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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溫妮]多情平面甜心(愛上模特兒3)[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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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3:53
標題:
[溫妮]多情平面甜心(愛上模特兒3)[全文完]
多情平面甜心【愛上模特兒3】
作者:溫妮
他白尚平大概是衰神纏身吧──先是被迫離家出走,
還差點遇到山難,最後連問路都會被個野丫頭過肩摔!
哪知多年不見,野丫頭竟成了溫柔可人的廣告名模?!
身為攝影師的他,透過鏡頭見到了她隱藏的“野”,
她的刻意接近有何企圖?多變的她,勾起他的興趣了……
柔道學得好是她的錯嗎?為何大家都說她是野孩子?
正當過澄琳躲到溪邊哭泣時,這個“青仔叢”卻猛地出現,
她出自本能送他一個“三百六十度大旋轉”,
但他卻沒生氣,還反過來安慰她,用溫柔笑語暖和她的心。
於是她暗下決定,要成為一個入得了他鏡頭的女人,
終於,變身計畫大成功,但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4:09
楔子
輪胎磨擦著砂石的沙沙聲在安靜的樹林中響起,一輛銀白車身的高級房車,在這個放眼望去除了山,就只有樹的荒山野地裏顯得格外不搭調,但車主平穩地將車駛在幾乎被野草埋沒的小徑上,一副識途老馬般態若自如。
車子又行駛好一會兒,一棟獨門別墅赫然出現在小徑的盡頭。
「就是這裏了,這裏除了我每年暑假會固定來住上兩個月之外,就不會有其他人打擾,你躲在這裏絕不會被家人找到。之前我已經通知管理員我要過來,所以屋裏應該已經通了水電,等到我幫你弄好機票那些東西後,我再來接你。在那之前就委屈你代替我留在這裏了。」
「你願意幫我找到住所,對我來說就已經是最幸運的事了,還說什麼委不委屈的?我爸絕對不會想到我居然躲到這裏。」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拿著簡單的行囊下車,他轉頭看向車主,那也是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年。
「阿東,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嗎?史旺老師也很喜歡你的作品,不如跟我一起去老師門下學習吧?」白尚平看著提供他藏身處的友人,再次開口問道。
被喚做阿東的少年只是苦笑,就像之前任何一次的回答那樣搖了搖頭,才十八歲的年輕臉龐上,卻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表情。
「你忘了我的身分嗎?我怎麼可能為了個人私心,而拋下我家的企業不顧?那可是悠關上萬人生計的大事。」韓家的一切若能這麼簡單拋下就好了,但他卻不能這麼做,因為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聞言,白尚平皺了皺眉,才想開口,韓璽東已先一步舉起手,制止他說話。
「最重要的是,你讓我看見了自己的才能極限,我這輩子大概只能把攝影當成興趣,偶爾拍拍照自娛娛人。我已經沒有再進步的可能性,與其特地逃家去美國再次證實這一點,不如多留點時間跟小芝培養感情。 畢竟我這一趟離開後,沒個三五年是絕對回不了臺灣的。」
「你真的甘心放棄你所愛的攝影嗎?」白尚平難掩激動地向前踏了一步,他們才十八歲,未來的一切正待開發、他們還有無限的青春可以揮霍,為什麼要把自己說成看盡世事、再也無力追求心之所系的遲暮老人?!
相較于白尚平的激動,韓璽東顯得冷靜許多,他只是淡淡地說道:
「他們答應給我十八年的自由,讓我盡情做我想做的事情,如今期限到了。他們既然遵守了約定,現在該是換我遵守約定的時候。」高中畢業後就必須遵從家人的安排出國學習接班事務,這是他生在那個家應盡的義務。
然後,韓璽東看向好友背在左肩上的包包--
「你甚至連逃家時也只記得抱著你的相機出來,我做不到這種地步。」
他身上有太多的責任與義務要背,他根本沒辦法像白尚平一樣為了攝影一走了之,所以說,那攝影天分合該屬於白尚平。
「阿東……」
白尚平皺眉看著好友,但韓璽東卻已恢復平日的模樣,笑著介紹道:
「別再說那些討人厭的話了。其實啊,這裏雖然很荒涼,但風景還不錯,所以我每年暑假總愛到這裏拍照。對了,屋子裏還有一間暗房,車庫裏也有一輛車子,你都可以自由使用。如果有什麼問題就聯絡小芝,她會通知我的。」
韓璽東說著便先一步踏進已經打掃過的別墅,熱絡地為白尚平一一介紹室內佈置,而白尚平只能望著好友故作歡快的背影,低低歎了口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4:27
第一章
「勝方--小琳。」
嘹亮的判決聲在鋪著榻榻米的練習場響起,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們分坐在練習場的兩側,交頭接耳私語著。
「小琳又贏了耶。」
「天啊,她真的是女生嗎?」
「小琳太強了啦,真是討厭。」
「你們這些臭男生,別贏不了人家就這樣。」
「對啊對啊,有本事再來說這種話吧。」
場中的小小勝利者彷佛對周遭的竊竊私語全然無感,她只是默默站起身,伸手欲將被她摔倒在榻榻米上的對手拉起,但輸得頗為狼狽的對手卻毫不領情地將小琳的手拍掉,拒絕接受她的好意。
「我才不要妳的同情咧!討厭鬼!」小元氣呼呼地罵道。他已經輸給小琳十多次了,對一個男生來講,實在是臉上無光。雖然在場的孩子也沒幾個贏得了小琳,但一直輸給女孩子,哪個小男生的自尊心受得了?
而且,剛剛的比試中,他身上的道服早就被扯得淩亂不堪,但小琳的服裝不但保持得整整齊齊,甚至連頭髮都沒亂掉,明顯的實力差距讓小元更是憤怒。
「小元,輸家也要有輸家的風度。」裁判喝止小元不禮貌的行為。
「討厭鬼!醜八怪!不要以為妳會一直贏下去,我一定會贏回來的!」
「小元!」裁判還想說教,但小元已經跑掉了。「小琳,妳不要在意小元的話喔,他只是輸多了,在生氣罷了。」
「沒、沒關係的。」小琳咬著唇,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反正那些臭男生每次輸了都會說些難聽話,她已經聽多了。
「那妳先去休息,去洗個臉什麼的。」裁判,同時也是這個練習場的教練之一向其他人宣佈道:「接下來是對打練習,兩兩一組排好。」
小琳一路走向出口,男孩子們的私語也不斷流入她的耳中--
「真是的,她就不能夠弱一點嗎?」
「算了,反正她也只有很強這點可取不是嗎?」
「說得也對,她們三姐妹就她長得最普通。沒有小玥漂亮,又沒有小瑄可愛,想吸引大人注意也只能靠蠻力取勝。」
「哇,你說話會不會太毒啦。」
「你上次還說她比暴龍還恐怖,你就不毒啦?」
「噓--她看過來了,小心被她打。」
一句比一句毒辣的批評,終於讓小琳再也隱忍不住地轉頭看向那票大剌剌說她壞話的男孩子,但她才一轉頭,他們馬上開始假裝認真練習,可等她又別過頭後,那些刺耳的話又一句句流入她耳中。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不甘心輸給我的話,就努力打贏我啊!只會在背後說人壞話,算什麼嘛!」小琳氣呼呼地沖到那票竊竊私語的男孩們面前。
在武術上輸掉的,就在武術上討回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她也輸過啊,為什麼他們就不能有點學武者的風度?
「不要以為妳贏過幾次就可以跩了,妳憑什麼教訓我們?!妳又不姓古,識相的就滾遠點啦!」其中一個男孩子氣呼呼地站出來。
其實,在這裏習武的每一個孩子或多或少都有血緣關係,雖然他們並不全住在一起,但每逢寒暑假,就有不少人將孩子送來這兒習武,順便聯絡親戚間的感情,而主持這家練習場的人,正是這個男孩的父親。
因此這個男孩在孩子們當中難免顯得特別氣勢淩人。
「你有時間在這裏說大話,還不如多花點時間練習,老是輸給我這個女生,難道你都不覺得丟臉嗎?」小琳也毫不客氣地反諷回去,這些臭男生因為技不如人,所以全都針對她,她早就學會了張起一身硬刺,把來挑釁的人一一刺回去。
「妳這個討厭鬼哪點像女生了!頭髮比我還短,其實妳是男的吧!」
「你說什麼?!」
再也壓不下怒氣,小琳怒氣衝天地撲向對方,一時間,兩人扭打成一團,什麼冷靜、理智全都被她拋到一旁去了。
雖然對手是男孩子,但小琳卻一點也不顯弱勢,甚至有占上風的態勢,見狀,又有幾個小男生加入戰局,聯手攻擊小琳。
「不要欺負我妹妹!」
「不要欺負我姐姐!」
兩個漂亮的小女生見小琳被圍攻,也跟著尖叫著沖入戰局,只可惜她們兩人一點也不耐打,沒三兩下就被人踢出戰線。
「你們在搞什麼鬼?!」本來在前方的教練一見到後方的騷動,立刻沖了過來,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小鬼們的身上幾乎都掛了彩。
「為什麼打架?」
「是小琳先撲過來的。」男孩們立刻聯合起來告狀。
「明明是你們先欺負我妹妹!」小琳的姐姐不服氣地罵回去。
「小琳?」教練擰著眉看向小琳,但她卻倔強地一句話也不吭,只是惡狠狠地回瞪那票男孩子。見狀,教練歎了口氣,知道男孩子們肯定又是為了小琳比他們強的事情在挑釁,可是先動手的小琳也有錯。
「小琳,冷靜點。」教練拍拍小琳,要她先冷靜下來。如果兩邊都在氣頭上,事情根本無法解決,相較于男孩子們幾乎個個都是小琳的手下敗將,如果小琳再不先拿出一點贏家的風度,事情恐怕會變得很棘手。
可惜教練的想法並未傳達到小琳心中,就見到小琳張大了眼,難以置信地望著教練,教練明明知道他們是為何打架,結果居然要她先冷靜?!
這算什麼嘛!
「小琳,別這樣。」
教練有些擔心拍拍她的頭,試圖用這個動作安撫她,最後小琳只能跺跺腳,生著悶氣跑了出去。
什麼嘛!他們自己弱,打不過她,還怪她太強,如果不服氣的話,就把自己訓練得強一點啊,幹嘛老把她當怪物看待?!
離開了練習場,映入眼簾的就是古家的四合院。
時間正值午後三時,幾個閑閑沒事幹的大人就坐在四合院邊上,躲著太陽、搖著扇子閑嗑牙--
「……今年也讓小琳去參加比賽吧?妳覺得如何?」
聽到大人們提到自己的名字,小琳縮了縮身體,小心翼翼不讓他們發現當事人正在附近。雖然也沒什麼必要非躲不可,可一想到若被大人發現自己身上掛彩,肯定會被追問為什麼受傷,便讓小琳覺得先躲再說吧。
「小琳啊?如果她願意參加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很擔心那孩子……」
不無煩惱的女聲傳入小琳耳中。是媽媽的聲音!
小琳擰著眉,不懂媽媽在擔心什麼。
「過了今年夏天,小琳就要升上國中了,但那孩子卻一點女孩子樣也沒有,倒是拳腳功夫學得比男孩子更有模有樣,有時我還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生了個兒子?明明我生的女兒一個比一個可愛,怎麼小琳卻成了男人婆呢?如果再讓她繼續習武,搞不好以後會嫁不出去。」
「而且那孩子個性太倔強,一點都不懂得撒嬌,也讓人搞不清楚她心裏在想些什麼,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聽到媽媽這麼說自己,小琳大受傷害地悄悄轉身離去,當然也就沒聽到後續的對話--
「哈哈哈,妳煩惱得也太早了吧?小琳現在才十二、三歲,說嫁人還早得很。而且女大十八變,別忘了妳小時候比現在的小琳更凶、更恰,還不是嫁出去了?」
「表哥,你說得太過分了吧。什麼叫『還不是嫁出去了』?!」
「我可是實話實說,而且小琳不會撒嬌,也是因為她是三姐妹中最懂事的那一個,因為她不喜歡讓人擔心,所以才不撒嬌吧?」
「當然,我家小琳最貼心了,自己的事情都會做得好好的,從來沒讓我擔心過她的作業寫完了沒,或是其他的事情。可說歸說,我還是希望她偶爾也能撒點嬌,不然我這個做媽的好像不被她需要似的。」
「是吧是吧,再說妳家的三個寶貝女兒哪個醜了?就算小琳個性是男人婆、就算完全不懂得撒嬌,肯定還是會有一大票追求者跟在她屁股後面跑的。」
「呵呵,也是啦,我的女兒多漂亮啊,就算是把頭髮剪成小男生頭,也還是可愛得很,我幹嘛自己嚇自己呢……」
大人們的閒聊繼續著,全然不知他們剛才不小心傷了一顆小小的少女心。
在離開古家後,小琳順著小徑一路跑到附近的小溪才停下腳步。
她緊緊咬著下唇,就怕自己會忍不住痛哭失聲。
以往,就算其他男生說她是討厭鬼、男人婆,她都可以裝作沒聽到,可沒想到居然連媽媽都覺得她一點也不可愛,這教小琳情何以堪?
她蹲在溪邊,看著自己的倒影--短短的髮絲、擰得死緊的眉頭、被咬得慘白的唇色……果然是個一點也不可愛的傢伙。
再也隱忍不住地,淚水一滴滴落入溪中,與溪水溶為一體,化為千萬水滴中的其中一滴,再也見不到其形。
溪水潺潺,小琳無聲地流著淚,久久,溪邊只聽到流水聲,忽地,一陣落石滑動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看向對岸。
對岸是一片從附近山脈延伸下來的樹林,前陣子的颱風引發一部分土石坍方,加上溪水暴漲的關係,所以最近其實是不准來溪邊遊玩的。
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從對岸傳來,小琳瞪大眼,看著一個渾身泥濘的男子從樹林中走出來,因為有些距離的關係,加上男子的臉被泥沙掩去大半,所以小琳完全無從判斷對方的身分,只能從對方的身高判定他的年紀比她大。
「我的天啊,我還以為我會死在那裏呢……」男子一手揉著額頭,彷佛頭很痛似的,然後他抬頭,看到了對岸的小琳。
小琳敢發誓,她從那個男子眼中看到瞬間燃亮的光芒,莫名的恐懼感讓她直覺就想逃,那個男子是個陌生人,光憑這一點就足以構成讓她逃走的原因。
畢竟因為前陣子颱風的關係,這附近幾乎不會有人過來,而且那個陌生男子一看到她就眼睛發亮,怎麼看怎麼有問題,她當然是要趕快逃跑啊!
雖然她的武術學得不錯,但對手若是大人的話,勝負就很難說了,在現在這種四下無人的狀況,不跑的是傻瓜。
小琳拔腿就跑,男子也立刻追了上來,由於小溪的深度至多只到男子的小腿,加上小溪並不寬,所以男子很快地涉水過溪,見狀,小琳跑得更快了。
「喂!別跑啊!」
男子一邊大聲喊道,一邊追趕著。但小琳哪管得了這麼多,還是拼命奔跑。
不過,雖然小琳跑得很努力,但男子人高腿長,他隨便跨一步就可以抵過小琳跑兩步,沒多久,男子就已經追上小琳了。
「喂!」
男子一邊追著,一邊喘吁吁地伸手搭上小琳的肩,試圖制止她繼續奔跑,小琳嚇了一大跳,多年習武訓練出的反射神經在此時發揮功用。
她當機立斷地停止奔跑,前腳屈、後腳弓,形成一個弓箭步,因為小琳的身形突然下降,男子搭在她肩上的手也跟著往下一沉,男子的重心頓失平衡,不由自主地往前跌去,小琳再抓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個施力,男子整個人就被她借力使力地拋了出去--
下一秒鐘,男子狠狠地摔落地面,他因疼痛而呻吟出聲。
「我只是想問路啊…好痛……」
問路?
聽到這種答案,小琳完全愣住了,雖然剛剛順利地把人摔出去,但她也不敢大意靠近男子,只是站在稍遠處問道:「問什麼路?這附近根本沒有路可以讓你問。」小溪的這一邊是通往古家,另一端則是通往樹林,哪來的路可問?
男子這時終於看清了小琳的樣貌,他歎了口氣道:「原來妳是女孩子啊,難怪會見到陌生人就跑。我是從對面那座山過來的,因為遇到土石坍方,結果我就跟著那些石塊從半山腰滾下來,還在樹林裏迷路迷了半天,好不容易讓我遇到一個人,妳卻跑給我追不說,還狠狠把我摔在地上,我是倒了什麼楣啊…」
男子抹了抹臉,看起來非常疲倦,他本來想起身,但一看到小琳還是滿臉戒備的樣子,就繼續乖乖躺在地上,表示自己不會亂來。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我叫白尚平,我拿我的證件給妳看。」說著,白尚平從滿是泥濘的口袋掏出一隻皮夾,毫不在意地將整個皮夾扔到小琳面前。「妳自己看吧。如果妳是附近的人,應該知道對面山上有間別墅,我就是從那裏來的。」
小琳小心翼翼地撿起皮夾,一邊掏出裏頭證件的同時,就聽到白尚平恨恨地說道:「阿東那個混蛋,也不先告訴我,在這裏要問路之前,得先被人過肩摔才行,害我痛死了,一點防備也沒有……」
「嘻嘻。」本來還警戒心極重的小琳,在聽到白尚平的抱怨後,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這個人真好玩吶。
「小妹妹,我都被妳摔在地上了,就請妳別再打擊我脆弱的自尊了吧,我生平第一次被人過肩摔,對象居然還是個小女生,這教我情何以堪啊。」白尚平見她笑了,臉上也跟著露出笑容。
「你放心,你不是第一個被我摔出去的男生,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這麼說了,你的自尊心有沒有好一點啊?」小琳笑嘻嘻地反問道。然後,她發現皮夾裏有一張沾了些許泥汙的紙,打開來一看,小琳的眉頭也跟著皺起。
「這是什麼東西啊?」是地圖……吧?
「那是我朋友畫給我的地圖,在我滾下來的時候弄髒了,妳看得出來吧,上頭畫的屋子就是他們家的別墅。」不過他能辨識出來的部分也僅止於此了。「妳有辦法告訴我要怎麼走回去嗎?」
光靠這張「地圖」當然是不行啦,但她倒是知道要怎麼走就是了。
「你剛剛說的阿東,該不會是韓哥哥吧?」這附近的別墅也只有韓家那一棟,就算她沒去過,也知道該怎麼走。
「妳認識韓璽東?」白尚平有些訝異。
「勉強算認識吧。」正確的說,認識韓璽東的是她的大表哥,偶爾在小溪這兒遇到韓璽東時,大表哥總要他們喊他韓哥哥,所以這個名字想忘也難。「韓哥哥今年也來了嗎?」記得韓璽東每年夏天總會來這裏住上一段時間。
「他今年不來了,換我來借住一陣子。」
「這樣啊。」小琳把掏出來的東西塞回皮夾裏,把皮夾扔回白尚平面前。「你回去的時候就沿著小溪走,然後會看到一座小橋,過了橋再順著小路走就可以回到韓家的別墅了。對了,前陣子才有颱風過境,你最好不要隨便在山上亂跑。」
「我可以走了嗎?」見自己的皮夾被扔回來,白尚平問道。
「嗯。」小琳點點頭,站在原地準備等他離開後才要離去。雖然她對白尚平的戒心不像一開始那麼重,但光憑他那些證件其實也不能證明什麼。
因為白尚平的臉上沾了不少泥痕,根本無法確定他長啥樣,即使他大方地拿出證件,在看不清長相的狀況下,證件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白尚平好像也看出小琳的顧忌,拿了皮夾起身就走。
就只見他直直地走到溪邊,先用溪水洗淨手臉,然後,突然回過身對小琳說道:「小妺妹,下次別再一個人跑到溪邊偷哭了,妳不一定每次都能好運的碰上打不過妳的人,知道了嗎?」說完,白尚平抬腳離去。
小琳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想:或許他真是個好人喔。
「小妺妹,為什麼我每次都會遇到妳在哭呢?」
又好氣又好笑的聲音從對岸傳了過來,小琳訝異抬起頭,隔著一條小溪,為什麼他還看得到她在哭?
然後,她看到白尚平手上的單眼相機。
「我上次不是警告過妳,妳不一定每次都能好運的打贏嗎?」白尚平看著這個不學乖的小女生,不由得搖了搖頭。
小溪畢竟是小溪,不甚寬的距離,讓他的聲音很輕易就傳到對岸。
「你怎麼又出現了?」她問,其實她壓根兒沒想到會再見到白尚平。
上次他洗淨臉孔後的相貌令她印象深刻,今天再見面,果然還是帥得驚人。斯文俊美的樣貌,幾乎比她認識的每個男生都還要帥,害她有股衝動,想問問他是不是哪里冒出來的電視明星?
「我說過,我現在暫時住在韓家的別墅。」然後,他舉起手上的相機又笑著說道。「而且阿東跟我說過,這附近的風景不錯,所以我來拍照的。」
哪知鏡頭才剛轉過來,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再一細瞧,怎麼是上回那個明明淚痕未幹,卻還強悍地把他摔倒在地的小女生,一時不忍,他就走過來了,這回如果再被她過肩摔,他也只好認了,誰教他愛多管閒事。
他真的是韓哥哥的朋友?小琳有些訝異,因為她記得韓璽東每次出現時,手上也總拿著相機,或是拍立得、或是單眼相機,很少看他兩手空空地出現。
「妳為什麼又在哭?」距離上次見面也不過才兩、三天吧,她哭的機率好像有點頻繁喔。
「這跟你無關吧。」小琳忿忿地抹掉眼淚,她幹嘛跟一個陌生人討論這個?
「別說得這麼無情嘛,跟白哥哥說說看,講完後心情或許會好一些喔。」
白尚平對她微笑,雖然上次被她狠狠摔倒在地,但他怎麼也無法討厭她,或許是因為她的眼淚看起來太悲傷了,一個小女孩不該有這樣的眼淚。
「誰是白哥哥啊?!」小琳氣呼呼地瞪著他,這個人會不會太不要臉了?
「當然是我啦,妳叫阿東是韓哥哥,我跟阿東是同學,妳叫我一聲白哥哥也不為過啊。」白尚平笑瞇瞇地指著自己的臉說道。
「誰理你啊!」小琳甩頭就走,完全不管白尚平在身後呼喚她的聲音。
「不想要我理妳的話,就別老在我面前哭啊。」
聽過幾回、稍微有些熟悉的男聲這次突然從她身旁冒出,小琳嚇了一跳,一時重心不穩,居然就向後跌坐在溪岸上,她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這麼沒有警覺性,連白尚平到了身旁都沒發現?
「誰、誰在你面前哭了,明明就是你自己跑到我的地盤來的。」小琳狼狽地把淚抹掉,雖然想惡狠狠地警告他,可是那雙含淚的眼眸怎麼看就是沒有說服力。
「好好好,是我不對,大小姐妳可以繼續哭,我就坐在旁邊等妳哭完吧。」說完,白尚平還真的坐下,一副「請哭吧!」的悠然模樣。
「你這個人很無聊耶,去別的地方啦!別坐在這裏啊事。」
小琳揮手欲趕他走,但白尚平完全不為所動,還態若自如地問起問題--
「現在應該是暑假沒錯吧,妳怎麼沒跟朋友出去玩呢?」
「幹你什麼事。」
「別這麼無情嘛!我在這裏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就算陪我說說話也好?」白尚平只是笑著,全然不受小琳的臭臉影響。
「誰管你有沒有認識的人啊!這麼寂寞的話,就回有人陪你說話的地方啊,幹嘛賴在這裏不走?為什麼韓哥哥要把別墅借給你,他自己卻又不來住?」仔細一想的話,就會發現這件事有很多地方不合理。
每年固定會來的韓璽東沒來,卻來了個人生地不熟的白尚平,偏偏又只有白尚平一人住在別墅裏。他為什麼非要來這種荒山野嶺呢?從這裏開車到市區至少需要半個小時耶,任何一個想來渡假的人都不會選這種地方吧。
「我啊?我是來躲人的。」
出人意外地,白尚平非常乾脆地答道:「我是逃家出來的,阿東把這裏借給我,讓我有地方可以躲,等到他幫我辦好護照機票,我就要去美國了。」
「真的假的?」小琳完全愣住了,對年僅十二歲的她來說,逃家根本是個遙不可及的字眼。
「信不信由妳囉,不過我真的好可憐喔,阿東那混蛋雖然把房子、車子都留給我了,可是他畫的那張鬼地圖根本沒人看得懂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市區,眼看糧食都要見底了,我還是沒搞清楚這附近的路。」
白尚平說得好不哀怨。這一帶的小路小徑甚多,他已經迷路過不知多少回了。
「小妹妹,妳能告訴我怎麼去市區嗎?」
最後,他還是只能向小女生求救,真是可悲啊!算了,丟臉就丟臉吧,反正他的自尊心早在他們初見面時,就已經被她的過肩摔給摔碎了。
「嘻。」忍俊不住地,小琳笑得前俯後仰。這個人怎麼這麼倒楣啊?
