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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Fresh果果]仙俠奇緣之花千骨[全文終]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2:16     標題: [Fresh果果]仙俠奇緣之花千骨[全文終]

仙俠奇緣之花千骨 作者:Fresh果果

天道異變,妖神出世。長空亂雪,戰火猶急。奪栓天而滅茅山,囊煉妖而隕太白。豪強並起,塞北堆白骨如積;妖魔橫行,雲翳負授業之恩。萬福仙宮,流血飄楫。春秋有白起之毒,阡陌壓玉飛之美。
天界王母興雅趣,大宴群仙;俗世河東無閒情,嗤之以鼻。會逢盛宴,仙友如雲;流觴麴酒,蝶舞彩畫。埋頭貪杯,壽星南極仙翁;驚世駭俗,北海紅髮龍王。茅山小子,賤名千骨;渾噩無知,得逢勝餞。
仙彩飄然,逸興遄飛。仙樂作而池水蕩,清風徐而花海香。仿蘭陵舞於金墉,恍沈約腰帶之三圍。臨崑崙之絕顛,沐瑤池之浴水。素衣銀絲,祥雲流水;肩落桃花,宮羽飛揚。劍飾流蘇,如江河之川流;華發三千,若銀河之垂地。
翻細浪,覆層雲。仙人屈其尊下,百鳥朝其矜鳴。雄飛雌從,鴛鴦羨妒之仙;步生蓮花,高潔寡慾之人。緋色漫天,不染俗塵。清高與傲岸並存,雅意共淡漠相融。目似秋霜,流瀉新月之華;唇失血色,塵囂拒千里之外。
凝冰滯流,時日驟停。仰視天而呼吸促,手拊膺而做長嗟。萬籟俱寂,七彩融歸一色;群仙暗淡,唯余如畫之人。四美具,談吐若。窮睇眄於中天,極賞心於二目。天高地迥,覺仙凡之殊途;悵然若失,何日得為君伴?但凝望於身側,視從旁如若無物。仙風急而花雀躍,桃伴癡而紛下墜。目色驚異,微翹輕薄之唇;雅興大發,纖指提失足小蟲。凡心動而難喻,自心愧以何慚?
嗚呼!命格異數,鬼怪相纏。有心求道,仙法難學。觸世尊於長留,非自狂妄;費五行於荒業,豈由刻意?所賴月夜焚香,君子授劍。報此深恩,置生死於外;乏且益堅,不墜凌雲之志。得斷念而不露,處劣勢而猶上。懸殊雖大,勤勉可接;劍仙雖敗,焉知非福。兀自低微,唯余赤誠之心;漫天猖狂,豈效鄙薄之行?……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1-22 00:07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2:46

【卷一:萬福血冷沉野殍 臨危受命上華巔】

1.水鬼攔路

天上沒有星子,更沒有月亮,漆黑得像一個大洞,讓人有些顛倒分不清上下,似乎一失腳就要墜進去。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一個莫約十二三歲的小孩孤零零一個人在路上急速的走著。右手握著一小串佛珠碎碎的念,左手提著個油皮燈籠。

與其說她是走不如說是在跑,因為那些東西一直在後面跟著她,只是因為佛珠的原因不敢太靠近。周圍漆黑一片,只看得見燈籠熒熒鬼火一般在半空中飄移著。四野寂靜得有些詭異,連流水聲,蟲鳴聲都聽不見。

馬上就要到村子裡了,進了村就好了,小孩不斷提醒自己,蒼白著臉,冷汗直往下掉。騰出右手把身上披的八隻黑狗皮拼製成的披風裹得更嚴實一點,妄圖不讓自己的氣味更多的散發出去。

可是走到村頭的小石拱橋上,小孩還是傻那裡了。一個打著紙傘的女人站在橋上正對著她,傘面上繡的是紅得耀眼的桃花,白色的衣裙上也是。傘打得很低,看不見臉。明明是炎熱酷悶得沒有一點風,可是那裙袂卻激蕩的上下翻飛著。

小孩嚇得停在那裡雙腿直打顫,完了,遇上鬼攔路了。

“南無阿彌陀佛……”她繼續低聲念著,側過身子想從橋另一邊過,低下頭裝作沒看見她。卻發現她眨眼間又站在了她的面前。精緻的白色繡花鞋上沾滿了泥,腳邊是一灘的水,還有各種綠色的水藻和貝殼。這時她才看清,那裙擺上的哪是桃花,分明是濺染的鮮血。

突然,手中燈籠本應該溫柔的黃光開始詭異的從青色變成紅色,好像也被血染過了一樣。空氣裡滿是刺鼻的河裡的膻氣與血的腥臭。

“南無阿彌陀佛……”硬著頭皮把佛珠舉到前面,那女鬼退了兩步,小孩又前進兩步,那女鬼又退兩步。快到橋頭時,卻聽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響起。

咣的一下,面前的女鬼散裂了開來,肢體斷作無數截,仿佛被硬生生砍碎一樣,一地都是血和蛆蟲。

小孩嚇得差點扔了手中的佛珠還有燈籠就往回跑,兩條腿抖個不行。

卻見有個圓圓的東西骨碌碌的從傘下滾了出來,滾纏著黑色的長髮,竟然是那個女人的頭。小孩渾身上下如被冰凍,半點都動不了了。一個聲音不停的在心底喊,快跑快跑,可就是移不動一點步子。

那頭皮球一般,S型的左右亂串,撞到橋欄又反彈回來,一會兒就蹭到了小孩的腳邊,嚇得她差點沒整個癱軟的坐在地上。

靜止了片刻,小孩瞪著腳邊那個突然不動的頭,心都快從喉嚨裡跳出來。卻見突然,那個頭一下翻轉過來,小孩這才看到她的臉,臉上黑乎乎的兩個大洞,眼睛竟然被硬生生摳去。一隻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另一隻由一些血管、神經和組織牽連著半掛在臉上,晃來晃去,白慘慘的眼珠還飛快的轉著,向上直瞪著她。嘴唇似是被河裡的魚都咬爛了,殘缺不全得瑟瑟哆嗦似是要向她說些什麼,卻只發出風吹木頭門一樣嘎嘎的響聲。

小孩忍住嘔吐的衝動,跨過那個頭就往前跑,顧不得正踩在一地的殘肢上。突然間腿被抓住,是一隻半截的右手,手指在水裡泡漲了,腐爛而發白,手臂肉端處可以看見森森的白骨。

驚恐當中,發現那個腦袋又飛快的像自己彈了過來,張開大嘴就咬到了自己的右腿小腿上,劇痛之中更加伴隨的是刺骨的陰冷,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

小孩揮舞著佛珠向那頭上打去,然後聽見一陣仿佛生肉放在燒紅鐵板上的嘶嘶響聲,好一半天那個頭才鬆口脫落。小孩拔腿就跑,卻突然聽見什麼破裂的聲音,腳底下什麼東西硌著自己。抬起來一看,竟然是那女鬼的另一隻眼球不小心被自己踩爆了,正流出滾滾的膿水和蛆蟲。

小孩一邊幹嘔一邊飛也似的逃下橋,發現那只手竟然還抓在自己腿上,而那個腦袋還在橋上蹦呀蹦呀,上下牙齒互相敲打著,叫著“手,手,手……”聲音又淒慘又恐怖,只是下不了橋,無法追來。慘死在水上的人,靈魂只能永遠困在那裡。

小孩使勁把那殘臂從腿上扯了下來,用力的拋回橋上。然後轉身不要命的往前跑。臉上早嚇得半點血色都沒有了。

村子裡的人此時都睡了,安靜得連聲雞鳴狗叫都聽不到。小孩在一家藥店前瘋狂敲門,整村人卻仿佛都在睡夢中死去一樣,沒有半點反應,沒有一家燈亮。小孩拼著命的敲了好半天裡面才有了一點動靜。

“誰啊……”

“張大夫,張大夫,我是小骨!快救救我爹,他快死了!”叫小骨的孩子心急如焚的大聲叫道。

“哦哦,小骨啊,你別急,等我穿好衣服收拾好,馬上,馬上……”

不一會兒,一個半白頭發的老男人提著藥箱出來了,和她一塊匆匆往回趕去。

“你怎麼晚上一個人出來了啊!沒遇上什麼吧?”

“剛剛在橋上有……沒辦法,爹突然病得很重……”小骨拉住張大夫的衣服,躲在他身後,一瘸一拐的走著,身子依然不停的發抖。慢慢的走近小橋時偷偷探出頭來,卻發現剛剛那一地的殘屍還有自己踩碎的眼球全都不見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她的八字太輕,陰氣太重,天煞孤星,百年難遇。出生時即伴隨著母親的難產而死,滿城異香,明明盛春時景,卻瞬間百花凋殘,於是取名叫花千骨。

父親是個屢次落第的秀才,因為命硬,倒也一直撫養她到如今。但是因為花千骨體質太易招惹鬼怪,給村裡惹下不少麻煩,只好單獨領她住在村郊小河邊隨意搭建的木屋裡。

花秀才請了游方的高僧來給花千骨驅鬼改命格,和尚也只是搖頭,給了花千骨一串隨身攜帶多年的佛珠,還有讓用八隻黑狗的皮做披風掩住花千骨身上普通人聞不見只有鬼怪能聞到的異香。並囑咐太陽落山后便不要讓她出門,這才安然活到了十二歲。

張大夫憐惜她小小年紀就受如此多的驚恐和磨難。一向對他父女倆多加照顧。他是醫生,手上握過太多人的命宿,沾染過太多人的生死,身上陽氣和煞氣都比較重,一般小鬼不敢來招惹。牽著花千骨的手回到他們住的地方,一路倒也沒遇上什麼麻煩。

只是花秀才病得很厲害,和花千骨長期生活在一起,總是難免有各種的邪氣纏身,不到四十的年紀卻蒼老衰弱的像五六十。張大夫一個勁的搖頭歎息,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花千骨跑進跑出的燒水,煎藥,給花秀才抹身,擦汗。不敢讓自己閑下來,心裡隱約知道,所以一直擔驚受怕。這是她世上,唯一一個親人了。

花秀才終於還是沒能挨到天亮,彌留之際,擔心的仍是自己死後花千骨一個人該怎麼辦。張大夫安慰他說會收養照顧千骨,花秀才卻一不想牽連他,二也怕他保護不了千骨多久。於是交代花千骨等他死後去傳說中的茅山拜師學藝。等學有所成,就再不怕妖魔纏身了。

花千骨握著父親逐漸冰涼的手,心裡淒蕪荒涼一片,連父親都走了,自己孤孤單單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又有什麼意義?努力的逼迫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從小到大,父親唯一對她嚴厲的時候就是不准她哭。她知道一是因為她一流淚必定天有異相,二是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陪著她,逼著她努力的學會獨立和堅強。

張大夫幫她把腿上的傷處理了一下,擠出發黑的濃血,灑上些許香灰,又塗了點藥膏,包紮好。只是一點屍毒,倒也並不嚴重。

第二天張大夫和村裡幾個熱心人幫著她把喪事簡單的辦了。張大夫認為她年紀還太小,不能一個人便外出去闖蕩,希望先收養她,最起碼先把腿上的傷養好。她卻下定決心立馬啟程,聽從父命上茅山去學道。張大夫拗不過她,只好幫她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然後又資助了她些許銀兩。

第二日晚花千骨裹著狗皮披風,聽著屋外的大風還有鬼哭狼嚎,在空蕩蕩的木屋中光光的床板上睜著雙眼躺了一整夜。腦中蓄滿了悲傷和對未來路途的迷惘。翌日大清早,便告別村裡人向著茅山進發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3:10

2.蘿蔔排隊

在路上顛簸了兩個多月了,好不容易來到茅山腳下,歇息了一晚,便向山上進發。無奈怎麼走,都上不了主峰大茅峰。明明就在眼前了,可是上上下下的又回到原地。

莫非又遇上鬼打牆了?她本就是個路癡,不管指路的人跟她說的有多詳細,就算把地圖畫給她,她也還是總會迷路。再加上晚上不能趕夜路,白天又老遇鬼打牆,所以走了那麼久才到茅山。

可是在山上繞來繞去好些天了,從二茅峰到三茅峰,從這個頂到那個洞,明明頂峰就在跟前了,她就是上不去。

花千骨舉目遠眺,崇山峻嶺之間皆是一片蒼翠之色,杳無人煙。高高聳立的茅山之巔似綠色蒼龍之首,漂浮在茫茫雲海間。

唉,神仙啊,你們到底都藏在哪裡啊?花千骨抬起頭望望剛剛還陽光明媚卻突然變陰暗的天空,伸出手去,發現竟下起濛濛細雨來。周圍除了樹還是樹,突然又有些分不清哪邊是北了。

花千骨穿著改小了的父親的青色袍子,頭髮高束裝扮成男孩的樣子,還戴著斗笠,左手提著包袱,右手杵著樹枝臨時砍成的拐杖,身上披得依然是她那件形影不離的狗皮大衣。腰間,還別了一把破舊的鐮刀。

雨逐漸大了起來,地上的泥漿裹在腳上,走得更加艱難了。不行,好累,花千骨就地坐在一棵大樹下避雨休息。她一般白天趕路,晚上儘量找寺廟、農家或者旅店的馬棚落腳。要是碰到荒郊野地,也只好找些破廟,或者爬到樹上睡覺。

雖然好幾次見鬼還有鬼壓床,但還好有佛珠還有在廟裡求的符什麼的守護都沒有出什麼事。而且她知道父親的魂靈也一定在默默守護著她。只是最近遇上的鬼魅越來越厲害了,果然是自己那小山村所比不上的。幸好茅山是靈氣之地,她雖然在這轉悠好幾天了,不過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沒有遇上什麼麻煩。

掏出饅頭大口的吃著,從來都只聽眾人口中傳說什麼茅山道士捉鬼降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又真的如傳說中的這麼厲害。自己身上沒多少銀子,交不起多少學費,不知道那些道士們,會不會收一個女娃兒做徒弟呢?

雨慢慢收住了,花千骨繼續往前走。剛下過雨,林子裡有一陣綠葉青草混合著泥土的味道。天開始放晴,路邊花朵上的露珠一顆顆都亮晶晶的。花千骨心曠神怡的停下來,蹲下身子睜大眼睛看著,努力回憶著這種花的名字。她從小愛花成癡,無奈過手的花兒都瞬間凋殘,化作飛灰。所以她只能看不能碰,鬱悶得不得了。

每次看到花朵心裡總是軟軟的,多想用手戳戳那白色的瓣兒,嘟起嘴巴在花蕊上親幾口啊!低下頭去,用鼻子嗅了嗅,只覺得自己唇齒之間,都是花朵的清香,心情一陣大好。

猛的站起身來,卻不防下雨地滑,不小心從路邊的斜坡上摔了下去。反射性的伸手抓住地上的植物,鋒利的鋸齒形草邊在手上劃開了一道道口子,鮮血滴進土裡,四周的一大片花地瞬間全部焦黑。花千骨看著自己做的壞事一陣心堵。

下面雖不是很高,跌進灌木叢裡肯定還是要弄一身傷的。她努力攀著枝枝草草往上爬。腳下一滑,本就鬆軟的泥土全部塌了下去,花千骨手忙腳亂的剛好踩到似乎是從斜坡上突出來一個什麼東西。然後用力一蹬,爬了上去。

拍拍身上的泥回過頭去一看,自己踩的那個哪兒是石頭,分明是一塊白森森的大腿脛骨。還有部分的骨頭隨著塌下的泥土散落到灌木叢裡去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花千骨心裡涼嗖嗖的,這屍骨或許是誰在這荒山野嶺中被賊人所加害隨意扔棄,然後被野獸吃掉的吧。雖然有點膽寒,但還是慢慢的順著斜坡滑下,把屍骨一點點的搜集籠來用一件衣物包住。然後挖了個不深不淺的坑給埋了,再砍了跟木頭插在墳上。

“你叫什麼名字呢?就寫做無名氏好了。呃……我能力有限,也沒有薄棺,只能勉強合衣葬你,好歹有個墓穴你也不用做孤魂野鬼。你在天有靈,不要怪罪晚輩今天踩到你屍骨之上,我是不小心的。咯,這個饅頭孝敬給你吃,你吃飽了就早點去投胎吧……”

花千骨用小刀歪歪扭扭在木頭上刻了幾個字,然後拜了拜,轉身繼續找上山的路。

只是一直到天快要黑了,依然沒有找到,她只好又回到前兩天休息的那個洞裡。燒一堆火,啃著硬邦邦的乾糧。心裡不免一陣灰心氣磊,這山上真的有道士和神仙什麼的麼?為什麼自己都找不到呢!連首峰也上不去!唉……

用樹枝灌木什麼的堵住洞口,夜裡仍然還是睡得不踏實。一有點風吹草動的又驚醒了。一直到後半夜,困得實在不行了。迷迷糊糊中見有人進來,站在自己床邊,卻是個道士打扮的高冠少年。

“啊,終於找見了!請道長收我為徒!”花千骨連忙跪到地上。

少年搖頭:“快快起來,我今天來是特意向你致謝的。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要在這山上飄蕩多久。”

花千骨臉色煞白的反應過來:“你……你是白天的那個,那個……”

少年微笑點頭:“你不要害怕,我是來謝你的,另外還想拜託你幫我個忙。”

“幫,幫什麼忙?”

