僑。
“我想你比較習慣日本學校。”她記的沒錯的話,閻皓的初中學業和高一念的都是日本學校。
“但我想念詠靖高中。”閻皓在說話的同時,一雙黑眸緊盯著唯儂的表情,當他看見她驚跳一下時,唇角揚起一抹詭計得逞的笑弧。“我想和儂儂念同一個學校,我們是兄妹,這樣比較好照應。”
“兄妹情深,好棒喔!”孟綾的浪漫情懷開始發作了,盈然大眼中放射出星月的光輝,一臉的陶醉。“如果儂儂在放學回家途中遇到別校小混混的調戲,皓就可以發揮俠士風範,趕跑惡霸,帶著儂儂遠走高飛……”
閻皓覺得好笑。
他們幹嘛要遠走高飛?又不是在跑路。
閻皓似笑非笑的神情讓儂儂好尷尬,拉扯著母親的衣袖低語。“媽咪,我們現在不是在演古裝武俠劇碼。”
“隨便啦!反正都很浪漫。”孟綾重重一拍養子的肩膀,渾身充滿活力,“好!我明天去幫你轉學手續,後天你就可以和儂儂一同去上學了。當然,制服和運動服也都包在媽媽身上,媽媽一定會幫你設計一款全天下獨一無二的超棒制服,哦呵呵呵~~”
孟綾滿面春風的離去,二樓走廊上又只剩下閻皓與唯儂兩人相對。
“你……真的要轉入詠靖高中?”
閻皓雙手橫在胸前,垂下眼看著她。“你不也聽見了嗎?”
“為什麼?”
“為什麼?”不曾見過她那麼執著的模樣,他覺得有些好笑。“我剛剛不也說了?我們念同一所學校,也好有個照應。”
“請不要敷衍我,”她已經快要被他的嘲弄削得顏面無存,可是他顯然很熱中於這樣的捉弄?“我只要求你給我一個答案,這樣並不過分吧?”
“你要答案是吧?行啊!就讓我告訴你吧!”
他的笑眸瞬間轉冷,在唯儂來不及反應過來前,猶如一隻獵豹陡然撲上來,她甚至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她的唇就被他所吞沒。
“閻皓!不要……嗚……”她整個人被壓在門板上,唇被吻得好痛,她難受地蹙起眉,不停地捶打他寬闊的胸懷。
他像隻嗜血的野獸,出其不意的採取攻勢,讓獵物無處可逃。
他狠狠的在她的唇上留下他肆虐的痕跡後,才滿意的放開她。
垂眸笑睨她嚇白的小臉,撂下一句:“你不是要答案嗎?這就是我的回答!”
撇下她,圈皓拎起旅行袋進入自己的房間,“喀答”一聲關上房門。
他離開了。
她顫抖地撫著唇,幾乎腿軟的跌坐在地上。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味仍淡淡的繚繞在唇邊,就像夢魘一般揮之不去……
※ ※ ※
放學後點心製作社。
“各位同學,今天本社要教大家製作‘大理石蛋糕’,這是一道非常受歡迎的甜點喔!請大家認真學習。”社長李櫻璦將從食譜上印下來的配方交給副社長。“小嫻,請將配方發給同學們。”
小嫻副社長將配方單分成四份,從前面往後傳。
當配方單傳到唯儂面前時,她因為太專注於思考自己的事情而沒有注意。
“啊!讓我來。”宋惠巧接過單子分給唯儂,自己也拿了一張,剩餘的就往後傳。
以往拿到配方,唯儂總是很仔細的讀一遍,但今天她卻神思不屬的,連她最喜歡的社團活動都有些心不在焉。
惠巧頂了頂好友的手肘,滿臉好奇地問:“怎麼啦?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大姨媽來啦?”
唯儂嗔了惠巧一眼。“不是啦!你是想到哪裡去了。”
惠巧不死心,繼續壓低聲音逼供。“還是跟你的阿娜答吵架了?”
唯儂有個交往半年的男朋友,是三年級的風理遙。
風理遙是全校的學生楷模,不但是永遠的榜首,還是籃球校隊的隊長,除此之外,還配備了大大小小的獎章──什麼市長杯書法比賽冠軍、台北市高中組辯論比賽冠軍、市籃賽高中組MVP……數都數不完。
不光如此,他也是詠靖高中創校以來,唯一一個連任三屆班聯會會長的奇葩。
像這樣出盡風頭的風雲人物,竟然會向曾因為遲到而被罰提水桶的康唯儂告白,不知道跌破多少師生的眼鏡。
“我和他沒有吵架,你想太多了。”為了閃避惠巧探索的視線,唯儂拿起筆在紙張的空白處塗鴉。
“那到底是發生什麼事嘛!幹嘛要這樣神神秘秘的?”見唯儂還是抿著唇,惠巧開始假意的歎氣了。“還說我們是好朋友哩!朋友不是應該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人家有什麼心事都跟你說,可是你都……”
受不了良心的苛責,唯儂果然立刻就舉白旗投降了。
“明天,會有一個男孩轉進我們班。”
哇~~她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咧!“那跟你有什麼關係?”
“他跟我沒有關係,但是我要叫他哥哥。”
“耶?!你既然跟他沒關係,幹嘛要叫他哥哥?”惠巧眼睛轉了轉,嘻笑道:“不會是情哥哥吧?”
唯儂小臉爆紅。“當然不是!他是我媽收養的養子,不要想歪好不好?”
“我只是隨口說說嘛!”惠巧發現社長注意到她們這邊,她連忙閉嘴,裝出認真聽講的模樣,等到社長又繼續講解作法時,才又小聲的開口。“不過,這件事有嚴重到讓你今天中午食不下嚥,一整天無心上課的程度嗎?”
依她看,事情才沒那麼單純!
唯儂一臉心虛的表情,更加深了宋惠巧的疑心。
“你要老實招認,還是要我找風理遙來追問啊?”惠巧一句無心的威脅,讓唯儂當場白了小臉。
“不可以!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她的大叫使得社長的講解中斷,一票社員的目光全投射到她們這邊來。
唯儂尷尬地張大嘴巴,這輩子還沒這麼丟臉過!
“對、對不起……”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只好搬出最老掉牙的說詞。“我身體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沒等社長開口准假,她匆匆收拾書包,如同逃難一樣的逃出烹飪教室。
惠巧的反應也不慢,立刻自告奮勇。“社長,我陪康唯儂去看醫生,我怕她中途暈倒。”
社長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那快去吧!”
“謝謝社長!”喊著前頭的唯僵。“儂儂,等等我啊!”
唯儂回過頭,看見好友追了上來,表情有幾分訝異。
“惠巧,你怎麼出來了?社團活動還沒結束呢!”
“誰教你說到一半就落跑?反應還那麼激烈,人家好奇嘛!”惠巧看著唯儂逃避的表情,實在不明白只是多了“新哥哥”而已,為什麼讓她這麼緊張?“事情應該沒那麼嚴重吧?你有哥哥的事情,風理遙遲早會知道,幹嘛隱瞞呢?”
“不行!”唯儂在腦海中自行想像著閻皓挑釁風理遙的畫面,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這其中一定有鬼!
“看起來,你和你那個‘哥哥’的關係很不尋常喔~~”
唯儂的表情看起來更不自在了。
她低下頭,好半天不說一句話。
惠巧突然瞪大眼睛,“靠!不會被我猜中了吧?!”
她對發票連兩百塊都不曾中過,今天怎麼隨便講講也能猜中?
“儂儂,難道你和你那個‘哥哥’有不可告人的……”
唯儂的表情突然變得慘白。
“求求你,不要再問了!”面對惠巧的咄咄逼人,她簡直無法招架。她不想欺騙好友,也不想逼自己說謊,所以,她只好逃了。“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先走了,再見!”
“等等……儂儂!儂儂!”惠巧詫異的看著好友飛也似的逃逸,追也追不上,只能待在原地乾瞪眼。
雖然唯儂什麼也不肯說,她還是可以感覺到事有蹊蹺。
惠巧思索片刻,從書包拿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
電話彼端響了幾聲,進入語音信箱。
“喂?風學長,是我,宋惠巧。我有件事想告訴學長,是有關儂儂的事,學長下課後我們可不可以碰個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09:07
第五章
翌日,閻皓果然轉入詠靖高中。
由於他在日本只完成了高一的課程就輟學,因此校方將他編入二年一班,和唯儂一樣成為高二生。
不幸中的大幸是,閻皓的班級與她的班級隔了十萬八千里遠。
儘管如此,一名帥哥轉入詠靖高中的大事,從一早開始就沸沸揚揚的傳遍整個校園,不管她走到哪裡,都可以聽見如下的對話。
“ㄟㄟㄟ!各位同學們,你們知道今天剛轉入一班的閻皓嗎?”
“這可是重要大事,怎麼會不知道?我剛剛才從一班那裡回來哩!”
“天啊!他真是帥得沒天理。自從康捷學長畢業之後,要不是還有風理遙學長扛著白馬王子的招牌,校園裡頭就真的只剩下恐龍與青蛙了。”
幸好老天有眼,趕快調來一名帥哥養大家的眼,呵!
“可不是嘛!尤其是他目空一切的眼眸……”少女A揪著心房,陶醉不已。
“他那挺直如山嶽的鼻樑……”少女B齊聲合唱。
“還有那薄情又性感的唇瓣……”少女C捧著雙頰。
“以及他那綢緞般的黑髮………”少女D眼睛變成心形。
幾個芳心顫動的少女聚在一起,發出心醉的歎息。“OH,MY GOD!他到底是上帝的恩賜,還是惡魔的贈禮?簡直是太、完、美、啦~~”
少女們的酣歎令唯儂有些臉紅,因為,她也曾經那樣想過。
閻皓長得很好看,他有股桀驁不馴的魅力,牢牢地吸引眾人的目光。不管是以前或是現在,一定都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吧?她不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一直對他記憶至今──
唯儂甩甩頭,不想讓自己的思緒繞著閻皓打轉。
“儂儂,你怎麼了?頭髮都讓你給甩亂了。”帶著溫和笑意的男中音在她面前響起,還伸出手來,撥了撥她剪了層次的短髮娃娃頭。
“學長!你怎麼來了?”唯儂抬起頭來,又驚又喜的看著翩然駕臨的男友,訝異地問:“你不是說中午班聯會有事,不能和我一起吃中飯?”
“事情都忙完了,還有半小時,就來找你了。”
風理遙長腿一跨,在她身旁坐下,唯儂立刻遞上為他準備的愛心便當。
“給我的?”
“嗯!”風理遙臉上的溫柔笑意,使她不自覺的臉紅?“是我自己做的,希望……希望你不嫌棄……”
說到最後,她羞澀的小臉越來越低,連潔白如貝殼的耳朵都染上了緋紅,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像唯儂這樣容易害羞、聽話,又會做菜的女孩子已經不多了,當初他就是喜歡她這一點,所以才向她告白,進而與她交往。
“儂儂。”風理遙突然低喚她的名字。
“什麼?”
“我可以吻你嗎?”
唯儂的臉燥熱得頻頻冒煙,大概只要在她的頭上加根煙囪,就可以像蒸汽火車一樣去環島了。
其實,他們也不是不曾接過吻,可是那都是在校外,也沒有穿著制服,而且,那時候閻皓也還沒……
“不好吧?這裡是學校……”說不出為什麼,她想要逃避。
“沒有人會看到的。”他環住她纖柔的腰肢將她攬近自己,慢慢地俯下頭。
就在此時,校內廣播殺風景地響起──
“二年十班康唯儂,二年十班康唯儂,馬上到導師辦公室找班導師梅人愛報到。”
旖旎氣氛頓時劈啪破裂,兩人都有點尷尬。
為了打破尷尬的氣氛,風理遙輕笑地問:“你又做了什麼,讓你的班導找得那麼急?”還不惜動用校園廣播。
“沒有啊!我今天沒有遲到,作業也沒有遲交啊!”或許是一年級時受罰提水桶的慘痛教訓深植於心,唯儂怕梅人愛就像耗子怕貓一樣。
“你怎麼老往壞的方面想?也許梅老師只是想請你幫點忙也說不定。”風理遙看唯儂還是一臉驚悸,不由得放輕了語氣。“如果你這麼擔心,要不要我陪你去?梅老師也曾教過我們班的英文,我和梅老師還算處得不錯……”
“不用了,沒關係的。”她不想惹來別人的另眼相看,認為她老是黏著風理遙向大家炫耀。
“好吧!那我在這裡等你,如果你事情辦完了,再回來陪我吃飯。”
“學長……”她看著他的表情欲言又止。
“怎麼了?”