「妳儘管笑吧,但笑完後記得告訴我路該怎麼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4:46
第二章
最後,是小琳從古家偷渡出一張地圖才解決了白尚平的麻煩。
從那之後,這兩人還是常常在溪邊見面,有時只是言不及意地聊扯淡,有時則是一起看白尚平拍的照片。
這一天,小琳正興致勃勃地看著白尚平新拍的照片,照片中的一景一物本該是她熟悉的風景,但透過白尚平的鏡頭看來,這些早就看得熟爛的景物,居然有了截然不同的新風貌。
「為什麼你拍出來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呢?」突然地,小琳忿忿不平地喊道。
這些照片中也混雜了幾張她拍的東西,明明是從同一架相機拍的東西,白尚平拍的照片總有種閃亮亮的感覺,而她的照片相形之下就顯得暗淡許多,為什麼看起來會差那麼多呢?
「多拍一些就會進步的。」白尚平只是笑著,但笑容底下卻有一抹憂心。
最近他總覺得自己遇到了瓶頸,或許是更早以前他就察覺到了,雖然他熱愛風景攝影,但偶爾……偶爾他會有一種不足感,覺得自己的照片好像還少了點什麼……可任憑他怎麼想,就是無法確實說出自己缺乏的東西,為此,他感到憂心。
他依著自己的心在攝影的路上奔馳,但在發覺自己有所欠缺的現在,他怎麼也無法像以往那般,毫無猶豫地在攝影這條路上行走。
在這種情況下,他真的能夠去美國嗎?白尚平忍不住自問。
「喂,白尚平……」
忽地,悶悶不樂的聲音在白尚平身邊響起,他側首,小琳的表情很是憂鬱。
「小丫頭,怎麼啦?」
「我是不是長得很醜啊?」悶悶地,她問道。
「醜?」白尚平揚眉,幾乎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因為……因為那些臭男生都說我是醜八怪,而且……而且……」小琳咬著下唇,不知道該怎麼對白尚平說出,連她的媽媽都不喜歡她這句話。
「唔,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妳耶,因為我不知道妳對於『醜』的標準在哪。」白尚平以指腹摩娑下巴,非常認真地說道。
眼前的小女孩有著細細的柳眉、小而挺翹的鼻樑、紅潤飽滿的櫻桃小口、因為吹了風而顯得紅撲撲的圓潤臉頰、細細的髮絲削得極短,露出一大片光潔的額頭,看起來就像個小巧可愛的中國娃娃。
雖然是有幾分男孩模樣,卻一點也無損她的可愛。在白尚平的想法中,所謂的「小孩」這種生物,本來就是獨立在男女之外,因此偏男偏女根本無關緊要。
若想說出小琳的優點,白尚平隨口都可以說出一堆,因為她年紀雖小,卻已經可以看出未來肯定是個美人胚子,更別提她即將邁入青春期,原本的幼兒體形很快就會被纖長的手腳取代,她的未來只會長得更好,不可能變差。
只是,若不能確定小琳對於「醜」的標準,說這些都是枉然,因為所謂美感本來就是隨人看、隨人想的。
就連世界名畫蒙娜麗莎,也多得是嫌她長得醜的人啊!
白尚平想得是很認真,但小琳聞言,就只是眉一擰,直覺地認為白尚平在敷衍她,她低下頭,更加垂頭喪氣了。
「不過,我絕對不會認為妳是醜的。」輕輕地,白尚平續道。
聞言,小琳立刻抬起頭,眼神閃亮亮地,被人肯定的感覺是愉快的。
「卡嚓--」
快門聲嚇了小琳一跳,不知何時,白尚平居然拿起相機為她拍照。
「小琳,笑一個吧,開心一點,妳會越來越可愛喔。」快門聲未曾間斷,拍下她一個個不同的瞬間。
「可是我笑不出來……」雖然被肯定是讓人開心的,可想到現實情況,她真的一點也笑不出來。
總覺得,訓練場裏的氣氛越來越差,她每打敗一個男生,接下來的情況只會更加嚴重,最後,連教練都不得不叫她暫時不要去練習了。
所以她最近才會每天跑來溪邊找白尚平啊。
雖然白尚平是個陌生人,但跟這個陌生人在一起,她卻自在多了,不用像面對那些臭男生時假裝自己是只刺蝟,也不用小心翼翼地看大人臉色,擔心他們會不會又覺得她很麻煩。
白尚平就是白尚平,他曾經被她摔倒在地,但他還是會對她笑,雖然他們認識不到一個月,但她已經覺得他比自己交過的任何一個朋友都重要。
「為什麼笑不出來?」鏡頭中的她看起來幾欲淚下,白尚平放下相機,溫柔地問道。就是這個表情,在最初幾次見面時,她總是露出這種強撐悲傷的表情,所以他才會忍不住一次次接近這個小女孩,想知道她眼底下的悲傷從何而來。
「……媽媽討厭我。」
白尚平一愣。
「她覺得我不會撒嬌、不知道我在想什麼,長得一點也不可愛。」
聽著,他擰緊眉,什麼樣的母親會這麼對女兒說話?
「而且她覺得我太倔強,武術又學得比男生好,以後一定會嫁不出去。」
聽到這裏,白尚平突然覺得有些啼笑皆非,這個小女生才十二歲、才剛要上國中耶,她媽媽就開始煩惱她嫁不出去,會不會太早了些?
「小琳。」白尚平笑著摸摸她的頭,嚴重懷疑事實或許不是她所以為的那樣。「告訴我,剛剛那些話是妳媽媽親口對妳說的嗎?」
她搖搖頭。「是我偷聽到她在跟表叔聊天的內容。」
「那妳有問過妳媽媽嗎?」
「沒有……我不敢問。」誰敢吶?
「妳回去問妳媽媽,我保證,她絕對會告訴妳,妳誤會了。」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因為小琳很可愛啊,這麼可愛的小琳,媽媽怎麼會討厭妳呢?」說著,他又拿起相機,將她微愣的表情拍下。「小琳很優秀、很努力的習武,還把一大票男生打敗了,如果小琳是我的女兒,我覺得驕傲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覺得討厭呢?」
「可是我頭髮很短……比男生還短,好多人都說我是男人婆……」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一點也不在乎,可實際上她對男生們對她的評語在意死了。
「如果說只有男生可以剪短頭髮,那和尚跟尼姑要怎麼區分?一律改口叫和尚算了。頭髮的長度不能證明什麼,男生可以留長髮,女生當然也可以剪短髮。」他拍拍她的頭,柔軟的髮絲好摸極了。「而且妳的頭髮很漂亮,這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有的好髮質喔,就算剪短了也很好看,如果留長的話,一定會很美的。」
「可是他們還說……」雖然白尚平不斷稱讚她,但她心中難免還有疑慮。
「妳說的『他們』,就是那些曾經被妳打敗的男生?那票老是找妳麻煩的男生嗎?」白尚平問道,心底多少有了計較。
「何必在意他們的話呢?妳不是說過,他們只是生氣老是打輸妳嗎?」白尚平啼笑皆非,這件事還是她自己說的呢。
「可是……可是……他們是男生啊。」
「這跟他們是男生有什麼關係?」白尚平可不解了,原來只有男生可以評論女生的美醜啊?「只因為他們是男生,所以男生說妳醜,妳就真的醜了嗎?」
「可是……可是……」她還是會在意啊。雖然她很強,雖然她比男生更強悍,但她終究還是女孩子,還是很在意男孩們看她的眼光。
「那麼,我也是男生喔。我說小琳很可愛,所以小琳是真的很可愛,對吧?」白尚平笑瞇瞇地問道。她急得臉紅紅、明明就很在意卻又努力裝出不那麼在意的模樣真的好可愛。「而且啊,討厭妳的男生說的話才不能算數,要像我這種喜歡小琳的男生說的話才能做准。」
「哪、哪有這樣說的。」
「我哪樣?」白尚平只是笑瞇瞇地反問,把小琳逗得臉更紅了。「妳的意思不是這樣嗎?因為他們是男生,所以有資格評論妳的長相。我也是男生啊,所以我當然也有資格發表我的意見,而且還是以喜歡小琳的身份發言哦!」
白尚平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逗弄小女生,間或,也會按下快門,記錄這難得的一刻。平常跟小琳的相處狀況,總是他屈居劣勢,今天總算扳回一城了。
逗弄過癮了,話題也該導回正題了。白尚平柔聲說道:「小琳,答應我,今天回家後就去問妳媽媽,妳媽媽一定會告訴妳--小琳最最可愛了。」
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對話。
再次見面,已是十年之後……
……過澄琳小姐,雖然大家都稱呼妳為平面甜心,但難道妳真的完全不打算往其他方向發展嗎?這對很多人,甚至模特兒界來說,都是相當大的損失。
「很抱歉我只能讓大家失望了,因為我心中一直有個夢想,所以我要繼續站在平面這一端,除非我的夢想實現,否則我絕不會考慮轉向其他的舞臺。」
可以冒味請問妳的夢想是?
「我希望能夠跟旅美的頂尖攝影師,白尚平合作一次,我非常喜歡白先生的作品,而白先生只願意接拍平面廣告,所以我當然也要堅守崗位,畢竟白先生並不喜歡自己的拍攝對象曝光過度。」
看來過小姐真的很祟拜白先生吶。
「其實我之所以會踏入平面模特兒這一行,也是因為白尚平的關係。」(笑)
咦?!這可是從沒聽說過的大消息呢,詳情是怎樣呢?
「那是在踏入模特兒界前不久的事,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我跟朋友一起去參觀白先生在臺灣辦的個展,我對於他的拍攝手法非常著迷……」
男人隨意放下手中的雜誌,翻開的那一頁,標題正寫著--直擊平面甜心的內心世界,過澄琳的過往一覽無遺!
他著迷地看著雜誌上巧笑倩兮的美麗人兒,她恬靜地笑著,彷佛是對觀看者微笑般,直勾勾的視線也吸引了觀看者的全副注意。
他知道,再美麗的鮮花、再昂貴的禮物都無法引起過澄琳的興趣,所以他必須拿出最高級且美味的誘餌,才能得到她的垂青。
男人看著那張圖片,指尖輕輕地撫上她唇角的笑痕--
「白尚平是嗎……」
剛結束一整天的拍攝工作,過澄琳極為疲憊地窩在休息室內休息,現在就算是天要塌下來,也不能妨啊她補眠!
今天的拍攝進度令人非常想哭,因為要表達的概念是「飄逸」,所以整個攝影組決定移師到戶外,直接引用自然風來營造飄逸的美感。
不過……自然風怎麼可能聽人的指揮呢?
所以一整天下來,每個人都在跟忽大忽小的風勢對抗,最後甚至連十套衣服都沒拍齊,這對整個攝影組來說,都是惡夢般的存在。
一想到明天還要再來補拍後續,過澄琳就覺得頭好痛。
「天啊小琳,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德傳服飾要找妳當他們的代言人啊。」經紀人幸姐完全不顧形象,乒乒乓乓地闖了進來。
過澄琳懶懶地抬眼,分了點目光給幸姐,就算盡了責任,沒辦法,她實在是太累了,還有精神看著幸姐就不錯了,別妄想她能再撥出更多精力。
「妳這孩子怎麼反應這麼冷淡啊?我剛剛說德傳服飾耶!那家擁有百年歷史的超級老店要找妳當代言人耶!」幸姐大驚小怪地補充道。
怎麼會有模特兒聽到這個消息還不趕快跑去燒香謝神呢?
德傳服飾耶!那個在清末時就慧眼獨具與洋人展開貿易合作的百年老店耶!
而且德傳在國民政府播遷來台時,也把整個重心都移到臺灣上,並開始積極發展新的海外貿易,是一家同時具有古典與現代氣息的知名服飾品牌。
德傳服飾從沒起用過任何代言人,過澄琳等於是百年來的第一人,這叫身為經紀人的幸姐如何能不興奮呢?
「我聽到啦,不就是接到新的工作嗎?」過澄琳還是懶洋洋的,雖然她也知道德傳服飾的歷史悠久,也曉得德傳服飾從未起用過任何的代言人,但這並不代表她必須跪下來謝主隆恩吧?
不過,德傳服飾?怎麼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啊?好像最近曾經聽過似的……
過澄琳擰著眉努力想著,但想不到幾秒鐘,太過疲倦的身軀就已經開始抗議,拒絕執行耗腦力的工作,於是乎,過澄琳也很乾脆地放棄思考。
反正德傳服飾是知名老店,關於他們的消息來來去去也很正常,搞不好她只是正巧有聽到一些關於德傳的消息,所以她才覺得耳熟吧。
「妳這孩子啊…」幸姐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累癱的過澄琳。
「我有時還真不知道妳對模特兒這個工作是熱情還是冷淡呢?明明工作時妳都會全力以赴,但像這種時候,我總覺得妳根本不在意自己到底是接到什麼工作,打從我們認識的第一天妳就這模樣了,怎麼都過了五、六年,妳還是這副德行呢?」
想當年,明明就是過澄琳拉著姐姐一起投入模特兒這一行,怎料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姐姐早就走出平面的小框框,踏上更廣闊的伸展台,反觀過澄琳,卻甘之如飴地留在平面廣告的世界。
有時幸姐不免懷疑過澄琳是否厭倦了模特兒工作,但她的敬業精神及工作態度卻從未改變、更未顯出一絲怠職,不知不覺間,五、六年也就過去了,她們兩姐妹也在這一行闖出一番名堂--
只接拍平面廣告的過澄琳,因為其甜美可人的外貌,得到「平面甜心」這個外號;而她的姐姐則是人稱「名模公主」的過澄玥。
其實她們還有個小妹,偶爾也會兼差拍拍廣告,可惜的是,小妹完全無心于模特兒界,所以幸姐一直對於無法一口氣網羅過家三姐妹于麾下非常扼腕。
「那不是很好嗎?代表我這個人多年來還是始終如一。」過澄琳懶懶地應道,如果幸姐所要講的就只有這件事,那就恕她繼續補眠去了。
眼看過澄琳的眼皮都快合成一條縫,幸姐知道,這時再不把壓箱寶拿出來,過澄琳就真的要睡著了。
「這次的攝影師是白尚平。」
恍若平地一聲雷,瞬間把過澄琳的瞌睡蟲全都炸翻了。
「什、什麼?!」過澄琳立刻跳起身,抓著幸姐直直追問:「妳、妳剛剛說攝影師是誰?是誰?」過澄琳驚訝得幾乎都結巴了。
「白尚平啊,那位旅美的人物攝影師,那個只願意接拍平面廣告的白先生。」幸姐非常有耐性地把白尚平的身分介紹了一遍,很滿意地看到過澄琳從原本快要睡著,到現在完全清醒過來的有趣模樣。
過澄琳全然是一副目瞪口呆的呆樣,她檀口微張,愣了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怎麼會?!」雖然她一直夢想著能跟白尚平合作,但現在機會真的降臨時,她還是難以置信。
「因為妳希望跟白尚平合作不是嗎?」
「咦?」眨眨眼、再眨眨眼,過澄琳很確定自己沒聽錯。但是……自己想跟白尚平合作,跟這次的合作案有什麼關係啊?
她想跟白尚平合作想很久了,怎麼以前就不見有人把白尚平送上門來?
「就是德傳服飾的老闆啊,他指定要妳當他們的代言人,正巧他看到妳上次接受雜誌採訪時,提到最想合作的攝影師是白尚平,所以他就決定讓妳和白尚平一起合作啦。」幸姐簡單轉述經過,沒有講出幕後流通的流言蜚語。
是說……能夠邀到白尚平來台拍攝廣告,就已經是件了不得的大手筆了;更何況過澄琳前陣子才在雜誌採訪中,提到自己非常想跟白尚平合作。兩人能夠湊在一起,對過澄琳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幸運。
所以不斷有人在傳說,是德傳服飾的老闆為了追求過澄琳,想討美人歡心而特地從美國把白尚平搬了過來。
不過,這件事幸姐倒不打算讓過澄琳知悉,畢竟這只是未經證實的消息,沒必要讓過澄琳無端煩惱。
但關於這件事,幸姐已經暗暗留了心。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德傳服飾的老闆的確有對過澄琳提出飯局的邀約,但過澄琳打從開始模特兒工作以來,就不曾接受過任何工作以外的飯局邀約,所以那位大老闆在碰了幾次軟釘子後,也就摸摸鼻子知難而退。
可現在因為代言工作的關係,過澄琳與大老闆勢必有機會接觸,如果那個大老闆真抱有追求之心……
幸姐用力搖了搖頭,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全都甩掉。
希望只是她多心罷了,畢竟對任何一個模特兒來說,能成為德傳服飾的代言人實在是極其幸運的事,尤其對過澄琳來說,這次的合作對象更是她夢寐以求的那個人--白尚平啊!
看到過澄琳這麼開心的模樣,幸姐不禁默默祈禱著,希望一切只是她多心,因為這次的合作機會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這方的幸姐還在苦苦思索,另一端的過澄琳可是開心極了。
「天啊天啊天啊…廣告什麼時候開拍?我什麼時候可以跟白尚平見面?幸姐妳知道嗎?確定時間了嗎?」過澄琳連珠炮似的問著,一個又一個問題毫無間斷地拋出來,完全不管經紀人有沒有辦法消化。
幸姐微笑地看著彷佛是將要見到偶像明星的小女生般的過澄琳,就算是她第一次拍完廣告時的心情恐怕也沒像現在這麼開心吧。
所以,她接下這個工作應該是正確的。
「別急別急,白尚平下個月就會抵達臺灣了,廣告也差不多是在那時候開拍,到時妳可以天天見他,現在就好好把手頭上的行程走完,然後幸姐放妳幾天假,妳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用妳最美的姿勢出現在他面前,給白先生留個好印象。」
「當然啦!」過澄琳用力點著頭,這還用得著幸姐說嗎?
她盼了這麼多年,總算讓她盼到白尚平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5:03
第三章
美國史旺宅
「什麼?什麼廣告?」白尚平擰著眉,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剛下飛機的時差問題,加上旅程太勞累而聽錯了老師的話。
他才剛從歐洲飛回來耶!為什麼要他下禮拜又得前往臺灣工作?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原先的計畫不是工作結束後先休息個兩個月再說嗎?而且……他什麼時候答應要接拍廣告了?
白尚平左思右想,就是記不起自己何時答應了這個工作。而且那個德傳服飾又是什麼鬼啊?如果他接觸過的話,怎麼半點印象也沒有?
「這個……因為當時你不在國內嘛,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地幫你答應了。」身為白尚平在攝影上的恩師,同時也是這個史旺宅的主人,傑弗瑞·史旺此刻卻半點氣勢也無地對著學生陪笑臉。沒辦法,誰教他理虧嘛。
「你幫我答應的?」白尚平瞪大眼,不敢相信恩師居然會擅做主張。雖然自己的身分是學生,但老師一向尊重學生的意見,那種鐵面嚴師的形象可一點也套不到史旺老師的身上,更別提會強制要人遵守他的指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呃……反正就是答應了嘛。」傑弗瑞試圖打哈哈混過去,但他親愛的學生顯然不接受他的唬弄,還瞪得他冷汗涔涔,最後只好乖乖應答--
「好啦好啦,簡單的說,總之在很多年以前,我欠臺灣德家一個人情,現在他們提出的條件,就是要你幫他們拍形象廣告。親愛的小白,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古諺說『有事弟子服其勞』嗎?所以你應該不會拒絕幫老師還這個人情債吧?」
傑弗瑞·史旺,完全看不出已經年屆六十高齡,還嘻皮笑臉地對小自己三十多歲的學生耍賴皮。
「我拒絕。」斬釘截鐵地,拒絕。
「別這樣嘛,親愛的小白啊…」傑弗瑞哀哀慘叫。「而且你也好久沒有回臺灣了,就當順便回家看看囉?不然我要怎麼跟白爸爸交代呢?畢竟白爸爸一直認為是我叫你逃家的……」說到後來,他乾脆使出哀兵政策。
當年白尚平過來時,根本沒說自己是逃家來的,直到兩年後他才發現這件事,但白尚平又以「我已經滿二十歲,是個成年人」為由,決定繼續留在美國。
等到白尚平終於跟家人聯絡時,已經是在他成名之後。
所以白家人對傑弗瑞一直不甚諒解,尤其是白父,更是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這讓傑弗瑞非常哭笑不得,畢竟他也被騙啦!
「老師,你太奸詐了。」白尚平咬牙切齒地說道。淨會拿這個陳年舊把柄威脅他……偏偏白尚平就是吃這一套。
「小白,你會接下這個工作吧?」傑弗瑞笑瞇瞇地問道,其實已經勝卷在握。
「……我知道了。」
歎著氣,白尚平離開書房,準備返回自己的房間。
打從十年前投身傑弗瑞門下,白尚平就一直住在史旺家中,即使在早已成名的現在,他也沒打算搬離,當然,這是有原因的--
「白,歡迎回來。」
稚嫩的童音響起,白尚平轉頭看向走廊的另一頭,一頭燦亮的金髮在微暗的廊中閃閃發亮,一張白嫩的小臉半探頭出來,眼睛早就笑得瞇了起來。
「凱若,現在這時間妳早該上床睡覺了?」
白尚平沒好氣地望著眼前的粉娃娃,但凱若只是笑了笑,咚咚咚地沖到白尚平身旁,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因為人家想跟你說『歡迎回來』嘛。」凱若乾脆賴在白尚平身上不肯下來,才十二歲的她,還是愛撒嬌的年紀。
「我回來了。」白尚平笑了,這個天使般的小女孩,正是老師的獨生女,對白尚平來說,這個小女孩就像他的妹妹一樣。
之前他曾打算搬出去,卻被凱若的眼淚攻勢給硬生生逼退了,所以,她正是他繼續住在老師家的主因。
「白,你跟爹地在談什麼?」凱若好奇地問道,他幾乎是一進門就直接進了書房,甚至連隨身行李都還拎在手上,什麼事這麼急呢?
「新的工作。我下禮拜得回臺灣工作。」
「什麼?」凱若大驚失色。「為什麼要接新工作?你不是答應我從歐洲回來之後,至少會陪我玩兩個月的嗎?為什麼又有工作?!」
「對不起凱若,這是老師幫我決定的,所以我一定得去。」
「我不要!你答應要陪我玩的!你去歐洲這麼久,現在好不容易才回來的,結果沒幾天就又要走了?我不要!」凱若小嘴一癟,大有風雨欲來的神色。「我去叫爹地取消工作,這樣你就不用去臺灣啦!」
說完,她還真的轉身欲走,白尚平連忙拉住她。
「凱若,妳這樣會讓老師為難的。」老師老年得子,加上師母過世得早,所以老師寵這個女兒寵得無法無天,多少也養成她任性驕縱的個性,她總認為世界的一切理應繞著她轉,唯一敢不買她帳的……大概也只有白尚平一人了。
「可是……可是……」不過幾秒鐘,鬥大的淚珠就在眼眶裏打轉了。「人家好期待跟白一起玩的……人家忍耐好久、好久了說……白好過分……」
「乖乖乖,別哭別哭。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所以我們兩個打平?」白尚平啼笑皆非。為什麼他這個受害者還得安慰人呢?
「那、那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滿是期望地,凱若問道。「我沒有去過臺灣,我想看看白的故鄉。」只要可以跟白在一起,就算是北極她也願意去!
