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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妮]千金娘子獵夫(娘子出招2)[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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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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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1-11 01:28:33
標題:
[溫妮]千金娘子獵夫(娘子出招2)[全文完]
千金娘子獵夫【娘子出招2】
作者:溫妮
這個男人忒是大膽,頭一次見面就扒了她的衣服!
自己做了這等醜事,還敢道貌岸然地指責她不該行竊?
哼!如果她會乖乖聽他的話,她就不叫楚娘翠!
本以為他有多麼高風亮節、威武不屈咧,
結果,一看到她的“真面目”還不是口水直直流……
早說男人沒半個好東西,她絕對要給這登徒子一點顏色瞧瞧!
皇甫禕昕從沒見過比“她”更加膽大妄為的女人──
為了行俠仗義,就算她再劫富濟貧,但還是女飛賊一個!
明知道該儘早將她緝捕歸案,他卻遲遲動不了手,
因為在他眼中,她不過是個愛笑、愛嬌的小女人。
真是糟糕透頂啊,官兵與強盜能有相守的一天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28:49
楔子
「小姐、小姐,你在哪兒?」
丫鬟急急忙忙地四處呼喊著,她不但找遍庭院,甚至還翻過草叢,讓人不由得好奇,什麼樣的千金小姐會躲在草叢裏?
正當丫鬟掀起一塊石板準備向下探望時,一道清脆的嬌笑聲響起——
「小蒼,你在那兒找得到人嗎?」
聞言,小蒼立刻回頭,瞧見自己的小姐好端端地站在身後不遠處,這才鬆了口氣。幸好小姐沒有到處亂跑!
「小姐,老爺要來了,你還不趕快回繡房?老爺不是說今天想要看看你的繡品嗎?」小蒼非常緊張,相較於她的反應,身為當事人的楚嬢翠倒是笑得一臉甜蜜,像是完全聽不懂丫鬟的警告。
「你說的……就是指這件繡品嗎?」楚嬢翠笑咪咪地從袖口抽出一條繡有五色鳥的縹色綢巾,小蒼瞬間瞪大眼,那個是——
「小姐,那是我繡的啊!」小蒼尖叫,沒想到小姐又偷偷換走了她的成品,一瞬間她腦中升起不祥預感。「難道小姐你……」
小蒼發著抖,從自己的袖中抽出另外一條白色帕子。
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針孔線痕,看得出這條帕子曾被人繡了又拆、拆了又繡,折騰到後來,帕面上根本沒剩多少乾淨的部分,整個帕子千瘡百孔,如果迎著陽光觀看,恐怕光線都會穿透而過。
小蒼欲哭無淚,這條帕子她非常的熟悉,因為正是她自己親眼看著小姐繡了又拆、拆了又繡的。
「小姐……你不可以這樣啊……」每次都偷換她的成品,結果等老爺一同檢查時,都是她在挨駡,她很可憐耶!
「唉喲,不要介意這點小事嘛。」楚嬢翠吐吐舌,毫不心虛。
其實人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啊,而她不擅長的就是這一類女紅。
說起城東楚員外家的千金,可是人人都得豎起大姆指稱讚的,她非但是個美人胚子,還琴棋書畫樣樣皆通,渾身上下簡直挑不出半分毛病,徜若讓人知道她有這麼一個「不會刺繡」的小小毛病,豈不打壞她的行情?
雖然她本身不是很在意自己的行情好不好,但總不好打破別人的幻想嘛。
聞言,小蒼不由得苦笑,天知道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小姐啊……」小蒼歎氣,果然不知情的人總是幸福的。
雖然人人都以為楚嬢翠是個高貴難親的千金小姐,但天曉得自幼與她一同長大的小蒼根本是最大的受害者,無論外界怎麼說,小蒼都堅決拒信楚嬢翠會是人人口中稱讚的完美女子。
不消說別的,傳聞中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楚家小姐,正是近日大鬧京城的女飛賊,這樣的事要是說了出去,搞不好小蒼自己反倒會被當成瘋子。
小蒼繼續歎氣,其實她也一度以為楚嬢翠如同傳聞般天仙似的高貴,但接觸不久後,身為貼身丫鬟的「優勢」讓她發現了主子的秘密,大受打擊之余也被迫成為幫兇,從此展開她悲慘的生活。
她死後絕對會被打下十八層地獄的。小蒼搖搖頭,爹娘當初把她賣進楚家,絕對想不到吃飽穿暖的代價竟如此之高。
「小蒼、小蒼……你在生我的氣嗎?」
小蒼一回神,就看到楚嬢翠一臉無辜地瞅著她,她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簡直就像是天真可愛的小貓咪般不懂自己哪里惹毛了旁人。
「小蒼,你也知道我就是拿這些針線功夫沒轍,從小到大就靠著你為我護航,請你原諒我囉?」楚嬢翠乖乖道歉,小蒼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說什麼都不願意破壞這份友誼。
原本還嘟著嘴生悶氣的小蒼,見楚嬢翠都如此低聲下氣了,她又怎麼氣得起來呢?皺了皺眉,就像過往的每一次一樣,還是原諒她了。
正當小蒼準備開口和好時,一股有些陌生的香甜氣息飄到鼻間,倏地,她警戒心大作,立刻轉身,瞪大了眼追問道:「小姐,你到底從哪里回來的?!」
這種香甜得近乎冶豔的氣味她一點也不喜歡,難道說小姐又……
楚嬢翠天真地一笑,咧著毫無自覺的清爽笑容道:「我去見柳煙了,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好玩,真希望你們可以見上一面。」
當然,這種話楚嬢翠只是隨口說說,即使她非常希望這兩人能夠認識,但現實的處境根本辦不到,讓她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你又去見那個花魁了?!」小蒼欲哭無淚。堂堂千金大小姐居然是京城第一花魁的好朋友,這話若傳出去肯定也沒人信吧?
「唉喲,你幹嘛這麼討厭柳煙啊?她明明是個很好的人啊。」楚嬢翠嘟嘴,誠心希望自己的兩個好友也能夠互相喜歡。
偏偏小蒼對柳煙討厭得緊,總覺得是柳煙帶壞了她,還認為肯定是柳煙哄她去做女飛賊,看來這輩子是不可能讓她們變朋友囉!
「我不是討厭她,而是她每次都告訴你一些亂七八糟的消息——」小蒼倏地住口,一臉緊張地看著笑得開朗的楚嬢翠。「小姐,你不會又……」
「今晚我打算去偷王大富,那個壞蛋竟然騙了城外小販的傳家寶,你說他有多可惡啊!我們一定要幫幫那個可憐的小販才行……」
看到楚嬢翠眉飛色舞地開始計畫,小蒼偷偷歎了口氣。
她只是想服侍一個普普通通的千金小姐,為什麼老天爺不肯成全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29:08
第一章
深更半夜,理應是做壞事的好時間,只可惜一輪明月高掛,太過耀眼的月光也讓所有人的身影無所遁逃,因此稍微有些腦袋的盜賊都不會選在這一天動手。
不過,會囿於這些問題的,肯定都是些武藝不精的盜賊。瞧瞧,此時此刻不就有一抹纖細的身影飛快掠過各家屋頂?!
嬌小的身軀、胸前柔軟的起伏,在在都說明了膽大妄為的夜行者是個「她」。
她的身手矯健,只見足尖輕點瓦片,幾不發聲,在屋內的人發現之前,她的身影早已飄然遠去。可惜如此高超的功夫還是無法完全隱匿她的行蹤——
她在屋頂上飛躍疾奔,同時也有另一群人在大街上追著她團團轉,他們不但大張旗鼓,也敲鑼呼喝,唯恐別人不知道衙門正在追捕近來名動京城的女飛賊。
鏘鏘鏘鏘鏘——
刺耳的擊鑼聲一路狂飆而來,讓附近的居民難以安眠,甚至還有好事者打開門窗,想瞧瞧女飛賊是何模樣。
這名夜行怪盜約莫兩、三個月前開始在京城揚名,她的行事並不算大膽囂張,但也絕稱不上低調。
她專偷黑心商賈,而偷取的寶物也幾乎全是這些人利用不法手段,從市井小民手中騙得的家傳寶貝。
因此,女飛賊在多數人心中是個義賊、是個濟弱扶傾的大好人。
雖然多數人都當她是大英雄,但官老爺們可不這麼認為。
瞧那群在黑抹抹的街道上,揮汗如雨、死命追趕她的可憐官差、衙役,就知道他們承受多少壓力,非盡速將女飛賊緝捕歸案不可。
隱藏在黑色蒙布巾下的美唇微微一勾,完全不將底下追逐的人群放在眼中。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天被這些官差追趕了,雖然他們是這麼努力,只可惜從未有所收穫,所以她稍稍放鬆心情,因為不可能有人逮得到她。
她輕輕一躍,轉向另一個方向後隱匿聲息,然後開心地看著那些渾然未察的官差呆呆繼續向前追趕。天知道他們要多久以後才會發現她不見了!
確定官差已然離去,她這才繼續上路。
但所謂天有不測風雲,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正當楚嬢翠得意於官差再次被她甩得遠遠的同時,一道白影躍至面前,硬生生擋住她的去路。
那人正巧停在城牆附近,高大城牆落下的陰影將他的面孔掩住,楚嬢翠只能憑那人所著的長衫判斷對方應該是個男子。
「跑得挺快的嘛!」她輕笑,掩藏真正的驚駭情緒。至今還沒有人能追上她,眼前男子顯然武功不俗,否則怎能追上?
她眼波流轉,已經開始考慮接下來的逃亡路線。
雖說京城占地廣大,街道巷弄既多且雜,但她既然敢自稱女飛賊,又在天子腳下為亂,自然早就把這些小巷胡同摸得清清楚楚。
她自信滿滿,相信自己絕對會像過去的每一夜那般,輕輕鬆鬆脫逃成功。
「乖乖束手就擒吧,趁你的錯誤還未難以彌補前,將你偷來的東西全數歸還失主,我還可以請知府大人網開一面。」皇甫禕昕高聲勸道。
身為習武之人,他的確相當欣賞女飛賊的身手,但也惋惜她並未將武功發揮在正確的地方,如果能夠勸她向善,自是最好不過。
聞言,楚嬢翠噗哧一笑,這個男人未免太過好玩,這麼正經八百地對她說教,難道他以為隨便講個兩句,她就會放棄這好玩的夜間「遊戲」?
見到她笑,皇甫禕昕卻不以為意,反正他也只是順口說說而已,畢竟鮮少有犯人會真的因此放下屠刀。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
心意既定,皇甫禕昕也沒個招呼,倏地,一陣掌風掃過,楚嬢翠見狀機靈地轉身一躍,險險避開了這危險的瞬間。
「喂,勸不動我就出手打人,難道這該是正義之士所為嗎?」楚嬢翠銀鈴般的笑聲在夜空中迴響。這些正義之士也真是可笑,表面上打著正義名號的大旗,實際上所做所為還不都是些偷雞摸狗之事?
所以說,堅持所謂的正道,本來就是件可笑的事。她扯唇輕笑,覆蓋在黑布下的笑顏滿是譏誚。
「我已經勸過你,既然你執迷不悔,我也沒有必要為你多費唇舌。」
「你到底是哪里跑來的老古板啊?」她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這人不但滿口仁義道德,又一副公正不阿的頑固模樣,簡直讓人無法想像他究竟幾歲了?
偏偏他的聲音似乎又挺年輕的,難道她遇上一個未老先衰的二楞子?
楚嬢翠正這麼想著,原本隱藏在城牆陰影下的男子卻突然上前一步,整個人完全沐浴在月光之下,年輕英俊的臉龐一覽無遺——
那是一張相貌斯文俊挺的書生臉孔,尤其是一身純白長衫更襯得他書卷氣濃,若非親眼看到他掃出的掌風驚人,她絕對不會相信他懂武。
他看起來就該像是手執羽扇綸巾,與文人雅士一同共浸優雅樂音,熱烈討論四書五經、吟詩作對……而不是深夜站在屋頂上,緝捕盜賊的人。
像這樣俊俏的公子哥,絕不可能未老先衰,也絕不會是個二楞子。
忽地,一陣狂風掃來,將男子吹得衣袂飄飄,更顯謫仙之姿,相較之下楚嬢翠就沒這麼好運了,因為方才一時看呆了,讓她重心失衡,險些從屋頂上滾落。
************
見狀,皇甫禕昕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
據聞女飛賊武功高強,令京城眾家捕快傷透腦筋,沒想到今日一見,她卻像個小毛賊似的冒冒失失,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她如何能夠大鬧京城而從未失手?
簡直就像個初出江湖的小菜鳥嘛!
「你在嘲笑我嗎?!」瞧見皇甫禕昕眼中顯而易見的疑問,楚嬢翠難掩憤慨,她甚少失誤,難得出糗一回就被人嘲笑,她可受不了!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遲疑了下,皇甫禕昕才答道。他的確沒有嘲笑她的意思,但身為朝廷這一方,又何須鼓勵罪犯?
但他小小的遲疑還是惹惱了楚嬢翠。她一臉不高興地轉身欲走,反正東西都已經偷到手了,又何必留下來誤事?
「慢著!」
儘管皇甫禕昕出聲制止,但楚嬢翠只是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打算離去。
她蓮足輕點瓦片,再次施展出絕佳輕功,雖然較先前帶了兩分怒氣,可瓦片依舊沒被踩破,甚至連半點聲響也無。若不是親眼見她飛奔而去,光聽聲音的話,恐怕就連皇甫禕昕也會被欺瞞過去。
有這等好功力,也難怪沒有人追得上她了……皇甫禕昕不由得讚歎著。他方才可以順利擋住她的去路,還是因為他依據官差們追捕的吆喝聲,搶先一步,然後又意外瞧見她改變方向,這才順利堵到人。
不過,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皇甫禕昕回過神來,亦施展出上乘輕功追趕。
他發出的聲響或許較為明顯,但他每一躍的幅度卻遠遠大過她的腳程,因此不消片刻,兩人便又狹路相逢。
「你怎麼如此糾纏不休?!」楚嬢翠沒好氣地罵道,也順便成功掩飾自己看到皇甫禕昕追上時的驚愕。
簡直是難以置信,頭一次有被她甩掉的人還能追上!楚嬢翠一邊假意瞪著他,一邊則暗暗思量其他逃亡路線。
楚嬢翠非常清楚自己的能耐,她或許輕功一流,但拳腳功夫只能算是中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她最初習武的目的就只是為了保命呢?
「把東西留下,乖乖束手就擒,我就不會再糾纏你了。」
皇甫禕昕再逼近一步,兩人隔著一條小巷對望,他不打算逼到她的身邊,因為天知道她會不會偷藏什麼暗招?
尤其方才她的行動詭異,明明他身後就是城牆,以她的輕功來看,直接逃出城外豈不方便?結果她卻選擇再次往城內逃竄,也難怪皇甫禕昕會疑心有鬼。
「想得美。」楚嬢翠掌心一翻,一條以琥珀珠子串成的項煉赫然出現。「王大富為富不仁,這琥珀煉子本是城外一個小販的傳家之寶,王大富趁小販家有急用,以賤價騙取這條煉子,我偷來這煉子是為了還給小販,你不要想阻止我。」
比起珍珠、瑪瑙、翡翠、金銀……琥珀其實不算是太珍貴的東西。但這條琥珀煉子之所以珍貴,其實是因為它做為主墜的琥珀與眾不同。
那枚琥珀的中心有著較深的色澤,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小的觀音像,也因此這煉子也被喚做——琥色觀音。
「如果你真為那名小販抱屈,為何不報官?由知府大人為他作主?你這樣下手行竊,與王大富的行徑何異?」皇甫禕昕雖然同情小販,卻絕不贊同偷竊。
「如果報官有用,我犯得著動手嗎?」楚嬢翠輕哼一聲,又道:「知府只會說王大富也是有付錢,這場交易也算你情我願,絕不算騙。」
「既然這樣……」
「既然這樣小販當初又為什麼要賣對吧?」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當初他們的交易還有一條但書,就是這琥色觀音就當是暫時典當給王大富,待小販有餘錢時可加一成價贖回傳家寶,但當小販真捧著錢上門贖東西時,王大富卻翻臉不認帳。你現在倒說說,這交易究竟合不合理?」
「這……」皇甫禕昕真被她問倒了。這麼說來,這場交易的確大有問題。
「既然明白的話,那就放我離開。」
說完,楚嬢翠轉身再逃,但她走沒幾步又被攔阻下來。她暗暗倒抽一口氣,慘了,這下真遇上高手,她該怎麼脫身呢?
以往她遇上的官差當中也有武功不壞的,但只要她不與人正面相碰,使盡輕功還是可以順利脫逃,但這次她卻碰上一個輕功不輸自己的人,這下該怎麼辦?
「你把琥色觀音交出來,我一定會還小販一個公道,你也別執迷不悟,乖乖隨我回官府,為你犯過的錯誤贖罪。」
「憑什麼讓我信你?」楚嬢翠輕嘖一聲,既要她交還項煉,又要她坐牢,呆子才會聽他的話。既然逃不了的話,那她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她一翻手,銀薄細長的短刃瞬間滑進她手中,像是一抹彎彎銀月閃閃發光,看似美麗誘人,但稍一閃神就可能致命。
皇甫禕昕不敢輕忽,他已經有過太多經驗,讓他知道千萬不能小覷女人,如果以為她們柔弱的外表就代表一切,那肯定會吃大虧,尤其是眼前這個還大剌剌亮出刀子,看來今晚很難善了。
「放下刀子,我們再談一談。」皇甫禕昕雙手後背,表示自己並無戰鬥之意。但女飛賊只是輕哼一聲,啐道:「談一談?我看是給你繼續追我的機會吧。」她的輕功雖好,卻禁不起他的一再追逐,再說,她總不可能逃出城外。
一來,她在城外沒有躲藏之處;二來,一旦出城,要想再回京也個麻煩,更別說她在天亮之前非返家不可。
更別說她絕不能讓自己的身分曝光!基於以上種種考量,她只能選擇立刻撂倒眼前的男人,但只有天知道她的勝算到底有多少。
楚嬢翠握刃的手微微發抖,掌心甚至有些泛濕,自從開始扮演女飛賊一角以來,還是頭一次亮刀,她比誰都還要緊張呐!
她知道自己只能孤注一擲,由方才的追逐中,她已經非常清楚攻擊的機會只有一次,務求出奇致勝。最好的結果是能傷到他然後逃走,至於最壞的……
她用力搖搖頭,把腦中不祥的預想甩開。開什麼玩笑,她絕對不會被抓,因為她有說什麼都不能被抓的理由!
抱著堅定的信念,楚嬢翠揮刀向前攻去——
輕快的腳步讓她像極了被繃緊的弓弦彈射而出的疾箭,她緊握手中的薄刃擺出架勢。它既輕且薄,即使貼身帶著也沒有任何感覺,不過……如果爹沒對她吹牛的話,拿這把薄刃切人可比切豆腐還容易。
「鐺——」
隨著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響起,楚嬢翠也因刀刃互擊的衝擊之強,而疼得不得不放開手中唯一的武器。
薄刃如同一抹銀光消失在他們腳下,這時的楚嬢翠還因為掌心的疼痛,淚花直在眼眶裏打轉。
真是難以置信,他是哪來的蠻力啊?!
瞧他一副斯文模樣,她本來還猜想他即使武功高強,也應該不是以力量取勝的類型,結果……她根本大錯特錯嘛!
還有,那把劍他是打哪兒抽出來的啊?方才明明沒看他拿武器的啊!
犯規!這絕對是犯規啊!
不過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見皇甫禕昕大手一轉,楚嬢翠已經被他輕鬆擒住。同時,他另一手順勢將軟劍收回腰際,他並不喜歡對女性刀刃相向。
她大驚失色,奮力掙扎著想要脫身,但那該死的大掌卻像只滑溜的泥鰍,無視她的努力,依然穩穩放在她身上,有好幾次,楚嬢翠都覺得自己即將成功,卻依然擺脫不了皇甫禕昕。
她試著翻身、轉手,甚至想同樣使出擒拿招式反擊,卻還是失敗連連。她挫敗極了,沒想到生平第一次踢到鐵板,竟是這麼難纏。
「不要再浪費時間,你是鬥不過我的。」皇甫禕昕毫不鬆懈,甚至還暗暗多施兩分力,因為他知道眼前的敵人絕對會抓住任何機會脫逃。
尤其在剛剛,她差點就成功了好幾次,若不是他行走江湖多年,擁有不少寶貴經驗,恐怕早就讓她逃之夭夭。
女飛賊是個多麼奇怪的人物啊?皇甫禕昕不由得對她感到好奇。
武功不俗、頭腦靈敏,偏偏就在一些奇怪的小地方敗陣下來,讓人不由得懷疑她是否極度缺乏經驗?
果然很像是初出江湖的小菜鳥……皇甫禕昕不由得這麼想著。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我絕對打不贏你?」
楚嬢翠非常不服氣,以足尖輕鬆勾起一片屋瓦,順勢往皇甫禕昕踢去,但皇甫禕昕的反應亦是驚人,他只是微微側身就輕鬆閃過高速射來的瓦片,分毫不差。
見狀,楚嬢翠看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這麼近的距離之下,他竟然還躲得過攻擊?這個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就此認輸她可不甘心,所以又連連踢出瓦片,希望總有一片能夠擊中他。
可不知道是楚嬢翠的運氣太差,還是皇甫禕昕的運勢過強,直到她腳邊不剩任何一枚瓦片,他依然輕鬆自若地站在原地,這截然不同的反應令她氣得咬牙切齒卻無法可想,因為她的小手還被他好好地「牽」住呢!
有那麼一瞬間,楚嬢翠不由得懷疑,是不是除非她願意自斷一臂,否則真的無法脫身?
天啊!這想法比被這男人抓進官府還要可怕,她用力搖頭。再說,她要怎麼向爹交代自己無緣無故斷手……
唉,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大概是第一次被逮到,讓她太過緊張才會亂想一通吧!
楚嬢翠一邊為自己打氣,腦筋亦飛快地轉動著。這可是為了活命呐,腦袋不轉得快點不行!可任憑她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個好辦法,她開始覺得萬念俱灰,難道她這輩子就這麼毀了嗎?
「交出琥色觀音。」皇甫禕昕硬聲命令道,然後有些訝異地看到眼前人兒異常乖順地交出煉子,彷彿已經放棄逃生的念頭。
雖然他倆僅是萍水相逢,但他可不覺得她是輕言放棄的人,否則怎麼也輪不到由他來逮人。所以皇甫禕昕小心翼翼地接過煉子,深怕她會乘機使詐。
什麼事都沒發生。
這反而讓皇甫禕昕更加訝異了。
楚嬢翠忿忿看著眼前俊帥的男人,一陣不甘心的感覺浮上心頭,她一世英名全毀在他手上,而她甚至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
聞言,皇甫禕昕有些訝異地挑了挑眉,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還有心情問他名字?
看到他一臉「你未免也太不知死活」的表情,楚嬢翠沒好氣地回嘴道:「我好歹有權知道是誰逮到我吧?!」
她埋怨的口吻教皇甫禕昕幾乎失笑,這才慢慢答道:「皇甫禕昕,巡查使皇甫禕昕。」
聽到他的身分,這下楚嬢翠可真的嚇到了。朝廷居然派出這麼偉大的人物來抓她?她有這麼重要嗎?
做小偷做到這等名氣,也算是不枉此生。楚嬢翠苦笑。
據聞,巡查使幾乎一年四季都在周遊全國,他四處明查暗訪,有時幫助地方官府緝捕山匪劫盜,有時則是掀開貪官污吏的底子,還人民一個平靜的生活。
雖然巡查使的名聲響亮,卻鮮少有人真正見過巡查使,據說那是為免身分曝光妨礙調查,所以即使是知情的人,也絕不會說出他的身分。
「一個小小偷兒竟能引來巡查使大人親自追捕,女飛賊真是深感榮幸。」她輕笑,還真是很榮幸呐。
「那是因為你選錯時間惹事生非。別忘了,現在全國上下都為了皇家要辦喜事而忙碌不已,你卻選在這種時候惡搞,你難道以為當今聖上會放任你在這時夜夜搗亂,害他夜不成眠嗎?」
「你是指公主與新科狀元的婚事嗎?那我還真是太失禮了。」楚嬢翠忍不住出口諷刺。女飛賊出名也非一日、二日之事,人家公主明明是最近才決定要嫁的,他未免牽拖太遠了吧!
再說,現在又還沒正式宣佈婚事,到時嫁不嫁得成還是個問題咧。
「呵……」不知為何,她牙尖嘴利的模樣令皇甫禕昕失笑,他已經很久沒感到如此愉快了。
看到皇甫禕昕的笑臉,楚嬢翠氣得牙癢癢地,但她只敢在心中暗哼一聲,表面上依然乖得不得了。
皇甫禕昕從懷中抽出一捆繩子,楚嬢翠乖乖束手就擒,任由他綁去,她撇頭,彷彿不願看到被擒住的自己。
「走吧。」皇甫禕昕扯扯繩子,確定繩索被縛緊,便拉著繩索的另一端,準備將她帶回官衙。
殊不知,他這一拉卻將整條繩索扯了回來,皇甫禕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繩子的另一端怎會落空?!