“我想讓你給我師傅浮屠道長帶句話。”

“他是茅山上的道士麼?”

“不是,我不是茅山弟子,是嶗山派門下。我叫林隨意,本來一個月前師傅讓我來給茅山清虛道長送個東西,可是中途被大魔頭春秋不敗截住,不但搶走了東西還用法力毀了我的靈體。我希望你如果能見到清虛道長的話,把這件事告訴給他,請他轉告我師傅,他老人家現在一定還著急的等我回去呢!”

“哦,哦……”花千骨連連點頭,“可,可是我要怎麼才見得到清虛道長?我來這已經好多天了,找不到上山的路。”

“你是來茅山拜師的麼?”

“是的。”

“你一個女孩家也想斬妖除魔麼?我沒聽說過茅山還收女弟子。”

“我也不是想要斬妖除魔啦,只要那些東西離我遠點,別來纏著我我就阿彌陀佛了。”

“你的氣味的確很奇怪,只是我法力尚淺,還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你可以跟我說上山的路怎麼走麼?”

“的確很麻煩,你身上一點法力都沒有,開不了密徑。而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各個門派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茅山黃光照頂,守備森嚴,到處都是符咒,所以我在這周邊遊蕩了快一個月了都半點不能靠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猜師傅讓我帶的東西可能有關,可是他什麼都沒跟我說。我現在也沒辦法幫你上山。”

“就沒有人從山上下來麼?”

“一般情況下會有的,可就我最近一個也沒看見。不知道九霄萬福宮發生了什麼,可能道長們都盾地飛身,騰雲禦劍直接從山上走的。”

“那我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嶗山吧,直接跟我師傅說,也可以求求他,讓他收你為徒,他心很軟的,愛吃臭豆腐,你只要不停求他再拿酒和臭豆腐賄賂他,不怕他不答應。”

“哇,你好強啊!”

“呵呵,我愛偷懶,總受罰,每次都這樣蒙混過關,所以也沒學到多少東西。早知道自己多用功一些,或許也不用在春秋不敗手下死得那麼慘……”

“你,你別傷心啊,我會盡力幫你的。可是我還是比較想上茅山,這是我爹臨死前囑咐我的。就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麼?”

“有吧,聽說,在離這不遠的瑤歌城裡,有個叫異朽閣的地方。相傳每一任的異朽君都精通秘術,只要你能夠付出一定的代價,就可以知道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你去找異朽君,他一定知道怎樣上山的。你在這無頭蒼蠅一樣亂轉也不是辦法。”

“真的麼?那好,我明天就下山去找他。”

“好,那就拜託你了……”

“恩,你放心的去吧……”花千骨一面抹汗一邊跟他揮手。

少年轉瞬不見,花千骨深呼一口氣,倒了下去繼續蒙頭大睡。

兩天之後花千骨站在瑤歌城中心的主大街上,目瞪口呆的望著“之”字型的隊伍排滿了整條長街。什麼樣的人都有,上到達官顯貴下到乞丐走卒,每個人手裡都拎著一籃子蘿蔔。

花千骨無語加好奇的拉住一個歪嘴大叔詢問異朽閣怎麼走,歪嘴大叔斜眼瞅著她。

“一看你就是來找異朽君解決問題的吧?你順著這個隊伍一直走,到前面再拐個彎,隊伍盡頭的那個樓閣便是了。”

花千骨下巴差點沒掉下來:“這麼多人都是來向異朽君問問題的麼?”

“那是當然,這世上多少人會遇到麻煩需要幫助啊!你以為只你一個?”

“那為什麼每個人都拿一籃蘿蔔啊?”

“異朽君你以為是誰相見都能見的麼?那豈不是要忙死。不光問他問題需要付出代價,見他一面也需要付出代價。而這籃蘿蔔就是啦!我跟你說啊!這個每次要見他需要的東西都不一樣,上次是大白菜,最近這異朽君迷上了吃蘿蔔,結果這附近方圓百里的蘿蔔幾乎都快賣脫銷了!可是能讓異朽君滿意的蘿蔔寥寥無幾,見著他的人就更少啦!那些有錢人大老遠的從各地帶著最好的蘿蔔特意趕來,沒見著又只好灰溜溜的回去了。”

“就沒人綁了他或者潛進去見他麼?”

“你這傻孩子,你以為這異朽閣是這麼好闖的啊,就是皇帝老子來了也只能乖乖的帶著蘿蔔站在這排隊!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反正全天下不管各門各派,所有的人似乎都很忌憚異朽閣。”

“哦,那我現在得去找蘿蔔然後來排隊是吧?”花千骨一轉頭發現他們身後已經排了很多人了,隊伍移動倒也挺快的。

“對,可是這附近的好蘿蔔基本上都賣光了。百姓家裡自己種的應該也被收購完了。你去城裡最大的專門賣水果蔬菜的怡和堂去看看應該還有賣的,不過剩下的應該都不會很好而且價格很貴,你買了也是白買。”

“這樣啊,這附近哪座山上有野生的蘿蔔麼?”

“你要自己挖啊?你年紀這麼小可別老往山上跑,這附近山上野獸挺多的。”

“沒事,我三根骨頭二兩肉,老虎見了還不一定吃我呢!”

“你往城西走,那邊的山上或許有。”

“哦,好,謝謝大叔啊。”花千骨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忍不住問道,“大叔你又是想問異朽君什麼問題呢?”

“我?我就是想問問是哪個殺千刀的把我家唯一的一頭牛給偷走了!被我知道了,我要他好看!!”

呃,花千骨抹抹汗水乾巴巴的笑了兩聲,然後轉身離開,貌似這個應該去找官老爺吧?這個異朽君還真是可憐,每天這樣忙得過來嘛。人怕出名,豬怕壯,這話真是一點不錯啊!

在西山東轉西轉,總算找到了幾棵蘿蔔,花千骨小心翼翼的挖出來,因為是野生的所以個頭小點,但是白白嫩嫩的,隨便在褲子上擦了兩下泥土放進嘴裡,又脆又甜的。最可笑的是,她還挖出了一小株人參。咬了一口以為是蘿蔔,呸呸呸,一點也不好吃,隨手便扔了。

在小溪裡洗了洗,沒籃子便用衣服包了起來又跑去排隊,這時候天色已晚,幾乎沒幾個人了。

花千骨看到坐在門口的一名綠衣女子一個個檢查,翻著眾人筐裡的蘿蔔。然後又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不合格,下次再來。

輪到花千骨時,緊張得她滿手心都是汗。小心的拎住衣角兜著蘿蔔,給那人看。

那女子倒是沒看蘿蔔,盯著花千骨打量良久,然後低聲對身旁的紅衣女子說了什麼,那女子匆忙的跑進去了。

“這蘿蔔可以麼?”花千骨怯怯的問,這綠衣女子五大三粗的,比一般男人還長的高,一雙大腳快要有她兩個那麼長。長得倒也不醜,就是樣子有點凶。

“怎麼這麼小?這是蘿蔔呢還是蒜頭?”

花千骨連忙辯解:“可是很甜啊!”

綠衣女子拿了一個嘗了一口:“你自己挖的?”

“對啊,就在西邊那座山上。”

“你也真厲害,跑到亂葬崗上去挖蘿蔔,不過這死人血肉滋養長起來的蘿蔔味道的確挺不錯,你進去吧!”

啊?花千骨嚇得差點沒把蘿蔔全掉地上。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

渾渾噩噩不計較身後一串想殺她的目光的往前走著。她本以為這樣一個充滿神秘的異朽閣應該生得破破爛爛在某個山林湖畔,桃源深處高高聳立著。

沒想到不但在鬧市正中,而且修得如此富麗堂皇。屏風,庭院,山石,長廊,處處幽美雅致,雕花的欄杆,盛豔的荷塘,花千骨從來沒到過這麼好看的地方,不由得慢下了步子,不停的四處張望。前面帶路的女子面色匆匆也沒留意她是否跟上。等花千骨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迷路了。

完了,怎麼那麼大,自己轉到哪裡了?花千骨在九曲回廊上忐忑不安的到處找剛剛給自己帶路的那個人。發現這麼大一個宅子裡,竟然一副一個人都沒有的樣子。所有房間裡都漆黑一片。

她開始害怕起來。繞啊繞繞到一個歪歪扭扭的像塔一樣的閣樓面前,發現只有二樓的門是半掩著的,裡面有微弱的光。

“有人麼?有人在麼?”她大聲喊著,可是半點回音都沒有。

慢慢向那個閣樓走了過去,突然整個身子向被閃電擊中一般一陣麻痹,差點就站不穩。低下頭看見四周地上螢光閃閃,竟然是一副巨大的五行八卦的圖樣。而自己似乎不小心剛好踏了進去。一隻腳在外面一隻腳在裡面的遲疑了片刻,發現身體接下來並沒有什麼不適。繼續往裡面走去。

莫非異朽君他,就在樓上?

硬著頭皮到了閣前,她小心的開始上樓梯,年久失修的閣樓,每走一步都發出咯吱咯吱好像馬上要塌掉的聲音,花千骨心怦怦直跳。

終於,到了那扇門的前面。花千骨咳嗽一聲,小聲問道:“有人在麼?”

依舊沒人回答。狠下心,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發出了比見鬼還要可怕的一聲劃破夜空的刺耳尖叫。

她發現,房間裡到處是用紅色絲線懸掛著的人的舌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3:31

3.舌頭開會

花千骨見過的鬼怪多多了,可是哪怕再怎麼血腥恐怖,也沒有眼前的這一幕來的詭異嚇人。

成千上萬條舌頭密密麻麻的從高空中用紅線垂掛下來,參差不齊,佈滿頭頂,好像懸掛的屍體。而各種各樣的舌頭,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顏色深有的顏色淺,有的乾枯發黑,像枯萎的花朵。而有的還舌苔鮮紅,舌尖在微微顫動,仿佛不甘紅線的捆綁在拼命掙扎,截斷的那頭甚至還滴著新鮮的血液,就像剛剛從人嘴裡拔出來一樣。

花千骨一陣作嘔,只覺得渾身上下像有千百萬隻螞蟻在爬。

連忙轉身往回走,卻嘭的撞在一個人身上,嚇得又是一陣驚聲尖叫。

三魂不見了七魄的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也不知是人是鬼。一襲寬大的黑衣,猶如蝙蝠的翅膀,上面有奇怪的三角圖案與暗紋。臉上戴著一個極端猙獰又恐懼的餓鬼面具,突爆的眼球,還有伸出來的上面紮滿了釘子的長長的舌頭。

“阿彌陀佛,不要吃我,啊彌陀佛,不要吃我……”花千骨連連鞠躬,以前聽村裡說書的老人就講十八層地獄裡有一層叫拔舌地獄,那裡的小鬼專愛吃人的舌頭。

佛言:喜兩舌讒人、惡口、妄言、綺語、或貢高誹謗經道、嫉賢妒能、恃才傲物,入此地獄。

獄中鬼卒會用燒紅的鐵鉤直接勾斷人的舌頭,或者用鐵鉗夾住舌頭,硬生生拔下,而且不是一下拔下,而是慢慢拉長,拽細。然後再用燒紅的鐵刺刺穿人的咽喉,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能言語,痛苦萬分,至千萬歲盡。一般再投胎為人者,也多患瘖啞不能言語。

嗚嗚嗚,莫非自己掉進了拔舌地獄啦?

“我吃你做什麼?”

卻突然聽到一個尖銳緩慢的說話,詭異得卻根本就不像是人的聲音,花千骨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卻見那惡鬼模樣的傢伙,低下頭來,慢慢貼近花千骨的脖子,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讚歎聲,像是聞到了好吃的東西。

“我不好吃的!渾身又髒又臭,你別吃我!我連著趕路已經好些日子沒洗澡了!!”

花千骨一面側身,一面想溜,無奈路被那人堵住了。

“你居然破了陣闖進這裡,被你看到了異朽閣最大的秘密,難道還想,就這樣離開麼?”

花千骨欲哭無淚,吊那麼多噁心的舌頭,誰想看啊!退了兩步,借著牆上微光,低下頭去看對面人地上的影子,還好還好,不是鬼,不是鬼。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保證不會說出去,我很健忘的,我一出去就把今天發生的所有事全部都忘了!你相信我!”

“哦?我相信你,可是我憑什麼相信你呢?你要我相信你的代價是什麼?”

“我,我,我發誓!若有違背,我不得好死!”

面前的人突然抽出一把刀子遞到她面前。

“啊!不是吧,要殺人滅口麼?”

“留下你的一滴血。”

“啊?什麼?”

“留下你的一滴血。”

“只要一滴血啊,那好辦好辦。”花千骨咬緊牙關,狠下心去,終於在食指上割了一道口子,擠了一滴血出來。滴在了那人遞過來的一個亮亮的東西上。

“這下我可以走了吧?”太可怕了,位於那麼多舌頭的虎視眈眈之下,面前還有那麼恐怖的一個人。

“你不是來找我問問題的嘛,都還沒問,就這麼急著想離開?”

花千骨愕然:“你,你是異朽君?”

“是。”聲音拖得長長的,顯得陰陽怪氣。花千骨再怎麼想也沒想到傳說中的異朽君是這個樣子。不過倒也沒剛才那麼害怕了。

“你喜歡吃蘿蔔啊?”突然很好奇的忍不住問道。

對面的人咳嗽兩聲,花千骨覺得他是在面具下失笑。

“這就是你要來向我請教的問題麼?”

“啊,不是不是,有比這更要緊的。我是想問問你我想去茅山拜師學藝,可是怎麼都上不去,有什麼辦法沒有?”

異朽君沉吟片刻。

“回答我也是需要付什麼代價麼?還要血麼?我多得是!”花千骨奮勇獻身的卷起了袖子。

“這個問題太簡單了,用不上付出你的血。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的生辰八字,還有姓名籍貫,總之越詳細越好。”

花千骨疑惑的皺眉,是查戶籍的麼?告訴他那些應該無所謂吧?他不會用巫術給自己下降頭吧?卻也只有老老實實的說了出來。

異朽君點了點頭把一個透亮的露珠一樣的掛墜遞給了她,花千骨拿到眼前細細端詳,清亮透徹的如同淚水一般閃閃發光,而裡面,竟然有一絲紅色的血暈,像花瓣凝結其中。竟自己剛剛流下的那滴血嗎?

“這個……?”

“這叫天水滴,鳳凰的眼淚凝結而成。你戴在身上,便上得了茅山了。”

“啊!真的!這麼簡單啊!太好了!謝謝你!”

“不用說什麼謝謝,這是應該的。這世間,沒有什麼不需要付出代價,那些蘿蔔,是你見我的代價。而你想從我這裡知道的,無論是真相還是消息,代價的大小由其價值來決定。你已經付了報酬,我給你解答,可還公平?”

“恩恩,是不是我想知道什麼都可以?你可不可以幫我看看我能不能拜到師,可以活到多少歲啊?”