但是,凱若的期盼並未得到回應。
「我是去工作,可不是去玩的。而且,學校怎麼辦?」白尚平拍拍她的頭,說道:「時間真的很晚了,我送妳上床睡覺吧。」
「不要啦……」她還想撒嬌。
「乖乖去睡覺,有事明天再說好嗎?」
「好吧。」雖然很不情願,但她也只好同意了。
如果說,老師的威脅讓白尚平曾感到一絲不悅的話,那德彥這個人光是呼吸就足以令白尚平感到極度厭惡了。
德彥是長得一表人材,可那身輕佻的氣質卻是一見面就讓白尚平大大皺了眉,果不其然,接下來他一開口就讓白尚平非常、非常的不爽。
「白先生,那麼合作的事就拜託你了。」德傳服飾現任主事者,也是白尚平這回的雇主--德彥如是說道。
白尚平沒有吭聲,只是冷冷望著對方。
他才剛下飛機,甚至連旅館都還沒住進去呢,居然就讓他聽到這麼令人火大的話,這位德先生似乎不大懂得待客之道。
而且……顯然也不懂得處世之道,他到底是怎麼坐上主事者的位置?靠血緣關係嗎?白尚平默默猜想著。
「白先生,我剛剛交代的事,有什麼問題嗎?」德彥瞧白尚平好半天沒吭聲,於是問道:「還是白先生長年旅居國外,忘了中文怎麼講?沒關係的,聽不懂就直說,我可以用英文重述一遍。」言語間不無輕蔑。
就是這個輕蔑的語氣,讓白尚平的臉色打從兩人見面以來一直沒好過。
白尚平的表情又冷了一分,這位老兄究竟有什麼問題啊?千里迢迢的把他從美國找來,就只是為了他那模特兒情人的夢想:「跟白尚平合作一次」嗎?
這傢伙難不成以為自己有錢就可以砸死人了嗎?白尚平最受不了這種暴發戶似的態度,這回要不是拗不過老師的懇求,他才懶得過來呢。
他一向只拍自己感興趣的人,所有的模特兒都是他經過千挑萬選後才選定的,結果這個暴發戶居然一出現就想打破他的原則。
「我要親自挑選模特兒。」白尚平再次重申。就算他是來幫老師還人情債的,也不代表他必須卑躬屈膝。
「不行,我已經決定由過澄琳當本公司的代言人了。」德彥完全不肯退讓,開什麼玩笑,他就是想討過澄琳的歡心,才把白尚平找來的,哪能讓他換人?!
如果一定要換的話,當然是換掉白尚平了。
但這麼一來,又喪失了討過澄琳歡心的最初目的。所以德彥雖然討厭這個帥到讓他自慚形穢的男人,卻又無法任性地取消合作案。
為了以防萬一,德彥乾脆故意將過澄琳的身分說得有些曖昧,試圖讓白尚平以為過澄琳是他的女友,希望能夠藉此讓白尚平知道「過澄琳是不能碰的人」。
畢竟,情敵當然是能少一個是一個。
「或許那位小姐真的很漂亮,但我的原則向來是親自挑選模特兒。我必須用我的眼睛來確認她是不是我要的類型。」白尚平也不打算讓步。
「重點是過澄琳!我可以不管你的拍攝手法或是拍攝內容,一切可以由你全權決定,但模特兒只能是過澄琳!所有的一切都要遷就過澄琳!」德彥的聲音越說越大聲,這個白尚平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立場?他才是大老闆耶!
從小被人奉承慣了的德彥,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完全不屈服於他德家名聲、又處處不順他心的人,這讓德彥在不習慣之餘,也非常的憤怒。
白尚平開始感覺到自己的怒氣高漲,這傢伙到底想做什麼?以為他是拿了錢就會乖乖聽話的狗嗎?
對不起,有錢人他在這幾年內見得都膩了。再說,這次的工作也不是他自願接下的,憑什麼德彥以為可以對他頤指氣使?
「而且,你還沒有親眼見到過澄琳,怎麼知道她就一定不適合呢?」德彥真是恨透了自己居然得去說服白尚平。「明天她會跟經紀人過來見你,等你見到她後,就會知道她絕對是最適合的人眩」
白尚平沒有吭聲,默默考慮德彥的提議。
雖然才剛認識德彥,但白尚平卻有個預感,明天與過澄琳見面後,即使他說了不滿意,德彥也不可能換其他模特兒。
然後,一個想法在白尚平心中慢慢成形。
既然德彥拼死也要把過澄琳推上代言人這個位置,啊于老師那一方,他是絕不能推掉工作,不過,他當然也有他的做法,以後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我知道了。」
「我相信你一定會滿意她的。」
得到白尚平的讓步,德彥總算能鬆一口氣。
「我的天啊,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過澄琳氣急敗壞地回到家中,還無法相信今天見到的那個人是白尚平。
那根本不是白尚平!那個人跟她記憶中的白尚平根本不一樣!除了擁有相同的容貌外,那個人沒有一處像白尚平嘛!
自從知道自己將和白尚平合作之後,過澄琳就無法掩飾心中的喜悅,天天數著日子,等待著再次見面的那一天到來。
是的,再次見面。
十年前,她在親戚家過暑假時,無意間認識了當時為了追求攝影夢想而逃家,並在朋友家借住的白尚平。
他們的初次見面絕對是狀況淒慘的,但後來他們卻成了忘年之交。對於過澄琳來說,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朋友,比得上白尚平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因為他的勸言,她才終於解開對母親的誤會,也解開了她心中那小小的自卑。
但當隔天她興沖沖地去找白尚平時,卻只找到一迭照片,以及一張說明了他必須離開的紙條。
生平第一次,過澄琳像個小娃娃般嚎啕大哭了起來。他的離去,比輸了比賽更讓她難過、比被一堆男生嘲笑更加傷心,她只知道一件事--她不要他走。
她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這樣離開了,雖然打一開始她就知道他隨時都可能離開,但暑假才過完一半,她以為他們還有好多日子可以在一起,但他就這樣走了。
過澄琳的傷心一直到暑假結束、返回臺北後才慢慢恢復。雖然傷痛過去了,但她從來沒有忘記白尚平這個人。
然後是命運的那一天。
她跟朋友去參觀一個如彗星般一炮成名的旅美攝影家個展,本來還有些興致缺缺的過澄琳,驚喜地發現這居然是白尚平的展覽。
她試圖與他聯絡,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任憑她用盡手段抓著工作人員不放,不斷說明自己與白尚平認識,但沒有任何人相信她。他們都認為她就跟其他追逐著白尚平的虛榮女孩一樣,只是另一個想見白尚平而胡亂說謊的瘋狂粉絲。
然後過澄琳終於瞭解一件事,白尚平已經到了一個她無法輕易觸及的世界,除非她自己也躍上那裏,否則她不可能再與他見面。
所以當有機會踏入模特兒界之後,她義無反顧地投入了,在努力這麼多年後,她終於能跟他見面了,這怎麼能教過澄琳不開心呢?
只是……她沒想到她記憶中那個親切和善的大哥哥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心高氣傲的混蛋男人--
為了今天的會面,開心不已的她甚至起了個大早,就只為了今天的見面做萬全準備,她畫了個美美的妝、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一切的辛勤全是為了讓白尚平驚豔一下,讓他看看當年的小男人婆有多大變化。
但到了約定的時間,白尚平卻沒有出現。
本來她還不在意,繼續跟幸姐坐在德傳服飾安排的飯店會客室等待,但兩個鐘頭過去了,她再也掛不住臉上的笑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幸姐早就耐性全失,跑去問了飯店的人,對方說白尚平並未離開房間,雖然請他們撥了電話上樓,卻根本沒人接電話。
最後,她們兩人只能坐在會客室枯等。
不知等了多久,她們終於等到姍姍來遲的白尚平。
「抱歉,我昨天才下飛機,時差還沒調過來。」
白尚平嘴上說著抱歉,但過澄琳可聽不出半點歉意。不過算了,反正她也等了十年,再多等幾個鐘頭又算得了什麼呢?
過澄琳開心地打量著白尚平的容貌。
雖然十年過去了,但白尚平的容貌並無太大的改變,依然是挺直修長的身材、斯文爾雅的氣質、俊秀溫文的五官,除了憑添些歲月帶來的成熟魅力外,白尚平幾乎與她記憶中的模樣如出一轍。
呵呵,該跟他打招呼了,不知道當他曉得我就是當年的「小琳」時,會有多麼訝異呢?過澄琳快樂地想著。
但白尚平並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逕自說道:「我不管妳是不是知名模特兒,總之跟我合作,就必須要把自己當成全新的新人。我的工作方式非常嚴格,受不了的話就自己辭職;別想跟我抱怨,我不接受任何抱怨或抗議。」最後,他意有所指地說道:「即使妳的後臺有多硬也一樣。」
「呃……我懂了。」過澄琳愣了一下,趕快應道。
「今天就到此為止,妳們可以走了。」說著,白尚平起身欲走。
「等、等一下。」過澄琳見他要走,連忙把他喊祝
白尚平拋來一個詢問的眼神,過澄琳扯唇笑了笑,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這麼快就想把後臺搬出來了嗎?
聞言,白尚平的眼神瞬間冷了幾分,對過澄琳的印象立刻打了負分,像這種趨炎附勢的人是他最瞧不起的,拿出自己的實力來工作有這麼難嗎?
「我不知道妳是什麼人,因為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也不在乎妳是誰。妳最好搞清楚一件事,我才是老大,妳只要乖乖工作就行了。」
說完,白尚平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呆愣在原地的過澄琳及幸姐,望著對方,啞口無言。
過澄琳氣極了,她沒想到十年的等待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她要怎麼跟那個變混蛋的白尚平合作呢?
過澄琳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微笑……笑開一點……再笑開一點……」隨著指示的字句拉長,發令者的語氣也越來越不耐煩,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吼道:「我叫妳笑開一點妳不會啊?妳是聽不懂哪個字?還是根本聽不懂國語啊?!」
「我已經笑很開了。」過澄琳覺得自己臉上的青筋直跳,下意識就想去咬唇,她連忙制止自己的動作,因為這次的妝很難畫,如果弄壞了可就麻煩了,不管是定妝或是補妝都很麻煩,她可不想再增加工作的困難度。
因為,這次的工作有白尚平一人就夠困難啦!
「再開一點,笑得燦爛點、開心點,妳那副不情不願的模樣是想做什麼?用力的笑就對了,不過不可以笑醜了。」最後他還不忘要她美美的笑。
過澄琳覺得自己快瘋了,今天一整個早上都在畫妝,然後整個下午都在跟「笑容」戰鬥,她的臉皮都笑得僵了,但白尚平說什麼都不滿意。
「……笑得春風得意些,再加點成熟感,眼神再柔和一點,記得要帶點神秘的氣息才行……我叫妳優雅的笑,妳幹嘛露出阻街女郎的表情?!」
「阻、阻街女郎?」這下過澄琳可忍不下去了。「我已經很努力照你的要求去做了,是你的要求太奇怪了吧,什麼叫做優雅中散發著天真?微憂的藍調又是什麼東東啊?你可不可以用正常一點的詞彙?」
他的指示常常會夾雜著難以理解的字詞,明明每個字的意思她都懂,但組在一起時卻總是不倫不類,他到底想要她怎麼做啊?
「用妳的心去感覺、去想像春天的模樣,不要忘了,這次妳可是在扮演春之女神,如果不能表現出『春』的感覺,這一切就白搭了。」
「我已經很用力在揣摩了,不過你的春天怎麼這麼奇怪?又要溫暖又要能凍傷人,春天不應該都是春暖花開的嗎?」溫暖又冰冷?這算什麼啊?
「不准動,我不是交代過妳幾百萬次了,站定之後絕對不准動!旁邊的工作人員過去確認她的裙襬褶數對不對,順便看一下砂子有沒有亂。」
三五個工作人員立刻奔了過去,一人一角地數著白尚平交代的工作。
「沒有問題,所有的東西都是保持完整狀態。」其中一名工作人員大聲報告。
「幸好東西沒搞亂,否則又要全部重來了。」白尚平睥睨了她一眼,彷佛在向她說:「這次算妳走運。」
幸姐在一旁看著兩人的針鋒相對,與其他工作人員一樣,全都看得心驚膽跳,生怕這兩人會一言不合打起來。
打從正式工作的第一天開始,白尚平的工作態度就如他所說的一樣--嚴格。他所交代的一切事情都得如實完成,一點點小瑕疵都不容許存在。
首當其衝的,當然就是過澄琳了。
不管過澄琳怎麼做,白尚平就是能夠挑出毛病,整個工作場合的氣氛真是緊繃到了極點,這兩人每次視線相觸,都是又一次的火花四射。
說真的,如果哪天他們拿刀互砍……這些工作人員也不會太訝異吧。
「休息夠了吧,我們繼續--」白尚平又回到相機旁,眼睛直直盯著過澄琳。「記住,我要春天的氣息!想像妳身旁繁花開盡,放眼所及都是滿滿的花,旺盛的生命力正要展開它們的一生,閉上眼睛想像著……」
卡嚓--
聽到快門的聲音,在場的工作人員都鬆了口氣,在耗了足足一天之後,白尚平總算拍了一張照片。接下來應該會比較順利吧?
但他們預想得太過美好,事實是白尚平的怒吼聲又起--
「妳笑得這麼用力做什麼?柔和一點!就像柔柔的春風吹拂在臉頰的感覺,妳幹嘛一副寒風刺骨的死樣子?別忘了,妳是代表春天!春天!春天!春天啊!」
聽到這麼嚴厲又奇妙的批評,所有工作人員尷尬地笑著,名家果然就是名家,看東西的角度硬是跟旁人不同,他們都覺得過澄琳笑得非常漂亮、美得讓人怦然心動,他到底還有哪里不滿意呢?
「你剛剛不是說要很溫暖又要能凍傷人嗎?我笑得冷一點也不對啊?」過澄琳乾脆地回嘴,她才不怕他的惡形惡狀。
「不對不對不對!凍傷人是在隱層之下,那不是春天真正的模樣,冷,只是隱約感覺到的部分,而不是春天的全部。」白尚平也很有話講。
「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好……你到底想怎樣啊?」過澄琳火了。剛剛好不容易才拍了一張,該不會又要重頭來了吧?
「妳給我好好的笑就對了,記得,春天的繁盛,但也別忘了冬雪還沒完全融化的冰冷感覺。」
聽到白尚平再次提出的奇妙形容詞,過澄琳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總之,繼續努力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5:21
第四章
結束一天的工作後,過澄琳滿懷感激地感謝上蒼讓她又活過一天。
自從跟白尚平一起工作後,她一直懷疑自己活不了幾天,幸好……幸好她終究還是撐過了半個月,而沒有在前幾天就吐血身亡。
說是吐血身亡可半點也不誇張,她跟白尚平的理念根本完全不合,不管她怎麼做,他就是能挑出一堆毛病,一張張照片,就在兩個人的拉鋸戰中完成。
「天啊…這樣的日子到底還要過多久?」過澄琳扶著額,頭痛欲裂。
天知道她當初是多麼期待這份工作,但見到性情大變的白尚平後,過澄琳就覺得自己根本是從天堂掉到地獄了。
那個只會氣死人的傢伙才不是她認識的白尚平!
就沖著這一點,過澄琳再也不想讓白尚平知道,她就是當年的小琳了。
失望的情緒,一次就夠多了。
她可不想興沖沖地告訴他自己的身分後,卻得到他冷淡的回應,搞不好那傢伙還會說--小琳?那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她。
如果是現在的白尚平,的確很有可能說出這種話。
「過小姐,妝部卸好了。」
完成了工作,化妝師跟助手們都鬆了口氣。 畢竟這次的妝還包含一部分的人體彩繪,不管是上妝或卸妝部非常辛苦。
「謝謝妳們,辛苦妳們了。」實在倦極了的過澄琳勉強對她們擠出一個微笑,然後換回自己的衣服,就準備回家了。
但才走了幾步,她就發現居然粗心地忘了拿走包包,車鑰匙和錢包都放在裏頭呢。真是的,她一定是工作太累了,竟然連重要的隨身物品都忘了拿。
過澄琳苦笑著,折回頭準備去拿包包。
但她才走到化粧室外,未完全合上的門縫傳出化妝師及助手們一邊聊天,一邊收拾東西的談話聲。
「這次的工作似乎真的很辛苦,就連一向隨和的過澄琳都累得擠不出笑容,我看了就覺得累,白先生的要求真的很高耶!」
「畢竟是國際知名的攝影師吧,也難怪他的要求高囉!」
「是啊是啊,我每次待在攝影棚裏都覺得好有壓力,過澄琳居然還敢跟白先生對罵,真是太厲害了。」
「沒辦法啊,誰教她是最大的受害者,不管做什麼都被罵,有時我都懷疑白先生是不是故意惡整她。」
「妳也這麼覺得嗎?我也是這麼想的說!」
「不至於到故意惡整吧,我覺得工作中的白先生根本是魔鬼,不分男女,只要沒做到他的要求,每個人都會被臭駡一頓。」
「可是妳們真的覺得過澄琳做得不好嗎?」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真的做得不好嗎?她們並不覺得過澄琳哪里差了,只是白尚平老是罵人也是事實,難道這就是國際水準的差別嗎?
還是說……果然是有計畫的惡整?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所有人都不自覺發抖,慶倖自己並不是過澄琳。
為了打破僵直的氣氛,其中一人又故作歡快地說道:「可是,扣掉工作中不說,平時的白先生其實非常親切,下了工之後,還會看到他跟其他男工作人員有說有笑,一點都不像工作時的魔鬼表情。」
「嗯嗯,不過白先生對女生也不錯啊,他上次還主動幫我提東西,實在是非常紳士。而且他笑起來真的好帥喔!」
「少發花癡了,白先生才不是只對妳一人體貼,他對所有女生都很好的。而且白先生就算不笑也很帥啊,第一次看到他時,我還以為是哪里來的模特兒……」
聽到她們的討論,過澄琳完全呆掉了。
親切和善?溫柔體貼?她們在說哪個鬼啊?
白尚平那傢伙除了會刁難她外,有哪一點稱得上親切和善了?而且他只會擺臭臉給她看,又哪里溫柔體貼了?
這絕對是詐欺!除了頂著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孔,那個臭男人根本與她記憶中的「白尚平」完全不同嘛,快叫那個臭男人把溫柔的白哥哥還來啊啊啊!
「唉,如果他工作中也能這麼紳士就好了……」
其中一人突然發出如此的結論,立刻得到眾人的贊同。
「可是,即使他不夠紳士,光看那張臉就夠讓人心動了。就算天天被他罵也無所謂,過澄琳真好,能被帥哥這麼『用力』注視。」
我一點都不想得到這種特殊待遇好嗎?!
過澄琳好想這麼大吼出聲,不過啊於眼下情況,她根本不能開口。
化妝師與助手們的包包似乎都收拾好了,聽到沙沙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門口,過澄琳趕忙躲到一旁,雖然她不是故意偷聽她們聊天,但也不好讓她們發現吧!
「嘻,人家是美女嘛!聽說過澄琳的追求者眾多,連這個工作也是她的追求者為了討她歡心才給的喔!」
「我知道我知道,妳說的是那位德老闆嘛!」
「咦?妳們說什麼,我不懂?」
「妳真呆,難道妳都沒聽說德傳服飾的大老闆想追過澄琳,剛好過澄琳又透露她想跟白先生合作一次,為了達成美人的心願,德老闆這回可是砸了重金。」
「可是……如果這工作真是為了討她的歡心,為什麼過澄琳會受到那種待遇?白先生的態度可不像是為了錢而工作。」
「天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有錢人的世界是很難懂的,不知道何時才會有個男人為我完成心願?」
「妳啊?妳別想了……」
女孩子興奮討論的聲音逐漸遠去,留下呆愣在原地的過澄琳啞口無言。
「沒想到妳居然有這種興趣。」
低柔的耳語在過澄琳耳邊響起,突如其來的男聲讓她嚇了一大跳,她回過頭,白尚平就在她身後。
「我、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她大受驚嚇地摀住右耳,剛剛他的氣息吹拂在她耳際,好熱好熱的感覺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忘了我的包包,想折回來時卻聽到她們聊到我,所以我也不方便進去啊!」
她絕對不是故意偷聽!
但白尚平只是不置可否地睨了她一眼,抬腿準備離去。
見他欲走,過澄琳咬了咬唇,然後喊住他:
「等、等一下!」
「還有什麼事嗎?」白尚平有些訝異她會主動喊他,畢竟他們處得並不好。
「剛剛她們說的……是真的嗎?」雖然這一行本來就有很多流言蜚語,但也不是所有事都是空穴來風,也難怪她會介意了。
「為什麼問我?」難道她真的不知情?
白尚平挑了挑眉,突然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兩人雖然為了工作上的事吵了不知多少遍,但他從沒受到半點來自德彥的壓力。
關於這一點,白尚平其實還挺訝異的。如果過澄琳真是靠美色得到工作,按理說,她早就該找她的金主哭訴去,而不是每天跟他玩對抗賽。
能跟他這麼吵吵鬧鬧、絕不輕易退讓,而且還堅持己見、言之有理的人,世界上還真找不到幾個,所以白尚平對過澄琳的態度,也開始有些轉變。
如果不是因為這不愉快的開始,或許他會承認自己挺欣賞她的。
「因為、因為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問誰。」不能問幸姐,除非幸姐真的確定事實,否則幸姐根本不會對她提任何流言。
如果幸姐真的知道這工作,是德老闆為了追求她而給的,打一開始幸姐就不可能接下工作,幸姐真的很照顧她,所以她相信幸姐並不知情。
所以,能夠給她事實的,也只剩白尚平了。
看到過澄琳一臉無辜的表情,白尚平本來還有絲心動,但旋即想起她根本就是德彥的情人,什麼叫「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還能問誰」?!
她的情人難不成是擺在一旁好看的嗎?她也太會裝傻了吧!
「妳可以去問德彥。」
「誰?」過澄琳眨了眨眼,根本不知道德彥是誰。
看到過澄琳還是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白尚平的態度立刻冷下,這個女人很愛玩雙面遊戲嗎?但可惜他沒興趣陪她玩。
白尚平沒再開口,輕哼一聲,走了。
「那個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啊?擺那什麼臭臉嘛!」過澄琳噘著嘴,氣嘟嘟地走進攝影棚大樓附屬的地下停車場。
白尚平叫她去問德彥,問題是德彥是誰啊?!結果他居然還哼她一聲……這個人的態度怎麼那麼差啊?!
高跟鞋敲在水泥地板上,叩叩叩地響著,過澄琳一個人走在停車場裏,總覺得心裏有些毛毛的。
結束拍攝時已經有點晚了,加上卸妝及她回去拿包包的時間,算算現在已經將近晚上十一點,她一個人走在這空無一人的地下停車場,感覺上好像隨時會有什麼妖魔鬼怪跑出來似的。
她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對恐怖片沒轍,偏偏她又愛看恐怖片,老把自己嚇個半死,雖然明知道那些全是片中的效果,可她就偏喜歡這種又愛又怕的感覺嘛!
昨天她才抓著姐姐妹妹陪她看完「停車場殺人魔」,結果今天就一個人走在無人的停車場,也難怪她會心驚膽顫。 過澄琳害怕地想著,拿出車鑰匙準備開門。
「過小姐--」
忽地,身後傳來不熟悉的叫喚聲音,嚇得過澄琳差點尖叫出聲。
「過澄琳小姐。」
又一聲叫喚,還有腳步聲緩緩踱過來,過澄琳籲了一口氣,轉過身看向來者。早知昨晚就別看什麼殺人魔了,害她胡思亂想,嚇壞自己。
迎面而來的是個年約三十歲的男子,一身手工訂制的筆挺西裝,看得出他出身良好,男子笑了笑,一張名片遞了過來。
「過小姐妳好,我是德傳服飾的董事長德彥,很高興終於能跟妳見面。」
過澄琳瞬間睜大眼,他就是德彥?!
「其實我透過經紀公司,試圖跟過小姐妳聯絡,只可惜妳的經紀公司一概給我打回票,今天好不容易有緣見到過小姐,妳願意跟我出去吃頓便飯嗎?」
有緣個頭啦!他擺明看准了她結束工作的時間吧!更何況這棟大樓除了一堆攝影棚之外,可沒有什麼談生意的地方。
堂堂德傳服飾的大老闆晚上十一點還不回家睡覺,出現在這裏幹嘛?如果說是路過……這種理由誰會相信?
「很抱歉,我的工作才剛結束,我需要趕快回家休息。」在不確定對方真正的目的前,過澄琳決定暫時持保留的態度。
「我們可以另外約時間。」雖然吃了個軟釘子,但德彥並未就此打退堂鼓。
「這次的拍攝工作很辛苦,我想未來兩個月之內我都沒空。」
聞言,德彥卻笑了。
「過小姐,妳希望妳的工作輕鬆些嗎?」
他早就打聽過了,白尚平和過澄琳的工作情況簡直是慘不忍睹,這兩人天天吵架吵個沒完,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可以吵到翻天覆地。
雖然剛知情時,德彥非常氣惱白尚平的不知好歹,居然敢對「老闆的女朋友」無禮,但他旋即想通了,如果自己能扮演拯救她於水火之中的角色,或許更容易將她拐到手。
「輕鬆?」過澄琳懷疑地看著德彥,不知道他究竟想打什麼主意。
「是啊…我可以叫白尚平對妳禮貌一點,畢竟妳和他的薪水都是我付的,只要我開口,他不會這麼不知好歹。」德彥想得非常美好,卻忘了白尚平可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小人。
聞言,過澄琳驀地懷疑起--白尚平這段時間對她的惡劣,該不會都是這個叫德彥的傢伙指使的吧?!