她搖搖頭,咧出笑容。“沒什麼。那……我走了。”
“快去快回。”
學長真的是對她太好了,又體貼又溫柔,所以她實在不該三心二意,辜負了學長的一片情意……
到了導師辦公室,唯儂發現有幾名老師圍在一起,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臉色都很凝重。
是她闖禍了嗎?這麼一想,她整個人緊張了起來。
“報……報告!我是二年十班康唯儂……”
“康唯儂!”聽到這個名字,一票老師如象群般奔過來,將她團團包圍住,開始一人一句的問起來。
“你就是康唯儂嗎?”
“是!”
“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去哪裡了?”
“我哥現在在念C大化工……”
“我們說的不是康捷!”
“啊?”
真是脫線的學生!
“啊什麼?你不是還有一個哥哥,叫閻皓,今天剛轉進來嗎?”
唯儂眨眨眼,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指閻皓呀?
“是,閻皓也是我哥哥。”
“那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我知道他今天轉進二年一班……”
“我們都知道他轉進二年一班!問題是,他早上第三堂課就蹺課了。”才入學就敢蹺課,這學生八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你是他妹妹,他有沒有告訴你他去哪裡鬼混了?”
她怎麼會知道呢?
面對眾多老師的怒氣,唯儂緊張地雙手亂搖。“我……我不知道啊!”
“你可不要替你哥哥掩飾喔!如果你知道就趕快說出來,不然我們就要通知家長了。”
她被逼問得連連後退,背部都貼在牆壁上了。“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呀!”
所有的老師面面相覷,頭也痛了起來。
“這樣吧!”梅人愛說話了,“你去幫老師找人,要是找到了,他也肯悔改,我們就不通知家長。”
唯儂急切地點頭。“我去找!我馬上就去找!”
說完,她像支小沖天炮似的衝出去,由於她沖得太急了,不小心踩到石頭還跌了一跤,可是她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喊痛,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膝蓋又繼續往前跑。
“梅老師,你的學生……不要緊吧?”
“呃……大概吧?”如果可以的話,梅人愛還真不想承認自己有一個這麼笨拙的學生。
※ ※ ※
找不到、找不到,到處都找不到!
唯儂跑遍了校園,不管是籃球場、體育館,或是電腦教室,甚至連音樂教室她都看過了,就是找不到閻皓的影子。
“怎麼辦?到處都找不到……”唯儂擦著額頭上的細汗,覺得沮喪極了。
她實在不明白,今天是他上學的第一天,為什麼要蹺課呢?他應該知道,剛轉進來就出狀況,很容易被老師列入黑名單的呀!
四處都找不到閻皓,難道他人不在學校裡嗎?要是他真的不在學校裡,要找到他就更難了……
要不要去跟老師說呢?
就在她決定要放棄的時候,突然看見教學大樓頂樓飄揚的國旗,腦中突然靈光一現──
全校只剩那兒沒找過了,說不定他就在上面!
唯儂打起精神,提起腳步奔上頂樓。
通往頂樓的那扇門上掛著一個牌子──非經允許,請勿進入。
唯儂轉了轉門的把手,意外的發現竟然沒有上鎖,她決定忽略那張牌子的警告,深吸一口氣,拉開大門──
首先映入眼廉的是一片廣闊的藍天白雲,艷陽反射在巨大的水塔上,發出亮燦燦的光芒。
然後,她看見了一抹白得發亮的身影。
是閻皓,他果然在這裡。
閻皓席地而坐,白襯衫襟口的扣子被解開兩顆,下擺也拉出褲腰,嘴上叼了一根菸,一副狂放不群的模樣。他充滿興味的看著呆立在門口的唯儂,唇邊咧出一抹壞壞的笑。
“怎麼會是你?難道你也打算蹺課嗎?”
她搖搖頭。“是老師叫我來找你。”
“是嗎?”他不以為意的又噴出一口煙霧,透過氤氳凝視她無措的小臉。“現在你找到了,然後呢?”
閻皓的模樣,像是根本不把它當一回事。
唯儂望著閻皓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孔,看見他的眼眸映出自己的倒影,總讓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
尷尬中,她慌忙找話講。“下午第一節課就要開始了、你不回去上課嗎?”
閻皓扯出一抹笑,沒有回答,他捻熄了菸蒂彈開,然後突然朝她勾勾手指。
“過來。”
唯儂突然有些緊張。
“為什麼……”她全身都戒備起來。
閻皓無視於她的不安,又勾了兩下手指。“過來!”
唯儂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根本不敢違抗他。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他,閻皓心中一陣好笑,他故意伸手將她拉向自己。
“啊!”她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要不是她及時站穩腳步,整個人就要跌進他懷裡了。
“別緊張,我又不會咬人。”閻皓拍拍身旁的空位。“坐下。”
“不……不用了……”
早知道她一定會這麼說!閻皓翻了個白眼,直接將她扯到身旁坐下。
“閻、閻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兩腿伸直。”他瞇起眼看著她抗拒的表情。“不然我就吻你!”
唯儂倒抽一口氣,連忙把腿伸直。
閻皓俊美的唇勾起一弧微笑。“很好。”
不一秒,他直接往她的腿上躺去,把唯儂當成現成的枕頭。
“我累了,要睡一下,打上課鐘時叫我。”
“可、可是……”沒有可是了,因為閻皓已經閉上眼睛,根本不甩她有什麼話要說。
真過分……唯儂嘟起小嘴,覺得他真是跋扈又不講理。可是當她低下頭看見他完全不設防的俊臉時,她覺得心裡有一塊角落浮現出些許溫柔的感覺。
時光彷彿倒流到一年前,他也曾經在她面前露出這麼放鬆的睡顏。
她記得他的每一個表情,記得他怎樣的發怒、怎樣的大笑,也記得他倔強隱忍,不肯流露出來的悲傷。
如今,已經過一年了,那些回憶仍然是那麼鮮明的停留在她的腦海,未曾忘懷。曾經是那麼遙不可及的人,竟搖身一變成為她的哥哥,並且再度走入她的生命中──這樣,算不算是一種緣分?
而她,又該怎樣看待這種緣分?
頂樓的風涼涼的好舒服,唯儂不由得也覺得有些困了。雖然她拚命硬撐,但還是敵不過周公的召喚,五分鐘後,她頭兒一點──睡著了!
※ ※ ※
晚餐時間,康家除了在異鄉唸書的康捷以外,都準時在七點鐘一起用晚餐。
唯儂準備了日式的湯豆腐火鍋,蒟蒻絲、茼蒿、白菜、香菇、火鍋料與各式海鮮全都以碟子羅列在橢圓形桌上,看起來十分可觀。
唯唏一坐下來就拍手歡呼。“哇!好棒,今天吃火鍋!”
“姊姊喜歡嗎?那就好!”唯儂鬆了一口氣,一面往鍋裡添入高湯,一面抱歉的說道:“因為我今天比較晚回來,來不及做飯,所以才決定吃火鍋。”
康霆也點點頭。“很好啊!我們家也很久沒吃火鍋了。”
若不是氣候已入了秋,誰也沒有那個雅興“圍爐”。
加完高湯,唯儂又問:“有沒有人要喝啤酒?”
” “我要!”唯唏第一個舉手。
“我也是。”康霆也跟進。
唯儂注意到閻皓沒有開口,只好主動問道:“閻皓哥呢?”
“我不用。”閻皓淡然拒絕。
“哦!”她點點頭,又進廚房去了。
雖然唯儂不明白他為什麼拒絕,但她也絕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問。
剛忙完一批設計圖的孟綾,聞香從書房下來,笑瞇瞇的看著滿桌子的菜色,突然說了一句。“聽人家說,心情會影響料理,這句話果然不錯呢!”
康霆挑起眉,“怎麼說?”
“老天!別告訴我你們都沒注意到。”孟綾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儂儂如果遇到什麼心煩的事,就會沒心情做菜,所以她才會準備火鍋。”
“真的?這我倒沒發現。”
“會不會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唯唏隨口提起。
沒有入發現,閻皓在聽見“男朋友”三個字的時候,眼中閃過異樣的凌芒。
孟綾立面附議。“對對對!很有可能喔!待會再問她好了。l
金黃色的高湯沸騰了,大家紛紛把新鮮食材放入鍋中。
“啤酒來了。”唯儂先將冰啤酒端給兄姊,才詢問母親:“媽,你要不要來一杯?”
“不用。儂儂,你先坐下,媽咪有話問你。”孟綾難得端出為人母的架子,但事實上,她只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唯儂乖乖坐下,拿一雙困惑的大眼看著母親。“媽,怎麼了嗎?”
“你今天在學校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被母親這麼一問,唯儂有點嚇到。她緊張地瞥了閻皓一眼──難道他對媽咪說了什麼嗎?
閻皓回瞪她一眼,意思是:別看我,我什麼都沒說!
他們迅速交換的眼神沒能逃過孟綾的雙眼,她立刻叫了起來,“ㄏㄡ/~~我看到你們在打暗號喔!到底發生什麼事?還不快點從實招來?”
唯儂知道自己無法隱瞞,只好誠實招認。
“其實,今天中午的時候,我──”
“媽,這一切都應該怪我。”閻皓突然開口,引來所有人的注目。
“到底是怎麼了?”
“我還沒重新適應學生生活,所以今天早上我蹺了兩堂課,跑到頂樓去抽菸。”
閻皓的坦白讓唯儂張大嘴巴。他……他竟然連抽菸的事都說了!
但真正教人跌破眼鏡的卻是孟綾。
“真是的,我還以為是什麼咧!原來只是蹺課和抽菸。這兩件事以前我也做過,沒什麼大不了的。”
康霆瞇起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媽,你剛剛說……這沒什麼大不了?”
“哥,相信我,這真的沒什麼大不了。”唯唏悠閒地補上一句:“因為我也做過。”
老天!這兩個女人……
孟綾一臉興致高昂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老師要儂儂來找我,要她轉告我下午第一節一定要回去上課。可是今天下午,我們兩個誰也沒有回教室。”
孟綾更好奇了。“咦?為什麼?”
“因為我睡著了,”閻皓歉然說道,“儂儂不想把我吵醒,又不敢丟下我一個人,所以她一直陪在我身邊,害得她因為我的緣故下午第一節也蹺課。”
不對!事情不完全是那樣的。她也睡著了呀!他為什麼不說呢?
“噢!儂儂……”孟綾突然擁住自己的女兒,一臉感動。“你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媽咪真是為你感到驕傲。”
不對吧?那不是重點啊!“可是,我蹺了課……”
“蹺一堂課有什麼大不了的?你是因為照顧哥哥而蹺課,這種精神實在太偉大了。”孟綾捧著唯儂詫異到說不出話來的小臉,認真地說道:“聽好,如果你的老師因為這件事想找你麻煩的話,一定要告訴媽咪,媽咪一定站在你這邊為你主持公道!明白了嗎?”
唯儂臉上冒出無數條黑線。
她……到底是生長在什麼樣的家庭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09:28
第六章
“我聽說二年一班的閻皓是你哥?”
星期六的午後,秋高氣爽,唯儂與風理遙兩人約好到華納威秀看新上映的好萊塢愛情喜劇片。
五點半,電影結束走出電影院,風理遙提議到星巴克去喝點東西,沒想到才剛點完飲料,他就問出這個問題。
在咬吸管的唯儂愣了下,訝異地問:“你怎麼知道?”
這件事她除了告訴惠巧以外不曾告訴過別人,風理遙怎麼會知道?
“遲到、早退、無故曠課、無照騎乘重型機車,以及無論老師勸導多少次也不肯拿下來的眉環與耳環──”風理遙每說出一項,就用弓起的中指輕敲桌面。“他才入學一個多月,就已經成為學校的問題人物,我身為班聯會會長,不可能對他的事一無所知。”
唯儂突然有些緊張。
“閻皓他──”接收到風理遙微瞇的視線,唯儂連忙改變說法。“呃!我是說我哥,他會不會被學校處分?”
風理遙深思片刻,推了推細框眼鏡道:“我想……由於令堂的關係,校方了不起記他幾支缺點或警告,不會再有更重的處罰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唯儂覺得風理遙的表情有幾分不以為然。
唯儂有些不安。“我母親?她說了什麼嗎?”