他再抬頭,原本女飛賊所在的地點哪里還有人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29:30
第二章
另一方面,逃得飛快的楚嬢翠嬌喘吁吁,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如此走運。
方才在踢飛瓦片攻擊皇甫禕昕時,她無意間重新拾獲那把薄刃,所以她偷偷藏下刀子,希望能藉機脫逃。卻是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看來,她一路裝龜孫子,還真的讓皇甫禕昕鬆懈戒心。當他為了綁她而鬆手的瞬間,她就偷偷用刀切斷繩索,現在只要把腕上殘餘的繩結切斷即可。
雖然奉還觀音像讓她非常不爽,但比起自己的小命,一座琥色觀音還算是便宜的代價了。
她一邊逃亡,一邊切斷殘餘的繩結,她不敢大意,不但時時回頭察看皇甫禕昕有無追上,同時也將殘繩收入衣袋,以免皇甫禕昕看到會察覺她的行蹤。
她跳下屋頂,沿著大街小巷小心翼翼地繞著圈子,一步步往自家走去。
今晚的遭遇讓她餘悸猶存,看樣子最近非得乖乖躲著不可,否則皇甫禕昕又追來的話,她還真想不出什麼解決之道。
輕功還算勉強扯平,武功則明顯比不上人家,這要怎麼打啊?
可惜的是,即使她已經有心退出戰局,但皇甫禕昕卻不打算放人——
「女飛賊,看你往哪里逃!」
隨著驚人嗓音降下的,是白衣飄飄的皇甫禕昕。
「我都已經把琥色觀音交給你了,你幹嘛還不放我走?!」楚嬢翠氣呼呼地,他會不會太趕盡殺絕啊?
「盜竊而來的東西本來就該歸還失主,竊盜者也本來就該押送官府。」皇甫禕昕義正辭嚴,他身為官府的一方,怎麼可能縱容盜賊?
「你那什麼死腦筋啊?東西拿回去交差就好啦。」楚嬢翠沒好氣地翻翻白眼。「反正你也只是吃官糧,用不著這麼盡心盡力吧?」
「放你逃走,你只會再次犯案,我必須杜絕後患。」皇甫禕昕抽出軟劍,他手一抖,將真氣灌注劍身,表示自己將不再放手。
看著原本軟趴趴的劍身突然變得剛直,有若一把尋常鋼劍,教楚嬢翠倒抽一口氣。她連他徒手時都打不過了,再加上武器她豈不完蛋?
但楚嬢翠也很清楚,不打就一定輸,打了至少還有點機會。
所以她握緊手中薄刃,暗自希望這把據說削鐵如泥的短刀能夠給他點打擊,不要再像剛剛那樣一交鋒就直接被打飛了……
「你還是執迷不悔嗎?」看著她反倒是握緊武器,皇甫禕昕微微一歎。
「少囉嗦,要打就快打!」楚嬢翠大喝一聲,整個人彈射而出,方才她是因為不曉得皇甫禕昕身上佩有武器才會大意,但這回她不會再輕忽了!
鐺——
刀劍再次交錯,威力之強,甚至迸出金屬火花。
這一次,楚嬢翠咬緊牙關握緊薄刃,說什麼都不肯鬆手,離家已經不遠了,她絕不能在這種狀況下被逮!
就算不為自己,為了家人的名聲她也得力拼到底!
「不要太逞強,你會受傷的。」他看得出她的勉強,她握刀的手已在發抖,再這麼下去,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你不必假好心!明明是你死追著我不放。如果真擔心我受傷,就不該一再追擊。」說著,她雙手同時握刃,加強抵抗的力道。同時不由得咬牙切齒,恨自己怎麼不把武功練好些?
「我是官兵,你是強盜,我不追你要追誰?」
「哼。」
她忽然放手,趁著皇甫禕昕一時無法收住去勢的瞬間施展輕功,本來就知道不可能跟他硬碰硬了,他真當她是個笨蛋嗎?
雖然利用小花招取勝並不可取,但這時她已經顧不得逃得好不好看了。
忽地,身後有風聲襲來,她覺得奇怪,才回頭,就看到皇甫禕昕已然追上。
我的老天爺,這男人是完全不懂「放棄」二字怎麼寫嗎?
楚嬢翠不由得暗暗叫慘,方才的刀劍交擊已幾乎耗光她體力,若想再來一次是萬萬不可能的,再說,她也不認為皇甫禕昕會犯同樣的錯。
她每一次逃跑,換來的都是他更快速的追擊,再這麼下去根本沒完沒了嘛!
「你再逃下去的話,休怪我動手傷人!」
皇甫禕昕一向不以傷人為樂,即使對手是萬惡不赦的惡賊,他也不會一見面就動刀動槍,但現在與女飛賊的追逐戰讓他知道,若想不傷她一根寒毛就順利逮人是絕不可能的事。
她有太多太多的小把戲,一一應付只是在浪費時間。
在聽完他的宣告後,她逃得更快了——非常理所當然。
皇甫禕昕深吸一口氣,然後使出全力縱身一躍,這一記長躍既遠且快,當他足尖踏地的瞬間,就正巧落在楚嬢翠眼前。
發現身後追趕的人突然來到眼前,她險些失聲尖叫,但現在可不是裝柔弱的時候,她徒勞無功地揮刀出擊,即使明知這麼做不可能收到太多效果,她仍是吃力地揮出一刀又一刀,希望能扭轉劣勢。
相較于楚嬢翠的狼狽,皇甫禕昕就顯得輕鬆許多。
他輕輕揮點劍尖,擋下她一記記的攻擊,長劍與短刃的差距太大,即使她努力攻擊,仍是無法欺近他半點。
可即使大占上風,皇甫禕昕仍未鬆懈,他利眼尋找她的弱點,這麼拼命揮刀攻擊,不可能完全沒露出罩門。
然後,他注意到她的一個小小失誤,趁著她因為不小心踩到碎石而身子一歪,他長劍揮出,準備將利刃擱在她頸上,迫使她放棄武裝。
但皇甫禕昕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她身子一歪的幅度遠大於他的計算,本該簡單擱在她頸間的長劍反倒劃破衣裳,露出一大片雪白春光。
他一驚,正欲收手卻沒想到反而劃破另一片布料,只見那塊被連劃兩刀的黑布輕飄飄地落地,見證這場災難。
「你——」
楚嬢翠驚叫失聲,她扯住被劃破的衣襟,連連退了兩步。
皇甫禕昕沒去攔,因為他也嚇到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連忙解釋。
天地良心,他從不曾利用職務之便輕薄任何女子。
像這樣的意外還是頭一遭!
「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的武功比我好,又拿著那種難控制的軟劍,按理說,不可能有意外發生!」她厲聲指責。
如果沒那等能耐,就別拿那種武器啊!
「我……」
「你不要再過來了!堂堂巡查使居然當街扒了女子的衣裳,剛剛還趁亂在我身上亂摸一通,原來官吏是這麼做的啊,我真是受教了。」
我才沒有做得這麼過分!皇甫禕昕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一個簡單的追緝行動竟被她說成了登徒子行徑。
楚嬢翠一步步慢慢退到街角,彷彿是弱女子要保衛自身的貞潔。
「你不要太過分了。乖乖束手就……」
皇甫禕昕的話尾落空,因為就在楚嬢翠閃入街角的瞬間,他才追上卻發現她已憑空消失了——
************
看著自家小姐以熟練的飛簷走壁之姿飛身進屋,小蒼不由得歎了口氣。
唉,哪家的小姐會「飄」進屋裏呢?
一回到自己的閨房,楚嬢翠氣呼呼地揭下蒙臉黑罩,全然不復以往的輕鬆閒適。
見狀,小蒼嚇了一跳,難道是出了什麼事嗎?
不過小蒼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楚嬢翠已經板著一張俏臉罵道:「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我從沒見過這麼惡劣又這麼無恥的人!」
「小姐你沒事吧?」小蒼難掩焦慮,雖然在她看來,楚嬢翠的武功高強。但小蒼一直很擔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厲害的高手也有踢到鐵板的一天。
尤其小姐又以女飛賊之名揚威京城,據說這個在天子腳下作亂的行為,引來了全京城的捕快、衛士追捕,甚至還聽說連禁衛軍的人手都被調派過來,務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女飛賊緝捕歸案!
在這樣四面楚歌的狀況下,教小蒼如何能不擔心?
「不用擔心,我好、得、很。」楚嬢翠齜牙咧嘴地強調著,但她的表情可看不出哪里好了?
見她這麼生氣,小蒼也不敢吭聲,只是默默為她更衣。
結果這麼一碰可不得了,她的衣服竟然硬生生缺了塊布料,若不是楚嬢翠從頭到尾伸手壓著,肯定早就春光外泄。
「小、小姐?」小蒼被楚嬢翠生氣的表情嚇到,加上她小臉紅得很不自然,更讓小蒼擔心,她這個莽撞的小姐該不會是讓人輕薄了去吧?!
楚嬢翠沒吭聲,只是轉過頭不想再談。
見狀,小蒼知道事情大條了。
「小姐,我早就說過了嘛!當什麼女飛賊,現在真出了事,我怎麼對得起老爺呢?!」小蒼一時悲從中來,眼淚便撲簌簌地流下。
想她七歲被賣入楚府,就再也不曾餓過一天,小姐待她極好又親切,甚至還讓她這個小小丫鬟一同學習讀書寫字、彈琴刺繡,過著截然不同的人生,小蒼對楚府的感激無以為報,如果小姐出了什麼意外,小蒼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跟爹又有什麼關係?」楚嬢翠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有時她真的覺得小蒼似乎忠誠過了頭,總是僵僵板板地,徒然喪失許多玩樂的機會。
不過一想到「僵硬」二字,又立刻讓楚嬢翠想起今夜的不愉快。
哼!那個假正經的男人。表面上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樣,結果一閃神就險些被他扒了衣服、大吃豆腐,說來她今晚真是虧大了。
不但琥色觀音被拿了回去,就連身子也被看光光,她要找誰賠償這天大的損失呢?她啃著手指,暗暗在心中做出決定。
************
數日後
「柳煙,你現在有沒有事?」
本該只有一人獨處的閨房突然多了一個女子的聲音,本該嚇得花容失色的柳煙卻一臉平靜地轉身,看向縮在窗口的闖入者。
「如果我說沒空,你就會離開了嗎?」她眼眉帶笑,很不認真地拒絕著。
闖入者笑咪咪地從窗口爬入,毫不在意自己並沒有受到主人的邀請。
「怎麼了?最近沒聽到女飛賊的消息,我還以為你暫時想避避風頭。」柳煙上下打量著一身輕裝便服的友人,這麼一位大小姐突然飛身上二樓,如果被其他人撞見的話,恐怕城東楚家的名聲會瞬間毀於一旦吧!
「又不是我自己想要避風頭的。」楚嬢翠沒好氣地答道。
說到這個她就一肚子火,自從皇甫禕昕擋了她的路,「女飛賊」就不得不暫時消失,因為上回的教訓讓楚嬢翠記憶猶新,更別說每次兩人對陣時,她總是那個不得不落荒而逃的人。
上次是她走運,最後與皇甫禕昕纏鬥時,正巧停留在她家牆外,她才能乘機鑽狗洞成功脫逃,但下回就不一定能這麼好運。
加上最近叔父到京城旅遊,多了個人在家中出入,楚嬢翠要想偷偷出門也有些麻煩,楚嬢翠才勉強暫停女飛賊的「夜間生活」。
「好好好,都是皇甫禕昕的錯對吧?」柳煙輕輕笑著,顛倒眾生的迷人笑顏是讓她聞名京城的最大利器。
身為京城最大紅袖招「醉臥美人膝」的當家花魁,有著美麗笑容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但不同於表面上的花魁身分,柳煙同時也是女飛賊的銷贓管道。
兩人之所以會相識,是有回楚嬢翠半夜練習輕功時,不慎摔進柳煙的院落,最糟的是,她還受了傷,引來柳煙的觀望。
當時楚嬢翠以為自己會被立刻押進官府,但柳煙非但沒這麼做,甚至體貼地為她包紮療傷。從頭到尾一派溫柔的態度立刻贏得她的好感,加上兩人相談甚歡,不過一夜的相處就讓她倆變成好朋友。
後來楚嬢翠時常偷偷去找這位新朋友,而每次她的拜訪總能得到莫大歡迎。
不論身分地位、性格外型都相去甚遠的柳煙與楚嬢翠,就在一次次的偷偷會面當中加深她們的友情。
到了後來,楚嬢翠提出想當女飛賊的想法,居然意外得到柳煙的大大支持,楚嬢翠也是直到此時,才曉得她這位好朋友可不是普通的花魁。
柳煙不但幫她銷贓,同時也為她提供各種情報,對女飛賊的行動大有助益。
「有沒有皇甫禕昕的消息?」楚嬢翠問道。「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離開京城?」
目前唯一能讓她踢到鐵板的人就只有皇甫禕昕,因此她特別顧忌這個人。
不過,身為巡查使的身分,也讓他很難一直停留在同一個地方,說不準哪天皇甫禕昕又得離開京城,而這正是楚嬢翠所期待的。
「沒有聽說。」柳煙搖搖頭,又道:「沒有人提過巡查使的事,甚至也沒人聽說巡查使到了京城。嬢翠,你確定皇甫禕昕就是巡查使嗎?」
巡查使本來就是個非常隱密的存在,由誰派任、如何挑選都是秘密,因此柳煙完全打聽不出相關消息。
她甚至回頭探查皇甫禕昕這個人,想由他的出身找出線索,但同樣查不出任何端倪,這讓柳煙警覺,這次的對手絕不容小覷。
楚嬢翠成為女飛賊是以善心為出發點,柳煙不希望好友惹禍上身。
「我怎麼會知道?」楚嬢翠不高興地癟癟嘴。「是他自己說他是巡查使,我怎麼會知道真假?」
「這樣啊……」柳煙沉吟了會兒,這才鄭而重之地說道:「嬢翠,如果你完全不清楚這人的底細,我建議『女飛賊』應該多消失一陣子。」
「什麼?!」楚嬢翠不平地喊道。
「這是為了你好,別忘了,你可是城東楚家的掌上明珠,如果你就是女飛賊的事情讓外人知道,你爹的名聲又將如何?」柳煙勸道。
「這……」把他爹爹抬出來,楚嬢翠也不得不退讓。
爹爹是個殷實的商人,一輩子沒幹過壞事,楚嬢翠無法忍受因為自己的緣故,讓爹爹的清譽染上污點。
「嬢翠?」
「好啦,我知道了。」楚嬢翠不甘不願地喊道。因為她也只能同意了!
************
這一日,楚嬢翠百無聊賴地在花園中閒逛,雖然周遭是春暖花開的美麗景致,但她卻完全無心欣賞。
原因?當然是因為「女飛賊」被困在家中的緣故啊!
藉由小蒼的通報,讓楚嬢翠知道,最近京城裏依然為了女飛賊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據說還有更多來自全國各地的名捕、神快自四面八方趕來,似乎不將女飛賊緝捕歸案誓不罷休。
歎了口氣,楚嬢翠更加憂鬱了。
不久前和柳煙的會面也被殷殷叮囑,要她小心為上,加上柳煙又抬出爹爹的名義,逼得楚嬢翠不得不同意龜縮在家中暫避風頭。
頭頂上是藍天白雲、無垠蒼穹,楚嬢翠卻像是折翼的孤鳥,只能站在大地遠眺自由的彼端。她到底要忍到什麼時候,才能夠重拾「夜間生活」?
對楚嬢翠來說,再也沒有比這件事更加恥辱的了,雖然事出意外,卻還是無法掩飾她在一個初次見面的男子面前赤身裸體的事實……
不對!就算不是第一次見面,也不能讓他看到她的身體啊!
楚嬢翠激動莫名,第一次失手、第一次被逮,種種她出道以來首嘗的屈辱,都因皇甫禕昕的存在而一嘗再嘗,這教她怎能不恨呢?
楚嬢翠氣得咬牙切齒,卻因為技不如人而無法可想,這時,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嬢翠,你在看什麼?」
帶笑的招呼聲傳來,楚嬢翠回頭,那人正是她的叔父——楚辰軍。
楚辰軍是西邊的大商賈,雖然老家在京城,一年卻鮮少回來一趟。
尤其是去年西邊的生意出了點狀況,讓他滯留在當地,因此楚嬢翠也幾乎快兩年沒見過這位叔父了。
「叔父,您今天沒有出去逛逛嗎?」楚嬢翠漾出甜蜜的笑容,將自己的落寞掩藏良好。因為除了小蒼之外,她不能向任何家人傾訴她的心事。
叔父既是商人,因此每年返京最大的行程,便是拜訪京城中的各家商行,鞏固彼此的合作之餘,也能順便瞧瞧有沒有什麼新的生意可做。
所以叔父待在楚府的時間並不太長,泰半都在外奔波。
偏偏他每日返家的時間都不一定,楚嬢翠也不敢拿這去賭,生怕她暗中進出楚府時,會被人發現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女飛賊。
「不了,這幾天我在外頭跑來跑去也算是看夠了。反倒是你,快兩年不見,沒想到都長這麼大了。」楚辰軍感歎著歲月不饒人。前兩年返鄉時楚嬢翠還是個小丫頭,沒想到如今一見已是亭亭玉立。
「叔父記得……你還沒有婚配吧?有沒有看上哪家小子啊?」楚辰軍笑問著。
雖然就他對大哥的認識,大哥一向對女兒保護備至,肯定會把嬢翠養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黃花大閨女。
問她有沒有喜歡的男孩,還不如問她喜歡哪種花花草草。
楚嬢翠一愣,旋即搖搖頭。
「是嗎?那好、那好,太好了……」楚辰軍笑呵呵地,簡直開心得不得了。
見狀,楚嬢翠心中瞬間升起警戒,難道叔父想要幫她作媒?她應該還沒到非嫁不可的年紀吧?!
大概是因為做了女飛賊的緣故,讓她意外看到許多夫妻的相處情形,原來吵吵鬧鬧、爭打不休的夫妻竟是那麼多,完全超乎楚嬢翠的猜想。
在此之前,楚嬢翠一直覺得所謂的夫妻,就該像她爹娘一般相敬如賓,或許不是每日濃情蜜意,但細水長流的溫柔總是讓楚嬢翠為之欣羡。
可實際一瞧平常人家的夫妻生活,卻讓楚嬢翠嚇壞了。
雖然從書上曾經看過「貧賤夫妻百事哀」,但楚嬢翠怎麼也想不到,原來夫妻的生活除了愛情之外,還有這麼多阻礙。
「不過你的年紀也差不多該找個好對象了,有沒有喜歡的類型啊?」楚辰軍繼續追問。
「沒、沒有……」楚嬢翠呐呐地答道。
她遲疑的回答被楚辰軍當成了嬌羞的表現。也是啊,像嬢翠這麼個鮮少出門的大小姐,又怎麼可能去想到情情愛愛的事呢?
「沒有喜歡的類型也沒關係,反正這些事有你爹操心就好。你可是他的心肝寶貝,他一定會為你挑個好對象。」
楚嬢翠驚駭極了,因為她很熟悉叔父此刻眼中的光芒,她也時常在銅鏡的反射中看到,那是當她下定決心時的眼神。
楚嬢翠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叫慘,就像是永遠無法阻止她幹任何事的小蒼,現在她除了眼睜睜看著事情發展,也別無他法。
************
楚辰軍笑呵呵地離開花園,然後來到大廳與兄長見面。
「老五,你確定那男人可靠嗎?」一見到弟弟出現,楚員外忙不迭地追問。
雖然有弟弟的再三保證,但一想到他對對方全然不識,自然難免焦慮。
嬢翠可是他的心肝寶貝,從小疼著、寵著,還怕她會被壞人欺負,又請來教頭教她武功。一來強身健體,二來又可自保,所幸這些年來,嬢翠從沒有機會試試自己的武功高低。
這還是因為女兒的乖巧,從小就鮮少離家,完全是一派大家閨秀的模樣,成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令楚員外非常滿意,這麼乖巧又可愛的女兒,當然要仔仔細細幫她尋一門好親事才行。
「大哥你放心,我願以生命擔保對方人格。」楚辰軍拍胸脯保證。「大哥你疼愛女兒,我又何嘗不是打心底疼愛嬢翠這娃兒?給她介紹的對象一定是最好的。」
楚辰軍對自己的推薦極有信心。
「對方可是個英雄豪傑呢,想他當初在山賊手中救下我,卻謙虛有禮,說什麼都不肯收下我送的謝禮,只說是如果有緣再見,就讓我請吃一頓飯。沒想到一年之後,我們竟然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見面,這不是說明他跟我們楚家有緣嗎?」
不都說有緣千里來相會嗎?像這麼一個大英雄,配他心愛的嬢翠娃兒剛剛好。
「不過才憑著一面之緣,就貿然讓對方與我們家嬢翠相親,這樣不好吧?」
楚員外難掩憂色,但楚辰軍像是早就料到這個情形,臉色變也未變地笑道:「大哥,你以為我會拿嬢翠的幸福去冒險嗎?雖然因為種種因素,讓我不能透露對方的身分,但大哥你絕對可以相信他是正直人物。
再說,我對他的邀請也只是說要履行當時的謝禮,本來那人還想拒絕,後來是我說這只是一場小小家宴,他才同意受邀。」
他早就想好所有的狀況,可以拿來說服大哥的理由多得是。
「可這麼一來……」
「這麼一來就沒有人知道這是相親宴啦。」楚辰軍笑咪咪地宣佈道:「如果他們小倆口當真看對眼,再慢慢來商量也不遲,大哥你也可以乘機觀察那位公子適不適合做你的女婿。」
聽弟弟這麼一說,楚員外也有些心動了。
畢竟如果先讓對方抱著什麼期待,到時一旦落空也很難交代。因為那人再怎麼說也是弟弟的救命恩人,如果可以,楚員外也不想讓對方失望。
一場相親宴,就在兩個當事人都不知情的狀況下悄悄展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29:45
第三章
為了避免設宴時太過豪華,會失了「家宴」的味道,加上貴客也推辭夜裏另有要事,因此便訂成午宴,這麼一來大家都很方便,也能隱藏楚家二老的真正意圖。
當天風和日麗、晴空萬里,更顯得楚府裏鳥語花香,對楚家二老來說,簡直就是相親的大好日子。
一早起來,楚員外和楚辰軍就精神奕奕地指揮下人整理屋子、灑掃內外,一時間楚府整個熱活起來,一如二老高昂的興致。
楚嬢翠就是在這種氣氛中被吵醒的。
因為最近心情太差,所以昨晚她練功練得很晚,希望能夠忘記皇甫禕昕那個討厭鬼,結果今日就睡遲了。
她一邊打著呵欠,一邊乖乖坐在銅鏡前讓小蒼梳理長髮,楚嬢翠覺得眼皮還沉得很,但屋外喧鬧的聲響卻擾得她連想打個盹都不成。
「小蒼,外頭究竟在吵些什麼?已經吵了一上午啦!」現在都快近午了,怎麼還沒吵完?若不是她很肯定,真要以為他們是不是要搬家啦?
否則哪能弄出這麼多的聲響?
「那個啊,聽說是老爺和五老爺請了貴客一同午宴,所以現在府裏忙得很,希望能給貴客一個好印象。」
小蒼說得興致勃勃,但楚嬢翠卻只是回以一個大呵欠。
「小姐,你好冷淡呐。我看老爺他們如此興奮,今天的貴客肯定來頭不小。老爺還交代,叫我今天一定要特別用心,幫小姐你梳個漂漂亮亮的頭,好給人家一個好印象。」
小蒼不禁抱怨著楚嬢翠的冷淡。一路看著府裏熱鬧滾滾,讓她也興奮異常,直直猜想著貴客會是什麼人?
聽說對方與五老爺的淵源頗深,想必這貴客不可能僅僅是販夫走卒之徒。就不知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或少?
小蒼幻想的腦袋轉個沒完,整個人也跟著飛揚起來。
楚嬢翠好笑地看著丫鬟興奮的樣子,倒是完全沒有感染到小蒼的情緒,因為楚嬢翠非常肯定一件事,今日的「貴客」肯定與上回叔父曖昧的言詞有關,最糟的猜測是——那人是叔父為她安排的對象!
思及此,楚嬢翠瞬間感到毛骨悚然。
************
楚嬢翠衷心期盼中午不要到來,最好是那位貴客臨時有事出城,然後永遠不要回京城算了,但她很清楚這種期望無異是緣木求魚,等待天降黃金還比較容易。
午宴在下人們的熱鬧張羅中到來。
楚府雖是京城大家,又與全國首屈一指的皇商單家是親戚關係,因此想進楚府作客的人可是多得不得了。
但楚家向來低調,亦鮮少在家宴客,能踏進楚府大門的,泰半是與之交往多年的親近友人,因此這回的午宴也讓大廚躍躍欲試,準備大展長才。
近午時,楚員外派人送了套新衣給女兒,楚嬢翠見狀,不由得乾笑兩聲,大歎自己真的要倒大楣了。
這新衣是前陣子訂制的,使用上好絲料剪裁而成,正好適合炎熱的夏季穿著。
可衣服雖然縫好了,但爹爹卻說要等到正式的場合才穿,讓楚嬢翠不滿了好一陣子,沒想到今天爹爹竟派人送來這套衣裳,教她對今日的午宴更是疑心大起。
特別訂制的衣裳、難得舉辦的家宴、頭一次見面的客人……綜合以上種種徵兆看來,要讓人不想歪也難。
中午,楚嬢翠坐在房裏讓丫鬟為她做最後的整理,方才小蒼偷偷去看過那位貴客了,現在她一張嘴嘰呱個沒完,話題全繞著那位貴客打轉——
「小姐,你都不知道那公子長得多俊多迷人,他看來好親切又好高貴,老爺一看到他,笑得合不攏嘴,聽說那位公子還曾經救過五老爺呢,不知小姐與那位公子的武功誰比較高呢?」
小蒼興奮得不得了,因為她不像小姐一樣,偶爾會利用武功上街蹓躂,難得可以見到這麼優秀的人,自然令她興奮不已。
而且下人們都在傳言,這位公子說不定會成為他們的姑爺,一想到以後可以常常看到那張俊臉,小蒼就更加開心了。
「這麼喜歡他的話,你自己去嫁他吧。」楚嬢翠撇撇嘴,爹竟打算把她嫁給一個陌生人的想法,讓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皆然。但楚嬢翠說什麼都不願把自己的人生交給一個陌生人,尤其是成為女飛賊之後,她看過太多悲慘的夫妻生活,更讓她不願放棄現在的自由。
雖然她必須隨時冒著被抓的風險,平時也得乖乖扮演大小姐的角色,但這絕對比讓她跟一個不喜歡的人相對一生要來得好吧!