然而,懷疑的念頭很快就被過澄琳拋諸腦後,她所認識的白尚平,怎麼可能這麼容易乖乖聽話,白尚平對她的壞,與其說是被人指使,倒不如說是因為生氣而惡整她。
如果德彥對白尚平的態度,也是這種「有錢就是大爺」的話,那一切就很合理了。
「當然,如果要我幫妳說話,也得先有個名目才行,畢竟我們非親非故,有什麼必要對妳特別關心?」德彥意有所指地道。
他愉快地看著過澄琳包裹在牛仔褲下的美腿,心想這雙美腿很快就會成為他的了。
過澄琳一下子就聽懂他話中的暗示,這個男人果然另有所圖!
「不用德先生費心了,我踏入模特兒這個行業以來,向來都是靠自己,從沒想過請旁人幫忙。再說,德先生說得對,你我非親非故,你完全沒有理由幫我,更沒理由對我特別關心或照顧。」
過澄琳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悄悄閃過德彥欲伸過來的魔爪。
「過小姐,妳何不再考慮看看?跟我在一起,對妳只有好處。」德彥突然覺得有些生氣,為什麼大家都對他的金錢攻勢沒反應?
白尚平是完全不在意,過澄琳也是先拒絕再說,難道他德家沒落了嗎?
「德先生,我比較喜歡一切自己來,欠人情總是不好的。」好煩吶!這個男人有完沒完啊?!如果德彥不是老闆,她幹嘛這麼委屈?早就轉身離開了!
「一個女人隻身在外打拼,身後一定要有個男人支持啊!澄琳,妳說,我講的話對不對啊?如果有我支持妳,就算妳想打敗妳姐,成為第一名模也不是夢想。」
面對德彥沒完沒了的糾纏,過澄琳真的火了。而且,誰准他喊她澄琳的?
「德先生!」過澄琳沉下了臉,正色道:「謝謝你的美意,只可惜我真的無福消受。另外,能夠叫我澄琳的只有我的朋友,我跟你才第一次見面,讓人誤會就不好了。如果沒有別的事,請讓我回家休息吧!」
說完,她轉身欲開車門,但車輪卻突然引起她的注意。
再定睛一看,左方的兩個輪眙根本沒有氣了,扁扁地癱在水泥地上。
「我的輪胎?!」過澄琳驚訝地繞到另一側去,四個輪胎都是如此,顯然是有人把她的輪胎都放了氣。
「澄琳,既然妳的輪眙沒氣了,就由我送妳回家吧!」
過澄琳瞪著他,心想如果這件事與他無關的話,她過澄琳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叫車回去。」說著,過澄琳轉身欲走。
「何必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妳不跟我多相處一會兒,怎麼知道我這人如何?相處之後,或許妳就願意跟我在一起了。」
德彥一把就拉住她的手,不讓她離開。說著,他還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那貪婪模樣彷佛要將過澄琳生吞活剝。
「德先生,請你放開我!」
「妳這女人怎麼這麼不識好歹呢?」德彥搖頭歎息。「我想對妳溫柔一點,妳卻處處拒絕我,妳到底知不知道『德彥』這個名字背後代表多少財富?」
「就算是金山銀山我也沒興趣!」
「敬酒不吃吃罰酒,妳就別怪我對妳粗魯了!」說著,德彥扯著她的手欲走。
「放開我!我不想跟你走!」
過澄琳掙扎了幾下,但德彥卻怎麼都不肯放手。就在他們糾纏的當兒,卻有人從停車場的暗處走了出來。
「放開她!」
「白尚平?!」過澄琳和德彥都大吃一驚,不知白尚平是從哪冒出來的。
「你在那裏多久了?」過澄琳怒瞪他,如果他早在那裏,為什麼不救地?
「我看你們在『談話』,覺得自己不方便出現。」白尚平只是聳聳肩,輕鬆說道。
「那你現在可捨得出現啦?!」過澄琳牙尖嘴利地諷道。
「我怕我再不出現,妳明天就不來工作了。」
「你們兩個不要無視我的存在!」德彥氣急敗壞地吼著。為什麼這兩個人居然還能閒聊起來?「白尚平,就算你出現也沒用,因為我根本不打算把澄琳放回去!」
德彥吹了聲口啃,一個身材壯碩的男子就從一輛賓士轎車的駕駛座站出來。
「有本事你就先打敗我的保鑣,不過,你應該是沒這個本事。」德彥對保鑣吩咐道:「小黃,別把他打傷了,他那雙手還得留下來拍照才行。」
說完,德彥扯著過澄琳就想走。
白尚平想沖上前去阻止,然而一個驚人的景象卻在他眼前發生--
過澄琳反手回轉,握住德彥本來抓住她的手,輕輕鬆鬆就將德彥用過肩摔給摔了出去。空曠的停車場回蕩著重物落地的撞擊聲,說明那力道十分驚人。
「我本來不想這麼做,是你逼我動手的。」過澄琳說得好生嫵辜,因為對手只是一般人,所以她本來不想出手,是德彥一再相逼,她才會動手。
在場的三個大男人都愣住了,誰料得到過澄琳這麼纖瘦的女子,竟然有辦法將大男人摔出去。
「孝小黃,抓住她!」被摔得頭昏眼花的德彥扶著頭命令道。居然讓他這麼丟臉,他非要把她綁在床上好好教訓一頓,讓她知道女人就該乖乖聽話!
「你休想!」白尚平立刻沖上前擋住保鑣小黃。「過澄琳,妳快逃,我會儘量幫妳爭取時間的!」
「幹嘛這麼麻煩?」過澄琳偏著頭,完全不懂白尚平的激動從何而來,他幹嘛一副她一定會被打敗的表情啊?「打倒他就好啦!」
「不要以為妳每次都會打蠃!」白尚平對她吼道。忽地他楞了下,這句話好耳熟啊…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就因為這一瞬間的恍神,保鑣小黃趁機掙脫白尚平的雙臂,他沖向過澄琳,以為只要伸手就能抓住她,卻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狠狠踢中肚腹,尖銳的刺痛感讓他的眼淚立時飆出來,有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是被刀子刺中了。
再定睛一瞧,過澄琳的長腿映入眼簾,本以為是刀子的東西,竟是她腳下的高跟鞋,細細的鞋跟成了最佳武器,狠狠給他致命的一擊。
「我早就說啦,打倒他就好了嘛!」過澄琳收腿,一臉無辜地說道。
「妳實在是……」白尚平又好氣又好笑,這個女人還真強啊!
「不說這個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呢?」過澄琳轉身蹲在德彥身邊,用乖巧至極的聲音問道:「德先生,我相信你應該瞭解了吧,我可是認真拒絕你的哦!」
只能躺在地上哀哀叫疼的德彥臉色壞透了,他沒料到過澄琳居然有這麼一手。
「如果沒有別的問題,那我就先走囉?拜拜!」
過澄琳笑著起身,轉身欲走。
「妳要不要搭我的便車?」
過澄琳訝異地轉過身,白尚平居然這麼和善?
「妳的車胎不是都漏氣了嗎?這麼晚了妳單身搭計程車也很危險,不如讓我送妳吧?」話才出口,白尚平就笑自己怎麼呆了?她剛剛才露了一手自衛的功夫,怎麼可能會搭他的便車呢?而且他們一直處得很糟,她根本不可能接受的。
「好啊!」過澄琳答應得非常爽快。
「咦?」
「你不是要讓我搭便車嗎?好啊!」她笑得燦爛,他終於有些像以前的他了。
「……我的車子在那邊。」
正當兩人以難得的和平氣氛走向白尚平的車子時,咚咚咚的沉重跑步聲從他們身後,以雷霆萬鈞之勢沖了過來。
「小心--」白尚平一把推開過澄琳,為她擋下腹部的重擊。
過澄琳嚇了一跳,原本準備回手的動作硬生生停住,其實她本來就已發現那個保鑣沖過來,但沒料到白尚平會為她挨上一拳。
「你這個混蛋!」過澄琳氣急敗壞地揪住保鑣小黃的衣領,毫不猶豫將他狠狠摔向停車場一旁的柱子,確定他真的昏倒之後,才奔回白尚平身邊。
「你幹嘛幫我挨拳頭?難道你不知道挨打很痛的嗎?笨蛋!」
「是很痛啊,所以更不能讓女孩子挨揍嘛!」白尚平苦笑著,心中只想著若這一拳是落在她的身上,說不定會當場飛出去。
「誰說我會挨揍的?我剛剛已經準備好要把他解決掉的。我本來可以很輕鬆就制伏他,你幹嘛多事?!」看著他發白的臉色,過澄琳擔心極了,只得扶著他殷殷詢問道:「你、你……需不需要看醫生啊?」
「不用了,只是很痛而已。」被一個女人救已經很丟臉了,如果只為一拳就上醫院那更沒面子了。「走吧,我該送妳回去了。」
「你痛成這樣還想開車?車鑰匙給我,我來開。」
過澄琳氣呼呼地搶過他的車鑰匙,嘴上還不住嘮叨著--
「真是個笨蛋,你以為幫我擋拳頭,我就會感激你嗎?也不秤秤自己幾兩重,學人家英雄救美也要看看場合嘛!如果你真受傷了怎麼辦?別忘了你可是國際級的攝影大師耶,多寶貝一下自己的性命嘛……」
車子平穩地開上路,白尚平看著她不斷叨念的側臉,微微笑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5:37
第五章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臺北街頭,久久,兩人都不發一言。
又過了一會兒,過澄琳在一家藥局短暫停留了一下,買齊一袋東西後才又回到車內,看著那袋又是白花油,又是祛傷膏的東西,白尚平突然想起那兩個應該還躺在停車場的男人,不由得有感而發地道:「……我說啊,妳出手會不會太重了點?」
「嗯?什麼東西重不重?」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那兩個還躺在水泥地上的……」他客氣地暗示著。
「那個啊!我以為我已經很客氣了。」過澄琳說得一臉理所當然,絲毫不認為自己有出手過重之虞。「畢竟不把他們給撂倒,肯定會有麻煩的,你也不想在臺北街頭上演飛車追逐戰吧?!」
像德彥那種會死纏爛打的人,沒什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光看她都明確拒絕了那麼多次,他居然還想把她強行帶走,那個傢伙的字典裏肯定沒有「被拒絕」這個詞兒。
「我本來還以為妳是德彥的女朋友,看樣子我是被德彥誤導了。」世上有哪個女人會賞自個兒男朋友一記過肩摔?
「他告訴你說……我是他的女朋友?」
過澄琳懷疑地問道,一得到白尚平肯定的回應,她真是恨不得殺回停車場,再給德彥一陣好打。只給一記過肩摔,未免太便宜他了。
「如果我有男朋友的話,我會先通知你的。」最後,她訕訕然地說道:「那傢伙就這樣四處散播謠言……難怪連化妝師她們都說德彥是我的金主。」
「既然妳已經知道這件事,妳打算怎麼處理?先去澄清事實嗎?」
「澄清?白大師,我看你真的太久沒有回臺灣了,你都不曉得臺灣的新聞媒體有多恐怖,你越是想澄清一件事,反而會越描越黑。
像我姐姐之前的緋聞就是最好的例子。當她說她真的沒跟那個緋聞男主角交往時,根本沒有人信她,要下是那個緋聞男主角閃電結婚,還公佈消息說,其實他是拿我大姐當煙幕彈,否則我姐姐到現在還百口莫辯咧!」
過澄琳說得輕鬆,反正現在還沒有媒體追上門,就代表這件事還沒有足夠的新聞價值,那她也樂得暫時先把事情擱在一旁,等到謠言爆發後再來處理唄!
「再說,這件事還停留在謠言階段,我要是急急忙忙跑去澄清,豈不是告訴他們:我在心虛,幹嘛自找麻煩呢?」
「就算不管那個謠言好了,妳要怎麼處理德彥?他不可能就這麼放棄。」
「他敢再來,我的過肩摔會永遠等著他的。」過澄琳笑容甜蜜,但眼底卻閃過一股殺氣,說明了下次不會讓德彥這麼好過。
「妳的過肩摔很漂亮。」也很令人印象深刻。
「我可是得過獎牌,有掛品質保證的喔!」過澄琳笑得燦爛不已。「哪個不長眼的再來惹我,下次可不會這麼客氣了。」
還品質保證咧!白尚平苦笑地想著,腦海中有個記憶似乎漸漸成形,但在進一步細思前,卻又被她燦爛的笑顏給吸引了去。
「妳要是肯用這種笑臉進攝影棚,我們的工作早就可以結束了。」望著她燦爛又甜美的笑容,白尚平不由得喃喃說道。
早就知道過澄琳是美麗的。
彎彎的柳眉渾然天成、小巧挺翹的鼻樑,嬌豔欲滴的紅唇、白潤水嫩的完美膚質,再配上做人的九頭身身材,她簡直是天生的模特兒。
這些日子以來,他天天逼著她笑出春天的感覺,當然也見識過她各式各樣的歡顏,有時她還會對他扮鬼臉洩憤,那可愛的模樣總讓白尚平得十分努力克制自己,才能不讓笑意溜出唇邊。
她是美麗的,但她同時也是可愛又率直的。
所以,一直到今天為止,白尚平心中一直有個矛盾的心結,他很欣賞敢跟他當面嗆聲的過澄琳,卻又討厭過澄琳有挾男友之勢,以獲取工作的行為。
幸好一切只是德彥自導自演,他的直覺也沒出錯,過澄琳果然是值得他欣賞的女人。一思及此,白尚平不由得微微笑了。
「你剛剛說哪種笑臉?」聽到是可以早點解決工作的笑臉,過澄琳非常好奇。
「就是妳剛剛笑的那種啊!」白尚平一臉戲謔地答道:「看起來很可愛、很自然,我從沒在攝影棚見過妳那種笑容。」
「你這樣說我不懂啦,講清楚一點嘛,我剛剛又沒有照鏡子,哪知道是什麼笑容呢?」過澄琳嘟著嘴,不自覺露出撒嬌的神態。
「現在這種也可以。」又是一個讓人忍不住想疼愛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她先前把兩個男人摔出去的狠勁。
「什麼?什麼?」聞言,過澄琳立刻轉頭看向照後鏡,試圖看清楚自己此刻的表情。能讓難搞至極的白尚平滿意的笑容,到底是什麼呢?
「開車時要看路啊!」見她整個人都快貼到照後鏡上了,白尚平滴著冷汗提醒道。他可不想為了這種怪怪的理由出車禍吶!
「好嘛好嘛。」不甘不願地,她乖乖把視線轉回馬路上。「我真的很好奇什麼樣的笑容能讓你滿意啊,畢竟這次的工作讓我挫折感好重、好重,不管我做什麼好像都是錯的,難得你說了一句OK,我當然要確認一下。」
聽著她的抱怨,白尚平緩緩答道:「其實妳只要儘量表現自然的一面就夠了。」
「自然?」過澄琳愣了一下。
「嗯,自然。妳知道我主要的拍攝對象都是些什麼人嗎?」
過澄琳仔細回想記憶中白尚平拍的照片--
「老人、小孩、難民、男女老少都有……大多都是普通人,為特定名人拍照反而很少見。」更別提為廠商拍宣傳用的照片了,這回的工作根本是特例中的特例。
「是的,我拍攝的對象主要是一般人,因為他們的表情最自然,沒有太多的人為因素,反而能夠表現出真實的人生。一個人的臉,可以說出非常多的故事,妳之前的表現並不是一無是處,只是缺乏了那些真實性罷了。」
「我還以為你是故意惡整我呢!」
「妳?!」枉費他說得這麼認真,她居然--
然而一轉過頭,卻看到她正沖著他笑。歡樂的臉龐立時軟化他,白尚平歎了口氣,莫可奈何地道:「妳愛怎麼說都行,就是拜託妳開車時好好看著路。」
「Yessir!」說著,她還俏皮地行了個軍禮。
車子又靜靜開了一會兒,腹部傳來的剌痛感提醒了白尚平一件事。
「依妳判斷,那個德彥的傷勢如何?」
「嗯……肩背兩處的瘀青是少不了的,而且當時我有聽到骨頭錯位的聲音,我看吶,他的右肩應該也脫臼了,加上身體酸痛……呵呵,他至少要乖上半個月。」尤其停車場的地面是水泥地,傷勢只會更重,不可能更輕。
看到她輕鬆的態度,白尚平不免為她的樂天擔憂。
「妳把他打傷了,難道不擔心妳的工作會出狀況嗎?」他是不擔心自己,畢竟他很少在臺灣活動,但過澄琳就不同了,德彥那個小人或許還會故意阻撓她的前途。
「我不擔心。」過澄琳說得乾脆,她的夢想已經完成,她甚至可以無牽無掛地離開模特兒這行。「我已經做到我想做的事,所以就算被撤銷代言人的資格,我也不在乎,當不成模特兒也無妨。」
過澄琳轉頭看向他,微微一笑。
「因為我已經見到你了。」
「妳?!」白尚平語結,不理解她為什麼能笑得如此灑脫,如果要他放棄攝影工作,他是萬萬做不到,「跟我合作一次真有這麼重要嗎?甚至可以抵過妳整個模特兒生命?」
「因為我打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你才踏入這一行的啊!」
因為想見你,所以才選擇了這個職業……
白尚平完全愣住了,他以前也遇過不少崇拜者,但像她這樣,彷佛是把人生押在另一個人身上的……他卻還是第一次遇到。
「不要那麼輕鬆就說出放棄的話。」最後,他只能皺眉斥責她。「妳是個很好的模特兒,我很清楚,因為這段日子我也看過許多妳以前的作品,如果妳對這一行的熱轟只有這麼一丁點,那妳根本走不到這一步。」
這麼任性,只願意拍平面廣告的她……
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和知名度支持,根本不可能在這一行立足。
若她對模特兒工作沒有興趣,又怎麼能夠咬牙撐過來?
但她現在卻說,即使離開也無所謂?!
「哎呀呀,你還是這麼愛說教。」過澄琳淺淺笑著,十年前,他也是這麼語重心長地勸她要相信自己的母親,雖然之間隔了十年才見面,但看到他其實一點也沒變,還是讓她好開心。
「妳剛剛說什麼?」嘟嘟囔囔地,他根本聽不清楚。
「沒什麼。」過澄琳嫣然一笑,決定暫時賣個關子。誰教他之前那麼惹人厭,所以除非他自己察覺,否則她才不要先透露--他們曾經認識的往事。
「其實你不用太擔心我工作的問題。」話題一轉,過澄琳隨即輕鬆說道。
「為什麼?」
「因為德彥如果無端解雇我們的話,謠言便會傳得滿天飛,畢竟為了這次的代言,他們已經卯足了勁做宣傳,如果臨陣換人,豈不是自打嘴巴?再說……德彥肯定會擔心我們抖出今晚的事,就算他又想對我下手,多少也會有點顧忌。」
擄人未遂,就算不是什麼重罪,但對於有身分地位的德彥來說,卻是名聲上的重大打擊。因為越是有錢的人,越是好面子。
「而且,我們事務所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人施壓的。」否則,怎麼養得起她這種任性的模特兒呢?
「……妳真是太樂觀了。」白尚平搖頭苦笑,被她這麼一說,反而是他自己被說服了。
「樂觀一點才活得開心嘛!」
「咦?妳家住在哪里?」白尚平疑惑地看著越來越熟悉的景象,難道過澄琳也住在這一帶?「這附近不是商業區嗎?」除了幾家以商務為主的旅館外,他記得這附近並沒有一般住家啊?!
「我先送你回去,這輛車明天再開去攝影棚還你。好啦,旅館到了,請白大師趕快回房休息吧!」不由分說地,過澄琳一停好車就立刻趕人,十足忘了誰才是車子真正的主人。
「可是……」
「好了啦,白尚平你快去休息了,腹部上的傷如果不趕快擦藥,保證明天會痛死你。」一邊笑著,過澄琳一邊把整袋醫療用品塞進他懷裏。「晚安啦!」
結果,白尚平只能看著自己的車子揚長而去,而他則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過澄琳啊…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隔天的攝影棚內,氣氛並沒有因為他們誤會冰釋而變得和樂融融,依然還是劍拔弩張,教人緊張。攝影師與模特兒的拉鋸戰依然持續著--
「我不是叫妳笑得自然點嗎?妳把我的話都聽到哪去了?!」攝影師仍舊氣勢十足地吼人,完全看不出他的腹部才遭過重擊。
「那你也穿這種衣服自然給我看啊!」模特兒也不遑多讓地吼了回去。
「妳才是模特兒,給我拿出妳的專業來!」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啊?又要我自然一點,又要我拿出專業,你的要求可不可以一次說完,不要這麼矛盾?!」
「那是妳的工作,妳好好做就對了!」
「少來了你,想偷懶就……」
「妳說話就說話,不要亂動……」
「唉呀呀,又吵起來了。」」看著攝影棚中心的暴風圈,助理們只能哀哀慘叫,看著他們又吵又鬧。
「可是……你們不覺得今天的氣氛不一樣嗎?」其中一名助理小聲問道。
「有不一樣嗎?」
「就是……他們看起來比較和平了。」
聞言,所有人都轉頭看向那對吼的一男一女,簡直就是兩隻噴火龍的爭鬥戰。這個助理要不是沒睡醒,就是發燒燒過頭了。
「你最好回家休息。」眾人同情地說道。
「休息半小時。」
白尚平一聲令下,工作人員紛紛各自休息去了,然而他們卻親眼目睹一個讓人永生難忘的景象--那兩隻噴火龍?不,是他們親愛的攝影師和那位超級不對盤的模特兒,居然在休息時間有說有笑,攝影師還親手遞咖啡給模特兒喝……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喂,其他人都嚇壞了耶!」手裏拿著暖呼呼的咖啡,過澄琳假裝自己正在啜飲,好借著紙杯隱藏她幾乎藏不住的笑意。
「就讓他們嚇死吧!」白尚平倒是完全不在乎。
「可是大家一定會覺得很奇怪,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功夫,我們就從恨不得殺了對方的仇人,變成喝起大和解咖啡的好朋友。」
「大和解咖啡?」
白尚平多年待在國外,根本不知道大和解咖啡這個詞的意思。
「反正就是和好了嘛!」
白尚平默默喝著自己的咖啡,視線不經意掃過眼前佳人的勻稱美腿。他心中想著:比起和解咖啡,更能嚇死人的,應該就是這雙美腿,居然有能耐狠狠踢倒一個大男人!還有她那雙纖細的玉手,可以使出漂亮又威力十足的過肩摔……
過肩摔?
白尚平皺起眉,記憶再次被掀動,某些沉澱在回憶深處的影像蠢蠢欲動,好像有什麼事即將重現光明……
「不要以為妳每次都會打贏!」
他好像也曾經對誰說過類似的話……
到底是誰呢?那個記憶中的破碎影像究竟是……
腦海中好像有什麼快要拼湊起來了,可是,還缺最重要的一角,所以他無法想起完整的圖像究竟是什麼?
「白尚平,怎麼了嗎?」過澄琳在他眼前揮揮手,他是想事情想呆了嗎?
匆匆回過神,白尚平對她笑笑地說道:「其實是妳昨天的過肩摔,讓我想起以前認識的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過澄琳心一震,他想起自己了嗎?
「是啊,一個很可愛又很脆弱的小女孩。」白尚平懷念地說道:「在我向史旺老師拜師之前,她陪我度過一個非常愉快的夏天,只可惜我沒辦法跟她當面道別,如果可以的話,我多麼希望能親口對她說再見。」
就是那個女孩,讓當時陷入瓶頸的自己,重新發現一個新方向。也可以說,沒有當年的女孩,就沒有現在的白尚平。
原本只追求風景攝影的他,在遇到瓶頸後就不斷懷疑自身的信念。離別前一日為女孩拍下的照片,卻意外使他又振作了起來--
如果在風景中加入「人」這個原素呢?