她實在不願意承認,但是,她的母親的確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她從來不管孩子們的功課怎麼樣,也從來不讓孩子去參加什麼補習班或才藝班,她只關心他們在學校和同學處得好不好,過得開不開心。
記得念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她因為老師給了太多家庭作業,所以打算留在家裡做功課,不和全家一起去知本洗溫泉,母親知道後,立刻打了一通電話給班導師,抱怨她出太多作業,佔用了她的親子時間。
從那一天以後,老師就不太管她,簡直當她是隱形人一樣,就連她考試沒考好也不用被罰寫。不過,在她向母親抗議過後,這種情形在她上了國中之後就不曾再發生了呀!
“那倒沒有。”風理遙停頓了下。“一直以來,你母親身為本校的家長會會長,享有許多特權。”
他說得非常婉轉,但是唯儂並非無知。
所謂的“家長會長”,和“學校的大金主”一詞,多半是可以畫上等號的。
也就是說,閻皓的違反校規是被默許的,而她能夠有驚無險地升上二年級不被留級,也是由於母親的全力護航。
這件事讓唯儂覺得有些難堪,但那畢竟是鐵錚錚的事實。
“我承認我對令堂的作法頗不以為然,可是金錢介入學校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那不是像我這樣的高中生可以改變的……抱歉,我扯得太遠了。”
他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摩卡卡布奇諾,才繼續往下說:“雖然我不知道令堂是如何看待‘教育’這回事,但我認為她不應該太過縱容閻皓,讓他在學校為所欲為。學校畢竟是群體生活的地方,同學很容易有樣學樣。而你是他的妹妹,也應該盡一份規勸的責任,我不希望他的惡名影響到你,畢竟你是我的女朋友。”
總而言之,風理遙對閻皓的行為完全不能苟同。
唯儂如蚊子叫般說出自己的看法,“閻皓……我是說我哥,他其實並不壞……”
“你是在替他說話嗎?”
風理遙的聲音雖然帶著笑,但眼中卻少了些許溫和。
“我不是想要替他說話,我只是覺得……評斷一個人的好壞,並不是單單看他在學校的表現或是外表,因為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有著各種不同的想法,所以自然不能用同一個標準去衡量。”
“我很訝異,儂儂,我從不知道你竟然有這樣的想法,”他執著茶杯,精明的眼眸透過杯緣審視著她。“以前不曾聽你說過這樣的話,是什麼改變了你?是閻皓嗎?”
唯儂幾乎心虛得不敢迎視他的眼。
“不是的,這和他沒有關係。”
“沒有就好。”他的大手覆在她的柔荑上,聲音又變回她所熟悉的溫和。“我只是想到上回老師要你去找蹺課的閻皓,卻沒想到連你也一起蹺課的事。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希望你受到壞的影響,因為我就是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
唯儂小臉微紅地點了點頭。
風理遙是詠靖高中的秀才,暗戀他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數,幾乎全校師生知道她是風理遙的女朋友後,臉上都會露出“有沒有搞錯啊?”的表情。
她知道以自己徘徊在及格邊緣的成績來看,她確實是配不上他的,但她希望自己能努力做到最好,以博得大家的認同。
風理遙放開她的手,隨意問道:“期中考就要到了,你的功課沒問題吧?”
“應……應該吧?”其實她一點把握也沒有,所有的科目她都覺得好難。
“有問題可以問我,改天你帶課本來找我,我幫你抓重點。我希望這次你每一科至少都有六十分以上。”
唯儂什麼都好,就是功課差,她也不是不用功,只是理解力不佳。他一直試著幫她,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方法用得不對,她還是抓不到唸書的要領,成績也沒有提高多少。
“嗯!我一定會加油的。”
唯儂努力的揚起一抹看起來很有自信的笑容,可是一顆心卻越來越沉重。
※ ※ ※
“我回來了!”唯儂提著滿手的生鮮蔬果魚肉,困難地在玄關處脫鞋。”抱歉我回來晚了,我馬上去做飯。”
一聽見女兒的聲音,正在房間收拾行李的孟綾馬上街了出來。“儂儂,你總算回來了!”
母親鬆口氣的表情讓唯儂更內疚了。
“對不起,媽咪!你餓了吧?我馬上就去做飯。”
“不,不,你先別忙。”孟綾握住她的肩膀道。“媽媽馬上要趕去日本一趟,可能要過幾天才會回來,家裡門戶要小心……”
“發生什麼事了?”
孟綾歎了一口氣。“外婆生病了,剛剛舅舅打電話來要媽媽趕過去一趟,霆和唯唏也要去,他們現在正在趕往機場的途中。”
唯儂腦中一片空白,手上的手提袋全掉到地上,蘋果與洋蔥滾了一地。
“鎮定點,儂儂!”
唯儂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外婆生什麼病?很嚴重嗎?我馬上去收拾幾件衣服,我也要去……”
孟綾握緊唯儂的雙手,綻出笑容安撫她的不安。“別擔心,外婆的身子一向很好,她一定不會有事。別忘了,你沒有護照,就是想去也出不了國門呀!再說,家裡也不能沒人在,你和皓星期一還得去上學呢!”
“可是……”她還是很擔心呀!
“媽咪會再打電話給你的,要好好照顧自己喔!”她摟了下女兒,從房裡拎出一小袋隨身行李。“我走了,幫我跟皓說一聲。”
孟綾像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唯儂獨自站在空蕩蕩的家中,即使屋內燈光明亮,她還是覺得黑暗彷彿從四面八方湧來。
她不由自主的攀著茶几蹲下來,好像如果她不這麼做,整個人就會被吸入宇宙黑洞中一樣。
“你怎麼了?”
閻皓一進門就看見唯儂動也不動地蹲在地上,滿地狼籍。
“啊!你回來了?”她勉強一笑,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往廚房走去。“你一定餓了吧?我去做飯──”
閻皓默不作聲的往前跨了兩步,從她背後伸出手將她攔腰抱起。
“身體不舒服,幹嘛還要逞強?”閻皓將她安置在沙發上,拿來抱枕墊高她的頭部,幫她調整好一個舒適的角度,然後指著她命令道:“乖乖躺著!我去倒杯水給你。”
閻皓霸氣又下失溫柔的舉動,突然讓她的心扉滑過一股溫暖的感覺。
她看著閻皓走進廚房倒了杯水,然後拿著杯子走到她面前來。
“喝下去,全部喝掉!”
可是這麼大一杯,她喝不完……
雖然如此,閻皓就在一旁盯梢,唯儂只好努力把那杯水喝完。
“謝謝──”她抬起小臉,忽然看見他的頸側有一抹曖昧的淡紅色。
是口紅印!
她像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般,下意識的想避開他。
“我……覺得好多了。”她拿著杯子想到逃到廚房去。“今天吃咖哩豬排飯好嗎?我今天買到很嫩的豬肉喔!對了,你吃不吃洋蔥──”
“你在逃避什麼?”
他的質問使她僵了下。
“沒、沒有啊!”
他擋在她面前,惡狠狠的盯著面前那顆低垂的小腦袋?“那你為什麼不敢看我?”
“我……”她才一開口,紅唇就被一股灼熱佔據。
他吻了她!
唇舌交纏的瞬間,過去的點點滴滴彷彿又回到眼前。她覺得自己好像又是那個綁著兩條辮子的女孩,而他也還是那個尚未成為她“哥哥”的男孩。
一切,恍如昨日。
閻皓緩緩地離開她的唇,卻又忍不住依戀的輕吻了下。
唯儂眨著迷濛的大眼,幾乎不敢相信他竟然又吻了她。
他貪戀她的甜美,而她的表情又那樣無肋,惹得閻皓發出一聲低喘,又想再度佔有她的唇。
唯儂倒抽了一口氣,小手急忙抵住他的胸膛,而她的小臉上滿是難堪又無法掩飾的嫣紅。
“不可以的……這樣是不可以的……”
她怎麼可以對他的吻那麼沉醉?明知道他已經是她的哥哥了,可是,當他吻著她時,她的心竟然不爭氣的狂跳著。
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有什麼不可以的?難道你想搬出‘我們是兄妹’那種屁話?!”她要搞清楚,他可不吃那一套!
“可是,那是事實啊!”
閻皓的臉色變了。他痛恨她那種撇得一乾二淨的態度!
閻皓冷笑一聲,反手扣住她的纖腰,將她完全囚禁在自己的懷中,不懷好意的黑眸緊盯著她慌亂的眸子。
“那你告訴我,世上有哪一對兄妹是像我們一樣上過床的?”
他的話讓唯儂覺得自己好像被當面摑了一耳光。
唯儂的小臉在一瞬間變得蒼白,雙唇克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你為什麼還要提它?”
對她來說,那一次是她十七年來最美麗的回憶,他為什麼要用那種低級的口吻來談它?
她脆弱的模樣,並沒有打動閻皓的鐵石心腸,反而更殘忍的一宇字吐出。“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因為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所以乾脆就當作沒有發生過吧?你這樣不會太薄情了點嗎?”
他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他可知道,為了說服自己把他當成“哥哥”看待,她是費了多少心力,才能克制著不要表露出她的感情嗎?他怎麼可以這樣指責她?
一向溫馴的唯儂,首度被逼出了脾氣。
眼淚洶湧的漫出眼眶,她氣得對他拳打腳踢,哽咽地怒吼著。“薄情的人才不是我!是你啊!你自己還不是有了新的女朋友,還說得一副好像是我背叛你的樣子。”
閻皓簡直是火冒三丈。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哪有什麼新的女朋友?”她的腦袋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啊?
“還說沒有?!證據就在你的脖子上!”她抽來一張面紙,將他脖子上的紅色印記用力抹去,然後送到他的面前,哭喊著。“你看!口紅印!這下子你還有什麼話說?”
閻皓擰起濃眉,那模樣彷彿是想殺人。
真是見鬼了!他的脖子上怎麼會有那種東西?!
該死的!難不成是下午那個纏住他的花癡女……
“沒話說了吧?”她含淚瞪他一眼,用力推開他就要回房去,但是閻皓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他的聲音冷得令人不寒而慄。
唯儂簡直不敢相信,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你自己還不是三心二意?一年前暗戀著一個姓高的傢伙,卻跟我上床;一年後,又把那個姓高的拋到腦後,跟那個風理遙交往!”他咬牙切齒,額上青筋暴綻。“你自己說,你又比我好多少?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唯儂呆住了。
他在指責她水性楊花,而且……他竟然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
面對他氣瘋的表情,她竟然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屋子裡,有好半晌的死寂。
許久後,她哽咽地開口。“你根本……不瞭解我的心情,你不知道我有多麼……”
一聲巨響使她嚇得噤聲。
閻皓一腳踹翻了桌子!
他的臉色冷到了極處,冷到連半點火氣都不帶。
“對!我是不瞭解,像我這種粗率的人,除了會把女人帶上床以外什麼也不會,你要是想被瞭解,就找你的風理遙去吧!”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甩門離去。
她聽見他的摩托車聲在門外咆哮,無情地呼嘯離去。
唯儂被孤零零的留在家裡,像個沒人要的孩子。
她傷心地咬著下唇,一個人偷偷地哭了……
※ ※ ※
“喝!這不是康家的三少爺嗎?真是稀客啊!”
只穿著一件牛仔褲的太保一拉開門,就看到閻皓一臉凶神惡煞的杵在門口,不禁出言調侃。
閻皓冷冷瞥他一眼。“少惹我。”
“幹嘛呀?像吃了炸藥似的,看你這副怨男樣,難道是康家人虐待你嗎?”太保嘻嘻笑著,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你少無聊了!”推開擋路的死黨就要往屋裡走。“這裡有沒有吃的?”
“你當我這裡是飯店啊……”
話還沒說完,太保突然想到他屋裡還有人,連忙要阻止。“喂喂!等一下,你先別進去──”
太遲了!
一名只穿著圍裙,但圍裙下什麼都沒有穿的性感少女手上端著一盤炒麵,扭腰擺臀地正要從廚房裡出來,卻沒想到正好與閻皓打了個照面。
“啊~~”少女嚇掉了手上的盤子,雙手環住自己尖叫著。
聽見尖叫聲,太保翻了個白眼。
“好了好了,別叫了!他是我拜把,不是什麼奇怪的傢伙。”真是的,只不過是被看光而已,有什麼好叫的?女人就是這麼愛大驚小怪!