「小姐,你又還沒見過那位公子,話別說得這麼早嘛,搞不好你會對他一見鍾情喔。」見楚嬢翠不由分說就反對到底,小蒼不禁失笑。
她不懂,小姐為什麼要因為看到幾對夫妻爭吵,就嚇得不敢嫁人?她被賣進楚府之前,爹娘也是天天爭吵,可他們雖然常吵架,孩子不也是一個接一個生?
再說,古人有雲:「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小姐既然總有嫁人的一天,又何必如此抗拒呢?
相較於小蒼的樂觀,楚嬢翠卻完全笑不出來,又不是小蒼要嫁,她當然樂得看戲啊!
雖然楚嬢翠也很清楚,爹爹和叔父不可能介紹不好的對象給她,但對婚姻的恐懼始終讓她放心不下。
所以最後她也只能草草點頭,藉此止住小蒼那張叨念不休的嘴。
打扮妥當,她們便往宴會廳前進,雖然覺得愚蠢,楚嬢翠還是乖乖任由小蒼攙扶著,扮演眾人眼中的大家閨秀。
提到這件事楚嬢翠就覺得可笑,明明楚府上下皆知她自幼隨著教頭習武防身,為什麼在她順著爹爹的期望,假裝自己是個文弱千金時,府裏的人似乎也真的把她當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雞呢?
她們到達的時機剛剛好,正巧趕上爹爹與客人入座的時候,拖這麼久才入席,想來爹爹肯定拉著客人在府裏繞了好半天,也可想見爹爹對這位貴客滿意極了,才會拉著人家介紹他引以為傲的花園美景。
「阿喜,快去請小姐過來。」楚員外歡快地吩咐道。
「不用了,我已經來了。」
隨著清脆的嗓音響起,楚嬢翠在小蒼的帶領下於眾人眼前現身,她乖順地低下頭,像是絕不輕易露臉的閨秀。
「皇甫公子,這就是小女嬢翠。嬢翠,快向皇甫公子問好。」楚員外忙不迭地向兩人介紹,而一旁的楚辰軍也笑呵呵地看著他一手促成的這幕。
「皇甫公子。」
「楚姑娘。」
楚嬢翠躬身請安的動作做到一半突然僵住。
這聲音怎麼如此耳熟?楚嬢翠微微擰起眉頭,這聲音耳熟得令她火大,一抬頭,楚嬢翠看到一張她這輩子都會記得的臉——
就是那個扒了她衣服的王八蛋!
楚嬢翠瞪大眼,氣急敗壞,卻連半聲都吭不得。因為她絕對無法解釋兩人之間的恩怨,只要她敢提起當晚的事,她這個女飛賊的身分就會馬上曝光,而她承受不起這樣的後果。
所以楚嬢翠忍啊忍地,忍得她都覺得臉上的假笑僵硬得像個面具,只要輕輕一敲,面具就會應聲碎裂。
這廂楚嬢翠氣得都快怒急攻心了,但那頭皇甫禕昕卻像對她的怒氣渾然不覺,只是著迷地看著初次見面的伊人。
楚嬢翠美得宛如仕女圖走出來的美人,她美得出塵、溫秀婉約,尤其是她手執輕羅小扇,腳下的絲綢裙擺因她的移動而微微翻掀,露出那一小截繡工精美的鞋尖時,更是可愛得緊。
皇甫禕昕以渴求的目光追隨楚嬢翠的身影,直到他驚醒過來時,才發覺自己竟像個登徒子似的淨盯著人家姑娘瞧。
他狼狽地移開視線,卻發現這件事對他來說竟是何等困難,因為不消片刻,他又會發現,自己的目光不知何時又溜回楚嬢翠身上。
皇甫禕昕大吃一驚,無法相信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子竟會如此吸引他。
她是很美,但皇甫禕昕見過許多比她更美、更清靈的女子,偏偏這樣渴望的反應還是頭一次發生。
他先是困惑,然後瞬間了悟。
雖然他並不懂自己怎會對一個陌生人動心,但事情就這麼發生了,無法挽回。
皇甫禕昕是個務實的人,所以他也不打算浪費時間抗拒自己的感情——
既然心動了,那就接受吧!
************
席間的氣氛熱絡,尤其是在楚員外及楚辰軍的推波助瀾下,不消片刻,楚嬢翠已經開始擔心,他倆會不會直接在席間拉著皇甫禕昕談論婚事?
楚員外見眾人談得起興,尤其皇甫禕昕又頻頻往楚嬢翠的方向看去,顯然這門親事頗有機會,他朝弟弟使了個眼色,示意弟弟繼續接下來的行動。
趁著餐後再度前往花園散步的時候,楚辰軍故作若無其事地對皇甫禕昕道:「皇甫公子,我相信今日這場家宴應該是賓主盡歡,我大哥對公子的印象也好極了,希望有機會能請你多來走動走動,只不過……」
「不過什麼?」見楚辰軍欲言又止,皇甫禕昕連忙追問。
故意歎了口氣,楚辰軍這才緩緩說道:「今日你來作客,應該也發現了,楚家既為京城大家,對於家裏的管教也嚴,可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人都能隨意進出。
而今日的設宴,還是因為有我再三擔保才能成行,但再過不久我也得回西邊的商行,到時皇甫公子恐怕就不能再踏進楚府一步。說不定你會覺得很失望……」
聞言,皇甫禕昕大驚,他甚至還來不及多認識楚嬢翠,就已經無緣再見了嗎?
「不過!」楚辰軍故意頓了一下,吊足了皇甫禕昕的胃口,這才滿意地續道:「如果你願意讓我哥哥知道你的身分,我相信哥哥也不會再阻礙你,反而會敞開大門,隨時歡迎你的到來。」
聞言,皇甫禕昕頭一次露出猶豫之色。
「這……」皇甫禕昕再三遲疑,彷彿有什麼難言之隱。
見狀,楚辰軍連忙解釋,深怕一門大好親事會砸在自己手裏。
「皇甫公子,我懂、我懂,巡查使這身分不能隨便曝光,但你也想一想,只要說出你這官名,絕對抵得過任何人的保證。」
倏地,皇甫禕昕眼中閃過一絲光彩,瞬間了悟某件重要的事。他點了點頭,算是同意楚辰軍的提議。
見他點頭,楚辰軍開心得不得了,覺得這門親事已經談妥了一半。他興高采烈地打算立刻告訴哥哥這個大好消息。
「皇甫公子,你在這裏等等,我馬上去跟哥哥商量。你在這稍待片刻。」
說罷,楚辰軍也一溜煙地跑了開,徒留下皇甫禕昕呆站在原地。
皇甫禕昕雖然有些懷疑自己是否同意得草率了些,但一想到以後仍有機會與楚嬢翠見面,再草率的決定他也不會後悔。
他著迷地看向遠方,正由丫鬟攙扶走過花園的伊人。
是了,如果是為了她的話,什麼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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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小蒼一如往常地為楚嬢翠梳整頭髮,她滿心滿眼都是掩藏不住的欣喜之情。一張嘴自然也關不上,嘰嘰呱呱地說著今日的所見所聞。
「……小姐,我看那位皇甫公子絕對是被你迷住了,說來也是應該,誰讓我們家小姐長得這麼美?別說是京城第一的大美人,就算說你是天下第一美人也當之無愧。」小蒼開心地吹捧自家小姐。
再說,她可是憑良心說話的呐。
看看她的小姐,眼是眼、眉是眉,眼角含春、嘴角帶笑,即使不說話看起來也像是在微笑似的,光是這樣與她相對互望,就會覺得如沐春風。
更不要說當小姐一開口時,那銀鈴似的嗓音清脆悅耳,當她難得開口唱上一曲時,亦有如黃鶯出谷,餘音三日繞梁不絕。只可惜不知為何,小姐並不怎麼愛唱歌,就連小蒼自己跟隨小姐多年,也難得聽過幾回。
「小姐,你有沒有注意到皇甫公子看著你的模樣?我偷偷注意他一下午了,我發現皇甫公子的目光完全追著小姐跑耶。你走到東,他就往東看;你向西走,他也立刻轉向西邊,一舉一動跟得緊呢!」
小蒼滿臉興致勃勃。
一開始她或許對這位陌生公子還有些疑慮,但看著他對初次見面的小姐立刻著迷的模樣,小蒼相信如果小姐嫁過去的話,肯定能過得幸福。
尤其老爺和五老爺也對皇甫公子讚譽有加,想來皇甫公子肯定是個大人物,像這樣的斯文公子,與美麗的小姐站在一起,說有多相配就有多相配。
楚嬢翠冷著臉聽丫鬟開心勾勒起她與皇甫禕昕幸福的未來,只見小蒼越說越荒謬,最後楚嬢翠終於忍耐不住,戳破小蒼的美麗幻想——
「我先說清楚,皇甫禕昕就是那一夜扒了我衣裳的色胚。」
此言一出,小蒼有如雷殛,擺弄齒梳的手也停了下來。
楚嬢翠從銅鏡裏看到丫鬟呆滯的臉龐,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笑意又道:「你沒聽錯,今日來訪的皇甫公子就是巡查使。」
這下子小蒼總不會再繼續幻想她嫁給皇甫禕昕了吧?
「可是……小姐你真的確定嗎?那時皇甫公子有沒有看到你的臉?今天他的眼光一直盯著你打轉,該不會是懷疑起你了吧?」在最初的震驚過去之後,小蒼也顧不得頭才梳到一半,丟下齒梳,慌張地問道。
雖然她一直都覺得「女飛賊」當不了太久,總有一天官府一定會找上門來,但如今真有官差上門,小蒼才知道真正的恐懼和以前的擔憂相較,是多麼微不足道。
小蒼慌慌張張地思索著下午所看到的一切。
她一直認定自己的眼光絕不會出錯,皇甫公子應該是對小姐極感興趣,那眼中的迷戀騙不了人,所以她非常安心,相信小姐將會得到好歸宿。
如果她真的看錯,皇甫公子其實是在確認小姐是否為女飛賊,那她現在最大的工作,就是想辦法讓小姐安全逃離京城。
可話雖如此,要怎麼逃出去還是個問題,就算逃出去了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啊啊……怎麼會讓人如此煩惱呢?!
「小蒼!你清醒一點,不要窮緊張。」她搖了搖丫鬟,要她別先自亂陣腳,到時如果真出了事反而完全幫不上忙。
「可是小姐……你不是說那位皇甫公子就是巡查使嗎?搞不好他就是特地來抓你的,你現在這麼輕鬆好嗎?應該趕快想想該怎麼脫身才對……小姐啊,我不是早就告訴你,女飛賊的行動太過危險,你就是不聽,現在巡查使真找上門來……」
楚嬢翠沒好氣地翻翻白眼,她揚手拍了拍小蒼的臉頰,讓丫鬟冷靜一點。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我不是說了嗎,皇甫禕昕並沒有認出我。」楚嬢翠說得信誓旦旦。剛開始的時候她也被嚇了一大跳,但很快她就發現,皇甫禕昕壓根兒沒注意到「女飛賊」和「楚嬢翠」是同一人。
……或許該說他未曾懷疑過。
尤其楚嬢翠在扮演女飛賊時,總會謹慎地蒙上兩層面巾,有時就算是親密如小蒼,也會認不出她的聲音,更別提僅有過一面之緣的皇甫禕昕了。
「可是……」
小蒼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咧著大大微笑的楚嬢翠搶先一步說道:「多虧你剛剛的話,讓我想到一個好主意。」
「我?」小蒼指著自己的鼻子,不解小姐怎麼會這麼說。
「對啊,你不是一直都在說皇甫禕昕喜歡我嗎?正好可以讓我利用這一點。」楚嬢翠幻想著大好前程,還沒開始行動就認定自己絕不會失敗。
「小、小姐?」小蒼瞪大眼,一臉驚恐地看著自信滿滿的楚嬢翠。她非常熟悉這個表情,因為這就像小姐當初突然宣佈要當「女飛賊」時的表情一模一樣。「小姐,你想做什麼?別嚇我啊!」
「小蒼,你幹嘛嚇成這樣?事情很簡單啊,又很安全,我絕對不會失敗的。」楚嬢翠巧笑倩兮,彷彿在取笑丫鬟的膽小。
「先不提什麼失不失敗了,小姐你還沒告訴我,你究竟打算做些什麼。」小蒼連忙拉住楚嬢翠,深怕她打哈哈混過去。
這可跟以前做女飛賊時完全不一樣。那時候卯上的雖是整個官府,可好歹不會被特定對象狙擊,但這回卻擺明瞭要摃上身為巡查使的皇甫禕昕。
兩者之間的危險度大不相同,為什麼小姐還能輕鬆以對?
「有什麼好危險的?別忘了是你自己說的,皇甫禕昕那傢伙喜歡我。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點把他耍得團團轉,既然爹爹和叔父都希望我能嫁給他,那我就給他們一點機會,讓皇甫禕昕以為真能娶我回家,然後我再給他來個最後一擊。
堂堂巡查使卻跑了未婚妻,這麼一來一定能讓他顏面盡失。另一方面……我想『女飛賊』也休息得夠久了,該是複出的時候啦!」
她悶得真的太久了,再不讓她去踩踩人家屋頂的瓦片,她肯定會悶得發瘋,趁著這一次機會,皇甫禕昕應該會把心思轉移到「楚嬢翠」身上,到時恐怕會無暇顧及女飛賊的瘋狂事業吧?
聞言,小蒼大驚失色,沒想到小姐從未放棄女飛賊的身分。
原本她還以為在經過上次的失風之後,小姐應該會瞭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進而乖乖金盆洗手,回頭繼續當她的好小姐。
可小蒼千算萬算,就是漏算了楚嬢翠的性格。她豈是那種輕易放棄之輩?!與她相處了一輩子的小蒼自然非常清楚那個答案。
歎了口氣,小蒼忍不住還想再勸。
「再考慮看看吧,小姐你不也承認皇甫公子是個難纏的對手?上回你是勉強從他手中逃脫,下一次說不定就沒那麼走運了。小姐,我不希望你受傷啊!」
小蒼喊得嘶聲力竭,就差沒有聲淚俱下,但這樣的反應顯然無法引起楚嬢翠的良心。
她笑咪咪地對著忠心耿耿的丫鬟說道:「你放心,這回我絕不會再失手。」
說罷,她開開心心地上床睡覺,徒留身後忠心的小蒼無聲地呐喊著——
我就是怕你這麼說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30:02
第四章
打定主意之後,楚嬢翠隨即展開行動。
她開始醉心於一些「可愛的」小東西上頭,結果是把小蒼嚇得半死。待所有的物品都準備妥當,楚嬢翠再度直探王大富的家。
不消說,小蒼自然是死命挽留,說什麼都不讓她出門,但楚嬢翠心意已決,加上她早已摩拳擦掌,準備再次與皇甫禕昕一較高下。
楚嬢翠也不是傻子,她很清楚自己的能耐,若想與皇甫禕昕硬碰硬,那是萬萬不可能,不如迂回作戰或許還有一絲勝算。
她知道自己在冒險,但畏畏縮縮實在不是她的性格,再說,若讓「女飛賊」繼續消失下去,她怕自己會因為躲藏太久,而喪失重新出擊的勇氣。
到時「女飛賊」就真的再無重出江湖的一天了。
是夜,她換上夜行裝,一如往常地蒙上兩層布巾,再將爹爹送她的薄刃貼身收好。為防萬一,她還多帶了一件短刀。
見楚嬢翠多帶—件兵器,小蒼更是擔心得都快哭了,還以為她要去跟皇甫禕昕以命相搏。可不論小蒼怎麼哀求,楚嬢翠依舊去意堅定,「女飛賊」等於是她的正義之心,她絕對要將自己的意念貫徹到底!
今夜,月色昏暗。只見一抹殘月勉強掛在天邊,夜空中烏雲密佈,不時就會將那抹殘月遮蔽。
像這種雞鳴狗盜之徒最愛的深沉夜色,卻是楚嬢翠不大欣賞的,因為她向來自認為正義之士,行事作風亦是高調,從來不怕人家知道偷東西的就是女飛賊。
可如今事態大不相同,她若想避過皇甫禕昕的追擊,也不得不屈就一下了。
她蓮足輕點,悄然無息地一路往王大富家飛奔而去。
雖然有好陣子沒再扮演女飛賊,但這段期間她從未停頓武藝的修習,加上被皇甫禕昕刺激所致,因此密集修練的時間雖然不算長,輕功的造詣亦頗有長進。
她所有的努力不懈,都是為了打倒皇甫禕昕。
小蒼說她走火入魔的程度,簡直到了白天眼睛一睜開就想著皇甫禕昕,晚上睡覺時也念念不忘要怎麼打倒他?
因為從沒有看過這樣的她,害小蒼擔心得要命,但楚嬢翠才管不了這麼多,依舊死心眼地致力於她的復仇大計。
輕盈的腳步在剛點上路面石板的瞬間就離開,如同黑夜中跳躍疾奔,卻讓人無從辨識的黑貓身影。楚嬢翠努力隱藏氣息,將輕功發揮到最高。不消一會兒,她已經來到王大富的家門外。
許是上回被輕易偷走琥色觀音,在那之後王大富又加強人手防備,說什麼都不希望難得的寶物再度丟失。
楚嬢翠輕輕一笑,並不把王大富的警戒看在眼裏。
或許他增加了巡守的人數,但一如往常地,王大富愛貪小便宜的性格,也讓這些護院們只是徒具外表的紙紮人兒,她不需要考慮如何撂倒他們,只要小心避開即可。
她潛入的行動非常順利,曾經走過一次的路線,意外地完全沒有任何阻礙,就連巡邏的人都沒碰上半個,這或許說明了王大富吝嗇的程度,遠遠超出楚嬢翠的預想,居然以為只增加幾名護院就能阻擋她的行動。
她一路輕快行到庫房,王大富甚至連鎖頭都沒更換,楚嬢翠輕輕鬆鬆便解開大鎖,而琥色觀音就放在最明顯之處——
「輕輕鬆鬆。」楚嬢翠開心一笑,最近的悶氣似乎瞬間煙消雲散。
「你高興得太早了。」
冷冷的嗓音像是一盆冰水從楚嬢翠頭頂傾倒而下,讓她瞬間嚇出一身冷汗,不敢相信自己竟成了人家守株待兔的對象。
一向主動出擊的她,竟然也有誤入陷阱的一天?!
她抬眸,一抹修長的身影堵住唯一的出口。那人身後有火光照耀,眾多的火把更教楚嬢翠難以置信。
埋伏了這麼多人,她居然完全沒有發現?!
雖然因為逆光的關係,讓她看不清楚來人的相貌,只能看到一圈背著火光的高大輪廓。但楚嬢翠還是非常確定,那人肯定是皇甫禕昕。
畢竟除了他,她還能栽在誰手裏?
「……你等我多久了。」沉默半晌,楚嬢翠才慢慢問道。
「從你逃走之後。」
那他豈不是呆等了半個多月啦?!楚嬢翠張口結舌,沒想到皇甫禕昕會從那時起就一直死守王家。
「你就這麼有自信?這麼肯定我一定會回來?」楚嬢翠故意問得輕佻,彷彿自己並不是那只被困在陷阱中,動彈不得的小獸。
「當然肯定,你是絕不可能放棄琥色觀音的。」皇甫禕昕極有信心。
如果女飛賊只是尋常盜賊,他或許不會把賭注押得這麼大,但對手既然是一再強調其義賊之心的女飛賊,那琥色觀音就肯定是她非拿回不可的重要物品。
他的視線緊緊捕捉住隱身在庫房深處,只露出一雙在黑暗中更形亮燦的水潤大眼的女飛賊——他從沒見過比這雙眼睛更加水亮動人、誘人探問的眸子,可惜這美麗的眼眸是屬於一個盜賊。
他一字一吐地慢慢說道:「因為……你不是很想把這鏈子還給城外小販嗎?」
皇甫禕昕最後的這句話給了楚嬢翠狠狠一擊。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說得還真是該死的對!
他完全料中她的想法,所以乾脆在王家守株待兔,而她這只呆兔子,居然還傻傻地往陷阱裏跳,如今中了人家的計謀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楚嬢翠恨恨地咬牙,試圖回想這個庫房可有逃生之處?
但任憑她怎麼前思後想,這庫房總共就只有兩個開口。
一處當然就是大門,可此時皇甫禕昕正堵住門口,鬼才有可能悄然無息的溜過去而不被發現;第二個便是庫房裏的換氣窗,那兒楚嬢翠上次來時早就查看過,那是個連她的手臂都穿不過去的小孔,想從那裏逃生根本不可能辦到。
也就是說,她完全無處躲藏,也無法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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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禕昕滿是警戒,全神貫注地死盯著幽黑的庫房。
雖然女飛賊已如同籠中鳥,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但皇甫禕昕仍是不敢小覷,女飛賊滑溜得像只泥鰍,稍一閃神就會逃逸無蹤。
尤其是在上回的淒慘經驗中,皇甫禕昕本來非常篤定,自己能一次就解決這危害京城的「禍水」,哪知到了最後一刻,這只小鳥竟然從他手中展翅高飛。
頭一次吃癟,皇甫禕昕完全無法相信,自己居然栽在一個女人手裏,因此這一回他準備妥當,絕對要把這只不知死活的小鳥穩穩捉在手中!
一旁,王大富早就等待不及,上回女飛賊偷了琥色觀音,讓他出了好大的糗,雖然皇甫公子隨即取回鏈子,但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次的恥辱。
好不容易女飛賊自投羅網,王大富當然想要好好教訓這自調能飛天遁地的女飛賊,一雪先前的恥辱。
「皇甫公子,你到底在等什麼?馬上派人進去抓她啊!她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逃了!我一定要親眼瞧瞧,這個膽敢來偷我的小賤人是什麼模樣?!看她做起賊來遮頭遮臉,不敢以真面目見人,肯定長得奇醜無比,才要拿個面罩遮住自己的臉。」
王大富氣呼呼地又跳又叫,像一顆肥球又彈又跳,可笑之至。
雖然身旁的人如此吵雜,皇甫禕昕卻文風不動,絲毫不受影響。
大批官兵全聽令於皇甫禕昕,因此他不動,他們也不會妄動。見沒有半個人願意理他,王大富雖然生氣,也只得摸摸鼻子,不敢多吭聲。
這位皇甫公子也不知道是哪號人物,非但官兵對他畢恭畢敬,而且全權聽他指揮調度、絕無二話。雖然不知他官拜何職,但王大富相信他絕非小人物,尤其皇甫公子氣度泱泱,肯定不是凡胎肉骨。
所以即使皇甫公子只對他透露姓氏皇甫,但王大富還是乖乖聽從他的指令,任由他夜夜派駐大隊人馬在府裏,即使再不方便也沒膽抱怨半句。
王大富雖然常與一些達官貴人往來,早已習慣這些富貴人兒的高雅氣度,但那些人當中,不曾有人像皇甫公子一般——
那是天生俱來的氣質氣度,絕非後天模仿學習可及。
王大富對他更加好奇了,只是王大富也很清楚,皇甫公子絕不可能告訴他真實身分,問了也是白問。
「女飛賊,你已經逃不掉了,你要自己出來?或是我們進去抓你?」皇甫禕昕朗聲喊道。回答他的卻是一室寂靜,若不是方才他們親眼瞧見女飛賊踏入庫房,可真要以為自己是否弄錯了?
見對方完全不予回應,皇甫禕昕反倒疑心大起。
上回交手,女飛賊可沒這麼沉默,因此這時的安靜更顯可疑。皇甫禕昕按兵不動,一切步步為營,小心為上。
他已經決定今日非抓到女飛賊不可,絕不能再功虧一簣!
漫長又凝滯的沉默蔓延著,考驗著敵對雙方的耐性與韌性,因為先行動的一方或許就輸了。王大富根本受不了這麼「高級」的考驗,老早就急得直跳腳。
尤其是當一聲清脆的陶瓷破碎聲響起,王大富瞬間面如死白,慘聲悲鳴——
「快進去抓人啊,還有什麼好等的?再等下去你媽也不會給你生個弟弟啊!那裏頭放的可都是我的寶貝,要有什麼閃失,你們賠得起嗎?!」
王大富驚慌得忍不住開始胡言亂語。
當初可是因為皇甫公子的要求,所以他完全沒搬動庫房內的任何寶貝,就怕女飛賊發現收藏寶貝的地方變動,進而決定改日再闖。
結果現在人是來了,但這群官兵到底準備傻站多久啊?!
王大富看看左右,還是沒有任何人行動。
雖然官兵層層包圍了庫房,他也知道女飛賊若想離開,就只能從門口走,門口則是由皇甫公子守著,保證是萬無一失。
可是,擔心那些寶貝的心情,仍是讓王大富慌了手腳。
「皇甫公子,如果你們不想去抓女飛賊,那就由我自己來抓吧!」說著,王大富還真的抬腳就要往前沖。
也不知是從哪來的神力,王大富一把推開比他高上一大截的皇甫禕昕,努力往前沖去,準備自己搶救心愛的寶貝!
既然那些官兵不可靠,那他靠自己總可以吧?!
可王大富才跨出第一步,腳前突然炸開一大片煙霧,王大富收勢不及,硬生生跌了一跤,肥眫的身軀跌坐在地面上,發出巨響。
「這是怎麼一回事?失火了嗎?!」王大富慘叫。
他方才依稀彷彿似乎好像是……看到了火花!