抱持著這種想法,他開始拍下一張張的人物照。而今日,這些照片果然使他聞名全球。他人生的大逆轉,完全是當初始料未及的。
「那……那你現在為什麼不去找她?」如果他一直都記得她的話,大可去台南問她的親戚,要到她的連絡電話啊?!
「我試過了,但是還是徒勞無功。」白尚平搖搖頭,繼續道:「那女孩當時只是去親戚家過暑假,而且除了她,也就只有我的朋友知道我待在那裏……附近居民又住得很遠,所以根本沒人認得我。即使我去找女孩的親戚,也沒辦法證明我跟她認識,自然也不會有人透露關於她的下落。」
「那你的朋友呢?難道你的朋友也不能證明嗎?」過澄琳幾乎難掩激動,心中感歎他們就這樣錯過了許多年……
「在我去美國的第二年,我就跟他失去聯絡了。」說到這件事,白尚平就不無感歎。第一年時,他們還常常透過韓璽東的女友傳達信息,但到了第二年的暑假,卻突然失去了聯繫。
白尚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韓璽東並沒有和高中時的朋友聯絡。沒人知道他在哪里,就連他的女友也失去消息。
他們就像人間蒸發般,永遠消失了。
「竟然會有這樣離譜的事……」過澄琳實在難以置信。
「怎麼妳比我這個當事人還激動啊?」白尚平笑著敲敲她的頭,卻險些毀了髮型設計師精心打理的造型。
「我當然激動啊,因為我--」
過澄琳正想開口揭開一切真相,經紀人幸姐卻走了過來。
「小琳,不好意思打擾妳跟白先生聊天,妳現在方便跟我到旁邊談談嗎?我有些行程想跟妳再確認一下。」
小琳?
突然聽到這個許久未聞的小名,白尚平愣了一下。
過澄琳的小名的確可以叫做小琳,而且她跟當年的小女孩年紀也吻合,也一樣都會使過肩摔……可是,世上有這麼剛好的事情嗎?
一個個疑惑浮上心頭,白尚平的眉頭鎖得更緊。
如果小女孩就是過澄琳,就能解釋為何古家人堅持不透露消息的原因了。雖然他也拿出當年幫小琳拍的照片,但卻完全不被當做一回事。對呀!今日的過澄琳已經是全台知名的模特兒,她的親戚會努力保護她也是理所當然的。
「妳……」白尚平遲疑的看著她。「妳該不會就是當年的小女孩吧?」
不會有這麼恰巧的事吧?!白尚平心中是這麼想的。
然後他就見到過澄琳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的笑容--
「嗨,白哥哥。」
「我的天哪……」白尚平只覺得一陣昏眩。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5:55
第六章
「妳真的是小琳?」白尚平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畢竟十年的空白在兩人間造成極大的距離,即使過澄琳喊出他當年一直想聽的稱呼,他還是難以置信。
「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我。」過澄琳一臉埋怨地嬌瞋著,畢竟她從沒忘記過他。
「我從來沒忘記,只是……」白尚平看著眼中隱隱含笑的她,所有想解釋的話都忘記了,最後只能看著她,與她一同微笑。
十年吶……沒想到當年那個自卑的小女孩,都已經長成一個大美人了。
「你們在說什麼啊?什麼忘不忘的?」被人遺忘在一旁的幸姐難掩疑惑,怎麼這兩人突然都不講話,反而直看著對方傻笑啊?
「幸姐,妳怎麼在這裏?」過澄琳嚇了一跳。
「我從剛才就一直在這裏。」幸姐沒妤氣地說道:「小琳,妳跟白先生以前就認識了嗎?你們剛剛說什麼忘不忘的又是什麼事?」
「其實他就是我踏入模特兒這一行的原因喔!」過澄琳快樂地說道。
「這個我知道啊!」幸姐當然很清楚那一段過往,再加上前陣子--過澄琳接受雜誌採訪時也說了同樣的話,所以幸姐對這件事還記憶猶新。
「小琳,真的是這樣嗎?」白尚平對這件事還有些不確定,其實他也看過那篇報導,如果過澄琳真的是他記憶中的小女孩,為什麼不直接向他報出名字呢?
「其實我說謊了。」吐吐舌,過澄琳快樂的俏臉上露出一絲頑皮的神情。
「什麼?」幸姐大吃一驚,不敢相信地望著她。
「其實我在小時候就已經認識白尚平了,後來他出國學攝影,我們就失去聯絡。當年看到他的攝影展時,我興沖沖的請工作人員告訴我白尚平的聯絡方式,但那些人說什麼也不肯答應,雖然我說我們兩人是舊識,不過根本沒有人相信。」
過澄琳緩緩的道出這段往事,然後她轉向白尚平,繼續說道:「我寫了很多信,想請他們轉交給你,但他們也不肯幫忙。後來我才瞭解到,除非我能夠從事和攝影相關的行業,否則我是絕對見不到你的。
後來幸姐發掘了我跟姐姐,問我們有沒有興趣當模特兒。我想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嘰會,所以就投入這份工作了。後來,只要有人問我為什麼會當模特兒?我就會直接答說『是因為崇拜白尚平而踏入這一行的』。 關於我們認識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告訴任何人。因為我明白,說出來只會被當做是在自抬身價……」
當年的白尚平,已經是個赫赫有名的攝影師了,所以如果她無端提出他的名字,只會被當成炒作新聞,徒增他人的恥笑罷了。
現在,總算讓她等到了和他合作的機會。
「攝影展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不過,我的攝影作品後來不是有在臺灣發行嗎?妳可以寫信給出版社,他們會把讀者來信轉交給我的。」
白尚平沒料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明明再次聯絡的機會就近在眼前,但卻莫名其妙的錯過了。
「我寫啦……」過澄琳恨恨地瞪著他。「我有請出版社幫我轉交,可是你從來都沒有回過信。」如果事情有這麼簡單,她會那麼難過嗎?
「我沒看到。」白尚平一臉無辜地說道:「每封來信我都有非常仔細地讀過,可是……」
「怎麼會這樣?」
過澄琳整個人都呆掉了,這當中到底出了什麼差錯,讓他們就這樣硬生生的錯過了許多年?
「不過,已經不要緊了,因為我們又相認啦!」
看著她一臉不知所以的表情,白尚平笑了,管他是什麼原因,總之他們已經重逢了。
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眼前的事實讓白尚平措手不及,當年脆弱又愛故作堅強,令他疼惜的可愛小妹妹,如今卻成了個大剌剌搶走他車子的漂亮名模。
不過,與故人重逢的喜悅,還是彌補了他所受到的驚嚇。再說,跟他所受的驚嚇比起來,經紀人幸姐才是受到最大打擊的人。
不過她還是笑著原諒了過澄琳的隱瞞,畢竟她也有她的苦衷。
如今雖然相逢,但他們絕口不提往事,仍是以攝影師及模特兒的身分面對彼此,以免兩人的關係變複雜。只是在工作結束之後,他們偶爾會一起相約出遊。
此舉嚇壞了大多數的工作人員,但他們並不在乎,仍然工作時針鋒相對,下工後開心地喝咖啡,就這樣,過了一段相安無事的平穩日子。
這一日,他們照慣例在攝影棚內工作,忽然,棚外傳來陣陣騷動,白尚平生氣的聲音爆發出來。
「是誰在外面吵鬧啊?!」
他最討厭工作時被人莫名其妙的干擾。
工作人員連忙奔出去看狀況,然後又匆匆忙忙地折回來,氣喘吁吁地指著外頭喊道:「白先生、白先生……是、是來找你的……」
「誰來找我?」白尚平擰起眉頭,找他的?在臺灣有誰會來找池?
不知什麼原因,工作人員竟緊張得什麼都答不出來,只能指著外頭,口中重複著:「白先生,你最好快點出去……那個人……那個人……」
難道是有人來鬧事嗎?白尚平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放下相機往外走去。
走沒幾步,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迎面而來,白尚平還來不及反應,一股強烈的衝擊力就已撞上他的身軀,接著又緊緊抱住他的腰部。
頓時,白尚平被撞得頭昏眼花,正想開口責駡是哪來的冒失鬼,哪知一個輕快歡愉的招呼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小白,好久不見。」
老師?白尚平難以置信的看向來者。老師來了,難道現在抱著他的人是……
他往下一望,金燦亮眼的髮絲躍入他眼中,橫衝直撞的人兒令白尚平微微一歎。
「凱若,妳怎麼也來了?」
「人家想見你嘛!」凱若一臉無辜地說道:「而且爹地說他剛好放假,沒有工作要忙,所以就帶我到臺灣來玩。」
玩?白尚平挑了挑眉--最好國際知名的攝影大師傑弗瑞·史旺真的閑到可以帶女兒四處去玩,而且還任由她丟下學校課業不管……
這個小丫頭,上回就已經吵著要來臺灣玩,沒想到才一個月不到,她就成功說服了學校老師和老爸,千里迢迢地跑來臺灣這個彈丸之島。
他能說什麼呢?到底是凱若太厲害,還是她的老爸和老師太好說話?
或許兩者都有吧!
「凱若啊…」白尚平扶著額頭,頭痛地說道:「妳的學校難不成已經開始放暑假了嗎?」想想這也不可能,現在才開學不久吧?
被白尚平這麼一問,凱若立刻「嘿嘿」地笑了笑,心中卻想她絕不能說出真話。既然不能正面回應,她乾脆就假裝若無其事的說道:「咦!這就是你們的攝影棚啊?妤像很好玩的樣子,帶我和爹地去參觀一下吧!」
小丫頭居然跟他打太極?白尚平瞪了她一眼,卻也無可奈何,人都來了,總不能把他們都趕回美國去吧?
白尚平只得一臉無奈地說道:「現在還在拍攝當中,我沒串招呼你們,你們就自己在附近走走,回頭我再幫你們找個翻譯。J
「找什麼翻譯嘛,靠你就好了啊!」凱若撒嬌地說道:「我們是來找你玩的耶,要翻譯做什麼?不然的話,我也可以自己當翻譯,順便測驗我的中文學得如何?好不好嘛!你要給我打分數喔。」
凱若露出討好他的笑容,不斷徵求他的同意。她長年跟白尚平學習中文,除了他,她沒有機會能接觸到說中文的人,所以她也想確定自己的中文程度到底好不好。
這是個測驗的好機會,更是她留在臺灣的好理由,只要她能夠顧好自己不惹麻煩,白尚平應該就會讓她待在這裏了吧?
「凱若,我是來工作的。」白尚平轉頭看向老師,表情微怒。「老師,你根本是來看熱鬧的吧,我不是交代過很多次,叫你不要隨便答應凱若的要求嗎?」
到底誰才是凱若的爹地啊?難道他都不擔心自己女兒的功課嗎?
面對學生比自己還要強勢的態度,傑弗瑞有些心虛地笑了笑,沒辦法,誰教他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而且,被她天使般的笑容一望,疼女兒的他就什麼都答應了。
「小白,凱若這麼可愛,你忍心讓她失望嗎?我們凱若就像個小天使一樣,你忍心讓天使傷心嗎?」傑弗瑞眼巴巴地看著白尚平,一臉討好地說道。
這一老一小怎麼都這副德性?白尚平忍不住翻了翻白眼,為什麼總讓他有種同時照顧兩個小孩的錯覺?
看白尚平還是一臉不贊同的模樣,傑弗瑞連忙又說道:「別這樣嘛,我們都到臺灣來了,你就是要趕我們回去也來不及了。」
白尚平咬牙切齒地看著好計得逞的老小兩人,心想就算要趕他們回美國,最快也是明天的事了。
「白先生,過小姐間你什麼時候回攝影棚?她說她快凍僵了。」一名工作人員匆匆走過來提醒白尚平。
對了,過澄琳!他差點忘了她還在攝影棚裏等他回去。
「我沒空再閒聊了,模特兒快被凍死了,想參觀就自己過來。」說罷,白尚平頭也不回地奔回攝影棚。
果不其然,遠遠就看到一個全身發抖的人兒,穿著清涼地泡在水中,手裏卻很詭異地抓著暖暖包,一邊發著抖,一邊惡狠狠地瞪著他。
「白大師,你可終於捨得回來了,你再晚個幾分鐘的話,就準備拍一根冰棒吧!」過澄琳凍得雞皮疙瘩都爬滿身了。
現在可是寒流來襲,外頭的氣溫甚至不到十度,苦命的模特兒過澄琳薄紗輕罩、泡在水中自然是「涼快」極了。
當然涼快了,她都快凍死了。 過澄琳臉色發白地瞪著白尚平,尤其是看到全部的工作人員穿著一件比一件厚的大衣時,她真是恨得牙癢癢。
「抱歉,我不是故意忘記妳的。」看著直打哆嗦的過澄琳,白尚平感到無限愧疚。要不是老師的來訪太突然,他怎麼樣也不會讓她一直泡在水裏面。
由於這次的廣告拍攝主題是「四季」,所以過澄琳必須扮成四個季節的女神,之前「春之女神」系列好不容易才結束,目前正進行的是「夏之女神」的部分。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儘管外頭寒風颼颼,過澄琳還是得打扮清涼地泡在水中,極盡所能地扮好她的女神。
「可是你已經忘記我了,如果我、我感冒的話,看你怎麼賠……賠……哈啾!」過澄琳憤怒指控著,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小琳,妳沒事吧?」幸姐立刻街上前,毛巾浴巾衛生紙一應俱全的全部供上。
過澄琳還來不及說話,又猛打了好幾個噴嚏。
「妳先上來吧,如果真的感冒就糟了。」看到她為了工作,竟一直泡在冰水中等他回來,白尚平心中非常不忍。
「不行!今天的部分一定要拍完,我絕……絕對不要明天再、再泡一次……哈啾……」
過澄琳堅持地說道,這種天氣還泡在水裏簡直不是人幹的,她絕對絕對不要再來一次!
「有志氣,如果妳臉上沒掛著鼻涕的話,就更有說服力了。」白尚平沒好氣地看著她紅通通的鼻頭,搖頭歎息。
聞言,過澄琳羞得整倜人差點埋進水裏了,天啊,她現在可是個扮演「夏之女神」的模特兒,怎麼可以在人前流鼻涕呢?
「小琳,妳還好吧?」幸姐慌慌張張地想查看過澄琳的情況,卻發現已經鼻涕流不停的她竟縮在水中「屹立不夜。
「幸姐,妳就別管我了,讓我死了吧,這真是太丟臉了……」她工作這麼久還真的沒這麼丟臉過。
「妳還泡在水裏做什麼?」
白尚平從工作人員手上接過大浴巾,不由分說直接裹住她,一施力,就把濕淋淋的人兒從水中抱起。
過澄琳驚呼一聲,嚇得連忙摟住他的脖子,害怕自己會掉下去。
「把幹毛巾跟暖暖包都拿過來,還有準備一鍋姜湯!」白尚平轉頭向工作人員喊道,懷中的她果然全身冰冷,他抱著她,不由自主地快步向休息室走去。
「我不要喝姜湯!」一聽到姜湯二字,過澄琳立刻大聲抗議。那種東西雖然可以讓身子暖起來,但她真的受不了那種味道。
「喝姜湯身子才暖得快,妳不要任性了。」白尚平把她放在休息室的小床上,上頭已經鋪好了厚厚的棉被,還有一床電毯隨時備用。
「我就是要任性,我不要喝姜湯啦,我只要熱開水就夠了……」過澄琳可憐號兮地說道:「姜湯的味道好嗆,我不喜歡。」
「妳啊!」白尚平看著她可憐無辜的表情,怎麼也拒絕不了她的請求。「好好好,熱開水就熱開水,到時如果感冒了,可別怪我沒叫妳喝姜湯哦!」
「YA!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過澄琳笑咪咪的抱著白尚平,帶出一陣鼻音甚重的笑聲,但在她看到一個金髮的小女孩時,笑聲嘎然停止。小女孩大大的藍眼睛直盯著她,她不禁好奇的向白尚平問道:「那個小女孩是誰?」
小女孩長得真是可愛。不過,她怎麼會出現在攝影棚?
「誰?」白尚平愣了一下,他轉頭,便看到凱若站在休息室門口屏息看著他們,後面還擠著一群工作人員,全都一臉呆滯地看著他和過澄琳。
「凱若?我不是叫妳別亂跑的嗎?」白尚平用英文出聲喊道。
而且他們幹嘛都一臉呆樣,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凱若?你認識她嗎?」過澄琳好奇地間道,她聽到白尚平用英文喊出小女孩的名字,因此她猜想他們應該認識吧!
凱若沒有回答白尚平的問話,反而走進休息室,看了看過澄琳,又看了看擠在門口的工作人員,大聲的用中文說道:「我叫凱若·史旺,是將來要成為白尚平太太的人。」
此話一出,果然大家議論紛紛了起來,只有白尚平哭笑不得地走到她身旁,拍拍她的頭說:「妳的中文還需要加強。」
然後他轉頭對眾人說道:「凱若是我的老師--傑弗瑞·史旺的女兒,他們這回到臺灣來找我,可能會在這裏停留幾天。凱若就像我的妹妹一樣,請大家多多照顧她。她的中文講得不是很好,也請大家多給她一些指導。」
聽到白尚平的解釋,眾人才都瞭解地點點頭--就是說嘛,白尚平怎麼可能會娶一個小娃娃當老婆呢?
聽了白尚平的解釋,凱若雖然不高興,卻又無法用中文辯白,她可是真心真意要當白太太的,怎麼可以因為她年紀小,中文又不好,所以都不把她的話當真!
「妳叫凱若嗎?妳好,我是過澄琳,是個模特兒。」過澄琳一看到可愛的凱若,就把方才凍得半死的事情全忘了,她伸出手向凱若表示友好,畢竟可愛的小孩還是惹人疼嘛!
凱若只是瞪著過澄琳伸出來的白嫩右手,半天沒有吭聲。
「凱若,人家在跟妳打招呼,別僵著不動啊!」白尚平以為凱若聽不僅過澄琳的話,連忙在她耳邊提醒。
但凱若還是沒有動作,她只是定定看著那美麗的臉龐、窈窕的身段--一個百分之百的女人,是現在她還比不上的女人……
凱若腦子裏正轉著剛剛看到的畫面--白抱著那女人走到休息室,她在一旁不但完全目睹而且驚訝萬分!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麼他要對她那麼好?
凱若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畫面,從來,白只疼她一個人,為什麼現在卻那麼溫柔的對待那女人?他在臺灣的這一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翌日
翠綠色的燈光打在過澄琳身上,蒙上一層青翠卻又魅惑的氣息,她半倚在造型典雅的水池內,黑白分明的大眼像是罩上水霧般,使得原本就清新秀麗的面貌,此刻更顯出萬般嬌媚。
看到她豔麗動人的模樣,攝影棚內的人都不禁為之屏息,他們心中都認為,這肯定會是一系列完美的照片。
突如其來的噴嚏聲打破了這一切美好,也頓時打碎眾人原本浪漫的幻想。
「哈、哈啾、哈啾啾……」過澄琳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嚴重到完全沒有辦法克制。她才想開口,無數個噴嚏聲卻又接連響起。
「今天的工作到此為止,收工。」看到她已經病得有氣無力,白尚平乾脆宣佈休息,模特兒都已經病成這樣,工作怎麼能繼續下去?
「不要收工!我還可以的。」過澄琳對於自己影響到工作進度,感到相當愧疚。「只要讓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噴嚏很快就會結束的。」
「不要逞強,快點從水裏出來,別再泡了。」白尚平擰起眉頭,看著她已然潮紅的小臉。「妳的聲音都啞了。」
「我沒有逞強,我還可以工作。」雖然這水冰得凍死人,可泡久了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只要再撐一下,她一定可以拍出完美的照片來。
她討厭半途而廢,更討厭因為自己而拖累到其他人的工作。
「工作?」聞言,白尚平迅速走到過澄琳身旁,彎身探手去量她的額溫。「妳都已經燒成這樣還想著工作?」她昨天果然凍著了。
看著她明明就病得半死,卻還逞強不肯休息的模樣,白尚平突然有種懷念的感覺,果然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老是故作堅強。
「發燒好啊,發燒就感覺不到水有多冷了。」白尚平的手還靠在她的額上,微涼的大掌讓她燒燙的皮膚感覺舒服極了,她忽地覺得暈陶陶起來。
「小琳?」看著她像小貓似地蹭著他的手,白尚平有些訝異她的異常舉動,一股不祥的預感在他心中升起,也沒來得及讓人去拿幹的大毛巾,他一把就將過澄琳抱起。
「白、白先生?」工作人員嚇了一跳,為什麼白先生又把過小姐抱起來了?
「快去把車子開出來,我們得趕緊送她去醫院,她發燒燒昏頭了。」白尚平擔心地看著似乎隨時會昏倒的過澄琳。
他應該要早一點發現才對!白尚平自責地想著。明明她的眼神早已迷蒙,他卻呆得以為那是她表現出來的效果!早就知道她是那種愛逞強的人,為什麼他不能及時發現呢?
幾名工作人員迅速地分配工作,有的忙沖下樓去開車,有的趕緊拿幹的大毛巾為她擦身,所有的禦寒物品也紛紛出籠。
停車場內,一輛九人座的車子早就發動好等著他們,車內幸姐和司機已準備妥當,等他們一上車,車子便飛快地開往醫院,一路上,就聽到白尚平不斷喊著過澄琳的名字,要地保持清醒。
「小琳,妳看著我、看著我!不要就這樣昏過去,妳還有哪里不舒服嗎?小琳!眼睛不要閉上!」
「小白,你太緊張了。」
安撫似的溫柔男聲在車廂內響起,白尚平轉過頭,卻看到老師居然也坐在車上。
「老師?你怎麼會在車上?你什麼時候上來的?」居然連凱若也在車上?
「我看你們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就跟著上車啦!」連有人跟上車都沒發現,可見小白真的很在乎這個女孩吶。
「是、是這樣嗎?」他根本就沒有發現。
「小白,你別抱她抱這麼緊,她會呼吸不過來的。」傑弗瑞輕輕拉開白尚平收得死緊的雙臂,耍他別太緊張過度。「凱若,大毛巾拿來。」
凱若立刻將毛巾遞給父親,車內可是堆得滿滿一大迭,這毛巾海差點淹沒了嬌小的她。
「先幫她把身體擦幹,過度受涼會轉為肺炎的。」
「好、好的。」白尚平乖乖照做,小心翼翼地拭幹過澄琳身上的水滴,並努力為她維持身體的溫度,就怕她會再一次受寒。
傑弗瑞在一旁看著平時溫和的弟子,此刻更是呵護再三地,將懷中的人兒小心摟著,疼惜的模樣任誰都看得出他對她的重視。
「小白,你會離開我們嗎?」傑弗瑞突然有感而發,他這個學生恐怕結束這次工作後,不會再跟他們回美國了。
「什麼?」白尚平沒聽清楚老師剛剛說的話。
「不,沒什麼。」傑弗瑞搖搖頭,扯出一抹微笑。「快點幫她擦幹身體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6:10
第七章
事實證明,過澄琳燒到將近四十度。在聽到這個數字時,白尚平的臉色看起來比高燒不退的過澄琳還差。
「妳這個笨蛋,都燒到四十度了,為什麼不待在家好好休息?」白尚平氣急敗壞地看著病床上的過澄琳,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頭裝了什麼鬼東西?居然把工作看得比自己的身體還重要。
「白先生,我已經聯絡小琳的家人,他們會立刻趕來醫院,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幸姐在打完聯絡電話後,進入病房問道。
「白,我們可以回去了嗎?」聞言,凱若的眼睛瞬間發亮。
她只想早點把白從過澄琳身邊拖走,因為她覺得好害怕,如果讓白繼續待在這裏,他就不再是她一個人的白了。
白尚平對過澄琳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那樣的神情是凱若從沒看過的,而且不單單只是關心,那是一個男人看著心愛女人的眼神,所以她害怕,害怕白尚平已經愛上過澄琳了。
如果真是那樣,凱若知道自己毫無勝算,她才十二歲,還只是個小孩,沒有一個成年男人會把小孩當做戀愛對象,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想盡辦法把白尚平從過澄琳身邊拖走……拖得越遠越好。
「凱若,妳先跟老師回飯店休息,我還要再待一會兒。」白尚平癡癡望著床上的女人,頭也不回地回答凱若。
「可是……」
凱若還想說服白尚平,但他卻突然伸出手,做出要她噤聲的動作。
「小琳,妳醒啦?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多睡一下?」見過澄琳一睜開眼,白尚平立刻擔心地問道,見她在病床上睡得並不安穩,沒有充分休息,又怎麼能讓身體恢復健康?