少女失聲痛泣。“可、可是他看到我的……”
咳!這種事有什麼好哭的?
“看到就看到,又不會少一塊肉,哭什麼呢?下次換我脫光給你看,就當是補償好了。”太保把她的衣服全丟給她,還不給面子的把少女推到門口,也不管人家背後光溜溜的。
“你先回去吧!今天我沒空陪你玩,就這樣,我再打電話給你。”說著,就要把門關上。
少女一手可憐兮兮的抱著太保塞來的衣物,用另一手撐住門,臉上還掛著眼淚問:“那你什麼時候會打電話給我?”
太保不耐煩了。“等我有空啦!問這麼多幹嘛?再見!”
聽見關門的聲音,正在翻冰箱的閻皓探出頭來問:“那是你的馬子?”
“怎麼可能?在‘荒唐’釣到的,大家只是玩玩而已。”想到這裡,太保不爽的瞪著閻皓。“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害我火熱的夜晚泡湯了。”
”
他可是揍倒三個人才把到那個D罩杯辣妹的,沒想到不請自來的閻皓讓他白忙一場。
“我不是說了?我是來找吃的。”
“媽的咧!少跟我打哈哈。康家有的是錢,你會沒東西吃?唬誰啊?”太保漫不經心的表情一變,突然興奮起來。“阿皓,你該不會是被轟出家門了吧?”
閻皓橫了他一眼。“很抱歉,讓你失望了。”
“不是哦?呿!真沒意思。”
不理會沒天良的死黨,閻皓自顧自的在冰箱裡翻了老半天,沒看見什麼長得像食物的東西,幾個開封的罐頭在冰箱裡放到過期,連麵包都放到長霉,只有冰啤酒還可以喝。
沒魚蝦也好,閻皓拿了瓶啤酒,走到床邊抓了張座墊坐下。
“你冰箱裡面不擺食物,難道是買來放著好看的?”餓得要死,卻只能靠啤酒果腹的閻皓根本擺不出什麼好臉色。
那是什麼死人德行!太保真想踹他兩腳。
“本來是有的,喏!就是那盤炒麵,拜你所賜,現在全餵給土地公了。”
這一切還不都是他害的?而且還連累他一起挨餓!嘖,賠了夫人又折兵,真是倒楣透頂。
太保忍不住越想越火大。“喂!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啊?本少爺耐性有限,不要讓我問第三遍!”
閻皓皮笑肉不笑地道:“沒事想來看看你,這樣也不行嗎?”
“跟你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種屁話你以為我會信?”太保彎腰撿起地上的襯衫,從口袋中摸出香菸點上,腦中突然靈光一現。“啊!難不成你來找我,跟康家那個可愛的小妹妹有關?”
太保的臆測,成功的為自己贏來一記凶狠目光。
“哈,果然被我猜對了!”太保不怕死的擠到閻皓身邊咧出浪笑。“老實招了吧?你又對人家做了什麼?”
“你腦袋裡又在轉什麼下流念頭了?”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傢伙一定又想歪了。
“少廢話,你到底幹了什麼好事?快點說!”他搓著手,等不及想知道。
閻皓抿著薄唇,老半天才低低吐出一句──
“我們吵架了。”
“ㄟ/?”
太保的腦袋當場當機三秒鐘。
“ㄟ/什麼ㄟ/?”又不是耳背!“我說我們吵架了,你聽不懂嗎?”
“噗!我的老天~~”太保噗哧一聲,滾倒在地上捧腹大笑,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閻皓狠狠踢他一記。“去你的!這有什麼好笑的?”
“可是……真的很好笑啊!”太保擦著眼角的眼淚,笑得連自己被無故踢一腳都可以不予理會。“拜託喔!吵個架有什麼了不起?瞧你那副陰陽怪氣的鬼德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被甩了咧!”
“你覺得那沒什麼大不了?”
“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吵架就吵架,又不是世界末日。”太保奇怪的看著死黨。“不過,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幹了什麼好事,那個乖乖女居然敢跟你吵架。”
閻皓陰著臉,猛灌了一口啤酒才回答。“我吻她。”
“耶?真的?那你的技巧一定是退步……”太保本想痛快損他一頓,卻在看見閻皓的必殺目光後縮了回去。“呃!請繼續。”
“我吻了她之後,她看起來很驚惶,說什麼:‘我們這樣是不可以的。’,我一聽,火氣就來了,頂她一句‘有什麼不可以的?難道你想搬出我們是兄妹那種屁話?那你告訴我,世上有哪一對兄妹是像我們一樣上過床的?!’,你知道她回我什麼嗎?”閻皓氣得拍桌子。“她說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要我別再提起。媽的咧!她撇得倒乾淨!”
難得看到閻皓氣瘋的表情,太保簡直樂不可支。
“是哦?後來咧?”
“之後她怪我薄情,我怪她三心二意,就這樣吵起來了。我一氣之下,只好一走了之,我怕我會控制不住,一把將她掐死!”
太保哈哈大笑。“我說,兄弟啊!原來你有在女人面前吃不開的時候啊?”
“媽的!你很得意是不是?”閻皓不爽的把手上捏扁的空鋁罐往太保身上砸過去,卻被他靈活的躲掉了。
太保搖頭歎息,一副噁心巴拉的悲天憫人狀。
“可憐的閻皓,我看你是栽在康唯儂手裡了。”
閻皓厭惡的道:“少用那種口氣跟我講話。”
“難道不是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答應那個姓孟的女人,住到康家去嗎?說穿了,還不是為了──”
“你少說一句會死嗎?”閻皓冷道。
“喲~~敢做還怕人家說啊?大情聖!”太保根本不怕閻皓那張冷臉,照樣嬉皮笑臉。
“我發誓,我總有一天要把你的腸子從喉嚨裡拉出來。”他說得咬牙切齒。
太保笑得更猖狂了。
“隨你怎麼放狠話,我無所謂。不過,我好心點提醒你一下,你吵完架之後把康家小妹丟在家裡,也不去道歉或是安慰人家一下,小心有心份子趁虛而入──”
風理遙?!天殺的,他怎麼沒想到?!
他不知道是哪根筋接錯線了,竟然還建議儂儂去找風理遙尋求安慰,要是她真的去,那……
“該死的!”閻皓低咒一聲,跳了起來,連個招呼都不打便跨上車又飆回去了。
在窗口目送死黨離去,太保心情很好的揮著手。
“祝福你了,兄弟!”
英雄難過美人關哪,呵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09:49
第七章
“奇怪,人都到哪裡去了?”
閻皓十點鐘回到康家,屋子裡外早已漆黑一片。
康家的人,除了唯儂以外,幾乎都是夜貓子。平常的這個時候,孟綾若是在家,一定會與唯唏一起看HBO洋片,不到兩點不會去睡覺;康霆則是在書房裡閱讀行銷管理的相關書籍,而鮮少回來的康捷若不是在打電玩,就是把學校的化學樣本帶回來作分析。
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閻皓看了下玄關旁的鞋櫃,發現少了好幾雙鞋,難道大家都還沒回來?
他打算上樓瞧瞧,卻在經過餐桌時突然聞到一股香味。
那是咖哩的香味。
長形的餐桌上有一個籐製托盤,上頭放了一盤包了保鮮膜的咖哩豬排飯。
他摸了下盤子,還溫溫的。
這沒道理,早已經過了晚餐時間很久了,家人應該早就用過晚餐了才是,可是桌上卻只有一份──難道是特意留給他的?
閻皓探了下母親孟綾的臥房,裡頭沒人。他心中一動,連鞋子也沒換就直接上二樓。
除了唯儂的房間透出昏黃的燈光以外,二樓也是一片漆黑,唯唏人根本就不在房裡,他走上三樓,康霆的房門敞開,裡面連個人影也沒有,而康捷則是根本沒有回來。
大家都上哪去了?
他輕敲了下唯儂的房間,沒有人應;他又敲了下,還是沒人應。
“儂儂?”他承認,他是有點擔心了。
但是裡頭還是靜悄悄,沒有半點聲息。
閻皓乾脆把心一橫,伸手去轉動門把。
昏黃的燈光下,他看見單人床上熟睡的小人影。
她在家!
閻皓無來由的鬆了一口氣,正要退出去時,突然看見她臉上的水光。
那一瞬間,閻皓髮現自己竟然無法動彈。
她哭了嗎?
他移過小燈俯近她看個仔細,這才發現她的枕頭濕了一大片,秀氣的雙眉也憂愁地輕輕蹙起。
是因為他嗎?
他想像她哭到疲倦才睡著的模樣,胸口竟悶悶的一陣發疼。
他痛恨自己竟然對她大發脾氣,還說她三心二意,才會害她哭得那麼傷心。其實他並不是有意要那樣說的,他只是受不了她的拒絕,受不了她有了男朋友的事實而已……
閻皓輕觸她臉頰上的眼淚,明知道她很可能聽不到,但還是壓低聲音對她說:“都是我的錯,所以,你別再哭了好嗎?”
睡夢中,唯儂隱約感覺到好像有人在喚她,雖然她覺得自己好累好累,但還是努力的睜開眼睛,因為那個呼喚她的人好像是閻皓……
是他嗎?會嗎?可能嗎?
“閻皓!”她喊了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四周的燈光柔和而幽暗,但她還是看見有個人趴在她的床沿睡著了。
是……閻皓?!
她訝異的伸手輕觸他的髮絲,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這兒。
她的碰觸使閻皓迅速醒了過來,迎上唯儂的目光。
“啊!該死!我竟然睡著了?”他瞥了一眼她床邊的鬧鐘,倒抽了一口氣。老天,這一睡,竟給他睡掉兩個鐘頭。
唯儂無措的看著閻皓,低問:“你……一直在這裡嗎?”
她以為經過那一場大吵,他再也不會理她了,沒想到他竟然在床邊陪她。
閻皓突然不知道要怎麼回答。他以手指爬梳著半長不短的頭髮,含糊地道:“嗯……我只是想問你,大家到哪裡去了?”
唯儂有些失望,但還是回答他。“媽咪、大哥和姊姊都去日本了。”
他愕然地停下動作。“去日本?”
“嗯!因為住在日本的外婆病了,所以他們急急忙忙就走了,沒能來得及告訴你,真的很對不起……”她低頭道歉。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傻瓜!”他的手原本要伸向她的肩膀,但是卻在中途僵住,硬生生的收回來。
她應該不希望自己的“哥哥”碰她吧?
“很晚了,你……早點睡吧!”他轉身離開床邊,不去看她穿著睡衣的可人模樣,免得自己又心猿意馬。
要是被太保知道他半夜摸進唯儂房裡,卻什麼也沒做,他八成會笑掉大牙,以為他“不行”了吧?
“閻皓……”她遲疑地叫住他,但是當他停下來回望她時,心中的話又像是魚刺?一樣的梗在喉嚨裡。
“怎麼了?你想說什麼?”
“……”想說的話在腦中轉了好幾圈。不行,她還是說不出口!
“如果是傍晚的事,那我也有錯,你不要放在心上。”
唯儂慌忙搖頭。“不是的!我是想問你……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啊!她……說出來了!
閻皓幾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她剛剛說什麼?
唯儂感覺自己的臉又燙又熱,一定又臉紅了,可是,她不想偽裝堅強。
“可以嗎?我……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我只是……需要一個人躺在我身邊,讓我覺得安心而已,因為整間屋子空空的,感覺有點可怕,我又好擔心外婆,不知道媽什麼時候才會打電話回來……”
閻皓好不容易呼出一口氣。
原來,她根本沒打算要和他發生什麼事。
不過,他倒是希望有什麼事可以發生咧!
“我看……還是不要吧!家裡很安全的,再說,我們的房間又離得不遠……”他可不想一整晚徹夜不眠,腦中淨想著如何染指身旁的“妹妹”。
“是嗎?說得也是,你也在二樓,不會有事的……”她勉強而尷尬地笑了。“那麼,晚安!”
不知道為什麼,她勉強擠出來的笑容讓他聯想到玻璃,彷彿隨時會崩壞碎裂。
他很想對她的表情視而不見,但是他沒有辦法。
閻皓用力的閉了閉眼,終於作出決定。
“到我房間來吧!我陪你一起睡。”
※ ※ ※
這真是件苦差事!他想。
閻皓睜著充滿血絲的雙眼,無奈的看著窗外透出曙色的天空。
和喜歡的女孩同睡在一張床上,卻什麼也沒有做,他大概可以被稱作”聖人”了吧?