要真是失火了,那可不得了了啊!王大富急得滿頭汗。
「失火?」皇甫禕昕皺眉,女飛賊應該還不至於瘋狂到放火自盡吧?
「快!快來人救火啊!」王大富這下子也顧不得摔疼的肥屁股,慘號尖叫,連忙命令左右救火。「你們這些官兵還杵在原地做什麼?你們想眼睜睜看著我的寶貝被女飛賊燒掉嗎?!」
雖然他最最珍貴的東西,都已經仔仔細細地藏起來,但庫房裏的寶貝依然不少,少了任何一樣他都會心疼得要命啊!
正當官兵們被王大富吵嚷得頭都疼了,而王家的下人也亂乎乎地跑來看熱鬧,領隊的小隊長為難地看著皇甫禕昕。
好端端一個圍捕行動,怎麼會被搞得像場笑話?
「皇甫公子,該怎麼辦?」
「不要輕舉妄動。」
皇甫禕昕冷靜依舊,但這份冷靜看在王大富眼中,可是完全無法忍受的。
「什麼叫『不要輕舉妄動』啊?!你或許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出身,不在乎這點錢財,但我可是連少一文錢都會肉痛啊!來人啊!快來救火!」王大富比手畫腳地指揮下人。
一得到主子的命令,原本在旁看熱鬧的王家下人們也開始忙起救火事宜。
只是庫房前的煙是不少,但最重要的火光卻沒人看見,就見到煙霧似乎越來越少,也開始有人起疑——真的失火了嗎?
偏偏王大富的淒厲叫喊又無法讓人聽而不聞,王家的下人們也有模有樣地傳遞水桶準備救火,還不斷有人嚷著:「讓讓路、讓讓路,我們可得救火呐!」
被這麼一鬧,搞得原本團團包圍住庫房的官兵們裏外不是人。
如果幫忙救火,就違返了皇甫禕昕「不可擅動」的命令;可如果真的失火了,他們也不好擋人家救火的路啊!
正當所有人都在猶豫的當兒,忽地,一個巨大的爆裂聲響起,一絲火花跟著竄升而出,還帶來更多的煙霧。
雖然火勢看起來不算太大,但也夠把王大富給嚇去半條老命了。
「動作快點!你們到底在愣些什麼啊?!」王大富嫌下人傳遞水桶的速度太慢,一口氣推開好幾名官兵,從下人手裏搶過水桶。
他將自己淋得一身濕,準備闖入火場搶救寶貝們。
見狀,皇甫禕昕立刻擋住他的去路。
「王老爺,裏頭是什麼情況都還不清楚,你這麼做太危險。」
「危險?眼睜睜看著我的寶貝被燒掉才真的危險!」王大富氣急敗壞,下人們不中用,官兵們又不幫忙,如果還指望這些人,他的寶貝早就被燒光了!
雖然王大富一直對皇甫公子客客氣氣、全盤聽話,但若與心愛的寶貝相比較,他對皇甫公子的顧忌還是遠遠輸給他心愛的寶貝啊!
「女飛賊還在裏頭,誰知道她是不是有什麼詭計,搞不好這些煙啊火的也是她搞出來的花招,你不可以中計。」皇甫禕昕一邊勸,一邊對身旁的小隊長使眼色,要他趕快把王大富拖走,別留在這裏搗亂。
「我才管不了這麼多!就算是詭計,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寶貝被燒掉!」說著,王大富突然發現自己一隻手被小隊長抓住,他大吼一聲,再次使出驚人神力將小隊長甩開,直直往庫房沖去。
正當王大富沖入去時,忽地,他被人踹翻,正確來說,是有人一口氣踏上他的胸口,把他當成了墊腳石,藉此一飛沖天——
「女飛賊!」
「是女飛賊啊!」
「她逃走了!該怎麼辦?!」
莫名其妙被踹躺在地的王大富睜著一雙小豬眼,難以置信地看著女飛賊窈窕的身影在夜空中飛翔,手裏還有一個亮晃晃的東西,那不正是琥色觀音?!
「琥色觀音被拿走啦!」王大富再次慘叫,費了這麼大功夫,結果琥色觀音還是被拿走了,這些官兵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但王大富慘叫聲未落,就看到一抹修長的影子疾飛而去,緊追著女飛賊不放,定睛一瞧,追過去的不正是皇甫公子?!
就見到皇甫禕昕以雷霆萬鈞之勢轟出長劍,劍影疾如流星、快勝閃電,眼看就要剌穿女飛賊了。王大富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完全忘了被踹倒在地的疼痛。
面對如此正面的挑戰,女飛賊卻完全不予回應,打從一開始她便加快腳步努力想要逃脫,但皇甫禕昕豈肯放過她?就見長劍連連揮擊,攻勢也益發淩厲,有如銀月的殘影就在他的手中,一次次舞出銀白色的劍花——
「女飛賊,留下琥色觀音!乖乖束手就擒。」
「你說留就留,那我多沒面子啊。」楚嬢翠高聲喊道。幾日不見,這個男人還是一樣黏人,遇上他就活像是沾到麥芽糖,怎麼甩都甩不掉。
她可是費盡心思,又賭上自己的性命才成功脫逃,怎麼可能因皇甫禕昕的一句話而作繭自縛?
被困在庫房中時,她本來已經萬念俱灰,但又隨即想到自己帶出來的「小玩意兒」。雖然是第一次出擊,她也不能保證是否能順利使用,但老天爺果然是站在她這邊,才會讓這場處女秀如此精采!
她先用煙幕彈製造出大量煙霧,本來打定主意趁著煙霧彌漫沖出庫房,但王大富驚人的反應卻成為她的另一種助力。
加上第二枚焰火彈讓王大富更為緊張,拜他吵吵嚷嚷所賜,原本包圍緊密的官兵陣式不得不被沖散,就連原本讓她大感頭痛的皇甫禕昕也被迫離開門口,空蕩的大門成了最佳出口,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可惜焰火彈難以保存,穩定性又不夠,她總共也才製成了一枚,否則肯定要對皇甫禕昕扔上七、八枚,以報上回他看光她身子的恥辱!
「女飛賊,我以為你不屑耍那些小技倆,曾幾何時你竟然也學起那些低三下四之徒,玩起障眼法來了?」皇甫禕昕罵道。
開什麼玩笑,以前她光耍那些小花招就已經很難搞了,如今又有道具輔助,他何年何月才能將她逮捕歸案?
皇甫禕昕輕蔑的言詞讓楚嬢翠非常不爽,尤其聽見自己被比做低三下四之流,更讓一向以正義之上自詡的她無法忍受。
但楚嬢翠也很清楚,這一回她之所以能自庫房脫身,全是拜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兒所賜,因此她說什麼都不可能放棄,皇甫禕昕也是因為知道這些小東西的威力,才會故意出言諷刺,希望她不要繼續使用。
思緒一轉,楚嬢翠反而笑了,她輕哼一聲道:「我知道你是在嫉妒我有這些好使、好玩的小玩意兒可用,不過本姑娘向來寬宏大量,這次就不與你計較了。」
說完,她又隨手扔出幾枚煙幕彈,在彈丸擊中屋頂瓦片的瞬間散出大片煙霧,將楚嬢翠的身影完全隱藏其中。
她乘機脫逃,在這麼大片煙霧裏,皇甫禕昕應該追不上了吧?
就連身為製造者的她,置身煙霧中都會分不清東南西北,更別提皇甫禕昕了。楚嬢翠得意之至,沒想到從書中看來的小玩意兒,竟會發揮如此大的功能。
她越想越得意,簡直樂得就快要飛上天了。
下一回,她絕對要帶上千兒八百個煙幕彈出門,到時非把皇甫禕昕熏得半死!對了、對了,還不能忘記多做兩枚焰火彈,如此才能消她心頭之恨。
楚嬢翠得意洋洋,終於一報上回的奇恥大辱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30:18
第五章
雖然楚嬢翠覺得自己逃竄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但皇甫禕昕追擊的速度更是驚人,剛覺得自己終於甩開他,但那亮晃晃的劍尖馬上又追了上來。
楚嬢翠大驚失色,幸好黑色蒙面布巾將她的表情徹底隱藏,沒讓皇甫禕昕發覺她的驚慌與絕望。
既然逃不了,那就正面迎擊吧!抱著背水一戰的決心,她抽出暗藏的短刀,同時左腕一翻,爹爹給的薄刃亦滑入掌心。
「你還真像麥芽糖,黏了又黏、黏了又黏,甩都甩不掉,難道你自己都不會嫌煩嗎?」她倏地停下腳步,轉身迎戰。
月光下,她纖細窈窕的身影恍若飄渺無蹤的仙子,讓皇甫禕昕有種錯覺,這回若沒有緊緊抓住她,她可能會如一陣輕煙,消失無蹤。
他到底在想什麼啊?!皇甫禕昕在心底暗斥一聲。他居然有一瞬覺得這個遮頭遮臉、什麼都看不清的女人很美?
他肯定是被她身上偶爾會傳來的暗香熏昏了頭。
身為巡查使,讓皇甫禕昕走遍五湖四海,聞過的熏香料不知何幾,但他從沒有聞過如此迷人的芬芳氣味。
不知名的香氣,若有似無地浮動著,只有在偶爾的偶爾,才會突然飄送過來,每每在聞到的瞬間就又消失無蹤。
她的香氣就像女飛賊本人,來去無蹤、無法捉摸,若非現下正與她追逐著,簡直要讓人懷疑女飛賊是否真實存在了?
發現自己的思緒遠揚,皇甫禕昕驚覺過來。不管面巾下的她有多美,緝捕女飛賊歸案都是他的任務,沒有轉圜餘地!
「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我自然不會一直追著你跑。」他刻意說得無情,同時也在提醒自己,切勿讓私人感情干擾公務。
聞言,楚嬢翠故意輕佻一笑,大聲取笑他。
「皇甫公子,您說這話……怎麼活像是打算玩弄良家婦女後,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負心漢才會用的呢?」
她銀鈴似的笑聲即使因為蒙上兩層布巾而略顯低沉失真,但那嗓音依舊好聽得緊,讓皇甫禕昕有那麼一瞬的失神,無法不對那充滿情緒起伏的聲音著迷。
他從未聽過一個人的音調能夠如此生動活潑,即使是短短一句話,也能充分表達聲音主人的所有情緒。
現在他耳中的,就像個頑皮小女孩正在惡作劇。
而他身為被取笑的對象,竟無法對這樣的嗓音生氣。
畢竟,有誰能對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生氣呢?
驚覺到這奇異的反應,皇甫禕昕立刻把那不恰當的妄想趕出腦中,他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覺得這個女飛賊很迷人呢?!
好吧。或許她是有副好嗓音,也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在夜行衣底下肯定也有副曼妙身材,但他也不能因此對她著迷啊!
否則他該如何對楚府小姐交代呢?
大敵當前,皇甫禕昕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恍神連連,只知道當自己回過神時,女飛賊早已不知去向。
「糟了。」他暗叫一聲慘,放目察看她的去向。
打從皇甫禕昕接掌巡查使開始,已經不知與多少江洋大盜打過交道,邪魔歪道的手段更足見過不知幾何,栽在賊人手中的經驗當然也沒少過,但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居然被一雙眼睛迷得昏了頭。
這話若是說出去,恐怕巡查使的招牌就此給砸了。
他搖搖頭,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啊?!
女飛賊可是整個人包得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頭,連長得什麼模樣都沒個頭緒,一般人會這樣就著迷嗎?
更何況,他心底不是還有一位真正令自己心動的楚府千金?現在若只為了一雙眼睛而見異思遷,豈不對不起楚嬢翠?
像是為了打消自己瘋狂的念頭,皇甫禕昕憤而急起直追,幾乎沒幾下功夫就追上那抹在屋簷上飛躍的身影。
也不知是錯覺抑或是什麼,他總覺得那纖細的身影打從遠方瞧來,似乎有些行動緩慢,完全不復上次見面時的矯捷有力。
************
楚嬢翠強忍著右踝的疼痛,努力保持逃亡速度。
剛才在逃出王大富的寶庫時,她不幸扭傷,一開始她並不以為意,只當作是小小的拐到腳,但在與皇甫禕昕幾番追逐戰之後,被忽略的傷勢開始越來越疼痛,終至無法再忽視下去。
右踝的疼痛有如火燒似的,而且在她每次奔跳移動之時,只會更加疼痛,但她不敢冒險減緩速度,因為再這麼下去,她肯定會被皇甫禕昕逮個正著。
手邊已經沒有小道具可用了。楚嬢翠暗暗扼腕,早知如此,她該多做兩枚火焰彈的,這時候用來砸皇甫禕昕肯定很好用。
剛剛真是幸運之至,本來已經打定主意背水一戰,卻好運地讓她又逃過一劫。畢竟與皇甫禕昕交手,她完全沒有勝算可言。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發起呆,但楚嬢翠還真希望他多發呆幾次,最好呆到完全沒注意她的行動,省得每次逃跑都累死她了。
她聽著身後飛奔而來的腳步聲,背上不覺泛出一層冷汗,武功這麼高強的人追在身後,真的很恐怖耶,就不曉得她能不能順利逃脫……
發現自己的想法益發灰暗,楚嬢翠用力搖了搖頭,再次鼓舞自己,以往她逃得了,這回也絕對能順利脫身。
但身後越顯清晰的腳步聲仍是讓楚嬢翠緊張兮兮,除了全力奔跑外,再也無暇顧及其他。忽地,她足下一滑——
一片剛被楚嬢翠踩中的瓦片順勢滑出屋簷,在墜地的瞬間發出清脆響亮的破碎聲。楚嬢翠美目圓瞠,整個人竟也跟著向外滑落!
右踝上的傷造成她的行動不如以往靈活,尤其是滑腳的正巧是受傷的那一邊,楚嬢翠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只見她直直向下落去。
她認命地閉上眼,準備迎接更加慘烈的傷勢,但當她整個人跌出屋簷時,左手臂卻突然被人緊緊握住,強大的力道硬生生止住了她即將跌傷的命運。
救了她的那只大手將她相對纖弱的手臂緊緊圈住,龐大的抓握範圍足可想見那是一隻屬於男人的手,而現在,只有一個男人在場。
楚嬢翠難以置信地睜開眼——
救了她的人居然就是皇甫禕昕!
「你幹嘛救我?!」她不可置信地喊道,這傢伙不是老愛滿口仁義道德?為什麼會突發奇想來救她這個名動京城的雞鳴狗盜之徒?
等她摔傷之後,再來逮她不是輕鬆多了?
現在救她,只是徒增他的麻煩不是嗎?
楚嬢翠還以為,他恨不得早早將她置之死地而後快,結果現在為了救她,他竟然趴在屋簷邊,毫不惋惜地弄髒他那一身雪白嶄新的儒袍?
這真的太讓楚嬢翠驚訝了。
「你受傷了?」他皺眉。
剛剛他遠遠地就覺得她的動作有點奇怪,沒想到才追過來就正好看到她跌落屋簷,當下他想也未想地就伸手救人。
皇甫禕昕告訴自己,誰教她摔落的這個屋簷不低,徜若真的摔傷,恐怕不是缺條胳膊、斷條腿能夠解決的。雖然女飛賊是朝廷要犯,但終究還是個女人,實在不應該讓女子身負殘缺。
「對啦。」楚嬢翠暗自生氣,怎麼什麼事都瞞不過這男人啊?
「快上來吧,還是你打算繼續吊在半空中?」他依舊面無表情地問道,完全無視手臂傳來的痛楚。
因為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眼前那雙冒火的美目上。
他目不轉睛,全神貫注地看著那雙漂亮的大眼,光是瞧著她的眼,就可以清楚理解她此刻的情緒,憤怒、不安,以及……自我嫌惡——嫌惡自己竟然狼狽得接受敵人的幫忙。
他幾乎忍不住對她放柔了聲調,想安慰她「人有失手、馬有錯蹄」。
但在最後一刻他還是忍住了衝動,畢竟他們是對立的雙方,何必多言呢?
說多了,只是徒增彼此的尷尬,再者,他根本不應該對楚嬢翠以外的女子太過溫柔,這麼做……會讓他有種負了她的錯覺。
楚嬢翠氣得牙癢癢地,這男人真的很懂得怎麼讓她生氣。
瞧瞧他,明明手上還吊著一個她,但他居然臉不紅、氣不喘,彷彿她沒有任何重量似的,除了弄髒一身白衫,他根本沒有任何損失;反觀她,不但扭傷腳,而且還狼狽地吊在半空中,依靠敵人的救援……
啊——真是丟死人了!
不過氣歸氣,楚嬢翠可沒呆到願意為了面子而拋棄性命,她不甘不願地伸出右手搭著皇甫禕昕,還是先救自己一命比較重要。
皇甫禕昕氣聚丹田,一個提力,就把女飛賊整個人給提了上來。
本來,他可以在提力之後立刻放手,以女飛賊的武功,肯定能自行安全落地,但皇甫禕昕告訴自己,眼下的情況不同以往,好不容易逮到這個通緝犯,他怎麼可以冒險放手?
徜若放手,她搞不好會乘機逃走,一如上次那般,在他以為能順利逮到她的同時,就突然消失無蹤。
皇甫禕昕以此為由,緊緊牽著她順勢躍下地面,就連皇甫禕昕自己都沒發現,他根本不必牽她牽得這麼緊……
許是沒料到他會突然帶她下地,女飛賊在落地的同時,也跟著跌入他懷中,始終在他鼻間盈繞不去的暗香亦被擁入懷中……
皇甫禕昕著迷地半閉上眼,他終於擁住了這抹芬芳。
「喝——」
整個人幾乎緊貼著皇甫禕昕的楚嬢翠倒吸一口氣,她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他一襲儒衫下的精壯身軀,從未與男子有過如此親密接觸的她,直覺想動手推開他,但皇甫禕昕哪可能放開她?
結果就是形成兩人緊抱在一塊兒的曖昧模樣。
「放、放開我!」幾乎要忍不住結巴的她喝道。
「不放!」一心只想著「終於逮到她了」的皇甫禕昕壓根兒沒注意到眼下的曖昧,直覺就是拒絕放人。
開什麼玩笑,他費盡千辛萬苦才逮到的人,怎麼可能輕放?皇甫禕昕自認理由充足,卻完全沒注意到,他與她已經是過度接觸了。
楚嬢翠又急又氣,這個大色狼!
為什麼每次一碰到他,她都沒有好事呢?
上見面被他看光光,這次又被抱滿懷,她的名節啊——
雖然她並不是那麼在意名節的人,否則也不會丟下千金小姐的身分不顧,跑來做女飛賊,但一想到自己的嫩豆腐被吃光光,楚嬢翠還是會覺得很不甘心。
「立刻、立刻放開我!」否則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不可能。」
皇甫禕昕的拒絕太過乾脆,聽在此刻的楚嬢翠耳中格外刺耳,她怒急攻心,啥也顧不得了,手起刀落,燦亮的刀尖竟然就這麼直直沒入皇甫禕昕肩頭!
當鮮血濺出的瞬間,時間似乎也倏地凝滯了。
「你……」皇甫禕昕難以置信,沒想到她竟會藉機傷他,難道他看錯人了?
女飛賊並不如他所以為的,是個走偏路的正義之士?
真正的她,其實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小人?
楚嬢翠也被自己的行動嚇到了。她只是想要逼皇甫禕昕放手,沒打算傷人啊!
雖然每次與皇甫禕昕對戰,她總毫不猶豫地對他揮刀相向,卻從未有過痛下殺手的念頭,了不起就是希望能小小傷他一下,藉以脫身。
絕不是像現在,他明明救了她,她卻恩將仇報……
「是、是你不好,我已經叫你放手了!」
楚嬢翠一邊慌張地說著,一邊退出皇甫禕昕懷抱。她緊張地將插在他肩頭上的薄刃抽出,沒想到卻引發傷口大出血。
看到更多的鮮血流湧出來,旋即染紅了皇甫禕昕的白衫,楚嬢翠的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天啊,好多的血……
「你——」皇甫禕昕壓住傷口,但突來的大失血也令他一陣頭昏。
他想伸手抓她,卻撲了個空。
「我不能被你逮到,不能被任何人逮到!」楚嬢翠慌亂地搖頭,為了爹爹、為了楚府的聲譽,她絕不能被任何人逮到。
說罷,她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小小聲的、幾不可聞的——
「對不起。」
************
數日後
皇甫禕昕受邀到楚府為楚辰軍餞行,他在京城已經待了一月有餘,該是回西邊商行的時候了。
當負傷的皇甫禕昕出現時,自然引來一陣關切,但他卻只是笑了笑,堅決不肯因為自己的傷勢喧賓奪主。
「這只是因為我一時大意才受的傷,沒什麼大礙。」
皇甫禕昕再三解釋後,楚員外和楚辰軍這才勉強釋懷,準備開席。
楚嬢翠是在開席後才出現,當她看到左手吊著白巾的皇甫禕昕,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她明明只是刺傷他的肩頭,為什麼現在卻連手腕都被包了起來?
「楚五爺,祝您一路順風。」皇甫禕昕舉杯祝賀。
「皇甫公子的心意我先謝過。不過皇甫公子啊,為什麼自從你上次受邀之後,就再也沒來過楚府了?若不是我今天又發帖設宴,真不知在我回西邊之前,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你?」
楚辰軍不免抱怨,枉費他費盡心思才讓皇甫禕昕同意說出巡查使的身分,本以為他對楚嬢翠明顯的喜愛,該會不時過府拜訪,結果事情完全不如他的想像。
在上次設宴後,今日還是皇甫禕昕第一次上門,這教以媒人自居的楚辰軍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說實話,我近來為了追捕犯人,著實費了不少心思,也無暇顧及私務,還望楚員外和楚五爺原諒。」皇甫禕昕立刻告罪,同時還偷偷瞄了坐在不遠處的楚嬢翠一眼,想看看她是否也因為他遲遲未出現而生氣?
但令皇甫禕昕失望的是,美人的表情恬靜,彷彿他說的任何事情都與她無關。
「犯人?什麼樣的犯人會讓皇甫公子如此費心?」楚辰軍嘖嘖稱奇。
在楚辰軍看來,皇甫禕昕不啻是個大英雄。當初把他從山賊手中救出時,不也是輕輕鬆鬆完成任務?世上又有什麼賊人能令皇甫禕昕頭痛不已?
皇甫禕昕的眼神還不斷往楚嬢翠的方向瞄去,為了能吸引她的注意力,他願意做任何事。所以他在不自覺之間,說出了絕對會令自己後悔的事——
「說來慚愧,我已經栽在女飛賊手中兩次……」
話一出口,皇甫禕昕瞬間發現自己的失誤,但話說都說了,也不可能再收回,再說,楚家二老一聽到「女飛賊」的名號立刻亮了眼。
「女飛賊?!皇甫公子你現在追捕的賊人竟然是女飛賊?!」楚家二老大驚,這可是名動京城的大賊啊!「難道你這傷也是因為女飛賊……」
皇甫禕昕點點頭,卻沒再多做解釋。
兄弟倆同時感歎著,皇甫禕昕真不愧是巡查使,對付的對象硬是與眾不同。
說起女飛賊,那可不同於尋常小賊,更不是隨便哪個捕快可以逮到的大人物,難怪皇甫禕昕根本無暇上門。
原來是有這層原因啊!
楚家二老立刻原諒了皇甫禕昕的怠慢,畢竟比起過府拜訪,趕快逮捕這個名動京城的賊人還是比較重要的。
因為天知道女飛賊會不會哪一天突然興起,決定來偷楚府呢?
既然事情已經露了餡,皇甫禕昕乾脆繼續往下說道:「女飛賊果然非常難纏,雖說兩回我都成功奪回寶物,卻一直沒能逮捕她,這是我的失職。」
皇甫禕昕搖搖頭,兩次同樣都是功虧一簣,讓他怎麼都無法釋懷。
尤其是前兩天……他居然會對女飛賊放下戒心?!
被刺這一刀還算是小意思了,如果女飛賊再更惡劣一點,說不定他早就魂歸九天,哪有可能還坐在這裏再見楚嬢翠一面?
這一刀或許是老天爺在罰他,明明心中已經有了楚嬢翠,竟然還會對其他女子動心!唉,這一刀的確是個教訓。
「不過皇甫公子啊,你也別洩氣。能從女飛賊手中奪回寶物,也算是挫了那賊子的銳氣,而且一連兩次都能讓女飛賊吃癟,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說不定下回就能將她一舉成擒!」楚員外鼓勵道。
看著兩位長者對他如此信任,皇甫禕昕大為振奮,但也有絲不好意思。
「我真不中用,竟要你們來鼓勵我,下回我一定會捉回女飛賊,以回報今天大家對我的信賴。」
「皇甫公子真是太客氣了,嬢翠,你也給皇甫公子說些什麼吧?」楚員外笑了笑,催促著女兒。
突然被點名,楚嬢翠倏地抬起頭,她微微蹙眉,彷彿不懂為何提到她?
「嬢翠,快說點什麼吧?」楚辰軍也笑咪咪地催促。
看著兩位長輩無聲的逼迫,最後,楚嬢翠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說:「……祝你武運昌隆。」
她說得有些不甘願,因為她根本不想給他任何祝福,他的武功已經夠好了,若再武運昌隆下去,那她以後還逃得掉嗎?!
可話又說回來,她也不可能祝他馬到成功吧?那豈不是給自己找穢氣?