“我又不是算命的,未來在你自己手中,我也並不是像江湖傳言的那樣無所不能。我可以知道歷朝歷代發生的幾乎所有事,還有無數被歲月風塵掩埋的真相,可是,永遠把握不了人心。”

“哦……可是,你是怎麼知道那麼多事的呢?”

“你看到這滿閣樓懸掛著的舌頭了麼?”異朽君手一揚,花千骨低下頭不敢抬頭看。

“我的愛好,便是收集人的舌頭。”

花千骨面色蒼白。

“這裡的舌頭,有幾百年前我的祖先收集的,也有最近我才收集的。這些舌頭裡,有男人的舌頭,女人的舌頭,老人的舌頭,小孩的舌頭,皇帝的舌頭,也有乞丐的舌頭……你喜歡,哪一種?”

花千骨緊緊抿住雙唇使勁搖頭。

“你知道麼?這世上萬千生靈,不管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跑的,沒有一種沒有舌頭。可是舌頭之所以存在的最重要的意義,不是因為味覺而是因為言語。”

“言語?”

“你想知道什麼是真相麼?舌頭會告訴你。而收集來越多人的舌頭,你便知道了越多的消息。異朽閣為什麼成為全天下最古老最神秘的答疑庫同時也是情報網,就是因為,我們擁有全天下最多的舌頭。”

“舌頭也會講話麼?”花千骨牙關打顫。

“當然會啊,舌頭還會唱歌呢,你過來,我讓這個舌頭唱給你聽。”

花千骨看那舌頭蠕動了兩下,嚇得退了老遠去。

“不用了,不用了!”

“這些舌頭,每條都是很聽話的喲,他們有時候也會需要澆澆水,有時候也需要把天頂打開,讓它們曬曬太陽。”異朽君抬頭望著這些舌頭,寵溺的口氣,就像在談論著自己的孩子。

花千骨咽了咽口水。

“你問它們,它們都知道麼?”

“如果是他們生前見過的,經歷過的當然知道。如果沒有舌頭知道的話,有時候它們也會一起討論,然後商量出最好的解決辦法。”

花千骨沒辦法想像幾萬條舌頭聚在一起開會的樣子,實在是太讓人毛骨悚然了。

“到哪裡找那麼多舌頭啊?”

“有的,是從死人身上割下來的,有的,是來異朽閣問問題的人,答應付出的代價,到了那個人快要死的時候,便會有異朽閣的朽人出現在他的面前,在他未斷氣前把舌頭拿走。”

“那不是很疼麼?為什麼不等他死了再取了?”

“這個,死人的舌頭和活人的舌頭是不一樣的。死人的舌頭割下來的話,你只可以問它一個問題,而且它只能回答一遍,說完了,便枯萎了。而活人的舌頭,只要你好好灌溉,它可以回答很多問題。當然,一個問題也只會說一遍,等它把所有知道的話都說完了,它才會真正的死去。你看那上面懸掛的,越新鮮的便是剛拔下來的,顏色淺點沒生氣的,便是用了太多次,快要言盡枯萎了的。”

“太,太……”花千骨不知道是要說太可怕了還是太不可思議了。

“知道為什麼天下人都懼怕異朽閣麼?”

“為,為什麼?”

“是怕異朽閣割去了他們身邊或者死去人的舌頭知道了他們的秘密。所以不管是皇宮還是各門各派,很多時候,為了不被異朽閣知道他們的一些醜事或者隱私,常常在下葬前,悄悄割掉死者的舌頭,或者在死者舌頭上釘滿釘子,這樣,舌頭便不能告密了!”

“可是,你們可以隨便抓了活的人割了他的舌頭知道他還有其他人的秘密啊!”

“也並不是想知道就能知道的,對於活人的舌頭來說,它有自己的意志,不像死者那樣好控制。所以需要訂立契約,答應死前把自己的舌頭,獻給異朽閣。”

“好恐怖……幸好……”不然異朽閣就太可怕了。還不把世上的人的舌頭都拔光。

“乖,把你的舌頭伸出來。”異朽君突然貌似溫柔的說道,可是那樣的聲音直叫人冷汗直流。

“幹嗎啊?”花千骨飛快的吐了吐舌頭,然後怕被割掉一樣的捂住了嘴巴。

“顏色很不錯哦,要不要跟異朽閣立約,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

“不要!”花千骨一口回絕。

“說不定有一天你會主動來求我的。”

“我才不會!誰會讓人來割自己的舌頭!每個人都會有秘密,也應該有秘密。你又不是神,不應該無所不知,還不斷洩露天機。”

“哈哈,小孩,你真可愛,不過你的舌頭更可愛。”

花千骨遮住嘴不讓他看見。

“不過。”異朽君突然俯下身子,看著才自己身高一半多點的她陰森詭異的笑了起來,靠在她耳邊輕輕說,“只要是我觸碰過的舌頭,一炷香內不管說什麼,都會受我控制哦!”

花千骨滿身雞皮疙瘩的退後兩步:“我幹嗎會讓你碰到我的舌頭啊?我現在可以走了麼?我還趕著上茅山拜師呢!”

“當然可以,歡迎你下次光臨!”異朽君陰陽怪氣的說著,向她做了個請的動作。

花千骨沒敢再回頭看那到處都是的舌頭,飛也似的往外逃去,跑了兩步又滿臉通紅的跑回來。

“不好意思,我該往哪走啊?”

“不管遇到任何岔路一直向左就可以出去了。”

“哦,謝謝。”

“好吧,這聲謝謝,就勉強當你向我問路的代價吧。”

花千骨一臉無語,真是個斤斤計較的人啊。

異朽君站在扶欄前,看著那個小小的孩子逐漸遠去消失的身影。掏出懷裡的一根蘿蔔,咯嘣咯嘣的咬著吃了起來,果然是甜啊!

握著蘿蔔的手,白皙修長,溫潤如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3:54

4.七星迷陣

第二次爬茅山,速度就要快多了,路過林隨意的墓前,給他高興的展覽胸前的天水滴。

“哈哈,我現在可以上茅山啦,等通知到了你的師傅,就可以早日把你的屍骨移回去!你先安心在這歇息啊!”

正要走,卻突然聽到什麼聲音,要死不活的跟鬼呻吟似的,她慌張的退了兩步。

“林隨意!你不要嚇我!”

再一仔細聽,卻是從後面林子裡發出來的。心想大白天的,難道又碰上什麼鬼魅魍魎作祟?這可是茅山耶!

這外面的世界大了果然還是不一樣啊,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不像他們村裡的都是一些不經事的小鬼,而且晚上幾乎全在她家附近落腳紮根了,唉……

她趕忙繞開那個聲音往另一邊走,可是走了許久,那個聲音還是在附近,貌似自己只是圍著那個聲音在繞圈。花千骨看了看四周,哀歎一口氣,自己可帶著天水滴啊,怎麼會又碰上鬼打牆呢?難道這個只能破符咒?

花千骨壯起膽子向那聲音走去。心裡思忖著我怎麼就那麼慘啊!難道真的要葬身鬼肚,客死異鄉?

近了,卻發現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被繩子倒吊在樹上。心裡一片茫然,難道這年頭鬼都流行倒掛著睡覺?

不敢靠近,只是遠遠的站在那裡,看這個鬼想幹什麼。安慰自己砰砰直跳的心,比起以前,這個看起來還算正常不算恐怖,萬一和林隨意一樣是個善良需要幫助的鬼呢?

那“鬼”貌似是發現終於有人來了,睜開眼睛大聲的吼起來:“河東!是你麼?快來救我!那個臭王八在周圍布了七星迷陣,我還怕你找不到我!把我跟個魚幹一樣掛在這一天一夜,又是日曬又是雨淋的!氣死我了!等我抓到他,非把他的皮給扒下來!”

因為正好背對著,花千骨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不過貌似是個男鬼,而且怨氣沖天的樣子,還口口聲聲要扒皮什麼的,好可怕,千骨不敢動。

“喂,你傻站著幹什麼啊!還不把我放下來一起去追那臭王八!唉,我錯了還不行麼,師傅大人!我不該莽撞衝動中了那王八精的計,我說你是快點放我下來啊!”

那“鬼”用力的扭動身子,把繩子高高蕩起來,然後在空中轉了個身,回頭看見的卻是傻傻站在那一身男孩裝扮的花千骨。

“喂!你是哪個?我跟你說臭王八,不要再給我裝神弄鬼,有本事你就殺了你小爺我,不然回頭我揭了你的王八殼把你煲湯喝!”

花千骨很無辜的睜大眼睛看著他在空中秋千一樣蕩來蕩去,突然想起家裡房梁上的蜘蛛。

那“鬼”打量她半天,身上雖有一股淡淡的莫名其妙的氣,但是不仙不妖不鬼也不魔,貌似只是一個路過的普通人,不由松了一口氣,豎起眉毛大聲命令道:“喂!小子!放我下來!”

花千骨還是不敢上前一步:“你是人是鬼?”

少年氣結中:“你大爺我當然是人!快點放我下來聽見沒有!”

花千骨慢吞吞移了兩步上前,然後眯著眼睛到處找他的影子,不過整個被大樹蔭蓋著,找不見。

“我說你個臭小子怎麼畏畏縮縮吞吞吐吐跟個娘們似的!再不過來我誅你九族!”

花千骨一聽生氣了,轉身就走,哼,管你是人是鬼,反正吊在樹上也抓不到我。

“喂喂喂!”少年心裡急了,這荒郊野外的,好不容易才有個人,聲音不由得軟下來。

“你別走啊!快把我放下來!!”

花千骨這才停下來轉過頭望著他一本正經的插著腰,就是嘛,求個人還那麼拽,嘿嘿。

少年一臉的咬牙切齒,心裡盤算著等我下來可要好好修理你。

花千骨慢慢吞吞的走過來,繞著他倒掛的身子走了一圈又一圈,

少年怒火中燒卻又有氣無力的在心裡咒駡著:“你還在幹什麼啊,還不快放我下來!”

花千骨看他倒著的怒氣衝天的臉十分滑稽,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臉。

恩,是人,有溫度的。

少年更是氣結,恨不得一口咬掉她該死的手指頭。這小鬼,竟敢對他如此不敬!

花千骨靈活的爬到大樹上,趴在數枝上看著那個繩子發愁。

“快放我下來啊!”

“我在想怎麼把你放下來啊,這個結不好解。”

“你是白癡麼?你不是有鐮刀麼?”

“哦,對哦!”

花千骨取下鐮刀對著繩子一刀砍去。

“哎喲!”少年應聲而落,躺在地上直哼哼。

花千骨又飛快的從樹上跳了下來。

“你怎麼了啊?”

“你大爺的!你就不能先說一聲啊!順序都不會,你要先把我手上綁的繩子給解了啊!”少年狼狽的從泥濘的地上爬起來,歪著個脖子,嗚嗚嗚,頭先著地,扭著了,好疼啊。

“你別動!”花千骨上前一把抓住他的頭。

“啊!不要!”

還沒等話說完,咯噔一聲。他的頭被硬生生搬到另一邊。

完了,完了,斷了斷了。他一代天驕,想不到竟然命折于小小春野少年之手!河東啊!父皇啊!你們可要幫我報仇啊!

“你動動,看好了沒?”花千骨拍拍手,一臉的洋洋得意。她經常頑皮摔著或者是從樹上摔下來,張大夫就是這麼幫她治的。嘿嘿!

少年努力的動了動脖子,咦?沒反應。再動一下,咦?還是沒反應?

飛起一腳踹在花千骨的屁股上。

“這叫好了嗎!明明就是本來向左邊歪,現在被你硬生生搬到向右邊歪了!”

“呃……”花千骨咬咬手指,“沒關係啦,你往右邊歪比往左邊好看!”

少年恨不得掐死她,這有本質上的區別麼?歪著頭往前面走了幾步,天啦,這副糗樣千萬不能讓別人看見,不然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快幫我把手上的繩子解開吖!”

“哦,好,也用鐮刀砍吧!”

“啊!別用砍的!把我手也砍了怎麼辦?用割用割!你個笨蛋!”

花千骨把繩子弄開,蹲下身子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這麼好的衣料,她還從來沒見過呢。應該是哪個有錢地主家的公子哥吧!

花千骨抬起頭來看看他的臉,雖然依然稚氣未消,孩子模樣,還滿口粗話,但是高貴又卓爾不凡的氣質眉宇間隱隱可見,這是她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好看的人了,花千骨不由得有點兩眼發直。

“你怎麼會被掛到樹上去的啊?”

“管你什麼事啊,不准多問!”

“哦,那好吧,你多保重,我急著趕路,咱們後會有期!”

花千骨向他別過,然後提起包袱轉身準備離開,她還得抓緊時間趕著上山呢!

“喂喂喂!你走哪去啊?”少年急了,連忙一瘸一拐的跟上,“你救了我,說吧,你想要什麼!黃金白銀,美女高官你隨便挑!!”

花千骨一邊走一邊搖頭:“不用了,舉手之勞。”

“不行,我從不欠人情的,你有什麼麻煩或者有什麼想要的都可以隨便說。”少年站在她面前把她攔住。

“真的不用客氣……”花千骨望著他倔強又堅持的表情一臉無語,“那好吧,跟你打聽個事,聽你說什麼王八精的,你應該也懂一點點道行吧,你知道不知道這個茅山上的道士,他們是不是真能捉鬼降妖啊?能跟神仙一樣在空中飛?”

“你正準備上茅山?”少年眯起眼睛看著她。

“對啊!我去拜師!”

“你年紀那麼小就一個人去拜師?”

“對啊!”

“有人引薦沒?”

“什麼淫賤?”

“我是說推薦信啊推薦信!你個白癡!現在世上妖魔橫行的,你以為想修道就修道啊!光有銀子還不行!還要推薦信!”

“什麼是推薦信啊?用來幹什麼?”

“就是某某聞名的得道之人對於你修仙資質好壞的評定,推薦的理由等等等,哎呀,說來說去就是走後門拉關係啦……”少年努力回憶師傅和自己說過的瞎掰一通。

“還需要這個麼?”

“當然需要,道觀管吃管住,還能習武修仙,要是不用人引薦的話,街上的叫花子都不用要飯了,全跑來拜師學藝好了!”

“我身上還有三十兩銀子!我不是叫花子!”

“才這點還敢跟我說不是叫花子,我一根汗毛砸死你!”

“啊?可是我誰都不認識,到哪找推薦信?”

“信?小意思,求我吧,求我吧,你求我,我就給你!”

“你?你是得道高人?”花千骨指著他歪掉的脖子哈哈大笑。

少年一臉灰:“哼,你別不信,我師傅歡喜天憂洛河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讓他給你寫封推薦信,要進茅山還不容易,保證直接拜入清虛道長足下,做他的入室弟子,直接戴宮鈴!”

“啊!真的?”花千骨驚喜的抓住他的手臂搖啊搖,“那個宮鈴是什麼啊?”

“那個……宮鈴,宮花,宮玉,宮羽……還有什麼來著,反正這些是修仙之人身份等級的代表,其間還分好幾種顏色,一般別在腰間,就像官銜一樣,種類、顏色還有數量都代表著修仙之人的地位,法力,還有所屬五行系別等等,其他的我記不清了……反正,茅山道士那麼多,以你的資歷,進去連鈴兒都掛不上,還不知道把你隨便扔給哪個道士做徒弟呢!

“好複雜啊!怎麼做道士也那麼多講究啊!我只是想找個清淨之所好好修習,誰做我師傅其實都無所謂。”

“當然多講究,王屋山,委羽山,括蒼山,昆侖山,天山,武當山,青城山,龍虎山,齊雲山,茅山,嶗山,太白山,武夷山,會稽山……還有玉濁峰,蓬萊島,長留山,這些都是著名的修仙之所,遠離凡塵的洞天福地,教派大的近百,小的近千,多不勝數,各家暗地競爭排位也是理所當然。茅山只是因為一向法度眾生,慈悲世人,弟子略有所成都會入世捉鬼降妖,這才為世人所稱道,名氣比較大。若真是論實力來排,前十都進不了。”

“啊?”花千骨目瞪口呆,少年洋洋得意。

“剛剛說的很多地方我都去過哦!茅山頂我也去過,清虛道長還和我師傅是好友呢!一年前跟著師傅見過他一次,是個慈祥和藹的老頭子,比起什麼五嶽散人,逆水千帆的,好到哪裡去了。”

“那你是什麼門派的?”