低頭看著像孩子般蜷靠在他身邊分享彼此體溫,呼息聲均勻的唯儂,幾乎控制不住想要觸碰她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
已經一年了,但是他一直沒有忘懷過進入她的感覺。
他們僅有的那一夜,也是他最美好的一夜,在那之後,不管跟多少女人睡過都沒有感覺,那種律動對他來說,只是生理上的宣洩,再也沒有別的了。
要是唯儂知道的話,應該就不敢提議要一起睡覺吧?她可能會覺得男生都很低級,滿腦子只想著那檔子事……但他有什麼辦法?他是個擁有正常生理慾望的十八歲少年啊!
比起曾經有過的荒唐歲月,認識她之後,他幾乎可以說是清心寡慾得不像個男人。
看著被微風拂動的窗簾,聽著懷中人兒的呼吸,閻皓竟荒謬的覺得平靜。
天空由闇藍轉為淺藍,再染上淺淺的金黃色──天亮了。
唯儂的長睫如蝶翼般輕顫幾下,而後緩緩睜開。
當她對上閻皓的視線時,起初有些迷惘,可當她想起這是怎麼回事後,臉頰又迅速脹得嫣紅。
“早安。”
這還是第一次有女人對他說早安,說實話,那種感覺很新鮮。
“……早。”
“你昨晚睡得好嗎?”
閻皓無法對著那張笑顏說出實話。“啊!嗯……還好。你可不可以稍微挪一下位置?”
“怎麼了?”她動了動身子,看見他從她腰部抽回自己的手臂,才發現自己整晚都壓著他的左手臂,當場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我……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壓住了你,你還好嗎?”
“有點麻麻的,不過不要緊。”其實他的手一點事也沒有,只是想跟她保持一點距離,畢竟早上是男人最有“元氣”的時候。
“要不要我幫你推拿一下?”她著急地靠過來,想要握他的手。
當她靠過來的時候,他清楚的看見從她睡衣領口洩漏出的些許春光。
他瞪凸了眼睛。她……沒穿內衣!
霎時,身體的某一部分突然覺醒。
閻皓彷彿被雷打到,在她靠上來之前跳下床,聲色俱厲地阻止她。“不要過來!”
“不會痛的,我只是想幫你推拿一下,這樣會恢復得比較快──”
沒自覺的女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對他有多大的影響力?竟然還敢說那種話!
不行!他不能再和她獨處,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麼事來。
“不必了!總之……你離我遠一點。”他撂下這句話,彷彿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似的奔出房門。
“閻皓!”她喊他,但是他連一次也沒有回頭。
唯儂沮喪的坐在被窩裡,有種被突然拋下的難受。
她果真……被討厭了。
※ ※ ※
兩人對坐著吃早餐,相對無言。
唯儂一面切著盤中的培根,一面不時偷看閻皓。
打從他沖了澡出來用早餐後,他就不曾看她一眼,好像她突然變成透明人。
她是不是惹他生氣了?
是因為她任性的要求他陪她睡覺嗎?
還是因為她把他的手當枕頭壓?
難道是她睡覺會踢人或打呼嗎?
雖然不知道他在氣哪一種,但唯儂告訴自己一定要向他道歉。
“閻皓,我……”她才剛開口,電話鈴也同時響起,打斷了她的勇氣。“啊,我去接!”
閻皓看著她離去的身影,把刀叉一放,覺得自己沒有胃口。
“真是要命……”他頹然地往後一靠,不知道自己是在說給誰聽。
一整個早上,他全處在賀爾蒙過剩的情況下。
他只意識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小狗般等人理會的眼神,雖然他一直裝作不在意,設法忽略,可是她的渴望太過明顯,讓他無法忽略。
他經常接收到女人渴求的視線,但她們都不是她;他也曾常常和女人睡覺,可是船過水無痕,天一亮,誰也不會去記得誰。
太保說對了,這一次,他注定栽在康唯儂的手裡。
片刻後,唯儂回來了,她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誰打來的?”閻皓問。
她抬起小臉,晨光透過玻璃窗投射在她的小臉上,看起來簡直白得近乎透明。
“是媽咪,她說他們還要在日本待上幾天。”
“是不是外婆的病有什麼變化?”
“我不知道,我問了,可是媽咪不肯說……”她低下頭,一顆眼淚就這麼落在盤子裡。
她那顆眼淚,彷彿不是滴在盤子裡,而是滴在他的心上。
閻皓沉默片刻,突然推開盤子起身。
唯儂聽見他起身的聲音,以為他是受不了她的眼淚,連忙淚珠一抹,努力揚起笑臉。“你早餐不吃了嗎?”
“不吃了。”他逕自走到玄關,拿出球鞋與安全帽。
他不想理她,他要出去了……
這樣一想,她覺得更難過,鼻頭紅紅,眼眶也紅紅。
她看著他穿好球鞋,回過頭來,對著她問道:“我帶你出去走走。”
“啊?”她……沒聽錯吧?
閻皓像是不習慣表達關心,表情有些不自然。“抱歉,我應該問,你想出去嗎?”
兩秒後,笑意湧入她的眼,粉紅的唇瓣也笑開了。
“嗯!”她用力點頭。
“那就去換件長褲,我在門口等你。”
唯儂使出平常上學快遲到趕捷運的功力,兩分鐘後就站在他面前。
“我換好了!”她笑著,笑得他心中一動。
以往她的臉上總是紅通通的,他沒看過比她更愛臉紅的女孩子。不然就是頭低低的,好羞怯的模樣,到現在他才發現,當她開心而笑的時候,頰邊竟閃出一對小酒窩。
他把安全帽遞給她,跨上機車,發動引擎。
“上來吧!”
往事湧上心頭,她認得這部機車,以前她也曾被他載過。
她安靜地戴上安全帽跨上後座,輕輕地環住他的腰,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跳變得好快。
“抱牢,因為我騎車很快。”
他的叮嚀讓她受寵若驚,她又笑出一對酒窩了,可惜他沒看見。
機車飛馳,彷彿所有的煩惱都被拋到腦後了。
她不知道他們要去什麼地方,他沒有說,她就沒有問,因為她知道,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天涯海角她都願意隨他去。
想到這裡,她的臉驀地脹紅了。天哪!她在想什麼?!羞也不羞?
唯儂輕輕的把臉頰貼在他的背脊上──還不敢太用力,免得被他發現了。
怎麼辦呀?唯儂悄悄地對自己歎口氣。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
※ ※ ※
閻皓載著她到山腳下,找了一處地方停了車,兩人徒步走上山。
因為是早晨,所以空氣清新,鳥語花香。
來爬山健行的人,多半是中年以上的老夫老妻,偶爾也會看見一個大家庭,或是健行團隊的人經過,鮮少有像他們這麼年輕的一對……兄妹。
一路上,閻皓也沒說什麼,只是沉默地往上走,偶爾停下來等她。
她知道,他不懂得如何安慰人,但她覺得這樣反而好。有時候言語上的安慰,反而適得其反,讓別人更加難過。
不知道走了多久,健行的人少了。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得整座山安靜得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很少運動,所以走得氣喘吁吁,每次他總要停下來等上好久,可是他一點也沒有不高興的表情。
終於,又過了半小時,閻皓總算停下來了。
他帶她到山頂,從山頂眺望下去,可以看到整個台北市。
說真的,白天的台北市容並不美麗,連空氣都是灰撲撲的,可是那兒就是她所居住的環境,儘管沒有藍天綠地,但她還是覺得受到感動。
“你覺得怎麼樣?”閻皓突然開口了。
“很醜……可是也很漂亮。”說出自己的感想,唯儂驀地覺得有些丟臉。
她的作文成績一向奇爛無比,所以到了這個時候,自然也想不出什麼貼切的形容訶。
她以為閻皓會笑她,可是他沒有,反而還點點頭。
“就跟人生一樣,不是嗎?”他低下頭,踢著腳邊的一顆石子。“我的人生才過了十八年,或許沒有資格說什麼人生大道理,可是我一直覺得人生和眼前的這幅景象沒什麼不同。”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閻皓談論這些,所以,她不敢出聲,聽得很用心。
“也許你知道,我曾混過幫派。每天下去上學,成天在PUB裡混,靠著賭錢過日子。我特別會賭牌,因為我的牌運一向很好,天狼幫的老大要我跟著他,專門幫他賭錢。贏了有賞,要是輸了免不了被痛揍一頓。我就是這樣一天混過一天,死了與活著,根本沒什麼不同,今天與明天,也沒有什麼分別。可是有一天,我的拜把死了──”
這件事,她好像有印象。
“那個人,是不是經營麵店那對夫婦的兒子,叫……力培?”
閻皓扯出一抹笑。“你還記得?”
她點點頭。
那一回,她被失控的麵店老闆娘嚇壞了,因為她對閻皓拳打腳踢,猛甩巴掌,可是他哼也沒哼一聲,就那樣直挺挺的挨打。
“力培……是我害死的。”閻皓踢開石子,望向遠方。“當年我心高氣傲,做事不留餘地,滿心只想著要贏,在賭博的時候將對方趕盡殺絕,不留活路。如我所願,我是贏了,可是那一大筆錢我沒能帶走,反而害死了陪我一同去的兄弟。”
唯儂一陣心酸。
她從來就不知道,他的過去是這樣的晦暗。
她好難過,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真氣自己笨。
“我心灰意冷,覺得自己的存在就像個廢物。我決定退出幫派,接受你父親的觀護,隨他一起去日本。但是天狼幫老大不肯放人,就在那一天,他決定殺了我,也是在那天早晨,我遇見了你。你急匆匆的騎著腳踏車從我的腳上輾過去,還把我撞倒。”
說到這裡,他竟笑了。
“原以為我的人生裡充滿醜惡,卻沒想到也有值得留戀的部分。我忘了是誰告訴我,只要活下去,總會有好事發生。”
唯儂傻傻的看著他,不敢相信他話裡的意思。
閻皓彎腰拾起一片槭樹葉。
因為台灣的氣候不夠寒冷,所以槭葉的尖端雖然是紅的,但到了中段卻轉為黃綠色。
他走向她,把那片葉子放進她的手心,望著她的大眼說道:“這片葉子在還來不及轉為紅色前就凋落了,可是誰也不能否認它的美麗,不是嗎?”
唯儂望著那片葉子,再望向他深邃的眼睛。
槭樹葉飄落地面,兩個人的影子,交疊為一個。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他們緊擁在一起,像兩個傷痕纍纍的旅人,終於找到了可以一起攜手前行的伴侶。
橫在兩人之間的高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悄悄倒塌了,他們緊緊相擁,彷彿找到失去已久的半圓。
閻皓捧住她的小臉,以眼神仔細梭巡她的五官。
他看著她的眼神,專注得像是從來不曾看過,彷彿連她有多少根睫毛都要算清。
他常常想要再仔細的看看她,她的容顏有好幾次曾經出現在他的夢中。
她不是他過去會喜歡的那種類型,她長得那麼甜,眼神那麼純真無邪,澄清得像是會映出他的滿身污穢,他還寧願喜歡和他一樣帶有風塵味的女人──可是不知為何,這張小臉,他就是忘不了。
他開始相信世上真有“緣分”這種東西,不然他怎會再與她相逢?
閻皓低下頭,帶著虔誠的心地吻上她。
唯儂輕吟一聲,融化在他有力的臂彎裡。
他們親密相吻,在鳥語花香的朗朗秋日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10:12
第八章
從那一天開始,再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擋在他們之間。
白天,閻皓載她一起去上學,下課後又接她回家。
晚上,他們有時窩在沙發裡看電視,有時一同去看星星,他還帶她去遊樂場打小鋼珠,贏回一堆娃娃和零嘴,兩個人笑得像孩子。
夜裡,他們經常做愛,深情蜜意,濃得化不開。放縱之餘,閻皓總是小心的做好防範措施,不讓她承受他貪歡的苦果。
如果不去看他們兩人的關係,他們就像一對新婚夫妻。
某一日晚上睡前,閻皓從浴室出來走回房間,看見她趴在他的書桌上,很專心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他好奇的走過去看,原來她在一片葉子上畫畫。
“你在幹嘛?”
閻皓毫無預警的出聲,把她狠狠地嚇了一跳。
“閻皓,你嚇到我了!”