只是一看到他的傷勢……楚嬢翠又不免氣弱了。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難道就不會多兩句吉祥話嗎?這回皇甫公子的對手,可是那個大壞蛋女飛賊呐!」
聽到爹爹這麼批評自己的另一重身分,楚嬢翠忍不住反駁道:「可是我聽說女飛賊專偷壞人,偷來的東西也都會拿去救濟窮人,是個義賊、大好人、大英雄。」她可從來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楚員外一聽就不樂意了。「傻丫頭,你怎麼知道她從沒偷過好人?再說,她現在沒偷過好人,卻不代表她一輩子都不會改變初衷,現在她當賊,以後搞不好還會殺人又放火,因為誰也不曉得她會不會突然改變?再說,做賊本來就是錯誤的,爹讓你讀這麼多聖賢書,可不是為了告訴你做賊是好事,還是你看過哪本書寫著做賊是正確的?」
被爹爹這麼一教訓,楚嬢翠雖然還是不高興,卻也不好意思再辯解些什麼,因為爹爹並不知道女飛賊就是他心愛的小女兒,如果讓爹爹知道實情,真不知他會說出什麼話?
「瞧你這表情,想來你還是不服。這麼著吧,你跟皇甫公子去花園走走,讓皇甫公子來告訴你,這想法有多麼要不得。」
楚員外暗笑在心,這可是給小倆口培養感情的好機會呐。
「爹?!」楚嬢翠驚叫,簡直不敢相信爹爹竟然找個外人來訓她。
「去吧,這算是給你的懲罰。」楚員外揮揮手,趕人。
待兩名小輩離開後,楚氏兄弟相視一笑,楚辰軍更忍不住出聲讚歎。
「大哥,你這招太厲害了。」既能教訓女兒的不當想法,又能乘機讓嬢翠與皇甫公子增加相處機會,一石二鳥啊。
楚員外更是一臉得意。
呵呵,因為薑還是老的辣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30:35
第六章
被趕進花園賞花兼聽訓的楚嬢翠滿臉不高興。
什麼嘛,女飛賊在京城裏可是響噹噹的義賊呐,為什麼爹爹和叔父一點都不懂得她的行義之心呢?
居然還說什麼「現在當賊,以後搞不好還會殺人又放火」……真是氣死她了!
她怎麼可能去做那種事嘛!
楚嬢翠嘟著嘴,越想心情越惡劣,說來說去,都怪提起這個話題的皇甫禕昕不好。要不是因為他的關係,爹爹怎麼可能會大肆批評「女飛賊」?!
雖然說,爹爹並不知道女飛賊就是她,但她還是難免不高興啊。
心情惡劣的楚嬢翠不經意間抬頭瞥向皇甫禕昕,偏偏在看到他左手上纏滿布條時,突然有絲心軟——
「你的傷……會不會痛?」
刺傷人的愧疚感讓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問了,雖然語氣不佳,卻無法錯認當中的關心之情。尤其現在身邊沒了爹爹和叔父的威逼,更顯出她的真心意。
雖然被他追著跑很討厭,但她並沒有討厭到非致他於死啊。
楚嬢翠垂眸,不懂他為什麼不老實說出被刺傷一事?
光是讓爹爹知曉他眼下正在追捕女飛賊,就讓爹爹對他大為欣賞,更別提那小小的扭傷令爹爹更加喜歡他,如果知道他還被女飛賊刺上一刀,說不準爹爹會立刻把她嫁給他呢!
照爹爹和叔父的說法,皇甫禕昕應該是很喜歡她的,如果能輕鬆擁有長輩對他的好感,為什麼他卻什麼都不說呢?
只要繼續在她爹爹及叔父面前扮英雄,對他只有好處不是嗎?
意外聽到楚嬢翠的關懷,皇甫禕昕大喜過望,原本因為女飛賊而打壞的心情也頓時心花朵朵開,什麼疼痛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還好,只是小傷罷了。」有她的關心,就算是再嚴重的傷也會立刻痊癒。他又動了動手腕,表示傷口無關緊要。「這點扭傷過陣子就好了。』
楚嬢翠的主動親近令皇甫禕昕開心不已,同時也確認了自己的心意,果然她才是真正令他心動的人兒,對女飛賊的心動不過是一時迷糊。
那種摸不著、觸不到,又會揮刀相向的女人到底有哪里好?雖然他對她靈活的美目、好聽的嗓音曾有過一瞬間的著迷,但終歸到底,那女人只是罪犯,而他,永遠不該與犯罪者為伍!
皇甫禕昕壓下心底那絲猶豫不定的情緒,努力說服自己——楚嬢翠比女飛賊好上千百倍,這絕對是無庸置疑的。
因為能成為他妻子的女人,絕不能是飛簷走壁的竊賊!
「你……真的只有手腕扭傷嗎?」
她有些猶豫地問道,前幾夜她看到的鮮血難道只是幻影?
那根本不可能啊!因為她當時所穿的夜行衣也被染上斑斑血跡,還因此嚇壞了小蒼,以為她是不是哪里受了傷?
以那麼大量的出血,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兩、三天內痊癒。
此外,楚嬢翠還有一事不解,他的手腕為什麼會受傷?
「只有手腕小小扭傷,楚姑娘不需擔心。」
皇甫禕昕微笑,燦爛光明的模樣讓人無從懷疑起他話中的真假,但只有知曉事實真相的楚嬢翠曉得這張笑臉是會騙人的。
她當時慌了手腳,所以下手時完全不知輕重,幾乎整支刀刃都沒入他的肩頭,除非他有神靈附體,否則怎麼可能全然無事?
但在此同時,楚嬢翠也突然發現,他說謊的目的是不希望讓她擔心……
他根本沒必要顧慮她啊!
因為她就是狠心刺傷他的女飛賊!那個恩將仇報、前一瞬才為他所救,後一瞬就刺傷他的壞女人啊!
倏忽,楚嬢翠驚覺問題所在——是為了救她的時候,他就受了傷!
她怎麼會完全沒注意到?!
她可是整個人從屋簷跌落,那個重量絕非一隻手能夠輕鬆承擔的,雖然他當時看起來一派無所謂,但手腕肯定是那時受傷的吧!
楚嬢翠想來想去,就只有這個說法合理,否則無法解釋明明是被她刺傷肩頭的皇甫禕昕,為何竟連手腕都包紮起來。
「沒事就好。」
楚嬢翠低頭,依然無法掩飾自己的心情低落。
但她的動作卻被皇甫禕昕誤會了,從他眼中看來,她的一舉一動都是文靜害羞的千金小姐該有的舉止,因為禮教的束縛,所以永遠不會抬頭直視男人,而說起話來也都是秀秀氣氣,絕不會大聲說話。
說起來,楚嬢翠與女飛賊的聲音倒有幾分神似。皇甫禕昕不由得想著。
比起女飛賊略帶低沉的嗓音,楚嬢翠的聲音清亮得多,只可惜她並不多言,說起話也總是小小聲,讓皇甫禕昕總是惋惜沒辦法多聽她說幾句話。
或許他一開始會特別注意女飛賊,就是因為兩人的聲音有幾分相似吧?
皇甫禕昕開始找起理由,否定自己對女飛賊的在意。再想到楚嬢翠方才的關心詢問,皇甫禕昕精神一振。
之前他曾一度擔心楚嬢翠並不喜歡他,所以在交談間總對他諸多漠視,但從方才的問話中,皇甫禕昕聽出了她的關心之情,而這比什麼都更重要。
雖然只有短短幾句,在他心中卻更勝千言萬語。
也因此,皇甫禕昕突然覺得有些慚愧,他居然會認為女飛賊相當迷人,更為了她而暈頭轉向,甚至還錯失了逮捕她的大好機會,像這樣的自己,怎麼對得起溫柔婉約的楚嬢翠呢?
但他心想,只要以後對她加倍疼愛,應該就能彌補這份過錯了。
「追捕行動雖然很辛苦,但我向你保證,以後我絕不會再輕易受傷。」為了回報楚嬢翠對自己的關心,皇甫禕昕認真保證。
如果希望能與楚嬢翠更進一步交往,這樣的保證是理所當然的吧。
「啊?」楚嬢翠一愣,他在說什麼啊?
他為什麼要向她保證呢?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
「楚姑娘,我知道你非常害羞,現在我說的這些話或許太過自以為是,也有可能會不小心冒犯到你,但請你相信我的真心。」
皇甫禕昕正色說道。將認真的情緒全數傳達給楚嬢翠。
面對皇甫禕昕異常認真的話語,楚嬢翠難以自抑地紅了小臉。
這個男人到底想做什麼啊?!
一開始,她還以為他是個剛毅木訥、老實嚴謹到令人生厭的正人君子,結果當接觸的機會越多,他就變得越來越不一樣,逐漸露出嚴謹以外的另一面。
如果是第一次見面時,楚嬢翠絕對不相信,皇甫禕昕會說出這種真心告白的話,因為這個男人看起來就是一副食古不化的老頭樣,但現在,他卻毫不猶豫地說著近乎情話的告白話語。
天啊,這個男人給人的先後印象,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楚嬢翠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紅,加上兩人靠得又近,意外讓她回想起前幾夜兩人緊緊相擁的感覺,她更是臉紅到難以自抑。
她曾經以為大膽成為女飛賊的自己,應該已經完全拋棄道德束縛,不該有任何事物能再動搖她,但她錯了,皇甫禕昕正是最能動搖她的存在。
光是感受到兩人之間的距離,楚嬢翠就已經想要轉身逃走,但她不能逃,因為「楚嬢翠」根本沒有見了皇甫禕昕就逃的理由。
皇甫禕昕看不到楚嬢翠的表情,只能瞥見她藏在發間,勉強露出小半截的耳朵紅得直比天邊晚霞,他這才發現自己似乎太過躁進,嚇到她了。
但皇甫禕昕從來就不是會躊躇不前的人,加上巡查使的工作讓他很難長久停留在一個地方,更讓他養成了凡事速戰速決的習慣,因為誰也不知道,在猶豫遲疑的當兒,機會是否會一直等待你?
所以,即使突兀、即使他的行動絕對會嚇到她,皇甫禕昕仍毫不猶豫地牽起楚嬢翠的小手。
「楚姑娘,等我抓到女飛賊之後,你是否願意嫁我為妻?」
************
楚嬢翠一直站在花園,直到許久之後,來尋她的小蒼才發現她還呆立在原地。
「小姐,你沒事吧?為什麼站在園裏吹風呢?」
小蒼為她披上一件薄披風,即使明知武藝不俗的楚嬢翠不可能輕易受寒,但小蒼還是習慣把她當成嬌滴滴的千金小姐照顧,希望小姐記得自己的身分,不要再去做什麼女飛賊。
雖然小姐想要濟世救人的心意是好,但她的手段太過激烈,這讓小蒼害怕,害怕著她若哪天被人逮到,到時肯定是砍頭大罪啊。
「他……他……」楚嬢翠震驚得幾乎說不好話了。
為什麼皇甫禕昕會對她求親?他真的這麼喜歡她嗎?
「他?是指皇甫公子嗎?」小蒼歪頭,不懂小姐為什麼要這麼大的反應?
她雖然覺得皇甫公子相貌堂堂、性格又好,巡查使的身分也絕對配得上小姐,只可惜一個是巡查使,一個是女飛賊,這輩子說什麼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不說別的,只要小姐一天不放棄女飛賊這身分,就得擔心身分被揭穿的一天,到那個時候,皇甫公子要不要抓小姐呢?
這答案小蒼連想都不敢想。
「小蒼……」楚嬢翠顫抖著嗓音喊道。
「小姐,你可別再想著要戲弄皇甫公子了,人家可是走過大江南北,見識過多少綠林惡漢的巡查使,你是鬥不過人家的。」擔心楚嬢翠還想著要狠狠玩弄皇甫禕昕後,再拋棄他的胡鬧計畫,小蒼勸道。
這件事,不管小蒼怎麼想,都不覺得有可能成功。
畢竟,皇甫禕昕不像是會輕易中美人計的笨蛋,如果他是的話,又怎麼可能在險惡江湖中闖蕩多年,還能全身而退?
雖然小蒼並不知道江湖究竟有多險惡,但聽那些酒樓茶肆的說書先生所說的傳奇異聞,所謂的江湖,肯定是個步步危機的驚險地方。
能夠獨身一人行走江湖的皇甫禕昕,自然是不可小覷的對象。
「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剛剛……剛剛皇甫禕昕對我求親了。」楚嬢翠轉頭看向小蒼,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意外的答案讓小蒼張口結舌,沒想到小姐這亂七八糟的計謀竟然成功了。
「那你怎麼回答?」小蒼好奇死了,小姐該不會真的丟回一句拒絕吧?
「我答應了。」
楚嬢翠慢慢說道,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比小蒼還要震驚三分。
「什麼?!」
這下子小蒼再也顧不得其他,拉著楚嬢翠就往房裏跑,她現在得找個地方慢慢問出經過,為什麼小姐會答應皇甫公子的求親呢?
一沖回楚嬢翠的閨房,小蒼立刻為她張羅熱茶,待她將茶喝下,心情應該比較平靜後,這才慢慢問道:「小姐,你為什麼要答應皇甫公子的求親?你之前不是說過,你要狠狠把他甩掉,好讓他丟一次大臉不是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啊……」
楚嬢翠還是還是一臉呆呆地。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她居然答應了。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答應皇甫禕昕的求親呢?!
連她自己都想知道為什麼啊!
「小姐,你有沒有搞錯啊?皇甫公子的求親條件可是『等他抓到女飛賊』耶!你就是女飛賊,難道你要乖乖讓他抓嗎?!」
聽完了前因後果,小蒼氣急敗壞,從來沒想到自己的小姐竟會如此荒唐。
「我不是……我怎麼可能讓他抓呢!我還得顧及楚府的聲譽!」楚嬢翠慌亂地搖頭,她怎麼可能會故意讓他逮到,又不是瘋了。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這種事?這麼一來,皇甫公子只怕會更賣力去抓女飛賊,到時你就慘了!」小蒼氣壞了。
「沒問題的,只要我更努力逃走就行了。」楚嬢翠像是自我安慰般說道。
「以前沒有人逮到我過,以後也不可能有人能逮到我。就算對象是那個皇甫禕昕也一樣。我一定能夠全身而退的。」
「小姐啊。」小蒼憂心忡忡,一點也不認為事情會如此順利。
畢竟,她們的對手是那位名揚天下的巡查使大人呐!
************
拜訪過楚府後,皇甫禕昕返回自家。
雖然他對外一概宣稱自己是住在酒樓,而酒樓裏也有專門為他傳遞消息的人,可實際上,他在京城裏是有一個住所的。
皇甫禕昕的行動之所以如此隱密,甚至連住所都必須隱藏,當然是與他的身分有關。他再三確認沒有人跟蹤自己之後,這才迅速閃身進入一扇朱門之後。
門扉後是一片廣大無際的庭院,一名老者恭恭敬敬地在旁等待。
「十三爺,九爺來訪。」老者說道,彷彿皇甫禕昕的出現是天經地義。
他是這裏的管家,對於主子飄忽不定的行事作風早已習慣,也知道這個主子鮮少從正門進屋,更多的時候都是由小門進出,甚至翻牆出入。
不過,他不會對此有任何的質疑,畢竟主子的身分並非尋常。
「他來了?知道是什麼事嗎?」皇甫禕昕微微側首,對於來訪者有絲疑惑。
「九爺沒說,他已在涼亭等候多時。」管家搖頭。比起自家主子,九爺更是神秘莫測。而管家也很清楚,絕不要過問這些主子們的事情。
「好吧,我一個人去見他。」雖然不曉得哥哥的來訪目的,但會選在這裏見面的話,恐怕沒什麼好事,總之保密為上。
待管家離去之後,皇甫禕昕這才緩步往涼亭方向走去,遠遠地,他就看到那個在相貌上與自己極不相似的兄長。
單就五官來說,同父所生的兩人應有許多相似之處,但氣質上的回異卻意外地讓他倆完全不像,不知情的人更是無法想像,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可對於這件事,皇甫禕昕完全不以為意,畢竟他們的兄弟姐妹極多,若真一一計較起來,那還得了?
「九哥,真難得看到你。」皇甫禕昕率先打招呼,算一算他倆也有個三、五年不見了……這麼說來,從他接任巡查使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面了吧。
就一對感情還算和睦的兄弟而言,他們還挺奇怪的,不過,這是以尋常人家的角度來看,若考慮到他們的出身,這其實算小意思了。
「也不知道是誰忒沒良心,難得回京一趟,居然完全沒有通知家人,就連我也是前兩日才曉得你回府。」男子輕搖白扇,口氣不痛不癢地輕責弟弟。
「我回來是為了公務,又不是回來玩的。再說……如果連九哥都不知道我回京的話,恐怕全天下再也不會有人曉得了吧。」
皇甫禕昕微笑以對,完全不把哥哥的責備放在眼中。對這個眼線滿天下的兄長來說,恐怕沒有什麼秘密存在的餘地吧。
「說吧,你今天來訪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好整以暇地問道。忽地,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道:「如果你是想問『十七』的消息,那我只有一句話——我什麼也沒查到。九哥,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不打算放棄嗎?」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我們兄弟倆這麼久不見,我想瞧瞧許久不見的弟弟難道也不行嗎?」男子搖扇輕笑,略帶責備的語氣彷彿在指責皇甫禕昕的無情,輕巧地忽略過弟弟的勸言。
「九哥,我們也不是第一天做兄弟了,少對我來這一套嘻嘻哈哈的,否則別怪我送客。」皇甫禕昕完全不客氣,因為他很清楚,如果隨這個哥哥起舞的話,最後只會發現自己被耍得團團轉。
男子挑眉,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家弟弟居然這麼不賞臉。
「是因為受傷的關係,所以火氣才這麼大嗎?」他指了指皇甫禕昕包紮起來的左手臂,真難得會見到弟弟掛彩。
畢竟在兄弟當中,他的武藝可是數一數二的,否則怎麼可能會自願接下那種需要走南闖北的危險工作?更別提他還刻意隱瞞身分,簡直是不可思議。
不管是好或壞,他們這頭銜其實還挺好用的。
再說,與其出去風吹雨打,何不留在京裏當大爺呢?就像其他無所事事的兄弟們也無妨啊,他真是完全無法瞭解這個弟弟的想法。
不過,既然本人高興就好,他也不打算阻止。
「總之一句話,禎嬈的婚禮可能會取消,到時你得過來幫忙安撫一下那個任性的孩子。」男子輕鬆地丟出一個令人頭大的問題。
「取消?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皇甫禕昕突然警戒起來,這個哥哥每次的「請托」都不是什麼好事,這回又是怎麼了?
禎嬈是他們的異母妹妹,從小嬌生慣養,又備受寵愛,幾乎是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而這一回的大婚也理所當然搞得舉國皆知,如今若是取消的話,天曉得會引來什麼樣的風暴?
「我不知道,嗯……是還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呢!」
男子說得一派無辜,彷彿他真的置身事外,但皇甫禕昕壓根兒不吃這一套,他歎了口氣,知道這回的事情他是逃不了了。
「反正,你就是不打算讓我多過兩天安穩日子就對了。」
皇甫禕昕非常認命,自己的身分從未讓他有過太多的自由,這幾年能夠在外任意行走,已經是相當難能可貴了。
「明日我就進宮,這樣可以吧?」
男子卻搖搖頭,很沒良心地說道:
「不行,你立刻跟我進宮——十三皇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30:51
第七章
因為兄長九皇爺祿韶的強烈要求,皇甫禕昕不得已只好乖乖換了朝服進宮,在此同時也恢復了自己原有的身分——十三皇爺禕昕。
皇甫這個姓是他擔任巡查使的時候,為了隱匿身分而取的,也因此,從來沒有人能夠查出皇甫禕昕這個人是誰,因為「他」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對宮中的爭權遊戲沒有興趣的禕昕,自然對皇位也沒有任何欲望,比起困守宮中,他更喜歡以巡查使的身分四處行俠仗義,每每救起一個人時,禕昕就特別感覺到人生變得充實。
而且在宮外可以認識許多有趣的人,比起沉悶的宮廷要好玩得多……即使是對方會拿刀刺傷他也一樣。
禕昕垂眸,真是糟糕啊,他明明已經決定要忘記她了啊!
「你那個傷到底是怎麼回事?有沒有好好的治療?」祿韶問道,總覺得弟弟吊了只手臂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怎麼看怎麼礙眼。
「沒什麼大礙,過陣子就好了。」禕昕不置可否地說道。
「是這樣嗎?」祿韶挑眉,搖著扇子靠過來,故意一派無所謂地以扇尖戳了戳弟弟的左肩窩,果然立刻換來一張微露痛苦的表情。
「還說沒事呢,走,先給御醫瞧瞧。」
「不是應該先拜見父皇嗎?」禕昕問道。他還以為九哥來訪的原因,是父皇要見他,怎麼似乎不是這樣?
「父皇還不知道你回京的事,我找你進宮,是有別的事要拜託。」九皇爺笑咪眯地搖著招扇,彷彿他並未故意誤導弟弟,讓弟弟以為進宮是要見父皇。
「九哥你——」禕昕皺眉,一點也不喜歡被人耍得團團轉。「不是父皇為了禎嬈的婚事告吹才召我進宮嗎?」
「噓。」九皇爺以扇輕點唇瓣,比出噤聲的手勢。「這件事還未確定,你可別大聲嚷嚷。」
禕昕沒好氣地瞪了哥哥一眼。還未確定?
就他記憶所及,舉凡九皇爺祿韶說出口的事,沒有一件不會成真,現在既然九哥說了禎嬈的婚事可能會告吹,那她肯定就嫁不成。
「禎嬈是做錯了什麼?居然會嚴重到讓你親自動手?」禕昕相當好奇,但也知道自己絕沒機會挽救這婚事。
雖然不懂九哥為何要妨礙妹妹的婚姻路,但即使原本有十足把握的親事,只要讓九哥介入,禎嬈就別想嫁人。
這一點,禕昕在某些層面上,也算是有過深刻體驗。
「呵呵呵,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故意惡整妹妹的壞哥哥嗎?」
就是像才要問你啊!禕昕沒吭聲,但無聲的反應已說明一切。
「這件事倒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我的朋友。」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禕昕愣了一愣,不由得懷疑哥哥是否又想使計耍人?
即使明知弟弟的不信,九皇爺卻完全不以為意,繼續說道:「我這麼說好了,禎嬈那丫頭配不上人家……哪一個都配不上。為了我那兩位好朋友的幸福,我只好大義犧牲自己的妹妹了。」
九皇爺說得一臉悲壯,但禕昕卻完全不覺得可以相信哥哥。
哪一個都配不上?兩個朋友的幸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禕昕雖然曉得禎嬈即將與新科狀元成婚一事,但由於他始終沒有返回皇城,加上又沒有與其他皇族往來的緣故,只知其果不曉其因的下場就是,他完全不曉得這段時間最轟動皇城的荒唐大事——
禎嬈公主一度希望能從新科狀元,與鎮遠將軍當中選一人來嫁。
當然,他自然也不曉得自己的哥哥,與這兩位人選有非常不好的風聲傳出。
「那我到底進宮來做什麼?」沒事走進來讓人看的嗎?
「嗯……有些事我不方便去做,就得麻煩你囉。」
九皇爺還是笑咪咪地,好心情的模樣,讓禕昕簡直想不顧兄弟道義動手揍人。
「你憑什麼肯定我一定會乖乖聽你的?」才剛見面就被耍了一番,禕昕就算再好脾氣也會冒火。
「不知道是誰幫的忙,才讓你可以出宮逍遙啊?」九皇爺一臉無所謂地說道,然後開心地看著弟弟敗北的表情。
禕昕雖然不甘,但當年的確因為有九哥出力,他才能順利出宮,否則即使他再有意願,父皇也不大可能同意皇室子孫從事如此危險的職務。
巡查使雖然名義上說來好聽,但在鏟剿賊人的同時,相伴而來的風險卻也高得嚇人,也因此,巡查使的身分總是被再三保密,以期不會有無謂的犧牲。
即使明知將面對這樣的危險,禕昕仍是義無反顧地投入了。當年幫他一把,讓他得以順利說服父皇的,就是九哥。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頭,他的確欠哥哥一次。
「好吧,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禕昕歎氣,認命了。
「呵,這兩天你就先去找禎燒聊聊,引走那丫頭的注意力,讓她沒空纏著新郎官,接下來的事,還得有勞你囉。」
九皇爺笑得開懷,但禕昕卻開始有種誤入賊窟的感覺。
欠這個哥哥人情……真的是一件會讓人後悔的事!
************
後來,禕昕幫著兄長偷偷辦了一場婚禮,同時還得把一些雜七雜八的事辦妥,待整件事辦完後,禕昕簡直累癱了,不敢相信九哥竟然如此大膽,就在父皇的眼皮底下搞出這麼多花招。
但誰又能想得到,原來新科狀元竟是女扮男裝,後來又與鎮遠將軍相愛?!
雖然覺得一口氣被兩名夫婿人選拋棄的妹妹禎嬈有些可憐,但禕昕也只能為妹妹默默致哀,畢竟若不是她異想天開,根本不會搞出後續這麼大一團爛帳。
從頭到尾都隱身在幕後辦事的禕昕最大的好處,大概就是可以完全置身事外,畢竟誰會相信一個初初返回皇城的皇爺,會與這天大的陰謀有牽連?
「九哥,接下來就沒有我的事了吧?」禕昕問道。
最近為了這件事他忙得幾乎沒空理會女飛賊的事,幸好她最近也很安分,沒再惹出事端。
但如此的平靜卻也讓禕昕無法真正安心,有了先前的例子,禕昕不由得擔心她這陣子的安分,恐怕是在計畫更大一波的行動。
上回她消失好一陣子,再次出現時就帶了兩種難纏的小玩意兒出來惹事,這一回也不曉得她又會搞出什麼花樣?
「我記得……你現在是在追查女飛賊對吧?」
九皇爺一派無所謂地問道,但深知兄長性格的禕昕,立刻警覺起來。哥哥會突然問起女飛賊,肯定是想做些什麼!