“我?”少年摸著腦袋想了想,貌似師傅是父皇特意從哪請來的高人,無門無派,若論師承,是不是應該係數太白啊?切,還不如自己建一個呢!

“我是無敵太白門的,我師傅是門主,我是副掌門,你要不要加入做我的門徒啊?”少年循循善誘眼前唯一的門人。

“不要,我要做茅山道士。”貌似她也只聽過這個,“你可不可以請你師傅給我寫封推薦信啊!”

“好吧好吧,金口玉言,我答應你的一定做到!”

“那你師傅呢?你怎麼會一個人被吊在這樹上?”

“別提了,我和師傅正在四處降魔除妖呢!都怪我一時大意,被那王八精逃到這裡,還一時衝動著了他的道。不然,哼,它那小樣能抓住大爺我!你放心,我師傅很厲害的,很快就能找到這裡來了!到時候就讓他給你寫!”

“啊!太感謝你了!這個饅頭給你吃吧!”花千骨又興奮又激動。

少年看了看那個硬邦邦的饅頭,實在是沒有吃它的欲望,可是肚子又餓得厲害,只好硬著頭皮接了過來,張口就咬。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花千骨。”

“千古?你家還真會取名字啊!我叫軒轅朗!看在你救我一次的份上,求我的又是寫推薦信走後門這種小事,再送你一枚勾玉,你以後遇上麻煩了就可以找當地的官兵什麼的幫忙,他們看到這個就會任你調遣的。”

“挖,好厲害的仙術!竟然連官兵也能擺佈!謝謝朗哥哥!哈哈哈!”花千骨接過軒轅朗取下來的勾玉掛在自己脖子上,和天水滴一起放進衣服裡面。這個人就嘴壞點,心眼還挺好的嘛,還送自己禮物!不過這年頭,為什麼都愛送人掛墜呢?

軒轅朗白她一眼,這個人是白癡麼?

“朗哥哥,我吐,我還狼哥哥呢!說你還真跟個娘們似的。說話沒底氣,細皮嫩肉的,是該到茅山門下好好歷練歷練。那個玉可別丟了啊,可以辟邪的,我老子給的上古神物呢!”

“啊!那太貴重了,我不要,還給你吧!”她還以為就跟廟門前賣的那種幾文錢的開過光的護身符一樣呢!

“切,我家這東西多的是!你別給我婆婆媽媽的!對了,我們這是往哪走啊,我怎麼覺得又回到樹下面了呢?你看這破繩子都還在這?”軒轅朗看看四周,天已經漸漸黑了。

他看見花千骨走了進來,還以為七星迷陣已經破了,原來還沒有啊,那她是怎麼進來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4:18

5.當時年少

兩個人無頭蒼蠅一樣在林子裡轉了一圈又一圈,就是出不去。太陽已經落山了,四野一片死寂。

花千骨著急起來:“你快別管我了!自己摸著路走,一直向北就能出了林子。和我在一塊,繞再多圈也出不去!”

她以為是自己又引鬼纏身,碰上鬼打牆了,心想軒轅朗若是一個人走的話應該就能出去了。

“你傻啊你,這不是什麼鬼打牆,這是那臭王八布的七星迷陣,外面的進不來,裡面的出不去。那王八精就是想困住我最好是餓死我,讓我師傅找不見。它被我打傷了,我有真龍之氣護體,他近不了我身,殺不了我,就只能變著法的整我,要我多吃點苦頭。你看我抓住他了怎麼修理他!”

“那陣法有辦法破麼?”

“我也不知道怎麼破,這個陣相當於那臭王八把它的王八殼給罩在了外面,它殼上的脈絡便是五行八卦的各種陣法,變化萬千。其實它也沒什麼厲害,就是靠著這一個個的八卦陣到處作怪。可是你是怎麼進來的呢?”

“我聽到你的慘叫聲就直接走進來了啊。”

“什麼叫慘叫聲!”軒轅朗一個爆栗打在花千骨頭上,“我只是呼救一下看我師傅是否能夠有所感應。”

花千骨無辜的摸摸自己亂糟糟的頭髮,自己這個髒髒的樣子,或許真的有一點像小乞丐吧。

“那個叫異朽君的給我一個這個東西,你看會不會是它帶我進來的啊。”花千骨把天水滴拿給他看。

軒轅朗碰在手心裡,好像捧著一滴冰涼的淚,裡面的一抹血絲在裡面緩緩的旋轉,蜿蜒,暈開,好像活的一樣。

“雖然有很強的法力在裡面,不過為什麼總感覺是妖物呢?你去找那個異朽君幹嗎?傳說他專以死人舌頭為食,性情狡詐,詭異多變,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不是!他是有一點可怕,但是其實人還挺好的,一視同仁的幫助有困難和想知道真相的人,還給我這個我才可以上茅山上去。”

“屁!聽你這麼說來還變成助人為樂了!”軒轅朗無語,那麼多年,對於皇宮大內來說,異朽閣無疑是一個比任何邪惡妖魔甚至反動勢力更恐怖的存在。

多少冤罪弑君,多少勾心鬥角,多少顛倒是非,一切歷史都可以由天子一手改寫,任何真相和內幕也都可以由天子一手抹殺掩蓋。可是異朽閣,因為異朽閣的存在,沒有什麼是可以隨同歷史的塵埃一起被埋葬。所以大到官吏妃嬪,小到太監宮女,只要是知道一些要緊事的人下葬之時無不暗中被父皇叫人割掉舌頭。

幼時哭著扯住父皇的腿不讓他靠近母后的遺體的時候,父皇只是說:“秘密之所以叫做秘密是因為它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朗兒等你以後長大登基而父皇老死的時候,也要記住割掉父皇的舌頭然後焚化掉。這是祖宗代代傳下來的家訓,不要問為什麼。”

他不是很明白,但從那日起便下定決心,此生一定要做一個頂天立地,清清白白,事無不可對人言的男兒。沒有什麼是需要隱藏的,也不怕給任何人一個交代!所以死後也不需要不懼怕誰來割他的舌頭!

只要是秘密,便一定不是什麼好事情。所以,他不需要!

花千骨完全沒留心他的思緒萬千,只是拿過那天水滴又掛脖子上,喃喃道:“沒關係的,我總感覺他不是壞人,不會害我,不然也用不著幫我了。”

“你把什麼給他了?”

“啊?”

“我說你給了什麼代價給他?那種惟利是圖的人。”

“什麼都沒給。就是把姓名還有八字什麼的都給他了。”

軒轅朗皺起眉來,感覺更不好了:“以後不要把自己的八字什麼的亂給人,碰上邪術高超的人,想要弄死你或者控制你就太容易了。”

“哦,知道了。”花千骨摸摸肚子,好餓啊,走不動了。

“不管怎麼樣,你上了茅山之後就趕快把這個東西給扔了,不要再帶了聽見沒有?”

“好好好——”花千骨無奈搖頭,這人還真是習慣了命令別人啊。

“反正也出不去,我們就在這歇息一夜吧,我肚子餓了。”

“好吧,我們先升火,我去看看有什麼野兔野雞的可以打來吃了。你去那邊撿點樹枝什麼的過來!”

“呃,那邊好黑啊,不會有鬼吧,被吃了就死了……”花千骨躊躇著,她最怕黑了,晚上基本上都不敢到處跑的。

“胡說八道,鬼又不是妖怪,怎麼會吃人!站直了,看你哆哆嗦嗦嚇成這樣,真不像個男人!”

“我本來就不是男人……”花千骨小聲的在那嘀咕著,卻也懶得解釋,張大夫交代了一個人出門在外要小心提防,還是被當作男孩子比較安全一點。特意強調的話也沒必要,本來男女就沒什麼不同,不需要別人因為自己是女孩而多加照顧。

花千骨生起火,不一會兒軒轅朗就抓回來好幾隻野雞。

因為這兩年來跟著洛河東在外風餐露宿,軒轅朗早已不復往日驕縱。

“給你嘗嘗我的拿手手藝。”三下五除二就把雞毛拔了個乾乾淨淨,肚子掏空了填上隨身攜帶的香料和調味料,然後用樹葉裹了起來,埋在火堆下。

花千骨在一旁看得直流口水,她這兩個月來一直風餐露宿,就沒好好吃過一頓。

茅山的夜晚靜謐而清幽,身邊有個人在,也不復往日那般恐懼焦灼。花千骨接觸的人本就不多,爹走之後,更加孤獨了,可是卻也早就習慣。從小身邊就沒有朋友,同村的小孩也都緊遵大人叮囑不敢靠近她,怕惹上不吉利的東西。一個人長大,幾乎不知道如何和陌生人相處。只覺得人家對我好,我便對人家好就是了。也不用和別人太親密,可能反而會害了對方,而且會讓自己的心變得軟弱,多了掛礙,畢竟最後,還是會剩下自己一個人的。

可是望著身邊這個同樣一臉稚氣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無比的安心,什麼都不害怕了,這樣的信賴是她從來沒有過的。

“那個王八精會不會躲在附近找機會害你?”

“他級別不夠,還沒資格碰我一根毫毛。之所以把我困在這,是想師傅也到處找我,然後他就有機會逃的更遠,就算我出去,也找不到他了,所以把我困的越久越好。”

“每天和這些東西打交道,還要去捉它們,不會害怕麼?”花千骨沒辦法想像自己若是當了道士還得去降妖除魔什麼的,她只求有個小屋能夜夜睡個安穩覺,沒有小鬼來煩她就已經很好了。可能是沒什麼出息,可是她就這麼簡單的願望。

“說句實話,一開始當然會害怕,從小到大都一直有人保護我,什麼都不用操心,當自己真的面臨那些危險和恐怖的時候真的是嚇的完全不知道怎麼辦好了。一開始我不明白他的苦心,幹嗎把我趕出來,一兩年了都對我不聞不問,難道不怕我就這麼死在外頭了麼,可是後來慢慢就懂了。或許那個地方對我來說才最危險吧。他希望當我長到足夠強大的時候再回去,那時候就真的再也什麼都不害怕了!”

花千骨看著他閃爍如星的眸子,臉上隱見高貴與霸氣。那時的她還不明白什麼叫王者之風,可是很多年後,她再見那雙眸子的時候,說不出心裡的震撼與臣服,知道他已經完全能憑藉一己之力撐起整個天下,而更加可貴和讓她感動的是他始終未變的乾坤朗朗以及赤子之心。

“恩,我上茅山也是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不再那麼膽小。我爹說做人要心無所畏,心有所敬,你那麼努力的捉鬼降妖,歷練自己,以後一定會變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的!”

“心無所畏,心有所敬麼?”軒轅朗喃喃自語,用力的點了點頭,看著花千骨堅定的說,“到那時候我到茅山來找你!”

“呵呵,好啊,說不定那時候我也很厲害了呢!”花千骨仰望蒼穹,何曾知道人生之詭異多變。

“好漂亮的月亮啊!茅山很高麼?怎麼會那麼大,看的我都餓了,吃的好了沒有啊?”

“應該好了。”軒轅朗把烤雞從火堆裡翻了出來,香氣四溢。

花千骨口水直流:“還有幾個饅頭,烤著一起吃吧!”

二人狼吞虎嚥之際,一面聊著各自遇鬼的經歷和糗事,都笑得前俯後仰。

“沒想到還有人這麼容易被鬼附身啊,哈哈哈!”

“對啊,那次那個餓鬼附在我身上三天三夜,怎麼都驅不走,我幾乎把家裡能吃的東西全吃光了,光米飯就一大缸,差點就沒被撐死。最後我爹拿了六七壇酒來灌我,我喝得醉暈了過去,廟裡的和尚才把那個鬼給趕走。害得我胖了好幾斤,之後一沾酒就醉,還落下個一吃飽就犯困的怪毛病。”

花千骨打了個哈欠:“所以我從來吃飯都是七分飽,不敢吃撐,可是今天這個烤雞實在是太好吃了……”

說著竟真的搖搖晃晃的往後面倒了下去,睡著了,手裡還拿了個雞翅膀,嘴巴裡剛咬的一塊雞肉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咽下去,露了半截在外面。

軒轅朗笑得肚子都疼了,蹲在她身前看她一嘴油光,一臉吃飽了撐著睡大覺的幸福滿足表情,心裡某個地方暖暖的好像要化開來。

把雞肉從她嘴裡扯出來,然後竟然不介意的用自己的袖子給她擦了擦嘴和臉,露出白皙透明的一張娃娃臉來。

“還真像個女孩子。”軒轅朗看她男兒裝扮,又是一心上茅山修道,便認定了她是個男孩。

拿過她手中的雞翅自己繼續啃,背靠大樹,怕花千骨睡的不舒服,便把她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望著無垠天際間的皓月朗朗,也慢慢的睡著了。

翌日一早,半夢半醒之間,被人一腳踹到地上。

“師傅,別吵,讓我再睡睡……”軒轅朗在地上翻滾兩周半,抱住身邊一軟綿綿的物體繼續睡。

背後又是一腳,還有晴天霹靂一樣的吼聲。

“臭小子,你躺這倒是睡得安穩,快給我起來!”

軒轅朗勉強的睜開眼睛,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花千骨抱在懷裡,嚇得一蹦而起。轉身望著近兩日讓自己思之如狂的師傅。

“啊!河東!你終於找到我啦!”激動的那個叫氣涕漣漣。

眼前的金髮大漢又是飛起一腳,他靈巧的躲了過去。

“我說了多少次了叫師傅!!懂不懂尊師重道!我就不知道我洛河東怎麼交出你個不爭氣的徒弟,居然被個王八精給糊弄了,傳出去把我的臉都丟盡了!”

突然覺得不對,踢踢腳下的不明物體。

“這個又是什麼東西?”

軒轅朗連忙護住花千骨:“他可不是我,你可別亂踢,等下踢壞了。咦,這傢伙睡覺怎麼跟豬一樣,都這樣了還不醒!”

洛河東蹲下龐大的身體,他足有軒轅朗兩個人那麼高,跟個小山似的。

翻翻花千骨的眼瞼,探探脈:“沒事,只是失了點精氣,微微有些虛弱。”

軒轅朗大驚失色:“怎麼可能!這一夜我都在,沒發現什麼妖孽作祟啊!”

“不是什麼妖孽,是她脖子上那個東西。”洛河東指指那個天水滴。

“我就知道這個不是什麼好東西,竟然還吸食人的精血!”軒轅朗氣急敗壞的運功便要毀了那個天水滴。

“別別別!”洛河東連忙拉住他的手,“千萬別弄壞了,這個可是好東西。吸點精氣而已,不會死人的。喂,醒醒,醒醒!”

花千骨覺得一隻大手在拍自己的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好舒服啊,好久晚上沒有睡的這麼舒服了。

咦,面前這個東西是什麼?難道是鬼?

花千骨望著眼前兇神惡煞的臉嚇得退了兩步,渾身發抖。洛河東一頭金髮,滿臉絡腮胡,刀眉橫飛,眼似銅鈴,一張口便如獅子吼一般,的確有夠駭人。所以很多妖魔鬼怪通常是光聞其聲見其人就嚇得屁滾尿流。

“別害怕,這個是我師傅。”軒轅朗摟她在懷裡,那麼瘦小,突然很想一直把她留在身邊保護她。

“師傅你知道自己貌似鍾馗就不要湊那麼近嚇人了好吧?昨天就是他救我的,不然我還被那只殺千刀的王八精吊在樹上日曬雨淋呢!看我捉到他不揭了他的王八殼!”

洛河東啪的扔個東西在地上。

“爺爺的等你去他都不知道跑到東海哪個窩窩裡享清福去了!”

“哇,王八殼!”軒轅朗撿起地上那個蓋子一樣的東西,一點點撫摸上面的經文和八卦圖。

“你已經把它收了啊?”

“我不先把它抓到,怎麼找得到你,你小子要是敢下回再這麼莽撞你就給我喂妖怪去吧,別說你是我徒弟丟我的臉。這些年白教你了!”

