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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黎菁]隔世情緣[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08:30     標題: [黎菁]隔世情緣[全文完]

隔世情緣 作者:黎菁

餓!餓!餓!她的肚子好餓喔!
怎麼辦?眼前的漂亮男孩看起來就是很好吃的樣子。
可是不可以吃人啊!唉唉唉!
男孩的心地很好喔!親手做燒雞給她吃。
只是男孩有些奇怪,會在深夜拿著木棍敲打她的床鋪。
男孩也有些壞,騙了她。
說要給她帶好吃的東西,卻再也沒有回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08:59

楔子

  莊嚴肅穆的大廳中,突然有一屬下神情驚惶,慌慌張張地奔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坐於上位的冷峻男子稟告說:「啟稟樓主,二樓主回來的路上被唐門之人偷襲,身受重傷,現在……」

  「啪」的一聲,樓主手中的茶盞突然間墜地,他身形陡然站起,急問道:「傷得如何?現在何處?」

  「鶴館,郎中正在救治。」

  樓主身形閃電般掠起,瞬間消失在大殿。

  「師兄!師兄……」重傷的年輕男子,胸前已被嘴裡噴出的血跡染透,虛弱地躺在床上,雙手揮舞,無意識地呼喊著。

  「無極,我在這裡。」揮舞的雙手被牢牢抓住,樓主無雙坐到他身側,身邊的人退下。

  「師兄,我看不見了。怎麼辦?我還想看你一眼呢!」無極遺憾地說道。

  「沒事,會看見的,別怕,我就在你身側。」無雙輕聲安慰他。

  驀地走過來一位屬下,在無雙耳邊低聲說道:「樓主,城裡所有的郎中都被帶來了,正在門外候著呢!」

  「好,告訴他們,成賞敗殺,讓他們進來吧!」

  「不要!」重傷躺在床上的無極,虛弱地開口阻止道:「師兄!別再傷及無辜了,我……我的內臟都被震碎了,治不好了……我只想讓師兄陪我呆會兒,師兄,別離開我。」

  無雙咬了咬牙,心裡清楚,無極頂多有一炷香時間了,最後揮手讓屬下退了出去,「好!師兄陪你。」

  無極瞎掉的雙眼,還在滲出血絲,嘔出一口血後,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有話要告訴師兄……再不說,只怕就沒機會了……師兄,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師兄……你不要討厭我……」

  無雙清冷的眸光瞬息萬變著,露出一絲傷痛,柔聲道:「不會,永遠都不會。」

  「師兄,你……抱抱我好不好。」

  無雙憐惜地將無極抱進懷中。

  無極露出滿足的笑容,「師兄,真好,你又抱我了……我記得小時候,你也抱過我,那時我練武……每晚都痛得睡不著覺,你都是抱著我睡的……師兄,下輩子,我們……做夫妻好嗎?」

  「好……」無雙堅定地點點頭,原本冷冽清淡的聲音變得沙啞,「我們做夫妻。」

  「無論……我們是否是同性,都做夫妻好嗎?不要像這輩子……」

  「好!下輩子無關性別,我們都做夫妻。」

  「師兄……你哭了嗎?」無極試著舉起手,想撫摸無雙的臉頰。

  「沒……沒有。」

  「嘻嘻……真好呢!師兄為我哭了,可惜我看不見了……師兄讓我摸摸好不好……師兄覺得丟臉嗎?」

  「不……」無雙將無極的雙手放到臉上,無極慢慢地撫摸,從額頭到鼻樑、嘴邊,還有那眼角的淚。

  無極微微一笑,輕歎地說道:「師兄……下輩子……讓我做壞人吧!所有……的事情都由我來擔當……下輩子,我一定要變成心狠手辣的人,再也不要心軟……若是聽師兄的話就好了,若是不心軟……我就不會受傷,我……還想多陪師兄幾年呢!」

  「傻瓜!」將懷中的無極抱得越發的緊了。

  「師兄……下輩子,我要變得比師兄還要漂亮。」無極喃喃地說道。

  「好……」

  「師兄,我好痛……我從小就怕痛的……師兄,送我上路吧!我忍不住了……不想叫出來丟臉啊!」他最後要求師兄,他不要死在別人的手裡,他是師兄的,死也要死在師兄懷中。

  「好……師兄送你上路,再也不痛了。」無雙眼中含淚,手掌抵在他的後心上,略一使勁,便震斷了原本就很微弱的心脈。

  「師兄!我……」愛你啊!無極眼角含著笑,離開了人世。

  「傻瓜!」懷抱著逐漸冰冷的身體,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上無極微微揚起的唇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09:25

第一章 兩小無猜之相逢

  「快啊!快啊!吱吱……對,就這樣,加油!加油!吱吱……打倒它……啊呀!你好笨喔!快上啊!吱吱……」

  女孩跪趴在地上用木棍逗弄著盒內兩隻蟋蟀,瘦瘦小小的臉頰,時而皺起眉頭,時而咧開嘴哈哈大笑。寬大的道袍下裹著瘦削的身體,彷彿一張薄薄的紙片,輕風一吹便會飄拂起來。

  「黑將軍你快上啊!對對對,把它打倒……啊!你的後腳好粗啊!吃起來會不會很香呢?」女孩說著說著,小嘴巴竟然流出口水。

  「吱吱……吱吱……」黑將軍振動著翅膀,聲音慢慢地低了下來。

  女孩側著頭,抿嘴嚥了嚥口水,「我我……真的很饞呢!你看起來就是好好吃的樣子……你把腳藏起來我也看得見啊!好吧,好吧,我暫時不吃你了,不過你要打贏它喲!吱吱……」原本已然無聲的蟋蟀又重新振作精神,振翅高昂,「吱吱……」

  「噹!噹!當!」驀地峨眉派招集門下弟子到大殿集合的鐘聲響了起來。

  女孩皺了皺眉頭,忽然由地上爬起,抱起懷中的盒子,隱身到廂房的拐角處。

  「噓!別出聲喔!」女孩對盒內的兩隻吱吱作響的蟋蟀低聲吩咐道,奇異的,盒子竟真的安靜下來。稍刻,迴廊盡頭處走來兩個身穿道袍的女弟子。

  「快點!別磨蹭了,去晚了,師父會罰的。」其中一位身形略矮的道姑急聲催促道。

  「知道了,等等我……師姐!魔教的人真的來了嗎?」

  「也許吧,掌門不是說魔教心懷不軌,欲對峨眉下手嗎?既然警鐘響了,一定是出了事,我們快到大殿去。」說著話,腳步未停,拉著她急步往大殿的方向奔去。

  「師姐,若是那個魔王親自來了,我們去也沒有用啊!聽說他武功高深莫測,只有掌門可以與之抗衡,連師父也不是他的對手,又何況是我們呢?」

  「靜鶳,閉嘴。這話若是被師父聽見了非撕爛你的嘴不可。」靜儀警告道,師父本就不得掌門的寵,在幾位師叔裡面武功平平,也一直怨掌門偏心不傳她峨眉派最高深的武功心法。

  靜鶳嘟起嘴巴,哼聲道:「我說的是事實嘛!師父武功不高,連帶著我們幾個在其他師姐妹面前也抬不起頭。」

  「好了,好了,別說了,你若真有資質,哪天得到掌門賞識親傳你武功,別在抱怨了。」

  「就算資質好又有何用,峨眉派弟子眾多,哪那麼容易被掌門注意到啊……」

  「那就看你自己的手段了……」

  「……」聲音漸漸遠去,直到庭院又恢復了先前的沉寂。

  蟲聲啾啾,輕風徐徐。女孩抱著盒子慢慢地由拐角處走出來,望著她們消失的背影怔然了許久,隨即瘦小的臉龐漾出愉悅的笑靨,眸中神采奕奕,隨意擦了一下嘴角邊的口水,高興地對懷中的蟋蟀說道:「她們全部都到大殿去了,這樣我又可以偷偷溜下山了,哈哈!我好久好久沒吃到肉了,那些素食真的很難吃耶!好了,我明天再來跟你們玩好了。」說完,她把兩隻蟋蟀倒入草叢裡,盒子丟到一邊。小腦袋又探頭探腦,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確定四周無人後,彎腰朝山門的方向衝去。

  「別動!」陡然,一柄寒氣森森的利劍逼向了女孩的脖頸,硬生生地止住她狂奔的身形。

  利劍的主人一臉凶殘地瞪視著面前的小道姑,殺氣騰騰地質問道:「說,峨眉的玲瓏珠放在什麼地方?」

  女孩看了眼頸間的寒光,迷惑地搔搔頭,奇怪,她明明聽見四周沒有腳步聲的呀,怎麼突然間出現個大活人呢?

  「告訴我玲瓏珠藏在哪,我就不殺你,否則……哼哼!」他略一用力,女孩白皙的頸間已劃出一道血痕。他必須趕在魔王之前得到玲瓏珠,必須,一定。

  沿著密林小路上山,準備入夜後偷偷摸進峨眉,卻在無意中看到了她,儘管她只是個半大的小孩,看起來也不像有資格知道的樣子。不過既然身穿道袍,那麼她是峨眉派的弟子總不會錯吧!或許她會知道些什麼呢?

  女孩皺了皺眉,低聲道:「在大殿牌匾後邊。」

  「哼,你以為騙得了我嗎?!」女孩這般毫不思考地便說出地方,他自然是不會相信。

  「哼哼,小丫頭,你若一開始就說你不知道,我或許還能讓你多活一會兒。連老子也敢騙,真是活膩了……」反正他也不指望這麼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知道這麼重要的事情,話未落,劍尖用力,準備削斷她的細頸,他對小孩可沒有什麼慈悲心腸,事實上,無論她說與不說,他都要滅口的。

  「咦!」他再次怔住,雙眼直勾勾地望著空白的劍尖——劍下無人,那個小丫頭竟以不可思議的靈敏身法躲過了他的劍招。

  「你說話不算數,哎喲!」女孩靈巧地跳離他的劍氣範圍,本已站定身形,陡然,腳下一滑,狼狽地趴坐在地上,氣憤地指著他叫道。

  見她跌倒,他終於恍過神,就說嘛,一個小臭屁孩怎麼能躲得過他的凌厲劍招,峨眉不會教出這麼厲害的徒弟的,原來是臨死時奮力自救,才會一下子跳得那麼疾速、那麼遠。嗯!是他適才大意了,他走上前,準備再補上一劍。

  女孩見他提劍走近,陡然間,雙眸迸射出與她年齡不符的異樣精銳光芒,「這可不能怪我了,是你說話先不算數的。」一瞬間,她的神情怪異,聲音竟然也變為深沉,好似……男子的聲音。

  女孩起身,伸手,握住疾速刺過來的凌厲劍身,用力,「啪!」劍斷,握住劍鋒,翻腕,回刺……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他連眼睛都來不及眨動,眼睜睜地看著劍斷,他動不了了……身體好似被大地吸住一般,只能無力地,無助地,驚訝地,恐懼地看著她把利劍在電光火石之間,毫不客氣的刺入他溫熱的身體。砰!他仰天倒下。

  那個小丫頭,那個小丫頭……竟然殺死了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最後看清她的臉,她的臉……好似變成了一個年輕男子,帶著清冷的嘲諷的笑,送他上路。小丫頭怎會變成年輕男子?不可能,不可能,這一定是幻象。幻象。在死神奪去他魂魄的最後一刻,他仍是不甘心地閉上眼,死不瞑目啊!

  江湖上人人懼怕嗜殺無數的男人就這樣悄聲無息地死了。

  女孩眸光中露出些許迷茫之色,許久,「奇怪!我怎麼殺了他啊?」她困惑地搔搔頭,望著手掌中的血腥,她伸舌舔了舔。

  「啊呀!」驀地大叫,她一定是許久沒吃到肉,才會覺得鮮血好好吃,不行,不行,她要快快去找肉肉吃,否則,她會……活吞了面前的男屍。

  「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喔!我想,我一定是怕你告訴師姐她們我私自下山,那樣我會受罰的,對!一定是這樣,我才會殺你的。那……那你自己好好保重喔!其實,那個玲瓏珠真的在牌匾後面,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它在上面,可是它真的就在那上面,我沒騙你……我走了,我要去找肉肉吃去了,否則,否則……」她看著眼前死不瞑目的男屍,嚥了嚥口水……忽然間意識到什麼。

  「啊!」女孩發出驚天動地的大叫,拔腿撒開腳丫子,向山下狂飆而去。糟了!糟了!女孩一臉驚駭,她想吃了他。嗚!她竟想吃了他,一定是她好久沒吃到肉肉了。啊啊!我不要吃人啊!

  謝上青瞇起邪魅的眼眸,暗自打量著眼前與他年紀相仿的小丫頭,藏青色的道袍,瘦瘦扁扁的身體像紙片一樣,彷彿隨時會被風吹走。平凡無奇的臉頰,唯一看得過眼的——她的皮膚還算白皙。

  謝上青嫌惡地皺皺眉,奇怪地看著女孩寶貝似的抱著一隻山雞,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麼。渾然不知身前的人早已經將她從頭到尾,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審視許久。

  「你要乖喔!不可以跑掉,我一會兒就回來……你要是不見了,我會把你的全家都吃光光,你若是乖乖的,那……那我只吃你一個就好,等下次來時,再吃你的家人……」女孩邊說邊皺眉,神情有些不自然地撫著肚子,「你想好沒有?快回答我啊!」女孩急急催促著懷裡的山雞。雖然萬分難受,萬分難忍,卻仍捨不得放手。

  「咳咳!」謝上青輕輕咳嗽一聲。

  「咦!你是誰啊?」女孩抬起頭,終於發現他的存在,仰起小臉,疑惑地望著他。時至傍晚,夕陽的餘暉在他身後形成一道淡淡的光圈,不是暖洋洋,反而讓人感到一陣奇異的惡寒。待女孩看清他的臉龐後,欣喜地脫口而出:「你好漂亮喔!」

  「哼!」謝上青一身青衣,冷哼一聲,微微昂首,斜睨著她。看似十歲左右的年紀,然而,眉間凝聚的陰沉邪氣卻足以令成年的男子望而生畏了。

  女孩恍若未覺,小臉上漾出嬌憨的笑靨,好奇地問道:「你是大俠嗎?你這麼漂亮一定是大俠對不對?你叫什麼名字?哦!對了,我叫靜禪……」靜禪笑得更甜了,盈盈地看著他,連她最最難受的事情都忘了。禁不住口水又流了出來,「你是我見過最最漂亮的人呢!」不知道會不會很好吃呢?啊啊!她怎麼又想吃人了?不行,不行,她使勁地敲敲頭,隨後抬起頭又道:「我師父說,大俠是好人。」所以不可以吃掉。

  「哼!我才不是什麼大俠。」謝上青嫌惡地撇撇嘴巴。

  「喔!我明白了,你年紀小,所以你是小俠對不對?」

  謝上青臉色陰陰沉沉,聞言大叫道:「什麼大俠、小俠,我才不會當什麼狗屁俠客。我的願望是當魔頭,魔頭你懂不懂?就是那種人人懼怕的大魔頭。」邊說邊很有派頭地揮舞著拳頭。

  怎麼樣,怕了吧!

  「你的額頭有青筋在跳耶!」靜禪突然插嘴道,仍是滿臉笑容,口水直流,怎麼辦啊?他看起來就是很好吃的樣子,比她懷裡的山雞要好吃。

  「你……」陡然,謝上青冷靜下來,把袖間原想解氣,射殺她的毒針收了回去。師父告誡的話在耳邊及時響起,他眼光陰沉地打量著面前看起來一臉白癡相的小臭屁丫頭。

  臭丫頭竟然將他輕易地惹火了,在師父的教化下,他在很小的年紀就已經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況且他自幼生存的環境也促成了他早熟、陰冷的個性。

  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讓自己的嘴角上揚,他道:「你……你叫靜禪?」

  「對啊!你怎麼知道的?」靜禪高興地點頭問道。

  是你剛才告訴我的,白癡!謝上青憤怒的情緒奇異地好轉,師父說過,讓一個人死很容易,但若讓對手生不如死、傷心至極才是最佳的手法,他是師父的得意門生,怎麼能不把師父的教導發揚光大呢!他要想想用什麼辦法可以讓眼前這個口水直流、噁心吧嘰的臭丫頭痛苦傷心難過,以至到生不如死。

  謝上青邪氣地一笑,俊逸不凡的外表,小小年紀就已經有迷惑女人的本錢了,他用最迷人的笑容,最溫和、最禮貌、最客氣的聲音自我介紹說:「我姓謝,名上青,你以後就叫我謝大哥好了。」第一步要得到她的信任,這個小白癡應該很好騙啦!

  「為什麼叫你謝大哥?」

  「因為我比你大啊!」謝上青笑容可掬、客客氣氣地回答。雖然臉部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僵硬。

  「可是你看起來明明還要比我矮一點點呢!」靜禪神情有些不自然,一隻手緊緊抓住山雞,另一隻手突然地摀住肚子。謝上青已在咬牙,卻仍然維持微微抽動的笑臉解釋道:「大小是不能以個子的高矮來定論的。」

  這個年紀的孩子,女孩總是要比男孩子長得快。

  「為什麼不能以高矮來定呢?」女孩不依不饒地發問。

  「……」謝上青開始磨牙,垂下頭,直到僵硬的臉頰微微鬆了松,才抬頭微笑地面對她。不可以生氣啊!他要讓她傷心的,怎麼可以先把自己氣成內傷呢!

  「我當哥哥可以照顧你,可以寵著你,可以讓著你,有好玩的東西讓你先玩,有好吃的東西讓你先吃……」

  「好吃的……」靜禪喃喃低語,突然點頭道:「好,那你就當大哥吧!」隨即她小臉上的淡眉皺起,最後連整個臉都皺了起來。

  「你……好像很難受的樣子?」謝上青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整張臉都皺巴巴的,真難看。他心裡對她的嫌惡感更深。

  「我只是……只是……」紅暈染上她的雙頰,她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咕噥道:「……」

  「什麼?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靜禪眼神四處亂瞄,就是不看他,「我一天都沒上茅房了,憋得好難受喔!」

  謝上青忽然有一種噁心的感覺,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沒好氣地道:「那你就去啊!」她該不會是腦子有毛病吧?怪不得一臉白癡相。

  「可是……」靜禪為難地看著懷中的山雞。

  謝上青看她寶貝那隻雞的樣子,心思一動,笑道:「我可以幫你照顧它。」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謝上青愉悅地笑著,哈哈!終於想到讓她傷心的辦法了。

  「那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它。」靜禪囑咐道,小心翼翼地把它送到謝上青的手上。

  「好!」他一點也不嫌髒地接過山雞,其間還不小心碰到她濕漉漉的手,他懷疑那是她的口水,他用十二分的意志力才忍住不去擦掉它的衝動。

  「我一會就回來,你要好好地看住它。」靜禪萬般不捨,一步一回頭。

  「好,好,你快去快回。」謝上青的笑容已經掛不住了,頭頂有冒煙的衝動。

  靜禪捂著肚子,實在是憋不住了,這才縱身穿進一旁的密林中。

  「小丫頭都是很喜歡小動物的是不是?」謝上青陰陰地笑著,看著手上撲騰幾下翅膀的山雞,「我若把你烤來吃,她……一定會很傷心吧?」哈哈!他越想越高興,想到她巴掌大的小臉上,鼻涕、眼淚、口水一起流的傷心樣子。嗯!應該會很噁心吧?不過,這一點都不會影響他的好心情。

  山雞眨眨它那無神的小眼睛,吾命休矣,家人們,來世再見了。嗚!下輩子,它不要再做山雞了。

  「怎麼了?不要發呆啊!快過來!」火堆前,謝上青烤著宰殺完的山雞,心情愉悅地對剛剛現身出來的靜禪打招呼。呼!看到她那一臉震驚的樣子,他實在是……太高興了!哈哈哈!謝上青忍住仰天狂笑的衝動。

  「你……」靜禪慢慢地走過來,仍是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坐下,坐下,一會兒就可以吃了。」謝上青氣定神閒地說道,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明滅的火光映襯著他俊俏的臉,竟有種說不出的陰沉。他嘴裡輕哼著歡快的小曲,邪魅的漂亮眼眸微微瞇著,快哭啊!快哭啊!你倒是快點哭啊!他很惡劣的期待著她傷心難過的樣子。

  靜禪呆呆地在火堆前坐下,看著上面已經烤得焦黃的雞肉,油油的、滑滑的,風一吹,肉香竄入她的鼻間,她用力地吸幾下,許久,終於收起震驚的表情,抬起頭,眸光複雜地看著他,張了張嘴,「你……」

  「我什麼?」謝上青眨眨他漂亮的大眼睛,快哭啊!快哭啊!

  「你……你的動作好快喔!」

  「啊!」謝上青的笑容僵住,什麼意思?「你……說什麼?」

  靜禪的眸光直直鎖住那只香氣四溢的山雞,嚥了嚥口水,說道:「我是說你的動作好快,我只去了一會兒,你就把雞烤熟了,而且還很……很香呢!」她的饞蟲都爬到嗓子眼了。

  謝上青瞇起眼,怎麼回事?她的反應不對啊!她是裝的,她一定是裝的,其實她心裡很傷心,她不想被人看出來。她傷心的淚水把前襟都潤濕了,不對!那是她的口水。

  「雞雖然是你烤的,但……它是我抓到的,所以……」靜禪小小瘦削的臉上表情非常為難。

  謝上青的臉已完全陰沉下來,難為他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可以把一張俊俏的臉扭曲得如此嚇人。

  「你……你別生氣啊!」靜禪終於注意到他的變化,「那……我分給你一塊雞屁股好了,雖然我也很想吃雞屁股,不過誰讓你是我大哥呢……啊!謝大哥,你的嘴角在抽搐耶!好吧,好吧,我把雞頭也分給你吃好了,這回你該滿意了吧……啊啊!謝大哥,你全身都在發抖耶!那,那……」靜禪內心如火如荼地交戰著,看看火架上的雞,又看看謝上青的黑臉;再看看火架上的雞,再看看謝上青的黑臉。看它,再看他,看他,再看它,看……謝上青的臉已變綠!身體如篩般抖動。

  最後,終於下定決心,若壯士斷腕般,鄭重地說道:「那我再給你一隻雞腿好了。」

  「你……」謝上青頭頂冒煙,剛要說話。

  靜禪猛地站起身,抓住用棍子串起的烤雞,藏至身後,凶巴巴地道:「不能再給多了,我已經答應把雞腿給你了!雖然你是大哥,但……但那是你自己要當的!你不能以大欺小,況且,你說,當哥哥的會讓著我,會把好吃的給我吃。」

  「你……」抖抖抖抖抖,最後,咚!謝上青仰天倒地,他被氣暈過去了。

  「嘿嘿……」謝上青陰陰冷笑著,手裡握著一隻雞腿,狠狠地撕下一塊肉,狠狠地咀嚼著,彷彿他吃的不是雞肉,而是他面前正在大吃特吃的臭丫頭。

  吃吧,吃吧,吃死你。看著她毫無吃相的地啃著烤雞,滿嘴滿臉的油膩膩,真噁心。她的額頭竟然也被她吃得油光光的!他心裡恨恨地想著,吃吧,好好享用你的最後一餐吧!他不要她傷心了,他要讓她死。嘿嘿!毒死你,烤雞上已被他抹上致命的毒藥,他要讓她痛苦猙獰地死去,他要讓她肌膚一點點地腐爛,他要慢慢地折磨她,嘿嘿!嘿嘿!

  靜禪吃掉最後一塊肉,接著把手指上的肉碎也舔得乾乾淨淨,好好吃喔!她意猶未盡的抹抹嘴巴。好想吃掉謝大哥那一份喲!如果不是他餓得暈倒了,她也不會答應分一半給他吃。

  「你……好吃嗎?」靜禪突然蹲到他面前,像小狗一樣露出期盼的眸光,直直地望著他手中剩下的雞腿。

  「當然好吃。」謝上青冷笑地望著她。嘿嘿!毒性馬上就要發做了。

  「那你可不可以……」靜禪小手攀上他乾淨的衣袖。

  「天!躲開,髒死了。」謝上青陡然將她甩開,看著衣袖上印上五個油指印,更是氣憤至極。可惡,竟然用髒手摸他的衣服。真是可惡至極。

  靜禪難過地垂下頭,不給她吃就算了,幹嗎還推開她?她突然皺了皺眉,蹲下身摀住肚子。

  原本躲得遠遠的謝上青看到她異樣的表情後,臉上揚起詭譎的笑,竟然不怕髒地走到她面前,「你……是不是肚子痛啊?」聲音中有掩飾不住的興奮。太好了,太好了,發作了,發作了,痛苦吧!哀叫吧!哈哈哈哈哈!

  靜禪沉默地搖了搖頭。

  「你一定是肚子痛,沒關係,承認吧!是不是感覺有無數根針在刺你啊?是不是有痛徹心扉的感覺啊?是不是……」

  「我只是胃痛,我還沒吃飽呢!」靜禪忽然抬起頭說道,有些生氣地看著他,她沒吃飽,他幹嗎那麼高興啊?都是他害的,非要平分那隻雞。

  「呃!沒吃飽。」他瞪大眼睛。

  突然,他捂上自己的肚子,隨即滿臉驚駭地看向她,咬牙切齒地道:「你耍我?」

  「什麼啊?」

  「你……」謝上青的額頭冒出汗珠,身體因痛苦而彎曲著,只是一瞬間,他已痛得站不起來了,他吃的那份明明是沒毒的,怎麼會?怎麼會被掉了包?

  「謝大哥,怎麼了?你肚子痛嗎?」靜禪關心地走上前,用袖子輕拭他額頭的汗水。

  謝上青顯然已沒精力嫌她袖子髒了,只是眸光直直地瞪著她,她耍他,她在耍他?她一定在耍他。這個單純得幾至白癡的臭丫頭在耍他!可是,她那麼笨,怎會察覺出他下毒呢?

  「哦!我明白了,謝大哥。」靜禪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拍下手掌,說道:「你一定也是憋不住了,想上茅廁對不對?」

  「我……」謝上青咬著牙,她的樣子明明很呆、很傻、很笨、很蠢,怎麼會?怎麼會呢?「我……是想上茅廁。」

  「那你快去吧!憋在肚子裡真的很難受呢!」靜禪以親身經歷勸說道。

  「好——」謝上青嘴唇都咬破了,他用最後一絲力氣爬起,轉身向密林走去,他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吃下解藥,運功將毒逼出來。然後再找這臭丫頭算賬。

  「喂!謝大哥,向東走,別向西,西邊的草叢裡帶刺,會扎屁股的。」後邊的靜禪好心地提醒。

  謝上青已痛得沒力氣罵她了,扶著樹幹,一步步地向東走去,雖然不是去出恭,但也不想被扎得滿身是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09:49

第二章 兩小無猜之較量

  「你真的知道?」謝上青走在她身側,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當然了,我以前趕不回去的時候就睡那裡,放心吧!這個季節獵戶不會來的,房間空著也是空著,我們去住正合適呢!」靜禪拉著他在漆黑的密林中向前摸索著。終於,「瞧,我沒騙你吧!」靜禪指著前面一處簡陋的木屋說道。

  謝上青疲憊不堪,運功逼毒耗費了他大部分體力,又在林中穿梭了許久,總算看到了一處林中空地,空地中央搭了一座木屋。呼!可以休息一會兒了。他狼狽地癱倒在地。

  深夜,連暈黃的月牙都隱藏到烏雲後邊,原本躺在門邊的謝上青突然坐起身,慢慢地活動下筋骨,體力恢復了大半,該是行動的時候了。嘴角溢出陰險的笑容,伸手從旁邊摸出一個事先準備好的木棒,他要殺了她,很乾脆地殺了她,世上只有他不想理的人,沒有他害不死的人,這次,他一定要殺了她,他就不信,他殺不死她。

  輕聲輕腳地推開房門,別看他小小年紀,雙眸卻早已練得夜裡清晰視物。提著與他身體差不多高的圓木棒慢慢地摸索到床鋪邊,看著被褥下鼓起的小巧身體,暗自冷笑,雙手舉起木棒,朝著腦袋的位置狠狠地打下……

  「我打,我打,我打打打……」從頭打到腳,又重腳打到頭。不把你打成肉醬,我就不姓謝。由於木棒又重又長,加上他體力又剛剛恢復不久,所以打了幾下便已氣喘吁吁。呼!累死他了,捶捶有些酸麻的手臂,他歇了一會兒後,又從新舉起木棒。

  「我打打打……」看你這下怎麼活?看你還怎麼把烤雞掉包?