她拍著胸口,嬌嗔的白他一眼。但她眉宇間的那股薄惱在看見他之後,全轉成無可奈何的縱容──那種女孩子捨不得對心上人生氣的縱容。
“膽子這麼小?難道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他隨手拉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無賴的將腦袋架在她纖弱的肩上,與她頰貼著頰依偎著。
“才不是呢!我在做書籤,才做到一半呢!”她小心地捧起墨漬未乾的葉子,獻寶似的拿給他看。
“這是……槭樹葉?”
“是呀!而且還是你上次在山上拾給我的那一片。”說著,她的小臉又紅了。
他笑了,看見她在葉子上畫的圖,卻佯裝不懂。
“你在上面亂七八糟的畫些什麼?”
“才不是亂畫呢!”哼,閻皓真是沒眼光!”你看不出來嗎?我畫了一對情侶,他們正在……”
說到這裡,她才發現自己上了他的當。
“說下去呀!他們正在幹嘛?”他很有逗她的興致。
討厭!還問她!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閻皓拿起那片葉子,煞有介事的看了老半天。“啊,我終於看懂了!”
“是嗎?”她好高興。
“是啊!我想,他們正在……”他溫存地吻住她。“做和我一樣的事。”
唯儂被他吻得發笑,她拍著他。“呀,別鬧!我還沒做完。”
“我也是啊……”回應的人,沒個正經。
然後,嘻笑聲逐漸微弱了下來,柔和的燈光映出牆上的兩個人影,又慢慢地交疊為一個。
他們的眼中,只剩下彼此,他們的耳中,只聽得見對方的喘息與呢噥,他們沉溺在兩人的世界裡。
過後,唯儂躺在閻皓的懷中,望著他汗濕的俊臉,疲憊卻又閃動饜足光輝的眼眸,一股淡淡的甜蜜與幸福在她的心底緩緩漾開。
當她望入他的眼,她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要如何表達。
儘管他們都如此親密了,他也不曾說過任何一句愛她的話。
她的視線移到他的頸側,還記得那兒曾經被某個女孩烙過印,她心裡明白,她並不是閻皓的唯一。
在心底,有一個微弱的聲音要她當心,可是當他閃動著佔有的熾熱眼眸鎖住她時,她感到一陣暈眩、迷亂與心慌,就像一隻飛蛾,愚蠢的撲向死亡。
察覺她的沉默,閻皓輕撫她柔膩的雪背,抵著她的額親暱斯磨。
“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她笑了,搖搖頭。
“那你在想什麼?”
他懷中的這朵小花兒總是羞怯,他偶爾還是捉不住她的心思。
“想……想外婆的病好點沒有,想媽咪他們怎麼不快點回來。”
這些話可不是說謊。既然真心話說不出口,只好告訴他第二順位的想法。
“你外婆一定會沒事的。”
她訝異地問:“你怎麼知道?”
“如果真有事,媽不會不打電話回家。”他覺得孟綾比較有可能是在日本玩得個想回來。
她想了想,而後同意他的說法。“嗯!這倒是。”
“至於你的第二個問題……”他伸出舌頭,誘惑地輕舔她的唇瓣,逗弄得她臉兒紅紅的。“你真的希望媽他們早點回來?”
“是啊!家裡的人突然變少了,總覺得有些不安。”她眨著澄澈的大眼問:“難道你不覺得嗎?”
“不覺得。”他掠開她覆在頰邊的柔細短髮,往後勾住她的潔白的耳廓。“這麼說也許很自私,但是我願意一直像這樣和你在一起。”
她又臉紅了,有點不敢相信,傻傻地問:“真的嗎?”
“是真的。”他輕點她紅通通的鼻尖笑道:“喂,你可不要哭喔!”
“我……好高興嘛!你第一次對我說這種話。”她埋進他的胸膛,滿心歡喜。
“那以後我常說。”他微笑著摟緊她,還來不及享受甜蜜,又被她急急推開。
“怎麼了?”閻皓詫異的看著她起身穿衣服。
這還是第一次,有女人在親熱過後主動推開他。
女人真是善變!上一秒還因為他的話雀躍不已,不一秒就離他遠去。
“我完蛋了啦!”
她顧不得襯衫扣子還未全部扣上,就急急跑回房,從書包裡拿出好幾本作業簿。
閻皓隨便套上長褲追著她進房。“到底發生什麼事?”
“我……我突然想到我忘了寫作業!”她急得淚汪汪。“明天一早就要交的,我又要挨老師罵了。”
天哪!真是敗給她了!
“你作業有多少?”
“有英文、數學……哇!還有理化!慘了,我一定寫不完。”
閻皓翻了個白眼,翻了翻她的數學作業,確定範圍之後說道:“你先從英文作業開始寫。”
“可是我英文不好……”
“理化也行。”
“我的理化也不好。”她的聲音更小了。
“數學?”
她的頭低下去了,因為她真的沒有一科拿手的。
閻皓投降了。“算了,統統給我。”
她的眼睛一亮,“你要幫我寫?”
“不然呢?”
唯儂簡直不敢相信。“你不是常常蹺課嗎?這些作業都好難的,你真的可以嗎?”
“你記不記得我告訴你我很會玩牌?”
“嗯!你說過你的牌運很好。”
“其實不是牌運好,是因為我會算牌。”她訝異的表情使他咧嘴一笑。“再告訴你吧!我不只會算牌,我的記憶力還很強,不管是英文單字還是數理公式,只要我看過一次絕對不會忘。所以,我覺得上學很無聊。”
難怪他敢有恃無恐的蹺課!
“你……該不會是所謂的資優生吧?”
他想了想。“事實上,我比較喜歡人家叫我天才。”而且是無師自通的那一型!
唯儂臉上立刻綻出崇拜的光芒。
“那你可不可以幫我補習?”
閻皓立刻抱頭呻吟。“小姐,你就饒了我吧!”
※ ※ ※
隨著放學鐘聲響起,青青學子們三三兩兩背著書包從詠靖校門走出來。
唯儂不想讓閻皓等太久,匆匆收好書包就奔出教室,卻沒想到與在走廊上等待許久的男孩打了個照面。
“風學長。”她訥訥的低喊。
在他的面前,唯儂毫無來由的感覺心虛。
他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她已經背叛了他和別的男孩在一起。
“儂儂,我想跟你談談。”風理遙走過來,不由分說的就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校園深處走去。
唯儂從來沒看過風理遙出現這麼可怕的表情,他表面上雖然不露半點慍色,但是他握住她手腕的勁道卻像一把鐵箝,狠狠地鎖住她,讓她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她知道,總有一天風理遙會找她攤牌,畢竟,不管是多有教養的男孩,也受不了被女友背叛的事實。
她欠他一個交代,所以,當他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沒有逃走。
風理遙拉著她走到教學大樓後的涼亭,瞪視著低著頭不敢看她的唯儂許久。
他的心裡有一股怒焰在燃燒。
他作夢也沒有想到,那麼羞怯膽小的康唯儂,竟然有背叛他的一天!
風理遙恨得牙癢癢的。他應該要罵她一頓,還是要賞她一巴掌?
不!沒有那麼便宜,她踐踏了他的尊嚴,他不會那麼輕易饒過她!
像是無法忍受沉默,風理遙陡然開口。“你應該知道我想跟你談什麼吧?”
唯儂點點頭。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唯儂抬起頭來,眼眸中滿是歉疚。
“我只有一句話──”她誠心誠意地說:“對不起!”
這三個字已足以說明一切,也代表了她不回頭的堅定。
她的道歉,只今風理遙更憤怒。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我調查過閻皓,他父親是慣竊,母親出身風塵,他從小沒人管就去混幫派,曾進出觀護所好幾次,原因不外乎是打架生事。像這種小混混以後會有什麼前途?你就是天真也要有個限度,別糊里糊塗的葬送了自己的未來!”
有關閻皓的過去,她知道得並不多,但這些事由風理遙口中說出來時,她還是受到震撼了。
“可是……閻皓並不壞。”她喉嚨酸楚,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對我好,給我不曾有過的幸福與關懷,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麼是愛──”
“你以為你是他的唯一嗎?”
風理遙冷漠的聲音,像是從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傳來,每一個字都擊在她的要害上。
唯儂突然想起印在他頸側的口紅印。
她騙不了自己,直到現在,那個印記一直是她心底的傷。
“他是個浪子,永遠也不可能為了誰而定下來,現在他和你在一起,只不過是因為你們同住一個屋簷下,不管是什麼時候,只要他需要,你就在他身旁,等到他厭倦了你,他就會把你甩開,投向別的女人的懷抱!”
看見唯儂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已收了效。
和康唯儂交往了半年多,他太清楚她單純又不知險惡的個性,知道說什麼話最能夠影響她。
“今天我們把話談開,一切就算結束了。雖然我並不希望分手,但我想我們之間也不可能再交往下去,就當我們沒緣分吧!再見。”
目的已達到,風理遙很乾脆的轉身走人,而唯儂因為太過震驚,所以沒有發現他臨走時唇邊的冷笑。
風理遙離開後,她一個人在原處站了許久,完全忘了閻皓還在等她。直到天色幾乎暗了,她才從學校後門離開。
即將隱沒的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看了,令人覺得有點孤單。
※ ※ ※
“你今天放學後到哪裡去了?”
閻皓一回家,看見唯儂正好端端的在家張羅晚餐,安全帽隨手一扔,臉色難看的劈頭就問。
他在校門外等了半小時,沒看見她的人影,又跑回教室裡找,找不到人,又在校園裡找了一圈,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沒想到她竟然好端端的在家裡。
“我去買晚餐的材料,然後就直接回來了。”唯儂一臉的歉疚。“對不起,忘了告訴你,你等很久嗎?”
聽見她這麼說,閻皓當場氣就消了,但是當他看見桌上準備的是小火鍋時,他的唇抿成一直線。
孟綾曾說過的話突然浮現腦海──
“聽人家說,心情會影響料理,這句話果然不錯呢!儂儂如果遇到什麼心煩的事,就會沒有心情做菜,所以她才會準備火鍋。”
“儂儂,”他的聲音沉了下來。“不要瞞我,告訴我實話。”
唯儂驚跳了下。他……怎麼會知道她有事瞞他?
“儂儂?”他的聲音多了些許不耐。
她不知道是哪兒出了錯,讓閻皓發現了蛛絲馬跡,只怕她若不說出實話,閻皓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唯儂歎口氣,放下手中的湯杓道:“今天放學後,風學長來找我。”
果然,閻皓一聽見是風理遙,星眸立刻就瞇了起來。
他捉住她的手臂,直視她的眼眸逼問。“說!那傢伙找你做什麼?”
他的手勁好大,唯儂忍不住低呼。“閻皓……好痛!”
閻皓卻沒有鬆手,對於她的迴避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唯儂被他凶得有些委屈。“他說他要和我分手。”
“就這樣?他沒有罵你?沒有對你怎麼樣?”他可不相信那個姓風的有這種好風度。
“風學長是很有教養的,他怎麼可能會做那種事?”風理遙的寬宏,讓她更加內疚。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他的眼裡,風理遙那傢伙跟一隻狐狸沒兩樣,專喜歡玩陰的,他不知道私下動用他班聯會長的身份找他多少次麻煩,這些唯儂根本就不知道。
“閻皓,請你不要這樣說他好嗎?”她已經虧欠學長太多了,她不希望閻皓對他有所不滿。
閻皓森然冷笑,走到她的身後環住她,俊美的雙唇貼在她的耳邊,寒聲輕吐。“怎麼?跟他分手之後,你突然覺得很可惜嗎?要不要再和他復合?你若是想要腳踏兩條船,我無所謂啊!”
不!不是這樣的!
“閻皓……”她急切回頭,想向他解釋,他卻不買帳。
閻皓冷哼一聲,連晚餐也不吃了就直接上樓去。
他洩憤的沉重腳步聲,一步步像是踩在唯儂的心上。
不期然的,風理遙警告她的話在腦中響起──
“他是個浪子,永遠也不可能為了誰而定下來,現在他和你在一起,只不過走因為你們同住t個屋簷下,不管是什麼時候,只要他需要,你就在他身旁,等到他厭倦了你,他就會把你甩開,投向別的女人的懷抱!”
會嗎?閻皓會是這種人嗎?
如果不是,他為什麼可以輕易說出就算她腳踏兩條船他也不在乎的話?