“你大爺的,本來還想親手抓到他報仇的!算那王八運氣好!”軒轅朗拿著那殼東敲敲西敲敲。

洛河東又飛起一腳踢在他屁股上:“他娘的你個死小子!好的不學壞的你全學會了!一嘴髒話,吊兒郎當的樣子,你要我怎麼帶你回去跟你老子交差!”洛河東無語問蒼天,不知道是自己的教學方式太失敗還是這徒弟太不成材,怎麼會短短兩年間就把一個高貴內斂的太子殿下,變成一個爭強好勝的春野少年了呢?回去非被他老子拆了不可。

“哎呀哎呀,我以後注意就是了。對了,師傅,他叫花千古,要去茅山拜師,你給他寫封推薦信吧!讓清虛道長收他當徒弟!”

“恩恩。”花千骨在一旁直點頭,感激的望著他。

“娘的,你是豬啊!除了畫符你見過你師傅寫過一個字麼?我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寫什麼推薦信啊!”

軒轅朗和花千骨面面相覷,同時無語中。

“那怎麼辦啊?”

“辦法多的是,看在救你的份上,我就幫一下吧。”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個田螺一樣的東西,敲了兩下,對著大聲吼道。

“清虛老道!我洛河東送個徒兒給你,你不想收也給我收了,最近事忙,下次再來找你喝酒!”

花千骨和軒轅朗放下捂住耳朵的手一臉的無奈。

“這個是傳音螺,你把這個拿給清虛老道他就知道啦!”

“師傅,那個,那個……”

“他娘的,你怎麼也給我扭扭捏捏的,有屁快放!”

軒轅朗望著捧著傳音螺興高采烈的花千骨:“我們都到這了,不如也陪他順便上趟茅山吧?”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好捨不得。

“不行!”洛河東眉頭緊皺,“你老子昨夜發急信,讓我們火速趕回,最近天下異變,不知道宮裡是不是也出了什麼事情!我們得馬上啟程!”

兩年他都不管不問的,這下這麼急,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吧。

軒轅朗握住花千骨的手道:“我和師傅得趕快回去,不能送你上山,你自己多加小心!如果有什麼事,就拿著那枚勾玉,隨便到哪的官府讓他們幫忙,或者讓他們送個信說要找我!知道麼?”

“好的!”花千骨感激不盡的看著他,“你放心,這一路我都一個人走過來了,不會出什麼事的!”

“可惜你是個男孩子……”軒轅朗低下頭喃喃著。

“其實我是……”

“不然我就把你接來娶你為妻!”軒轅朗打趣道。

嚇得花千骨後半句話卡在喉嚨裡不敢再說。

“你拜我為兄吧!”他從未試過如此心跳異常的一見如故,努力的想用什麼維持二人的牽絆。

“好的!朗哥哥!”花千骨鬆口氣的笑。也不由得緊握住軒轅朗的手,這是不是說從今往後,這個世上她終於有了一個親人?

洛河東在一旁微微皺眉,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催促道。

“好了,告別完了,我們走吧!”

“恩,千古,後會有期!”

“好,後會有期!”

花千骨目瞪口呆的看著洛河東把腰間葫蘆解了下來,竟變作好大一個漂浮在空中。拉了軒轅朗坐上葫蘆,然後往半空中飛去。

軒轅朗看著下面越來越小的身影努力的向自己揮手,心中酸酸的,雖然才認識不過短短一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他很重要。

“等我一辦完事,我就上茅山去找你!你等著我啊!”軒轅朗在大聲對她喊。

“好的——”花千骨看著他越來越遠消失在雲裡。心下黯然的捧著傳音螺,然後準備繼續自己的征程。挖哈哈,茅山就在眼前啦!她馬上就可以當道士啦!然後以後也可以像朗哥哥和他師傅一樣在空中飛了!

“小子,你還是不要跟她有太多的牽扯,對你大不利!”洛河東早就看出花千骨是女孩,卻也不言明。

“為什麼?”

“她生就不祥之人,總之最好以後不要見就是了!”

軒轅朗望著身邊浮雲冷道:“我才不管這些,我要天下皆在我手,還怕逆不了這小小乾坤!”

洛河東身子一震,轉頭望他,心下頗多欣慰。軒轅滄啊,你算是沒白把兒子交到我手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4:34

6.茅山求道

上山的路途非常順利,順利的讓花千骨都有些害怕了。因為她從來沒有爬過這麼死寂的一座山,不但半點聲音都沒有,空氣中懸浮著一種低沉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壓抑感。

別說人了,連只鳥都看不見。

和別處一片蒼翠喜人不同的是,大茅峰上映入眼簾的綠色濃郁得像畫上的油墨要脫落下來,讓人感覺渾身黏黏的很不自在。

不知道為什麼,花千骨總是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但又和以往遇鬼的感覺不太一樣。

上峰頂的石階蜿蜒盤旋,往下望即是淵深百丈,伸手便能夠著身邊的浮雲。

走了不知道多久,花千骨越發的害怕起來,因為她發現,這個山根本就是個死山,似乎根本就沒有半點有生命的東西存在。

為什麼會這樣呢?難道傳說中的仙境便都是這個樣子麼?

終於到了九霄萬福宮的大殿前,四下安靜的連喘息聲都那麼明顯。

“有人麼?弟子是來茅山求道的!請問有人麼?”回答她的只有一陣陣空蕩的回聲。

硬著頭皮往大殿內走去,卻發現金碧輝煌的大殿內,煙火未滅,只是沒有半個人影。

聽說茅山很多俗家弟子,也多靠歷練修行,很少時間在山上清修,所以留守派中人本來應該就不多。可是不可能連個守山門的都沒有啊!到底出什麼事了?難道全體下山斬妖除魔去了?

花千骨開始慌張起來。越發覺得整個茅山陰沉的可怕。

“有人麼?有沒有人在啊?”

嗚嗚嗚,不要啊,她好不容易才上到山上,怎麼會沒有一個人在呢?

順著大殿往內,顧不上對雄偉的建築多加參觀欣賞,一路東張西望的到了萬福宮集眾的廣場。發現寬闊的廣場正中竟然被人為的破壞出一個巨大的坑,相當於另一個萬福宮那麼大那麼深,就好像隕石砸出來的一樣。

沒有半點風,花千骨緊張到開始覺得炎熱起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呼吸莫名的絮亂,那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氣味一點點通過鼻子擴散到她的腦細胞。

不敢靠過去,只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可是腳還是忍不住的一點點移動著到了坑前。

滾滾而來又帶著熱浪的血腥氣浪將她瞬間湮沒,花千骨發出一聲極度恐懼的尖叫聲響徹八方,然後捂著臉跪在了地上。

……

修羅場!

她見過多少的血腥恐怖的場景都沒有如這般的人間地獄!

無數的屍體一層又一層把整個坑底都填滿了。一個個身著道士服,老老少少數百人。並且人堆裡,大多數是殘肢,被血泡著。腸子,眼睛,手指到處都是……慘不忍睹!

可是四周根本就沒有一點打鬥過的痕跡,這些人分明幾乎都是一招斃命,競相被屠戮。

花千骨一邊嘔吐一邊用四肢想要爬得遠一點。卻隱約聽見什麼聲音,雖然微弱,但是清晰。難道還有倖存者麼?

強逼著自己轉過頭去,在一堆屍體之上,看見了那個白須白髮的老者。一隻手被硬生生扯斷,胸口中央一個大洞,完全穿通,心肺皆被掏走。竟然還有一絲尚存在微弱呻吟。

花千骨顧不得許多連跌帶爬的滑進坑裡,在一堆屍體中艱難的攀爬。手觸及到那些黏糊糊的血肉和組織液,讓她連膽汁都快吐了出來。可是還是拼命的爬到了那個老者的面前。

“老爺爺……你……你怎麼樣?”花千骨從沒見過這樣的人間慘劇,鼻子酸得她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拼命忍住,卻又不敢碰他始終端坐的身子,怕一個觸碰他便倒了下去。

她現在該怎麼辦?怎麼辦?誰能告訴她應該怎麼辦啊?

那老者緊閉雙目,臉上兩條血淚,貌似雙目也被挖走。可是臉上似乎依然一點痛苦也沒有的微笑著。

“這位小施主是?”

花千骨顫抖得不行:“我……我是花千骨,因為八字不好,從小被鬼纏身,我本來……本來是想上茅山來向清虛道長拜師求道的。這裡……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在下即是清虛,都是貧道無能,致使茅山滿門被滅……現在,現在怕是收留不了小施主了啊……”

“清虛道長,您別這麼說,這裡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門派紛爭?還是妖孽作祟?怎麼會這麼殘忍,殺害那麼多人!我……我可以做些什麼麼?你的傷怎麼辦?”

“貧道內丹盡毀,元氣盡失,已經撐不了多少時間了。只怪貧道無眼,沒有看出大弟子雲翳早已步入魔道!為奪取上古神器拴天鏈,和魔孽妖人裡應外合,致使茅山千年基業,幾乎毀於一旦。施主,請問你多大了?”

“虛歲十二了。”

“你是怎麼上到山上來的?那孽障在周圍施了符咒,若法術一般根本就破不開。貧道已凝神聚元一日一夜,始終都不能把消息送到外面。”

“我一開始也上不來,後來去找了異朽君,他給了我個天水滴,後來在上山途中又碰上一個叫軒轅朗的哥哥和他的師傅洛河東。洛老前輩還給了我這個傳音螺,說拿給你看了,你就知道了會收我做徒弟。”

清虛面色蒼白的笑著:“原來你遇上那個老匹夫了啊!你在那螺窄端第三個螺紋處敲打兩下。”

花千骨嘭嘭的敲著,突然螺中傳出洛河東獅子一樣的吼聲。

“清虛老道!我洛河東送個徒兒給你,你不想收也給我收了,最近事忙,下次再來找你喝酒!”

清虛眉頭聳動著笑了起來:“真好啊,臨死之前還能再聽聽故人的聲音,只可惜再沒機會一塊喝酒了。”

“清虛道長……”花千骨鼻子酸的不行,“只可惜他突然有急事說是要趕回哪裡去,不然就可以一起上山來了!”

“最近天下大亂,他趕回去,肯定也是因為封印的事情。小施主,可以拜託你一件十分要緊的事麼?”

“請說,我一定盡力辦到!”

“下月十三,請小施主務必代我出席昆侖山的群仙宴,幫我把茅山被屠門,拴天鏈被奪之事告知眾仙人。如今魔界妖界一片混亂,多處結界被打開,妖魔倍出。還望其他眾仙家守好另外十五件上古神器,否則妖神一旦出世,蒼生塗炭,怕是再無可以壓制之法。”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雖然門中弟子死傷慘重,但是茅山未滅。施主,我暫傳你茅山掌門之位,到時你在群仙宴上下茅山令,號集所有在外茅山弟子回山,重整本門,奪回拴天鏈。”

“我?我……”

“沒關係,到時若你不願意再把掌門之位再傳給我派中其他弟子,我的小弟子雲隱是值得託付的人選。”

花千骨點了點頭:“我會告訴他,讓他找回拴天鏈,清理門戶的。”

清虛老道點點頭,單手結印在花千骨眉心點了一下,掌門印記一閃而逝。花千骨只感覺洶湧澎湃的元氣與內力從眉心往自己體內湧入。

“清虛道長……”

“貧道將餘下的這些道行傳授給你,也算是小小謝意。”

“師,師傅……”花千骨跪下來正準備磕頭,他的意思是願意收自己做徒弟了麼?

“施主快起,貧道已是將死之人,再教不了你什麼,你不如另投明師,覓個去處。天下之大,仙界之中,莫若長留。若你能得子畫親授,生之大幸。也不枉費你我在此時此地緣分一場。”

“另外拜個師傅?”

“對,長留上仙,風霜一劍白子畫,如今仙界道行最高之人。拿傳音螺來,我會把你託付於他,但是就不知他為人甚嚴,會不會賣貧道這麼一個面子。另外也會把其他要緊之事告知於他,拜託他幫貧道料理一下殘局。”

說著,花千骨見清虛嘴裡念念有詞,一個又一個的符字從嘴裡吐出,飄進了傳音螺裡,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畢了,傳音螺尾端微微有些發紅。

“施主,現在你可能看見我腰間的宮羽?”

花千骨這才看見那根純白無暇絲毫沒染上一點血跡的羽毛,可是剛剛明明就沒有的,莫非自己也有一點點法力了?

“看見了。”

“你把它取下來,好生保管。這是掌門的信物。另外,在大殿香爐神龕之下,有兩本秘笈,一本是我茅山道法的要訣與精髓隨你傳給下任掌門,一本是貧道所撰寫的六界全書你且好生收藏,若有何不懂之處在上面皆可查到。之後的事,就拜託你了,貧道總算可以瞑目。”

“清虛道長!”

“你去吧!昆侖山,群仙宴,找白子畫!”

花千骨這才慢慢從大坑裡又爬了出來,然後見坑中從清虛道長身上騰起紅色火焰,卻明明不是火,也一點也沒感覺到熱。

坑中的一切慢慢化作灰燼,無數紅色的發著光的小圓點慢慢向高空飄去。

那是修煉者的元丹麼?道行高,元丹未損的應該可以屍解,道行低的應該也可以再入輪回。不知道清虛道長又去了哪裡呢?

花千骨跪在坑前拜了兩拜。天空突然下起雨來,洗去她一身的血污,空氣依然凝重,但是花千骨覺得好受了很多,身上精力也變得無比的充沛。

師傅沒拜上,也不是茅山弟子,可是卻莫名其妙的做了茅山掌門,真是讓人魂驚膽顫。花千骨取了那兩本秘笈包好了揣在懷裡,開始下山。

接下來的目標也很明確了,先去昆侖山的群仙宴上把茅山被屠,拴天鏈被奪的消息告訴給大家,並且把掌門之位傳給清虛道長的小徒弟叫雲隱的,然後就求白子畫白老前輩收自己做徒弟,最後跟著他回長留山好好修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4:54

.不期而遇

有目標就有動力!花千骨下了茅山,問了去昆侖山的路途,一直向西,在路上行了兩日。叫她驚奇的是晚上竟然都沒有小鬼來騷擾她,也不知道是脖子上戴的異朽君給的天水滴的作用,還是軒轅朗給的勾玉的作用。只是一路看到的小妖怪越來越多了。連城裡街上這種人多的地方,都不時有兩隻長得奇形怪狀的東西在那跳來跳去。

周圍的普通人都看不見,花千骨也早就學會無視它們,也不特明顯的繞開了走。只是偶爾一兩隻貌似很喜歡她氣味的會跳到她的肩上,讓她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裝作不經意的撣掉。

實在是覺得自己髒的不行了,穿過樹林的時候發現一條清澈的小溪,便興高采烈的跳了進去。順著小溪,流過光滑的石頭然後落進碧綠的潭水裡。

她魚兒一樣歡快的游來遊去,脫掉衣服,洗洗髒兮兮的頭髮和身體。覺得天水滴在胸前又微微發起熱來,最近總時不時的發光發燙讓她覺得很奇怪,可是也沒覺得有什麼不適,所以仍然還是一直戴在身上。

從水裡赤條條的跑出來,在太陽下面舒服的曬著,正準備給自己換身乾淨的衣裳。突然聽見周圍傳來“啊!”的一聲。

死了,竟然有人。她還以為這深山老林……

花千骨連忙抱住衣服遮住小小的身體,見小溪旁有個書生樣的人正背對著自己。應是在汲水喝時不小心看到了。

“對不起對不起……”那人連連道歉,語氣慌張,“我沒想到這裡會有人……”

花千骨不說話飛快的穿上衣服,雖是男孩裝扮,可是披散的頭髮,紅彤彤的臉卻很明顯的說明她是個女孩子。

花千骨收拾好東西就準備離開。卻沒想到那個書生抓起一旁的書簍背在身上,也匆匆的趕了上來。

“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花千骨從沒聽過這麼溫柔好聽的聲音,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樣貌並不起眼,可是氣質非凡,一雙鳳目盈盈含笑,說不出的溫柔親切。軒軒韶舉,卓卓朗朗,如見白露未晞。安靜優雅,只是那麼一眼望去,已叫人從頭到腳神清氣爽,每個毛孔都熨過似的舒適服帖。

“沒關係……”花千骨有些出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繼續飛快的埋頭往前走著。

那人卻大步的跟了上來,步伐有點踉蹌,樣子卻有些呆笨。

“怎麼能沒關係呢?你的身子都被我看光了,我若是如此不負責任,豈非枉讀聖賢。姑娘你姓什名誰家住何方?等我金榜高中回來就一定與你成親!”