  「咚!咚!」輕輕敲他的左肩。

  「我打打打……」我從頭打到腳,我從腳打到頭,我可是魔王最得意的弟子,豈會對付不了你這小臭屁孩?哼哼!

  「咚!咚!」換個位置,輕輕敲他的右肩。

  「我打打……呼!好累,堅持,我打打打……」讓你耍我,讓你嫌我個子矮。

  「咚!咚!」又換回左肩。

  「我打……別碰我的肩膀,你的手很髒耶……我打打……」竟然說我是小俠,我的願望是當大魔頭,就是那種壞壞的大魔頭,「哎呀!我警告你不要用你的髒手碰……啊啊!」謝上青陡然跳起,驚嚇間,又重又長的木棒竟被他掄到屋頂,轟隆!力氣太大,木棒不負所托,穿過屋頂,直飛上天。

  「你……」謝上青滿臉驚駭地看著站在自己身側的靜禪,又迅速轉頭看了眼床上的被褥,「你……怎麼會站在這裡?」

  「我尿憋醒了,去上茅廁啊!」靜禪回答說,瘦瘦的小臉充滿困惑地望著他。

  怎麼又是上茅廁?她哪來那麼多尿?不對啊!他明明一直睡在門口,怎麼沒看她出去過?他又快速瞄了眼床鋪上仍然鼓起如身形的被褥,莫非……她是……

  「謝大哥……」

  「別過來。」謝上青驚跳地後退,臉色瞬間變得青白如紙。

  「可是謝大哥,你的全身在發抖耶……你為什麼要打床啊?」

  「我我……」謝上青驚懼地嚥了嚥口水,雙眼瞪大如牛,直直盯著她。她是……她是鬼,她是被他亂棒打死的鬼吧?

  「謝大哥,你很冷嗎?」靜禪仍是滿臉迷惑,關心地走上前。

  「啊啊!別過來啊!」他慌忙地後退。

  「可是……你的臉色很難看。」靜禪仍是固執地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是不是凍壞了?剛剛讓他進屋睡,他偏偏不肯。

  「啊!啊……」在靜禪觸到他肌膚的那一刻,他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鬼啊!鬼啊!啊!啊……轟隆!」他像發瘋的公牛般,直接飆出緊閉的窗戶,「啊!啊!啊……」慘叫聲不斷,隨即林中的飛禽走獸也跟著狂歌起舞,度過今生的不眠之夜。

  靜禪眸光呆滯、表情傻傻地望著他慘叫連連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密林中,許久,呆滯的眸光由遠方收回,落到被他撞破的窗戶上,殘破的窗框還在吱呀、吱呀地搖晃著,她神情困惑,又怔然許久,許久。

  奇怪。

  靜禪搔搔頭,又晃了晃腦,彷彿要搖掉腦中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奇怪!她怎麼好像看見兩個年輕的男子擁抱在一起?

  慢慢地踱回床邊,表情迷茫,仰首看了看屋頂的洞孔,最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爬上床,掀開被褥,取出裡面的枕頭,放置床頭,身體順勢穿進被窩裡,深深地吸口氣,呼!好困喔!舒服地閉上眼睛,稍刻,便沉沉地睡去。

  靜禪慢慢地由床上坐起,周圍白茫茫的一片,霧氣沼沼,她跳下床,甩著瘦瘦扁扁的雙腿向前跑去。在白霧中走著走著,她突然明白過來。她又在做夢了,她記著再往前走不遠,便會看到一處漂亮的梅林。

  果然,梅林出現在眼前,在梅林深處有一美艷絕倫、精雕細琢的少年公子正在樹下舞劍。如每次入夢時一般,她找到那塊青色的大石坐了上去!然後直直地觀望……

  劍氣如霜,疾速揮舞著,花瓣飄零,青色身影穿梭其中,宛若驚鴻,身姿美得驚艷,靜禪沒有鼓掌,因為這套劍法,她每次入夢時都會看到,已經見怪不怪了。況且就算她出聲叫好,他也是聽不見的,在多次嘗試失敗後,她便不再說話了,乖乖地當著觀望者。

  靜禪雙手支著下巴,呢喃道:「該來了吧!」

  話音剛落,果然見一中年男子牽著一五歲孩童走到少年身邊,那少年見到來人後,原本冷凝的氣質變得愈加的淡漠,單膝跪拜道:「無雙參見師父!」

  靜禪如同看戲一般,在一旁眨著眼睛。

  「起來吧!」中年男子點了點頭,然後對手裡牽著的五歲孩童說道,「他叫無雙,是你的師兄……無雙,他是無極,我新收的弟子,以後你負責教他基本功。」

  「是,徒兒遵命。」無雙神情恭敬地回答道。

  中年男子將無極留下,臨走時說道:「你們師兄弟要互敬互愛。」然後從靜禪的身邊走過去,靜禪頑皮地對那人做了個鬼臉。心裡知曉,這個夢快要結束了,等那個叫無雙的少年牽起無極的小手以後,她就可以醒來了。

  無雙望著師父離去的背影冷笑,「哼!恭喜師父又找來個為你殺人的工具!」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師兄!」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無雙腳步頓了一下,最後轉回身,無極仰起被凍得通紅的小臉,怯怯地又喊了聲:「師兄!」

  無雙皺下眉,最後牽起他冰涼的小手。

  對對對!每次到這裡夢就會結束的。

  咦咦咦!她怎麼還沒醒啊!不小心由大青石上掉了下來,睜開眼睛一看,眼前的場景已經變了。

  「師兄!別去!」憨厚的少年攔住手臂尚且流血不止的青年。

  無雙冷笑一聲,美艷絕倫!「那我該去哪裡?」

  「師兄,你受傷了啊!」無極露出擔憂之色,「我們趕快回去包紮好不好。」

  啊啊!站在一旁的靜禪驚訝地張大嘴巴!無雙!無極!難道說,適才那兩個人長大了,啊!長得好快啊!

  「喂喂!大俠哥哥,你是剛剛在梅林練劍的大俠哥哥嗎?」靜禪急急問道!還是沒有理她,靜禪皺眉地噘起嘴巴,原來還是看不到她,也聽不見她的聲音啊!

  「我出任務受傷,理應到刑堂領罰,我不去,難道你替我去不成。」無雙說道。

  無極突然「啊」了一聲,「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我可以代替你去領罰的。」

  「哼!」冷冷一笑,「我的責罰本二十鞭就可了事,若是人替代,打在你身上可就是四十鞭子了。」

  「沒關係啊!反正我皮糙肉厚的,又沒受什麼傷,師兄,你快點回去包紮,一會兒我領完鞭子,就去找你。」說完一縱跳下迴廊,向刑堂跑去。

  靜禪忍不住插嘴道:「好傻喔!挨鞭子很疼的……喂喂!無極哥哥,你真的要去啊!」她急得轉身對無雙嚷道:「你怎麼不阻止呢?」

  無雙聽不到靜禪的聲音,他只是咬住嘴唇,絕美的臉上仍是冷若冰霜,呢喃道:「只怕你領完鞭子,連走路的力氣也沒有了吧!真是笨蛋。」

  不久,由刑堂裡傳出皮鞭抽打肉體的啪啪之聲,無雙蹙緊雙眉站了許久……

  啊啊!真打了!靜禪瞪大眼睛,不行,她要去看看……

  清晨,林中薄霧散去,鳥語啾啾,一縷朝陽穿過窗戶及屋頂的洞斜照入屋內。靜禪頭上腳下,一隻腳枕在枕頭上,另一隻已在床下,身體半掛在床邊,被褥被她踢到一邊。瘦小的臉頰掛著滿足的笑靨,正在呼呼大睡。

  謝上青站在床頭,瞪視著她,越看越不順眼,「起來!起來!」他叫道。他一夜未曾合眼,她倒好,睡個饜足。

  「起來!你給我起來啊!」他恨恨地叫道,她竟敢裝神弄鬼,把他嚇個半死,想起昨晚在她面前的狼狽樣,啊啊!實在是太太太太丟臉了,一個未來會把武林攪得天翻地覆的大魔頭,怎麼可以被一個小丫頭戲弄?他非報仇不可,哼哼!此仇不報非君子,不,是非魔頭也。

  「起來!起來了!」他戳她的臉頰,戳戳戳!「啊呀!」他突然嫌惡地叫了一聲,竟然戳到她嘴角邊流出的噁心口水,手指頭在她衣服上使勁擦了擦,再戳……不行!太噁心了,改揪她的頭髮,「起來,起來,白癡,起床了,小呆瓜,起床。」

  痛痛痛痛痛!靜禪笑臉不再,小眉毛可憐兮兮地皺在一起。

  揪揪揪揪揪!謝上青俊俏的臉上露出惡魔般的笑意。

  痛痛!「啊!痛死了!」靜禪突然大叫著睜開眼睛。

  「啊!」謝上青嚇得後退一步,醒了?深深吸了一口氣,惡魔般的笑瞬間轉換成天使般的笑,親切地說:「靜禪妹妹,你醒了。昨晚睡得好嗎?」

  靜禪捂著發痛的頭皮,眼神充滿懷疑地望著他,「你……揪我頭髮?」

  「沒有,怎麼了妹妹?你的頭皮痛嗎?那哥哥幫你揉揉好了。」哈哈哈!看到她痛苦的樣子心情真的好爽啊!一隻手輕輕地揉,接著兩隻手輕輕地揉,咦!她的頭髮好滑順啊!握在手裡,絲絲柔柔,還有股清淡的香。低頭聞聞,沒錯,真的很香。奇怪,她怎麼沒剃成禿子啊?道姑不都是禿頭嗎?不過,她的頭髮真的很好啊!像黑色的絲緞,絲絲縷縷。好到……讓他想偷偷地剪下一束,珍藏起來。

  靜禪的頭皮不再痛,這才露出嬌憨的笑,「原來不是你喔!那一定是夢中我也挨打了,咦!我做了什麼夢啊?怎麼又忘了?」敲了敲頭,還是想不起來,「咕嚕!咕嚕!」突然間聽到自己肚子發出的聲音,雙頰染上紅彩,不好意思地垂下頭,「我我……我餓了耶!」

  起床就喊餓,上輩子不是豬是什麼?謝上青心中冷笑。

  「靜禪妹妹,你想吃什麼,哥哥我給你弄啊!」他柔聲說道。

  「我想吃肉,其實……我不挑食的,只要是肉就好了。」靜禪靦腆地笑了笑,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好——」謝上青輕柔地點頭,「那你想不想吃熊肉啊?」

  「想想!」靜禪立即點頭,瘦小白暫的臉頰上散發出興奮的光芒,嘴角很合時宜地流出一串口水。

  「那跟我走吧!」謝上青親切地拉起她的手,眸中卻迸射出陰狠的精芒。

  「我們要去哪啊?」靜禪隨他走出木屋。

  「去吃熊肉啊!」他對她露出溫和的笑,手卻死死地握住她的,彷彿怕她會反悔似的,牽著她走向他忙活了大半夜才設計出來的陷阱。

  「我還沒吃過熊肉呢!」靜禪嬌憨地笑著,「它們都怕我,還沒等我靠近,它們就都跑得沒影了。害我每次想吃肉時都很辛苦地追好久,才能抓到它們。」

  「它們……動物怕你?」瞎說,明明是自己笨抓不到嘛。

  「是啊!它們看到我都發抖呢!」她認真地說道,她記得上次看到一隻比狗還要大上一倍的黃貓,她只是想客氣地打聲招呼,誰知那只黃貓甩都不甩她,一聲大吼,「咻」地穿進林中,轉瞬就不見了。害她傷心了好久,她沒想吃它啊!幹嗎還要跑呢?

  「哦!」謝上青假裝相信地點點頭,心中暗想,發抖的怕是她吧!算她命好,沒遇到豺狼虎豹,否則哪用他現在花力氣、花精力、整夜不睡覺地尋思著要怎樣除掉她。

  遠遠地看到自己挖掘的陷阱,謝上青全身都興奮起來,說話時更加小心翼翼,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和、更加親切,「靜禪妹妹,你很快就能吃到熊肉了,嘿嘿!」

  「是嗎!你也很高興的對不對?只是你高興時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怪!」

  「哪有,哪有,你看錯了。嘿嘿!嘿嘿!」啊啊!太高興了,抑制不住啊!

  「哦!」她還是一臉困惑,搔搔頭,剛想開口,突然腳下一滑,「哎呀!」一聲驚叫!謝上青看準時機,眼明手快地甩開她的手,並暗中推了她一把。

  「好痛喔!」深洞裡傳出一聲痛呼。

  「靜禪妹妹,靜禪妹妹,你怎麼樣?受傷了沒?」謝上青趴在洞口向下望。跌死你,摔死你,哈哈哈。

  「謝大哥,我的腳動不了了。」洞裡的靜禪可憐兮兮地說,「好痛喔!我不能動了,好痛!嗚嗚!」靜禪雙眸含淚,馬上就要哭出來。

  「不哭,不哭,靜禪乖,不哭喔。」洞頂的謝上青柔聲哄道,「靜禪乖不要哭喔!哥哥馬上找人去救你,你不要哭,也不要叫喊,哥哥一會兒給你帶好吃的回來。」

  「我要吃熊肉。」到現在也沒忘了吃。

  「好,哥哥帶熊肉給你吃。你不要喊叫!哥哥馬上找人去救你喔!」邊說邊勤勞地拿樹葉蓋上洞口。

  「為什麼要把洞口蓋上?」靜禪看著洞裡的光線漸漸消失,奇怪地問道。

  「因為太陽出來會曬傷靜禪妹妹的,哥哥會心痛喔!所以要把洞口蓋上,明白嗎?哥哥是為你好。記住,不要哭,不要叫,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乖乖地,安靜地等哥哥回來。」他邪魅的眼睛閃了閃,輕聲地叮囑道。

  「嗯!」靜禪乖乖點頭,「哥哥要快點啊!對了……不要忘了帶熊肉回來。」

  「好——」直到蓋上最後一根樹枝,謝上青的臉上終於露出陰謀得逞的邪惡笑容,哈哈哈!他捂著嘴,怕笑出聲不小心被洞裡的人聽見。他又奔到離此不遠的一棵樹後,取出一個布口袋,從裡面抓出一隻渾身鮮紅,吐著紅信的毒蛇。這可是昨晚他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捉到的,咬上一口,瞬間便會致人死地。把毒蛇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看著它蠕動地向洞邊爬去,腦海中想像著她被蛇咬死的精彩情景,哈哈!愉悅的笑容怎麼都抑制不住,他高聲對洞裡的靜禪囑咐說:「你要乖乖的,不要哭,不要叫,等我回來。千萬不可哭叫。」

  最後,他走到遠處欣賞他的傑作,洞口被他用樹枝掩飾得天衣無縫,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會發現這有個陷阱,只要她不出聲,誰也不會知道這裡有人。哈哈哈!太棒了,等她變成乾屍也不會有人發現她。

  謝上青心情愉悅,啊!深深吸一口氣,空氣是多麼的新鮮!生活是多麼的美好。

  「上青!」突然,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了過來。

  陡然,謝上青不由得渾身打個寒顫,循聲望去,離此不遠的樹梢上靜靜地站著一個藍衣人,負著手,臉上掛著陰柔的笑,週身散發著一股邪氣,濃烈到令人噁心。

  「師……師父!」在與師父眸光相觸的一瞬間,他的臉孔也不知不覺地掛上與師父一模一樣的輕笑,邪氣非常。暗自揣測,不知師父來多久了?

  「師父拿到玲瓏珠了?」他笑著問,臉上像戴上一副假笑的面具。

  「拿到了。」說話間,魔王飛身輕輕落至謝上青面前,此人大約三十左右的年紀,陰柔的面孔,陰柔的笑容,陰柔的聲音,全身上下都陰陰的,令人膽寒。

  「那恭喜師父了!」謝上青長長的睫毛輕顫了下,邪氣地笑著。

  「嗯!」魔王輕輕地點下頭,「走吧!」轉身朝山下行去。

  謝上青暗自鬆了口氣,看來師父是剛到,並不知曉靜禪的存在。

  「你在看什麼呢?」魔王輕柔地問,見他頻頻回頭。

  「沒……沒什麼!」只是突然間覺得要離開那個總流口水,噁心吧嘰的小呆瓜,有些捨不得,哎呀呀!如果……如果那個小呆瓜不被毒蛇咬死的話,那就活著好了。他寬宏大量地想著,反正他前幾次害她,她不都活得好好的嗎?這次應該不會那麼容易死吧?只是……只是他是魔王的弟子,怎麼可以心軟呢?這種情緒是不對的,會成為他當魔頭道路上的一道阻礙。啊啊!怎麼辦呢?正在他天人交戰的時候,魔王輕柔陰邪的聲音再次響起。

  「上青!為師昨晚好像聽見你在林中慘叫。」

  「師父!怎麼會呢?徒兒死死地一覺睡到天亮,半夜都沒尿尿……那個,師父,玲瓏珠拿得還順利嗎?」

  「嗯!還好。只是沒料到,老尼姑會把它藏在牌匾後邊,稍微耽擱了一些時候。」師徒兩人悠閒地向山下走去,不經意間,魔王朝那個陷阱處睨了一眼,隨即輕輕地一笑,帶著愛徒飄然離去。

  這一走,就是五年。

  「靜禪,靜禪,靜禪,」靜儀師姐氣喘吁吁,推開廂房的門,然而,倘大的廂房內卻只有靜鶳一人捧著書卷看書,四周望了一眼,問道:「靜禪呢?她沒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晚課時就不見她人影了。怎麼了?你找她有事?」靜鶳道。

  「不是我,是師父找她。」靜儀歎了口氣,「師父丟了一張字畫,這會兒正急著呢!」

  「呵!師父不會是懷疑靜禪拿的吧?」靜鶳啞然失笑,小師妹資質樸鈍,字寫得歪歪扭扭,更別提什麼鑒賞能力了,她會拿字畫?當廁紙嗎?

  「字畫是在靜禪打掃房間時不見的,師父當然要找她問個清楚。我也不相信師妹會偷字畫,但她平時迷迷糊糊的性子,也說不准真跟她有關,興許當垃圾丟了,她又不是沒幹過這等蠢事!」靜儀無奈地道。這個小師妹外表雖長得秀秀氣氣,卻總是給人一副呆呆笨笨的感覺,性子也比正常人慢半拍。

  靜鶳望了眼窗外的殘陽似血,不以為然地道:「師姐,你去後山望天崖看看吧!十有八九她會在那。」

  靜儀想了想,道:「也對,這個時辰應該在那。」靜儀轉身朝門外走去,嘴裡不時嘀咕道:「那可是掌門師祖當年送給師父的字畫,師父寶貝著呢!若是真弄丟了,小師妹可就慘了。」

  望天崖是一處毛禿禿的山峰,巖壁聳立陡峭,峰頂懸於蛙狀巨石,前頭微微上翹,呈望天狀,故名望天崖。

  靜禪抱膝坐在巨石上,眸光迷茫地注視著天邊被霞光染紅的絢麗雲朵,神情卻好似老僧入定般——無嗔、無喜、無波、無慾、無求。迷迷茫茫,彷彿不知身在何處般。

  「靜禪,靜禪,你果然在這。」靜儀跑到峰頂,看到靜禪全身沐浴在暈黃的霞光下,有一瞬間,竟覺得師妹被天地羽化,化為無形了。略一搖頭,才擺脫這份不該有的幻象。

  聽到聲音,靜禪迷茫的眸光漸漸淡去,慢慢地轉首,看見是師姐靜儀後,蒼白的臉頰上慢慢地揚起嬌憨的笑,慢慢地啟口,輕叫道:「師姐,你來了。」

  「快下來,師父找你呢!」靜儀招手道。

  「喔!」靜禪仍然慢半拍地應了一聲,慢慢地起身,躍下巨石。驀地身體前傾,靜儀立即扶住她。

  靜禪嬌憨地一笑,「謝謝師姐。」

  對她拙劣的輕功身法,靜儀無奈地搖搖頭,說道:「師妹,沒事的時候不要總是發呆,多花些時間練練功,省得被其他姐妹瞧不起,總是支使你,知道嗎?」

  「喔!」靜禪搔搔頭,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

  看她聽話的樣子,靜儀只得搖頭歎息,總覺得她的心志過於單純,好像一直停留在孩童般似的。難道是山中呆得太久了?若師父再交待下山辦什麼事,記得把她帶上好了,總得讓她見見世面吧!

  「對了,師妹,你打掃房間時有沒有看到師父掛在牆上的那幅字畫?」

  「字畫?」靜禪搔頭想了許久,「喔!看到了,我把它捲起放進櫃子裡了。」其實,她想丟掉的,但想了想還是留下好了,省得又要捱皺紋師父的罵。

  「放櫃子裡,為什麼?」靜儀驚異地叫道。

  「因為不好看。」靜禪脫口道,「那畫工太拙劣,簡直就是垃圾,每次給師父打掃房間都會看到,太礙眼了。」

  「什麼?」靜儀頓住身形,震驚地回首看著她。

  「呃!」靜禪有一瞬間的茫然,恍惚間也不知自己說了什麼,「怎麼了師姐?」

  「你……你說師父的畫是……是垃圾!」靜儀心驚肉跳,剛剛的一剎那,師妹不再是師妹,就連聲音都不一樣了——冷冽帶著嘲諷的語氣,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男子,幻象吧?

  「喔!」靜禪神情迷惑,「我說的嗎?奇怪?我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搔搔頭,然後,難為情地笑道:「師姐,那幅畫真的不好看啊!黑漆漆的。」

  靜儀仍是直直地盯著靜禪,許久——沒變!看下四周陷入黑暗的山巒疊嶂,太陽早就下山了,陡然,一陣涼風輕輕拂過,靜儀機靈靈地打個寒顫,啊呀!周圍怎麼突然變得陰森森的啊?

  「呃……師妹,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師父一定等急了。」靜儀臉色發白,拉著靜禪施展輕功,向東縱去。直到看見廂房的燈光,靜儀的心才算安定下來。

  「師妹,進去吧!向師父認個錯,今後別再自作主張了。」

  看見師妹進屋,靜儀才敢露出驚駭的表情,捂著驚魂未定的心口,奇怪!她該不會是中邪了吧?師妹……師妹好像不一樣了?甩甩頭,荒謬!一定是最近練功太累了,她去睡覺好了,明天腦中就不會再有幻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10:15

第三章 拔刀相助

  「師兄,我不想成親,退了親事好嗎?」

  「你不娶阮玲瓏,如何取得阮莊主信任?這次我們滅絕樓若不能與阮廳山莊聯手,只怕很難躲過這劫!事情孰輕孰重,你考慮過了嗎?」

  「可是師兄,你明知我……」

  無雙微微輕歎口氣,「無極,你年紀不小,也該成親了。」

  「不要!」無極大吼,神情痛苦地看著面前站立的師兄。

  「不要嗎?那好,你既不願成親,那我成親好了。」

  「我不許。」無極神情激動地撲過去,一把抱住無雙,「師兄,師兄,你明知道的,你若成親,我會忍不住殺了那女人的。」「那你想如何?眼看著滅絕樓被毀了嗎?這可是你我辛辛苦苦創建出來的。」無雙冷笑,聲音無比清晰冷冽地說道。

  「我……」痛苦地閉上眼,「我——娶!」

  靜禪雙手支著下巴,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她知道,她又做夢了,夢裡的一切都是那般的清晰,那個無雙竟然要逼無極娶妻,好討厭,人家根本就不願意嘛。

  自從三個月前,她由師姐口中得知成親的真正含意後,便一直在做這個夢,可氣的是夢境明明做過很多次了,為何一清醒,便又模模糊糊,什麼都記不住了呢!唉……

  「靜禪醒醒,我們要走了。今天我們便下峨眉山。」靜儀喊道。

  靜禪突然間睜開眼睛!「下山!」撲騰一下坐了起來,「下山,太好了。」歡呼地跳下地。

  「公子,一定要去?」

  「當然要去!」

  「公子……主人吩咐我們去山東,而不是四川。我千求萬求,歷經苦難,終於得到了主人的青睞,委派古陽下山,這可是我第一次出來執行任務,本想建功立業,出個大風頭,誰想到……嗚!公子,若耽誤了正事,我就沒命了啊!嗚嗚……」說到最後,站在鬧市中的古陽已顧不得面子,毫無氣質地哭大起來。怎麼辦?誰來救救苦命的他。

  「乖!別怕,別怕。」少年輕拍著他的肩膀,俊美的臉頰上掛著邪氣十足的笑,一身的綿衣華服,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啊!只是他的眸光太過深沉銳利,眉間的戾氣太過凌厲陰沉,實在不像是有耐性的人,事實也的確如此。

  「死沒什麼可怕的,大不了我多殺幾個人給你陪葬好了。」少年無視周圍行人投過來的異樣眸光,帶著笑,說著邪惡至極的安慰話。

  「嗚……公子。」繼續哭,他好慘啊!完不成任務死的可是他啊!主人那麼疼愛公子,他當然不用怕了,竟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人都死了,還要些陪葬的有個屁用?

  「警告你,哭可以哭,但你的眼淚絕對不可以弄髒我的衣服,否則我現在就送你上路。」少年邪氣地笑著,用輕柔悅耳的嗓音,非常曖昧的姿態在古陽耳邊呢喃道。

  「嗚……呃!那個什麼……公子今天天氣真好啊!呵呵!」古陽動作迅速地跳離少年三丈外,開玩笑,他現在的武功遠遠不如公子,動起手來,死的那個一定是他,忍吧!忍吧!忍字頭上一把刀,按谷裡的規矩,當他武功超過公子的時候,那時,他就是公子了。嗚!他什麼時候才能打敗公子啊?