“噗嚕噗嚕~~”
滾開的高湯溢出鍋子,流淌在電磁爐上,冒出一陣白煙。
唯儂手忙腳亂地將電源關掉,揭開陶鍋鍋蓋。因為太過心慌意亂,她竟忘了鍋蓋是燙的,她痛呼一聲,蓋子失手跌在地上摔成碎片。
望著那一地碎片,唯儂不禁紅了眼眶。
她到底在做什麼啊?
她什麼事都做不好,書也念不好,甚至連閻皓在氣什麼都不知道……
唯儂望著那鍋金黃色的高湯,心中好難過好難過。
那一夜,是家人到日本去以後,他們第一次沒有睡在一起。
唯儂躺在自己的單人床上,滿心寂寞。
而另一個房間內的閻皓也是輾轉不能入睡,他的枕頭與被子,全都染上她清新甜美的味道,讓他一刻也忽略不了。
“該死!”他需要透透氣!
他下床換上外出服,拿了車鑰匙打算去一趟“荒唐”。
他下樓的聲音使得尚未入睡的唯儂驚跳起來,連拖鞋都來不及穿,打開房門就追出去。
“閻皓!”她喊。
正在玄關穿鞋的閻皓回過頭。
她臉色蒼白,眼中露出他過去所不曾見過的恐慌。
“你……你要去哪裡?”
“去‘荒唐’。”他頭也不回地說。
唯儂倒抽了一口氣。她知道那個地方,也知道那裡有許多衣著暴露的艷麗女孩,說不定上次那個在閻皓頸側留下唇印的女孩,就是“荒唐”的常客……
這個想法使她害怕。
唯儂拉住他的衣擺,怎麼都不肯放手。
“不要去……”突如其來的恐懼抓住了她。她不要他去找別的女孩!“閻皓,別去,請你不要去……”
“我只是去喝點小酒,一下就回來了。”
“不要、不要,不要走……”她終於哭了出來,埋進他的胸膛,“不要丟下我……”
想到他或許不再需要她,她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要毀滅。打從一年前的那一夜,她就遺失了自己的心,她的世界裡只充滿了他的身影,如果他離開她,她連自己都找不到了,剩下一具空殼的她該怎麼辦?
唯儂反常的恐懼讓閻皓產生警覺。
“你怎麼了?我沒有要丟下你──”
但是不管他怎麼哄,儂儂就是聽不進去,她緊抱著他,彷彿不一秒鐘他就會消失不見。
她到底在擔心什麼?
他到底該怎麼做,她才不再害怕憂慮?
這樣下去不行!
她太過依賴,只要看不見他她就害怕慌張,她對他缺乏信心,對自己也缺乏自信,再這樣下去,他們的感情會被扼殺殆盡。
他們兩個都需要冷靜。
“我哪裡都不去,我送你回房。”
唯儂抬起淚霧迷濛的雙眼,第一次在閻皓的眼中看見高築的圍牆。
一堵看得見,卻觸摸不到的圍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10:58
第九章
孟綾在日本待了整整十四天後,終於返回台灣。
正如閻皓先前所料,他們的外婆根本沒事,只是因為太久沒看到女兒與外孫,又礙於面子不好意思說,才裝病讓女兒與外孫飛奔到日本去看她。
孟綾發現母親大人裝病之後,並沒有在隔天打道回府,反而帶著母親與兒女從關東一路玩到關西,最後連北海道也不放過。兩周後,她才心滿意足的帶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凱旋回家。
想當然耳,回台灣後,熱情迎接她的是堆得有如山高的卷宗,以及主持一堆開不完的會議。
“……形象廣告部分讓企劃部公開招標,平面廣告部分維持原案,交由“展現”負責,下次的會議主題是新裝發表會,以上,散會。”
例行會議一結束,孟綾這個總經理跑得比誰都快。
一回到辦公室,孟綾就踢掉高跟鞋,整個人趴倒入沙發裡。
“哎呀!真是累死人了。”
“孟總,要不要幫您泡杯咖啡?”貼心的秘書可麗詢問著。
“好好好,給我一杯雙份Espresso。”噢~~再不喝咖啡她就快不行了。
“馬上來!”
趁著秘書沖咖啡的空檔,孟綾正想閉目養神一番,沒想到門外傳來亂烘烘的聲音。
“這不是你這種人可以上來的地方。”
“你要是再不離開我就要報警了!”
“保全呢?快把他帶下去,不要驚動到總經理。”
“樓下的櫃檯小姐怎麼會放他進來?”
“因為他說他是孟總的兒子……”
“別開玩笑了!孟總的兒子我都見過,才不像這種小混混。快把他帶下去!”
小混混?!
孟綾突然睜眼,迅速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果然,一臉不馴的閻皓正被數名男性員工押住,若非他極力克制脾氣,這些人大概少不了會被痛毆一頓。
“你們在幹什麼?快點把人放開!”
“孟總?”
安全部主任清了清喉嚨,一臉威嚴地道:“總經理,抱歉驚動了你。我們已經抓住這個擅闖公司的少年,我們馬上就將他移送法辦──”
“辦什麼辦?他是我兒子,還不快給我放開!”
全場陷入死寂。
安全部主任結結巴巴的問:“孟總,不會吧?這小混混真的是……”
孟綾完美的杏眸冷冷掃視全場。“我說了,他是我兒子,還有問題嗎?”
“沒、沒有。”男性員工很識相的放開閻皓。
“還有,以後誰敢叫他小混混,就給我捲鋪蓋回家吃自己!”她挽住閻皓的手臂,像女王般高高地昂首。“走,兒子,我們進去。”
閻皓早已習慣被當成不良少年,也習慣這個只憑外表評斷一個人價值的社會,他活了十八年,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護著他。
不,不只孟綾,還有已故的養父康偉哲,以及……儂儂。
關上門,閻皓笑問:“叫他們捲鋪蓋不會太狠了嗎?”
孟綾輕哼一聲。“我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有那麼一點把握,像那種連做人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的傢伙,也別指望他們在公司會有什麼作為。”
果然是個任性的女人,他終於知道康唯唏的個性遺傳自誰了。
說到這裡,她不以為然的神情一變,頓時變得興奮萬分。“噯噯!別談他們了,你今天怎麼跑來公司找我?難不成你終於願意往模特兒這條路發展了嗎?”
當初她獨排眾議,堅持要收養閻皓,看上的就是他那副媲美名模的衣架子。
“怎麼可能?”
果然,就知道沒這麼好的事!
“我來這裡,是想請求你一件事。”
“求我?”孟綾可訝異了。
她這個養子從來不曾向她要求過什麼,連零用錢都是她偷塞到他書包裡的,獨立得一點也不可愛!
“請求你把儂儂交給我。”
孟綾的反應先是瞠大眼睛,然後笑了出來。
“我說,兒子啊!在你請求別人之前,是不是應該搞清楚一件事?”
閻皓微蹙起眉。“什麼?”
“打從你踏進康家家門的那一天開始……不,或許是更久以前,儂儂就是你的了,不是嗎?”
女兒是她生的,她雖然不點破,但不代表她不知情,她的心眼可是雪亮的。
“你知道?”她知道他與儂儂早就相識的事?
“儂儂不擅說謊,也不是一個可以輕易與陌生人打成一片的孩子,可是在你面前,她卻一點也不怕生,而且,她看你的眼神也不一樣,那是一種女孩子看著喜歡的男孩子的眼神。”孟綾得意洋洋的看著閻皓。“所以啦!我很大膽的做了一個實驗……”
閻皓立刻會意的接口。“那個實驗就是──你帶著康霆與唯唏去日本,卻獨獨留下我和她。”
“沒錯。”她這養子還滿聰明的嘛!“這是我早巳預料到的結果,不過我還是估錯了一點──我以為你會等到儂儂高中畢業才來向我提親。”
“你沒有錯,原本我也是這麼打算的。”
“那麼,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決定?”
閻皓注視著孟綾聰慧的目光許久,好半晌才開口。“是儂儂。她最近充滿了不安全感,一看不到我就覺得不安,好像我隨時會離她而去,所以,我想要給她一個承諾,讓她安心,不再憂懼。”
“我明白了。”孟綾神色沉重地點點頭。“其實我不能怪她有這種想法,因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自從我和偉哲離婚之後,她變得非常懂事,不吵不鬧,完全不像個十幾歲的孩子,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所有的家事她都一肩挑起,她堅持要做早晚餐,讓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我知道,在她的心中,一直渴望著一個完整的家庭。”
孟綾拍拍閻皓的肩膀。“我想,我做不到的,也只有你可以了。”
“你是說……”
孟綾笑了。“對,我願意把儂儂交給你。”
“即使我是一個小混混?”
“哎喲!想不到你也會記仇哇?”孟綾笑不可抑,這小子,總算有點十八歲的樣子了。“告訴你,閻皓,這輩子不管你是小混混還是大流氓,你都當定了我兒子!哦呵呵呵~~”
※ ※ ※
唯儂隱約覺得,大家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好像是從一周前開始,母親經常拿來她所畫的一大疊設計圖頻頻追問她。“儂儂小寶貝,媽咪設計的衣服你最喜歡哪一套?”
唯儂仔細地看了看,奇怪地問:“媽咪,你什麼時候開始也設計婚紗了?”
“哎呀!你別管那麼多,你只要告訴我你喜歡哪一件就好了。”
“我覺得都很漂亮呀!”說完,她又想回廚房烤蘋果派了。
孟綾一把拉住她,撒嬌與耍賴一併用上。“不行不行,你只能選一件!這次的設計對媽咪很重要,你一定要幫我。”
“很重要啊?那……你問姊姊吧!姊姊穿衣服的品味比我好。”唯儂更不敢亂出主意了。
孟綾簡直快要抓狂,但偏偏又不能露半點口風,因為是她提議秘密計劃這一切,打算給儂儂一個驚喜的。
“其實這次的婚紗,媽咪是為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孩所設計的,她的年齡和你相近,所以問你比較準嘛!”
“這樣啊?”聽見母親這麼說,儂儂只好很認真的將所有設計圖看過,然後選出一張她覺得自己最喜歡的。“我喜歡這一張。”
唯儂選中一張帶有田園風格的設計圖,圖中的模特兒戴著一圈白玫瑰編成的花環,手上提著一隻籐編花籃,裡頭放了一束凝著露水的白玫瑰,與圖樣上精緻的象牙白蕾絲禮服搭配得相得異彰?
孟綾好開心,她摟住女兒道:“我就知道你會選這張,這件最適合你了!”
“適合我?”
“啊……我的意思是,適合你這年紀的女孩子。”連忙ㄠ回來。
難得回家一趟,因為肚子餓而下來翻冰箱的康捷,看著滿桌的設計圖一眼,頓時沒了食慾,冷著一張臉又往回走。
“小哥?”他怎麼了?
聽見儂儂在叫他,康捷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儂儂,過來!”他命令。
唯儂雖然覺得奇怪,還是走到康捷面前。
孟綾有點擔心兒子會把他們的計劃全告訴唯儂,但又不便當著唯儂的面說。
康捷深深注視著唯儂好半晌,突然緊摟住她,然後又猛然放開,對著唯儂身後的母親說道:“媽,不管你怎麼說,這件事情我堅決反對到底!”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上樓去了。
這小子!捨不得妹妹嫁人就直說嘛!鬧什麼彆扭?
唯儂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媽咪,小哥在反對什麼?”
孟綾揮揮手。“別理他,這小子大概是叛逆期到了。”
“是嗎?可是我覺得……”
話還沒說完,唯唏已經像火車頭一樣地從樓上衝下來了。
“儂儂!走,陪我出去一趟。”說是風就是雨的唯唏一把拉住妹妹就要往外走。
唯儂連圍裙都還沒解下來就被拖著走。“姊,可是我還要烤蘋果派……”
“別管蘋果派了!這邊的事比較重要。”唯唏女王可是不容許被拒絕的。
“到底是什麼事啊?”
“做SPA。”
咦?!
“還有做臉。”
咦咦?!
“啊!順便也去藝術指甲沙龍做指甲吧!”
不管妹妹的瞠目結舌,跋扈的唯唏女王自行拍板定案。
※ ※ ※
這一天,康家的大廳撤開了椅櫃,挪出偌大的活動空間。美食,香檳與音樂點綴出溫馨而歡快的氣氛,女主人孟綾與男主人康霆周旋在到訪的賓客間。
至於不甘不願的康捷,則扮演聯絡人的角色。
康家二樓,唯唏穿著母親設計的火紅色細肩帶露背連身洋裝,正在臨鏡勻妝,一面揚聲問道:“儂儂,你換好了沒有?”