花千骨一頭黑線,自己才十二歲,個頭又小,根本就沒發育,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就一門板,就算被他看光了,又看到什麼了啊?她好汗……

“沒事的,你當沒看見過就行了。對不起這位公子我還急著趕路呢!”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我明明從頭到腳,從前到後全部都看見了怎麼能當作沒看見呢?這不是自欺欺人麼?姑娘你千萬別擔心,我說話算話,一定會娶你的!”

花千骨咬牙切齒,從樹林裡一路出來,這個迂腐書生都在那哇啦哇啦嘴不停的說著。還一個勁的引經據典,宣揚禮義仁孝,女子之德,把她給鬱悶的。她都不在意,他再那瞎嚷嚷個什麼啊!一開始完全被他的外表和好聽的聲音欺騙了嘛!

走到岔路口上花千骨實在忍受不下去了:“你不是要上京趕考麼?我們道不同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不行,趕考事小,你一個姑娘家小小年紀孤身上路,要是遇上豺狼野獸,山匪盜賊怎麼辦?別說你是我未婚妻子,就算是萍水相逢也不能見死不救,放之不理啊!我決定了,先把你到你要去的地方再上京趕考!一考完便到你家提親,明媒正娶迎你為妻!”

蒼天啦!她什麼時候又變成他的未婚妻子了啊!蘑蘑菇菇,蘑蘑菇菇,他有完沒完啊!

“不要再跟著我了!我拜託你了!我這人天生衰命,走到哪克到哪,你跟我在一塊不但會倒大黴,還會鬼纏身的!”可不是麼,連上茅山求個道,都還遇上那種事,清虛道長他們不會是被她衰的吧?

那書生正色道:“俗話說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我東方彧卿行的正,坐得直,還怕它小小魍魎鬼魅嗎?”

花千骨走到哪,他跟到哪,半點都擺脫不了。實在是被他纏的沒有辦法,夜裡自顧的升起火,吃著饅頭不理他,不管他問什麼也懶得回答。唉,好懷念朗哥哥做的烤雞啊!

“吃麼?”東方彧卿遞過一塊糕點,花千骨看著他和暖的微笑,竟神使鬼差的接了過來。不可否認他的微笑那治癒和撫慰人心的作用,可是這人要是個啞巴那該多完美啊,嗚呼……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花千骨……”她一面把香軟的糕點往嘴裡塞一面不滿的咕噥著。這真是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啊!

“芳齡?”

“十二……”

“可曾婚配?”

“沒有。”

“父母可都建在?”

“……就我一人。”

花千骨突然覺得寥落起來,本來還以為這趟拜了師,從今往後,便有了個安身之所。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個人?”東方彧卿皺起眉頭,“那你這一個人是要去哪裡?投奔親友麼?”

“不是,我一個親友也沒有了,我本來是想去茅山求道的,可是沒有求成。現在要去昆侖山。”

“昆侖山??”

“去那麼遠幹什麼?一個人很危險!”

“我去參加群仙宴。”花千骨說完捂住嘴巴,自己幹嗎跟一個上京趕考的小書生說這些?

“群仙宴?你說你上茅山求道沒有求成?為什麼?茅山上出什麼事了麼?”

“茅山滿門被滅,清虛道長臨死前托我去群仙宴帶個信。”花千骨驚異的望著東方彧卿,發現根本不是自己嘴快,是真的不管東方彧卿問什麼,她的嘴巴好像都不由自主的會實話實說。天啊,是他的聲音太好聽了麼?

“茅山被滅?已經開始了麼?”東方彧卿喃喃自語緊皺眉頭,“清虛道長死的時候還有說什麼麼?”

花千骨捂住嘴巴唔唔的搖頭。她才不跟一個陌生人說這麼多呢!

東方彧卿更靠近她一點,焦急的握住了她的另一隻小手。

“後來呢?茅山鎮守的法器應該是拴天鏈,保住沒有?”

花千骨一臉驚異的放開手來瞪著他:“你怎麼會知道?”

他不只是一個上京趕考的普通書生麼?

“我當然知道,我飽讀詩書,六界史事我瞭若指掌。你以為我是只通曉四書五經的書呆子啊?”

“你也是修仙之人?”

“不是,不過我的親人之中有道行很高的人,我從小對這方面就比較感興趣,看過很多古籍。那拴天鏈最後怎麼樣了?”

“被搶走了……”花千骨低下頭去,到底這是個什麼東西,需要犧牲那麼多人的生命去捍衛麼?

“這下大事不妙了。”東方彧卿無奈搖頭,看來這趟白出來了,還得再回去。

“千骨,雖然暫時還沒人留意到你,一路上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但是你體質特殊,還是要多加小心。我必須儘快趕快回去有事要辦,看來是不能送你去昆侖山了。”

“我才不要你送呢!你不上京趕考了麼?”花千骨奇怪的歪著頭看著他,他怎麼知道自己體質特殊啊,他又不會看。再說他那麼緊張趕回去幹什麼,難道他家裡也有件上古神器,怕妖人來搶麼?

“……那個不急,我處理完再去。”

“那東西丟了有什麼後果啊?為什麼你們都這麼緊張?”

“清虛道長沒跟你說麼?”

“時間不夠了,他只大概的說了一點點,然後給了一本《六界全書》,讓我自己去查。”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5:13

8.驚天大秘

“千骨,你知道這世間有哪六界麼?”花千骨看著他的臉發呆,這人笑起來怎麼會這生好看,暖融融的讓她好想睡覺啊!

“呃……人的世界,鬼的世界,妖魔的世界,還有神仙的世界?還有什麼?”她扳起手指頭來數,好像不夠。

“差不多就是這幾個,人界,冥界,妖界,魔界,仙界,還有神界。”

“哇,分這麼詳細啊……那冥界、妖界、魔界代表惡,人界、仙界、神界代表善對吧?兩者相互制衡?清虛道長說的妖神要出世,是不是說妖界的最厲害的怪物要跑出來了?怪不得我看最近大白天的多了那麼多妖怪。”

“六界並不是這麼簡單的善惡問題。人死為鬼入冥界,修煉的話成仙能位列仙班,而妖比較複雜,一般是自然物化的結果,動物,植物,甚至器皿由於自身或者外力的原因都有可能成精,形態更是千奇各異。至於魔界,不管是人也好,妖也好,仙也好,惡意、執念、天劫、練功走火皆有可能墮入魔道。”

“那神呢?人們總說神仙神仙,我一直以為神和仙是一個東西”

“上古眾神與天地同生,而仙一般都是修煉而成,雖都有法力,但是並不一樣。只是人們愛把他們說在一塊,就好像愛把妖和魔,合起來說成妖魔一樣。伏羲演八卦,女媧造人,西王母的蟠桃會,共工撞倒不周山,夸父追日,精衛填海,倉頡造字,黃帝大戰蚩尤,這些傳說你都應該聽過。只是,神仙妖魔雖然通過修煉可以長生不老,但都並不是不死之身。有的可以入輪回,到冥界進行投胎或轉生,但是大多數都是直接寂滅。”

“說來說去,還是做人最苦最難啊!”

“非也,世間人的數量是最多的,其他族類只是很小一部分。人界看似最沒有能力,其實是最強大的一個界,更是六界之源,萬物之根本。”

“沒發現做人強在哪好在哪啊?”

“人心的力量才是最強大的,你以後會懂的。而追求做人的更高層次,並不一定是做仙。所以你也沒必要如此執著的去修什麼仙,不管是神仙還是妖魔,都各有各的煩惱,說不定還沒做人來得簡單快樂。”

花千骨覺得很有理的點點頭。

“那清虛道長他們算是人還是仙呢?一開始他讓我去參加什麼群仙會我還想不通,我一個普通人,怎麼去得了。”

“你沒有看他給你的那個《六界全書》麼?裡面分類還有級別等應該都敘述的十分清楚。”

“還沒有看,下月十三就是群仙宴了,到昆侖山那麼遠,我怕趕不上,這些天拼命的趕路,晚上一躺下就睡著了,根本就忘了那書的事了。”

“仙的等級依照法力和地位的不同一般可以分成九品:第一上仙,第二次仙,第三太上真人,第四飛天真人,第五靈仙,第六真人,第七靈人,第八飛仙,第九仙人。成仙的方式也有許多種,例如天仙,地仙和屍解仙,就是先死再成仙。當然能夠白日飛升或者直接成仙是最好的。”

“哦,原來長留上仙是這麼厲害的啊?”

“什麼?”東方彧卿眯起眼睛。

“清虛道長讓我去拜長留上仙白子畫為師。”

東方彧卿冷哼一聲,溫暖的眼睛突然變得有些倨傲。不知道為什麼花千骨會突然覺得他有點熟悉。

“他們都成仙了,還會管這世俗中的事,還會收徒弟麼?”以前她總感覺仙人是高高在上,很難見到的。

“如今這個世道,妖魔輩出,得道成仙者和修真者之間幾乎已經沒什麼太大界限了,除了天庭之外位於九天之上,其他成仙者,不管是有封位還是閑雲野鶴的散仙,多居於山野桃源,海外仙島的洞天福地,世人都可以去訪仙求緣。說穿了,仙人根本沒有世人所描述的那樣高高在上,不可褻瀆。只不過是比平常人多些法力,少點情欲罷了。一個偏頗,反而比人更容易墮入魔道。”

花千骨聽他話裡隱隱對仙人的不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那她的未來師傅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那清虛道長應該也是上仙吧?”

“他?應該是真人,最多也只是個靈仙。你以為成仙那麼容易麼?整個仙界現在上仙也不過只有寥寥四人。”

“哇,那麼厲害!我以為成仙了的肯定都是什麼去了西方極樂啊什麼的。”

“大部分仙都不願意留在天庭受各種天規天條管制,白日飛仙之後或是遊仙或是留在以前修道的地方,繼續培養弟子飛仙。怎麼說呢,這次萬年輪回妖神出世實在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仙界其實早有準備,所以從很多年前就在拼命的擴大修道者的隊伍,以對付那些橫空出世的妖魔。所以各仙都在拼命光大自家門派,招收徒弟,茅山便是其中之一。另外還有王屋山,嶗山,太白,蓬萊等等……多不勝數,稍有些仙資的,便都被收了去。”

“女孩也可以麼?”

“大部分門派都收女弟子,道法還有男女雙修的。少數一些特例是因為本門仙術只適合男子,就連茅山這種過去也是有收過幾個女弟子的。”

“啊,那太好了!長留山也收的吧?那我拜師成功的幾率又大了幾成了!”

東方彧卿看她興奮的樣子不由得揚嘴一笑。

“長留山是所有門派中最大也是最好的修道之所,門下弟子也是最多的。其他各門派的優秀弟子,也會定期往那裡推薦派送。現今世上三分之一的得道者都是從那裡出來,那裡的仙術道法齊全,囊括百家之所長,法術高的仙人也比最多,幾乎整個仙界都望其項背。”

頓了頓,又道:“不過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因為掌門是個連玉帝都不敢得罪的長留上仙白子畫啦!”

花千骨一聽更加緊張了。

“他很厲害很難相處麼?”

“厲害是一定的,仙界有真材實料的不多,論對手,他絕對是最可怕的一個。要說難相處,謠言並不可信,你自己去了就知道了。雖然我不喜歡他,可是你若能拜到他為師,那可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花千骨越發佩服東方彧卿了。這人怎麼什麼都知道啊!真的只是普通的書生麼?

“聽你說的好像見過他似的。”

“當然沒見過,我哪有那本事,我的最大本領就是博學識廣、紙上談兵,習慣把每件事都弄個透透徹徹,你若是有什麼不知道都可以來問我。”

“那你跟我說一下如果他不肯收我的話,我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求他啊?”

“人心的事我可說不準,你就自求多福吧!”

“呃……我好緊張,哦,對了,可是你還是沒跟我說那個妖神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惹得仙界如此大亂?”

“具體是個什麼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之所以稱其為妖神,是因為其具有神一樣強大的能力,同時又有巨大的破壞力吧,不但吸取了數萬年的日月精華,而且也融合了世間一切邪惡,醜陋,仇恨,戰爭,私欲等不好的東西於一體,然後物化成妖。出世的同時,妖界,冥界,魔界都會洞門大開,人間兵伐不斷,百姓民不聊生,世間一切皆會毀滅殆盡。”

“沒有辦法制止麼?神仙們都那麼厲害!”

“上一次出世的時候制止過一次,最後用十六件上古神器,分別在各個方位把它封印了。但是其本身便是集世上一切邪惡醜陋於一身,只要人心裡還有惡念,對其便永無可完全根除之日。積累到一定時間,它總還是要出來為禍人間,毀滅一切。”

“天啦,怪不得那個拴天鏈那麼重要,若是集齊了,妖神不是就復活了麼?”

“正是這樣。”

“那其他的都在哪?”

“由各個門派作為鎮門之寶代代看護。但是總是有一些居心叵測的妖魔想要搶奪,放妖神出世。”

“長留山也有?”

“當然。”

“不過應該沒事的,剩下的畢竟還有十五件,不會那麼容易集齊的。仙人們都那麼厲害。況且就算妖神真的出世,有那麼多神人和仙人在,難道還怕制不住他麼?再像上次一樣把它封印起來好了。”

東方彧卿看著她笑,卻不知原本舒服的笑容此刻為何卻顯得詭異莫名。

“千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神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5:32

9.糖寶出世

“千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神了!”

花千骨呆立當場,什麼叫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神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神的世界……

“上古眾神各族之間常常互相爭鬥,餘下的本就不多,最後在妖神出世的當下,為了消滅八方的妖魔還有封印妖神,已經滅絕殆盡。最後一個神,用她的血肉去修補了這個因大戰而殘缺破爛不堪,幾成一片廢墟的世界,然後也寂滅了。

千骨,你可知道人心的惡有多可怕,滋生出來的妖魔哪怕連神也無法駕馭。為什麼妖神的出世會引起那麼大的恐慌,是因為哪怕人界仙界聯手,也不可能有眾神那樣強大的力量。所以,妖神的出世就等於是末日浩劫的來臨。無法避免,只能有一日拖一日,儘量的推後延遲,並想出封印或者克制它的辦法。而那十六件上古神器,便是關鍵中的關鍵。”

花千骨抬起頭看著他,很多東西她還並不是很懂,但是突然之間渾身一陣雞皮疙瘩,就因為一個妖神,覆滅了整個神界麼?那如今,六界只剩下五界了,說什麼神仙神仙,世上根本就沒有生而為的神了,只有修煉而成的仙……

“那,那豈不是隨時都可能會有戰火?”

“對,快的話有可能下個月,遲的話幾年,十幾年。這就要看各仙家守護神器的力度了。但是天命不可違……妖神遲早都會出世的。”

“好可怕……”

“雖然如此,可是人也不能逆來順受。我明日需急著趕回去,不能送你。你光靠走,肯定趕不上群仙宴,還是快馬上路吧!”

“啊?我不會騎馬……”

“明日我教你。”

“你好像什麼都懂耶!”花千骨一臉崇拜的望著他。

“呵呵,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都可以問我。”

“對了,這個。”花千骨突然想起來,摘下戴的掛墜,“這是異朽君給我的一個說是可以破符咒的東東,最近老是在發熱,有時候晚上還會發光,怎麼回事啊?朗哥哥讓我不要戴了,說是不好的東西。我也不知道,你幫我看看……”

“天水滴麼?發熱了?”東方彧卿拿在手中一邊看一邊揚起嘴角,已經差不多了呢。

“你看見裡面那個紅紅的東西了麼?”

“看見了……”

“這是用異朽閣秘術給你種下的靈蟲。”

“啊?蟲?就是像放蠱那樣麼?”