  少年鳳眸慢慢地掃視四周圍觀的人群,眸光所到之處,人人下意識地向後退去,相較他們臉上的驚愕呆滯,少年臉上怡然從容的笑則相當刺眼了,嗯!微微點了下頭,非常滿意自己造成的驚駭效果。啊!這個鎮上的人真是有趣得很呢!他可是好久沒有出谷盡情玩樂了。

  「古陽,我們走。」「啪」的展開折扇,舉止俊逸瀟灑,邁步走進鎮上最大的一家客棧,他突然間決定在這個民風純樸的城鎮上多待幾天。

  「是,公子!」古陽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

  「公子,那個峨眉山有什麼好啊?為什麼一定要去那?」飯桌上,古陽不死心地繼續談論適才未完的話題,哼哼!公子不答應去山東,他誓不罷休。

  「看屍體啊!」少年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視野極佳,優哉游哉地觀賞著市井百態,吃著小菜,喝著美酒,聽到古陽的問話,閒閒地丟出一句。

  「屍體!」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公子!屍體有什麼好看的?」身為僕人的古陽驚訝地叫道,公子該不是變態吧?大老遠地趕往峨眉山,就為了——看屍體!

  「你懂什麼?」少年懲罰似的用扇子敲下古陽的腦門,隨後,又將視線投向窗外,抓了把花生米慢慢地吃著,長街盡頭,遠遠地看見一模糊的身形,呢喃般地道:「那個小呆瓜……若非親眼瞧見她的屍身,又怎能相信她已死了呢?她不會那麼輕易死吧?」少年驀地頓住話語,凌厲的視線緊緊鎖住長街盡頭那一抹小小的身影。

  遠處模糊的身影由遠及近,逐漸清晰,少年陰沉邪魅的眼眸也瞇了起來。是她!是她嗎?陡然!少年閃電般地躍出窗外,身形幾個起落,終於掠到了那個身影面前。

  「咦!公子,你去哪?」古陽驚叫著也隨後躍出。

  藏青色的道袍,瘦瘦扁扁的身體,仿若隨時會飄走的紙片一樣,只不過,紙片變大了,五官依然瘦小,卻比五年前秀氣了,顧盼之間有了少女的嫵媚。是她!

  「靜禪!」他試探地喚了一聲。

  「呃!」身影驀地頓住,誰在喊她?糟了!師姐發現她了?靜禪急忙將最後一個肉包子吞進肚裡,顯然嗆著,不能浪費啊!這才慢慢地轉過頭,「咦!不是師姐啊!」呼!長長地鬆了口氣,拍了拍受驚嚇死的胸口。她好不容易尋了個空當偷溜出來,改善一下她貧乏的胃腸。可不想被師姐發現啊!

  「你真是靜禪?」這呆呆的蠢相,這笨笨的笑臉,跟五年前沒什麼區別,她果然沒死啊!奇怪!他怎麼就害不死她呢?

  「我是靜禪啊!你怎麼會認識我的?」靜禪疑惑地詢問道。

  「你不記得我了?」少年眼眸突然瞇了起來。

  靜禪抓抓頭,想了想,抱歉地笑道:「那個……我們見過面嗎?對不起,我不記得了,呵呵!你是誰啊?」

  少年深呼吸,輕柔地說道:「你再好好想想,五年前,我姓謝,謝上青……」只是說話的表情有些怪異,像是在壓抑什麼。

  「哦!」靜禪恍然大悟般地拍下手掌。

  「怎麼?想起來了?」謝上青高興地道,就說嘛!像他這樣玉樹臨風、俊逸非常的不凡少年,怎麼會被別人忘記呢?應該記憶深刻才對嘛。

  「我想起來……剛剛買包子的銀子還沒付呢!不行,我得回去付錢,師姐說不能白吃別人東西。」靜禪不再搭理他,轉身欲走。

  「站住!」謝上青跳起攔住她,臉頰抽動,為什麼每次跟她說話,他都有狂吼的衝動?五年前如此,五年後依然如此。深呼吸,深呼吸。

  隨後趕上來的古陽莫名其妙地看著公子頭頂冒出縷縷青煙,乖乖個咚!究竟怎麼回事啊?這個看起來,白白淨淨,雙眸澄澈,單純可欺的小道姑是誰啊?

  「呃……」靜禪看了看擋在身前的謝上青,「那個……你的額頭……」

  「我知道有青筋在跳,不用你提醒。」謝上青叫道。

  「不是……我是說。」

  「不許說,讓我說。」他吼。

  「喔!好吧!」靜禪垮下雙肩,她只是想說他的額頭比以前飽滿好看了。咦!「以前」他們真的見過嗎?抓抓頭,沒印象啊。

  「說!你真的不記得我了?真的把我忘了?」嗚!虧他五年來日日夜夜想著她有沒有死,有沒有變成乾屍?

  靜禪的淡眉皺起,這個人真討厭,「我說過我不認識你嘛!我幹嗎要記得你啊?」她毫不掩飾眼中的厭煩情緒。

  「你……」抖啊!氣得渾身發抖的謝上青突然揪住身側古陽的衣領,吼叫道:「她不記得我了,她居然不記得我了,她竟然把我忘了,她竟敢大膽地把我忘了……」

  「呃!咳!咳……」倒霉僕人古陽賣力地咳嗽著!雙腳離地的滋味真是不舒服啊!他可不想成為無辜的炮灰,「公子……」他伸手指向靜禪,可憐兮兮地道:「你的目標在那裡啊!不是我啊!」嗚嗚!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他轉頭,突然大叫,「喂!誰讓你走的?」

  靜禪慢慢地後退,聽到他的吼聲,心一驚!哪敢遲疑,拔腿便跑。

  「站住!不許跑。給我回來。」甩開古陽,隨後追去。

  「咳咳!」古陽臉色蒼白,背靠牆壁慢慢滑下,擦一下汗,天啊!公子是不是瘋了?舉止怎麼這麼反常啊?呼!還是第一次看見公子發怒呢!竟然是為了一個舉止有些古怪的小尼姑,怪啊!

  「公子,這樣不好吧?」古陽看了眼熟睡在公子腿上的靜禪,實際是被點了睡穴。

  「有什麼不好的,去,趕你的車去。」

  過了一會兒,古陽忍不住地掀開車簾,伸進一顆腦袋,再接再厲地道:「公子,她那個叫靜儀的師姐,正滿世界地找她,我們悄無聲息地把她抓來,會不會有麻煩啊?我看還是把她扔下馬車吧!」他誠心誠意地建議道。

  「有麻煩才好啊!這樣路上才不會無聊!唉!古陽……我現在都分不清誰是公子,誰是書僮了。」謝上青邪笑地說。

  「咳咳……我去趕車,我去趕車。」歹命喔!幸好,他們現在行進的方向改為山東,不用去峨眉山看什麼屍體了。嗚!希望可以趕在主人交待的時間內到達目的地。

  待車簾合上後,謝上青邪氣的眸光重新纏上靜禪的秀髮,還是那樣的光滑柔順,那麼的有質感,在掀開她帽子的一瞬間,莫過於看到她滿頭烏絲如瀑布般滑下,不是禿子,多麼令人感動。當初,不知他有多後悔沒能偷偷剪下一束,害他五年來日思夜想的……頭髮。

  「怎麼樣?很好吃吧?還要不要?」謝上青低聲下氣,不對,是細聲細語地問。

  「嗯!要……要啊!」塞了滿口的荔枝魚塊,靜禪語音含乎地點頭應答,左手拿著豬蹄,右手抓著烤鴨,滿嘴油膩膩的樣子。

  謝上青絲毫不介意周圍食客投過來的異樣眼光,閒閒地搖著扇子,欣賞著她難看至極的吃相,哈哈哈!這個小呆瓜,性情可是一點沒變啊!

  「小二。」他忽然開口喚道,「再來一盤干炸肥腸,一盤咖喱豬排,一盤香酥肉,一盤南肉竹筍。」

  坐在對面的古陽,一開始就目瞪口呆,直到現在仍——目瞪口呆。

  峨眉的弟子都這麼好騙嗎?公子只說請她吃肉,她便不再反抗!她難道忘了她是被綁架來的嗎?而且是吃肉耶!不是吃素,是吃肉。她她她……竟犯了葷戒。

  看她風捲殘雲的吃相,呃!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難看的吃飯方式,一面審視周圍人的異樣眼光,一面小心打量公子的面部表情,難為公子還能面不改色,連他自己坐在這裡都覺得丟臉啊!公子是那麼乾淨要求完美的人,竟然為了留下她,做出如此犧牲。嗚!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僕人古陽很是哀怨地想著。

  官道上,兩男一女悠閒地緩步慢行,事實上其中一位青衫少年是急在心裡口難開,他能不急嗎?離主人約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可他們的行程卻連一半都沒走到。呸!說要欣賞什麼風景,有什麼可看的,路兩旁無非多了一些花啊、草啊的,哪沒有啊?偏偏挑在這個時期欣賞。瞧!兩個人又停下來說話了,就不能邊走邊說,體諒一下他焦急的心情嘛。

  「謝公子,我想……」

  「錯,應該叫謝大哥。」謝上青截住她的話,用手比比兩人的身高差距,整整高她一個頭呢!她再也不能嫌他矮了,「青哥哥也可以啦!」

  「喔!青哥哥……」突然摀住嘴,怎麼叫起來像「親哥哥」呢?不好!「呃!謝大哥,我想去找師姐。」

  「怎麼你不想吃炒豬肝、腰丁燴腐皮、生爆鹽煎肉、清 獅子頭、元盅雞、菜苔肫花……」謝上青一口氣說出許多美味的菜名,幾天來,這招是最最管用、也是唯一的招術,沒辦法啊!小呆瓜太好騙,害他連第二招都不用想。

  「可是……」靜禪小臉上的眉毛緊巴巴地皺起,又在天人交戰,在師姐與美食之間掙扎。

  「沒什麼可是的,是你師姐有要事辦,才將你托付給我們照顧,等她辦完了事,自然會來找你的,這件事,古陽可以作證……是不是啊古陽?」

  「是啊!是啊!」古陽不甘不願地點頭,「公子說出的話絕不會錯!」即使錯了,也不能說錯。

  偷眼瞧了瞧面色黑青狀如女鬼的靜禪,唉!她就不能聰明點嗎?她在被公子當藥人使耶!明明有時說話也很機靈啊!雖然大部分時候都很笨,也很怪,怪在哪裡他也說不清,尤其是傍晚的時候,總覺得那時的靜禪陰森森的,透著邪氣,詭異非常,害他總以為見鬼了。難道公子察覺不到嗎?而他問公子得到的答案卻令他噴飯。

  「怎麼會呢?只有傍晚的時候,我才覺得小呆瓜比較順眼可愛,忍不住想抱抱她啊!」當時,謝上青輕搖著折扇,搖頭晃腦,很是親切地說道。

  靜禪嘴裡吃著謝上青為她準備的零食,其實就是肉餅。古陽趁她在前面晃蕩的時候,走到公子近前,低聲問道:「公子,我們還要留靜禪姑娘多久啊?」

  「笨!你是不是跟小待瓜呆久了,這麼好的藥人,幹嗎要放她走?」賞他一記爆栗。

  「可是公子,你想試驗藥性,隨便抓個人都可以啊!幹嗎非要她不可呢?」況且,她實在很能吃耶!身上的銀兩在急劇地緊縮,這還不算什麼,重點是,她的吃相……唉!丟臉吶!

  「你以為人人都像她嗎?怎麼害都死不了。」

  「呃?」

  「不懂吧?就知道說了你也不明白……啊!你不覺得小呆瓜現在的樣子比較可愛嗎?」謝上青看著走在前面的靜禪,暗爽地說,從來不知道戲弄她是一件這麼令人心情愉快的事。哈哈!他終於一雪五年之恥了,她在他手上任他搓扁捏圓、為所欲為,妙哉!快哉!

  「公子,再笑下去,呃……你會抽筋的!」一旁的古陽尷尬地提醒說。

  「咳咳!快趕路吧!天要黑了。」謝上青「刷」地合上折扇,一臉正經地說。

  「謝大哥,謝大哥。」靜禪一臉興奮地跑了回來,「你聽,你聽啊!」

  「聽什麼?」主僕倆滿頭霧水。

  「有人在打鬥啊!」靜禪指著路旁的密林說道。

  「這有什麼稀奇的。」謝上青劍眉挑起,不以為然地道,他早就察覺到林中的異樣了。古陽也同樣不感興趣,聳聳肩,向前走去。

  「拔刀相助啊!你不是大俠嗎?」

  「大俠!誰說我是大俠?喂!你要……」

  「快點!我們去看看!」不由分說地抓住謝上青的手,往密林鑽去。

  「放開啊!哎呀!小呆瓜,你沾了我一手的油,噁心死了,快放手……好好好,我跟你去看還不行嗎?」

  古陽認命地歎口氣,隨後跟上,公子說,他主控一切,可這幾天下來,他總覺得公子被他口中的小呆瓜牽著鼻子走呢。

  三人很有默契地大大方方地站在一旁觀戰。

  「誰是壞人啊?」

  「誰知道?」無聊。

  「那你要幫誰呢?」

  「我誰也不幫。」

  「可你是大俠啊!師姐與師父常說,大俠鏟奸除惡、拔刀相助……」

  「我不是大俠。」他牙齒咬得好痛。

  「那你是……」

  「我也不是小俠。」

  「可你長得很漂亮啊!」

  「這點我承認,但我不是俠!」再次強調。

  「但是……」

  「醜八怪。閉嘴。」

  「黑鬼,住口。」

  場中相鬥的兩位亡命之徒,再也忍受不住雙耳的虐待,在刀光劍影中很有默契地同時頓住身形向靜禪咒罵道。他們生死相搏,打得好好的,誰想卻突然鑽出三個少年,其中一個不男不女,醜得吧嘰的傢伙一直嘰嘰喳喳、嘀嘀咕咕個沒完沒了。

  聞言,謝上青漂亮的眼眸瞇了起來,沒經過他的允許竟然敢罵他的小呆瓜,更可惡的是居然搶了他一直想說卻沒說出口的台詞,那他說什麼?

  邪邪地一笑,聲音突然變得輕柔無比,宛若輕風拂面,一旁的古陽卻是寒毛倒豎,心底打顫。

  「靜禪,你不是問我他們哪個是壞人嗎?我現在就告訴你,他們兩個都是……古陽,你說呢?」

  「呃!是的……」擦下額頭的冷汗,古陽盡責地說道:「左邊身穿黑衣用大開山刀的是巨鯨幫幫主蔣天霸,為人凶殘,十三歲開始殺人,打家劫舍,不過對手下兄弟還算講義氣……」糟了!公子在看他,躲!還在看他!「咳……是那個很會籠絡人心啦!」嗚嗚!這樣說總可以了吧?「右邊使風雲劍法的是齊風寨寨主周雲,五年前殺死前任寨主及其全家八十六口坐上第一把交椅……」古陽如數家珍地說道,不過跟谷裡的那些人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不算惡人啦!

  交手的兩人終於停了下來,心驚肉跳地彼此對望一眼,再也不敢小看這三個少年人。他們的底細竟被對方摸個一清二楚,怎能不令他們驚惶失措呢?周雲更是冷汗直冒,他暗殺老寨主的事,可是極其秘密的啊!

  靜禪困惑地抓抓頭,「這麼說他們都是壞人啊?」

  「是啊!」謝上青溫柔地笑著,「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們全部除掉呢?」

  靜禪的小臉怔住,沒等她答話,謝上青突然道:「古陽——」遞了個眼色過去。

  「是,公子。」古陽苦哈哈地接下任務,為什麼每次都讓他做呢?他們的血很髒耶!千萬不要濺到他身上啊!他昨天才買的新衣服。

  「哎呀呀!兩位不要像見鬼似的嘛!」古陽笑嘻嘻地走了過去,「我雖然沒有我家公子俊逸無雙,但也算得上是英俊美少年啊……什麼?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們的事?簡單啊!天天窩在書房裡看那些送上來的資料,又有你們的大頭像,偏偏我又過目不忘……咦!你別躲我啊!其實我的武功很末等的……啊啊!這麼不禁打,死得也太快了點吧!」

  當靜禪恍過神時,他們已經魂歸西天了,「死了?」她傻傻的指著躺在地上的兩人。

  「死了!」古陽點頭,竟敢懷疑他的專業水準!

  「走吧!小呆瓜。」謝上青心情愉悅地撫上她的頭髮,揉啊揉。

  「你殺了壞人,那你就是大俠了?」靜禪手捧著臉頰,雙眸盈盈,一臉崇拜地望向古陽。

  「呃——」古陽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終於明白,為何她每次喚公子大俠時,公子嘴角不自覺抽搐的原因了。大俠!疙瘩掉滿地。其實他們比死在地上的兩人要邪惡得多啊!

  謝上青莫名其妙地覺得心裡不舒服,那種熱切的眼神從沒對他展現過。哼!做大俠真有那麼了不起嗎?陡然,耳邊傳來的沙沙聲響,讓他皺起眉頭,一抬頭,古陽也聽見了,正等待他下命令,只有靜禪清澈的眼中盈滿夢幻般的光芒,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古陽。

  古陽被靜禪崇拜眸光瞅得發毛,再看看公子的表情,敏感地察覺到公子好像不高興,他惹到公子了嗎?嗚!他莫名其妙啊!

  謝上青嘴角邪氣地上揚,笑道:「古陽留在這裡好好做你的大俠吧!記住,要徹底喔!」話落,轉身,慢慢走!一步、兩步……可惡!那個小呆瓜竟然不跟上來,氣死他了。哼!驀地身影躍起,瞬間便消失無蹤。

  呃!不會吧!那麼多人讓他一個人應付,而且還不准風緊扯呼(就是逃跑啊)!必須徹底一個不留。古陽滿臉哀怨,他又想哭了。嗚!「還看我,別看了。」他沒好氣地吼,看得他渾身不自在,想乾脆掐死她算了。

  果然,謝上青剛剛消失不久,密林深處鑽出兩伙人,見各自的主子早已氣絕,懷疑的眼神自然落到兩人身上,難得水火不容的兩幫可以同仇敵愾,古陽也懶得說話,直接上前,便施殺招,這麼多人當然要搶得先機才好啊!至於那個小呆瓜,是死是活他可沒興趣管。

  可惡!竟然用車輪戰對付他,嗚!他要死了。他的武功真的很末等啊!公子真是無情啊!竟然用他人之手除掉他,嗚!他沒記得開罪公子啊!陡然,他覺得身邊的壓力越來越小,圍攻他的人漸漸散開……

  「啊……」驀地一聲凌厲的慘叫傳出,古陽不由自主地轉身望去,天!他怔住了……

  她她她……是那個平時呆呆的靜禪嗎?截然不同的冰冷神情,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的笑,眸光清冷絕情地掃視眾人,那眸光、那眼神,那神情,彷彿睨視著天下間所有的一切。

  只見她只是輕輕伸出手,對方就張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瞪視著她,竟然不擋不閃,一動不動,隨即聲斷、氣絕、倒地。她一個個地走近,人一個個倒下,沒有人反抗,沒有人掙扎,每個人死後的表情都是——難以置信。

  古陽突然意識到這個時辰正是黃昏,每當傍晚,靜禪就會變得有些不一樣,而今天則是徹底地改變了。

  包括古陽在內所有的人都被發生在眼前詭異恐怖的場景嚇得驚呆了,陡然,不知誰驚叫了一聲:「跑啊!」驚醒了所有人的神志。

  「啊……」瞬間,全場存活下來的二十幾人跑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古陽呆在原地,呼呼地喘著粗氣,「哇!靜禪姑娘,沒想到你武功這麼厲害啊!」

  靜禪一步一步地走過來,完全是機械似的找尋活著的人,伸手……

  「這麼厲害的武功能不能教教我啊?靜禪你……」他動不了了,眼睜睜地看著她冰冷的手掐住他的脖子,他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怎麼回事啊?呼吸開始急遽,眼前的影像開始模糊,他要死了吧?但仍清晰地記住她的眼神——那樣清冷,那樣無情,那樣陌生,她,是誰?抑或是——他。

  「嗨!小呆瓜。」謝上青突然出現在靜禪面前,慢慢地拉下她手,輕笑地道:「不可以這樣喔!他死了,以後誰替我跑腿辦事,誰替我捶背洗衣啊?」

  靜禪的眸光慢慢地投向他,漸漸地竟變得迷茫起來,突然皺起眉,垂下頭,腦裡好像有許多模糊景象閃過,甩甩頭,再抬頭時,秀氣的小臉上已揚起嬌憨的笑,叫道:「謝大哥……咦!死了好多人啊!」

  「是啊!」謝上青微微笑著。

  「他怎麼了?咳嗽得好凶喔!」她好奇地看著古陽。

  「沒事,可能染上風寒了吧?」

  「喔!我……我怎麼又累又餓啊?」靜禪皺皺眉。

  「那我們找個地方吃飯睡覺。」

  「好啊!」小手攀上他的衣袖,被他毫不留情地甩開。靜禪迅速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攀附上他,在謝上青蹙眉前急忙叫道:「不髒了。」

  許久,夜風吹拂,樹梢嘩嘩作響,詭異的夜色中,除了躺在地上僵硬的死屍外,只有古陽蒼白的臉,跪在地上,神情痛苦地捂著脖頸,仍在不停地乾咳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10:37

第四章 紅樓添香

  「好痛。」靜禪淡眉痛苦地皺在一起,原本黑青的臉色佈滿了如黃粒般大小的麻點,噁心至極。

  「來,把它吃了,就不痛了。」謝上青拿出一粒紅色的藥丸遞給她。

  「可是……你上次也說吃完就不痛了,結果我全身卻像火燒般難受。」靜禪眼睛眨了眨,懷疑地看著他,遲遲不肯接過藥丸。

  啊!小呆瓜變聰明了。

  「這次一定不會再痛了,我保證。」他用非常誠懇的笑容,無比誠摯地說道。

  「你上次也這麼說。」

  「呃!那個……你不想吃木樨肉、紅燒肉、母油塊鴨,鱔大烤……」靜禪咽嚥口水,慢慢地伸出手……

  「對,這才乖嘛!」看她吞下藥丸,謝上青讚許地揉揉她的頭髮。戲弄小呆瓜真的很爽耶!他勉強克制自己不要笑抽筋。一旁的古陽無聊地打個哈欠,同樣的戲碼天天上演,連他都看膩了,公子怎麼樂此不疲呢?無意間瞥到窗外晚霞似火,神情驀地一變,陡然站起,向門邊移去,「公子,我我我……出去……上茅廁。」他滿臉戒備地盯著靜禪,就怕一個不注意,他脖子又被她掐住。

  謝上青無所謂地揮揮手,反正一到傍晚,他的小僕人就會尿急,而且不到亥時決不出來,儼然有把茅廁當成家的覺悟。

  謝上青拿出木梳,「別動,梳完頭才可以吃飯。」

  靜禪剛欠起的屁股不甘心地坐回去,小嘴巴委屈地噘起,「你要快點梳喔!」早梳、晚梳,她的頭髮都快被梳光了。

  謝上青興致勃勃地走到她身後,鬆開她的髮鬢,慢悠悠的擺弄起來,柔順的髮絲在他指尖滑動,帶著淡淡的清香,他低頭輕嗅,哎呀!他怎麼就是摸不夠呢?簡直樂不思蜀嘛!

  不久,映在銅鏡中的靜禪神情變得清冷,原本單純的眸光竟露出迷茫之色,安靜地望著鏡中陌生的自己,房間內靜謐無聲。

  謝上青也停下梳頭的動作,興味盎然地觀察著銅鏡中的她,卻無一絲一毫的膽懼。他當然知道古陽天近傍晚躲出去的原因,無非是被她那晚恐怖怪異的行為嚇破膽了。古陽稱,她的眼神可攝人魂魄,讓人動不了,詭異得很。他卻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是唯一接觸她異樣眸光還能行動自如的人吧?而且每當看到這樣神情清冷,眸光迷茫的她,他的心緒就會莫名其妙地騷動,全身血液也好似沸騰起來一般,她吸住他的所有心神,讓他不由自主地想抱她,甚至想把她狠狠地揉進他的身體,不剩一絲骨血的,啊!這想法可不好,打住,打住。

  靜禪慢慢地轉首,抬眼,迷茫地問:「你為什麼抱我?」

  「呃!」當他意識到時,他已經將她抱在懷裡了,立即鬆手,討厭了,嫌惡地皺皺眉,他幹嗎不怕弄髒衣服地抱她?而且她渾身瘦瘦扁扁抱來一點都不舒服。真是的,轉移話題,「你的心口還痛不痛啊?」

  「不痛了,吃完藥就好了。」她乖巧地答道。

  「嗯!」點點頭,「你等著,我去吩咐小二把飯菜端進房間來。」起身,神色平靜地徐步走出,房門在身後合上,神色一變,他身形驀地疾速向東邊竄去,他必須上茅廁把古陽揪出來,衣服被小呆瓜弄髒了,古陽不在,誰給他洗啊?當然,這次是他主動貼上小呆瓜的。

  搖晃的馬車裡,謝上青舒服地一覺醒來,伸下懶腰,然後推了推枕在他腿上熟睡的靜禪。

  「喂!起來,我們到了。咦!你怎麼哭了?」驀地,看到她輕顫的眼睫間滑下的淚珠,心中莫名一悸。

  靜禪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囈語地道:「無極死了!無雙很傷心……」

  「死了,什麼死了,亂七八糟的,喂!醒醒,你怎麼又睡了?」這次乾脆將她瘦削的身子提了起來,左搖右搖。

  靜禪終於不負謝上青的期望,睜開眼睛,並且是睜開大大的眼睛,然後動了動脖子,好像有些不舒服。

  謝上青看她臉頰上未干的淚痕問道:「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噩夢!沒有啊。」繼續轉動僵硬的脖子,不舒服!不舒服。

  「那你哭什麼?」

  靜禪用臉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迷惘地皺皺眉,想了想,「我記不住了。」

  「笨蛋!」謝上青沒好氣地嘖了一聲。

  「公子!客棧到了,我們要不要進去用飯?」趕車的古陽突然間在外面喊道。

  「知道了。」謝上青應道,一把掀開車簾,躍下馬車,轉身對車內的靜禪喊道:「下車,吃飯。」見靜禪聽到吃飯二字時,那眸光瞬間放射出的光彩,嘴角不由得抽搐兩下。

  不過,心裡仍是暗自奇怪,這好像是第二次被他看到,小呆瓜在夢中流淚的事了,一問還三不知。那呆瓜一天只知道吃,哪會有什麼傷心事。而且,他也沒給她下混亂神志的藥丸啊!奇怪!

  「為什麼這幾天,你們都不跟我同桌吃飯呢?」靜禪起身,繞過幾桌吃飯的客人,走到他二人桌前。她臉上噁心的麻臉已被謝上青用藥去除,恢復本來面目,雖清秀,卻並不引人注目。悄悄地出現,嚇了兩人一跳。

  因為實在太太太丟臉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把飯粒吃到額頭上的。彼此對望一眼,謝上青清了清嗓子說道:「咳!怎麼你不喜歡一個人吃飯嗎?」

  靜禪抓抓頭,最後點點頭,「我要跟你們一起吃。」

  「那怎麼可以?」古陽急得叫起來,現在正午時分,烈日當空,他可不怕她。謝上青遞給他一個少安毋躁的眼神。

  「靜禪,跟我們,你只能吃到全部食物的三分之一,吃不飽的。你若自己一個桌吃,可以吃三份……咦!不明白嗎?怎麼又發呆了?」

  「你當我白癡嗎?」吃不飽可以再要啊!