「女飛賊是我的獵物,你別來搶。」禕昕率先警告。
見狀,九皇爺笑了,輕鬆又愉快地說道:「唉呀呀,我怎麼可能陪你去飛簷走壁的抓人呢?我只是對她有點興趣。」
禕昕的警戒更重,通常會讓九哥覺得有趣的人事物,幾乎等於一堆麻煩。
「你對女飛賊有什麼認識?」
「什麼認識也沒有。」禕昕陰沈著一張臉,雖然丟臉,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唯一能確定的是,她相當年輕,而且輕功不俗。」
「有多年輕?二十歲?還是三十歲?」
禕昕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九哥是否有些……興奮?
「我認為她應該還不到二十……九哥,你為什麼對她這麼感興趣?」
「你確定嗎?她不是一直蒙著黑巾?誰也沒看過她的真面目?」
「我說她不到二十,就是不到二十!」禕昕近乎狼狽地說道。
他說什麼都不可能告訴哥哥,他曾與女飛賊緊緊相擁,在那麼近的距離下,他完全可以肯定她的年輕是貨真價實,而非傳聞中,習武之人若練功到一定境界後,rou體便可返老還童。
再者,她的衝動及莽撞也絕非年長之人會有的行徑,因此禕昕肯定她很年輕。
「是這樣嗎……」九皇爺沉吟了一會兒,無暇注意弟弟難得的慌張。
另一方面,發現自己滿腦子都想著那夜相擁時,盈滿鼻間的溫暖香氣,禕昕搖搖頭,決心把她趕出腦海。
他開始回想前些日子在楚府花園,向楚嬢翠求親的那一幕,當她點頭同意時,真的是他一生最開心的瞬間。
現在他還不方便公佈自己是十三皇爺的身分,但等他抓到女飛賊時,應該就是適當的公佈時機了。
或許他該有所覺悟,一旦成家之後,他就該放下危險的巡查使工作,全心為他們的幸福努力,而不是繼續東奔西跑,留她獨守空閨。
因為她看起來是那麼纖弱、那麼美好,讓人捨不得讓她多受波折。
回想起求親的瞬間,楚嬢翠那只小小的、溫暖纖白的小手,就放在他的掌中,顯得如此脆弱不堪,他想緊緊握住那只手,保護她永遠不受風吹雨打。
她的五指嫩白細長,看起來就像從沒拿過比筷子還重的東西,柔軟細膩的掌心更是……等等!
禕昕突然覺得有些奇怪,楚嬢翠的掌心並不細緻,就一位千金小姐而言,她的手甚至可以算是粗糙的……
越是仔細思索就更覺奇怪,雖說有人就是天生肌膚粗糙,但禕昕仍是皺眉,不懂這件事為何令他如此在意?
彷彿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被他忽略了。
到底是什麼事呢?
「……所以說,我希望你能確定女飛賊的身分。」
「什麼?」禕昕倏地回過神,剛剛他似乎聽到什麼重大的請托。
九皇爺挑眉,很難得看到這個弟弟在恍神。
「我懷疑女飛賊有可能就是十七皇女,所以得請你好好確認她的身分。」
「十七?!這怎麼可能!」禕昕衝動地站起身,這種事……這種事……
不知兩人有何種曖昧牽連的九皇爺,只當弟弟又是正義感作祟,便道:「禕昕,我知道你很難接受皇族可能變成驚世大賊,但女飛賊的年齡與十七皇女相近,加上那一流的輕功,讓我很難不懷疑,她可能就是我們的皇妹。」
當年,方出生不久的十七皇女在宮中被人帶走,當時眼睜睜看著她被帶走的九皇爺,無時無刻不想尋回這個妹妹,藉以彌補心中的愧疚。
這些年來,他竭盡全力,暗中搜尋十七皇女的下落,但他的努力始終未果,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一絲希望,九皇爺自然不願輕放。
「九哥,光憑年齡相近這一點,根本不成理由吧!年齡相近的少女,舉國上下不知有多少人,難道你要一個個把她們當成十七嗎?!」禕昕無法理解哥哥對於尋找十七皇妹的執著所為何來,但他未免太過分了。
「不,有一件事我從沒告訴過你。」他沉著臉,說道:
「還記得我們年幼時,皇城曾發生過好幾回被賊人闖入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雖然是沒丟掉什麼重要物品,但父皇氣壞了,還派了一大堆衛士,非得要逮到那賊人不可。
但直到最後,那賊人似乎都沒有被逮到。
「帶走十七皇女的,就是那個賊人。」九皇爺歎息,這是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的秘密。「我清楚記得那人不但是頂尖的竊賊,更是一位輕功高手。」
因為某些因素,所以他無法對弟弟再多做說明,但關於那人的身分,他說的絕對沒有一絲半毫的謊言。
說來那人也真是奇怪,皇城之內,什麼奇珍異寶沒有?
但他卻偏偏只會偷一些小玩意兒,像是一雙象牙筷,或是一隻小銀匙,真正珍奇的東西卻連碰也不碰,讓人搞不清楚他闖入皇城究竟是想做什麼?
「所以你才認為年齡相仿,又無人能逮的女飛賊是十七皇女?」禕昕雖然表面上不置可否,但心底卻無法不因兄長的猜測而大受波動。
雖然理由略顯牽強,但可能性卻無法抹滅。
「只是猜測而已,重要的是,必須拜託你親自確認她的身分。」九皇爺一字一頓地說道:「所以,在你確認之前,絕不能讓任何人先抓到她。」
也就是說,如果女飛賊真是十七皇女的話,九哥絕對會力保她的平安?
禕昕沉默著。
就連父皇也早認定十七皇妹已死,這麼多年來,就只有九哥不辭勞苦,暗中打聽她的下落,如果九哥願意出手,女飛賊肯定平安無慮,可是……
為什麼當他想到有可能保住女飛賊時,他竟會如此高興?
禕昕覺得為難,活像背叛了楚嬢翠的罪惡感令他難受。可即使如此,他也無法眼睜睜看著女飛賊被砍頭。
或許他無法承認,但就如她所說的,她所偷的全是惡德之人,沒有人會因為他們的損失而難過,甚至會額手稱慶,認為是老天有眼。
雖然她的行為不可取,但也罪不至死啊。
「禕昕,一切就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
************
後來,禕昕又在王大富家守了幾夜。
這一回,他沒有再派出大隊人馬駐守,反倒是一個人獨自留在庫房內,靜靜等候女飛賊的到來。
接下來是他倆一對一的比試,不容他人介入。
「皇甫公子,你還真是奇怪的人,難道你以為一個人等我,就可以讓我乖乖束手就擒?」女飛賊輕笑著,在旁人看不見的布巾底下,卻是因緊張而抿起的唇。
她方才已經在屋裏屋外巡了兩圈,再三確認今日只有禕昕一名伏兵,但她所感受到的緊張,卻是前所未有。
簡直讓人不敢相信,禕昕一個人就比得上千軍萬馬了。
「今日我有些事想問問你,不方便有他人在場。」他起身,走出庫房。
月光底下的,是他已經相當熟悉的黑衣身影,那窈窕身段在黑衣的陪襯下,更顯得婀娜動人。
那雙清亮依舊的眸子掃過他的左臂,然後才開口道:「看來你的傷全好了,你想問我什麼?上次為什麼刺傷你嗎?」
「你逃、我追。被刺傷也怨不得人。說來我還得謝謝你這麼大方,竟然給我這麼長的休養期,直到我的手傷痊癒才再度犯事。」
「誰、誰說我是為了你才沒行動的?!」楚嬢翠有絲氣弱地反駁。
「不管怎樣都好,來吧,我們找個不會有人打擾的地方談談。」禕昕不置可否地說道。今天不是為了打架而來,他也的確沒放棄抓她的念頭,但在那之前,得先確認她到底是不是十七皇女。
「你說走就走,我是呆子嗎?」楚嬢翠目瞪口呆,這男人瘋了嗎?難不成巡查使大人想找女飛賊「聊天」?!
「過來吧,觀音像在我手上呢。」禕昕攤開手掌,那尊觀音像果然好端端地躺在掌心。說完後,禕昕飛躍而去,沒再給楚嬢翠猶豫的機會。
楚嬢翠又氣又惱,卻也只能追了上去。
兩人最後來到城外一座廢棄的廟宇,楚嬢翠警戒地捏緊手中的焰火彈,決定只要他有任何不軌,就絕不心軟地把焰火彈往他身上扔!
這陣子她可是潛心研究了許多,焰火彈的製作也益發精進,不但變得更方便攜帶,也不似先前那般難以控制。
所以說,她才不是因為想等他治好傷才沒行動的!
絕對、絕對不是為了他!
楚嬢翠凝神眾氣,告訴自己這一回不能再受到他的影響。會答應他求親的自己真是個大傻瓜,為了彌補這個錯誤,她必須使出渾身解數,以免真的被逮到。
她還打算繼續做女飛賊,行俠仗義,怎麼可以為了一個亂七八糟的理由被逮?尤其那個蠢理由還是自己搞出來的,更加不可原諒。
楚嬢翠是如此警戒,也因此,當禕昕問出第一句話時,害她緊張感頓失——
「你是孤兒嗎?」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她大吼,簡直莫名其妙嘛!
「這很重要。」禕昕還是一臉平靜地繼續說道:「就像你師承何處、為何會想要做女飛賊一樣重要。」
「做女飛賊的原因我早就告訴過你了。」楚嬢翠氣呼呼地,這男人真的很懂得如何打亂她的心耶!
她原本已經做好打架的準備,結果他居然在問這些傻問題……天啊,他以為她真的會呆到照實回答他嗎?
「除了想行俠仗義,應該還有受其他人的影響吧?是有人告訴你該這麼做嗎?或者是誰在背後指使你的行動?」禕昕步步進逼。
他收集了所有女飛賊犯下的竊案,發現有些失竊的東西,根本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輕易得知的消息,若沒有共犯,簡直不可能一一成行。
「告訴你消息的人就是你的師父嗎?你為什麼會拜他為師?」不管這個社會有多麼開化,女子習武本來就屬少見。
若是武林世家出身,一來武功套路容易辨認,二來名門正派絕不可能讓子孫成為竊賊,就算理由說得再好聽也一樣。
但如果是來路不明的孤兒,受到高人指點武功,這的確比較有可能會是塑造出「女飛賊」的成因。只是……真的如此嗎?
禕昕一邊逼問著,一邊不斷自問。
他到底希望真實的女飛賊是什麼人?
是他的異母妹妹十七皇女?抑或者是毫無關係的旁人?
禕昕已經亂了套。
「這些事與你無關,我沒有必要回答你!」被禕昕驚人的氣魄所震懾,楚嬢翠不由得一步步向後退。
「不對,這件事與我有關,我必須得到答案。」
「什麼叫與你有關?!你不要開玩笑了!」楚嬢翠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麼,但被逼得慌張的她,不由得扔出焰火彈,希望能夠趁他閃躲的同時脫逃。
但楚嬢翠錯了,禕昕非但沒有躲避,反而直挺挺地迎向焰火彈。
焰火彈炸開的瞬間,楚嬢翠沖上前去,想看看他被傷得如何?
雖然她剛剛拋出的是較小型的彈藥,但那威力也不是鬧著玩的啊!
「皇甫禕昕!你有沒有怎麼樣?!」
炸開的焰火彈帶來不少煙塵,一時間楚嬢翠根本看不清左右。忽地,她的右腕被人緊緊抓住,楚嬢翠還來不及反應,自己就被人硬生生扯了過去。
「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禕昕一邊說著,一邊揭下她的蒙面布巾。
當那張清麗的小臉露出的瞬間,兩個人都呆住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31:06
第八章
「楚姑娘?」
禕昕難以置信地低喊,他瞪著那張美麗的容顏,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她急急奪回布巾,但在奪回的瞬間領悟到,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楚嬢翠恨恨地扔掉布巾,都已經被看到臉了,還有什麼好遮的呢?
「你就是女飛賊?」禕昕還是無法置信,上天竟然如此捉弄他……
他一直為自己同時對兩個女人心動而愧疚、為自己的三心二意而不安,結果自始至終,她們都是同一人?!
這讓他曾有的不安與愧疚顯得何等可笑?
禕昕仔細看著她的掌心,那不是一雙該屬於千金小姐的手,磨得有些粗糙的掌心,是曾下過苦功練武的成果。
他歎著氣,真的沒有錯認的餘地了嗎?
「對啦,我就是女飛賊,真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楚嬢翠氣急敗壞,口氣更是惡劣不堪。「我不是你心中的高貴姑娘,而是個喜歡飛簷走壁的小賊。」
一想到他喜歡的,是她偽裝出來的溫婉優雅楚家千金,而非真性情的女飛賊,楚嬢翠就不可自抑地感到一陣惱火。
但這時的楚嬢翠還完全搞不清楚,她真正氣惱的,到底是因為身分被拆穿而惱羞成怒?抑或者是另有其他原因?
她完全無暇在意這當中的微妙差異,只是單純地被驚慌沖昏頭。
「為什麼你要當女飛賊?楚老爺也是商人啊。」
「我爹可沒有做壞事。」她瞪了他一眼,卻驚見他滿身是血。「天啊,你受傷了!為什麼你都不吭聲呢?!」
為什麼這男人總是忽視自己的傷痛呢?彷彿那並不是他的身體似的。一旁的楚嬢翠光是看著就覺得痛了,而他居然還能一臉無謂地問她話?!
「沒事的,只是點小傷罷了。」
禕昕擺擺手,灑落一地鮮血,可是他卻視而不見。
方才的焰火彈並非無效,確確實實在他身上炸開,但他閃躲得宜,所以僅是些皮肉傷,除了血流得多一些,倒也沒傷到筋骨。
若沒有這樣的犧牲,他根本不可能如此輕易扯下她的蒙布巾,以結局而論,禕昕得說這樣的代價算小了。
但禕昕這般無動於衷的態度卻讓楚嬢翠大為光火,她隨手將自身衣角扯下一大塊,狠狠壓住他猶仍流血,卻完全不被重視的左手。
為什麼他每回受傷都是傷在左手呢?
相同的傷處讓楚嬢翠無法不在意,重複的作為更教她愧疚不已。
天啊,她為什麼能一次又一次傷到他?他不是武功極佳?比她強得多嗎?!為什麼剛剛那枚焰火彈他不躲開呢?
他明明躲得開的啊!
「為什麼你不躲?!」楚嬢翠大喊,氣他不珍惜身體。
「因為我必須逮到女飛賊……沒想到,我卻逮到你。」禕昕苦笑,早知如此,他就別這麼拼命了。
生平第一次,他居然為了自己逮到賊人而感到後悔。
這對身為巡查使的他而言,是多麼可笑的境地?
「好吧,你逮到我了,給我一刀痛快了結吧!」楚嬢翠深吸一口氣,覺悟了。
但這麼一來,禕昕反倒不解。
「為什麼你想求死?你不是一直在逃嗎?為什麼現在卻輕易放棄生命?」他以為她會為了求生做盡一切努力,現在她的放棄更顯奇怪。
「我不能被抓啊……如果讓世人知道,女飛賊竟是城東楚員外的女兒,這對楚府的影響多大?但現在我的身分既然被拆穿了,那我再逃也沒用吧……」
楚嬢翠歎息,自知逃不過此劫。
「你可以立刻殺我洩恨,但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讓其他人知道女飛賊的真實身分。請你假裝我只是個無名小卒,沒有任何過去與未來,我只希望……不要讓楚府因我一人毀滅。」她閉上眼,絕望的淚水滾滾而落。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她的請求,但這已經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禕昕看著她的淚水,無言。即使是哭泣,她的模樣仍是絕美得教人心痛。而更讓他心痛的,是她的想法。
「為什麼認為我一定會殺你?」輕輕地,他問。
楚嬢翠吃驚地睜開眼。
「當然是因為我一連傷了你兩回,而且上一次……我還恩將仇報。你明明救了我一命,我卻拿刀刺傷你……」
她看著他的左肩窩,那兒,曾因為她而不斷狂湧鮮血,而這一回,他又再次因為她流血不止,接連兩次的創傷都因她而起,難道還不足以令他恨她嗎?
「你會愧疚嗎?」他問得極不確定。
「當然!」她倏地抬頭,定定瞧著他。「我內疚死了。」
不管成為女飛賊這件事有多瘋狂、多不合乎禮教,但楚嬢翠終歸是個受過良好教養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對自己的錯誤完全不感到內疚?
「回答我先前的提問。」禕昕搖頭苦笑。為什麼他還是不肯絕望呢?
曾經,他努力說服自己,狠心絕情、不擇手段的女飛賊不值得他傾心,又為什麼現在她只消露出一絲絲羞愧表情,他就什麼都願意原諒了?
他身為巡查使的理智究竟是跑到哪去了?!
「啊?」楚嬢翠愣住了,為什麼他們的話題會突然轉到先前的提問呢?
「你是身世不明的孤兒嗎?」他再次問道。
「怎麼可能嘛!」她狠狠瞪他一眼,但看到他堅決要求答案的眼神時,只得氣呼呼地解釋道:「我娘雖然過世得早,但我肯定是我爹的女兒。所有見過我的人,都說我跟我娘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信的話,我家裏還有好幾幅我娘的畫像,你大可親自來瞧瞧。」
「你又師承何處?」
「小時候我爹怕我會被人欺負,所以請了教頭讓我習武防身,不過教頭前幾年就回鄉養老了。在那之後,我一直是看教頭留下的幾本書自己練習,所以我也說不出自己算是師承何處。」楚嬢翠沒好氣地答道。現在是在身家調查嗎?
教頭留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書,就連之前製造煙幕彈、焰火彈都是由那兒看來。不過既然他沒問,她也樂得避過不談。
「你有共犯嗎?或是背後有高人指點?」
楚嬢翠突然警覺心大起,她一個人被抓就算了,但她絕不能連累柳煙。
「沒有那種人,所有事都是我一個人犯下的。」
「你說謊。」他輕聲說道,但語氣肯定。
「隨便你怎麼說都行,反正我才沒有什麼共犯。」她別過頭,不語。
禕昕看著她,一臉無奈。
大概可以確定她不會是十七皇女了,但他到底該拿她怎麼辦呢?
輕輕地,他放手了。將這個難纏又滑溜的京城第一竊賊親手放開,彷彿完全不在乎這一次放走她後,下次可能很難再有機會逮住她。
「你走吧!」
突然獲釋的楚嬢翠不敢置信,她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不懂他怎麼會在費盡千辛萬苦逮到她後,卻又輕易放了她?
看著那只放開自己的大手,一股奇異的失落感打心底油然而生。
他已經不想再理她了嗎?
「為什麼放了我?」
「我有些事要好好想一下,目前……就先這樣吧。」他擺手,要她離開。
但楚嬢翠還是狐疑不定,真的可以走嗎?
「你就這樣放我離開,難道不怕我會逃走?」
他抬眸,淺淺一笑。
「你走得了嗎?別忘了,我已經知道你是楚嬢翠了。只要你敢一走了之,倒楣的將是整個楚府。」他話說得雖輕,但一字一句都狠狠擊中她的弱點。
「你——」她瞪大眼,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掐住整個楚府做為要脅。
「我相信你應該不會再犯事了吧?」他非常有把握地說著。「畢竟只要你敢再惹事生非,我就知道該上哪抓人。」
楚嬢翠氣得牙癢癢地,卻莫可奈何,誰教她的小辮子被逮到呢?
「我知道了,我會乖乖的。」不甘不願地,她承諾。
他微笑地點點頭,非常滿意。
但在她轉頭離去的瞬間,那張微笑的俊臉立刻垮了下來。
他究竟該拿她怎麼辦?
************
雖然得到楚嬢翠的保證,但禕昕還是非常地不安,並不是因為縱虎歸山而感到不安,對禕昕來說,即使放走她也無所謂,真正令他在意的是——
他不知該怎麼對待楚嬢翠。
動手逮她入獄?
但他根本不可能眼睜睜看她受審,然後被處以極刑。
放她一馬,假裝不知道女飛賊是誰?
偏偏身為巡查使的尊嚴,不容許他明知罪犯在眼前,卻故意忽視其存在——即使她是自己深愛的女人也一樣。
只要她繼續犯案,逮捕她就誓在必行。
煩躁的禕昕決定去詢問兄長,希望局外人的他能夠給予最佳建議。
「真是難得,你居然放下案子不管,專程來找哥哥聊天嗎?」九皇爺笑問道。他還以為弟弟應該會埋首追捕女飛賊,沒想到竟能在此時見到他。
猶記得前陣子自己硬是拜託他,處理妹妹禎嬈與新科狀元的婚事後續時,還被他埋怨了好一陣子,九皇爺以為弟弟最近都不會想見到自己了。
「我有些私事想問你。」
禕昕的問題一出,九皇爺吃驚地挑了挑眉,真沒想到。
「說吧,我洗耳恭聽。」
哥哥這麼乾脆的反應,反倒讓禕昕躊躇不前。
九皇爺等候許久,卻始終沒等到弟弟開口,只見到茶碗裏的熱茶已經涼透,他不耐煩地搖搖摺扇,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如果你不打算說的話,我還有其他的要事待辦。」
說著,他作勢要走,果不其然立刻引來禕昕的反應——
「九哥,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你會怎麼做?」
九皇爺挑眉,他千思萬想,絕對想不到弟弟竟然會問這種問題,這倒是太稀罕了,平常只會一心想著公理正義的弟弟,是何時被姑娘吸引了?
不過,這一點也不重要,所以九皇爺只是笑咪咪地說道:「很簡單,把她綁在我身邊,讓她哪里都去不了。」他的愛是非常獨佔的,任誰也別想分享她的注意。
禕昕微微一愣,說什麼也沒想到哥哥的想法會如此決絕,幾乎是嚇人。
「這麼做似乎不大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難得生為皇族,若不在此時儘量利用自己的優勢,那豈不是枉費了?」他說得一派輕鬆,但這麼輕鬆的說出,反倒教人心驚。
「即使她不情願?」禕昕皺眉。
「即使她不情願。」九皇爺非常肯定地說道:「我有信心,總有一天能讓她愛上我——就算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也無妨。」
九皇爺笑得開懷,但這笑容看在禕昕的眼中,實在有些恐怖。他完全不懷疑,哥哥的確有可能會這麼做。
樺昕已經開始同情未來的皇嫂了。
「不過還有些問題,有些麻煩似乎很難解決……」像是楚嬢翠正是鼎鼎有名的女飛賊,這樣的問題要怎麼解決?
九皇爺擺擺手,一臉無所謂地說道:
「有什麼事情是皇族的力量無法擺平的?要讓一個人消失可是非常簡單的,如果你真的這麼困擾,了不起哥哥我也可以幫你殺人滅屍。看你覺得麻煩的人是有五個、還是十個,哥哥我都有辦去擺平。」
他這個哥哥很不錯吧?今日可真是友情大奉送。
「九哥……」禕昕無力地喊道。有這麼個全力相挺的哥哥,似乎很讓人安心,不過他的想法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即使身為皇族,所擁有的權力幾乎無邊無界,但不知是否因為他太習慣與平民百姓生活,像這種以權欺人之事,他並不喜歡,也不願為之。
看出了禕昕的猶豫,九皇爺又補了一句——
「禕昕,別忘了自己的身分,即使你再怎麼親近百姓,但你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他們的一份子,既然如此,何不徹底利用自己的權勢,讓自己過得快樂一點?」
九皇爺笑得寵溺,如果不去計較他話中的良心與道德問題,任誰都會認為他應該是個疼愛弟弟的好哥哥吧。
禕昕無言以對,他應該自私嗎?
************
自從被禕昕發現她的真面目之後,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月。
楚嬢翠非常不安,總是擔心著在身分曝光之後,整個楚府會被她所連累,雖然禕昕當下非常乾脆地放了她,但楚嬢翠依舊不安。
被發現的秘密即使擱置在一旁,但對楚嬢翠來說,那簡直就像是將疊成一座小山的焰火彈點燃後棄之不顧,即使眼不見為淨,但不知焰火彈何時會爆炸的不安定感,仍是讓她日夜心驚膽跳。
也因為如此,楚嬢翠鎮日將自己關在房內,不知情的楚員外還以為女兒終於轉了性,還因此高興不已。
只有她的貼身丫鬟小蒼知道她有多麼憂鬱,也同樣憂心忡忡。
這日,楚嬢翠依然將自己鎖在房中不出。
小蒼雖然想要逗她開心卻又無法可想,忽地,遠方傳來熱鬧的聲響,而且聲音一路由遠至近,似乎越來越接近楚嬢翠的閨房。
小蒼好奇地探頭向外看去,卻看到楚員外伴隨禕昕一路行來。
知道楚嬢翠秘密已被揭穿的小蒼大吃一驚,立刻縮回房間,警告她的小姐——
「小姐,大事不好了!皇甫公子跟老爺過來了!」
聞言,楚嬢翠的臉頓時失了血色,該來的終於來了嗎?
「小姐,快逃啊!你別呆坐在這兒,這裏有小蒼先幫你頂著,小姐你能逃多遠就儘量逃,千萬別被皇甫公子抓到!」小蒼急急催促,再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包袱,硬是塞進楚嬢翠手中,要她快逃。
之前她天天勸著小姐,希望她儘快逃走,但小姐也不知為何,卻始終不肯離開楚府,讓小蒼擔心得吃不好也睡不著。
現在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小姐再不逃也不行了。
這頭小蒼急得團團轉,但楚嬢翠卻異常冷靜。
「小蒼,你別忙了,我不希望因為我一人而連累全家。」楚嬢翠深深呼出一口氣,在知道皇甫禕昕到來後,她反倒有了覺悟,也總算能夠定下心,不再像先前那般惴惴不安。
「小姐……」小蒼一臉悲戚,要她眼睜睜看著小姐就逮,她做不到啊!