“不是,這和蠱蟲不同,它的作用比較多,種類也分很多,異朽閣有時候會把它植入人體探聽消息,或者用來殺人。”

“好恐怖……”花千骨嚇得退了兩步。自己居然帶在身上那麼久。

“沒關係,這個只是一般的靈蟲,用你的血種的,吸你的精氣成形,只會聽你的禦使。有一些小小法力,但是也不是說有多厲害。你總是一個人,路上作個伴,當寵物養著玩也不錯的。有刀麼?”

“啊?幹嗎?有鐮刀。”花千骨把腰間的鐮刀取下來。

東方彧卿笑笑,在花千骨手臂上割了一刀。

“疼……”

東方彧卿把血滴在天水滴上,血很快都滲了進去。

“這樣蟲子可以快點破繭而出。”

花千骨目不轉睛的盯著看,這個真的可以孵出蟲子來麼?

不一會兒整個已經變得通紅的天水滴表面開始出現裂縫,跟小雞破殼似的,一條比小拇指還細的渾身透明的小蟲子從裡面費力的爬了出來,身上還連著一道道的血絲,顫巍巍的一邊掙扎一邊匍匐前進。

“啊!出來了!天啦!”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看著這條小蟲子,激動得手舞足蹈的。這是她的小蟲子耶!她有屬於自己的寵物咯!

小蟲躺在石頭上一邊休息一邊喘氣,肉肉的身體軟綿綿的,讓人很想捏捏。通體晶瑩透亮,十分好看。過了一會兒,費力的抬起頭,睜開了兩個小眼睛,骨碌碌的轉著,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突然開口叫道:“爸爸,媽媽……”

“啊!!!”花千骨一陣慘叫,退後了兩步,跌坐在地上,有沒有搞錯啊!居然還會說話!!

東方彧卿笑得前俯後仰,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指頭摸了摸小蟲的頭,真是個有眼力的好孩子啊!!

“為什麼?為什麼蟲蟲還會講話?”花千骨驚魂未定的看著這詭異的一幕。

“它是妖精,當然會講話。”

“可是……可是,幹嗎叫我媽啊!又不是我生的它,我又不是蟲子。”

“是你把它孵出來的啊,再說它本就是你的血肉嘛。”

看著花千骨那超囧超無奈的表情,東方彧卿笑得臉都快抽筋了。

“我,我做人家媽了啊……”花千骨好無語的靠近去,睜大眼睛看著石頭上的小蟲子,鼻子都快要碰到它身上去。

那蟲子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樣子可愛極了。嘟嘟嘴巴,然後抱住花千骨的鼻子爬了上去。

“媽媽,我肚子餓了。”

“啊啊啊啊……”花千骨動也不敢動,不停的向東方彧卿使眼色,它爬我鼻子上來了,怎麼辦怎麼辦!

東方彧卿哈哈大笑著擰住蟲子脖子把它提了下來。

“爸爸?”蟲子無辜的抬頭看它。

“嚇著你媽了,傻孩子!”東方彧卿很有愛的把它放在自己手心裡面。

“嗚嗚嗚,它說它餓了怎麼辦?不會要我喂它喝奶吧?嗚嗚嗚,我可沒有啊……”花千骨雙手抱胸,很汗,非常汗,廬山瀑布汗。

東方彧卿努力憋笑憋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你要是嫌自己血多得沒地方花呢,可以每天或者每月喂它吃上那麼一滴,有助於它靈力的提高。否則呢,喂它一般的樹葉,花瓣,青草什麼的都可以。”

“饅頭它吃麼?”花千骨小心的掰下一點放在東方彧卿手心裡。

“可能會吃吧,看它自己口味咯!”

看著小蟲蟲爬爬爬爬到饅頭上咬了一口。呸呸呸,好硬啊!

切,還挑食這傢伙。花千骨無語的摘了根嫩草遞到蟲蟲面前。小蟲開心的抱住啃了起來,不一會兒草葉就成了鋸齒型的。

“哈哈,好可愛。”花千骨心裡軟軟的,滿心的愛憐。突然想起剛才吃的糕點,拿來一點喂它,它好高興的吃了個精光。

“恩,以後它就可以一直陪著你了。”

“不會不小心被我壓死吧?那麼小!”花千骨大著膽子伸出手指頭摸摸它,它親昵的抱住指頭蹭了蹭。

“它是妖精,怎麼可能壓一下就死了。你給它取個名字吧?”

“啊?取名字麼?我從來沒取過。呃……它那麼小,那麼可愛,就叫糖寶吧!”

“糖寶?”

“糖寶!糖寶!糖寶寶!”花千骨把糖寶放在自己手心裡嘟起嘴巴親了親。

“你的名字以後就叫糖寶啦!”

糖寶呵呵的笑著,聲音像個孩子,隱隱有空靈的回音。

“我叫糖寶。爸爸,媽媽!”

“我是你媽媽,他不是你爸爸!”花千骨指正道。

“爸爸,爸爸!”糖寶看著東方彧卿笑。

“我怎麼不是它爸爸啦,等我辦完要事,到時候自然會去找你,娶你為妻。我會對你負責到底的。”

花千骨一臉無奈,怎麼繞來繞去又繞回來了啊!

 

花千骨和糖寶嬉鬧了一宿,第二天,東方彧卿在集市上買了兩匹快馬,也不知道在馬兒耳邊咕噥了些什麼,剛剛還很野很暴躁的馬兒頓時就變得很溫順了。

花千骨學得很快,開心的騎著馬兒繞圈圈。這下速度會快很多,而且可以少受顛簸之苦了。

“糖寶,要幫爸爸照顧好媽媽哦!”

“恩,知道!”糖寶坐在花千骨耳朵裡,手裡還拽了花千骨的一縷髮絲蕩秋千,淚光閃閃的跟東方彧卿告別。

東方彧卿伸出手去撫摸著花千骨的頭,那樣溫柔的神情那樣清雅的笑容,讓花千骨都看呆了。

“保重,好好拜師學藝,到時候了,我自然會去找你,娶你過門。”說著把已經修復好了的天水滴掛在花千骨的脖子上。

雖然很無語的聽他嘮叨過很多遍了,可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花千骨卻有點臉紅。沒有答應也不再反駁的趕著馬兒風也似的跑遠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6:03

10.昆侖瑤池

花千骨一直向西,速度比往常快了兩倍不止。一路上因為有糖寶的陪伴也有趣了許多了,無聊的時候有人陪她說話,休息的時候有人陪她玩。走在大街上別人總覺得她有病一樣總是喃喃自語,其實她是在和耳朵裡的糖寶在說話。

“糖寶,不准再叫我媽媽了哦!別人會誤會的!你叫我千骨吧!”

“可是你是我媽媽啊。”糖寶無精打采的趴在花千骨耳朵裡,懷裡還抱了粒饅頭屑當枕頭。

“呃,至少不要在外人面前那麼叫吧。”

“那我叫你骨頭,我喜歡骨頭!”

“你是蟲子又不是狗,幹嗎喜歡骨頭啊?”

“我不是蟲子,等我靈力有了一定提高,我會變身的!”

“變身?變成什麼?變蝴蝶麼?那還不是蟲子。”

“呃,我也不知道。可是那時候我就會飛了!不用每天爬來爬去。”

“是啊,好慢啊,要是像你,我下輩子都到不了昆侖山了。”

“放心啦,我們很快就要到了。明天應該就能趕到昆侖山腳下,再過三日才是群仙宴,我認得路的,一定來得及。”

“你怎麼知道啊?”

“我可是異朽閣的妖精,專職負責消息打探和傳輸消息,怎麼會不知道啊!”

“好厲害啊!”

“哈哈,那是當然!”

“對了,要是我拜了白子畫老前輩做師傅的話,他要收了你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把你藏好啊?”

“不用的啦,我又不是什麼邪術成精的,只是秘術,而且沒什麼法力,這世上的精怪多著呢,像我這種善良的小妖可招人疼了,才不會有仙人捨得收我們。樹木,山川都還有自己的守護精啊!”

“哦,那就好。我以前一直以為妖魔鬼怪都是壞東西。”

“只是存在的形態不一樣,哪有那麼明顯的善惡之別。骨頭媽媽,我又餓了。”

“你怎麼一天都在吃啊睡啊的,你到底是蟲呢還是豬啊?”

“我才生出來不久,還很虛弱啊!”

花千骨隨手在樹上摘片葉子塞到左邊耳朵裡:“抱住了啊!”

“嘿嘿,正好可以給我當床睡!”

第二天兩人到了昆侖山山腳下。

“糖寶,我會不會像上次去茅山一樣上不去啊?”

“你不是有天水滴了麼?想進一切結界,陣法裡應該都可以。”

“是嗎?可是上次我和朗哥哥就沒辦法從那個王八精的陣裡出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結界是用符咒固定的,但是陣法卻在不斷的運動和變化中,進去和出來的方式不一樣,現在天水滴的能力還不夠強大到可以全部破解吧。再說王八精的陣法可是妖怪裡最厲害的!”

“哦,這樣,好複雜啊。”

花千骨慢慢往山上爬,這裡和茅山又是完全不同的風景。巨大的山脈,逶迤壯闊,很多處的湖泊,宛若撒在群山間的一顆又一顆的珍珠。湖水粼粼,碧綠如染,清澈透亮。群山倒映水中,猶如游走於畫中。水鳥雲集,或翔於湖面,或戲于水中。四處隱隱有白霧蒸騰,似夢非幻,果真是人間仙境。輕風送爽,瑞氣環繞,氣象萬千,虹光妖嬈,一派祥和景象。

而遠處高高屹立的玉虛峰,玉珠峰,白雪皚皚,銀裝素裹,山間雲霧繚繞,是多少人朝聖和修煉的聖地。

糖寶看花千骨早已看得目不轉睛,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不停催促她往前走著。

“這裡很多河流江川都是從昆侖山上發源,古河水向南注入無達;赤水向東流入汜天之水;洋水向西南流入醜塗之水,黑水則向西北流入大杅。而常常有六月雪的昆侖泉,傳說是上古之神西王母用來釀制瓊漿玉液的泉水。我們在現在要去的地方是瑤池,雖然已經沒有了西王母,但是仍有蟠桃盛會。一年一次的群仙宴,世人所說的天宴就是在這裡舉行。屆時眾仙都會到場,玉帝和王母娘娘也會到,這次應該主要是商討妖神出世的事。我們沒有仙帖,從正門入,肯定會被天兵天將攔下來,四大天王都是傻大個,有理也說不清。所以最好的方法還是混進去。”

“啊?混進去?怎麼混啊?你還好辦,爬進去也沒有人會注意,我這麼大一個,肯定進去不了啊!清虛道長怎麼沒把帖子給我呢?”

“你又沒有仙籍,一般的仙帖拿給你也不會放你進去的。最近妖魔肆虐,仙界之中到處都守衛管制的很嚴,更何況是群仙宴這種眾仙商討對策的大事。不過只要換個形態,我們身上沒有邪氣,要混進去應該還是挺容易的。這昆侖山上到處都是些珍奇妖獸,不如你也變做蟲子和我一起爬進去。”

“變蟲子?怎麼變啊?我又不是孫悟空!”

“我先混進蟠桃園,那裡應該有很多奇珍異果,我偷點出來,吃了的話你就可以變身了。”

“我等你爬進去又爬出來群仙宴早就結束了!”

“我暈,我雖然是蟲子,可是我是靈蟲!在妖怪裡等級也算高的!你不要瞧不起我好不好!我又不是只會爬!雖然用法力會消耗我的元氣,但是應該不礙事。好了,咱們就在這裡,瀑布可以遮罩掉我們的氣味和聲音,不會那麼容易被路過的群仙發現。畢竟你現在是人,一個人跑到仙界來可不得了。我現在去偷果子,你在這等我。”

糖寶抱著一片綠葉,口中默念有詞,然後葉子像帆船一樣向天空中飛去。

花千骨心急如焚的等著,又怕糖寶會被仙人發現,又怕它被其他妖獸給吃了。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糖寶總算回來了。

“怎麼樣?怎麼樣?”花千骨攤開手掌讓糖寶的葉子小船安穩著路。

“嘿嘿,當然沒問題。我不但摘了綠須花,還順便偷了開明果,薲草和沙棠出來,可惜蟠桃太大了,我扛著累,飄在半空中又怕被人發現。”

“這些都是什麼啊?”花千骨看著得意洋洋的糖寶。

“綠須花吃了的話可以變成想變的樣子,持續時間和本人的法力還有物體的難度大小有關。你雖然沒有法力,但是變個蟲子的話應該可以持續很長時間。開明果吃了的話,一定時期內可以辨別世間一切謊言。薲草吃了可以解除疲勞。沙棠可以用來防禦水災,吃了的話在水中也可以呼吸自如,淹不死。雖然暫時好像沒什麼用,但是說不定以後用的著。”

“哦!”花千骨點點頭,“你很累麼?糖寶!”

糖寶有氣無力的趴在她手心裡,翻滾啊蛋炒飯。

“當然啦!累死我了。蟲子都是習慣爬,不習慣飛的嘛!”

“呃,東方彧卿說我的血可以提高你的靈力,你要不要喝兩口看看?”

糖寶瞬間眼睛成了桃心狀!

“要!”說著抱起花千骨大拇指,用牙咬了個小洞,然後吸奶一樣吸了起來。

“疼麼?骨頭媽媽!”

“不疼,就跟刺紮了一下一樣。你吸吧,吸飽了才有力氣,還得帶著我一起飛進瑤池去呢!”

待到糖寶吃飽喝足,挺著鼓鼓的肚子打飽嗝,花千骨忍不住戳戳它肉肉的小肚肚,好有衝動使勁捏捏它。

“咱們先進去吧,過不了多時宴會就要開始了,我們要先趁人少的時候溜進去潛伏下來。你先把薲草和綠須花吃了吧!”

花千骨有點捨不得,小心的把開明果和沙棠揣在懷裡,把薲草和綠須花扔嘴裡,這可是仙果啊!

可是為什麼綠須花一點也不香,薲草像在啃大蔥呢?不過真的感覺精力旺盛,一點也不累了呢!

“糟了!”

“什麼糟了?”

“我要是變成蟲了,這些東西怎麼辦?還有我的衣服!變回來的時候會不會光著身子啊!”

“東西的話放在我的墟鼎裡就行了。貼身的衣物一類會一起跟著變化的你別擔心。”

“墟鼎是什麼?”

“一般修道者都會有自己的墟鼎,隨著修煉可以收縮變大變小。存在于意念和精神的另一個時空中,好用來收藏自己的寶貝,一般人是偷不走的。你看見清虛道長的心肺皆被掏走,他大概是把拴天鏈放在了自己的墟鼎裡,死都不肯交出來。邪術高強的妖魔,可以通過煉化心肺,拿出修道者墟鼎裡的東西。”

“哦,那這麼說來糖寶可以把我藏在你墟鼎裡帶進去啊!”

“你以為我法力多大!能藏進這些東西已經很為難了!而且傳說墟鼎和歸墟是相同通的,一般不用來裝人之類的活物,可能會困在裡面出不來。具體怎麼樣我也不清楚,我還沒用過呢!”

“啊!我的身子好像在縮小啊!”

等花千骨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變成一隻跟糖寶一樣的小蟲子了。

“啊!我們倆長一個樣子!”

“因為你變的時候想著要變蟲子,可是腦海中的蟲子就是我的樣子。好了,快上來,我們準備出發了。”糖寶伸出小小的腳腳(手手?)把花千骨拉到樹葉上,包袱什麼的也都放在了墟鼎之中。

“前進!”

樹葉飛了起來,花千骨一陣歡呼雀躍。肥肥的蟲蟲身體激動的在葉子上扭來扭去。這是她第一次飛耶!雖然是以一個蟲子的身份!好開心啊!

趴在葉子邊上往下望著,瀑布的水滴濺在葉子上,差點打翻了小船。花千骨望著藍天,懸掛著一條七色的虹。

不一會兒葉子飛入雲中,竟然在雲朵上開始滑翔。花千骨伸出小腳腳去抓,居然軟軟的像棉花糖一樣。

正玩的不亦樂乎,突然聽糖寶大叫一聲:“不好!”

一個巨大的陰影蔭蓋了它們。

什麼東西?花千骨抬頭看,突然看見一隻長得像馬蜂一樣的大鳥!飛快的像他們飛了過來。

嗚嗚嗚,蟲子要被鳥兒吃了!