「……泰迪……」
過澄琳破碎的聲音只拼湊出這兩個字,她的囈語,令白尚平擰緊了眉,什麼泰迪?
「……我要泰迪……」
「泰迪?」白尚平眉頭鎖得更緊,泰迪是什麼?人名嗎?
那個泰迪--居然能讓她在高燒中還念念不忘!一思及此,白尚平瘋狂嫉妒起那位素末謀面的泰迪老兄了。
「小琳,泰迪不在這裏,妳先休息一下好嗎?」
「……不要……我要我的泰迪……」因為高燒而眼眶泛紅的過澄琳,一被拒絕立刻癟著嘴,豆大的眼淚就掉下來了。「沒有泰迪我睡不好。」
她絕對是燒昏頭了,淚水居然像斷了線似的掉個沒完,白尚平頓時手忙腳亂,明明氣得半死,卻還得耐住性子哄著她。
「小琳,別哭、別哭,我去幫妳把泰迪找來。」白尚平向幸姐拋出求救的眼神,心想她是經紀人,應該認識這位泰迪先生吧!
「小琳,妳乖,泰迪很快就到了。」幸姐不愧是最佳經紀人,一下子就安撫了原本還哭哭啼啼的過澄琳。
白尚平心情複雜地看著這一幕,連過澄琳出事後,幸姐也不忘馬上聯絡泰迪,可見他在小琳心中真是個很重要的人。
他的心情好複雜吶……
半個多鐘頭後,泰迪來了。
「他」有張圓圓的可愛臉孔、一對大大的耳朵、圓而晶亮的大眼睛逗人喜愛,咧著嘴笑的模樣更是教人難以抗拒。一看見心愛的「他」,過澄琳立刻抱他在懷裏,三十秒內迅速睡著,先前的輾轉難眠此刻被平穩舒緩的呼吸聲取代。
「這就是泰迪?」白尚平的嘴角微微顫抖,那位他嫉妒得半死的「泰迪先生」,居然……居然是……
「是啊,小琳從小就抱著這只泰迪熊睡覺,就算出遠門也非要帶著它,否則她根本睡不著。」
見幸姐說得理所當然,白尚平卻是哭笑不得。
他妒忌的對象竟是身長不滿五十公分的玩具熊?!
這教他情何以堪啊?!
他本來已做好了心理準備,想親眼見見這位情敵先生到底是啥模樣,居然能讓過澄琳如此依賴,結果……居然是個填充娃娃?!
情敵?!心中突然浮現的字眼,讓白尚平愣了一下,曾幾何時,他對她的感覺居然變了?
他以為自己把過澄琳當成十年前的小琳,但竟在不知不覺間,他對她不再是大哥哥疼愛小妹妹的情感,而是男人對女人的愛戀?!
或許在重逢之前……他就已經愛上了她的率直和純真,即使後來發現她的身分,但他的感情也無法再收回了。
他……已經喜歡上她了!
喜歡啊!這字眼莫名地讓白尚平心情愉快起來,彷佛突然撥雲見日,重見光明的他神清氣爽的不得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打算放手。看著過澄琳熟睡的清麗臉孔,白尚平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默默守在一旁注視的凱若,當然也看到他突然綻開的笑容,那笑容看得她心驚膽顫,總覺得她的心即將崩裂。
這怎麼可以?白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沒有人可以搶走他!
凱若緊緊咬著下唇,將過澄琳視為她最危險的敵人。
戰火即將燃起--
幾天過後,過澄琳的身體已完全康復,並且返回攝影棚工作。為了她的身體著想,白尚平決定先暫緩夏之女神的拍攝部分,直接從秋天的主題開始進行。
這一日,棚內的工作依然如火如荼地展開,由於工作中的白尚平專心萬分,窮極無聊的凱若乾脆走出攝影棚四處溜躂。
忽地,一段對話吸引了她的注意--
「……果然是這樣嗎?」
「當然啊,你沒看到白先生的表情嗎?」
「說得也是,過小姐那麼漂亮,是男人都會心動。」
他們在說什麼?白先生就是指白吧?
聽到熟悉的名字讓凱若更加好奇起來,地偷偷靠近說話的三人,小小身軀窩藏在大道具的後面,沒讓人發現她在偷聽。
「雖然他們兩人常常吵架,可是私下卻總是有說有笑,不是嗎?」
「對呀!他們工作時的模樣真的很恐怖,可是這樣的兩個人,真的是情侶嗎?」這種情侶相處的方式還真特別!
「別忘了白先生可是連續兩次,親自把過小姐從水裏抱出來。聽說第一次時他們還在休息室裏打情罵俏;第二次時,你看白先生緊張成那樣,聽說過小姐本來可以早點回家的,可是他堅持她一定要多住院幾天。你看過白先生對誰那麼關心的嗎?」
「你說得太誇張了,什麼打情罵俏嘛!不過感情變好倒是真的,聽說他們也會私底下見面,說不定真的在交往哦?」
「就算他們交往也很自然,反正過小姐那麼崇拜白先生,她是因為他才會來當模特兒的。如今偶像就在面前,簡直就是美夢成真。如果換成是我,一定毫不考慮就跟他交往。」
「這麼說的話,那兩人果然在一起囉?」
「可是……你們都忘記德老闆了嗎?」其中一人小心地提起這個幾乎被遺忘的名字。
「對喔,那個金主。」
另外兩人也跟著驚呼起來,曾經有謠傳說過澄琳是靠著德老闆的關係,才得以與白尚平合作,如果他們兩人真的交往,德老闆那邊會怎麼樣?
事情肯定會越來越精采吧!
八卦不愧是人類的天性,三人的討論立刻又熱絡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猜想著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隨著三人聲音遠去,凱若才終於從大道具後頭走出來,她看著三人的背影,又望瞭望攝影棚緊閉的大門,一抹不安隱隱浮現。
雖然她不諳中文,但連著幾句「他們」、「交往』的語句卻沒逃過她的耳朵。
「他們在交往?騙人的吧!」
可是,白尚平與過澄琳的親密景象卻歷歷在目。
那溫柔似水的眼神從來不曾對她展現過,凱若很清楚,白對她的疼愛,只是把她當妹妹看待,並沒有其他感情存在。
很久以前她就一直安慰自己,只要她長大,白一定會接受她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愛、更瞭解白。
所以在那之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剷除所有想接近他的女人。什麼工作上的夥伴、數也數不清的崇拜者,她都不會放過。
凱若費盡心思排除掉那些女人的存在,希望白尚平的眼中只有她,甚至連那些崇拜者的來信也一一過濾、清除掉,為了他,她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但在她做了那麼多之後,白還是愛上別人?!凱若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雖然她搞不清楚「金主」這個詞兒的意思,但聽那些人的意思,過澄琳應該有別的男朋友才對,她怎麼可以這麼過分,同時跟兩個男人交往呢?!
那樣的壞女人配不上白!
沒錯!只有自己跟白才是最相配的!
凱若緊緊咬著下唇,決心要來搞個破壞。
她要把白從壞女人的手中救出來,讓他知道,只有她才是最適合他的!
工作中悄然無聲的攝影棚突然爆出「砰」的巨響,清脆的玻璃破碎聲隨之而來,棚內的空氣一時彷佛被凍結,卻被白尚平的怒吼硬生生刺破--
「凱若·史旺妳在搞什麼花樣?!」
聽到白尚平的狂叫聲,所有工作人員都嚇得縮了縮脖子,就怕自己會掃到颱風尾。
最近攝影棚內總是狀況不斷,不同于以往攝影師和模特兒的爭鬥,現在簡直頻繁到每隔一兩個鐘頭就會出事,惹得白尚平怒火難消。
「我只是不小心推倒了器材……我又不是故意的……」凱若眨巴著大眼一臉無辜。「我哪知道那種東西輕輕一推就倒了。」
「我也沒聽過有四個腳架的燈架會那麼簡單就被推倒。」白尚平瞪著她,他可不會被她無辜的表情騙過。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凱若非常堅持自己的清白。「而且,如果那個東西真的架好了,又怎麼會被我推倒呢?」
看她那打死不承認的模樣,白尚平也無話可說,只能搖搖頭。「總之妳離那些東西遠一點,如果受傷就糟了。」
吩咐工作人員去清理一地的碎片,白尚平自己則轉回相機前,對已擺好姿勢的過澄琳說道:「妳先休息一下,等新的燈架送來我們再繼續。」
聞言,過澄琳呆祝
「又要重來?我們已經暫停快五遍了耶,這樣下去工作怎麼做得完?」這種拖拖拉拉的進度令她想暈倒。
「我也想早點結束,可是燈架都摔壞了,我們也只好休息。」
白尚平比她更無奈,好不容易兩人才培養出工作上的默契,拍攝的情況也比之前更順利,但工作情緒卻在一連串意外下持續惡化。
真是糟糕透頂。
「白尚平,難道你不覺得最近的意外特別多嗎?」說著,過澄琳輕輕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正瞪著她的凱若。
這小女孩好像真的很不喜歡她。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凱若就沒給她好臉色看過,現在又一而再、再而三妨啊他們的工作,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看到過澄琳投注的視線,白尚平當然知道她在責怪凱若延宕他們的工作進度。
「我知道是凱若不好,但她還是個小孩,妳就別跟她計較了。」
誰想跟她計較,要不是她的作為差點傷到人,過澄琳也不想扮黑臉說狠話。
最近她越來越招搖,這次居然還推倒了燈架!東西損壞事小,傷到人可是事態重大。
剛剛燈架倒下時,若不是一旁的助理閃得快,恐怕就要送進醫院了。這已經超過「小孩頑皮」的限度了吧?!
「她已經十二歲了!」過澄琳真的生氣了,誰說年紀小就可以有免責權?
「但她還是孩子,難免頑皮些。」白尚平越說越心虛,明明在美國像小天使般的凱若,怎麼一到臺灣就全變了樣?
「我當年認識你時也是十二歲啊,怎麼我就沒那麼頑皮?」開玩笑!她十二歲時,都已經在幫白尚平解決問題的耶!
再說,凱若的「頑皮」對旁人而言一點也不好玩。難道要等到有人受傷,他才要做出反應?
「小琳。」白尚平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想要勸她息怒卻又無計可施。「我會再去跟凱若談談,這件事就先到此為止。」
「又要到此為止?你到底要原諒她幾次?不要因為她年紀小就讓她任性而為,我們可是要對自己的工作負責的耶!」
她越說越激動,氣呼呼地想去找凱若算帳。
「小琳,妳冷靜一點。」白尚平拉住她,怕她衝動亂來。
「你不是最討厭因為特權就胡亂來的人嗎?」過澄琳瞪著他。「就因為你認為她是小孩,她才會霸著小孩的特權在那邊胡鬧!」說罷,她開始掙扎。
「她每天就只會霸著你不放,只要一開始工作,她就會去搞破壞,逼你不得不去找她。就連我們一起出門,她都有辦法把你騙回去,她到底想做什麼啊?!」
「小琳,妳話題扯遠了吧?」怎麼連這種事都翻出來了?「她不懂事妳也別跟她認真啊!」白尚平牢牢圈住她,氣急敗壞的極力勸阻著。
他的一句話點醒了她,過澄琳忽地覺得自己實在荒謬透頂,為什麼要為一個小女生氣成這樣?是因為她把大家的工作搞成一團亂,造成進度嚴重落後……
妳真的那麼想嗎?過澄琳心底有一個聲音悄悄冒出頭--其實……妳根本是在嫉妒吧?嫉妒那個小女生,嫉妒她得到白尚平的全副關心、嫉妒白尚平會為了她的事忙得團團轉、嫉妒她更受他的重視……
可是,這個想法只能放在心裏,一個成年人去妒忌一個小女孩,是多麼不成熟又可笑的事。
而且她有資格去嫉妒凱若嗎?以什麼身分?
「小琳?」
看著白尚平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過澄琳真是氣極了,自己竟會為了他去跟一個小孩吃醋?最後,過澄琳只能臭著一張臉,轉身拂袖而去。
走出攝影棚,就見到傑弗瑞·史旺正抓著女兒在對她殷殷教誨。
看了那對父女一眼,過澄琳心想著,她必須和凱若談談。
畢竟女孩子的心事也只有女孩子懂,有的時候,女生對女生說的話會比較有效,總好過把這個責任丟給傑弗瑞和白尚平兩個大男人吧!
王意既定,過澄琳一等傑弗瑞離開,便立刻把凱若找到休息室裏,希望來場女生之間的談話。
「凱若,我知道妳在攝影柵覺得很無聊,畢竟這裏沒有小孩陪妳玩,但請妳忍耐一下好嗎?因為大家都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實在沒辦法陪妳玩,而且如果妳弄壞了東西,妳的白哥哥工作時間又要拉長了。妳忍心讓他一直工作而不能休息嗎?」
過澄琳小心翼翼地挑著字眼,就怕傷到孩子幼小的心靈,畢竟跟凱若不太熟悉,弄哭她就不好了。
「不要。」幹賑地,凱若拒絕。
「咦?」過澄琳愣了下,凱若剛剛說什麼?
這麼努力的對她動之以情,她居然還是一口回絕?!
「凱若,請妳不要給大家添麻煩好嗎?」
「不要。」凱若還是這句回答。「妳以為妳是誰啊?」
「凱若?!」過澄琳大吃一驚,這個小女孩也太過分了吧?!
「妳以為妳可以教訓我嗎?妳算什麼東西?我告訴妳,白最重視的人是我,他很快就會跟我回美國了,妳滾回妳的男人身邊,別再來打白的主意。」罵起人來中文倒是十分流利的凱若,眼一睨、下巴一拾,十足的一臉傲慢模樣。
「妳這個小鬼不要太過分了!」面對凱若的傲慢無理,過澄琳真的完全不敢相信,而她最受不了這種被寵壞、嘴上又不饒人的小孩子,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動氣了。
「怎麼了嗎?」
休息室未完全合上的大門被推開,白尚平驚訝地看著室內劍拔弩張的兩人。
「白!」一看到白尚平,凱若立刻飛奔到他身邊,眼一眨,淚水便撲簌簌地流。「白,她罵我。」
「小琳罵妳?」白尚平更加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說我是個討厭鬼,大家都認為我很麻煩,叫我趕快回美國。」凱若說著還不忘擠出眼淚,像個受虐的小媳婦在控訴著壞心眼的婆婆。
「小琳?」
白尚平難以置信地看向過澄琳,她卻已經呆住,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辯駁,因為凱若的高超演技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見過澄琳不為自己開脫,白尚平不禁擰起眉頭,難道她真的罵了凱若?
「小琳,我不是要妳別跟凱若計較嗎?而且我也說了,燈架的事我會再跟凱若談的,妳為什麼就不能給她多一點時間呢?」白尚平歎氣說道。
「我也不想眼她計較啊!」見白尚平壓根兒不相信她的人格,過澄琳也火了。
「既然這樣,為什麼又把凱若叫到這裏來呢?」
「難道你要我在大庭廣眾下當場罵她嗎?!」過澄琳氣極了,完全口不擇言,她無心的答話竟讓凱若奸計得逞--她承認她罵了凱若!
「小琳,妳真的太讓我失望了,我還以為妳會更成熟一些。」聽到過澄琳承認自己罵了凱若,白尚平的臉上不無失望。
「我……我不是……我沒有……」她這下可真是啞吧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了。好氣自己自找麻煩,早知道就不要理凱若了。
「好了,別再說了。妳就先留在休息室冷靜一下吧,等會兒要開工時我再派人叫妳,在那之前,妳自己先好好想想。」
說著,白尚平牽起凱若的手,揚長離去。
過澄琳敢發誓,那瞬間凱若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但當白尚平低頭看她時,她又回復成乖寶寶的表情。
當休息室的大門再次合上,過澄琳只能跌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個小孩子耍得團團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6:31
第八章
「凱若,妳又搞什麼花招?!」
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經過這麼久的「訓練」之後,工作人員都已經習慣了白大師三不五時的暴怒狂叫。
凱若大小姐這次又搞了什麼怪?工作人員轉動眼珠子,一眼就瞥見服裝師正蹲在一旁抱著衣服痛哭失聲。
不會吧……這次是服裝遭殃……
一般來說,拍攝用的服裝不會只有一套,另外還有備用服裝以備不時之需,但是見服裝師哭成那樣,肯定所有的衣服都完蛋了。
見狀,工作人員個個如喪考妣、欲哭無淚,面對這遙遙無期的完工日,他們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求能在年底前結束工作,他們就要去殺豬酬神……
唉……
「凱若--可讓我抓到妳了!」
白尚平一把抓起跑得滿場飛的凱若,臉色不豫,看著縮在一旁哭泣的服裝師,又看看滿手墨水的小犯人,除了歎氣還是只能歎氣。
「妳的把戲還沒玩夠嗎?燈光師、化妝師、助理、場記……這次是服裝師,妳到底還想整多少人?」
「可是……」凱若咬咬唇,眼眶泛淚、可憐兮兮地道:「因為很無聊嘛,你都不陪人家玩,所以我只好自己玩,哪知道隨便弄一弄東西就壞了。其實都要怪那些東西太爛……」
「凱若!」做錯事還敢埋怨東西太爛?!不待凱若說下去,白尚平已氣急敗壞地吼道:「我已經說過非常多次了,我是來臺灣工作的,妳再破壞我的攝影棚,我絕對絕對會把妳丟回美國去!」為了讓工作人員知道他並沒有刻意偏袒她的惡行,白尚平已經習慣用中文對她大聲咆哮。
見白尚平真的生氣了,也看到工作人員紛紛露出贊同的表情,害怕團結力量大的凱若,不想讓白尚平真的把她丟回美國去,便立刻慌張地迭聲保證道:「我會乖乖的,而且、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不要回美國啦!」
「不行,工作人員現在都很怕妳出現,所以請妳以後不要再來攝影棚了。」
突來的聲響讓他們全數回頭,見到過澄琳冷著俏臉,毫不客氣地看著白尚平。
「你得好好考慮一下目前的狀況,想清楚我們的進度已經落後多少?史旺小姐若繼續待在這兒,只怕會影響工作人員的情緒,她的『不小心』不是他們能夠承擔的。」
聞言,所有的工作人員也紛紛點頭贊同,凱若的破壞力真的太強,他們的心臟可沒有強度再面對她搞出來的大破壞。
見大家也贊成,過澄琳又繼續說道:「別忘了,雖然我們沒有預定的拍攝進度,但也不能一直在做收拾善後的工作啊?大家可是來工作,而不是當保姆兼清潔工人。」
「白,不要趕我走啦!」凱若見白尚平似乎有些動搖了,連忙轉頭向另外一個人求救。「爹地……」
一收到女兒的求救訊號,傑弗瑞立刻為女兒挺身而出。
雖然根本聽不懂中文,也不瞭解他們那一長串的話到底在說什麼,不過凱若最近老惹麻煩,似乎也帶給大家不小的困擾。但是,愛女兒的他……
「我說小白啊,凱若也才十二歲嘛,正是貪玩的年紀,哪個小孩不惹事呢?所以你就看在我的……」
傑弗瑞未竟的話,消失在過澄琳嚴厲的瞪視中。
「……呃,當我沒說。」嗚嗚鳴,世界上有哪位攝影大師會像他被人家瞪?
「小琳,妳怎麼可以對老師沒禮貌呢?」他這個入門子弟都還沒有反應,她竟然先有了動作。
「誰教他要護短啊?也不看看現在的慘狀是誰搞出來的?你最好立刻做出決定,以後不准她進攝影棚!」過澄琳真的受夠了,這個難纏的小孩,完全破壞了她的工作心情,也搗毀了所有人的工作意願。
「小琳……妳這教我怎麼說呢?」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不想做得那麼絕。
「要不要?一句話!」
過澄琳態度相當堅決,因為她很清楚,這回的黑臉只有她能扮,所有人的辛苦努力,都是為了要讓她呈現出最完美的姿態,如果這次她再不出面據理力爭,那些可憐的幕後人員誰來幫他們?
為了所有人的工作權益,她絕不退讓。
「小琳,妳不要逼人太甚了!」白尚平的火氣,被過澄琳的咄咄逼人給逼出來了。他憤怒喊道:「攝影師是我!誰能進攝影棚該由我來決定!」
「好!你要留下她對吧?!那我走就是了。白大師,我要收工了,史旺小姐的爛攤子你就自個兒收拾吧!」
過澄琳氣呼呼地甩頭就走,原想勸阻她的工作人員卻沒人敢上前,畢竟誰也沒想到,平時總是笑咪咪的過澄琳,生氣起來竟是如此驚人。
這不同于她和白尚平以往的摩擦衝突,而是更深、更沉的怒火,如果現在隨便接近的話,可能會被她直接殺死……畢竟大家都是很愛惜自己生命的。
「過小姐的表情好可怕啊!」
「那是當然的,誰教白先生一直護著凱若小姐。」
「我覺得過小姐的要求很正確,我也快受不了啦!」
「沒有人認為過小姐是錯的吧?」
「其實我有一點小感動耶,過小姐真的很為我們著想。」
工作人員只能低聲竊竊私語著,因為這場爭執的另一個主角還在攝影棚裏,又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他們當然不好意思大聲嚷嚷。
雖然,這些私語還是馬上就流進白尚平耳裏,不過他左耳進,右耳出,因為他正將所有怒氣都放在離去的過澄琳身上。
事實上,她一離開,他就後侮了。
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身影,原本被挑起的怒氣也慢慢平復下來。
小琳說得完全沒錯,如果再放任凱若繼續搗蛋下去,工作永遠都無法完成。
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錯,是他沒有更嚴厲的約束凱若,讓她隨意胡鬧而以為所有人都會讓著她。
唉……還是先去向小琳道歉吧,否則模特兒不在,這工作要怎麼做下去呢?
怒火攻心的過澄琳完完全全氣昏了頭,她一心只想著趕快離開攝影棚,以免自己又忍不住發火,等到走出了攝影棚的大樓後,她才發現不對勁。
「真是的,我居然直接穿著拍攝的衣服就跑出來了。」
過澄琳柳眉一皺,看著身上僅有的毛衣,居然要承受冷鼴颼的寒風,她無可奈何地長籲了一口氣,乾脆在廣場的長木椅上坐下,心想等她和白尚平的火氣都消了些,再回去更衣吧!
其實她本來不想口氣那麼沖的,可一看到白尚平責難她的眼神,過澄琳就不由得感到一陣光火,心想為什麼非要她先低頭不可?!
可是這樣下去不行,如果他們繼續冷戰,那就中了凱若的計了。
先是被小孩子陷害、然後又與白尚平失和,她怎麼可以輕易就認輸了呢?抱著這樣的想法,慢慢冷靜下來的過澄琳,還是決定由自己先踏出和好的第一步。
只要再好好跟白尚平談一下,他一定能夠理解的。
「小偷!強盜!別跑……」
小偷?強盜?過澄琳眨眨眼,本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隨著一聲聲的叫嚷由遠至近,證明了過澄琳的聽力無誤。
聽到有罪犯出現,路上的行人們紛紛走避,卻間接的為歹徒開了條方便之道,也顯示出多數人不想惹禍上身的心理。
不過,她過澄琳可不是「多數人」,毫不遲疑地便向前跨出一步,準備跟對方正面對決。
不一會兒工夫,那男人已經奔至過澄琳跟前,手上還抓著一個女用皮包,很明顯就是那位天殺的搶匪,過澄琳完全無視對方手上的刀子,她豪氣的擺出架勢--
「把包包還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對方一瞧擋路的竟是個文弱秀麗的女子時,即刻舉起刀為自己助勢。
「別傻了,妳還不如乖乖讓開,否則刀子可是不長眼的!」
「是啊,刀子很危險的,所以你還是放下刀子吧!」
輕輕鬆鬆,過澄琳長腿一掃,歹徒手上的刀子便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直直落進樹叢裏去了。
強盜見狀嚇了一大跳,這才驚覺眼前的漂亮女人他惹不起,正想逃走,俊方的追兵卻已經趕到。
「你再逃……」
身後的女子三步並作兩步沖了上來,從強盜後方抓住他的右臂,用力一扳,他就馬上痛得屈膝向下跪。
女子再補上一腳,讓他無法抵抗地跪倒在地,見歹徒還想頑強反抗,一記手刀又狠狠劈向他的後頸,成功地讓他昏了過去。
「好俐落的動作。」過澄琳忍不住鼓掌叫好,這位陌生女子出招漂亮且一氣呵成,雖然看不出是什麼招式,卻是非常有效。
「妳也不賴啊,剛剛把刀子踢掉的動作真教人吃驚。」雖然利刃在前卻依然無所畏懼,這女孩的勇氣就和她的美貌一樣異于常人。「咦?有沒有人說妳長得很像那個……」女子看著過澄琳,突然覺得她的容貌有些熟悉。
「說我長得像過澄琳嗎?妳好,我叫過澄琳,可以跟妳交個朋友嗎?」她大方承認自己的身分。「妳剛剛那招叫什麼名字?妳有拜師嗎?是哪個門派?」
大概是因為從小習武的關係,過澄琳才打完招呼,就忙不迭地詢問對方師承何處,以及招術的名稱。
「我叫曲婷芝,剛剛……算是綜合格鬥技吧,比較偏向自由搏擊,沒有門派的。」曲婷芝眨眨眼,有點不敢相信這個新朋友的身分。「妳真的就是平面甜心過澄琳?」模特兒竟有一身的功夫,這種事她可是第一次見到!