  「呃!」你不是嗎?「那個!靜禪……我們這幾天吃素菜,你不是不喜歡吃素嗎?跟我們你會吃不慣的。」

  「是嗎?」

  「當然……是不是呀?古陽?」

  「對對!」古陽急急地點頭,第一次如此的心甘情願。

  眼尖地看到小二端著他們這桌的肉菜過來時,隔空點穴,小二很配合地雙膝一麻,跌倒在地,菜湯灑一地,還不小心濺到旁邊的客人身上,跌得莫名其妙的小二哥又是賠禮又是道歉,最後也只能自認倒霉,收拾乾淨後,吩咐廚房重新再做。

  看著靜禪走回離他們最遠的那張桌子,主僕倆同時鬆了口氣,不久,如他們所料,整個飯廳引起騷動,所有人的眸光都投向吃相大膽的靜禪,平時她是一粒沙,一株草,絕對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吃飯時,她會耀眼如繁星,絕對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啊啊!當然了,誰看見過一個秀秀氣氣的姑娘家吃起飯來比江湖好漢還要「豪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甚至過之而不及。

  謝上青用扇子遮住臉,伸長脖子低聲問道:「古陽,他們沒注意到我們吧?」

  古陽也俯於桌面小聲回答道:「沒有,沒人看我們。」

  「真的?」

  「真的。」

  「那就好。」暫時鬆口氣,這種丟臉的事情,他可以為小呆瓜忍受一次、二次,甚至三次,但決不能再多了。不然他遲早會吐血身亡——氣死的。

  「古陽,為什麼我們桌上的食物沒有小呆瓜的豐盛?我可不是當真要吃素菜。」他仍壓低聲音,因為大廳太靜,所有食客都忘記進食,皆目瞪口呆地盯著靜禪看!據以往經驗,他們要發愣一刻鐘後,才會恍過神,接著竊竊私語,再接著低笑嘲諷,再再接著大聲恥笑,再再再……最後,恢復正常——吃飯。

  不過對於這一系列變化,反應遲鈍的靜禪從來都感應不到,承受如此不公平對待的永遠是他們主僕二人。

  「公子,我也不想吃素菜,不過,我們沒銀子了。」

  「什麼。」謝上青聲量提高。

  「噓!小點聲。」古陽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望望。

  謝上青不得不壓低聲音,道:「怎麼會沒有銀子了?」

  「因為她太能吃了,而且每次都叫最好、最貴的招牌菜,半個月裡,她已經吃掉我們兩千兩銀子了。」

  這麼多!低頭看了一桌菜色,他道:「可我才是公子,委屈她也不能委屈我啊?」

  「公子,你這是責怪我了?」古陽眼睛眨了眨,含冤帶嗔地望著謝上青,嗚!他要哭了。

  「哭可以,但要是把小呆瓜引過來,我就掐死你。」謝上青陰沉沉地說道,他可沒有憐香惜玉的心,何況古陽也不是什麼玉!他可不想被人發現他們與靜禪是一路的,絕對不可以。

  古陽識相地收住淚,委屈地說道:「公子,當初是你吩咐讓她吃最好的。現在怎麼能怪我呢?除非丟下她,否則,用不上七天,我們連稀粥都沒得喝了。」

  這麼嚴重,「她是我的藥人,怎麼能丟?」謝上青立即反駁。

  「可真正的巨毒你從來沒給她試過。」古陽不畏主地說出事實。

  「……」

  「用的全是些無關痛癢的毒,而且她一有不適你就給她解,連觀察中毒者會有何異常反應你都省了,這算哪門子藥人啊?」古陽繼續道。

  「若一下子把她毒死了,我還玩什麼啊!」謝上青說出理由。

  「藥人,藥人,本來就是做試驗的嘛!哪有不死的藥人啊?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被奉若上賓的藥人呢!我們是讓她試藥,又不是讓她試吃。」明明就是公子偏心,捨不得。

  「小呆瓜怎能跟其他人比?」他脫口道。

  「她有什麼不一樣?」

  「她……咦!我才是公子吧!」

  「是啊……我閉嘴,我吃飯。」古陽果然不再多言,規規矩矩地埋頭猛吃。自上次公子由靜禪手中救回他一條小命後,他在公子面前的膽子就變大了,他突然發覺公子與谷中那些無時無刻不想致身邊人於死地的人是不同的,最起碼公子現在對他決沒有殺心,或許是因為他的武功太低,威脅不到公子吧?

  「小呆瓜竟然吃掉我這麼多銀子……」謝上青喃喃低語著,左手支著下巴,微微蹙眉,古陽說得很有道理,他對她的確不像對待藥人的方式。他為了報復把她留在身邊,現在想想,感覺也不對。他害過很多人啊!可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她,或許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他害不死的人?搖搖頭,還是不對,為了戲弄她?不對,哎呀!亂了!亂了!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唉!從小到大,吃穿用都是最好的,他可不想因小呆瓜的存在破壞了他的好興致,正想著,突然,一旁的騷動打斷了他。

  「快看!快看!是如意姑娘!」

  「真不愧是天香閣的花魁,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是啊!是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啊!」

  不知何時,所有的人都擁到了窗口,朝街上正在行走的一隊人望去。畢竟美人的吸引力比小呆瓜造成的震撼強得多。眾人簇擁著一身穿羅紗的絕色女子,神情嫵媚地坐在車輦上,徐徐由客棧門前經過。直至消失不見,大家仍唏噓不已。謝上青也怔了一會兒。

  看到公子異常,古陽嘻嘻一笑,道:「公子,你該不會也被如意姑娘的美色迷住了吧?」

  謝上青瞪了古陽一眼,不以為然地道:「哼!了不起啊!她再漂亮能比過我嗎?」

  「呃……呵呵!比不過,比不過。」古陽訕訕一笑道,遇到如此自以為是不知羞恥的公子,他一個小小僕人能說什麼呢?謝上青仍支著下巴,沉吟了一會兒,道:「晚上,我們去天香閣見見這如意花魁……別用那種眼神看我,見花魁只是順便,順便你懂不懂?既然你說小呆瓜太能吃,那我們把她賣了好了,妓院應該是個好去處。」

  「他呢?他在哪?在哪?」靜禪推開房門,困惑地搔搔頭,映入眼瞼的是奢侈華麗的大廳,五彩繽紛,一桌桌酒席,一幕幕活色生香,玉體橫陳。耳際是淫聲浪語,滿室的奢靡浮華,淫亂氣息充斥口鼻。靜禪皺皺眉,沿著迴廊,像幽靈一樣穿梭其間,直到一處門前停下,側耳聽聽,嘴角揚起嬌憨的笑。沒有敲門,直接推開,「謝大哥,終於找到你了,你……」看到擁吻的兩人,靜禪驀地住口,好奇地瞪大眼睛,望著他們。

  好事被打擾的謝上青,鬆開懷中的絕色女子,抬頭一見是她,更是怒不可歇,叫道:「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靜禪對他的黑臉視而不見,仍然站在那裡,看著兩人紅腫的嘴唇,微微蹙眉,忽然展臉笑道:「我明白了,怪不得這裡所有的人都在嘴咬嘴呢!」

  「什麼亂七八糟的,古陽呢?古陽哪去了?」謝上青氣呼呼地站起,慾求不滿啊!「他怎麼讓你跑出來了?回去,快給我回去。」說著,就要身體力行地把她踹出房去。

  靜禪不理他,逕直走到床邊,俯下身毫無預兆地吻上如意的櫻桃小口,吸吮品嚐。

  如意完全傻住了,怔望著眼前放大的臉頰——秀氣的芙蓉面滿是認真,清澈的眼眸微微半瞇。在天香閣,被男人親吻不稀奇,但,女人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因此也忘了推開靜禪。

  謝上青受的驚嚇不比她小,恍過神時,靜禪已放開如意走到他面前,微微仰首看向他驚愕的臉。

  「小呆瓜,你瘋了……嗚!」謝上青大吼,正要開口訓斥,不想嘴巴瞬間被她覆上,他黑眸圓瞪!只覺一股清香進入口鼻,軟軟綿綿的觸感,不自禁地便想回應,卻驀然發現她只是在吸吮他。意識到被小呆瓜強吻,陡然肝火上升,臉頰轟一下燒紅了,啊!太丟臉了,不是他吻她,而是她強吻他。不不不!是太噁心了。正想奮不顧身保住清白,靜禪已先一步放開了他,後退一步,嘴畔含笑,純真無邪地說道:「還是你的好吃。」

  「什麼?」音調上揚,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

  靜禪理所當然地指著如意笑道:「她的很香,可我還是覺得你的口水比較好吃。」

  「你!你!古陽!古陽!」謝上青暴跳如雷,怒吼道:「古陽你出來,出來,我要瘋了。我要被她氣瘋了。」他一路狂吼著衝出房間。

  靜禪看著大開的房門,最後朝呆若木雞的如意扮了個鬼臉,隨後蹦跳地追了出去。

  許久,如意僵硬的雙手抱住自己,不自禁地打個寒顫。她是天香閣的花魁,她是見多識廣的風塵女子,由於還有另一身份的關係,她接觸三教九流,王宮貴族,江湖草莽。然而,當謝上青親近她的時候,卻無來由地感到一陣惡寒,直逼心底。誠心說,她很感激那位突然闖進的姑娘,若非她的出現,恐怕她已支持不住,露出馬腳。她實在難以想像,一個看上去俊逸不凡的少年公子,邪氣會如此之重,駭人至極。

  謝上青暴跳地在房裡繞圈圈,直到古陽推門進來,忙上前追問:「事情進行得如何?」

  「很順利。」古陽道,「鴇母沒有懷疑她的身份,便要了她,這是她賣身的一百兩銀子,你看……」

  「什麼,只有一百兩,她整整吃掉我兩千銀子,怎麼才值一百兩?」謝上青大叫!這還沒算被她氣得少年白髮,剛剛他攬鏡自照,嗚!又發現了一根。

  古陽苦笑,「公子,鴇母說她前不凸後不翹,既不會彈琴,也不會跳舞,勉強臉蛋過得去,一百兩已經很高了。」

  謝上青氣得跳腳,「什麼狗屁鴇母,又不是唐朝,要那麼多肥嘟嘟的楊玉環做什麼。小呆瓜這樣剛剛好,不會彈琴怎麼了?可以學啊!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的,跳舞有什麼難的?小呆瓜有武功基礎,那點東西能難得了她?」

  「公子——」古陽小心翼翼地道,「你確定你口中的小呆瓜,有這麼高的悟性?還是我們談的是兩個人?」

  「怎麼?你不相信?」謝上青惡狠狠地瞪向古陽。

  「相信!」古陽乖乖點頭,除非他不想活了。

  「哼!口是心非。你不知道小呆瓜的嘴唇有多麼的……」驀地頓住。

  「什麼?」好奇。

  「沒什麼。」謝上青紅著臉揮揮手,「算了,一百兩就一百兩,總比一點沒有的好,我們走吧,免得被她的呆相氣得吐血。」兩人出了天香閣,連客棧都不住了,趁夜色直接出城。一口氣奔了十里才停下。

  「公子,不走了?」

  「休息一下不行啊?」謝上青沒好氣地道,從出了天香閣,就一直陰沉著臉。在路邊隨意地找塊草地坐下。古陽不敢再多說什麼,在他身邊不遠處坐下。

  抬頭仰望明月,沉吟了一會兒,忽然道:「古陽,你說小呆瓜現在在做什麼?」

  古陽看著謝上青的臉色,遲疑了一下說道:「這麼晚了,應該睡覺了吧。」

  謝上青不高興地蹙眉,「是啊!只要有肉吃,跟誰在一起她都不會在意,哼!也不想想,堂堂峨眉派弟子,不守戒律偷吃肉食,簡直丟盡峨眉的臉面。現在更加變本加厲,連妓院都……」

  「停!停!公子,這點不該怪靜禪吧?」古陽很有良心地說,是他們把她賣了耶!

  「怎麼不怪?她的武功雖然三角貓,但若不是她自己想留下來,天香閣的庸俗之人哪個擋得住她。」謝上青火大地道。「是!是!可是她至少幫我們賺了一百兩銀子不是?」

  「別提一百兩銀子,上次在太和樓,她一頓飯就吃掉我們一百五十兩,我皺下眉頭了嗎?還不是任她吃個夠本,那個狗屁鴇母根本就是睜眼瞎,哪知道小呆瓜的厲害。」

  古陽受不了地翻翻白眼,鴇母買她是為了掙錢,而非讓她去花錢吧?「公子,要不我們還是把她帶走算了?」他試探地問。

  聞言,謝上青的臉色稍稍緩和,但仍一肚子火氣,「帶她幹嗎?她只認吃,不認人,沒良心。」

  「可她畢竟是公子的藥人啊!公子不是配製出許多藥還沒找人試驗過嗎?我看就她最合適了。」既然公子找台階,那他就鋪吧!

  「你不是說她太能吃,我們的銀子都被她吃光了嗎?」

  「銀子算什麼?身外之物嗎!大不了我去搶一些回來,反正我們也不是要當什麼大俠、小俠的。」

  謝上青嘴角微微揚起,「這麼說是你非常想念小呆瓜了?」

  「公子說得對極了,古陽實在捨不得離開她,還請公子速速將她接來吧!」唉!僕人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了的。

  謝上青一躍而起,「那好,我們現在就去接她。」

  「現在?」

  「怎麼你反悔了?剛剛不是還說捨不得嗎?」謝上青板起臉。

  「公子誤會了。」古陽急忙解釋道,「公子體力充沛,輕功卓絕,古陽哪比得上啊!剛剛隨公子一口氣奔出十里,早已氣喘吁吁,實在沒有體力了,請公子見諒。」見公子剛剛緩和的臉又瞬間黑了下來,古陽連忙道:「不如公子去接,古陽在此等候如何?這樣也可節省時間啊!」

  謝上青點點頭,「也好,我自己去,速度也快些,你在此等我吧!天亮前我必返回。」說完,身形一縱,如鬼魅般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當謝上青找到靜禪時,她正安安靜靜地躺在柴房裡睡覺。他皺皺眉,「你倒真會隨遇而安啊!起來,小呆瓜,別睡了。」他將她搖醒。

  靜禪嚶嚀一聲,慢慢地睜開眼睛,見是謝上青,小臉上立即揚起嬌憨的笑,「謝大哥!我就知道他們在騙我,你才不會丟下我呢!」剛剛醒,她的嗓子還有些沙啞,聽到謝上青耳中卻如同天籟般悅耳。

  「當然不會丟下你,我們走吧!」謝上青心情大好,將她背起。

  靜禪也不過問,乖巧如嬰兒般俯在他背上,長長地打個哈欠,閉上眼睛,又睡了。

  夜色掩映下,謝上青背著靜禪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天香閣。第二日,老鴇才察覺中了仙人跳,不過只是一百兩銀子,摔壞幾個杯子,發發脾氣也就過去了,並沒派人追,當然,追也追不上。

  謝上青施展上乘輕功,在月下奔馳,突然感到耳後一癢,他驀地頓住身形,原來不知何時靜禪已經醒了,像小狗一樣在他頸間輕嗅。

  「小呆瓜,別亂動,太癢了。」他側頭躲避著說。

  「你身上的味道比她的要好聞。」靜禪笑道。

  「他?哪個他?」心裡莫名地泛酸,是古陽嗎?眸中瞬間湧現出殺機,哼哼!他的小命真是活到頭了。

  「那個漂亮姐姐啊!她的身上全是胭脂味,連口水也是,我不喜歡,還是謝大哥的好聞。」靜禪最後做出判斷。

  「當然了,誰能比得上我?」放下心來,謝上青滿面笑容地回道,原來那個他是花魁如意啊!腦中突然想起小呆瓜親吻他的情景,溫熱的身子貼在他胸前,清香的氣息,軟綿綿的觸感,在他唇間輕吮的舌尖,挑撥著他……只覺小腹灼熱,臉色驀地一變,放下靜禪,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他個性本就隨心所欲,不想壓抑自己。

  奇的是躺在身下的靜禪也絲毫沒有驚惶失措,笑瞇瞇地望著他,彷彿在月下,在露天,在官道上,身上壓個男人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一樣。

  謝上青雙眸深邃,神色複雜,身下的靜禪笑意盈盈地望著他,紅唇微啟,他驀地吻下,只覺酥酥麻麻,雙手本能地在她身上摸上摸下。

  「呵呵……」一陣笑聲陡然間由靜禪口中溢出。

  「你笑什麼?」他停下,奇怪地看她。

  「好癢啊!」靜禪仍然在笑。

  謝上青不動身色地凝視著她,漸漸地眉頭開始皺起,臉色開始變陰,沉聲道:「是不是換成任何人,你都會任他們對你為所欲為,就像我這樣親你、抱你、摸你,你都不會反抗?」

  靜禪笑聲頓住,清澈的雙眸在柔和的月光下越加顯得晶瑩剔透,凝視在謝上青臉上的視線無比單純,清淨。

  四周安謐無聲。謝上青呼吸卻沉重起來,沉默中他道:「哼!既然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對不對?」說最後的三個字時已在咬牙切齒。

  靜禪忽然又笑了,道:「師父說男女授受不親……」

  「那你還讓我碰你?」他生氣地大吼,若她真是白癡,不知世俗禮教倒也罷了,偏她竟然還知道。

  「因為你不是其他人啊!」

  謝上青愣了一下,神色稍稍緩和,原來如此啊!這麼說小呆瓜信任他了。他心中暗喜,算她有自知之明,有雙慧眼識他這個俊郎君。他身形一側,壓在她身上的重量輕了輕,手肘支在她頸間,笑瞇瞇地問:「你喜歡我?」

  靜禪沒有一絲女兒家的羞澀,笑笑地點頭。瞬間,謝上青像騰雲駕霧般,身上又輕了三兩,喜滋滋咧嘴一笑。正待開口,靜禪接下的話卻差點將他鼻子氣歪。

  「你請我吃山珍海味,我當然喜歡你啊!」

  「那我不請你吃,你就不喜歡我了?」謝上青嘴巴孩子氣地噘起。他怎麼那麼倒霉!絕色佳人他不要,竟然喜歡上這個性子蠢蠢的小呆瓜。咦!喜歡?真的喜歡了,怪不得不再像先前一樣嫌她噁心,又對她又吻又啃的,原來是他自己的心態變了。

  靜禪被他怪異的神情瞧得有些無措,支吾地道:「謝大哥你誤會了,我……」

  「閉嘴!」他凶巴巴地摀住她的嘴巴,「我不要聽你說話。」他可不希望大好的心情因她呆呆的一句話而變壞。誰知道會不會被她氣得青筋暴露,俊容盡毀。

  靜禪張口欲言,嚅囁的嘴唇潤濕了他的手心,他只覺得全身酥麻,由溫潤的手心,沿著手臂漫延至全身,他忽然在她耳邊說道:「你不說話,我就放開你。」

  靜禪連忙點頭,謝上青放開手,她大口喘氣,果然聽話地不再開口。只是眼睛眨啊眨地望著他。

  謝上青複雜的目光一直縈纏在她誘人的紅唇上,最後他霸道地對她命令道:「你以後只能吃我的口水,也只能讓我一個人吃你口水,明白嗎?」

  靜禪怔了一下,然後說道:「你為什麼不直接說親吻?」

  「我是怕你笨得聽不懂,可惡!竟然還敢笑話我。」

  現在不僅眼睛在笑,連嘴巴都咧到耳後了,「沒有啊!」

  「還不承認。」

  「啊——」她痛呼一聲,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被他咬破的嘴唇,一股腥味滑入喉間,她含冤帶嗔地控訴道:「你咬我。」謝上青雙眸陡然雪亮如月,還是第一次發現小呆瓜身為女兒家的嫵媚,真真是誘人可口啊!只是短短的幾個時辰,他對她的心態竟然全然改觀,細細回味,他並不排斥心中突然竄出的異樣情緒。

  「以後只能讓我吻你,聽見沒有?否則我還咬你。」他聲音沙啞地威脅道。

  「哦!」靜禪可憐兮兮地點下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11:03

第五章 生死之間

  「還想玩下去?」夜深如墨,潺潺溪水邊,草地上一站一坐,一青一藍,對視著兩人。

  「師父,我才十五,還是孩子啊!」謝上青盤膝坐在地上,揚起一張邪氣非常的臉,皮皮地說道。

  魔王陰柔的面容輕輕一笑,一襲藍衫輕盈,悠閒地背負著雙手,笑道:「不怕把命玩掉嗎?古陽為何不殺?」

  「咦!」謝上青露出驚訝的表情,「原本師父早知他是奸細了。」

  「他三年前進谷時,我便得知了。」

  「那還把他安排在我身邊,師父,你居心不良喔!」謝上青嬉笑地調侃。

  對徒弟的調侃,魔王不以為意,「你若連他都對付不了,將來如何接我衣缽?」

  謝上青嘻嘻一笑,「師父,你也說將來了,何苦現在逼我。」

  「不怕中途生變?」

  「沒人比得上我,誰阻我,我便殺誰,遇魔殺魔,遇神殺神,你說,這世上,除了我以外,誰敢接你位置?」謝上青漂亮的雙眸嗜血無情,此時此刻也不再是十五歲少年。目光深沉一如面前的授業恩師。

  看見徒弟殘酷的表情,魔王不怒反笑,滿意地點點頭,笑道:「事情辦得如何?」

  「如意應該跟陵南王有關係,當我第二次去天香閣時,她已經失蹤了,我想應該是古陽察覺出我的殺氣,向她通風報的信。」

  魔王沉吟一會兒,道:「那個古陽能看出你的心思,的確不簡單,若輕易除去,倒真是可惜了。」

  謝上青邪氣一笑,「還是師父瞭解我。」

  魔王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道:「青兒,昨日我夜觀天象,你紅鸞星動……」

  「真的?」謝上青雪亮的雙眸陡然一變。

  魔王淡淡一笑,「我還沒說完,你有一次生死劫,我本以為是那古陽,看來卻是另有其人了。」

  謝上青沒有絲毫的不安,想起那個傍晚會變得古怪的靜禪,不過,這樣日子才不會無聊啊!「師父,原來你很關心青兒啊!令青兒感激涕零……」

  魔王挑下眉,靜默了一會兒,道:「陵南王的事情速辦,不可再拖。」

  「是。」謝上青斂起笑,「青兒定在三月內除掉陵南王,請師父放心。」

  魔王點點頭,突然聽見遠方疾奔而來的腳步聲,「我要走了,希望下次看見的不是你冰冷的屍體。」聲落,人已無蹤。

  謝上青不置可否地聳聳肩,側耳聽了聽,喃喃道:「原來是古陽啊!看來師父的武功比我高很多呢!」他仰天躺下,頭枕著雙手,望著漆黑如墨的星空,低喃道:「紅鸞星動、紅鸞星動,原來如此啊!怪不得即使氣得跳腳,也捨不得傷她一根毛髮,原來是動了情……啊!這麼說,在五年前見面的剎那,情根便已種下,怪不得無論如何也害她不死,原來是我下意識地就想放過她啊……呵呵!我竟然如此早熟啊!」

  他突然開心地大笑起來,「陰陽陰陽,一陰一陽,物有兩極,哈哈!誰讓我如此聰明絕頂,命中注定要愛上單純至癡的小呆瓜,這樣才能互補,陰陽調和嘛,哈哈!」謝上青為自己找到愛上小呆瓜理由而高興不已,

  「這樣才說得通吧?不然,我怎麼會看上她?」說著,說著,他又苦惱起來,歎口氣道:「我怎會喜歡她?唉唉!我怎麼就喜歡上她了?奇怪!奇怪!我怎麼喜歡上她……」他一直喃喃低語,直到聽見接近身旁的腳步聲,才不甘願地停下抱怨,淡淡地說了聲:「古陽,你來了。」

  謝上青接到師父的飛鴿傳書後,改變行程,不去山東,前往雲南。

  「主人真是奇怪,一會兒讓我們去北,一會兒命令我們往南,這南南北北的,折騰得我腿都要斷了。」古陽嘀嘀咕咕地說道。

  謝上青毫不客氣地賞他一記爆粟,「我這個做公子的還沒說什麼呢!你這個做僕人的倒給我抱怨起來了。」

  「啊喲!」古陽抱頭慘叫一聲,一臉委屈地說道:「不敢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那就出去看看廚房的飯做好了沒?一會兒小呆瓜醒來一定會喊餓的。」轉向床頭,邪氣的眸光中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柔情。

  「我已經吩咐過小二了,飯好了會通知我。」

  「我是讓你親自去廚房監工,誰曉得他們會不會偷工減料,到時不合小呆瓜胃口怎麼辦?」謝上青冷聲道。

  看公子變了臉色,想來是認真的,認命地答道:「是,我馬上就去看。」轉身,朝外邊走去,「既然要對她好,為何還把她折騰得下不了床,真是矛盾!」關門前,古陽小聲嘀咕了一句。

  謝上青坐在床頭,漂亮深邃的眸光複雜地凝視著靜禪安靜的睡顏,彎彎的眉毛,淡淡的,下巴略尖,菱形的朱唇,很難想像那樣秀氣的嘴巴塗滿油膩的情景,驀地,她的睫毛輕顫,要醒了嗎?他俯下身,臉對著臉,感受到她淺淺的呼吸,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她的睫毛長而微微上翹,即使她閉著眼睛,他也能清楚地記得她睜開眼時,那雙清澈純淨的眸光,看了許久,凝視了許久,謝上青不得不承認,她不醜,而且還很漂亮,只要她不說那些氣得讓他吐血的話,只要她不是坐在飯桌的前面。

  陡然,他的眉頭蹙起,暗自歎了口氣,他喜歡她,他承認;他愛她,有一點點了。只是他還是忍不住想捉弄她,看她出糗、看她無措。就像昨天,他又忍不住在她茶裡下了藥,只是會全身發癢而已,誰知她的體質竟有偏差,癢不癢他不知道,她很乾脆很直接地就昏給他看了,他嚇得夠嗆,手忙腳亂地給她喂解藥,今生第一次有了心痛的感覺,確定她死不了才放下心,結果她一覺睡到今日午時,算算時辰也該醒了吧?千萬不要有什麼後遺症啊!她已經夠呆、夠笨了,再蠢下去,將來要如何與他傲世天下啊?想像著將來稱霸武林,俯視天下群雄,身邊卻跟著個只知道吃的妻子,嗚!不行,太丟臉了。情緒一激動,再也等不下去了。

  「起來,起來,別裝了,快點起來……」

  靜禪突然睜開眼睛,明亮的雙眸與他霎時怔然的臉恰好對個正著,叫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的?」

  「啊?」一瞬間的怔然、震驚後,他的額頭青筋凸起,怪叫道:「你是裝的?」

  靜禪慢慢地坐起,搔搔頭,笑笑道:「我以為你會吻我呢!」

  剛剛睡醒的嗓音沙啞嫵媚,眼眸水一樣地半瞇,說不出的性感撩人,一瞬間,謝上青悲哀地發現,以前讓他覺得癡呆噁心的畫面,如今卻輕易地挑起他的慾火,胸中慾火與怒火交織在一起,洶湧澎湃,掀起千層巨浪。揮舞著拳頭大吼道:「傻笑什麼,一睡覺就流口水,白癡才想吻你呢!」猛地把靜禪撲倒在床,壓在她身上,雙手死死地掐住她白皙的脖子。表情猙獰恐怖,大有你再敢笑,就擰斷你脖子的凶狠架勢,然而,只要細看就會發覺,那雙本該氣得發抖的手卻是穩穩地捂在她的頸間,沒有絲毫的用力,很放鬆。若非那張氣得冒火的臉渲染的氣氛,他其實像在憐惜地撫摸。

  靜禪怕癢的嬌笑,可愛至極,當然在謝上青眼裡通常稱之為傻笑。突然主動抱住他,傾身在他嘴唇上輕啄一下,卻不小心撞到了鼻頭,痛呼一聲:「哎喲!好痛。」隨即又開心地笑了起來,「奇怪?為什麼你吻我的時候就不會碰到鼻子呢?」

  謝上青神情怔然,怪異地看著她無邪的笑靨,許久,最後,終於,像洩了氣的面瓜一樣癱倒在她身上,再無一絲力氣,臉埋在她的身側,喃喃低語,說著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小呆瓜啊!小呆瓜,沒想到看穿我的竟然是你。」低笑出聲,「你不怕我,可我卻有些怕起你來了啊!呵呵!」

  隨後,他起身,將靜禪拉下床,指著旁邊水盆道:「你去把臉洗乾淨,咦!看我幹什麼?別指望我幫你洗……哦!你原來是餓了,我知道,等你洗完了就吃飯,下午還得趕路呢!若是因為你耽誤行程,師父一定饒不了我。」

  不久,古陽指揮著小二將豐盛的午餐擺上桌,靜禪從昨天一直餓到現在,風捲殘雲般地吃個飽足。至今謝上青也不明白,為何她一個人可以吃掉整整兩個人的飯量,而且跟著他大魚大肉吃了半月有餘,卻一點肉也沒長,仍是瘦瘦扁扁風一吹就倒的樣子。真不知她把東西都吃哪去了?