「小蒼,我們出去。」楚嬢翠站起身,率身往外走去。
小蒼還想要阻止,但她已經踏出房門。不得已,小蒼只得匆匆跟上,因為她絕不願讓她的小姐孤單一人,面對這可怕的事情。
她們才剛走到閨房外的小花園,禕昕和楚員外也恰巧到達,霎時,劍拔弩張的氣氛讓小蒼緊張得要命,生怕他倆會當場打起來……不對,即便打起來也無妨,只要小姐能夠順利脫身即可。
小蒼拼命求上天,希望等一下禕昕能夠絆一下,或是跌一跤,不管哪個都好,只能是對小姐有利就行!
才看到她們,楚員外立刻迎上前,說道:「看樣子她們已經知道了。」
奇妙的是,楚員外竟是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只不過,心情沉重的楚嬢翠與小蒼根本無暇理會雙方的情緒落差,逕自低頭不語。
「嬢翠,你這孩子也真不應該,這麼大的事也不先跟爹爹說一聲,今天皇甫公子上門時,還真讓爹爹嚇一大跳。」楚員外抹抹老淚,一臉欣慰地說道。
但楚嬢翠並未看到楚員外的表情,仍是低著頭,滿懷歉疚地說道:「對不起,其實我並不想嚇到任何人……」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楚員外責備道。
聞言,楚嬢翠益發愧疚了。
她早該瞭解,一旦女飛賊的事被揭穿,根本不可能不傷害爹爹啊!
「婚姻大事怎麼可能不上告父母?!難道你以為能丟下爹爹,獨自去嫁人嗎?」楚員外氣呼呼地說道。
爹在說什麼啊?楚嬢翠吃驚地抬起頭,這才終於看清兩個男人臉上的笑。
好、好奇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下子不僅是楚嬢翠嚇呆了,就連本來已經挽起袖子,準備幫忙打架的小蒼也給嚇傻了。
「你喲,居然跟皇甫公平做什麼『只要他能抓到女飛賊,你就嫁他為妻』的約定。」楚員外一臉不能苟同地說道:「現在人家做到了,你說,爹能夠不把你嫁給他嗎?」
雖然楚員外的口氣聽似責備,但若看到他笑開懷的模樣,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能有幾分火氣。
「我不是……我沒有……」
楚嬢翠慌得連話都說不好了,但楚員外哪肯理她,逕自又道:「接下來就讓你們小倆口自己去談吧。爹爹我該去幫你準備一下嫁妝。小蒼,過來幫忙。」
在楚員外一聲令下,不甘不願的小蒼還是被拖走了。
她還沒有搞清楚狀況耶!
皇甫公子不是要抓小姐嗎?為什麼現在卻變成要娶她了?!
誰來告訴她,這段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31:23
第九章
她才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咧!
被獨留下來,與禕昕面面相覷的楚嬢翠在心底大聲呐喊著。
身為當事者,她卻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怎麼想都覺得這樣不大好吧?!
但這莫名其妙的狀況硬是發生了,所以即使再不好,楚嬢翠也只能面對。
「你到底想怎樣?」她臭著臉,氣呼呼地間道。
「娶你為妻。」
禕昕太過乾脆的回答讓楚嬢翠小臉瞬間爆紅,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他不是應該老實厚道、木訥寡言嗎?
眼前這個厚臉皮的男人是誰啊?!
「你曾經答應過我,只要我能逮到『女飛賊』,你就願意嫁給我。」
楚嬢翠啞口無言,這人腦袋有問題嗎?明知她就是官府通緝的盜賊,事到如今居然還想娶她為妻,這年頭做官的腦袋都這麼奇怪嗎?
「話不能這麼說,你明明知道我就是……」
楚嬢翠激動地大喊,但她的話還沒說完,禕昕就搖搖手,制止她未竟的話語。
「不管事實如何,承諾就是承諾,只要我還願意娶,你就沒有拒絕的餘地。」禕昕說得雲淡風輕,彷彿她的罪犯身分無關緊要。
看著楚嬢翠吃癟的表情,不知為何,禕昕竟有種異樣的快感,生平第一次,他終於瞭解九哥為何以整人為樂。
看到有人因自己的簡單一言而忽喜忽悲,的確是挺有趣的。
楚嬢翠一臉難以置信,她是遇到強盜還是土匪?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男人可是朝廷命官,那個鼎鼎大名、四處懲奸除惡的巡查使大人耶。
為什麼他能夠臉不紅、氣不喘地,做出這種比土匪還要更土匪的要求?
「這麼做能讓你得到什麼嗎?」她問得懷疑。「還是有什麼特別的好處?」
娶一個明知是大麻煩的女人回家,他該不會是哪里受傷了吧?難道說上回她朝他丟的那枚焰火彈時,不小心傷到他的腦袋?
所以他現在才會神智不清,堅決想要娶她嗎?
不對啊,他明明只是左臂受傷,除了流了一大堆血,應該沒有其他外傷,可為什麼他會提出這種擺明是頭腦壞掉的要求?
「好處啊……的確是有好處。因為我可以娶回心愛的女人。」
他笑得神清氣爽,在想通之後,就會覺得自己以前的煩惱實在多餘。
就像九哥說的一樣,全天下有多少人能生為皇室子孫?難得能生為皇族,若不好好利用一下特權,似乎是太浪費了點。
這些年他為了公理正義走遍天下、濟弱扶傾,心中除了打擊犯罪就再無其他,偶爾自私一次應該沒關係吧?
楚嬢翠越聽越迷糊了,她所認識的皇甫禕昕應該是個奉行仁義道德、剛正不阿到令人厭惡的木頭人,但他現在決定要——
無視於她是女飛賊的身分,堅決要將她娶回家?!
那些曾經被她偷過的惡德富商又該怎麼辦?
他不是一直認為,即使她所偷的全是敗德惡商,卻也不能抹滅她同樣罪惡的偷竊罪行,在他眼中,她與那些奸商不是同一等級的嗎?
為什麼現在卻打算把她這個犯罪者娶回家?
他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你不是一直想要抓我歸案?如果你娶了我,那麼那些『受害的』奸商又該怎麼辦?那些東西若不是已經還給原來的主人,就是賣掉後將金錢分送給窮人。所以我可是沒有辦法歸還偷來的東西喔!」
楚嬢翠搶先說道,如果想要她歸還東西是絕對不可能的。她要他先想清楚,可不是娶了她就能取回失物。
「那無所謂。」
當禕昕這麼說的同時,楚嬢翠吃驚得瞪大眼。
他無所謂?!這怎麼可能。
「反正就像你說的,那些人是罪有應得。」
第二句話讓楚嬢翠更加吃驚,也益發確定禕昕肯定是燒壞腦子了。
「你是巡查使耶!行俠仗義不是你的工作嗎?現在你的行為根本就是縱容犯罪者。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楚嬢翠氣急敗壞,更加不敢相信的是,他們兩人之間居然會有這種對話。犯罪者竟然得勸執法者不要犯法?!
看到禕昕還是一臉無所謂的反應,楚嬢翠突然覺得全身無力,她開始覺得自己像個白癡,被禕昕要得團團轉還無法自拔。
「換個方向想,既然你是我的妻子,那麼這秘密一輩子都不會有其他人知道,你想保護的家人自然也安全無虞。」
他提出的有利條件,讓楚嬢翠覺得柑當心動。那是不是代表,即使她繼續扮演女飛賊也不會有問題?
「但你必須答應我,女飛賊從此消失。否則即使你是我的妻子,我也不會跟你客氣。」看出楚嬢翠心中打算,禕昕毫不客氣地戳破她的想望。
「……小氣鬼。」楚嬢翠忍不住抱怨,這麼一來還能有什麼好處可言?
「交換條件是——我絕對不會去追問你的共犯是誰。」
「我、我才沒有共犯!」楚嬢翠漲紅了臉,大聲喊道。雖說她的底細都快泄光光了,但只有柳煙的事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隨便你高興怎麼說都行,反正我不會再追問了。」
他閒適的模樣與她的高度警戒截然不同,楚嬢翠瞪著他好一會兒,這才稍微放鬆了些,相信他應該不會再追問吧。
就在楚嬢翠稍微鬆了口氣的瞬間,禕昕才慢慢說道:「但除此之外,我希望我們彼此之間不再有秘密。」
什麼不再有秘密嘛……楚嬢翠不高興地想著。從認識到現在,她根本完全不瞭解他,除了知道他叫皇甫禕昕,官拜巡查使,出身何地、生辰何時一概不曉,這算哪門子的沒有秘密嘛。
「……所以,我也會向你坦白。」似是察覺她的不快,他悠哉地公佈答案。
「我的真實身分是十三皇爺禕昕,皇甫這姓氏不過是為了方便而取的,但巡查使的職務絕不是騙人,只不過我並不喜歡讓別人知道我的真實身分,以免妨礙我執行公務。所以說,你根本不必擔心女飛賊的事情曝光,因為我絕對會用盡一切的力量,來保護你和你的家人。」
楚嬢翠完全愣住了。他是十三皇爺?!
以前是巡查使的時候,她就已經覺得很麻煩了,如今跟皇爺比起來,巡查使似乎就沒那麼麻煩……能不能拜託老天,把他的十三皇爺身分收回去啊?
她大大歎了口氣,難怪他能夠這麼大言不慚地說要保全她的秘密。
皇爺耶!全天下有幾個人敢不買他的帳?
她應該覺得心安嗎?可為什麼現在反倒覺得更加不安了?
「我更不明白了……既然你是皇爺,什麼樣的妻子人選沒有?為什麼偏偏挑上我呢?不管從哪方面來看,我根本就配不上你啊。」
即使她是富商之女,但要想成為皇親國戚,身分上還是差了一大截,尤其又被發現她就是女飛賊,身分上肯定又要落了一大截,怎麼看都不像當皇妃的料嘛。
「身分那種東西我一點也不在乎,我喜歡你,這就足夠了。」
突如其來的情話令她無法招架,除了面紅耳赤外,全然無言以對。
「你……你喜歡我?」她問得困難,無法相信這話是打他嘴裏說出的。他講得這麼乾脆,遠比方才說「可以娶回心愛的女人」更令她受到衝擊。
他是真的這麼喜歡她?!
「是的,我喜歡你。」他微笑著,重申道:「我喜歡會因我的幾句話而臉紅的大小姐楚嬢翠;也喜歡生氣勃勃、老在屋頂上亂跑亂跳的女飛賊。我喜歡上楚嬢翠清亮好聽的嗓音;也同樣喜歡女飛賊充滿各種情緒的大眼睛。或許你不像一般女子乖巧溫柔,但我還是喜歡你。
基於以上種種原因,所以我決定娶你回家。這無關身分,也無關其他,正因為我想跟你一生相守,因此娶你回家不啻是最好的決定。」
楚嬢翠被他一連串的情話轟得頭昏眼花,完全分不出今夕是何夕了。而禕昕趁勝追擊,使出最後的絕招——
「我已經把琥色觀音還給城外小販了。」
「什麼?!」楚嬢翠倏地抬起頭,一臉訝然。「可是……王大富怎麼可能如此簡單就交還琥色觀音?」
楚嬢翠的懷疑不是沒有根據。如果王大富不是私欲熏心之人,打一開始就不可能欺騙那名小販,巧言騙取人家的傳家之寶。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說過,我一定會還小販一個公道。我只是履行當初我所說的話,不是嗎?」
楚嬢翠啞口無言,她辛苦了這麼久,而他竟然輕輕鬆鬆就解決了?
「所以說,你可以不要再做女飛賊了。」禕昕好言勸道。「以後若是再有這種仗勢欺人的事情發生,你大可直接告訴我,我會找出最妥善的處理方法,你也不必繼續冒險,陷自己於恐怖之中。」
女飛賊的行動,或許會讓人覺得是最簡單快速的解決方式,但同時,那也是最笨、最危險的。因為只要一個不小心,她就可能因此喪命,即使是被官差逮到,那下場也絕對好不到哪去,因此當務之急,就是打消她繼續扮演女飛賊的念頭。
「可是,你是巡查使,你不可能為我永遠留在京城。」她搖頭,拒絕接受他構築出來的美夢——即使那夢想美好得令她無比心動。
「我會為你留下來。」他肯定地說道。「我願意為你恢復十三皇爺的身分,從此永留京城,哪里也不去。」
他都做了這麼多的保證,她還能說什麼呢?
就只有嫁了吧!
************
喜帳高掛,喜樂吹奏。
裏裏外外清一色的大紅色,將十三皇府妝點得喜氣洋洋,老管家激動得老淚縱橫,沒想到竟能活到看著主子娶妻的這一天。
楚員外更是從頭到尾都笑得合不攏嘴,本以為是撿到個巡查使女婿,沒想到老天眷顧,這個女婿竟然還是十三皇爺!
這下子楚員外連走路都有風了。
他笑呵呵地留下來招呼客人,善盡主人之職。今晚可是新婚之夜,怎麼能夠打擾人家小倆口呢?
喜房內,楚嬢翠緊張地坐在床沿,等待禕昕進房為她掀蓋頭。
她覺得異常緊張,就算是頭一次扮演女飛賊的夜晚,她都沒這麼緊張,但現在光只是坐在房內等待一個人,卻讓她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為什麼她會答應這樁婚事呢?
事後回想,楚嬢翠怎麼也想不起來沖昏頭的一瞬間,她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麼?
到底是因為禕昕太溫柔,還是她真的累了?就像禕昕所說的,女飛賊的生涯不但危險,而且充滿了不安定的因素,隨時一個不小心,她就可能人頭落地。
如果只是自己的人頭落地,楚嬢翠恐怕還沒這麼大反應,問題就在於她一人的過失可能會牽連整個楚府,這樣沉重的壓力,早已將她壓得喘不過氣。
而這個時候,禕昕出現了,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及保障,楚嬢翠怎麼可能不受此吸引?
現在,她腦袋清醒了,同時也後悔了。
她要不要逃婚啊?
楚嬢翠一邊從紅蓋頭的下緣打量四周,一邊如是考慮著。趁現在左右沒人,她的輕功絕對能讓她無聲無息地離開,只是得先換下這身大紅嫁裳才行……
真不愧是皇家辦喜事,這整套的鳳冠霞帔沉得簡直要讓她抬不起頭,更別說嫁裳上綴滿珍珠瑪瑙,又是另一番驚人重量。
她還在考慮要怎麼逃跑的當兒,大門卻突然被推開了。
楚嬢翠嚇得全身僵直,立刻坐直身子。她豎耳傾聽,來人的腳步極輕,可見得是個練家子,不消說,這當然是我們的新郎官了。
正當楚嬢翠還在胡思亂想時,一隻秤尺輕輕挑起她的蓋頭。
「我終於娶到你了。」他鬆了口氣,微笑。
看到自己的新娘子安分地坐在新房裏,禕昕只覺得無限歡欣。席間,他一直擔心著,擔心在他離開的這段期間,她會偷偷逃走。
因為他幾乎是連哄帶騙地才將她娶到手,雖然他做出的承諾就會遵守到底,但如果她反悔了怎麼辦?如果她突然決定拋棄一切怎麼辦?如果她不相信他怎麼辦?
禕昕被這些疑問擾得坐立不安,便早早由宴席間退場,趕來新房。
幸好,她還在這兒,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心動行亦動,他伸出手,輕輕觸碰他期望已久的嬌美容顏。
先是指尖輕觸,然後牽動指節滑過她水嫩的粉頰,最後是以掌托起她的下頷,細細打量從第一次見面時,就吸引住他全副心神的懾人美貌。
在卸除名為千金小姐的偽裝後,楚嬢翠的臉孔看起來相當有自信且生氣勃勃,那雙水亮的眸子完全就是屬於女飛賊的,生動而有活力,在眼波流轉之間,每每透露出其主的堅韌性格,絕不可能輕易屈服於人。
然後,那張可愛的小口,輕輕張合了幾下,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禕昕著迷地盯視著,豎耳等待她會說出什麼話——
「你、你看夠了沒?」
話雖說得強硬,但楚嬢翠整張臉都紅了,生平第一次被人這麼大剌剌地打量,她簡直要覺得自己彷彿光溜著身子走在大街上似的。
雖然這麼大膽瞧她的是她的丈夫……不,正是因為丈夫才更教她害臊啊。
今晚,是他倆的洞房花燭夜,也是從今晚開始,他們將成為最最親密的人。
面對嬌嗔的楚嬢翠,禕昕非但不生氣,反倒笑得更加開懷,他喜歡她這些可愛的小反應,這讓他覺得兩人益發親近。
「先喝杯交杯酒吧。」為免她的臉紅到著火,他乾脆地放開她。
楚嬢翠覺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因為當他放開手的瞬間,她感覺到的不是鬆一口氣,而是失望……為什麼呢?
莫名其妙被個男人捉著下巴拼命打量,她應該要覺得很討厭啊,為什麼她就只會害羞、不安,卻壓根兒沒想到討厭的反應呢?
就在楚嬢翠還在胡思亂想的當兒,一隻酒杯已遞到眼前,她想也未想地就打算一飲而盡,卻被禕昕笑著阻止。
「你要是一個人把交杯酒喝光,我可是會很困擾的。」
轟的一聲,楚嬢翠的小臉又紅了。
其實她應該很習慣與禕昕的親近啊!楚嬢翠這麼對自己說。每回以女飛賊的身分與他打鬥的時候,其實兩人間的距離都不可能遠到哪兒,但為什麼現在僅是這樣面對面交談,她就會暈頭轉向,老幹出一些傻事呢?
「喝了這杯酒,我們就算是夫妻了。」說完,禕昕率先與她勾臂,像是說明他會一輩子抓住她,要她別想逃。
雖然還是非常害臊,但楚嬢翠努力克服臉紅的問題,與禕昕勾臂飲酒。
冰涼的酒液在滾過喉嚨的瞬間變得熱灼,雖然不善飲酒,但楚嬢翠還是一飲而盡,她想要放下酒杯,可不知為何,指尖卻突然失了力氣,透白的瓷杯也因此跌落地面,碎成片片。
「嬢翠?」禕昕懷疑地喊著,難道她還是不願接受婚事?
有那麼一刻,禕昕直覺認為她是想藉此發洩不滿,但方才的種種嬌羞反應卻又如此真切,樺昕無法相信她會突然改變心意。
可下一刻,禕昕就知道自己錯了。
她哪里是想發洩不滿……她根本是臉色發青了!
「嬢翠?!」禕昕吃驚地看著她原本紅潤的小臉瞬間慘白,而且身子還開始搖搖晃晃地,活像是弱不經風的病美人。
「好……好痛……」楚嬢翠沙啞著嗓音低語。
才剛吞下肚的酒液在她的胃間翻騰著,而曾有酒液通過的喉嚨也是又燙又熱,簡直就要發不出聲音了。
隨著時間流逝,楚嬢翠的痛苦不斷加劇,終於,再也隱忍不了痛楚的她皺著眉頭,倒進禕昕擔憂的懷抱中——
「嬢翠,你別怕,我立刻請御醫過來。」
禕昕憂心忡忡地將她安置在床上,然後喚來在門外聽候差遣的下人,立刻去宴席上將受邀而來的幾名御醫全部請過來。
從頭到尾,禕昕都待在她身旁,緊緊握住她的手,不曾遠去。
過不了一會兒,御醫們立刻忙不迭地沖進新房,一個個輪流給她把脈聽診,就連陪嫁而來的小蒼也在看到她的瞬間臉色大變,甚至擔心得流下淚水。
在宴席間被纏得脫不了身的楚員外也隨之趕來,他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好端端一樁喜事,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不斷加劇的痛楚讓楚嬢翠很難保持清醒,加上從她躺下的角度無法清楚看到禕昕的表情,但從他收得極緊的下巴線條,以及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勁來看,他的擔憂絕不少於任何人。
啊啊,她好像知道了……
看著這樣的他,楚嬢翠似乎有些了悟了。雖然她嘴巴上總說得一副討厭他討厭得要命的模樣,但事實上,她比任何人都還要喜歡他吧!
所以她很怕、很怕,怕他不像她喜歡他這般的喜歡自己,怕自己是喜歡得比較多的那一方……
因為她總覺得,喜歡得多一點的那方就輸了。加上女飛賊的秘密被揭穿後,她就更加覺得自己落居下風。
雖然他不斷表示,即使她是惡盈滿貫之人,他依然願意娶她為妻,但她始終沒有辦法相信,即使直到新婚之夜,她還是滿懷著不安。
—直到現在。
那只緊緊握著自己的溫暖大掌,正源源不斷地朝她送來力量,楚嬢翠默默讓他牽著,與他「已經成為夫婦」的感覺直到此刻才終於踏實。
她,已經是他此生的妻了。
「禕昕……」
雖然喉嚨疼痛,但她還是勉力喊道。
「還是很痛嗎?你忍忍,御醫馬上就會讓你舒服點的。」禕昕看著開始直流冷汗的她,睜眼說瞎話。
御醫壓根兒找不出她異常疼痛的原因,現在一群人正躲在門外討論呢。
「沒關係的……」她勉強牽出一抹笑容。這突來的疼痛簡直要折磨死人,即使她立刻魂歸九天,似乎也不會令人訝異。
「我只想讓你知道……其實我也很喜歡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31:49
第十章
曾經,楚嬢翠以為那可怕又劇烈的疼痛肯定會奪去她的性命,當她痛得昏厥過去時,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清醒。
可奇妙的是,當她醒來時,那可怕的劇痛已經消失,不留一點痕跡,若不是禕昕虎目血紅,活像是守在她身旁徹夜未眠,始終被他緊緊握牢的那只手也留下鮮明指印,楚嬢翠幾乎要以為那是一場夢。
事後,任憑多少御醫前來診察,卻始終找不出奇怪之處。他們一致宣稱,她健康得很,完全不需擔心。
隨著日子過去,楚嬢翠也沒再次發病,禕昕終於能夠安下心了。
一年後,十三皇妃有喜的消息傳遍皇城,禕昕更是開心得不得了,三不五時就從皇宮拿回補胎聖品,希望能夠讓楚嬢翠安安穩穩地待產。
另一方面,趁著夫婿出門不在家,楚嬢翠也開開心心地爬牆去找朋友——
「嬢翠,有孕的人就不該隨便亂跑,要是動了胎氣怎麼辦?」
柳煙輕輕蹙眉,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不安分的孕婦。
這兒是「醉臥美人膝」,也是花魁柳煙所居住的院落。現在外頭光天白日,倒不用擔心會有尋芳客來擾,但怎麼也不適合有孕的楚嬢翠出入吧!
柳煙一度以為,自己與嫁作十三皇妃的楚嬢翠恐怕無緣再相見,畢竟嫁人後就不可能那麼自由,但柳煙錯了,楚嬢翠非但來去自如,而且比以前更加大膽。
她雖然不再扮演女飛賊,可相對的,十三皇爺卻把她轉達過去的富欺貧事件一一平反。既然得到有力的支持者,柳煙和楚嬢翠自然樂得輕鬆。
畢竟她們並不是為了追求刺激的生活,才讓楚嬢翠去冒險的。
「小蒼會生氣的。」她輕聲警告。雖然她從沒見過小蒼,但多年來從好友口中聽來的事蹟,大概也能猜出這名忠仆會有的反應。「你都有身孕三個多月……」
雖然肚子還不明顯,但小蒼肯定已經緊張到擔心她隨時會突然生產吧。
「你怎麼跟小蒼一樣囉嗦嘛,我們好久沒見了耶。」楚嬢翠吐吐舌頭,試圖避開這話題。說來她最近似乎特別容易疲倦,方才飛簷走壁時還差點失手,難道這也是因為有孕的影響嗎?
聽人家說,孕婦容易疲累,所以不可以做太劇烈的活動,這樣看來,她似乎暫時不該再來見柳煙了。
因為不管怎麼看,飛簷走壁都不像是適合孕婦的活動。
「最近身子有些不適,所以在生產之前我決定安分一些,接下來幾個月我大概不會再過來了。」為了孩子好,楚嬢翠含淚決定。
柳煙的身分特殊,她們幾乎沒在「醉臥美人膝」以外的地方見過面,如果她不能過來的話,兩人就沒有見面機會了。
「身子不適,怎麼回事?」柳煙一驚,直覺就伸手按著楚嬢翠的脈象。
「沒什麼大礙,只是最近特別容易疲累,禕昕也請御醫來看過,他們都說沒有問題,大概是因為懷孕所致。」楚嬢翠笑著搖搖手,大家怎麼都這麼大驚小怪?
柳煙壓根兒沒把她的解釋聽進去,而是一臉嚴肅地凝著俏臉,她並不曉得楚嬢翠新婚之夜的奇異遭遇,如今更是覺得她的脈象怪異。
「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大礙,可是……」柳煙說得不安,這脈象中似乎有點什麼讓她感到奇怪,偏偏她又查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心頭像有根針懸在那兒,令她不安,卻又無法解除困惑。
「既然沒什麼大礙就好啦,你也別揪著一張俏臉嘛。」楚嬢翠笑咪咪地說道。「我今天還是頭一回發現,原來你懂醫術啊。」
「只是略知一二,沒什麼了不起。」柳煙想了下,說道:「你有機會的時候就多去護國寺走走,說不定能有什麼特別的機緣。」
「機緣?」
「不,那沒什麼……總之去求神佛保佑母子均安也好。」柳煙搖搖手,隨口掰個理由。唉,她既不能叫楚嬢翠去護國寺找大夫,現在又還不確定她的身體狀況如何,貿然行動恐怕會惹惱她的小師父呐!