過澄琳笑了笑,早就習慣一般人的誤解--以為摸特兒都是花瓶,空有美貌而沒有實力。
兩位功夫嬌娃一見如故,便開始閒聊起來,為免強盜醒來逃脫,曲婷芝乾脆一腳踏著他的背部,臉上的表情泰若自如,她的豪邁也深深吸引了過澄琳。
「對了,這是妳的皮包吧?」過澄琳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皮包,心中卻暗自感到不解,如果她的功夫這麼好,為什麼還會被搶走皮包呢?
「喔,這個包包不是我的,我也是幫受害者追歹徒的。」
正當兩人一邊閒聊,一邊討論該怎麼處置強盜時,又有人追了上來。
「我說妳啊,別突然丟下我就一個勁兒往前沖,就算想幫人也用不著這麼衝動吧,如果連妳也受傷了怎麼辦?」
一名相貌英挺的男子扶著年約六十歲、腳上有傷的婦人走了過來。男子一過來,立刻仔細打量曲婷芝全身上下,似是擔心她受了傷,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真的沒有受傷嗎?妳可別再像上次那樣逞強了。」
男子親昵的站在曲婷芝身旁,低聲說道。兩人互相注視時的神情,及交談時的肢體動作,在在顯示他們是一對親密愛侶。
「沒有問題的,多虧這位小姐幫我把歹徒制伏了。太太,妳的皮包也拿回來了喔,快檢查看看有沒有東西不見?」
「啊…真是謝謝你們,要不是我被這個渾小子推倒、受了傷,我實在很想追上來給他幾拳,這傢伙以為我年紀大了、跑不動了。我一定要讓他知道,老人家也不是好惹的……」老太大說到激動處,還拿著皮包揮舞起來。
「想教訓他?那簡單啊,他現在就躺在地上,妳可以隨便踹他幾腳。」女子邊笑邊做出用腳狂踢的動作,逗得過澄琳哈哈大笑起來。
不一會兒,警察也趕到現場了,很快就押走那名昏倒的強盜,並請他們協助做筆錄。結束之後,見義勇為的三人繼續閒聊,不知不覺間,又走回到了大樓附近。但過澄琳卻開始注視著曲婷芝的男友,總覺得他的外貌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他到底是誰呢?
「澄琳,有什麼問題嗎?」見新朋友一直打量著男友,曲婷芝只覺得莫名其妙,她到底在看什麼啊?
「韓哥哥?!」忽地,過澄琳指著男子驚聲喊道。她想起來了!
初次見面的女子突然喊他韓哥哥,男子不免也嚇了一大跳,但更讓他訝異的,是她怎麼知道他姓韓?
「韓哥哥,我是古浩的表妹小琳,我們曾經在溪邊見過好幾次面,你還記得台南古家旁的那條小溪嗎?每回遇到你時,浩表哥總要我們喊你『韓哥哥』的啊!」
再見到韓璽東,過澄琳心中不無訝異,她拚命想喚起韓璽東的記憶,因為白尚平也曾提過與韓璽東失聯多年,如果這次能讓他們重逢,白尚平一定會非常非常高興的。
「……台南的古家?妳是古浩的表妹?」韓璽東雖然記得台南古家,但每回在溪邊都是見到一大群小孩,他哪認得每一張臉?
「我真的是古浩的表妹。還有,我也認識白尚平,他現在就在大樓的攝影棚裏工作,等一下我可以帶你去見他。」過澄琳快樂地說著,本以為可以看到韓璽東欣喜若狂的表情,但卻只看到他一臉的茫然。
「誰?」
韓璽東擰眉詢問的模樣不像在騙人,過澄琳還想開門,卻看到白尚平已一臉慌張地出現在大樓附近,東張西望似在找人。她連忙招手要白尚平過來,與其浪費口水解釋,還不如讓他們直接見上一面。
「小琳,妳怎麼連外套都沒披就跑出來了?冷不冷?」
白尚平站在遠處擔心的大喊,手臂上還掛著她的外套和包包。這丫頭,本以為她離開攝影棚後會回到休息室,沒想到休息室裏半個人影都沒有,他只看到她的物品披掛在椅子上。
於是他忙向一樓的服務台詢問,才知道她竟然跑出大樓了。白尚平擔心她再受風寒,便急急忙忙地尋了出來,在附近繞了大半天,沒想到竟看見她跟兩個陌生人有說有笑。
完全忘了先前的爭吵,他只是緊擰著眉一路走過來,沒想到一走近,過澄琳身旁的男子面孔竟越看越熟悉,他不敢相信,是他嗎?真的是他嗎?
「韓璽東?!」慢慢踱步的腳瞬間快了起來,白尚平一把抓住好友的肩,興奮大喊道:「阿東,好久不見了,你怎麼會在這裏?」
「呃……我是韓璽東沒錯,但我不認識你。而且……請你不要拉著我好嗎?我不喜歡被陌生人觸碰。」
「我是白尚平啊!是你高中同班三年,還一起參加攝影社的好友啊!當年我去美國也是你幫的忙,你怎麼可能不認得我?!」好友的冷淡真令他難以理解。
他和韓璽東的友情,絕不是長久分離就可以切斷的,但他竟說不認識他,對白尚平而言,這是個莫大的打擊。
但韓璽東眉頭卻鎖得更緊,停頓數秒後,才緩緩說道:「對不起,我曾經生過重病,失去了一部分的記憶,有些事情……完全沒印象,我真的不記得你,抱歉!」
韓璽東說得雲淡風輕,彷佛他已經說過上千次同樣的話。
個失去記憶?」白尚平呆愣著,然後他竟然發現--
「小芝?妳也在這裏?」
「你認識我?」曲婷芝看著眼前激動異常的男子,不知不覺間自己也被他感染,真的有這麼幸運嗎?居然讓她遇到了知道自己過去的人。
「妳在說什麼傻話?我當然認識妳。」他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鬼?
「可是……我知道這麼說很荒謬,可我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是誰,你叫我小芝?你知道我的過去嗎?」曲婷芝也被他搞得迷糊起來。
聽到曲婷芝的提問,白尚平簡直快昏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不容易遇到昔日友人,他們卻都喪失記憶,整人也不是這樣整的吧?
「阿東,這一點也不好玩,你知道我找了你很多年嗎?為什麼你不跟我們連絡?還是你下定決心離開家了?如果需要幫助的話,你町以來找我啊!你可以信任我的。該死的!韓璽東,你給我說話啊!」
白尚平揪著韓璽東的衣領想逼他說實話,開什麼玩笑啊!兩個人同時失去記憶,這種鬼話誰相信?!耍人也該有個限度吧,他們以為這種謊言騙得了誰?
「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你,我甚至不記得高中的事情。你真的認識我嗎?如果是的話,我只能說對不起了。」
白尚平看著他的眼睛,那雙曾經熟悉的眼眸裏沒有一絲虛偽,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失去記憶了?!但是……
「那小芝呢?如果你失去記憶的話,又怎麼會和小芝在一起?」荒唐,兩個都喪失記憶的人,在九年之後居然還是男女朋友?說謊也要把故事編得好一點吧!
「你在說什麼?難道我和韓璽東九年前就認識了嗎?」曲婷芝驚呼,感到不可置信。
「什麼認識而已,你們根本就是男女朋友。」白尚平白了她一眼。
韓璽東和曲婷芝互望對方一眼,新發現的事實令他們難以接受。
一切怎麼會如此混亂?他們到底有著怎樣的過去啊?!
曲婷芝突然伸手抓住白尚平,一臉期盼地問:「那你一定知道我的過去囉!我、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你可以帶我去找我的家人嗎……」
「停!停!」白尚平面對兩人只得舉手投降。「我也已經被你們搞得亂糟糟了。但我能向妳保證,我可以帶妳回曲家去。」
姑且不管他們的話是真是假,一切疑問等見到她的家人就可以揭曉了。
事實證明,曲婷芝並沒有說謊,因為當他們出現奩曲家時,迎接他們的竟是曲婷芝的牌位。
曲家的人更以為是大白天活見鬼了,在一陣哄鬧慌亂之後,所有的謎底終於解開。白尚平和過澄琳離開曲家時,屋外已經是夜幕低垂了。
曲家位在安靜的住宅區,在昏暗的街燈下,他們兩人漫步而行,過澄琳看著家家戶戶透出來的溫暖燈火,終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回想韓璽東和曲婷芝的故事,她不禁望著白尚平,緩緩說道:「你說,人與入之間的緣分是不是很微妙?明明兩個人都失去記憶,又分離多年,最後卻還是在一起。」
想到這一點,過澄琳的表情立刻變得溫柔起來,她也能擁有這樣的愛情嗎?在相遇的瞬間,雙雙墜入愛河……
「妳羡慕那種愛情嗎?」看到她如此神往,白尚平不由得問道。
「我羡慕的是他們之間的緣分,至於愛情……」過澄琳直直看著前方的道路,回答得乾脆。「雖然能夠重新愛上對方是值得羡慕的,可是忘記了曾經相愛的感覺,我覺得很可悲。所以……我還是當個聽故事的旁觀者就好,那樣的感情我才承受不起呢!」
聽到過澄琳的回答,白尚平忍不住輕笑出聲。
「那就好,不然,我豈不是要撞牆撞到暈倒,才能演出最浪漫的失憶片。」
「咦?」過澄琳愣了一下,他剛剛在說什麼啊?
「阿東和小芝的事情給了我一個啟示,」白尚平沒有回應她的疑惑,反而逕自說道:「人與人相遇相愛是一種緣分,但又有多少人能夠像他們一樣幸運,能重新遇上自己心愛的人。如果始終隱瞞自己的心意,一旦錯過機會,遺憾便會是一輩子了……」
所以該說的話、該做的事,還是要早點完成才對,白尚平在心中默默做下決定。
「是啊!」過澄琳很快就被他的一番話拉走了注意力,由衷應和著他。「還是別留下任何遺憾才好。」
「不留遺憾。」
「不留遺憾。」她跟著他重複道。是啊,遺憾是多麼讓人傷心的字眼。
「小琳,我喜歡妳。」
聞言,過澄琳瞬間呆住了!
原本行進中的步伐也停住了,她只能呆呆望著白尚平的身影。
當他轉身看向她時,再次開口道:「我喜歡妳,我喜歡妳--過澄琳。」
過澄琳完全沒辦法思考,只能看著他,他說的是真心話嗎?。
激動地,她說道:「再說一次……請你……再、再說一次!」
「我喜歡妳,不管妳想聽多少遍都沒問題,我喜歡的女人叫過澄琳,不管是十年前的小琳,或是現在的平面甜心,我都喜歡她。」
他一連串的話令她感動,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堅強又脆弱的小琳是我喜歡的、會躲在溪邊偷哭的小琳是我憐愛的;敢跟我據理力爭的小琳是我欣賞的、發燒到四十度卻想著工作的小琳是我最心愛的……」
過澄琳難以自己地撲倒在白尚平懷中,她從沒想過,竟然可以從他口中聽到這麼甜蜜的話,因為她一直擔心,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就跟凱若一樣。
可是……可是……他卻說了,他喜歡她吶!
「我好開心、開心的不得了……我一直好擔心你把我當成當年的小琳……」就像是凱若一樣。
但白尚平摟緊了她,暖暖的懷抱熨平了她心中的不安,她閉上眼,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幸福 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6:48
第九章
「凱若·史旺?似乎是個很有趣的人。」德彥的視線落在茶几上,上頭有幾張似是偷拍的照片。其中一個金髮碧眼的小女孩映入他眼中--她正躲在布幕後,滿臉不高興地似在探視什麼,而這一幕剛好被人偷拍下來。
雖然那日在停車場被過澄琳狠狠反擊,但德彥並不打算放棄她。事後為了養傷,也為了讓過澄琳放鬆戒心,他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卻暗中派人潛伏在攝影棚,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因此,德彥當然非常清楚她與白尚平之間,已經變得熟稔熱絡起來。面對這樣的演變,德彥拒絕再坐以待斃。
開什麼玩笑啊!他再不行動的話,美人兒肯定會被白尚平搶走的!
「這個女孩使得拍攝進度大亂,據我們所知,她已經被禁止進入攝影棚,但她還是會借機偷跑進去。」負責此事的保鑣小黃一邊低頭翻看資料,一邊說道。
「是嗎?」德彥的眼睛發出感興趣的光芒,一個計謀在他腦中成形。「看來她是個可以利用的角色。小黃,聽好了……」德彥側身在小黃耳邊低聲吩咐著,小黃聽完後,卻皺著眉頭似在擔心些什麼。
「少爺……這樣做不好吧?如果真鬧出人命就糟了。」這種計畫風險太高了。
「笨蛋!就是要鬧出人命才好,那個白尚平讓我不爽很久了,如果能借機剷除他,就算追不到過澄琳,至少也夠本了。」一想到白尚平當初拒絕他的請托,他一股怨氣便直沖腦門。這種討人厭的傢伙,不除掉是不行的。
就算過澄琳最後不屬於他,也絕對不能是白尚平的!
「少爺,請您三思。而且這對德家的傷害太大,請您再多考慮一下吧……」
「你這個笨蛋,你以為我會笨到親自動手嗎?我會不知道事情曝光會有什麼後果嗎?當然要找個替死鬼了。現在正好有個現成的人循…」
「難、難道是……」小黃嚇了一大跳,視線立刻瞟向茶几--那幾張散落的照片上。栽贓在「她」身上,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當然就是她囉!」德彥鄭重地拿起照片,對著照片中的小人兒微笑。
替死鬼找到了。
因為自己之前惹出來的麻煩,所以凱若現在完全被拒於攝影棚外,她想盡辦法進入攝影棚,但不一會兒就被扔出來。最後,她只能氣呼呼地在外頭徘徊不去。
「可惡!可惡!為什麼要把我關在外面?如果白被那個壞女人拐走怎麼辦?討厭!大家都是討厭鬼!」
凱若焦躁地咬著手指,天使般的笑容再也不復見,她之前一直在攝影棚搗蛋,其實就是不想讓白尚平只注視著過澄琳。所以她焦慮、擔心、不知昕措,最後,只能選擇破壞攝影棚,試圖引開白尚平的注意力,但顯然的,她做得太過火了。
「可惡!一定有哪個地方忘了鎖門,快點出現啊!」凱若不停地細細查看著四周,終於讓她找到一個小縫,那是塊鬆掉的擋板,果真是可以侵入的入口。
開心地推開檔板踏入攝影棚,所有的人都背對著她,沒人發現她又溜進來了。
他們正專心看著站在背景布幕前的過澄琳,屏息以待等著快門聲響起。終於,聽到「卡嚓」一聲,所有人才同時鬆了一口氣,顯然剛剛是個重要時刻。
「換景。燈光師準備一下,化妝師帶過小姐去換裝。十分鐘後繼續。」
白尚平宣佈完,便轉頭與身旁的工作人員談話,其餘的人員也紛紛忙著做準備,一時之間,攝影棚內熱鬧滾滾,在這人聲吵雜的時刻,就更沒有人發現凱若的入侵了。
「白。」凱若偷偷走到白尚平身旁。
「凱若?!妳怎麼會在這裏?誰讓妳進來的?」白尚平皺起眉頭,表情驚愕。
「我自己找到地方進來的,白,以後我會乖乖的,拜託讓我進攝影棚嘛!」凱若哀求著,如果不讓她盯著白尚平和過澄琳兩人,她怎麼樣都不安心。
「凱若,不行,犯了錯就應該受罰,妳還是出去吧!」看到凱若可憐兮兮的表情,白尚平心中有小小的動搖,畢竟凱若是他疼如妹妹的人啊!可是,再想到她之前無法無天的行為,白尚平就覺得只把她關在外面幾天,實在也太便宜她了。他馬上轉頭吩咐道:「把凱若帶出去,並確定大門有鎖上。」
「白……」見到白尚平真鐵了心,凱若再也冷靜不下來,激動的她忘了中文,直接用最最熟悉的母語喊著--
「那個女人就真的那麼重要嗎?比我還重要嗎?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為什麼要把我趕走呢?!」
聞言,白尚平皺起眉頭,完全搞不清楚凱若怎麼會突然說起這種話。
「女人?什麼女人?」攝影棚內這麼多女人,他怎麼知道凱若在說哪一個?
「當然是過澄琳!你真的喜歡那個腳踏兩條船的女人嗎?她還有一個在交往的男朋友,難道你都不曉得嗎?」凱若生氣的吼道,過澄琳的事情她可聽了不少吶!
因為她的年紀小,加上多數人都以為她的中文不佳,便大剌剌地在她面前嚼舌根,所以關於過澄琳的工作來源和心願,她早就聽過好幾回了。如果連她都曉得,為什麼白會不清楚?
「凱若,妳在發什麼瘋啊?妳被趕出去,是因為妳在攝影棚內亂來,根本和小琳沒有關係。還有,是誰告訴妳小琳有男朋友的?」白尚平的眉頭擰得死緊。
「所有人都在說啊,就連這個工作也是那位男朋友給的,你被她騙了!她根本是個壞女人,她配不上你!」凱若決定,她要告訴他所有的事實。
「妳搞錯了,他們只是聽到謠言,除了我之外,小琳根本沒有別的男朋友。」
白尚平很清楚,因為一開始他也曾經誤會過,但這個誤會早已解開。
「什麼叫除了你之外?」突然聽到這個字眼,凱若感到一陣心驚8你們兩人在交往?!」
沉默了半晌,白尚平才點頭承認道:「沒錯,我們是在交往,不過這件事沒有其他人知道,所以妳也不要告訴別人。」這種事他原來還不想這麼早說出來的呢!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凱若大受打擊,神情顯得有些恍惚--他們居然偷偷在交往?!
一股被背叛的感覺淹沒了凱若,她怒氣騰騰地撲到白尚平身前,雙手狠狠地搥向他的胸,雖然她用盡力氣,但一個十二歲女孩的力量,對他又有何影響?
「凱若妳發什麼瘋?!」白尚平拉開她,但凱若隨即又撲上來。 被槌得有些發火的白尚平板著臉,低聲威喝:「凱若!別逼我動手。」
這小女孩最近的情緒怎麼這麼激動?白尚平心中想著,早知道還是把她送回美國,讓她跟同齡孩童在一起活動會比較妥當。
「你背叛我!你背叛了我!憑什麼說我在發瘋?!你和那個壞女人聯手背叛了我!憑什麼?憑什麼?!」凱若的神情突然轉成哀傷,她望著他,眼眶泛淚。「你變了……你本來是屬於我一個人的,難道你不能當我一個人的白嗎?」
白尚平不理解凱若為什麼變得如此激動,他只是將她推遠了些,皺眉道:「妳說什麼背不背叛的,我完全搞不清楚。我從來部沒有變,變的是妳,為什麼妳來臺灣之後就變樣了?」什麼屬不屬於?一個十二歲的女孩怎麼會想這些奇怪的問題?
「你當然變了,自從你認識那個壞女人之後,你眼裏就只剩下那個女人,你不要我,你還敢說你沒有變?!」凱若緊緊咬著下唇,恨恨看著遠處的過澄琳。
「凱若!小琳從來沒有腳踏兩條船,那些全是謠言,妳這樣說很對不起她。妳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千萬不要在小琳面前亂說話,記住了嗎?」白尚平擰著眉頭,覺得眼前的凱若好陌生,那個可愛又愛撒嬌的凱若到哪兒去了?
「小琳小琳小琳……你看看你,滿口都是小琳!你根本已經忘記我了吧?」凱若忿忿不平地說道。
白尚平疑惑地看著凱若憤怒的小臉,現在的凱若簡直像在質問外遇的丈夫。
發現自己居然有這麼奇怪的聯想,白尚平搖搖頭,他到底在想什麼啊?
「你真的搞不清楚嗎?我愛你!我想要嫁給你!為什麼你一直把我的感情當成小孩在玩家家酒?!我一直都是真心的啊!為什麼你也跟別人一樣,只把我當成小孩?」凱若大喊。她說得這麼明白,他還可以繼續跟她裝傻嗎?
白尚平驚呆了,他從來就沒想過,凱若竟是以女人對男人的感情在看待自己,他一直把凱若當成妹妹啊!