  靜禪吃飽後,坐在旁邊的謝上青慇勤地為她斟上一杯茶,道:「漱漱口吧!」

  靜禪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拿起古陽的茶杯喝了一口。

  「喂!你什麼意思?」謝上青瞪著眼大叫。

  「我不想再睡了!那樣會少吃很多東西呢!」靜禪回瞪著他說,「你昨天讓我喝茶結果睡了好久,哼!明明是你小氣,怕我吃了你那份,以為讓我睡覺就可以了嗎?」

  謝上青呼吸開始急促,雙拳開始緊握,這個白癡!他對她好,她以為他下毒,也不想想除了師父外,他謝上青給誰奉過茶。

  一旁的古陽再也忍不住,「撲哧」笑出聲,結果遭到謝上青一記殺氣騰騰的白眼,只得強忍,俊臉漲得通紅通紅。

  「哼!不識好歹,你不喝,我喝。」謝上青強忍著把茶水潑到她臉上的衝動,賭氣似的把整杯茶喝乾,其間還因為喝得太急,差點嗆到,然後動作粗魯地拉過靜禪的胳膊,給她把脈,稍刻,他對古陽吩咐道:「你去結賬,順便再雇輛馬車代步,乾糧準備多些,我們得趕路,晚上會錯過宿頭……」

  「多要些肉乾。」靜禪在旁插嘴道。

  「你閉嘴。」謝上青沒好氣地吼道,「讓我說……嗯!那就多帶些肉乾好了。」

  當古陽把交待的一切做好後,一推門,看到眼前場景,立時目瞪口呆,但見,

  「把手給我。」

  「不要。」靜禪站在桌子另一面,態度堅決,語氣堅定,與謝上青遙遙對視,使勁地搖頭。

  「一下下就好!」謝上青語氣放緩,突兀的輕柔聲音讓一旁的古陽驚得險些跌倒。

  靜禪仍然不為所動,「為什麼要我的手指?」提出問句。

  「因為我怕痛。」

  「哦!」靜禪瞭解地點下頭,恍惚地問,「可我也怕痛啊……你……」不知何時他已繞過桌子,迅速抓起她手,在兩人的驚呼聲中將手指含入口中,瞬間,只聽見靜禪一聲痛呼,謝上青嘴角出現一抹猩紅,沿著唇邊滑下。

  靜禪可憐兮兮地抽出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指,秀眸含淚指責道:「你咬我。」

  「咬一下有什麼關係。」他不以為然地將自己的食指與靜禪受傷的食指對上,染上血跡後,滿意地走到桌前,那裡早已鋪上一塊白色的絹布,他用靜禪的鮮血洋洋灑灑地寫下八個大字,「生亦同衾,死亦同穴。」

  寫完後,他將絹布遞給靜禪,嚴肅地說道:「你以後要記住這句話,要將它貼身帶在身上收藏,明白嗎?」

  一直傻站在門口的古陽,驚愕的眼神中只來得及傳達兩字:瘋子。

  靜禪受傷的手指一跳一跳,痛得她直皺眉,抬眼瞄了一下手中的絹布,噘著嘴道:「我不認字。」

  「怎麼可能?」謝上青驚呼,「好吧!好吧!」認命地歎口氣,「我念給你聽,『生亦同衾,死亦同穴』意思是說呢!活著我們要睡在一個枕頭上,死了我們要躺在一個棺材裡。」

  「是嗎?」

  「當然——」謝上青突然躥到她身前,俯下身,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必須發誓一定能做到。」

  靜禪怔然了一下,然後道:「我們睡在一個枕頭上?」

  「啊——」謝上青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了她半晌,又側頭想了想,最後道:「呃……這個暫時不用發誓了。」開玩笑!若天天跟她睡在一起,萬一哪天他想抱美女了怎麼辦?總不能偷香竊玉時帶上她吧?「不過,後一句你需發誓,死亦同穴,我若死了,你不許獨活,明白嗎?」他霸道地命令。

  靜禪神情有些異樣,嚅動了幾下嘴,卻始終沒說出什麼。當然,在他猙獰的表情下,她也不敢多說什麼,最後,點點頭,望進他雪亮的眼眸道:「好吧,我發誓,死亦同穴。」

  謝上青立即笑逐顏開,滿意地大笑道:「好!好!靜禪真乖。來,把這塊布貼身藏好。」

  門邊觀望的古陽,眼神中又傳達出幾個字:瘋子跟白癡,絕配。

  「古陽,不要傻站啊!馬車備好了嗎?我們走。」謝上青終於很給面子地看到一旁呆滯的古陽。

  一行三人來到馬車前,靜禪望著謝上青的背影卻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上車。」謝上青回頭道。

  「你……我發了誓,可是……你也能做到那四個字嗎?」

  「當然!」他挑眉。

  「我若先死,你也不會獨活嗎?」靜禪繼續道,神情有絲奇異的恍惚,睫毛微微顫動,靜靜地凝望著他。

  「呃?」謝上青沒料到她會突然發瘋地問出這話,望向她認真的表情,清澈宛若明月皎潔的雙眸,忽然想到一個重大的問題,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啊啊!這下糟糕了,他一定比她活得長久,難道真要與她同生共死嗎?

  古陽受不了地翻翻白眼,公子真是無聊啊!這個問題也用想那麼久嗎?別人他不知,可在谷中與公子生活多年,別看年紀小,公子的絕情可是冷酷到了極點。要麼說不會,要麼騙騙她,何必想,

  等了許久,不見回答,靜禪的眸光黯淡下來,垂下頭,又馬上抬起,只是眸光看向了別處。

  謝上青瞥見她的落寞,無來由地心中劇痛,脫口道:「我陪你,同生共死!」

  聞言,靜禪秀氣的小臉瞬間綻放出如夏日朝陽般燦爛的天真笑容,驀地,跑步撲到他的懷中,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宛若小狗般磨蹭著他的衣服,呵呵笑著。

  瞬間的驚愕,謝上青也有些困惑,他竟脫口說出如此深情的話,最讓他錯愕不已的是他心中也的確有此想法,想反悔也晚了,望著懷中傻笑不停的靜禪,他居然覺得渾身暖融融、麻酥酥的舒暢無比,幸福!腦中突然竄出兩個字,這是否就是別人所說的幸福的感覺?

  他笑著拍了拍靜禪,道:「好了,別蹭了,你若把鼻涕沾到我身上,我就……」忽然想到他真的不能對她怎麼樣,威脅的話自然也說不出口了,歎了口氣,道:「快上車吧!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說完不等她反應,攔腰將她抱上馬車,抬眼望向遠處某一點,眸光瞬間變冷,沉吟了一下兒,轉頭對車下的古陽道:「你駕車,走。」

  「哦!好。」見到謝上青對靜禪的溫情,一直若有所思的古陽聽到公子的吩咐後,終於恍過神來,跳上前座,駕車離開。靜禪靠著窗邊的位置坐下,忽然開口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了師姐,是她嗎?」

  謝上青瞄了她一眼,道:「怎麼可能,你看錯了。」

  「哦!」靜禪眸光投向車窗外,手支著下巴,不再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謝上青突然道:「若你師姐來了,你會跟她回去,還是繼續跟我在一起?」

  仍是沉默,看向窗外的眸光變了一下,秀眉微微蹙起,謝上青又說了一句:「跟著我可以繼續遊山玩水,吃盡天下美食。」

  靜禪臉轉了過來,露出笑容,「你不傷害師姐,我就永遠跟你在一起。」

  「我不傷!」謝上青笑著保證。果然,他的靜禪很有意思,她當初跟他在一起,只是因為她跑不掉,所以她安心地跟著他一路吃喝玩樂,並非玩弄什麼心機,只是很單純很直接地認為跑不掉,就不跑。而且還有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她真的很饞,美食對於她來說,永遠是最難抗拒的誘惑。

  入夜,馬車停下休息,古陽生起柴火,靜禪拿著謝上青給她的零食,乖乖地坐在火邊,慢慢地吃著,她剛才在馬車裡又做夢了!如往常一般,清醒後,除了臉上的淚痕以外,她仍是什麼也記不起來,只是覺得胸口憋悶,很難受,很難受,從未有過的酸澀感覺。因此,她今天只是安靜地吃著東西,很安靜,很安靜。

  謝上青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後臉色陰沉,在靜禪眸光投過來時,又恢復平時的風度翩翩,挨著她坐下,伸手擦去她頰邊的食屑,對古陽使了個眼色,然後迅速點了靜禪的睡穴,將她安置在馬車裡,對古陽命令道:「今晚來的人,一個不許放過。」「那靜禪的師姐呢?」古陽遲疑了一下問道。

  「我的命令有重複兩遍的時候嗎?」謝上青冷冷地反問,漂亮的雙眸瞬間迸發出凌厲的殺氣,眉間戾氣顯現。

  古陽感到一陣惡寒,冷冷地打個寒顫,躬身一禮道:「古陽明白,絕不留活口。」偷偷擦下冷汗,今天中午的時候,他還以為公子多少因為靜禪的緣故,有一絲絲改變,原來,公子依然還是那個陰狠絕情的公子,他——沒變。

  兩人安靜地坐在火堆前,耳邊只有木材燃燒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突然!謝上青眸光凌厲一閃,接著俊美的臉上溢出邪氣的笑容。這時,古陽已悄悄站起,冷眼面向東南的方向。稍刻,一行江湖打扮的人出現,大約二十幾人,有男有女,呈包圍的陣式,將兩人團團圍住。

  古陽戒備地站在公子身側,怪不得公子不留餘地地痛下殺手,這些人的武功竟都是江湖少見的年輕高手,若不除去,假以時日,必會成為公子的心頭大患。

  有峨眉派,崑崙派,武當派,都是新生代的高手,奇怪!他們怎麼會聚在一起的?

  其中一黑衣男子率先邁出一步,拱手道:「在下崑崙弟子司徒謚。」

  謝上青悠閒地環視周圍一眼,風吹衣擺,他負手站起,四周殺機四伏,他俊美的臉上卻不以為意地邪邪笑開,側著頭,想了想,道:「司徒謚啊!是神機老兒的大弟子吧?」頓了一下,頭轉向古陽,詢問道:「古陽,我猜得對不對?」

  古陽也嘻嘻一笑,配合著公子對看似沉穩的司徒謚撇嘴笑道:「如果他腰間的火龍刀是真的話,應該就錯不了,不過,據聞火龍刀重八十餘公斤……」

  「啊啊……」謝上青突然怪叫,表情誇張地瞪大眼,「那豈不是比我還要重,看他瘦小枯乾,模樣一般,竟然在腰間掛個跟他差不多重的東西到處跑。「

  古陽搶白了一句道:「腰還不會斷。」

  「佩服!佩服!哈哈!」眼裡卻明明流露出白癡的含意,既然你說話了,那就拿你先開刀好了。兩人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完全不把四周殺氣騰騰的眸光當回事。

  司徒謚的臉陣紅陣白,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被嘲弄,在別人眼裡,明明會誇讚甚至佩服他雖身弱,卻因崑崙的內家功法,將火龍刀揮灑自如,練到極至,怎奈今日卻成了他二人的笑柄。

  司徒謚不怒反笑道:「想不到魔人谷的接班人竟是一個會逞口舌之快的無知幼童,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司徒失望之至。」

  對於他的嘲諷,謝上青絲毫不以為意,掃視一眼四周鄙夷卻帶殺氣的眼神,他吃吃一笑,所謂的明門正派啊!真是有趣,露出邪氣非常的笑容,賴皮地道:「我本來就是小孩子啊!說話……」

  「我師妹靜禪在哪裡?」一旁身穿道袍的年輕女子,焦急地打斷他的話問道。正是靜禪的師姐靜儀。自師妹被謝上青抓後,她一路追蹤,後又先後遇到崑崙與武當的眾位師兄弟,昨日終於探到他們的行蹤,也是昨日方知擄走師妹的竟是江湖極惡之地魔人谷的接班人,傳說他聰明絕頂、俊美無比、邪氣殘酷、將隱匿在谷中的大奸大惡之徒玩弄於股掌之間,不想竟是如此賴皮的少年。

  謝上青對於自己的話語被打斷極端的不高興,撇撇嘴道:「討厭!古陽,外圍的人歸你,記住,跑了一個我拿你開刀……」

  「你把靜禪怎麼了?」靜儀再次大叫地質問,這人怎麼總自說自話,懷疑地瞥了一眼旁邊的馬車,靜禪會不會在裡面?她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謝上青為何要擄走靜禪?靜禪單純無知從她身上根本不可能探聽到峨眉派的任何機密啊!無數的疑問盤旋在腦海裡。是她把靜禪帶下山,否則她也不會被人帶走,以江湖上對謝上青的傳聞,這一路上還不知靜禪受了多少委屈與迫害,無論如何也要救出她。

  啊啊!怎麼又被打斷!謝上青眉峰蹙起,他說話這麼沒威嚴嗎?尋思間見古陽朝他遞個眼色,聳聳肩,一笑,陡然間,欺身上前五指成爪,便施殺招,古陽也在同一瞬間出手,兩人出其不意,動作迅猛,招招狠戾。頃刻間便倒地七人。

  他們本是年輕一輩的高手,二十幾人對付兩人以為穩操勝券,誰知瞬間便損失七人,一時陣腳大亂,更加狼狽不堪。

  打鬥間,謝上青眼角餘光瞥到靜儀向馬車接近,冷笑一聲,撲身上前,擋住去路,本想讓她多活一刻,是她找死了。靜儀揮劍便刺,謝上青側身躲開,伸手,只一招便奪下她手中長劍,冷笑道:「峨眉劍法不過爾爾。」反手毫不留情地朝她眉間點去。

  靜儀躲閃,誰知他竟是虛招,劍指咽喉,靜儀避無可避,眼見寒氣滲入肌膚,靜儀閉眸待死,電光火石之間,「啪」的一聲,寒劍折斷,靜儀睜眼驚呼:「靜禪。」

  靜禪突然出現在靜儀身側,疾速出手折斷長劍。

  謝上青皺眉,突然想到這是晚上……臉色微變,暗叫一聲,糟了!此時的靜禪與平時是不同的,怪不得她解開了他獨家的點穴手法,看她不再單純的眼眸就會明白。

  清冷的神情,略帶嘲諷的笑意,即熟悉又陌生。

  看著師妹手握斷刃,靜儀從愕然中驚醒,「師妹,你沒事就好了。」至於她怎麼突然間有如此高深的武功救下她一命,可以以後再談。

  「師姐。」靜禪淡淡一笑,轉身望向謝上青,突然腦中好像有許多畫面閃過,靜禪下意識地甩甩頭,然後說道:「你傷師姐,我決不饒你!」神情恍惚了一下,垂頭呢喃道:「看來我們誰也躲不過宿命,無極,你不該來的……」抬起頭,神色恢復,拉起靜儀的手道:「師姐,我們走吧。」

  謝上青冷笑,「你走,便死。」

  「可你傷師姐……」靜禪突然抱住頭,思緒變得混亂無比,無雙!無極!他們是誰?心口為何會痛?

  旁邊的靜儀擔心地道:「師妹,怎麼了?別怕他,師姐在這。」

  「你回來,我不傷你師姐。」謝上青伸出手。

  聞言,靜禪蹙蹙眉,驀地嬌憨一笑,她又變回了平凡單純的靜禪,遲疑一下,也慢慢地伸出手,在靜儀來不及反應時,他將她攬進懷中。

  「乖!進馬車裡等我,好不好?」謝上青在她耳邊輕聲誘哄,看下天色,只要過了亥時,靜禪就會恢復正常,那種詭異的眼神與武功消失後,便不足為懼。

  「謝上青,放開我師妹。」靜儀怒道。劈手搶奪,卻哪是謝上青的對手,然而,謝上青只是見招拆招,並不傷她性命,此時,又有幾人過來相助靜儀,他一手攬住靜禪,一手對敵,時間一久,便覺吃力,驀地!仰望長空,嘴畔含笑,時辰到了,亥時已過,放開靜禪,長嘯一聲,下手不再容情,轉瞬已傷兩人性命。

  陡然!謝上青身形一滯,表情驚愕,難以置信地望向身側的靜禪,慢慢地低頭看向穿胸而過的利劍,她居然傷了他,而且下手狠絕,又抬頭看向她的臉,模糊的視線中彷彿又看到了她清冷的神情,然而,她的眸光中卻又流露出一絲困惑與無助,是他看錯了吧!

  靜禪手握著染血的利劍,神情呆滯地看著謝上青,眼前卻浮現出兩個年輕男子相擁在一起,「無極。」她低語,神情哀傷,驀然!抽出長劍,鮮血狂噴!謝上青倒下,俊邪的臉上浮上一抹自嘲的笑,師父你算得真準啊!哎呀!明明過了亥時,她怎麼還那麼厲害呢?心中嘲諷,看來當魔頭的願望只能下輩子實現了,帶著恨意的雙眸慢慢合上,靜禪!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最後失去了意識。

  靜禪伸手,卻停在半空,心口疼痛,像被生生挖開一般,鮮血淋漓,痛不欲生。她想起來了,她全部想起來了。從小到大不斷在腦中閃現的畫面,每逢傍晚便恍惚的神志,現在終於連貫地穿插在一起。她終於清醒地記起了那個每晚一直不停做的夢境,原來他便是前世的無極,她就是前世的無雙,夢境中的兩人便是他們的前世。原來還是躲不過宿命的安排啊!耳邊隱約傳來:「他把謝上青帶走了,快追,別讓他們跑了。」靜禪苦笑,傻無極啊!你不該來的,接著眼前一黑,也失去了意識。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11:26

第六章 大鬧峨眉

  終於回到了峨眉,靜禪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腳上纏著綁帶,是昨日練功時不小心傷到的。她神情清冷,自嘲地一笑,想起掌門對她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

  那日她隨師姐及崑崙派、武當派眾人返回,掌門聽信師姐及崑崙派司徒謚的說辭,認為她一直是被挾持,最後趁其不備將其刺死,這也確實是他們親眼所見。他們哪知那一瞬間真正刺死他的人是無雙啊!真正的靜禪哪是謝上青對手。

  無極,你前世因我而死,今生為何還要如此執著呢?宿命啊!看來你臨死時的誓言真的成真了。

  翻身坐起,挽起衣袖,看到胳膊上鮮艷欲滴的守宮砂,不由輕笑出聲。掌門在大殿之上,眾人面前對她讚譽有加,輕聲細語,卻在事後獨自將她叫到廂房內,面容嚴肅,挽起她的衣袖,直至見她守宮砂還在,這才露出笑容,稱她沒辱沒峨眉聲譽。還要親自傳授功夫給她。她可以確定,若沒這紅痣在,掌門會立下殺手。什麼慈悲心腸,寬厚長者,做給外人看罷了。被污了身的徒孫,她是不會要的。

  唉!她長長歎息,無極!不,應該叫謝上青才對,你當時若要了靜禪,或許今日就不同了。換了一世,仍是本性不改啊。屈屈峨眉派掌門哪是無雙的對手,

  唉!再度歎息,現在,究竟,她是靜禪呢,還是前世的無雙?當時真不該附在尚是胎兒的靜禪身上,弄得自己成了魔,這倒是小事。困擾他的是靜禪的思想與無雙的思想很難融合在一起。一個單純樸鈍,一個清冷絕情。

  唉!三度歎息,他附身時,故意封住自己的記憶,現在倒好,弄得他自己也分不清他到底是誰了。混混沌沌過完這一世不好嗎?你為何還要尋來呢?真是癡情不改,結果還是死在無雙手上了。

  驀地!靜禪的心情變得煩躁起來,撕下腳上的布,那點傷口對她根本不算什麼。前幾日,掌門倒是一直遵守諾言,親傳她武功,卻因她資質愚鈍,對她連連歎息,也因此那些羨慕她有此好運的師叔、師伯雖妒忌,暗地裡卻也沒害過她。直至昨日傷了腳,掌門終於放棄對她的調教,口中還連連說道:「朽木不可雕也。」

  靜禪心中卻在冷笑,她若是無雙,峨眉那點微薄功夫他根本不屑學,她若是靜禪,一個天生的癡兒,再付出心血也教不會。也只有那前世無限癡情的無極變成今生的謝上青才會對靜禪另眼相看,話要說回來,他若不是附在靜禪身上,造成現在這個奇奇怪怪的靜禪。一個純純的白癡兒,謝上青也不會喜歡吧?

  甩甩頭,不想再思考下去,穿上鞋,走出房間。天近傍晚,大多數弟子應該都在做晚課,小心地避過其她巡視的弟子,施展飄逸極臻的輕功,向山下掠去。驀地,停在林中某處,尋了幾根木頭,生了堆火。抱膝坐在火前,火光映照在她秀氣的臉上,忽明忽暗。那清冷的氣息漸漸變淡,臉上揚起一抹嬌憨的笑,眸光閃過一絲迷惑,接著好像是回憶起什麼,清澈的眼底霎時變亮,霎時強過那天上燦爛繁星。

  突然,她高興地輕笑起來,自然是想起了五年前的事,一個滿身邪氣得男孩,偏偏被一個蠢笨的小丫頭戲弄,又是中毒,又是氣的暈倒。現在想來,一定是當時自己下意識才幫靜禪躲過重重的殺機。

  過了不久,她將火堆熄滅,在林中摸索了一會兒,來到一處茅屋前,門板破敗,卻是早已不曾有人居住了,推開吱吱作響的門,屋中幽暗,月光下,木床木椅倒也辨得出來,灰絲連連,靜禪被灰塵嗆得咳嗽了兩聲,仰頭,棚頂破洞仍在,不由一笑,笑容靨靨,眸中卻有種說不出的淒然慢慢在潤盪開來。

  離開茅屋後,沿著林中小徑慢慢向東行去,驀地!身形頓住,眸光向前望去,一片翠綠蔥蔥,那裡原來應是一處陷阱,靜禪笑著,背靠著樹幹緩緩滑下,嘴角卻詭異地流出鮮血。手撫著胸口,那裡痛徹心扉,她想著手中利劍刺進謝上青胸膛那一刻,那種血肉被生生撕裂的詭異聲音,抽劍時,鮮血狂噴的剎那,想著他驚愕表情,想著他帶著恨意與不甘的眼神,想著前世的種種恩怨糾葛……

  本以為今世不再相遇,卻仍逃不過宿命的安排。無極還是尋到了她,不放棄啊!即使已忘了前世的記憶,如此深,如此重,如此執著,如此情深。陡然,大口大口的鮮血由口中湧出。靜禪勉強運功才壓抑住,微微閉上眼眸,忍著巨痛苦笑著……謝上青,若你沒死,就來找我吧!前生的情債,今生我一定還你,負了你一世,不想再負了,若你死了,死了……也罷,下輩子,換我去尋你好了。反正她已是魔,這個身體老去,再找個身體也就是了,這種痛不欲生的情債,她再也不想背負了。


  一年後。

  靜禪在聽到師姐通報後,飛快地朝大殿奔去。路上憶起師姐適才驚恐的樣子,不覺好笑。

  「師妹!師妹!那人竟然還活著,天啊!真是難以置信,我明明看到那把劍當胸穿過啊!」

  「師姐,你究竟在說什麼?」靜禪輕笑著問。

  「就是那個謝上青啊!一年前你殺死的謝上青,他竟然還活著啊!」

  「活著!」靜禪神情激動,陡然站起身形,抓住師姐的手,急切地問:「你怎麼知道他還活著?」

  「師妹,你別怕,有掌門在他不敢傷害你。」顯然是誤會了靜禪激動的表情,「他突然闖進峨眉,正在大殿與掌門爭執,這次定要他有來無回……喂!你去哪?」看到師妹疾速地衝出門,困惑地喊道。

  「去見他。」靜禪頭也不回地說道,聲落,人已消失在門外。

  在大殿門前頓住身形,遠遠地望向殿中一襲青衣,負手立於眾人面前,姿態悠然,笑容靨靨,對那個高高在上的峨眉掌門沒有絲毫的膽怯之意。他竟然獨闖峨眉,膽子的確不小啊!

  靜禪遲疑了一下,然後抬頭,從容邁入大殿。

  謝上青見她,微微側首,含笑道:「靜禪妹子,這一年來過得可好?」笑容卻未達眼底。

  靜禪接觸到他陰冷的眼神,怔然了一下兒,隨即也旁若無人地笑道:「很好啊!你呢?」

  「靜禪,你在幹嗎?」隨後追上來的師姐小聲地斥責道,將靜禪拉在一邊,擔心地偷瞄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掌門。

  「托靜禪妹妹的福,好得很。」謝上青嬉笑地回道。

  「靜禪,這是怎麼回事?」掌門冷淡的開口道。

  靜禪好似沒聽到掌門的話,仍怔怔地凝望著謝上青,他挺直的鼻、他邪氣深沉的眸光、他玩世不恭的笑靨。他好好的活著啊!真好,靜禪的嘴巴微微揚起。

  「靜禪,靜禪。」站在旁邊的師姐小聲地提醒她的神遊物外,「掌門叫你回話呢……哎呀!你怎麼還慢悠悠的。」師姐被掌門陰沉的眸光盯得冷汗都嚇出來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哦!什麼?」靜禪抓抓頭,一臉憨笑。

  「哼!」掌門長袖一甩,臉色更加陰沉了。

  「回稟掌門,靜禪師妹心智單純,絕無輕蔑之意。」旁邊的靜儀急忙解釋道,哎呀!這個師妹要發呆也不要在這個時候啊!會害死人的,顧不得擦冷汗了,她接著說道:「當時謝上青中劍之時,靜儀也在身旁,是親眼所見……不想他竟然還留得性命,想來定是一些邪門歪道的妖法,才得以活命,今天他竟然敢自動送上門來,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她邊說著眸光已經轉向站在中央的謝上青,聲音陡然變冷,道:「掌門師祖定會將你嚴厲處置。」

  「啪!啪!」謝上青儀態悠然地拍了兩下手,嘻笑道:「這不是靜儀的師姐嗎?你好凶喔!不過看在靜禪的面子上,我就不與你計較了……我可是最憐香惜玉的人喔……是不?我可愛的小娘子。」他最後一句話卻是對靜禪說的。

  靜禪一怔,「娘子?」隨即又笑了,「我真是你娘子嗎?呵呵……我好像不記得了。」

  靜儀吐血,驚道:「師妹!」這個呆師妹!飯可以亂吃,但話可不能亂說啊!尤其是在掌門面前。

  「沒關係啊!我記得就好。」謝上青神情古怪地笑道,心中暗恨,還在裝傻嗎?還真是「大智若愚」啊!