柳煙拜師習醫的師父不時會出現在護國寺附近,如果楚嬢翠也常去走動,說不定兩人會有機會碰上,師父的醫術比她高明得多,肯定能瞧出楚嬢翠的狀況如何。
「求神佛保佑?真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楚嬢翠失笑。
她站起身,正準備返家的時候,突然眼前一片空白,然後瞬間轉黑,在墜入黑暗深淵的前一刻,她彷彿聽到了柳煙擔憂的叫喊——
「嬢翠!」
************
楚嬢翠突如其來的昏厥嚇了柳煙好大一跳,但過不了多久她就又悠悠轉醒。
醒來後的楚嬢翠完全不記得昏倒的事,清爽的模樣更是讓柳煙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
楚嬢翠現在看起來健康得很,就算要她繞著京城跑個十圈八圈似乎也無妨,與前一刻悶不吭聲就昏倒的嚇人模樣截然不同。
「嬢翠,你回去之後立刻去找大夫,你的狀況真的太奇怪了。」柳煙鐵青著一張臉,她沒辦法去找那個可愛的小神醫幫忙,只有祈禱其他大夫能看出端倪。
雖然她曾玩笑似的拜小神醫為師,兩人的交情也很好,但小神醫一向神秘,除了姓名之外,柳煙對她一概不知,加上從來只有小神醫來找她,而沒有她去找小神醫的事,讓柳煙即使想要請她診治楚嬢翠,卻也無能為力。
返回十三皇府之後,楚嬢翠乖乖依言找來御醫,可一如往常的,御醫完全看不出她身子哪里有問題,在開了些安胎養神的藥方後就離開了。
楚嬢翠表面上沒說什麼,但她確定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些什麼,突如其來的虛弱感越來越明顯,忽然昏厥的狀況也開始增加,為了她一人的事,將整個十三皇府急得團團轉。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這麼明顯的不舒服,你們卻說她一切安好?!」暴怒的禕昕幾要撕碎跪在地上的御醫們。
抖如秋風落葉的醫者們亦是一臉困惑。
他們也不知道十三皇妃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脈象一向平穩,而胎兒看起來也很健康,按理說,她怎麼可能會昏倒呢?
「不要欺負人家,這麼做實在很不像你的性格。」方才轉醒的楚嬢翠阻止道。
一見她醒來,禕昕立刻拋下御醫,趕到愛妻身旁。
「有哪里不舒服嗎?還是想吃點什麼?」她日漸蒼白的小臉教禕昕心疼,他的妻子明明是這麼活潑好動的人,現在卻三不五時倒在床上……
這麼明顯的不適,為什麼會找不出病因呢?!
「我什麼也不想吃,只想跟你單獨說些話,你先遣退他人吧。」楚嬢翠要求。
雖然不懂她想做什麼,但禕昕還是立刻遺退左右,只留下小蒼在門外看守。
「我覺得我的武功正在流失。」
待清場完畢,楚壤翠立刻說道。最近她總覺得體力不濟、氣血疲弱,雖然日常生活並未受到影響,但只要想提起內力就會受阻。
而且,她越是想要提氣,內力流失的速度就越快。
她輕撫自己肚皮,比起自己的武功,她更擔心孩子的安危。
如今她已懷胎八月有餘,每每隔著肚皮觸摸,不時能感受到孩子好動的模樣,她可以不心疼那些莫名流失的武功,卻不能讓孩子有一絲危險。
「難道是有人下毒?!」禕昕大驚。
行走江湖多年,禕昕的確聽過有些奇妙的藥物可以害人喪失功力,但他始終不曾碰過,難免覺得那不過是江湖傳聞,聽不得准的。
可如今楚嬢翠奇異的狀況,教禕昕不得不開始考慮中毒的可能性。
只是禕昕左思右想,卻不懂為什麼會有人對妻子施以毒手?
對外人來說,楚嬢翠不過是個普通的千金小姐,除了他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她就是女飛賊。楚家一向樂善好施,也鮮少樹敵。
至於他自己嘛……雖然恢復了十三皇爺的身分,可外界依然沒多少人曉得他曾任巡查使一職,說是尋仇未免也……
「我不知道,但除此之外很難解釋。」這麼想來,洞房花燭夜她昏倒時,恐怕就是事情的開端了,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毒性發作會拖到此時?
「我立刻去找全天下的解毒高手,一定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忽地,守在門口的小蒼輕輕敲門幾聲,而後推門而入。
「打擾了,但是事態緊急。」她手上拿著一枝黑簇長箭,另一手還有一張被攤開的信紙模樣紙片。「這封信剛剛被射入大廳,是廳裏的下人急忙送過來的。」
小蒼的臉色慘白,顯然已經看到信中的內容。
禕昕接過信紙,小蒼手中的長箭讓他有些眼熟,但一時間想不起來。他展信,龍飛鳳舞的字體訴說著令他大為光火的內容——
巡查使大人十三皇爺拜啟:
當年一戰使鄙人從此絕後,鄙人素來奉行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故施以小毒回禮。十三皇妃臨盆之時也將是命殞之時,胎兒或許可以順利出生,但成年之前必定絕命。望此禮能讓大人感受到鄙人的無盡怨恨。
沒有署名的信紙險些被禕昕撕得粉碎,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狠毒至此。若是對他有怨,就沖著他來,為什麼要牽連無辜?!
「嬢翠,是我連累你了……」他滿臉懊悔。她是他的妻,他卻無法保護她。
「我沒關係的,只是孩子一定要保住。」楚嬢翠可以接受自己壽命將盡,但孩子不能跟著她走。
「我立刻去找解毒高手,絕對會在你生產之前解決這一切。」禕昕給予保證,然後將妻子交給小蒼照顧,自己則匆匆進宮,希望能求父皇下令,救救她。
「小姐,你還好吧?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的?」小蒼幫忙扶她起身。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現在小姐的臉色竟比方才好上許多,這是多麼惡毒的一種毒藥啊?根本讓人無從察覺自己是何時中毒,發病時非常不穩定,發病後又能像正常人一樣活動,簡直防不勝防。
「我已經沒事了,這兩天在床上躺得有些煩了,正好現在下床走動一下。」
楚嬢翠從來就不是靜得下來的人,這一回病得亂七八糟的主因原來是中毒,在鬆了口氣之餘,卻也不由得擔心腹中胎兒的安危。
看到楚嬢翠在歎氣,小蒼關心地問道:
「小姐,你要不要出去走一走?今天的天氣還不錯,適合曬曬太陽。」
楚嬢翠點點頭,也對,她太久沒有出去逛逛了,整個人好像變得萎靡不振,若再關在屋裏,也不知道想法會不會變得更加黑暗。
小蒼的提議讓她突然想到幾個月前與柳煙最後一次見面時,柳煙曾千叮萬囑,要她有空就要上護國寺進香,現在想來她倒是一次也沒去嘛。
「吩咐轎夫準備一下,我們要去護國寺上香。」
「什麼?!」小蒼嚇了一大跳,她雖然建議出去走走,但她只是打算叫小姐在院子裏走一走就好了,哪知她竟然想要出府。「這樣不……」
小蒼正想要阻止,楚嬢翠卻突然咧出一抹燦爛笑容,笑著對她說:「好久沒出門走走,真讓人期待啊。」
小蒼歎氣,看到小姐露出近期最燦爛的笑容,她還能阻止嗎?
************
剛踏進護國寺時,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但不過一會兒,竟然烏雲密佈,而且雷聲轟轟,彷彿隨時會下起大雨。
為防萬一,小蒼堅持先在寺中休息,待天氣穩定之後再行返府。
楚嬢翠沒什麼意見,畢竟她說要出門時,小蒼雖然一臉為難,卻還是讓她任性的出府,因此現在聽聽小蒼的話也是理所當然的。
「小姐,我去問問方丈有沒有可以休息的禪房,你先坐在這裏等我一下,不要隨便亂跑。」小蒼再三交代之後,這才離開。
楚嬢翠坐在涼亭裏,不由得覺得小蒼實在太過誇張,她現在雖然身中奇毒,卻不代表已經虛弱得無法自立,只不過還是別太讓小蒼操心吧。
看著涼亭外益發烏陰的天空,彷彿隨時會下起大雨,楚嬢翠懷疑她們能夠在禕昕回府之前趕回去嗎?
忽地,涼亭外多了一位訪客——
「好像快下雨了,我可以進來避一避嗎?」
說話的是個十來歲的少女,她的面貌看來只是清秀可愛,與楚嬢翠這種懾人美貌完全無法相比,但少女的長相卻相當耐看,倒也別有一番韻味。
「進來吧,反正也沒有其他人。」楚嬢翠大方招呼。
少女才剛踏進涼亭,亭外就忽然下起傾盆大雨。
「真是好險,若是晚了一步恐怕就淋濕了。」楚嬢翠微笑,少女也笑咪眯地。
兩人和樂融融地說了幾句話,可席間少女的臉色卻開始顯得有些為難,楚嬢翠正感覺奇怪的時候,少女開口說道:
「我的話可能有些冒昧,但夫人你近來是不是感覺身體不適?時常手腳虛軟、體力不濟等狀況發生?」
聞言,楚嬢翠嚇了一跳,這麼多大夫都沒找出原因,甚至還不覺得她身體何處有礙,但這名少女才剛與她見面,就已經看出她身體不適?!
「我的確是……」
楚嬢翠正想要詢問少女的身分,但此時忽然雷聲大作,加上她心情過於激動,楚嬢翠突然感到腹痛如絞。她抱著肚子,劇烈的痛楚令她冷汗直冒,而且一陣強過一陣,簡直就像是即將臨盆似的。
「你怎麼了?是要生了嗎?」少女蹲在她的身側,習慣地伸手搭上她的手腕,傾聽脈象。「為什麼你的脈象如此紊亂?你中毒了?」
「……是的……但是……我現在好像是、是快生了……」楚嬢翠的話說得斷斷續續,明明還有一個多月才要生產,為什麼現在卻像是快生了?
還不可以生啊……楚嬢翠努力忍著痛楚。禕昕剛剛才說要去找盡天下高手為她解毒,解了毒她才能安心待產,在那之前,孩子會很危險的。
「你明知道中毒還懷孕?!這對胎兒非常危險呀!」少女忍不住出聲責駡。
「不要怪小姐,我們也是今天才曉得她近來的種種異像是中毒了。」
少女回頭,涼亭外站著的是撐傘的小蒼與兩名預備要領路的僧人。
「小姐,你怎麼了?又發作了嗎?」小蒼丟下油傘,沖到楚嬢翠身旁。「你們快去多找幾個人過來,不能讓她繼續留在這兒吹風。然後……然後再派個人去十三皇府,說夫人狀況有異,必須立刻請大夫。」
小蒼難掩擔憂之色,小姐這次的發作不同以往,加上今日又才曉得中毒一事,她自然更加擔心。還是應該先找大夫才再十三皇爺呢?不過大夫也該找御醫,尋常大夫應該沒辦法解決吧,所以還是先找十三皇爺?
就在這一團慌亂之中,少女卻異常冷靜地說道:
「在那之前先準備一間乾淨的房間,我需要很多乾淨的布,還有大量熱水。她現在要生了,與其請大夫還不如找個產婆過來。」
「你是誰?為什麼一副很清楚的樣子?」小蒼狐疑地看著冷靜非常的少女,雖然眼前亂成一團,但少女完全文風不動,彷彿周邊再怎麼紛亂也與她無關。
「我叫衣翩翩,是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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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小蒼還是先聽從衣翩翩的話行事。雖然還是搞不清楚她的身分,可是她身上有種奇異的氣質,讓小蒼不由得覺得自己應該聽命行事。
巨大的痛楚有好幾回都差點讓楚嬢翠昏厥過去,但衣翩翩不准她昏倒。
「你絕對不可以昏過去,否則胎兒可能會胎死腹中。」
聽到這麼可怕的下場,楚嬢翠只能強打起精神,努力支撐下去。
但光憑她一己之力其實也辦不到,還是衣翩翩三不五時拿出金針刺激,不然她早就不曉得昏倒幾次了。
「產婆還沒到嗎?」衣翩翩問道。
「還沒有。」小蒼著急不已。
「孩子等不及了,看樣子只能靠你幫忙接生。」衣翩翩宣佈道。
「什麼?!」小蒼嚇壞了,就她們兩個幫小姐接生?沒問題嗎?
「不由得你猶豫了,再繼續等下去她就死定了。」衣翩翩先是紮了兩針,決定強行催生。都已經破水了,也顧不得再搞什麼安胎手段,再說,胎兒多留在腹中一天,只會減少他生存的機會。
「可是……」
「小蒼,沒關係的……」已經痛得快神智不清的楚嬢翠緊緊握住她的手。「你是我的好姐妹……我願意把命交到你手上……」
「小姐……」小蒼激動不已,終於下定決心。「我應該要怎麼做?」
衣翩翩點點頭,開始與小蒼共同著手兩人的第一次接生行動。
楚嬢翠的生產過程非常艱困,因為中毒的關係,她無法憑全己身之力生產,必須藉由衣翩翩以針催生才能勉強進行,加上她又時常疼得差點昏厥過去,讓生產更加困難。攪和了一整夜,直到天光乍現的瞬間,楚嬢翠才終於生了。
「哇……哇啊……哇哇哇啊……」
直到孩子吐出第一聲哭音,鬆了口氣的小蒼同時也腿軟得跌倒在地。
衣翩翩將孩子身上的汙血洗淨,再三確定孩子的清潔後才將他交給母親。
這孩子雖然早產,加上又身中劇毒,但勉勉強強還是能活下去,接下來要怎麼把餘毒清除乾淨才是最要緊的。
「恭喜,是個男孩。」雖然剛出生的孩子還很虛弱,但總算活了下來。
楚嬢翠顫抖著手,不敢相信自己能活著抱到孩子。
「不過你的武功盡失,此生大概也沒辦法再練武了。」衣翩翩看著水桶裏的黑色汙血,說道:「幸好你懂武,否則你和孩子應該活不到現在。」一般的孕婦根本撐不到這時候,就算衣翩翩再厲害也救不了人。
喪失的武功意外成了他們獲救的原因,這是楚嬢翠怎麼也想不到的。
「武功……沒關係的,只要孩子平安就好。」楚嬢翠抱著懷中的小小生命,她願意以自己的生命換取他的平安,所以說,武功又算什麼?
「還有,孩子和你身上都帶有殘毒,我會給你們開個藥方,你們就照方吃藥,過陣子我會再去看你們的。」雖然不愛與人有所牽扯,但這孩子畢竟是她親手接生的,所以衣翩翩難得地主動提議。
「謝謝大夫。」楚嬢翠感激不已,這就是柳煙當初所說的機緣嗎?
如果是的話,她一定要好好謝謝柳煙,謝謝她堅持叫自己來護國寺上香。
「你的丈夫似乎已經到了很久,我去叫他進來吧。」衣翩翩說得客氣。
事實上那男人一到場她就知道了,因為他簡直已經激動到差點拆了大門,好幾回都想沖進來見妻子,現在孩子都生了,再不放他進來,他恐怕真會拆了大門。
她開門,門外果然站個下巴冒著青髭、雙目滿布血絲,模樣狼狽的男人。
「進來吧,母子均安,恭喜你做爹了。」衣翩翩退到旁側讓他進門。
禕昕想也未想就往內沖,直到許久之後才想起自己還沒向她道謝。只是此時此刻,他實在無暇顧及其他。
「嬢翠?」
禕昕問得遲疑,他跑到床前幾步就停下了腳步。雖然那個小大夫說母子均安,但他還是不免擔心她的狀況,畢竟昨日才接到那封可怕的預告信,當日妻子就突然早產,教他如何不擔心?
聽到丈夫的聲音,楚嬢翠牽起一抹疲累的微笑,轉頭看他。
「過來看看孩子吧,他正在睡覺呢。」
楚嬢翠雖然模樣疲憊,但眼神晶亮燦爛,顯示她現在只是累了點,除此之外一切安好。見狀,禕昕終於能鬆一口氣。
「嬢翠,辛苦你了。」他走到妻子身旁,拿出汗巾為她拭汗。
「孩子長得很像你呢,以後一定是個美男子。」楚嬢翠獻寶似的笑道。其實剛出生的孩子皮膚皺得像猴子,哪看得出長得像誰呢,但她就是忍不住這麼覺得。
禕昕激動地以指尖輕撫孩子的臉,他看起來是這麼小、這麼脆弱,他不敢抱起孩子,害怕粗手粗腳的自己會讓孩子受傷。但即使只是肌膚相觸,為人父的喜悅依舊滿滿地充斥心頭。
「這是我們的孩子……」他滿足地歎息,不但感謝楚嬢翠搏命為他生子,也感謝上天安排他們與那個小大夫相遇。
若不是遇上那大夫,他哪還有可能再見到心愛的妻子?
「大夫說,幸好我懂武,所以雖然現在武功盡失,卻因此才能保住我和孩子的命。只是以後……就真的沒辦法再做女飛賊了。」雖然已經放棄許久,但如今卻再也回不去,教楚嬢翠難掩唏噓。
「沒關係,以後換我保護你們。」禕昕緊緊擁住妻兒,承諾道:
「從今以後,我絕不會再讓你們受到一絲傷害。我願以生命起誓,所以,請你不要再悲傷了,之後,你還得好好教育這孩子,讓他也成為一個擁有正義之心的好孩子,到那個時候,他一定也會選擇與你相同的夢想。」
行俠仗義。
或許她再也無法自己動手,但將願望寄託在孩子身上也不壞,畢竟這是他倆的孩子,肯定會有擁有比旁人多一倍的正義之心,未來天下人的安危就靠他了。
楚嬢翠笑了,有丈夫孩子的陪伴,她再也不會覺得失落了。
【全文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1 01:33:05
後記
妮子的閒話家常 ◎溫妮
各位讀者好~~我是消失好一陣子的妮子。^O^
話說妮子怎麼會隔這麼久才出書呢?
其實是因為妮子的家人住院了,而且還是一個接著一個住院。=_=
所以妮子把全副心力都放在照顧家人身上,原訂的交稿日也在妮子的任性下一再拖延。(阿編,辛苦你了)
說起來,妮子本來還打算繼續耍賴下去。(喂!)不過,阿編說不可以,還說國際書展快到了,至少要交出一本書書,讓大家不要忘記妮子。
親愛的讀者們,你們不會這麼輕易就忘記妮子吧?(淚眼)
因為不管怎麼說,這本書書可是妮子在身體狀況爆爛的情形下奮力寫完的。(這算是哀求同情票嗎?)
大概是因為妮子老是在兩家醫院跑來跑去(是的,兩家醫院……至於分住兩家的原因解釋起來太麻煩,在此就不詳述了),大家也曉得,醫院是很毒的,至於毒到什麼地步呢——妮子居然長針眼了!
由於只有妮子需要在兩家醫院間互跑,所以全家中標的也只有我一人。還因此被朋友嘲笑,是不是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嗚嗚,人家真的沒有)
去看眼科醫生的時候,妮子還非常輕鬆。因為以前念書的時候,曾有過全班三分之一以上都被傳染針眼的經驗。(妮子也是其中一員)而且當時還很扯,連宿捨的左右鄰居也都得了針眼,更有人剛痊癒就又中標。=_=
當時的治療嘛,很簡單啊,大家都是去看眼科,點點藥水就沒事了。所以這回妮子也抱持著輕鬆的態度去看醫生。
結果,妮子大錯特錯!
醫生伯伯非常和善地對妮子說:「拿針挑掉就行了。」
喔,拿針挑掉就行了,很輕鬆……拿針挑掉?!(突然意識到大事不妙!)
雖然妮子是千百個不願意,但長針眼是很難受的,所以妮子只好一臉淒慘地躺上診療台,醫生從頭到尾還笑咪咪地對妮子說:
「刺一下就好了,不會痛的。」
醫生你騙人!哪里是刺一下就好了?!妮子至少被刺了十多下!(大哭)
而且醫生一邊刺,還一邊笑著說:
「有沒有擠過青春痘?這就跟擠青春痘一樣喔。」
嗚嗚嗚,誰會拿針擠青春痘啊!
後來妮子當了一天的獨眼龍,在路上還被小朋友指指點點。(掩面)接下來,就是一連串被朋友在MSN上敲訊息,問妮子是不是看了什麼色色的東西?
我才沒有!如果有的話我還比較甘願咧!(喂)
最過分的是,妮子的表妹嘉嘉,居然說她被我傳染,因為她的眼角膜似乎也受傷感染了。(我們根本有好陣子沒見過面咧!妹妹你未免牽拖過頭了吧?!而且你那個明明是戴隱形眼鏡時自己弄傷的!)
而在針眼病毒之後嘛,則是一連串的電腦病毒來襲。
這回的病毒很恐怖,直接把妮子的兩台電腦都搞掛了。(天啊)
一開始很單純,只是桌上型電腦的硬碟壞了。因為每回妮子的電腦出狀況都要麻煩abc之家的朋友,所以這一次,妮子決心自立自強!(我錯了……)
妮子先是奮力把硬碟拆出!然後送修。(很難,因為這台號稱纖瘦型的主機殼很擠,要拆硬碟之前得先把光碟機拆下來,才能再拆硬碟)
修理回來後,妮子居然蠢得差點裝不回去。(毆)
好不容易連上網路,竟然給我瞬間中毒。然後……接下來是一連串更愚蠢的行動,所以連妮子的親親小筆電也掛了。T_T
(前因後果大概可以寫滿一本書,所以就此省略。嗚嗚,太丟臉了)
(同一時期,表妹嘉嘉說她的電腦也中毒掛了。所以這又是我的錯嗎?)
在接二連三的淒慘歷程中,妮子一直有些小感冒或小不適,但我都不是很在意,直到有天莫名其妙發起高燒,後來去看醫生,才知道又被感染了。
感染的起因是一個小小擦傷,傷口發炎所引起。醫生還說,若沒弄好的話,可能會變成蜂窩性組織炎。(這個很嚴重耶!)
總之,在這—連串亂七八糟的病毒事件中,妮子只能很慢、很慢的爬稿,有時還得忍受稿子備分備到搞丟掉的白爛事。
而在完工前,妮子天真的以為,稿子完工在即,這些苦難總該結束了吧!
但是……妮子卻被阿嬤傳染感冒了。(鬼火飄)
本以為只是輕微症狀,吃吃藥,多休息就好了。但事情才沒有這麼簡單。=_=+
剛開始前幾天的確僅是頭暈眼花喉嚨痛,基本上還能工作,但後來妮子開始狂吐不止,吃啥吐啥,而且還爆睡不休。
這本書就是在這種慘況下完成的,今年的聖誕節也是這樣被妮子睡掉了。T_T
(表妹嘉嘉說她也感冒了……就說了這真的與我無關啦!)
嗚嗚,說了這麼多傷心事,接下來說點輕鬆的吧?(輕鬆得起來嗎?)
嗯……就來談談這本書的一些小秘辛,因為大家最愛看這個了嘛。(對啊,誰喜歡看作者訴苦呢?XD)
先來提提女主角的名字吧。楚嬢翠,這名字打從「娘子出招」系列的第一本書書《神醫娘子選夫》就已然出現了。
最初,妮子也沒打算仔細寫這個角色,甚至連名字都是隨手取的。後來還被SONY質問,為什麼一個皇妃的名字卻這麼像丫鬟?
因為她覺得,只要名字裏帶個紅啊翠的,就都很像丫鬟的名字。XD
而真正的理由就是……因為我一開始真的是想到「小翠」這名字。(毆飛)
但是,堂堂皇妃卻叫做小翠未免太好笑了,之後才勉勉強強添了個字,變成「嬢翠」。雖說是意外所致,但這名字看起來還不壞吧?
後來,妮子發現若想在「神醫」的書裏解釋楚嬢翠與衣翩翩的相識,未免太過瑣碎,所以妮子就儘量略過不提。
結果這一略過,反倒讓妮子心裏有了疙瘩,也開始對她為何身中奇毒,甚至禍延孩子的理由感興趣。(這不是你寫的嗎?)
之後嘛,由於「娘子出招」是五本書的事情已成定局,妮子也不打算變動。(根本是你懶得多想一本書吧?!)
所以妮子乾脆抽掉原本《千金娘子獵夫》的女主角設定,換上楚嬢翠之後,意外的也挺合的,所以就變成這樣啦。^O^
大概是這本書從一開始就被妮子弄得很搞笑,所以SONY每次喊女主角時,都是小翠、小翠的喊著。
對妮子來說,有小翠,就該有小蒼。所以後來就出現了丫鬟小蒼。(喂)
至於為什麼是小蒼和小翠嘛……這就要說到漫畫身上啦!
有—部漫畫叫做「薔薇少女」(Rozen Maiden),故事的主體就是一堆球體關節娃娃互相戰鬥,(這不是恐怖漫畫)這些娃娃是由同一個製作師造出來的,其中有兩個娃娃是雙生子,一喚蒼星石,一喚翠星石,昵稱小蒼、小翠。
妮子最喜歡乖寶寶小蒼,但被喚為黑心人偶的小翠我也挺愛的啦。(這真的不是恐怖漫畫!)因為小蒼和小翠是不可分割的姐妹,所以名字就這麼定啦。
後來……大概是因為女主角的名字帶有些許漫畫色彩,後來男主角的名字也受此影響。
本來男主角禕昕並不是這個名字,原本的名字被SONY唾棄到不行,為此被念得很慘的妮子就很煩躁,開始翻字典想找找適合的字。(皇族的名字頭—個字皆為「示」部,大家可以回去對照看看XD)
結果翻了幾翻都沒看到適合的感覺,正想說放棄吧,沿用原名就好了,結果SONY突然冒出一句——一心爸爸。
咦?這不是黑崎一護(漫畫,死神BLEACH的主角)父親的名字嗎?
結果妮子隨手查了「一心」的同音字,結果就組出了「禕昕」這名字,哈哈,看起來挺有氣質的,跟一心爸爸完全不一樣。(被打)
所以說,男主角啊,你要好好感謝誓死要求為你改名的SONY喔。(明明就是你自己先取出爛名字XD)
嘿嘿,看了這麼多關於這本書書的寫作秘辛,大家是否滿意了?所以啊,就別太責備妮子為何好久沒出書囉?(眨巴著大眼撒嬌ing)
我是妮子,我們下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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