「我就知道,就因為你一直把我當小孩,所以對我你從沒認真看待過,現在你要怎麼辦?對我說『謝謝妳的愛』嗎?」凱若睨著他,言談之間滿是譏諷。
一時之間,白尚平還真的不知該對凱若說什麼才好。因為他真的沒想到自己視若妹妹的人,居然對自己抱持著這樣的情感……
「白先生,佈景已經換好了。」
一名工作人員適時出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僵局。
「呃……」白尚平轉頭看了看工作人員,又看了看凱若。「凱若,我們的事情晚點再說吧!」現在根本不適合談話。
凱若還想說些什麼,但他已經轉身離去,最後她只能跺跺腳,逕自生悶氣。
反正他們已經在交往了,再待下去只是自取其辱而已,乾脆離開算了。
她氣呼呼地看著白尚平遠去的背影,扭頭就走。
「燈光準備好沒有?」白尚平心情複雜地站在新弄好的佈景前,欲透過觀景窗確認佈景的位置與燈光的搭配。
「沒有問題,現在只要通上電源就可以了。」
燈光師遠遠地喊著,他老早就把燈光準備好,以免臨時會來不及調整。燈光師抬手,示意助手打開電源。一時之間燈火通明,整個攝影棚完全亮了起來。
白尚平抬頭看了看燈光的角度,然後自己站在佈景前,正確認燈光是否落在正確的位置上,忽地,不知何處竟發出輕微的爆裂聲,點點火花落在白尚平肩頭。
他抬起頭,燈正直直地墜下--
一旁的工作人員也看到了,但事情發生得太快,大家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燈具重重砸在他身上。
「白先生--」
眾人嚇壞了,除了尖叫,完全無法反應。
「白尚平--」
坐在遠處已更衣完畢、正在上妝的過澄琳也目睹這驚人的一幕,她立刻推開愣住的化妝師,拔腿就沖到他身邊,然而還是遲了一步,只見他已然倒臥在血泊中。
「救護車!快去叫救護車啊!」過澄琳幾乎要慌了手腳,但滿地的鮮血卻提醒了她,現在必須要冷靜才能救白尚平。
聽到過澄琳的喊叫,其他工作人員才像是大夢初醒般開始動作。
「白尚平!白尚平!你聽得到我的聲音嗎?!如果聽到的話,就睜開眼睛!」小心翼翼地撥開他身上的玻璃碎片,她想搬開壓在他背上的燈具,卻又怕這傷勢可能傷及血管,如果隨意移開燈具,恐怕會造成大出血。
「誰去拿毛巾來?越多越好!」過澄琳大聲吩咐著。
一拿到工作人員送來的毛巾,她便吩咐工作人員合力搬開白尚平身上的燈具,望見他肩背上大得嚇人的傷口,她趕緊將乾淨的毛巾壓在他傷口上,做為止血之用,所幸,雖然血流得不少,但傷口看起來不太深,似乎沒傷到重要的大血管。
「白尚平……你張開眼睛看看我啊,白尚平……」過澄琳用力壓著止血用的毛巾,不停在他耳邊低聲喊道,她好怕他會因為失血過多而休克。
怎麼會發生這種意外呢?為什麼燈具會突然掉下來?過澄琳嚇得眼淚幾乎要克制不住,但她努力壓抑自己的淚水。不能哭,哭了就沒辦法做事了,他現在還很需要她幫忙,至少也要撐到救護人員到達再說。
「我會陪在你身邊的,別怕別怕……沒有什麼好怕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過澄琳在他耳邊不斷喃喃說道。不但為他打氣,也是在為自己打氣。
「過小姐,妳身上的衣服都被血弄髒了。」一名工作人員怯怯地靠過來說道。
「這時候還管衣服髒不髒啊?!」過澄琳大聲斥喝道。但下一秒鐘,她幾乎無法克制自己尖叫出聲--「誰再去拿一些毛巾來?!」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白尚平開始嚴重出血,純白的毛巾很快就被血液染紅,然後因為再也吸收不了,血霎時滿溢出來。
手邊的毛巾都用完了,但他的血卻怎麼也止不祝 過澄琳哭得淚流滿面,一滴滴的淚水落在染紅的毛巾上,與他的血溶為一體。
「可惡可惡可惡!不要再流了!不要再流了!他會死啊!」她像是在向上蒼怒吼般大喊著,卻怎麼也止不住那奔流不斷的血液。
顧不得氣溫只有十來度,過澄琳乾脆脫下身上的外衣,重重壓在白尚平的傷口上充當止血布,再抽出腰上的皮帶綁在傷口上方,做為止血帶使用。
經過一番努力之後,血流終於減緩,看著他的血慢慢止注呼吸雖然微弱卻相當平穩。 過澄琳總算能稍微鬆一口氣,然後她發現自己竟然不停地在打顫。
不是因為身上只剩一件內衣而發冷,而是在為他活著的事實激動著。
他還活著……至少他還活著……
救護人員終於趕到了,忙著詢問還有哪些傷者。
過澄琳已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身旁其他的工作人員代為答道:「只有這位傷者而已。 過小姐剛剛幫他綁上止血帶,所以血才止住的。」
救護人員檢查了白尚平的傷口,然後說:「你們的急救做得很正確,現在我們要把他送到醫院,誰要跟過來?」
「我去!」幸姐走了過來。「我跟你們去醫院。」她拍拍過澄琳安慰她。「妳做得很好,但妳已經嚇壞了,接下來的事情,就由我來處理吧!」
過澄琳只能僵硬地點頭,看救護人員將白尚平抬上擔架,一旁的工作人員為她披上毯子取暖,但她感受不到溫度,一顆心全懸在白尚平身上。
「白!你怎麼樣了?!」凱若才剛返回攝影棚,就看到一堆人進進出出,個個神情緊張,她隨便抓個人詢問,這才知道白尚平居然被落下的燈具給砸傷了。
凱若沖到擔架旁,看見一身血紅的白尚平,她嚇得幾乎要昏倒。
「凱若,不要妨啊救護人員,讓他們趕快帶小白去治療。」傑弗瑞·史旺拉開女兒。凱若再怎麼說也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看到一堆的鮮血早就嚇壞了。他把全身僵硬的凱若拉走,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昏迷的白被人帶走。
「燈怎麼會突然掉下來?」
在白尚平被抬走後,幾個工作人員開始議論起這次的意外,如果燈再晚個幾分鐘掉下來,被砸到的很可能就是過澄琳了。
「不會又是凱若大小姐的詭計吧?」忽地,有人如此說道。
「剛剛不是有在棚內看到她嗎?如果她想趁機搞鬼,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沒錯,她本來就很愛弄一些有的沒的小花招,的確很有可能是她。」
工作人員你一言、我一語地竊竊私語著,他們偷偷瞄著凱若,越看她就越覺得可疑。上次推倒腳架,還不是因為有人及時閃開才沒受傷,
「你、你們幹嘛這樣看我啊?!」凱若發現一堆奇怪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擰著眉大喊,好像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是妳做的嗎?」幽幽地開口,過澄琳站在她身旁問道。
雖然不想相信一個小孩能做出這種事,但燈具掉下的位置讓她不得不懷疑--受傷的人本來應該是她吶!再加上,凱若討厭自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妳說什麼我聽不懂啦!」看到一身血污的過澄琳,凱若早就嚇壞了,尤其她又用那種憤恨至極的眼神看著自己,更是徹底嚇壞了凱若。
啪--
清脆的聲響在攝影棚內響起。毫不留情地,過澄琳狠狠賞了凱若一巴掌。
「妳這次做得太過分了!就算妳再怎麼討厭我,也不該害人受傷啊!更何況妳傷的還是妳最愛的白耶!」之前凱若與白尚平的爭執她早就注意到,所以過澄琳非常清楚凱若有多麼討厭她。
但討厭到用這種致人於死的手段……已經是犯罪了耶!
所有人訝異地看著過澄琳說出流利的英文,沒有人知道,原來她竟能說得這麼好,而最訝異的人,莫過於凱若與傑弗瑞了。
「史旺先生,請你把凱若帶走吧!她的頑皮早就超過一般小孩的界線了。」
過澄琳對傑弗瑞說完後,轉身,她真的再也不想見到他們。
傑弗瑞沒吭聲,默默將呆了的女兒帶走,只留下一室的沉默。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7:03
第十章
一從黑暗中蘇醒過來,各種聲音就鑽進白尚平耳中--交談聲、走動聲,甚至連呼吸聲都吵得他頭痛欲裂。
白尚平想睜開眼睛,但突來的亮光卻剌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他的眼眨了又眨,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室內的光線。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純白,鼻腔漫入刺鼻的藥水味,肩背上的疼痛提醒了他先前的意外。
很明顯地,因為他肩背上的傷口,所以他正以趴著的姿勢俯臥在病床上,以免壓裂了傷口,這不舒服的睡姿,讓白尚平覺得非常疲憊。
「……唔,這裏……這裏是哪里?」他才發聲,身旁立刻有人應話。
「你醒了,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里痛?」過澄琳生怕他是因疼痛才清醒的。
「白先生你可終於醒了,你已經昏迷了兩天,差點嚇死我們了。」幾個工作人員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開心地說著。
國際級的攝影師在臺灣發生意外,甚至危及性命,這個消息不但上了頭條新聞,連國外的媒體都來了,如果白尚平真的一命嗚呼,情況肯定會亂成一團。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燈具會掉下來?查出原因了嗎?」白尚平雖然還覺得頭昏眼花,但還是想問清楚--攝影棚內竟發生這種意外,實在太誇張了。
只見幾個工作人員你看我、我看你,接著,幸姐就被人推了出來。
「白先生,是這樣的……好像是因為凱若小姐一時頑皮,才會造成這個意外。現在她已經被史旺先生帶回美國了。史旺先生也要我轉達,回去之後他一定會嚴格管教凱若小姐的。」
其實凱若根本不肯回美國,還是他們在史旺先生的吩咐下,硬把她架上飛機。
「是凱若?」雖然難以置信,可凱若的累累前科逼得白尚平不得不相信。
「這次的事情我擅作主張,對外宣稱是燈具的管線老舊,才會造成這起意外,沒讓媒體知道是人為因素,這麼說可以嗎?」過澄琳說道。
雖然她並不喜歡任性妄為的凱若,但再怎麼說,凱若都是白尚平恩師的女兒。所以過澄琳請求工作人員封口,幸好大家都很幫忙,真相才被隱瞞了下來。
「……我知道了,妳做得很好。」白尚平歎了口氣。「凱若有說什麼嗎?」
一時之間,整個病房的氣氛沉窒,沒有人敢先吭聲。
忽地,敲門聲打破了此刻的沉靜,工作人員立刻前去開門。
「尚平,你清醒了,現在感覺如何?」
來人竟是韓璽東和曲婷芝,兩人正將探病的補品禮盒交給一旁的工作人員。
見他們是好友,或許需要單獨聊聊,工作人員陸陸續續以處理後續為由先行離開,病房內就只剩下韓璽東、曲婷芝、過澄琳和白尚平四人。
「我看報紙上說是管線老舊造成的意外,可那棟大樓才蓋不到兩年,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呢?」韓璽東向來仔細小心,敏銳的他還是察覺了不合理之處。
過澄琳簡單交代完白尚平受傷的過程,就見曲婷芝眉頭越皺越緊,她疑惑地問道:「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真的有辦法爬到天花板上,去把燈具弄斷嗎?」
攝影棚的天花板是由稱為「貓道」的金屬骨架搭成,別說是小孩了,大人也沒那個勇氣在上頭爬來爬去,更別說是爬上去進行破壞。
「可是電線被切斷是不爭的事實,除非是人為,否則不可能出現那麼平整的切痕。」過澄琳痛心地指出這點。
「是被切斷的嗎?」白尚平語氣猶豫地問。怎麼跟他的印象有些出入呢?
「你想起什麼了嗎?」曲婷芝問道。「多小的事情都可以,儘管說出來。」
「也不能說是想起什麼。只是在燈具掉下來之前,我好像有聽到爆裂聲……」
白尚平努力回想著當時的情況,那爆炸聲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電線是被切斷的,為什麼會有爆裂聲呢?那可不像是電線走火啊?而且凱若其實相當的膽小,有時候一些小事都可以把她嚇到大哭,她會爬上貓道,我實在是不太相信……」
「這麼說的話……你也認為這件事很有問題囉?」曲婷芝點了點頭,似在思考些什麼,然後,她說道:「或許是我多事,但我想去現場調查一下。你們可以通知工作人員讓我進攝影棚嗎?」她怎麼想都不安心,不調查她肯定會睡不著。
「妳要怎麼調查呢?」過澄琳疑惑地問道:「燈具上有人為的切口,而且當時大家都在工作中,唯一不在場的也只有凱若,如果不是她的話,又會是誰呢?」
「我也不清楚,但還是先去看看比較好。」或許是職業病吧!她總覺得這件事其實並不單純。
「不好意思,可以把相機遞給我嗎?」
過澄琳巍巍顫顫地伸出手,將相機遞給曲婷芝,她責問自己為什麼要來呢?曲婷芝明明只說要來調查一下,結果竟把她一起拖上了貓道。雖然自己也習得一身好武藝,但要她像曲婷芝一樣在貓道上走來晃去,她可是真的辦不到。
「有什麼問題嗎?」瞧她在那兒看了許久,似乎是有什麼發現。
「有爆炸的痕跡。如果那燈具真是被人切斷三分之二,然後再靠自身的重量使其自然斷裂,又怎麼會有爆炸的痕跡?要我說的話……肯定有人用了炸藥。」曲婷芝說著,手裏還不忘拍下一張張的照片。
「炸藥?」聞言,過澄琳嚇了一大跳。「可是,如果有爆炸的話,為什麼沒有人發現呢?」
面對她的疑惑,曲婷芝便說道:「不知道,可是這個爆炸的規模很小,應該是做為引線之用。如果燈具上本來就有切口,爆炸可能就是讓燈具掉下的最後手段。但一個小女生、處在人生地不熟的臺灣……怎麼能拿到炸藥呢?」
「……妳是說,犯人另有其人?」
「很有可能,但那個小女生絕不可能是犯人。我們最好連絡警方,請他們重新展開調查,好好清查一下當天有哪些可疑的人進出這棟大樓。」
過澄琳看著曲婷芝俐落熟練地將證物拍照存證,不由得好奇起來。「曲姐,我不僅,為什麼妳對這方面的事好像很有經驗?」
從昨天在醫院的間話開始,曲婷芝的一切問答和行動,在在都顯示出她對這方面頗有研究。說到這兒,過澄琳才發現,自己從來沒問過曲婷芝是從事什麼職業?
「我是個保鑣,這些只是職業病發作啦!」她這回答真是讓過澄琳大吃一驚!
「可是,為什麼會有人在這裏裝炸彈呢?」他們的工作又沒有妨啊到別人?
「這就要問你們了。就我的猜測來看,這個炸彈很可能是定時炸彈,也許有人想殺妳,可沒想到因為換佈景的關係,所以妳離開了固定的位置,結果是白尚平為妳承受災禍。幸好在事件發生之後,這間攝影棚就被封鎖起來,犯人也無法進來清理炸彈的遺留物……」
「真的是想殺我嗎?」果然白尚平是為了她才……
「我不知道,但這只是一個猜想,若換個方向思考,如果對方是使用遙控炸彈的話,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這是預謀殺害白尚平。」
那麼,犯人的目標到底是誰呢?
鑒定結果出來後,證實果然是遙控炸彈。犯人事先在燈具上切了一個約三公分深的切口,然後再填裝一小塊塑膠炸藥,最後以遙控引爆,炸斷燈具的連接線,讓燈具墜下,藉以殺害白尚平。
在掌握初步的線索後,整個偵察方向便轉回到白尚平的身上。
因為白尚平長年待在國外,直到兩個月前才接下這份工作。返回臺灣後,他接觸過的人有限,調查的範圍便縮小許多。
「白先生,請你仔細想一想,是否有人有殺害你的動機?」
「動機?我只是個攝影師,有誰會想殺我?」面對前來偵查的員警,白尚平也覺得非常疑惑,他向來人緣不錯,也不可能與人交惡,所以誰會想殺他?
「是啊,他這趙回臺灣純粹是為了工作,我們每天從早到晚幾乎都待在攝影棚內,沒空在外遊蕩,更不可能與人結仇。」過澄琳接口說道。
「那麼工作人員呢?」因工作而結怨也是很有可能的。
「最有可能結怨的只有我一個。」過澄琳沒好氣地指著自己說道:「我每天都破他罵,除了我之外,根本沒人被他這麼嫌過。」
「過小姐,我從剛剛就有個問題想請教妳。」警察一臉疑惑地看著過澄琳問道:「為什麼妳一直待在他的病房裏?」
「她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來照顧我的。」白尚平口氣平靜地答道。
「女朋友?她真的是你女朋友?」警察皺著眉頭,翻了翻手上的資料,確認了上頭的證詞之後,才又抬頭看向眼前的一男一女。「可是我們問過工作人員,他們都說妳的男朋友名字叫德彥,同時也是這次工作的出資人。」
「我跟德彥一點關係也沒有。」過澄琳鄭重地說道:「我和德先生只見過一次面,怎麼可能是男女朋友?!」
「可是……很多工作人員都是這麼說的。」警察感到不可思議,他頓了一下,又開口道:「接下來我要問的問題可能會讓妳很生氣,但還是請妳靜靜聽下去。」
看到過澄琳點頭同意了,警察便又接著問道:「大半的工作人員都說德彥是妳的金主兼男友,而妳現在又和白先生交往。可以請你們說明一下這件事嗎?」
「那是流言,是德彥自己放出來的。」一想到這件事,白尚平不由得氣憤起來。「我剛飛抵臺灣時,德彥就把我找了去。他對我說,這次的工作,是他模特兒女友的畢生心願,希望能跟我合作一次,所以他才砸下重金將我從國外請回來。」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過澄琳也皺著眉頭補充道:「因為有一次我聽到化妝師跟助理在閒聊,所以才聽到這個流言。」
「是的,當時小琳也向我求證,但我卻以為她在騙我……直到我看到停車場的那件事情。」白尚平說道。也是因為那件事,他和她之間的誤會才會解開。
「停車場哪件事?」警察的眼睛頓時發亮起來。
「那天收工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我去停車場取車時,德彥就忽然出現在我面前,並邀請我一起吃飯,可是我拒絕了他。但沒想到他居然把我的車輪胎全放了氣,之後還想把我強行拉走。」過澄琳一想起這件事,就滿肚子都是火。
「妳沒發生什麼事吧?」一直沉默在側的幸姐立刻擔心地問道。「妳這孩子也真是的,都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也沒跟我說一聲,如果妳早說的話,幸姐一定馬上幫妳拒絕這個工作。」
「幸姐妳忘啦!我可是個柔道高手,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被人拉著走?」過澄琳笑著說道:「我當然先賞他一記過肩摔再說,不過德彥還真是不要臉,我都這麼明白拒絕他了,他還想叫保鑣把我強制架走,所以我只好兩個一起解決啦!」
聞言,幸姐不由得感謝上蒼讓過澄琳學了一身好功夫,不然事情可就大條了。
「過小姐,也就是說,那位德先生故意散播謠言,讓所有人誤以為妳是他的女朋友?在那之後他是否有再做任何的動作?」警察問道。
「沒有,在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恕我直言,既然你們知道德彥散播謠言,為什麼從沒想過要澄清呢?」
「沒有澄清,是因為沒有人來向我求證,而且解釋得越多,只會把事情越抹越黑。」過澄琳沒好氣地答道。
「你們認為,有沒有可能是因為德先生懷恨在心,所以才痛下殺手?」
「雖然我不願意這麼說,但德彥的的確確是個小人。當初我把他們撂倒之後,他還是派人從背後襲擊我們。」過澄琳皺著眉頭補充道。
「如果是德彥的話,你們相信他有這個動機囉?」
「是的。」除了他之外,還有誰會這麼卑鄙呢?
後來,警方便將德彥鎖定為重點調查人物。
不久之後,大樓的監視錄影帶也調查完畢,一再確認大樓的出入紀錄後,終於鎖定了一名年約三十歲的高大男子。在白尚平及過澄琳的指認下,終於確定那名男子,就是德彥的保鑣小黃。
小黃很快就遭到逮捕,然後再與現場留下的指紋比對之後,總算確定他正是安裝炸彈的犯人。漫長的偵訊於是展開,一開始小黃還抵死不承認,但很快就被警方攻破心防,招出製造炸彈的人,不過他仍然不肯承認是受到德彥的指使。
根據小黃的證詞,警方很快又逮捕到製造炸彈的犯人,再根據通聯紀錄,查出德彥是真正的買家後,旋即將他一併逮捕。
事情至此,總算是告一段落了。所有的犯人皆已伏法,只剩下……
「來吧,電話給妳。」白尚平將已撥號的電話遞了出去。
過澄琳看著那支電話,像看著毒蛇猛獸般,遲遲無法伸出手。
「怎麼不拿電話?妳不是說該向凱若道歉的嗎?」白尚平看著臉色忽青忽白的過澄琳,不由得溫柔說道:「畢竟妳也打了她,向她道歉有這麼難嗎?」
這才不是難不難的問題,而是向一個小女生低頭,她的面子有點拉不下。
忽地,電話破接通了,稚嫩的女聲從話筒的另一端傳了出來。聞聲,過澄琳咬了咬牙,將電話一把搶過來。「喂,我是過澄琳。j
聽到過澄琳的聲音,電話的另一頭頓時沉默了下來。
「凱若,我今天是打來向妳道歉的,我們已經找出元兇了,也證明了妳的清白,所以我想立刻向妳道歉,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應該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了妳,這是我的錯,請妳原諒。」過澄琳一口氣就將自己想說的話全數說完,因為她怕自己只要一個遲疑,這些話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電話的那一頭還是沉默著。
「凱若,我不祈求妳會原諒我,我只是想告訴妳,我真的非常抱歉。」即使凱若不原諒她也無所謂,因為這個道歉是她欠凱若的。
沉默在她們之間蔓延著,過澄琳輕輕歎了口氣,知道這是她自找的。
「我現在把電話交給白尚平,妳應該想跟他說說話吧?」說著,過澄琳就打算將電話遞還給白尚平。
「等一下!」凱若忽地喊道。「……我先說好,我才不要接受妳的道歉。」
「除非--」凱若長長地拉著尾音,將過澄琳的一顆心也高高吊起。「除非妳親自到美國來、當面向我道歉。」凱若語氣高傲地說道:「聽清楚了,我要妳到美國來,妳一定要來喔!」
雖然凱若的語氣是如此傲慢,但過澄琳仍然聽出了她話語間那一絲絲緊張,似乎怕自己會拒絕她的要求。聽到凱若這樣的邀請,過澄琳真是又驚又喜。
「那就這麼說定了,妳一定要來喔!一定!」凱若逕自說完,便掛上電話。
聽著話筒傳來已斷線的嘟嘟聲,過澄琳仍然不敢相信--凱若居然邀請她去美國,這種太過和平的對話,反而讓她有些怕怕的。
「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去美國看看不就知道了?」白尚平笑著說道。
凱若從小就在他和老師的呵護下長大,第一個敢直接教訓她的女性就是過澄琳,雖然她們的相處狀況一向不佳,但……對凱若來說,或許過澄琳給她的感覺就像媽媽姊姊也說不定。搞不好在這次的經驗後,她們的關係反而會有改善。
「不要啦!我會緊張耶!」過澄琳嚇壞了。
白尚平只是笑著,事情是否真如他所猜想的,等回美國後就知道了。
他,拭目以待。
【全書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0 01:27:31
後記
妮子的閒話家常溫妮
又一本小說完工,可喜可賀、可喜可賀。(灑花~~放鞭炮~~)
這本《多情平面甜心》能夠順利完工,妮子一定要好好感謝一下某人--她,就是妮子的老朋友Sony啦!
其實從農曆新年前,妮子就因為天氣變化不定,而手腕不時發疼,因為手會痛,所以妮子也很懶得工作,嗚嗚嗚……人家不是要偷懶,而是真的好痛喔!
後來,挺身出來拯救妮子的,就是Sony啦!
這本《多情平面甜心》有將近半本的內容,是由Sony聽著妮子說話,然後逐字逐句打出來的喲,簡單來說,Sony就是妮子的語音輸入工具啦!
一開始,妮子把Sony找來打工時,妮子弟還以為妮子在開玩笑呢,沒想到幾天過去,Sony還是照常往妮子家報到時,妮子弟才知道我們是玩真的。
因為是用聽、打的方式進行,妮子和Sony還鬧了不少笑話。
在使用標點符號時,妮子必須一一念出那些符號,結果有時就會--
當妮子說「上引號」,然後Sony就真的打出「上引號」三個字。其實妮子是要她打出「這個符號啊!
除了標點符號的笑話外,關於這次女主角的名字,Sony就很有意見。
老實說,其實妮子也很有意見。(那妳幹嘛取這種名字啊?!)
總之,在妮子的想法裏,過澄琳三個字聽起來就像在說「過程零」,但Sony的說法更狠,她覺得過澄琳聽起來就像某種幽靈的名稱……像是地縛靈啊…
我的老天矮~Sony妳會不會太毒了些?
自從Sony提出這個論點後,害得妮子每每念到女主角的名字時,都有種忍俊不住的感覺。Sony,為此妳必須負上全責!(不是取名的作者該負責嗎?)
不過,雖然老是鬧笑話,但那幾天的工作進度還真是快多了,而且也穩定許多,因為完全不用顧忌手痛的問題,妮子只要專心想故事就好了。^O^
好了好了,我們不要再取笑女主角的名字了,接下來,就讓大家聽妮子來談談這本《多情平面甜心》--女主角原型來自何方吧--
某個炎炎夏日裏,妮子在自家附近遇到一個國小妹妹。
時值中午放學時間,妮子煮好了午餐。(是滴,妮子偶爾也是很賢慧的XD)正出門打算把妮子娘叫回家吃飯時,妮子就與那個妹妹相遇了。
聽起來很唯美吧?不過那個妹妹可嚇死了。(拍桌大笑)
因為那時妮子到處找不到妮子娘,所以皺著眉頭滿街找人,可能是表情兇惡了些,加上當時路上沒有其他行人,結果那妹妹驚恐地發現,整條馬路上--
只有自己與一個表情兇惡的陌生人。
當時妮子並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怎麼注意那個妹妹,直到妮子轉回自家的小巷時,才發現又跟那個妹妹相遇了。
這時候,妮子才發現那條小巷裏還是只有妮子與妹妹,結果就見那妹妹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這下妮子可搞清楚了,那個妹妹把妮子當成壞人了,或許是跟蹤狂吧?還是綁架犯呢?(思)
不過妮子也沒太在意,逕自走自己的,結果沒想到,那妹妹居然往妮子家的方向走去,因為妮子要回家只有一條路,妮子當然是跟妹妹走同一個方向囉!
結果那個妹妹嚇壞了,不斷驚恐地回頭看妮子是否又跟上來,一見妮子還在她身後不遠處,只差沒有拔腿就跑。雖然很想笑、也想告訴那個妹妹:「妳誤會了,我家就在這個方向」。可妮子也知道,這時候不管妮子說什麼,那妹妹根本不會相信。
所以妮子只好默默扮演一分鐘的跟蹤狂,心中對那但妹妹吶喊著--遇到壞人時,要往人多的地方跑啊!
但妮子什麼也沒對那個妹妹說,只是在她驚恐的眼光注視下,掏出鑰匙、打開家門,結束了與妹妹的偶遇。
雖然妮子與那個妹妹只有一面之緣,但妮子一直記得她,想著她到底瞭不瞭解--遇到令人害怕的事情該有什麼正確反應?
所以妮子創造出過澄琳這個角色。同樣是遇到一個看似危險的陌生人,但過澄琳卻沒有輕易放下警戒,同時也努力去瞭解狀況。
希望所有的小松ㄍㄨㄛˇ在覺得自己遭遇危險之時,也不忘冷靜思考狀況,更要記得--絕對要往人多的地方跑喔!
我是妮子,我們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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