  高高在上的掌門被人忽視許久,厲聲喝道:「謝上青,你當我峨眉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在此大放厥詞。」靜禪的遲鈍,在她教她武功時便已領教過了,是以心中雖有質疑,仍是決定先解決這邪異少年,畢竟以如此年紀,獨闖峨眉,如入無人之境,毫髮無傷地來到大殿之內,當真是峨眉幾十年來的第一人了,怪不得江湖傳言,他會是將來魔谷的繼承人。倘若這次讓他走了,她峨眉派的臉面何在,不出十年,此人必將是正道人士最大敵人,恐怕比現今的魔王還要邪惡三分吧!

  「掌門,或許我真是他娘子呢?我……我最近的記憶不大好。」靜禪語不驚人死不休,抓抓頭,有些困惑地說道。

  掌門開始懷疑,她真是她的徒孫?回憶起教她武功的情景,不得不承認,靜禪除了資質魯鈍外,心志也……也不怎麼好呢!

  現在她心中所有的懷疑都消失了,終於明白,一年前謝上青輕易被刺的原因了,如此狡猾的少年為何栽在愚笨如靜禪的手上,畢竟誰會對她防備呢!至於娘子什麼的說辭,她深信只要是正常的男子沒人會想娶靜禪的,何況狡詐深沉如謝上青者。

  「來人!」掌門喝道,「拿下謝上青。」話音剛落,她門下的五弟子便提劍上來,此人正是靜禪的師父,她適才見自己的呆徒惹得掌門臉色陰沉,也暗自生氣,暗想若能擒住此人,想必掌門會對她另眼相看,沒道理自己的徒弟能打敗的人,做師父的打不敗他。

  謝上青眼神冰冷,面上卻是嘻嘻一笑,「這世上不自量力的人還真是多啊!」話音未落,只見她已提劍攻了上來,謝上青輕蔑地一笑,身形向一側微閃,伸出右手,只聽「叮」的一聲,眾人也沒見他是如何動作,她的劍卻已攔腰折斷,斷下的半截劍在謝上青的彈射下,疾速地向坐於上位的掌門射去。

  掌門急忙躲閃,劍尖由頸間險險擦過,射入背後的木椅上,發出嗡嗡之聲,一時之間,整個大廳安靜異常,眾人詫異地張大嘴巴,實在難以置信,對方只用一招就將其打敗,這用的是什麼妖法。

  靜禪的師父更是羞愧難當,握著手中剩下的半截短劍,驀地發狂似的向謝上青撲去。

  靜儀大駭,驚叫:「師父!」

  四周峨眉弟子更是驚呼出聲……

  在她撲向謝上青電光火石的瞬間,身形陡然向後跌去,碰的一聲撞在牆壁之上,緊接著滑落下來,「哇」地一口鮮血吐了出去。

  「師父……」

  「師姐……」

  「師妹……」

  眾人急忙過去搶救同門,唯有靜禪怔怔地站在原地,對師父的受傷無動於衷,只是呆望著謝上青,也不言語。

  謝上青側首回望著她,嬉笑的臉上帶著一絲挑釁!「靜禪,你說我厲害嗎?」然而,此時靜禪的眸光卻轉向了口吐鮮血,臉色蒼白的師父!

  謝上青背負雙手,邪氣地一笑,「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還留她一口氣。」

  「哦!」靜禪的眸光又轉向了他,「我……我真的是你娘子嗎?」

  「當然,我們可是有契約的,生亦同裘,死亦同穴。」他決不放過她,決不,沒人在傷了他之後,還可以全身而退的。

  「謝上青!」掌門大怒,陡然站起,她被忽略夠久了,「魔谷的妖孽!欺負我峨眉無人嗎?今天定讓你有來無回。」說罷,身形暴起,撲向謝上青。

  掌門的本意是想讓其他弟子先試試謝上青的武功修為,不想對方竟然用一招就將其弟子打敗,囂張不可一世,根本就未將峨眉放在眼底,頓覺顏面盡失,一氣之下,也顧不上許多了,心裡暗想著先拿下他,出出胸中這口惡氣再說。

  謝上青嘴角冷哼一聲,迎上前去,兩人瞬間打在一起。圍觀的一些輩分低的峨眉弟子,根本看不清他們動作。只見兩個身影上下翻飛,中間夾雜著手掌相擊時的砰砰之聲。

  貴為一門之首,她的功力自然非同一般!內功修為也遠遠高於謝上青。謝上青即使武功再高,也是年僅十六歲的弱冠少年。

  然而,謝上青並非普通的少年,在魔谷將些亡命之徒玩於股掌之間的人又豈是一般之人。他雖然內力不及掌門,但卻可以用其他方式補上,使毒便是其一。

  只見縱橫交錯的人影中,掌門突然驚呼一聲,兩條分飛人影乍然分開。

  「奸詐的小兒,你使毒。」掌門看著自己變黑的手掌,一臉憤恨地說道。

  謝上青卻是邪邪地一笑,轉首對靜禪說道:「娘子,你猜猜,我用的是什麼毒?」

  「我……」我怎麼知道啊!

  「卑鄙!交出解藥。」其他峨眉弟子眾聲喝道。

  掌門陰沉的眼神一轉,記上心來,突然喝聲道:「靜禪,我命你殺了此妖孽。」

  「啊!我……」靜禪有些呆傻地指著自己的鼻尖,她殺他?怎麼可能!

  其他峨眉弟子也心裡疑惑,連掌門都敗下陣來,一個武功末等的靜禪能勝過他嗎?

  掌門見靜禪仍舊呆滯不動,又道:「靜禪,怎麼還不動手,難道你與他有何勾結不成?」

  靜禪提著一把劍,乖乖地走到謝上青面前,皺了皺眉,驀地手臂平舉,劍尖直指謝上青。

  謝上青冷笑一聲,與靜禪對視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恨意,終於露出真面目了,該死的靜禪,當初竟然敢裝傻欺騙他……呃!還有他的感情。

  「得罪!」靜禪低聲說了一句,劍尖向側一挑,攻向謝上青,正是峨眉劍法,謝上青身形一退,躲了過去。靜禪再攻,只是姿勢卻笨拙無比,每一招每一勢皆揮出得難看至極,奇異的是,謝上青竟不反攻,只是一味地躲閃,兩人哪像是生死搏命!簡直就是一個大人在耍弄小孩子玩,兩人的武功高低根本就差一大截嘛。

  旁觀的峨眉弟子看得羞憤難當,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怎可如此戲弄於人!只有掌門臉色陰沉不定,一面暗自運功驅毒。

  只有靜禪毫無所覺,仍舊按部就班地一劍接著一劍攻向謝上青,一套劍法使完,再使另一套劍法,謝上青躲閃之間,每每舉起了手,想乾脆一掌解決了她,驀地又覺這樣殺了她是不是太便宜她了。自己這一年來的養傷之苦,誰來償還,便又將手放下,這樣猶猶豫豫,神思恍惚之間,躲閃靜禪的劍法,身形一個跳躍,恰巧背對向掌門。

  驀地!靜禪劍勢一頓,眼睛瞪大,卻是看見他的身後。

  謝上青警覺出異樣的同時,也感覺到了背後的掌風,心中不覺冷笑一聲,老妖尼竟也玩起了偷襲的把戲,身形陡然暴起,一躍跳到了靜禪的身後,接著,原本偷襲的一掌卻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靜禪身上。

  靜禪被打得向後飛去,原本躍在她身後的謝上青,想伸手將其接住,但遲疑之間,仍是側過身躲了開去。

  靜禪的身子撞向牆壁,接著彈飛到地上,五官竄血,已人事不知了。

  「師妹!」靜儀驚叫一聲,正想過去搶救,卻被掌門一聲喝止:「靜禪與魔谷惡人勾結,死有餘辜,誰若過去,示若同罪。」謝上青冷笑,好歹毒的人,誤傷弟子,卻想出以此理由掩蓋過去。看向伏於地上,一動不動的靜禪,他眸光複雜地閃了閃,她若是死了,她若是死了……驀地,一步躍至靜禪跟前,伸手探向她的鼻間,沒有氣息,無來由地他心裡一慌,陡然間,心中又是一喜,有氣,只是氣息微弱,他適才沒有察覺出來。

  她怎麼可以死了,他心中的氣還沒有消呢!驀地,陰森的眸光寒劍一般地射向面色陰沉不定的掌門,眉間戾氣頓現,她竟然敢傷他的靜禪,即使靜禪該死,也應由他親自動手才行。

  他攔腰將靜禪的身體抱起,冷冷地對掌門說道:「她若是死了,就讓峨眉派所有人陪葬。」話落,手中揚起一團白煙!遮住了身形。眾人疑心是毒,緊忙閉住呼吸,然而等白煙散去時,早已無他二人的身影。

  而他臨走時所留下的威脅之言,卻斷了靜禪的一切後路,也證實了掌門說她與魔谷勾結的證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11:53

第七章 情不自禁

  「已經一個多月了,她為什麼還不醒?」謝上青站在門口,蹙著眉,來回地踱著步,抬頭見古陽拎著食盒走了過來。

  「公子,你要的香酥雞我買回來了,」

  謝上青點下頭,陰沉著臉推門進了屋,古陽隨後跟著也走了進來。將食盒裡的飯菜一一擺上桌,當然還有那盤公子指名要的香酥雞。轉頭正要招呼公子過來吃飯,卻見公子怔怔地坐在床頭,呆望著昏迷不醒的靜禪,眸光複雜難辨,時而憤怒,時而憂傷,時而憐惜。

  古陽如今還清晰地記得,一個月前,謝上青將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靜禪抱回來的情景,大吼大叫,失去理智地讓他快去找郎中,並把內力源源不斷的輸進靜禪體內,護她心脈,折騰了三天三宿,不眠不休,靜禪的小命終於保住了。奇怪的是一個月過去了,她就是不醒。

  實在弄不明白,臨走之前,他還誓言旦旦地說要報一劍之仇,一定要將靜禪捉回來,折磨她死去活來,如今人家是「死去活來」了,他卻是比誰都焦急,比誰都心痛。

  陡然間,察覺到公子的眼神變了,憤怒的眸光中像燃燒著兩朵火苗,驀地揚起手,狠狠地扇了靜禪一個巴掌,嘴裡吼道:「你給我起來,睜開眼睛,別再給我裝死。告訴你,別以為裝睡我就輕易饒過你,你白刺我一劍了。起來。」說著,揚手又是一巴掌。

  古陽怕怕地向門邊退去!公子發瘋了不成?耳邊只聽扇巴掌的拍拍聲響,古陽看著實在不忍心,說道:「公子,腫了。」謝上青轉首瞪了古陽一眼,回吼道:「什麼腫了?」

  「臉啊!」古陽神情怕怕地指著靜禪被扇腫的臉頰說道。

  謝上青看著靜禪紅腫的臉頰,神情怔了一下,隨即又對古陽吼道:「拿來。」

  「什……什麼啊!」要哭了。

  「藥膏,消腫的。」

  「哦!馬上拿,馬上拿。」古陽搜遍渾身上下,終於找到消腫的藥膏,很乾脆地扔了過去,然後雙手抱住門框,大有你再吼,我就逃跑的準備。

  給靜禪擦完消腫的藥膏,謝上青起身到桌前扯下一隻雞腿,卻自己不吃,而是拿到靜禪的鼻間晃來晃去,「醒醒,不醒就沒得吃喔!你不是最喜歡吃雞肉的嗎?不醒就只能喝白粥喔!醒了就有肉吃。」晃蕩了一刻鐘仍然不見動靜,謝上青憤恨地咬牙切齒道:「餓死你個笨蛋。」接著狠狠地咬了一口雞肉,坐回桌邊,大口地吃了起來。

  此時古陽也蹭回桌邊找個離謝上青最遠的位置坐下,埋頭苦吃。突然他抬起頭夾菜的工夫朝床頭掃了一眼,小聲地開口道:「公……公子。」

  「什麼?」謝上青不耐煩地回吼一聲。

  「醒了!」古陽拿筷子的手怯怯地指向床頭,「她醒了!」

  「醒了!」謝上青神情怔了一下,接著疾速轉身,果然,靜禪睜了一雙迷茫的眼睛正傻傻地望著這邊,他呆怔半刻,突然「嗖」的一下,竄到了床邊,捏住靜禪的下巴,陰陰冷笑道:「終於醒了,嘿嘿!我就知道你這貪吃的笨蛋抗拒不了雞肉的。」

  「你是誰?」

  「什麼?」他要噴火了。

  「你……是誰?」靜禪大眼睛眨了眨,推開他的手,身形慢慢地向後挪動。

  謝上青突然間覺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被氣的,他慢慢地轉過頭,一字一句,陰森森地、咬牙切齒地對古陽說道:「她又忘了我了。」

  「那什麼……」古陽又想往門口跑了,忘不忘,好像跟他沒什麼關係吧!

  接著就看見謝上青對靜禪大吼道:「裝的,一定是裝的,敢給我裝失憶。」

  「哇」的一聲,靜禪被嚇哭了。

  謝上青氣得臉色鐵青,抓住靜禪的雙肩,怒吼:「哭什麼哭,你給我收回去。再哭,再哭我掐死你……不行,不能讓你這麼輕易死了,我要折磨得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哇哇……救命啊!咳咳……救命!嗚嗚……」

  古陽傻傻看著床上糾纏在一起又哭、又吼、又叫的兩人,下意識地抓抓頭髮,靜禪的清醒還真是亂得一塌糊塗啊!

  在遠離鬧市的一處幽靜的小院落裡,靜禪委屈地噘著嘴巴,亦步亦趨地跟在謝上青身後,不甘心地追問著。

  「我叫什麼名字?」

  「呆瓜。」

  「不,不會吧!是不是你記錯了,這個名字太難聽了,你再想想。」

  「呆瓜就是呆瓜,你從小到大就一直叫呆瓜的。去去去,一邊待著,別煩我。」謝上青不耐煩地一把將她推開,力氣大了些,靜禪後退了幾步,還是沒站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痛呼一聲。

  聞聲,謝上青皺下眉,轉過身掃她一眼,「叫什麼叫,柴劈完了嗎?」

  「沒,沒呢!」由地上站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土,又向謝上青走去。

  「別過來。」嫌惡地低喝一聲,「你去把柴劈完,否則今晚甭想吃飯。」

  「可是……」她午飯還沒吃呢!

  「可是什麼可是,去去,不許再跟著我。」說完一甩衣袖,轉身回屋,「叮噹」一聲,將門關死,留下靜禪呆呆的站在院中,盯著緊閉的房門,眸光漸漸暗淡下來。

  謝上青手裡拿著書卷,卻如何也靜不下心來,耳邊不時傳來後院啪啪的劈柴之聲,轉首再看古陽倚著牆壁,竟瞇縫著眼睛!睡了,他倒是什麼也聽不見啊!

  「啪」的一聲,將書卷摔到桌上。

  古陽瞬間驚醒,「怎……怎麼了?」

  謝上青喝道:「去!告訴她,別再劈了,吵得人心煩。」

  「哦!好。」古陽揉揉眼睛,推門走了出去,卻突然又退了回來,吞吞吐吐地道:「公子!那什麼……你看天色……我還是……」這時辰去見那丫頭,他還要命不?

  謝上青察覺到他的心思,冷哼一聲:「膽小鬼!」說罷,抬步自己去了後院。

  剛跨過院門,便看到一身著白衫的小人兒!雙袖高高地挽起,正在用力一下一下地揮舞著斧頭,衣衫套在她身上就像掛在桿上一樣,顯然過大了些,風一吹,一蕩一蕩的。

  謝上青皺了皺眉,想不到自己穿著覺得小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還是大了些,真不知她每天的飯都吃哪去了。

  「小呆瓜!」他喊了一聲。

  「啊!」靜禪抬起頭,原本幽深的眼眸在看見他時,瞬間一亮,扔下斧頭便飛撲了過來,「公子。」

  謝上青很有經驗地側身避開,沉下臉道:「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許碰我。」

  「哦!」靜禪硬生生地頓住身形,訕訕地收回手,接著又仰起小臉,笑瞇瞇地望著他。

  謝上青看她瘦削的小臉上佈滿了汗,皺眉道:「把你的臉擦擦。」

  「哦!」靜禪聽話地拿衣袖胡亂地蹭了蹭,然後憨憨地一笑,「好了。」

  謝上青的眉頭則皺得更深了,這個笨蛋,瞧瞧她這身衣服,早晨讓她穿上的時候還白衣似雪呢!現在再看,哼哼!花衣服了,她就不能不這麼邋遢嗎?可惜了他這件衣服。

  「走了,吃飯去。」他說完轉身向廚房的方向走去,靜禪歡歡喜喜地跟在後邊。

  「只有這個啊!」靜禪可憐兮兮地癟著嘴,望著鍋裡僅剩下的兩個饅頭,「沒有肉嗎?」她在廚房四處左看右看,什麼都沒有了。

  看著她瞬間垮下來的臉,謝上青心中掠過一陣快意,可不知為何又瞬間煩躁起來,「不吃饅頭你就餓著好了。」說罷一甩衣袖,轉身走了出去。

  當古陽哼著小曲,到廚房找水喝時,正好看到靜禪坐在灶台旁,可憐兮兮地啃著饅頭,古陽站在門口猶豫了好久,進還是不進?這麼多天了,也沒見她晚上發狂過,應該沒事了吧!而且看時辰也該過了。

  於是乎,他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咳咳!那什麼,吃飯啊!」

  靜禪抬起頭,對古陽善意地笑了一下,接著又低下頭,啃著她的干饅頭。

  她這一笑,給了古陽很大的精神鼓舞!看來她的精神很正常嘛!身體也立刻變得輕快起來,燒火,打水,尋思著一會兒要給自己沏壺好茶。驀地!察覺出周圍的氣氛不對,太安靜了,慢慢地將頭轉向靜禪,然後,「啊」地大叫一聲,後退一步,吞吞吐吐地道:「你……你要幹嗎?」

  其實靜禪並沒做什麼,她只是將乾巴巴的饅頭扔到一邊,然後流著口水,一眼不眨地盯著古陽!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喔!

  如果可以咬上一口就好了,他的肉一定比饅頭好吃吧!身隨心動,慢慢地她站起向古陽走去。

  「喂喂!你不要過來,不許過來。」糟了!他怎麼又動不了了?嗚嗚!難道他要命喪於此嗎?自己白白的臉皮被靜禪抓住。

  靜禪左摸右摸,上摸下摸,嗯!臉上的肉還真是多呢!要不要咬一口試試呢!

  當謝上青手裡拎著二斤豬肉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兩人含情脈脈地凝望,靜禪雙手曖昧地撫摸著古陽的臉頰,然後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正要傾身一吻,距離古陽臉頰0.00001毫米的時候,謝上青大喝一聲,憤怒地道:「你們做什麼呢!」

  驀然驚醒,好像是掙脫了幻象般,古陽覺得自己又能動了,嗚嗚!簡直要對公子感激涕零了,小命保住了,可當看到公子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臉色時,嗚嗚!欲哭無淚啊!公子!你千萬不要誤會,他是被迫的啊!

  靜禪卻是不管不顧,聽到謝上青的聲音,只是怔了一下,隨後小鼻子一嗅,聞到了他手裡的血腥味,是肉啊!隨即雙眼放光,撲過去,一把奪到手裡,張口便想咬一口,「唉喲!」腦袋被敲了一記。

  「你屬什麼的,這是生肉你也吃。」謝上青憤憤地一把將兩斤豬肉再搶回來,這呆瓜饞肉饞瘋了嗎?

  「公子,集市不是早散了嗎?」古陽不知死活地開口,其實是想轉移謝上青的注意力啦!公子上哪買的豬肉?

  謝上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集市當然散了,害他白跑了一趟!該死的古陽也不提醒他一下。

  古陽再次開口,恍然大悟地道:「公子,莫非這豬肉是你偷來的?」

  謝上青被說中心思,氣得跳腳,「偷什麼偷,你……快把豬肉煮熟!「啪」的一下,將豬肉糊到了古陽臉上,又一把拉住向豬肉方向飛奔而去的靜禪,「你跟我出來。」

  古陽擦擦一臉的豬油,很可憐自己又充當了伙夫,遠遠的好像聽到屋外謝上青暴跳如雷的聲音。

  「說!你剛才做了什麼……沒什麼,沒什麼你幹嗎摸他的臉啊……再說,他的臉哪有我的臉好看啊……什麼,明明是你要親他,我才不信你要咬他呢……我告訴你,從你巴掌那麼大的時候,我就開始照顧你了,你所有的一切都該聽我的……」

  「你上次告訴我,我是五歲時被你買來的!」靜禪小聲地糾正。

  「你閉嘴!聽我說……說什麼呢!我都忘了……總之,你以後不許跟任何人親近,聽到沒有。」

  用力,再用力,再用力些,只要兩手再稍稍用力些,所有的顧忌就都沒有了,他也不用每天患得患失,不用再猶猶豫豫。

  對!只要閉下眼睛,手指用力,所有的一切就都結束了。

  「公子!」古陽輕輕的一聲呼喚。

  謝上青驀地驚醒,看著床頭急促喘息的靜禪,瞬間鬆開了緊捏她頸間的雙手,靜禪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受驚似的站起身,後退一步,看著她半支起身子,急促地咳嗽喘息著,差一點,只差一點,她便再也不能呼吸,一身的冷汗瞬間濕透他的衣衫。

  陡然間,他轉身衝出了屋子,古陽也隨後跟了出去。

  捨不得!捨不得!他竟然捨不得。她傷了他,她險些要了他的命,時至今日,他竟對她下不了手了。她為何要失去記憶,如若沒有……他是不是就可以狠下心來折磨她,報復她,他從來不是心慈手軟,憐香惜玉的人啊!竟然對她……該死的。

  他緊緊地握住拳頭,她只要一用那無辜的眼神看他,他便沒轍了。如若繼續這樣下去,他該如何繼承師父的衣缽。原本可以輕易解決的事情,他卻無從著手。

  折磨她,他不忍。放過她,他不甘心。殺了她,他更是下不了手。

  他以前的確有娶她為妻的意思,因為她是能唯一牽動他心思的人。只是她曾經險些要了他的命,以他的性格早該折磨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刀殺了她,都是手下留情的。

  然而,現在……

  若師父知道了他現在的樣子,會不會嘲諷他無能,或者乾脆一劍殺了他,再尋其他的繼承人。

  「公子!」古陽靜靜地走了過來,站在謝上青身側,不知他來了多久了。

  謝上青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轉過身,沉默了半刻,還是問道:「她怎麼樣了?」

  「她?哦!她挺好。」反正他出來的時候,至少她已經不咳嗽了!只是有些哀怨地撇撇嘴,「對了……那什麼,她哭了。」哭了!他暗自皺眉,那呆瓜還知道哭,該哭的是他才對吧!又是沉默半晌,漆黑的夜色中,他的眼神複雜地變換著,古陽自然看不出來。

  他突然間說道:「古陽,你走吧!」

  古陽的神情明顯一僵,繼而一笑道:「走?去哪?睡覺嗎?公子還沒有休息,我怎麼能……」

  他靜靜地道:「離開,越遠越好,師父不日即會趕到這裡,你當日曾救我一命,如今我也還你一命。」

  「公……公子!我不明白。」古陽變得有些結巴地道。

  謝上青輕歎一口氣:「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也與你實說了吧!師父本命我三個月之內除掉陵南王,而我卻因被靜禪刺傷的關係,將此事一拖至今,師父此次來尋我,是對我興師問罪的。」

  「公子,我們可以對魔王解釋原因啊!若魔王牽罪靜禪,可以先將靜禪送走。」公子捨不得靜禪受傷害的這點上,他是瞭解非常清楚的。

  謝上青卻忽地一笑,「師父讓我早些除去你的,可是,你將我照顧得實在很好,現在我又欠你一條命!唉……我知你是陵南王的人……」

  「公子……」

  「離開吧!在我這裡你得不到什麼情報的,你瞧,現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師父會怎麼處置我,或許我已經失寵了。」

  「公子!我……」古陽不知所措地咬了咬唇。

  謝上青突然邪邪一笑,又恢復了他往日一貫的神情,伸手一下子抱住古陽,「唉!你洗的衣服是最乾淨的,你打掃的屋子也是最乾淨的,離開了你,真不知我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

  古陽滿臉的黑線。

  接著他又毫無預兆地推開他,然後邪笑地說道:「我知道你很機靈的,所以……走水路就最好了。」說完不再理古陽,轉身揚長而去。

  古陽知道,謝上青決不是在開玩笑,跟在他身邊數年,早已知曉他有多心狠手辣。雖然猜不出,他為何放過他,難道真是因為曾經救過他一命?還是靜禪出現的原因呢!