浴室裡傳出唯儂困惑的聲音。“換是換好了,可是……”
“不管有什麼問題,先出來讓我看一下。”
唯儂只好壓下滿腔疑問,穿著一襲白色蕾絲小禮服出場。
“哇~~好合身,好可愛喲!”唯唏滿臉驚艷,忍不住拉著妹妹轉個圈,前前後後看個盡興後才將她推到化妝齘前坐下。“來來,趕快來讓姊姊幫你化上美美的妝。”
有妹妹的好處,就是可以過過造型師的癮。
看樣子,唯唏已經打定主意今晚要把妹妹當成洋娃娃來玩了。
唯儂脹紅了臉。“不……不用了吧?今天的慶功宴我又不是主角,化什麼妝呀?還有,這件不是媽咪設計的婚紗嗎?這種場合穿婚紗好像……有點怪怪的。”
“有什麼好奇怪的?你知道我身上這件是什麼嗎?”唯唏優雅的攤開雙手展示服裝,也順便展示她傲人的身材。
“不就是……晚宴服嗎?”
“其實,是睡衣。”
唯儂掩唇低呼。“真的?”
“當然囉!”才怪!唯唏轉過臉去吐吐舌頭。既然要騙人,就要騙到最後一刻才符合她的作風。“所以啦!別介意你身上穿的是什麼,重點是趕快讓姊姊幫你上妝吧!”
看見姊姊躍躍欲試的表情,唯儂別無選擇,只好豁出去了。
當她閉上眼讓唯唏為她撲上蜜粉時,突然想起了閻皓。
“閻皓最近好忙,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參加媽咪得獎的慶功宴?”
“哦呵呵呵~~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操心,為了這個“慶功宴”,他可是卯足了全力籌備呢!”
唯儂的腦海中立刻浮現閻皓為了籌備母親慶功宴而大力奔走的模樣……
呃!說實話,還真是很難想像。
“好了,大功告成!”
當唯儂望向鏡中的自己時,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她……有這麼漂亮嗎?
唯唏將臉蛋貼到妹妹頰旁,得意地道:“怎麼樣?姊姊的技術不賴吧?”
“嗯,好厲害!”她誠心誠意地說:“好像施了魔法一樣,把我變漂亮了呢!”
唯唏笑了,但望著她的眼眸裡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儂儂,你一直是漂亮的,千萬不要對自己失去信心,因為,你有一顆比任何人都美麗的心,你值得被好好呵護寵愛!”
“姊姊……”唯儂有些感動,這還是姊姊第一次對她說出讚美的話。
唯唏看了一眼座鐘,唇邊綻出絕倫的笑意。
“是時候了,我們下樓吧!”
好戲上場囉!
※ ※ ※
唯儂與唯唏一下樓,就看見屋子裡裡外外擠滿了賓客,雖然康家起碼有六十坪大小,但賓客實在太多,只好將溫室與庭園都開放,用來招待客人。
當兩姊妹手牽著手走下樓梯,賓客們紛紛回過頭,大廳裡逐漸安靜下來。
唯儂第一個想法就是:他們一定是驚歎於姊姊的美麗吧?
這樣的安靜使唯儂提心吊膽──站在姊姊身邊的她,一定像隻醜小鴨一樣吧?但……為什麼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難道是她的模樣很可笑嗎?
她開始退卻、開始害怕,她好想從大家的注視中逃跑,躲到一個沒有人注意的地方……
就在此時,一個穿著燕尾服的小小紳士提著一隻小花籃進來,他直直地走到唯儂面前,將花籃高高舉起。
“新娘子姊姊,給你!”
唯儂愕然地望著小男孩。
新娘子?誰是新娘子?
唯儂還搞不清楚狀況時,賓客們已紛紛鼓起掌來,拉炮、綵帶漫天飛舞。
“恭喜你囉!儂儂。”唯唏笑著拿起花籃裡的白玫瑰花環戴在唯儂的頭上。“驚訝嗎?今天是你與閻皓的大喜之日,我們沒有事先告訴你,是因為想給你一個驚喜。”
唯儂不敢相信。“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孟綾來到小女兒的身邊,親暱又寵愛地擁住她,“當然是真的!皓在半個月前跑到公司去,親自向我提親,他那股誠意呀!讓我想不把你嫁給他都不行。”
“可是……可是他沒有告訴我呀!”而且這半個月來,他總是忙得不見人影,可是回來時又是一臉疲憊,她好擔心,每次問他,他又說沒什麼,讓她覺得自己彷彿被摒棄在外。
原來……他不是將她摒棄在外,而是在計劃他倆的未來。
“那是因為我們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孟綾笑得眼兒彎彎。“不過,你要是想解釋成──他害怕你會拒絕,也是可以啦!”
胸口漲滿了幸福的感覺,她好想立刻看到他。
“閻皓呢?”
“他一早就到父母的墳前上香去了。不過,他也去太久了吧?大家都在等他呢!”想到這兒,康霆微蹙了下層,叫著弟弟。“捷,撥個手機給皓,這邊已經準備就緒,要他快點趕回來。”
不用大哥提醒,康捷早打過幾百通了。“我打過了,沒人接!”
“怪了,難道被什麼事耽擱了?”
“會不會塞在路上?”
康霆越想越不放心。“我看我開車去找找看好了。”
“也好……”
就在此時,康捷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到那熟悉的號碼,他翻了個白眼,對大家道:“不用麻煩了,是那小子打來的!”
接起電話,康捷正打算痛快的海削閻皓一頓,但是電話彼端卻傳來陌生的聲音。
“喂?你是康家的人吧?”
“我是。你是哪一位?”
“我叫太保,是阿皓的死黨。”
康捷不耐煩了。“他在哪裡?立刻叫他來接電話!”
這混小子,難道不知道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嗎?!
“他沒辦法接,因為他現在人在醫院裡。”
“醫院?!”康捷吼了出來。“怎麼回事?什麼……他被砍傷?在加護病房?!”
小花籃從唯儂的手上跌落地上,白色的玫瑰花灑落一地。
“儂儂!”唯唏驚呼。
唯儂的身子晃了晃,虛軟地倒入康霆及時敞開的臂彎裡。
原是甜蜜溫馨的結婚典禮,此刻卻以悲劇收場。
※ ※ ※
閻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他的周圍是漫無邊際的黑暗,而他的身體輕飄飄的,如同踩在雲端上。
遠遠的,有一個小光點朝他飄來。
小光點越來越大,先成為一個似人形的輪廓,等到再近一些時,他看見了那個人的臉。
那是──他的父親。
他父親的形貌,還是維持在他死去時的年紀,他面無表情的往前飄,與他擦身而過時,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爸!爸!”閻皓開口喊他,他卻充耳不聞。
很快的,他的父親就消失在黑暗的彼方。
另一個光點又從遠處移來。
這一次,是他的母親。
“媽!”他又喚道。
閻皓的母親聽見了,她對他展開一抹美麗的微笑。“孩子,你都這麼大了?”
“媽,你要去哪裡?”
她指著暗無天日的前方。“我要去那裡,你爸爸在等著我。你要來嗎?”
“我……我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她又笑了,朝他伸出手。“你要是來了,我們就一家團圓了。”
“好,我跟你去。”閻皓也伸出手,但他遺來不及碰觸到母親,就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拉開。
“老大,不要去!”
閻皓回過頭,訝異的看著那具輕飄飄的人影。
“你是……力培!”閻皓用力的握住力培的雙手,眼眶幾乎紅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在有生之年還能遇見他。“力培,我對不起你!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
力培笑了。“老大,你是老大耶!老大是不需要道歉的。”
“可是我──”
“我沒有怪你,從來沒有。”力培又笑出一口白牙,孩子氣的臉仍與閻皓記憶中一模一樣。“我爸媽焚香告訴我了,你一直設法幫助我們家的家計。他們雖然還不能釋懷,但他們都瞭解你的心意。我也感受到了,老大,謝謝你。”
閻皓胸口一熱,還想說什麼,卻被力培阻止。
“什麼都不用再說了,你快點回去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回去?”他望向一旁的母親,她正在那兒等他。
“不是那裡,是另一個方向。”力培指著另一頭,閻皓極目看去,好像看見了一抹微弱的光亮。“老大,還有人在等你不是嗎?她正在為你哭泣呢!”
啊!儂儂。
是的,他怎麼忘了,他不能拋下儂儂,他還要牽她的手走一輩子……
閻皓轉向母親,啞聲道:“對不起!我不能放她不管,我走不開。”
她是他唯一的牽掛。
他走向那迷濛的微光,越是靠近就越能聽見她的啜泣。
閻皓倏地拔腿狂奔起來,投向那片光明──
“老大!再過幾年,我會去那裡找你的,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因為你會被我煩死的!”
什麼意思?閻皓想問個清楚,回過頭卻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就在此時,他聽見有人激動喊著。“動了!他動了!快!快叫醫生!”
好吵!
閻皓痛苦的睜開雙眼,看見天花板上燦亮的日光燈,以及一雙盈滿喜悅的眼睛──唯儂的眼睛。
她就在他的身邊,小臉瘦得只剩下一對大眼睛。
“嗨!”她哽咽地開口,淚流滿面,唇邊卻帶著笑意。
他醒了!她高懸的心,終於可以放下。
閻皓吃力的伸手撫上她的淚顏。“我回來了。”
這一句話,涵義幽遠得讓她不由得笑了。
“歡迎回來。”她貼住他的大掌,笑意如花綻放。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0-31 20:11:23
終曲
三年後──
“好可愛!真的好可愛喲~~”孟綾捧著一小張照片,像捧著寶貝似的讚不絕口。
趁著同居人尉子京出差跑回娘家小住的唯唏女王,不小心瞥見娘親手上的照片,眼睛登時發亮。
“照片洗出來啦?也分我看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擠到娘親身邊,兩顆頭顱碰在一起。“嘩啊!好可愛喔~~看他的“小弟弟”……”
正在喝茶的康霆猛然噴出滿口的茶水,痛苦地拍著胸口嗆咳起來。
“唯唏,你非要這樣語不驚人死不休嗎?”這些女人到底是在看哪裡啊?
唯唏美女嘟起紅唇。
“有什麼關係嘛!我也有好幾個兒子呀!”哪一個她沒看過?
一旁的康捷也看下下去了,對著兄長抱怨。“真搞不懂!育幼院怎麼會讓這種女人領養小孩?”
康霆露出苦笑。“天曉得!”
“來,吃點水果!”甫嫁入康家的梁淨眉端出水果拼盤,端放在茶几上,看見婆婆與大姑子爭看一張照片,也好奇的加入戰局。
“這是什麼?哇!是小培的照片,我也要看。”淨眉擠入兩個女人當中,眸間漾出溫柔笑意。“光溜溜的,真的好可愛喔!特別是他的“小弟弟”……”
“對呀!對呀!”兩個女人齊聲附和。
康捷頓時滿臉黑線。
他終於明白,什麼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長期在母親與姊姊的耳濡目染下,他的嬌妻也被染黑了。
看見弟弟難看的臉色,康霆只能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要他節哀順變。
就在此時,“砰”的一聲,閻皓怒氣沖沖像火車頭一樣的衝進來,手裡舉著一堆照片。
“該死的!是誰隨便分發我兒子的裸照?!竟然每一家的信箱都有!”而且全都是露三點的照片!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往孟綾飄去。
沒想到,孟綾不但沒有絲毫愧色,還得意洋洋地笑道:“有什麼關係?所謂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嘛!我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家的小力培有多可愛!”
閻皓磨牙霍霍。“問題是你和大家分享的是我兒子的“小弟弟”!”
看樣子,他真的很生氣。
“ㄟ,這個嘛~~”孟綾看苗頭不對,已經準備要逃了。
閻皓瞇起眼眸,看著岳母大人一寸寸的往大門溜去。
“我突然想到我阿娜答在等我,我先走一步!”孟綾拋下這一句話,隨即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有膽就不要跑!”閻皓有如噴火的暴龍,緊追而去。
抱著兒子在溫室賞花的唯儂,看著丈夫氣憤地揮舞著兒子的裸照無功而返,唇邊躍上一抹微笑。
“寶寶睡~~乖乖睡~~”她唱起搖籃曲,哄著剛滿週歲的小力培睡覺。
她的小臉綻放出溫柔慈愛的光華,那是身為一個女人最美麗的瞬間。
同時,也是最幸福的時候。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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