  但是,古陽還是離開了,連夜離開,也是即刻便離開的,身份已被猜穿,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而且,他怕謝上青改變主意。

  所以他走得很急,也很快。

  所以他也忽略了一些東西。

  當確定古陽當真離開了以後,謝上青將熟睡的靜禪由床上拎起,「別睡了,我們該走了。」

  「去哪裡啊?」靜禪迷迷糊糊中穿好了衣服,跌跌撞撞地被謝上青拉上了馬。

  走的卻是與古陽相反的方向,快馬奔馳了整整一宿,直至天明馬速才逐漸慢了下來,靜禪定睛一看,竟然到了黃河的渡口。

  到了渡口邊一家茶鋪前,謝上青翻身躍下馬背。靜禪背後失去支撐,險些栽下馬去,幸好,謝上青眼疾手快,瞬間退後半步,躲開靜禪下意識揮舞的雙手,只聽,「唉喲」一聲,靜禪四平八穩地跌下馬去。

  謝上青抱臂環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哼一聲道:「現在你該清醒了吧!」窩在他懷中睡了一夜,真服了她了,那麼顛簸的馬上她都能安然入睡,而且還流著口水。

  靜禪噘著嘴,揉著摔痛的屁股,慢慢地由地上爬了起來。

  謝上青先走進茶鋪,對正在伸懶腰的夥計說道:「店家,問一下,什麼時候有船過河?」

  夥計揉了揉剛剛睡醒的眼睛,扯嘴巴笑道:「客官,你來早了,每天第一趟船要半個時辰後才能到呢!要不,你先在這坐會兒,喝點茶水,吃些點心!我們這有水晶籠包,三鮮餃子,牛肉大餅……」

  「好啊!好啊!我們吃,我們吃。」謝上青沒說什麼,站在他身後的靜禪卻探出頭來,歡天喜地地說道。

  謝上青挑一個看起來稍微乾淨一些的桌前坐下,對夥計吩咐道:「先來一壺茶,至於其他的,你問她想吃什麼?」

  夥計慇勤地將眸光轉向坐於謝上青身側的小姑娘。

  靜禪開口道:「我要糖醋咕嚕肉、紅燒牛肉、醬爆肉、紅燉肉、香酥肉、乳腐肉、元寶肉……」

  夥計擦汗,能吃那麼多嗎?再說他們這是茶鋪,不是肉鋪啊!「這個……我們店並沒準備……不過,如果客官一定要吃的話,恐怕得多等上一段時間了。」顧客至上!什麼困難他們都是可以克服的。

  「那就……」

  等字還沒出口,一邊的謝上青卻閒閒地說了一句:「我身上只帶了二兩銀子!」

  「啊……」靜禪噘了噘嘴,張揚的小臉瞬間暗淡下來,不情不願地道:「那就來兩斤餃子好了……要全是肉的喔!」她強調。

  夥計沒有說,就他們身上所穿衣料子質地,一件就值數十兩銀子!身上豈會只有二兩銀子,看來小姑娘並不是很受寵。

  不一會兒的工夫,夥計將茶與餃子端了上來,謝上青只是喝茶,只有靜禪一人埋頭大吃,陸續茶鋪裡又進來了一些人,都是清早起來趕最早那班船渡河的。

  夥計說的果然正確,半個時辰後,船來了,謝上青結了賬,帶著靜禪上船,還有那匹棗紅馬。

  船上的客人並不多,河水湍急,又渾濁,靜禪看著眼暈,退到了中間的位置找地方坐下,只有謝上青站在船頭。

  眾人只看見一面貌英俊的少年,表情邪氣地瞬息萬變著!也不知他在算計什麼,注視久了,會有一種惡寒的感覺。

  豈知船划過大半的時候,少年的臉色突然一變,抬手,一掌將身側的棗紅馬打落河底。

  船上眾人驚呼一聲,紛紛躲避,此人瘋了不成。

  謝上青扔完了馬,伸手一指,眾人讓出一條路!正是靜禪,其實她也想躲來著!「你過來。」

  「不要。」靜禪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我、我暈船。」

  謝上青乾脆走過去,一把拉起滿臉哀怨的靜禪,「公……公子!我以後不饞了,我以後少吃肉,不不!我以後不吃肉了還不行嗎?」她的屁股使勁往後坐,可惜還是沒有他的力氣大,硬被拽到了船頭邊。

  「公子!你這……」有一膽子稍大的客人正要開口,就被謝上青一記凌厲眼神瞪了回去。

  靜禪兩隻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襟,謝上青卻出乎眾人的預料,指著對岸晨霧掩映的山林,說道,「你瞧,景色多美……喂!看看啊!」他在她耳邊說道:「小心我把你扔下去喔!」

  靜禪睜開眼睛,快速地掃了一眼,又緊緊地將眼睛閉上,窩回謝上青的臂彎。

  此時,遠處的眾人又驚訝地發現,滿臉邪氣的少年正心情愉悅地笑著,詭異啊!心中也暗自尋思,今天真倒霉,竟然會跟個瘋子坐同一條船。

  他們哪能明白謝上青的古怪心思,既然捨不得下手殺他,那麼嚇嚇她也是好的,這樣旅途才有趣味嘛!嘿嘿!嘿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12:20

第八章 死亦同穴

  「哈欠!哈欠!好冷喔!哈欠!哈欠……」

  「你還有完沒完,給我安靜些!」謝上青惱火地道。

  「可是真的好冷啊!哈欠,」靜禪渾身濕透,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一身的黃泥漿子,髒得要命,一路跟在謝上青身後,在林中穿行也不知走了多久了。

  他由懷中摸出一粒藥丸遞給她,「吃了它。」

  靜禪猶猶豫豫地接過去,然後猶猶豫豫地開口道:「是毒藥嗎?」

  他聞言頓住腳步,皺著英俊的眉頭道:「什麼毒藥,這是療傷的聖藥好不好,給你治風寒真是浪費了。」這個呆瓜,武林人士人人欲奪的東西,她竟然說是毒藥。他當初費盡了心思才得到五粒啊!真是不知好歹,

  「可是,你昨晚想掐死我,今天早上想淹死我,沒道理這個不是毒藥啊!」靜禪小聲地控訴道。

  「什麼我想淹死你,是你自己掉進水裡的好不好!」他氣呼呼地道,虧她還敢提,他沒把她扔水裡,她倒自己掉進去了,而且還是下船時,腳踩在搭衡的木板上,人家都過得順順利利,只有她,踩上去,沒走兩步,身子一歪,「撲通」一聲進去了。

  亂撲騰地喊救命,結果水才只到膝蓋那麼深,她又自己爬上來了。

  靜禪只是癟著嘴,猶猶豫豫間,最後還是將藥吃了,然後,小跑地跟上他。又走了大半天,林中的霧氣早就散了,陽光出來,靜禪也漸漸地感到暖和起來,而且藥效的關係,她覺得丹田越來越熱,漸漸地又向四肢散去。

  暖和是暖和了,但是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衣服被太陽曬得差不多以後,泥巴自然也干在了身上,頭髮上更是一塊一塊的,粘著黃泥!

  他這個心疼啊!他最寶貝的頭髮啊!她身上唯一的可取之處,就這樣被她糟蹋了。

  心中尋思著,等到了地方,一定把她按在水裡,從裡到外好好地洗洗乾淨。

  「公……公子!」靜禪氣喘吁吁,「我們究竟去哪裡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什麼時候能走到啊?我的腿好累。」

  「你以為我就不累嗎?……去去去,你的手髒不髒,別拉我。」

  「那你幹嗎要將馬推進河裡。」

  「你閉嘴,我還想把你扔進去呢!」

  「你終於承認要淹死我了……古陽不見了,是不是被你害死了。」

  「你——閉——嘴!」他終於怒吼,震得林間群鳥亂飛。

  靜禪乖乖閉上嘴巴!兩人安靜地在林間穿行,許久之後,他突然憤恨地說了一句:「哼!就知道你忘不了他。」

  「……」

  「洗乾淨了。」

  「嗯!」靜禪慢悠悠從右側的洞口轉出來,絲綢般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還滴著水。

  「你過來。」謝上青指著身前的位置讓她坐下,然後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木梳,梳理她的長髮。

  靜禪洗得時間長了,有些昏昏欲睡,沒想到謝上青帶她來的山洞裡竟然有水潭,而且水還是熱的!一時興奮,又多泡了半個時辰。

  慢慢地合上眼睛,當真睡了過去,等再次醒過來時,看洞外的天色,已經黑了,身側燃著火把。

  「睡醒了。」

  靜禪轉首一看,謝上青手裡拿著換下來的衣服,頭髮是濕的,原來他剛剛洗完回來。

  他把濕發擦了擦,「你若餓了,就先等會兒,這山裡的飛禽走獸很多……」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靜禪便起身走了出去,「喂!你去哪?別亂走,林子黑……喂!你個呆瓜,你給我回來……」他氣急敗壞地隨後追了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謝上青詫異地看著四周不少於十種,看起來很美味的動物!瑟瑟發抖地蹲在靜禪四周,一動不動。靜禪道:「吃哪個?」聲音比平時變得有些低沉,像男子的聲音。

  謝上青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冷哼道:「隨便,早知道你有這能力,我就不追出來了。」說完一轉身,氣呼呼地回去了,對靜禪身邊發生的詭異事情倒是一點也不害怕。

  吃完了燒烤的蛇肉,兩人都斜靠在巖壁上,每晚此時,靜禪的話都特別少。

  謝上青伸了個懶腰,左右看了一眼,唉!古陽不在,沒人幫他鋪床了,衣服也要自己洗了,眼珠一轉,他驀地用膝蓋撞了撞靜禪,「喂!小呆瓜,去鋪床。」

  靜禪過了許久才慢慢地轉過身,嘴角很是古怪地笑了一下,竟真的起身鋪起床來,其實鋪床也就是用乾草鋪成一人大小的位置。

  鋪完後,靜禪也不吱聲,順勢自己躺了下來。

  「喂喂!那是我的床。」謝上青立即撲了過來。

  靜禪翻個身,轉過頭去,不理他。他硬是擠出個地方,緊貼著靜禪身後躺下。不一會兒他開口道:「小呆瓜,若非從早到晚都與你待在一起,還以為你有個孿生的姐妹呢!現在的這個是姐姐,陰陽怪氣的!其他時間的是妹妹,呆呆的……喂!幹嗎不吱聲,那個呆呆的妹妹失憶了,你這個姐姐的應該沒有吧!哼!裝模作樣,說話啊!」他晃動她的肩膀,晃得急了,靜禪只是冷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他氣得張口咬了她脖子一口,惹得她一陣痛呼,這才滿意鬆口,將手搭在她的腰間,腿更是不客氣地搭到她腿上,嘀咕道:「等過了這個時辰,我再收拾你……現在我們睡覺。」

  靜禪身子掙了掙,沒掙開他,便不動了,一夜相安無事。

  第二日醒來時,靜禪卻是翻過身,瘦小單薄的身子窩在謝上青懷中熟睡著。

  是他先睜開了眼,看著胸前的衣襟被靜禪的口水弄濕了一片,瞬間清醒,皺眉大叫道:「啊!我的衣服。」說罷推開靜禪,「噌」地坐了起來,髒了,髒了,他又要洗衣服。

  靜禪的後腦磕在地上,痛呼一聲醒了回來,惺忪地坐起身,揉著撞痛的後腦,軟軟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聲音說道:「什麼啊!好痛,你又打我。」

  「打你,我還要掐死你呢!你又把我衣服弄髒了。」說著,真的撲到靜禪身上,雙手死死地掐緊她纖細的脖頸,距離猛然一近,看到靜禪眼角的東西,又是一陣噁心,陡然間彈起身子,「去去去,洗洗去,髒死了。」把她轟到昨晚沐浴的洞穴中。

  許久,洞中傳來靜禪特有的軟軟聲音:「你不洗洗嗎?你的嘴巴很臭啊!」

  「什麼?」謝上青大怒,這個小呆瓜竟然嫌他嘴巴臭。「嗖」的一下,飆進洞中,只聽洞中傳來「撲通」一聲落水的聲音,接著是謝上青的怒吼聲,「你敢推我。」

  靜禪軟軟的聲音:「你昨天也推我了。」

  「好啊!你知道報復了,你忘了是誰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的嗎?」

  「古陽說我們其實是同歲,而且我也確實忘了。」

  好啊!那小子出賣他,「你下來。」

  「不下。」

  「你下來。」

  「不下……哎呀!撲通……救命……救……」

  「你閉嘴了,水深只到腰。」

  「不……唔!救……」

  「哎呀!你抓我的臉……啊啊!毀容了,呆瓜,我要掐死你,我非要掐死你不可。啊!氣死人了……」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靜禪環顧四周,雖然每天有吃有喝,但日日住在山洞裡實在不舒服啊!

  「你以為我願意住在這裡嗎?」謝上青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還不是因為她,想他堂堂魔谷的少主人,誰對他不理讓三分,魔谷中那些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哪個不對他卑躬屈膝,吃穿住行全是最好的,現在呢,竟然淪落至此,連個衣服都要自己洗了。嗚嗚!

  他抱住頭,蹲在地上,怎麼辦?得想個辦法才行啊!總這樣躲著也不是長久的事啊!唉唉唉!

  「躲什麼?」

  咦!他什麼時候把話說出來了。

  「就剛才說的。」

  啊啊啊!他又說出來了,「你什麼時候這麼愛管閒事了,去去!一邊待著去。」說完後,他接著抱頭,怎麼辦呢?師父一定會向他興師問罪的,他的武功如果打得過師父就好了,嗚嗚!他可不想英年早逝啊!他要當大魔頭的願望還沒有實現呢!都是因為她,他驀地抬起頭恨恨地瞪了靜禪一眼。

  「你……你瞪我做什麼?」乖乖待在一旁蹲地劃圈圈的靜禪說道。

  「這裡除了你我之外沒有旁人,我不瞪你,難道瞪我自己嗎?」

  「誰……誰說的?你後面就有一個人呢!」

  「啊!有人。」他驀地轉過頭,跳著站起,「師、師父!你……你老人家怎麼來了,嘿嘿!」驚訝的神情瞬間轉變成邪氣的笑靨,望著佇立在洞口,遮住半邊陽光的人。慘了!慘了!師父怎麼這麼快就找來了,他還沒想好應對之策呢!這下子死定了。

  魔王陰柔的俊臉輕輕地一笑,「乖徒,你讓師父我好找啊!」

  「啊!怎麼會呢!嘿嘿!」也是輕輕地笑,嘴角微微揚起,帶絲邪氣,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師徒兩人臉上那邪氣惑人的笑容竟然驚人的相似,讓人炫目的同時讓人膽寒。

  魔王打量洞內四周最後眸光停留在靜禪身上。

  此時靜禪也站起身將劃圈的木棍隨手丟在一邊,走到謝上青身側拉住他的手。

  這次謝上青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魔王身上,沒工夫甩開她了。

  倒是魔王對他們交握的雙手詫異了下,要知道這個唯一的徒弟可是有特殊的潔癖,髒一點的東西都別想近他身邊半步。

  但看兩人此刻的樣子,可能山洞裡待得久了一些,好像都有些狼狽啊!還真是沒想到他的小徒兒會在此地生活十日以上呢!

  他背負雙手,悠悠一笑,「青兒,我可是整整一年沒你的消息啊!」

  「遊山玩水,遊山玩水,師父,你也知道我年紀小,愛玩嘛!嘿嘿……啊!師父到了這麼久了,進來坐啊!唉呀!我忘了,洞內簡陋,沒備椅子啊!要不,我們去洞外再談。」

  「好啊!」魔王輕輕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謝上青則暗鬆口氣,到了外面跑起來也容易些。不然給堵在洞裡,那可真是甕中捉鱉了,一捉一個准,拉著一直垂著臉不知在想什麼的靜禪快步走了出去。

  洞外林陰茂密,魔王卻是往另一側懸崖處行去,謝上青拉著靜禪跟在後邊,心裡卻在尋思著一會兒該往哪裡跑。

  「青兒,你以前玩起來可從沒耽誤過正事啊!」魔王忽然頓住腳步,轉過身對他靜靜地說道。

  「啊!」謝上青下意識地退後半步,豈知一直垂著頭的靜禪卻趕巧地突然抬頭,正好撞到鼻子,痛呼了一聲,正要說話,被謝上青握住的右手驀地一緊,令她生生地將話嚥了回去。

  「師父!其實我……那什麼……我……」

  「是不是因為你受傷了。」

  「受傷!怎麼可能,這世上除了師父誰能傷得了我。」謝上青急忙否認,這麼丟面子的事,他才不會承認呢!

  「是她傷了你吧!」魔王掃了靜靜佇立一旁的靜禪一眼,「怎麼,還想否認,以為可以瞞過師父嗎?養了近大半年的傷,直到兩個月前才恢復武功,然後便到峨眉搶人……為師一年前便提醒過你,不想你當真蠢不可及,師父不是曾告誡過你,若今生遇到讓你情緒波動之人,要在第一時間將其除去嘛!你竟然一錯再錯,現在竟然將其留在身邊了。唉……」魔王說話的語氣平靜至極,甚至有一些陰柔,但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卻越來越濃郁了。

  「師父!青兒……」謝上青將靜禪護在身後,面上仍然笑嘻嘻的,盤算著往哪個方向跑勝算最大。

  「林外早已佈置好了人手。」

  一句話堵了謝上青的後路,他自己跑出去倒是沒問題,這個小呆瓜就有些困難了,換句話說,若沒有小呆瓜,他也用不著跑啊!

  魔王又道:「本來我想讓他們來找你回去的,可一年來找你的人都是有去無回,所以為師只有親自來了,古陽還算識時務,提供了你幾個藏身的地點,不過,找到你還是花了幾天的時間。」

  「那古陽呢?」謝上青突然失聲道。

  魔王悠悠一笑,「放了,他既然是你的手下,按我們魔谷定下的規矩,自然是放了,就算他是陵南王的人為師也不會難為他啊!況且他又是如此的識時務,明事理。」

  叛徒,應該宰了他才對呢!謝上青心裡陰毒地想著。

  「若非為師這次親自出馬,只怕他們又被你騙了,你在古陽身上下了追魂香,妄想擾亂他們追尋的視線,只是你別忘了,你身上的追魂香可是為師親自下的,就算你再如何掩飾,也是有跡可循的。」

  「師父!嘿嘿!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老人家,青兒認錯了。青兒會在最短的時間內除掉陵南王,將功贖罪。」

  魔王輕輕搖了搖頭,「陵南王不必殺了,局勢已變,現在他對我們有用了。青兒,苗疆的聖教已正式與魔王決裂了,留下陵南王多少可以制約聖教的勢力,看來你當真被這峨眉派的小弟子迷了心志,連這樣的大事都不知道了。」

  「師父,怎麼會呢?再說,弟子將來笑傲江湖,身邊總要有個人吧!」

  魔王哈哈一笑,像聽到了笑話般,「青兒,先不說你還有沒有資格繼承我的衣缽,就是你身側的這個小姑娘,她當真配站在你身邊嗎?哼!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吧!而且,她不是曾經傷過你嗎?你的性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

  「她……失去記憶了。」

  「哦!那她現在聽我們說這麼多,應該知道事實真相了吧……小姑娘,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呢?」

  靜禪抬起頭,面無表情地掃了魔王一眼,垂下頭,繼續保持沉默。

  靜禪的不驚不懼,倒讓魔王詫異了下,卻也沒多想,突然讓出路,指著身後不遠處的斷崖對謝上青說道:「青兒,魔谷的規矩你也清楚,你若能親手推她下去,師父對你這一年來的過失既往不咎。否則如此無用的徒弟,還是除去了乾淨。」

  謝上青邪氣的表情嘻嘻一笑,「師父,青兒當然會聽你的話,只不過,她傷了我,青兒還沒解氣呢!等青兒氣消了再殺她也不遲啊!」

  「唉!」魔王輕輕一歎,「其實谷中還有一個規矩,你若打敗了我,便可以自己定規矩了,魔谷的主人便是你了,自然你想殺誰想留誰,為師也無權過問了。」

  若是能打敗師父,他早就打了,還用得著躲進這深山老林裡來嗎?真是,他又想抱頭了。抬頭望望天色,艷陽高照,天啊!太陽什麼時候下山啊!若能磨蹭到傍晚,小呆瓜就有自保能力了。

  再次輕歎:「拿不定主意嗎?看來為師只有忍痛割愛了。」

  「啊!師父!師父!青兒從小到大一直聽師父的話啊!」呆瓜與自己的腦袋相比,自然是自己的腦袋重要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靜禪終於抬起頭對謝上青輕聲說道:「你會殺我嗎?」

  「不會!那有懸崖你自己跳下去不就行了!」謝上青無所謂地說道。

  「我會摔死的。」

  「是啊!」兩人旁若無人地交談著。

  魔王也不急,背負雙手,饒有興味地望著他們。

  「你說話不算數。」靜禪又道。

  「算數。」

  「那你看看這個!」靜禪由懷裡拿出一塊髒布。

  「什麼啊!」他皺了皺眉,怪噁心的!一塊破布,上面染上了血跡,不對,那上面好像寫著字,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拿起,展開,仔細一看,『生亦……同衾,死……什麼……穴!』啊啊啊!想起來了,這是一年前,他咬破她的手指,寫的東西,不對啊!「啊!」他驀地大叫一聲指著她道:「你沒失憶。」

  「我……那什麼……剛才想起來了!」靜禪抓抓頭髮。

  「裝,你還在裝,我就知道你是裝的,我讓你再裝。」他氣得跳腳,驀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我今天非掐死你不可。」

  「那……我死了……你也要陪我的。」

  謝上青突然湊到她耳邊,低聲說道:「走右邊的小路下山。」說罷,一掌將靜禪送到數丈之外,大吼一聲:「走!」

  靜禪只來及驚叫一聲,身子跌進了林中。

  魔王並未阻止,只是冷笑數聲,「以為她能逃得出去嗎?林外自有人恭候她。」

  謝上青心中想的卻是小路七拐八拐。以靜禪往日的性情,轉出去時,天色大概也黑了,到時應該無人攔得住她,當然,心中的想法自然不會表露出來。

  「嘖嘖!看不出,我的青兒竟然是癡情人啊!唉!可惜命不久矣。為師對你可不會手下留情啊!」

  「嘿嘿!師父,你我二人也許久不曾切磋過了,今日就比試一回好了。」

  魔王幽幽一笑,「真的嗎?不會打不過就跑。」

  啊!師父真是瞭解他啊!他以前是經常挑戰師父的,而且打不過就跑,「怎麼會呢師父,況且師父在林外撒下天羅地網,青兒想跑也跑不了啊!」

  「青兒,魔谷的規矩你也是知道了,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你若打贏了我,魔谷主人的位置便是你的了,反之這裡便是你的葬身之處。」魔王淡淡地摞下話。

  自小跟在身邊,深知他絕不是在說玩笑話,弄不好今日當真會去做閻王的女婿,對於違抗他命令的人,師父不會心慈手軟,就算他是他唯一的弟子也是一樣,甚至可以說下場會更慘。

  「師父,那青兒就得罪了。」說罷飛身而起,雙掌平舉向魔王面門打去,魔王冷笑一聲,側身避過,飛腿踢出,至此,師徒二人打在一處。

  謝上青的武功雖然是魔王傳授的,但也只是到十二歲。此後,他則是在魔谷的書庫裡找出適合自己的武功練習。雖然還會對謝上青的武功做些指導,但那時的謝上青已經知道隱藏實力了,在魔谷長大,這是最基本的生存伎倆,魔王那時知道卻也不點破,是以,謝上青武功真正有多高,魔王並不知底細。

  所以,一開始兩人都互相試探,誰也沒露出實力,但隨著時間的延長,謝上青體力不支,漸漸地露出敗跡,魔王即試出謝上青的最後底線便不再客氣。

  打鬥兩個時辰後,謝上青已在苦苦支撐,況且他是大傷初癒,胸口及肩胛各中了一掌,雖然及時避開,卸下了大部分掌風,但仍傷得他幾欲嘔吐,動作自然更加緩慢,一不小心,腳被地上石子絆了一下,陡然間,魔王單掌襲來,這次他卻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了,電光火石間,他只覺胸口一陣劇痛,神志一瞬間的恍惚,再恍過神來,才發現身體已被打飛,「啪」的一聲撞擊在岩石上,像破敗的木偶般摔落於地。

  「哇」地一口鮮血吐出,抬起頭,看著師父像催魂使者般一步一步地走進。

  嗚嗚!好痛,痛死了,他後悔了,他快死了,早知這樣就該殺了那呆瓜才對嘛!她死總比自己死強吧!胸口痛得要命,他索性翻身躺在地上,仰望天空,太陽竟然還在啊!適才眼前一陣發黑,還以為太陽下山了呢!

  看著師父黑靴停在自己的耳側,他尚在流血的嘴角嘻嘻地一笑,「師父,看來你要另找繼承人了。」

  「是啊!你死了以後,魔谷裡為了爭奪少主位置,恐怕會打鬥一陣子了,不過也平靜許久了,熱鬧一下也好。」

  「師父還是這樣壞啊!到時只怕又血流成河了吧!」他傷重若此,竟然還有心情調侃。

  魔王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後悔了嗎?」

  「是啊!」

  魔王冷冷地一笑,「就知道你會後悔,只可惜晚了。」

  「唉!年紀輕輕就要死了,當然後悔了,我要當魔谷之主的願望還沒實現呢!不過……」他又嘿嘿地笑了,這次的笑容卻少了絲駭人的邪氣,多了些少年本該擁有的純真,「若事情可以重來一遍的話,我還是會做此選擇的。」

  聞言,魔王臉色一變,望著躺在腳下,連說話都虛弱不堪卻笑臉燦爛的謝上青,有些疑惑地開口道:「你中邪了不成?」

  「是啊!」嘿嘿地一笑,眼神有些恍惚地望向天空,他的確是中邪了,明明是自己性命、前程、願望最重要了,為了她,卻淪落到趴地上等死的地步。即使被她重傷過,也不忍心傷她,難道是前世欠了她?那現在應該還完了吧!

  她說失去記憶,其實私心下他也是希望她忘記一切的吧!所以他從未認真求證過,她是否真的失憶,只是想著,這樣就可以將她永遠囚禁在身邊了。

  「師父,你若真能抓到她,就把她跟我葬在一起吧!」歎息著說完最後一句話,他微笑地閉上了眼睛。

  「好,我現在就能滿足你最後的願望。」魔王望著對面站立的身影,微笑地說道。

  「啊!」原本閉目等死的謝上青驀地瞪大眼睛,順著魔王的眸光轉首向他的右側看去……

  接著便覺得眼前發黑,心裡面顯現最後一句話便是:她是呆瓜,她絕對絕對是天底下最笨的呆瓜。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12:49

第九章 前世今生

  靜禪走了過來,確切地說是飄了過來,謝上青暈暈乎乎地躺在地上,只認為是自己眼花了。

  魔王卻是看得一清二楚,蹙起眉,奇怪!峨眉派竟會有這麼絕妙的輕功身法,莫非適才這小妮子是假裝的不成?微微一笑,這下有趣了。

  靜禪飄到謝上青近前,將他扶起,魔王並未阻止,反倒退後幾步,雙臂環胸,饒有興味地觀望著。

  靜禪一手扶著謝上青的腰,抬頭對魔王輕輕一笑道:「你很愛玩嗎?正好,我也很好此道!」說完,一手平舉,「嗖」的一下,一股劍氣由指尖疾速射出。

  魔王急忙閃避,饒是如此,衣袖竟被射穿一個洞。魔王暗自心驚,好險!這才仔細打量起靜禪來,卻發現面前站立之人與適才那個靜禪氣質竟然完全不同了,除了相同的相貌,其他的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謝上青這次沒有眼花,他看得清清楚楚。然後,他便抬頭望天,望了又望,太陽光射得他眼睛痛,不對啊!現在太陽還沒下山呢!她怎麼就變厲害了。

  「那什麼……師父!你說天上那個照人的圓球是太陽不?」

  魔王沒理他,他又小聲問靜禪:「你現在是姐姐?」

  靜禪只是看他一眼,眼神深邃地讓人看不懂,「你先退到一邊去。」

  啊!好有氣勢的聲音,莫非——「你是哥哥?」得到一記凌厲的眼神,他耍賴道:「我走不動。」以他的傷勢走起來也確實困難些。

  靜禪將他攙扶到一側,然後對魔王輕輕地笑道:「現在我們兩人來好好玩玩吧!」

  謝上青沒有看他們打鬥,他只是盤膝坐下,抓緊時間運功療傷,此刻的靜禪他不會為她擔心,靜禪殺人的樣子他不是沒見過,也親身經歷過,她只用一招便輕易傷了他。

  因此當他運功調息,武功恢復六成時,睜開眼睛,果然如他所料那般,師父已經處處受制了,若非師父有意識地避開靜禪的眼睛,只怕這會兒已經是她的手下敗將了。

  看來與她眼睛對視後唯一不受影響的只有自己了。想至此,優越感頓生,唉!若是早想到這個辦法就好了,也不用到處躲藏了。

  「咳咳!」咳嗽兩聲,他走了過來,「好了!呆……那什麼,靜禪,到此為止。」

  靜禪果然聽話,虛晃一招,便退到謝上青身側。

  謝上青嘻嘻一笑,打圓場道:「都是自家人,別傷了和氣。」

  魔王壓下氣喘,額頭的汗水都沒來得及擦,卻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要選她,峨眉竟然出現如此武功高強的弟子,倒真是我眼拙了。」說罷,由懷中取出一塊巴掌大小的令牌,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眼中的不捨只是一閃而逝,最後擲給靜禪,「我輸了,它現在是你的了。」

  靜禪拿在手心裡,看了看,黑漆漆的,無甚特別之處,然而它卻是執掌魔谷的令牌,誰擁有了它,就有了生殺大權。魔谷裡的萬千弟子,哪個敢不服從,且他們每個人都曾是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血雨的大惡之人。

  魔王又道:「我雖輸你,卻不是束手待斃之人,你若取我性命也不是容易之事,不過,能如此轟轟烈烈地打一場倒也是興事。」

  許久以來,凡是以挑戰奪得魔谷谷主之位者,為絕後患,大都是殺死前任魔主以助聲威,當然,若是以傳承方式接任者則除外。

  謝上青神色複雜地變了幾變,凌厲的眼中精光一閃,突然劈手奪過靜禪手中的令牌。

  對於他看似無理的動作,靜禪只是皺下眉,倒也沒說什麼。

  對面的魔王卻是一笑,「青兒,這下子你終於可以滿意了。」

  豈知,謝上青拿到令牌後卻走到魔王面前,在魔王的詫異之下,陡然間雙膝跪地,眸光深靜似水,雙手高舉令牌,靜靜說道:「青兒錯了,請師父收回令牌,青兒受師父養育再造之恩,怎可忘本。」

  「喂喂!你現在哥哥?姐姐?妹妹?」謝上青蹲在她身前,笑嘻嘻地望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頰。

  「胡說什麼?」

  啊!溫柔地點,「你是姐姐,啊!你們家的兄妹還真是多。」他小聲嘀咕道。

  靜禪皺了皺眉,「你不怕嗎?」

  謝上青站起身子,懶洋洋地伸了伸腰,「我倒是曾經聽說過,有的人身體裡面會擁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早晨與夜間會性情大變,不過我的靜禪比較特殊,變來變去會變成三個人喔!而且武功也會突變,哈哈哈!真不愧是未來魔主選中的女子啊!就是與眾不同,哈哈哈!」謝上青表情很是自豪地大笑三聲。

  靜禪的神情卻陷入沉思,變來變去,其實連她自己也不知她究竟是誰吧!她既非單純嬌憨的靜禪,也非前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無雙,自有了無雙的記憶以來,她已經弄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麼人了。定了定神,她突然問道:「你為什麼要還回令牌?」

  「笨!這你都猜不出啊!」謝上青狀似親暱地點下她的額頭,看著額頭紅紅的印子很是滿意,「魔谷裡大半的勢力都在師父的掌握之中,就算我得到令牌,也沒什麼大作用,還會白白招來殺身之禍。我將令牌還回師父,不但可以寬慰師父的心,也可以悠閒幾年,反正那個位置早晚是我的,我現在年紀還小,需要的是遊歷,遊歷你懂不懂。唉!就是玩了,真是……笨。」伸出手還想再點她一下,接觸到靜禪古怪的眼神,猶豫良久只得作罷。唉唉唉!誰讓他現在打不過她呢!

  訕訕然地轉過身,看了看四周,天早已經黑了,師父也離開了大半個時辰。

  「我餓了。」沉默了一會兒的靜禪突然開口道。

  咦!謝上青猛然回頭,這聲音,這語氣,剛剛還沉靜似水來著,再仔細打量靜禪的表情,啊啊啊!他的小呆瓜回來了。可以隨便欺負了,他大喜地撲過去,一把將靜禪抱起,「真餓了嗎?讓我聽聽肚子叫沒叫。」下巴在靜禪光滑如絲綢的頭頂上左蹭右蹭,又在靜禪白皙的脖頸處咬了又咬,最後蹲下身在靜禪的肚子上聽了聽,「真的有聲音叫喔!」

  「沒……沒有。」靜禪的小臉紅撲撲的,心喜的謝上青看得魂都要飛出來了,一轉身,讓靜禪伏於他的背上,「上來,我背你回洞去,今晚我給你做烤兔肉大餐,等明個天亮我們再下山,到時讓你吃頓好的……不過,今晚你的頭髮還得歸我梳理,不許耍賴,否則我就罰你去洞口站崗,知不知道?」

  靜禪將頭枕在他的肩上,舒服地閉上眼,嘴角揚起一抹古怪的笑,如果只作靜禪可以這樣無所顧忌地撒嬌,那麼她情願,終身只做靜禪一人。

  「真的要去嗎?」

  「當然,魔谷的少主迎娶峨眉派弟子靜禪,這可是轟動江湖的大事,連聘禮都是我精挑細選的。」包管氣得那老妖婆吐血。

  「可是……」

  「可是什麼?師父說我的婚事一定要辦得熱熱鬧鬧才行!這可是百年來,首次白道與黑道聯姻啊!」

  「可是我聽說,剛剛離開的那個右護法妻子是崆峒派……」

  「哎呀呀!偷偷摸摸的不算了。」謝上青揮揮手。

  「你不說你年紀還小嗎?」

  「哎呀!不小了,平常人家像我這麼大的男人都生好幾個娃娃了。」

  「你昨天與右護法下棋子還說,你現在是男孩子,別人要讓著你些才行!今天怎麼就是男人了。」

  謝上青皺眉,她怎麼總是拆他的台呢!自她到了魔谷以後便是這個樣子,一點也不聽話。是不是屋子的風水不好啊!他記得小時剛被師父帶回來的時候可是天天都生病啊!險些長不大,嗯!一定是風水的問題。

  得換!

  乾脆新房就建在荷園好了,那裡地勢好,風景好,背山面水的,反正也閒置那麼久了,師父應該會同意給他才對。

  心裡正尋思著該怎樣整修呢!驀地蹙起眉,「小呆瓜,你拍我肩膀做什麼,我衣服上沒灰。」

  靜禪小嘴一撇,頗不屑地掃了他一眼,「是外面有人找你,說了數遍了,你也沒聽到。」

  啊!轉首由窗口向外望去,果然站立一人,原來是傳話讓謝上青去議事廳的。

  「你老老實實地在屋裡待著,別亂出去走動聽見沒有,魔谷可不同於峨眉,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警告完了以後,他整整衣衫,展開折扇,翩翩佳公子般地飄了出去。

  再回來是已是深夜,靜禪已躺床上睡死了,桌上盤碗狼藉,他仔細地看了看,吃得一塊肉都不剩。沒好氣地嘀咕道:「餓死鬼投胎,你是豬啊!這麼能吃,一點也不給我留一些。」坐在桌前,只好撿些殘湯剩飯,誰讓廚房灶台已經熄火了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房裡養個豬呢!真是……」嘀嘀咕咕中填飽了肚子。

  又洗了把臉,這才上床安歇,看著床上熟睡的靜禪,他用腳不客氣地踢了踢,「喂!往裡挪些,我沒地方睡了。」

  誰知踢得重了,靜禪睜開了眼。

  望著瞬間便變得清亮異常的眼眸,謝上青怔了一下,隨即說道:「你是姐姐?哥哥?算了,愛是什麼就是什麼吧!困死我了。」他一下子趴在靜禪身側,合上了眼,「你最近變來變去,怎麼一點規律都沒有了,不像……」接著消失了聲音,睡著了。此時靜禪也露出迷糊的表情,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手臂往他胸前一搭,合上眼睛,稍刻工夫也睡著了。燭光映照著兩人安詳的睡顏,散發出濃濃的暖意。許久,燭光燃盡,燈滅,漆黑的屋子進入靜謐溫馨的氛圍之中。

  在魔谷放出向峨眉提親消息的同時,峨眉也向外界宣佈,靜禪早已被逐出師門,她做什麼事都與峨眉毫無關係,同時也聲明,為了公理,正義,定然會大義滅親。

  一時之間,在江湖上默默無聞,毫不起眼的靜禪,一夜成名,如今成了江湖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了。

  而謝上青原本的名氣就大,魔谷的少主,小小年紀便能將黑道眾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人,江湖傳聞,他長得古靈精怪!性情刻薄陰毒,城府極深,當時他聽到後,沒什麼反應,過了許久才道,為什麼沒有說他是英俊瀟灑翩翩濁世的佳公子呢!為此還皺眉深思許久,至此後更加注重外表,錦衣華服,玳瑁玉簪,一把折扇片刻不離身側,一件新衣服絕不穿三次。

  直到靜禪出現在他身邊,情況才算好些!因為……那個……實在是洗不起啊!有時下擺髒了,衣袖髒了,謝上青則是自我催眠,看不見,看不見,堅持,堅持,一定要堅持到晚上。

  否則一天換數次衣服,就算洗衣服的不累,他也換累了。

  靜禪自然不知道這些,因為她正在學繡花。謝上青不知從哪弄來個荷包,非要靜禪在上面繡出個鴛鴦戲水不可。

  經過幾日的不懈努力,靜禪終於不負眾望,繡出來兩隻看起來又黃又醜的鴨子,並且上面爬滿藍線,靜禪認真地對謝上青解釋稱那是水波。

  他將那張看起來很髒很破,上面寫著「生亦同衾,死亦同穴」的破布撕成兩半,一半放入這個荷包裡,收入懷中,然後他又拿出一個荷包,放另一半進去。荷包上面同樣繡著兩隻又黃又醜的鴨子,只不過少了些藍線,他對靜禪解釋稱,鴛鴦戲水累了,也該上岸歇會兒腳。這個荷包則由靜禪收藏。

  至此,謝上青認為,定親信物交換完畢,至於什麼時候成親則是幾年以後再考慮的事了。

  這次師父讓他浩浩蕩蕩地去峨眉提親,也只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師父說借這個機會,挑起黑白兩道的戰爭,要達成一統江湖的心願。

  要他說啊!師父只是覺得江湖平靜太久了,想要熱鬧熱鬧而已,真要一統江湖早十年幹嗎去了。那時江湖剛經歷完一場大難,正是白道受挫,新一代力量還沒培養出來,而那時魔谷卻是鼎盛的時期,怎沒見他登高一呼啊!

  「喂!小呆,你今天是不是又出去了?」謝上青一進屋便朝靜禪喊道。

  靜禪茫然地抬起頭,「沒有。」不知道昨晚上偷跑出去算不算。

  「是嗎?」謝上青顯然不信,「那獸王養的那只斑斕虎怎麼沒了,不會是你給吃了吧!」

  靜禪小臉一沉,「那麼大的傢伙,我吃得完嗎?」昨夜謝上青不知為何原因沒有回來,她閒極無聊,才偷偷溜出去逛逛!她確實遇到了一隻虎,不過也沒有吃它的意思,是那隻虎自己嚇破膽,「嗖」的一下便跑沒影了。

  謝上青聳聳肩,「隨便了,不過我聽說虎肉挺好吃的,你若真吃不完的話,給我留些嘗嘗……好了,好了,當我沒說,怎麼一生氣就變姐姐啊?真是一點都不好玩。」小心翼翼地由窗台上跳下來,再看看自己適才站立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坑,什麼武功啊!這麼厲害,真是,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他會不會變得怕女人啊!啊啊啊!這可糟了,不知道現在退親可不可以啊?

  「退什麼親?」

  啊!瞪大眼,他又說出來了,「沒事!沒事!」

  「哦!那……你昨晚幹什麼去了?」

  哼哼!現在就開始查問他的行蹤了。他們只是住在一起,還沒成親呢!好吧!好吧!就算睡在同一張床上,但,他們之間可是清清白白的喔!她那麼瘦,風一吹就倒的樣子,當然是養胖些才能抱啊!

  「那什麼……」慘啊!還得向未來的夫人解釋,「昨天魔谷裡又來了一人,據說先前是個會法術的牛鼻子老道,師父與他談得很是投緣,這才把我也叫了去,嘿嘿!你別說!還真是挺有意思的,雖然沒有外界傳聞撒豆成兵那麼厲害,但他弄的那些小玩意還真挺有趣的。要不我帶你去見識見識。」他興致勃勃地拉起靜禪就要走。

  靜禪聽他一說,則皺眉沉思起來,等恍過神時,已被他拉了出來。魔谷既稱谷,自然是建在兩山之間,只是大了許多,谷中氣溫長年四季如春,山花爛漫,若非已知此是江湖惡人集聚之地,還以為是進了桃源仙境呢!

  而谷外四周則佈置了奇門遁甲,陷阱無數,這也是白道對魔谷恨之入骨,卻也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之一。

  最後,謝上青在魔谷一處八角廳內尋到了此人,令靜禪詫異的是,此人竟然如此年輕俊逸,且並沒有身著道裝,而是一副書生的裝扮,悠閒地坐於廳內飲茶。

  見到謝上青後,站起身形,打過招呼後,謝上青便讓他變些戲法給他們看。那人也沒推辭,隨手寫了張符字,扔至地上,瞬間便變出個白兔,「嗖」的一下,跑掉了。謝上青大呼好玩。靜禪也瞇瞇笑,同樣那人也是笑意盈盈,只是每當兩人的眸光相觸之時,眼神中都會產生一些異樣的變化,只是變化很小,謝上青正看得高興,並沒有注意到。

  三人正聊得高興,有下人跑過來,稟告說谷主找少主有重要的事商議,謝上青意猶未盡,撇撇嘴,先行離開了。

  那人喝了一口茶,眸光別有深意地望著她,許久之後,說了一句話,卻直中命心:「你是無雙。」

  靜禪怔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好個法力高超的道人,適才清澈無垢的眼眸,瞬間變得深邃起來,支著下巴的雙手放下,淡淡回應了一句:「那又如何呢?」

  道人輕輕一笑,「不如何,只是在下第一次看到兩個靈魂融於一身,又如此契合而已。」

  靜禪挑了挑眉,此刻的表情少了少女的嬌憨,多出一絲青年的凌厲之氣,「哦!此話怎講?」

  「若在下沒有猜錯的話,你前世本已身死,卻不願轉世投胎,在人間飄蕩數年,最後卻不知為何,投胎一正臨產的婦人胎中,再次降生於世,而那女胎卻是天生的癡兒!陽壽也僅僅三年而已!卻因身體裡多了一抹靈魂的緣故,而存活了下來。只是奇怪,兩縷靈魂怎會如此契合。」他皺了皺眉,雖說他擁有法術,但有些事情還是算不出來的。

  靜禪也不再隱瞞,「我封住了自己前世的記憶。」

  「哦!」道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呢!」身體裡一半是癡兒的無知與純善,一半又是前世的無雙!若他算得不錯,這個無雙在前世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而又因他封住自己記憶的關係,性情上受了那癡兒的影響,同樣,那癡兒也被他的靈魂潛移默化,十幾年下來,便成了現在的靜禪。

  道人好似想起了什麼一樣,笑道:「世事還真是無常啊!按理來說,你本已成魔,嗜血殺生才對,卻因那癡兒純善的影響,而改了性情,否則巡察人間的陰司只怕早就找到你了。這也許就是天意吧!」

  靜禪挑眉,嗜血!她只是很喜歡聞到血腥味而已,而且每頓飯無肉不歡,難道是因為她成了魔的緣故?冷冷一笑,「你要收了我?」

  他哈哈一笑,「怎麼會呢!我收了你的靈魂,那癡兒只怕也活不過一時三刻,我豈不是要殺生了?」

  「你這道人倒也有趣。」

  他笑著搖頭,「非也!在下已被逐出師門,早就不當什麼道士了。」

  「能進魔谷之人,果然不是一般之人。」

  「哪裡,那是在下清楚,收你可不是輕易就能辦到的事,在下還有大好人生要過,可不想白白丟了性命。」

  「是靜禪多謝你手下留情才對。」她拱手道,「只是還有一事請教。」

  「說,不必客氣。」

  靜禪沉默了一會兒,想著措詞,最後開口道:「自去年,機緣之下,解開了前世記憶,便覺得越來越不瞭解自己,不論做何事,都有無所適從之感……」

  「這也正常,畢竟前世靈魂已然甦醒!其實解決的辦法很簡單,一是就做前世的無雙!畢竟癡兒的命是靠無雙的靈魂存在,才得以存活;第二,便任其自然好了!癡兒也好,無雙也罷!你不如就做你今世獨一無二的靜禪。」

  靜禪沉思良久,終於微微一笑,起身深深一揖道:「多謝高人指點。」

  道人連忙將他扶起,心中暗道,還是那個無雙的性情佔了多些,也不知是幸或不幸?或許取決於前世與無雙有糾葛的謝上青了。

  靜禪也好像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無論前世總總,無雙也罷,無極也好,今世只有靜禪與謝上青。」無雙對無極有情,卻只是想補償於他,而靜禪對謝上青,怕是已經超過喜歡的界線了。他們不是已經彼此交換定情信物了嗎?心中想著,手慢慢地放到了胸口,因為衣服內正收藏著那獨一無二的荷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13:16

尾聲

  晚風陣陣,四周靜謐無聲,靜禪與道人離開片刻之後,突然之間,八角廳內有了動靜,就見廳內一角的石板動了動,出現一道縫,接著半米寬的石板被掀了開來,然後由地底「嗖」的一下,蹦出一人。仔細一望便會發現此人正是謝上青。

  既然谷外設置的機關重重,谷內自然也不例外,作為少主,谷中的地道自然也知之甚詳。

  跳出來的謝上青擦了把額頭的汗,這地道真是又熱又悶啊!他堅決不會承認那是聽到消息嚇出來的冷汗。哼!一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有問題,果然偷聽到的結果駭人啊!

  他的靜禪竟然是魔,他的未來夫人竟然是魔,這下不用再猜哥哥、姐姐了!原來是兩個靈魂啊!

  他從小的願望便是成為一代大魔頭,沒想到,他的未來親親夫人本來就已是魔了,而且還是真正意義上的魔,嗚嗚!

  聽他們談話的意思,他的前世應該就是無極,唉!他就說嘛!果然是前世有瓜葛啊!否則今生怎會十歲起就在那個呆瓜面前吃鱉。

  只是,他現在仔細地想了想,可不可以退親啊!他真的想退親了,今後天天跟個魔生活在一起,他會很慘耶!而且甭想有翻身的一天,將來若是忍不住,想喝個花酒什麼的,那要是被靜禪知道了……啊啊!真是不敢想像。他很為自己將來的幸福生活擔心。

  垂頭喪氣的謝上青回來後,正看到靜禪在收拾東西,「幹什麼?搬家啊!弄得滿屋亂七八糟的。」他真是越看越不順眼。「是搬家啊!剛才谷主來說,荷園已經修整好,讓我們搬過去呢!」

  「你還真是呆啊!」他習慣性地又敲她一記額頭,「搬家也是下人來搬,你是堂堂少主未來的夫人,哪能幹這些髒活,況且你是越干越亂。」咦咦!他剛才順嘴說了什麼,「堂堂少主未來少夫人!」啊!口誤啊!完全是口誤。

  「那……」靜禪為難地看了看被她弄得天翻地覆的屋子,「現在怎麼辦?」

  「算了!算了!我們先到荷園去睡,明天再讓下人將有用的東西搬過去。」

  「那什麼……」一路上,謝上青支支吾吾,猶猶豫豫,最後終於開口道:「我們……今天分房睡吧……一東屋,一西屋……你覺得怎麼樣?畢竟還沒正式成親啊!」

  「你說了什麼?」

  啊!她竟然沒聽見,「沒……沒什麼。」接觸到靜禪精亮的眼神,所有勇氣全部消失,算了,反正她瘦瘦扁扁的身子他也抱習慣了。

  至於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而那個明天,則是師父命他扛著大旗,帶著魔谷眾人浩浩蕩蕩地去峨眉提親,嗚嗚!欲哭無淚啊!心中想著怎樣才能讓那峨眉老太婆再重新將靜禪收進門,並且堅決反對靜禪嫁人呢!

  唉!他可是少年心性啊!真不該將未來夫人的事早早定下來。

  江湖即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而謝上青的心思卻早已不在那上面了。


  —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13:51

番外篇一

  「怎麼回事?說?」謝上青揪住剛剛由屋子走出來,據說是神醫傢伙的脖領,咬牙切齒地怒吼。

  「少……少主,請息怒,息怒啊!」神醫擦擦額頭的汗,還真不該壞事做絕,見死不救啊!否則也不用被江湖人追殺,投奔魔谷了,誰知來了以後,竟然天天被這個小煞神折磨,「少夫人身體內的毒已經清除了,至於為何昏迷不醒,老朽……呃!」要翻白眼了,「輕些!輕些!」脖子要被掐斷了,

  謝上青手裡鬆了鬆,「快說!」

  「可能是……少夫人!呃!老夫懷……認為……是女人的!呃!那什麼……」

  「你吞吞吐吐的,到底要說什麼?啊!難道說,」他驀地想到一事,「她懷孕了!」

  「啊!」神醫啞口無言,趁著謝上青發呆放過他脖子的時候,大口地喘氣,

  「不對啊!」謝上青臉色發黑地大叫一聲,他記得他還沒同她圓過房呢!啊!他氣得跳起腳來,「她給我戴綠帽子!」說罷就要飆進屋去發瘋,

  綠帽!這下惹禍了,神醫急得搖頭連帶擺手,攔住他,「沒有懷孕,沒有懷孕,老朽只是懷疑……」

  「懷疑她有身孕?」

  「啊!不!不是!老朽只是懷疑她經期氣血不足又加上剛剛解了體內的毒體力不支因此才會昏迷不醒的。」呼,終於把話說完了。

  「哦!」他的火氣總算消了消,「那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最遲晚間,晚間一定會清醒。」

  「不醒我劈了你,走吧。」

  「是!是!老朽告退。」神醫哭喪著臉,跌跌撞撞地離開了荷園,命苦啊!也不知少主是不是中邪了,天天拿著毒藥給少夫人當糖球吃,吃壞了就來找他救命,當他真是神仙啊!再折騰幾回他的老骨頭非被少主拆了不可。

  謝上青坐在床邊,握住靜禪的手,「喂!醒來啊!別裝了,我知道你死不著的。」魔耶!怎麼會死呢!「這次你可不能賴我喔!我可沒讓你喝那茶水,我只是把茶水放在桌上而已,是你自己非要吃李太婆的醬菜鹹了嗓子。」他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少主,林倦求見。」屋外突然有下人稟告道。

  「不見!不見!誰也不見。」他沒好氣地吼了回去,唉!若是晚間醒過來的是小呆瓜就好了,倘若是無雙,那他就慘了,記得上次他騙無雙喝下了毒沙,結果她醒來後,追打他滿谷亂跑。這個丟面子啊!這下怕老婆的名聲是傳出去了,還是小呆好啊!傻傻的怎麼欺負都行。不過,最近小呆好像也變得越來越聰明了。性情竟然有傾向無雙的趨勢啊。

  下人猶豫了下,還是開口道:「他說知道少夫人真正昏迷的原因。」

  「哦!那等等,我去見見。」

  到了前廳,謝上青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地便問:「她為何會昏迷?」

  林倦正是一語道破靜禪身份的道人,他輕輕一笑道:「隨我來。」出得廳外,指著廳門上掛著銅鏡說道:「奧妙就在這裡,一般法器雖不能傷她,不過,若是天長日久的相處,對身體還是有很大的影響的。」

  謝上青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自某次,謝上青被靜禪言語氣急,無意中說出知曉她仍是魔的事以後,三人之間,靜禪的身份便不再是秘而不宣的秘密。

  隨即飛身而起,一把將廳門上的銅鏡取下,擲碎於地,隨即傳令谷內,凡是誰家屋中擺有法器,聖物什麼東西的,必須取下收置箱底,否則一概沒收。

  魔王背負雙手,施施然走進屋中,突然間覺得屋中少樣東西,驀然看到桌上的印子,這才想起,隨即招來下人詢問:「我桌上擺的厭聖物哪裡去了?」其實就是銅製鬼臉石像,魔王覺得做工精美,顏色鮮艷才擺在桌上欣賞把玩。

  下人回答道:「少主拿去了。」

  「哦!」魔王陰柔秀美的臉,微微一笑,「他什麼時候也喜歡玩這種東西了,既然是他拿的,就放在他那幾天好了,以後記得取回來就是。」

  「可是……」下人猶豫該不該說實話,厭聖物可是主人的喜愛之物,若真出點差錯,他可擔當不起啊!「少主說……說要把它……那個……扔進火爐裡熔了。」

  「什麼!」魔王陡然間站起,這個小兔崽子,越來越不將他這個師父放在眼裡了。他陰陰一笑,嘿嘿!乖乖徒兒,你等著瞧。

  「哈欠!」站在火爐前的謝上青無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12 14:14:21

番外篇二

  前世——

  「師兄,你在嗎?」無極一臉驚慌失色地跑了進來,見師兄當真在房中,立即將房門關死,「師兄,不好了,出大事了。」他由懷中取出一張特殊的紙片,上面寫著「八月二十五,無雙」。

  「師兄,這次師父讓我暗殺的對象竟然是你,怎麼回事啊?師父為什麼要讓我殺你啊!」

  無雙接過紙片,只淡淡地輕掃一眼,老狐狸終於忍不住要除掉他了嗎?無極資質極高,是個練武奇才,只是心腸太軟,不適合做殺手。

  只怕師父更不會想到,無極不但心腸軟,還傻得可愛吧!竟然會向他通風報信。

  「那你想怎麼辦呢?」他淡淡地問。

  無極急得滿頭大汗,「師兄!我怎麼會殺你呢!現在離八月二十五隻剩下十天了,你想想辦法吧!我絕不讓你死。」

  「你不殺我,難道要殺死你自己嗎?」殺手堂的規矩,任務失敗者,無論何原因,殺!

  無極雙眸血紅,直直地盯向無雙,突然下定決心般地說道:「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師兄受到一點傷害。」

  莫明的,無雙的心震動了一下,「其實,還有個更好的辦法。」

  無極大眼一亮,「什麼辦法?師兄你快說啊!」一下子撲到無雙身前,抓起他的雙手,「師兄,我就知道你最聰明了,快告訴我,是什麼好辦法?」

  無雙略略排斥兩人這樣的親近,但見無極興奮的樣子,卻什麼都沒說,只是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說出五個字,「離開殺手堂。」

  「啊!」無極怔住了,「那我們豈不是要被所有的殺手追殺?」

  無比漂亮的眼眸微微上挑,「要麼殺了我,要麼殺掉殺手堂所有的殺手,包括創建者,我們的師父,怎麼?怕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畢竟十幾年來,離開殺手堂的殺手無一成功的,相比之下,殺了我倒是輕鬆些。」

  無極喘著粗氣,「我……我不怕,被追殺,就被追殺,只要能跟師兄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無雙卻在心裡輕歎,還真是憨厚到底了,能在殺手堂一路闖關,活了過來,除了他高強的武功之外,只能說是他太走運了。

  直到傍晚,無極離開之後,無雙也由懷中拿出一張特殊紙片,上面寫著。

  「八月二十五,無極!」

  師父,只怕這次你的計劃要失敗了,冷冷地一笑,將紙片遞於燭前,隨後燃成灰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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