“抓牢了!”

糖寶聚精會神的操縱著樹葉,在風中上下翻騰著,躲避大鳥的襲擊。可是那鳥兒又快又狠,嘴裡發出尖銳的鳴叫,尾巴上面還好大一根針。扇著翅膀向他們的船兒撞了過來,準備等他們掉下去的時候,張著嘴巴吃掉。

“骨頭!!抓住了!”眼看著花千骨一點點滑了下去。糖寶連忙把葉子開進雲裡。

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鳴叫,猶若鳳歌。花千骨和糖寶抬起頭來,看見天邊又飛來一隻大鳥,火紅的羽毛在日光下灼灼發亮。

“鶉鳥!這回有救了!”糖寶嘿嘿笑著。

花千骨目瞪口呆的看著剛剛追逐他們的那只鳥轉身便想逃跑,速度卻沒有那個大的火紅鳥兒速度快,一口便被吃掉了。

火紅的鳥兒看了他們一眼,鳴了一聲,轉身飛走了。

花千骨驚魂未定的仰面躺在樹葉上,所有蟲蟲腿腿都僵硬了。

當蟲子可真可悲啊,盡然還要被鳥欺負,差點就被吃掉了。嗚嗚嗚……

“好險啊!”糖寶揮汗如雨,“追我們的那種大鳥叫欽原,一般鳥獸被它螫了都會死掉,如果螫了樹木,這些樹木也會枯死,人遇上它也是凶多吉少。那個救了我們的長得像鳳凰一樣的紅色大鳥叫鶉鳥,是欽原的天敵。”

花千骨這才發現原來仙境一樣的昆侖山上原來也是危機重重。

“到了!”糖寶興奮的大喊。

花千骨抬頭,入眼而來的是流光溢彩的五色水的巨大瑤池,彩色的波光粼粼閃閃,美得驚心動魄。瑤池東邊是巨大的千年桃林,桃花妖冶繁盛的開滿一重又一重,厚重的壓彎了枝條。粉紅的一片綿延到了湛藍的天際,猶若一片片粉紅色的浮雲,在微風中翻滾出層層的巨浪。

“好,好漂亮!”糖寶把葉子停在一朵桃花上。花千骨仰頭望著粉色的天,還有不斷紛紛揚揚飄落的花瓣雨,開心的抱住糖寶。糖寶接住一片花瓣就開始咬,另一端遞給花千骨。

“骨頭,你也嘗嘗?”

花千骨對著不知比往常大了多少倍的花瓣咬了下去,只覺得入口都是清香,甘甜的汁水浸潤著喉嚨,比桃花酥不知道美味多少倍。

低頭看了看下面已經放置完了桌椅的仙婢們,一個個環佩玲瓏,容貌端莊。

突然聽見陣陣編鐘的擊鳴聲,耳邊飄來仙樂陣陣。

群仙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6:20

11.群仙之宴

“啊!糖寶,我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耶!”花千骨猛然驚異的看著自己手捧的花瓣,激動的差點沒泣涕漣漣——

“啊,什麼?”糖寶爬到一朵桃花裡舔著裡面的仙汁蜜液,香甜的暈暈乎乎。

“我可以碰花了!我可以碰花了!!沒有枯萎,一點都沒有枯萎呢!”花千骨突然反應過來,雙腳(?)顫抖的抱住面前相比它的肉肉身體顯得巨大的花瓣,臉兒在上面蹭來蹭去,柔柔的桃花瓣兒,綢緞一樣的光滑而美麗。花千骨興奮的打個滾兒,用花瓣被子一樣把自己全身上下都裹了起來,好香,好舒服。

“你以前不能碰花麼?”

“當然啦,不然我怎麼叫花千骨,我生來就是花兒的剋星。從來沒有一朵花能在我手裡完好如初的。為什麼呢?為什麼呢?(參見蔡明童鞋語錄)”

“我想是天水滴或者那個勾玉的關係吧,特別是那個勾玉,看似普通,靈力卻竟然比天水滴還要強上許多倍。你身上本來有一股很吸引妖魔鬼怪的氣味,全被那個給遮罩了。”

“啊?怪不得至從和朗哥哥分開,就再也沒有以前那麼多煩人的小鬼來纏我!”花千骨欣喜的從這朵花上爬到那朵花上。

林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桌上放滿了瓊漿玉液,仙果佳餚,看得糖寶口水都快掉下去。

“你說我縱身一跳,跳到下面桌子上放的蟠桃上,會不會被發現?”

“不但會被發現,說不定還被仙人一起吃到肚子裡去。”花千骨哈哈的笑,“要來多少仙人啊?怎麼設了那麼多座位?”

“天底下有名無名的仙人多著呢,不過能夠出席天宴的倒也不多,道行厲害的幾乎全在這了。除了各仙派掌門必到之外,一些名頭響亮的散仙,王母都會下帖邀約。如今昆侖由王母主掌,加起來,來的也有個四五百吧。”

不一會兒鐘鳴鼎盛,仙樂大作,悠悠的眾仙進場開始入座。

各式各樣的仙人都有,超凡脫俗的,美豔絕倫的,仙風道骨的,老態龍鍾的,兇神惡煞的,一時間花千骨看得眼花繚亂,口乾舌燥。除了最上面坐的是玉皇和王母能夠識別的出來,其他的一概不知。

糖寶一一跟她介紹著。

“那邊坐的是蓬萊三仙,福祿壽三星。穿紅衣,留著小鬍子,色咪咪盯著眾仙女看,笑得很淫蕩的那個是財神爺,旁邊埋頭貪杯的那個是福神,鬚髮皆白,身邊站著個童子的那個是壽星南極仙翁。”

“那邊分別是嶗山,天山,太白山,王屋山等各派的掌門。可惜茅山清虛道長不在了……”

“哪個是嶗山掌門?”花千骨伸起脖子望,突然想起還要幫林隨意給他師傅帶話的。

“那邊那棵樹下,白頭發,眉頭緊縮閉眼靜坐的那個,看見沒有?”

“哦,看見了!”

“恩,那邊的應該好認,多是佛門的各位菩薩,左邊素衣光頭的那些是十八羅漢,再往後一點是美音,梵音,天鼓,頌德,廣目等十八伽藍,你注意看妙歎,她是生得最美的一個,和嫦娥有得一拼,長得最奇怪的那個是雷音。”

“再往東邊那幾桌是二十諸天,日天,月天,大梵天,帝釋天,閻摩羅王等,他們的仙法都是一等一的厲害,脾氣也挺火爆,一般人都不敢太招惹。”

“那邊在對弈的是南斗六星君和北斗七星君。十三個人湊在一起,每次有機會聚在一起都是不分晝夜的下棋,而且是十三人同時下的超強聯盟混戰,他們的棋子都是天上的星星,可以鍛煉出世上最好的兵器。”

“另外那邊高聲喧嘩,好像在吵架一樣的是四海的龍王。”

“啊?居然有個女的?好漂亮!”花千骨看著那麼多驚世駭俗的天人的臉,開始有點審美疲勞了,可是仍然對那個爽快大笑又不失女子嫵媚姿態的紅發龍王感到驚豔。

“恩,裡面最能喝,最厲害,也最漂亮的一個,新上任的北海龍王。”

“前面的那個是元始天尊,靈寶天尊,和道德天尊。”

“拿著白拂塵的那一個?”

“那個是道德天尊,就是太上老君。老滑頭一個,最會見風使舵。他說的話都只可信一半。”

“那邊是南方南極觀音,東方崇恩聖帝,另外三個似乎是為了鎮壓肆虐的妖魔沒有來。”

“啊?觀音菩薩!”

花千骨仰望端坐紫金蓮的救苦救難的菩薩,差點沒想跪下去拜兩拜。

卻見觀音周身都是祥瑞,眉目間大慈大悲,一片微微的聖潔白光中,不斷變幻的臉孔讓人看不真切,卻讓花千骨想起未見過面的苦命的娘,突然內心一片酸楚。

“別看啦,菩薩千手千面,眾生萬相,看多了會心入幻境的。”

“那邊的很多你應該都耳熟能詳,許多都是得道後,玉帝冊封,身居高位的。二郎神,巨靈神,太白金星,赤腳大仙,文曲星和武曲星,千里眼,順風耳,風伯,雨師,雷公,電母。正在台前獻舞的是七仙女,在給眾仙斟酒的那個是嫦娥仙子。角落裡那個不苟言笑的冷豔美人是九天玄女。”

花千骨抬眼望,這個年紀並不是說有多能欣賞和理解美麗這個詞,就好像只知道九天弦樂好聽,又說不出來好聽在哪裡,和凡間音樂區別在哪裡。只是看見半空中,漂浮著一朵朵彩色的祥雲,靛藍的天幕中,七名身著各色霓衣的仙女在空中輕歌曼舞。赤裸的美玉般的足踝,踝上系著精緻的銀釧,釧上鑲了數不清的銀鈴,栩栩和風,輕盈如夢,彩帶翻飛,輕紗舞動。

而那嫦娥仙子和九天玄女,一個嫵媚傾城,一個冷豔無雙。好看得讓花千骨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也同為女子。

“那邊渾身噴火沒人靠近的那個是烈火星君,脾氣暴躁,在仙界沒人敢招惹他也都不愛搭理他。花千骨細看,卻是個十六七歲的俊俏少年。

“那邊那個陽剛帥氣的是青龍孟章神君,身邊跟的小巧可人的是朱雀神君,白虎和玄武沒有來,他們和整個仙界鬧不和已經很久了。有謠傳說他們和妖魔來往慎密,似是有反意。他們手下神兵眾多,所以玉帝為此事甚是頭疼。”

“哇,糖寶,你好厲害哦!”

“嘿嘿,異朽閣的小妖精,專門就是為了收集打探消息還有為主人提供消息而存在。我身後可是異朽閣巨大的消息庫啊!”

花千骨一想到糖寶大半知道的都是那一堆吊著的舌頭告訴它的,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異朽閣不但皇宮,就連仙界的事情都知道的那麼清楚麼?”

“那是當然,六界之事皆有史記。”

“那異朽君知不知道什麼方法可以抑制妖神出世的?”

“我也不清楚,我法力尚淺,知道的事情也很有限,能夠連接到的也只有異朽閣第一層的資料庫。”

“呃,好羡慕這些仙人們啊!也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夠拜到師學有小成。對了,為什麼一直沒有看到白子畫老前輩呢?他不會也沒有來吧?”

“我也不知道。可能耽擱了吧。現如今仙界本就紛爭內亂不堪,佛道兩家為了爭控制權明爭暗鬥,各門各派為了興旺壯大不折手段,天兵天將也為了營營小利你死我活。玉皇王母光有實名沒有實權,佛主和菩薩又幾乎不問世事。現在仙界算來算去,唯有長留上仙白子畫是道行最高,威望最高的了,眾仙也幾乎以他馬首是瞻。商討妖神出世這等大事,他不可能不來。”

花千骨完全弄不明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為什麼成了仙還會有這些欲望和勾心鬥角。怪不得東方彧卿會這麼討厭仙人呢!

“那個是東華上仙,他和白子畫一向交好,但是另外兩個上仙脾氣就很古怪,幾乎每次的天宴都不屑來參加。”花千骨怔怔的望著那個如風一般的超凡男子,嘴角始終掛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秀雅驚人的,又像是弱不勝衣。

“還有許多遊仙和散仙,那個妖嬈滿頭卷髮很像蛇精的女的是逆水千帆清水櫻,和她正在說話的那個蒙著面紗的是幻夕顏,身份比較神秘。挺著好像彌勒佛肚子一樣的那個是五嶽散人,被他纏上的人非被他嘮叨死,他身邊那個一臉痛苦神情的是獨步千軍南嶺寒,以前本是五尊之一,後來因為胞兄鬥闌幹,包庇妖女被驅逐到蠻荒,大怒之下離開九霄殿做了遊仙。”

“糖寶你有聽過歡喜天憂洛河東的名號麼?”

“當然聽過,那人道行十分厲害,不過脾氣更厲害。雖然每年都有給他發天宴請帖,不過他厭惡仙界的繁文縟節還有假惺惺,從來都不來,仙界很多人都很討厭他。特別是七仙女中的四仙女,不知道怎麼被他得罪了,對他簡直恨之入骨,一見就喊打喊殺的。”

“另外分散在各桌各處的子丑寅卯等十二元辰,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將我就不一一給你指了。今年來的人比往年多出很多,還有好多我都不認識。若是你成了白子畫的弟子,不管有沒有仙籍,下次說不定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跟著他參加天宴了。我也可以跟著你名正言順的下去吃東西,啊哈哈!”糖寶想的口水直流。

花千骨雖沒見過什麼世面,生來卻是素心寡欲的一個人,一向也沒什麼大悲大喜。

這些一個個凡人眼裡,美曼翩阡的神仙,她的眼睛很快適應並且習以為常了。要論詭異,沒幾個比得上異朽君,要論長相,沒幾個比得上軒轅朗,要論氣質和仙姿,沒幾個比得上東方彧卿,要論恐怖兇惡,沒幾個比得上洛河東。

可是哪怕悲傷如父親去世,她也忍住不哭出一滴眼淚,好看如軒轅朗還有東方彧卿,她也不過是刹那的驚異,兇惡如洛河東還有無數魍魎鬼魅,她再害怕也會硬著頭皮無畏。

沒太多的私欲,也沒太多的情緒,她有自己的堅持,卻也一向順其自然,不太會拒絕別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6:44

12.長留上仙

在糖寶還在興高采烈的流覽眾仙,收集情報資料之時,花千骨對白子畫的緊張等待還有微微好奇已經超過了她對瑤池裡所發生的其他事的興趣。

終於,“長留上仙到——”

她聽外面宣了一聲,眾人起身。

……

那個,即將成為她師傅的人……

……

踏著清風,緩緩從天而降。

……

花海飄香,桃花林旁的五色瑤池水靜靜蕩漾,萬年不改。清風掀起層層粉浪,落英繽紛,飄花如雨。

花千骨身子輕輕晃了晃,那如月光清輝一般皎潔又幽靜的光芒,仿佛從亙古一直穿越射破到她面前,明亮閃爍的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白子畫,從天的那一端緩緩向她走來,腳步花開如海,風過如浪。

淡淡的銀色光暈籠罩周身,素白的袍子襟擺上繡著銀色的流動的花紋,巧奪天工,精美絕倫。肩頭飄落了一兩片粉色的桃花瓣,無暇的幾近透明的宮羽在腰間隨風飛舞,更顯其飄逸出塵。劍上華麗的白色流蘇直垂下地,隨著步伐似水般搖曳流動,在空中似乎也擊起了細小的波蕩。長及膝的漆黑的雲發華麗而隆重的傾泄了一身。

四周眾仙人無不臣服而恭敬的向他彎下身子。連那一片桃花海也堆起層層細浪,追逐著他的腳步,上下歡騰翻飛著,仿若在他腳下騰起了粉色的雲彩。而他走過的草地,步步生出一朵潔白未染的蓮花。

花千骨無端的慌亂起來,大口的呼吸,害怕自己因為遺忘而窒息。眼睛,卻不離那漫天緋色中,白的不染塵埃的身影。

萬籟俱靜,仿佛,這早已經不是了群仙宴,沒有群仙,只有如畫的人,從畫中走出,被萬千粉紅的雲彩簇擁著前行,獨木出林,俯瞰風雲。

驚為天人的眉宇面貌間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略有些單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眉間是殷紅色的掌門印記,淡然而帶著冰冷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華的,傾入花千骨的心裡。wωw奇Qisuu書com網不知覺的,突然竟感受到一陣疼痛。為何呢?

無法用任何詞語去描述他,任何描述出來的他都不是他。

只是那樣的清雅,那樣的淡漠,那樣冰涼如水一樣的眼睛,還有遠遠的骨子裡就透露出來的清冷,卻把他隔絕在塵世之外,聖潔的讓人半點都不敢心生嚮往,半點都不敢靠近。

瓔珞輕舞,暗香浮動。淡香的風從鼻端輕輕的擦過,微微的癢,從鼻尖一直到心底。

世界,一片銀白……

世界,一片漆黑……

世界,一片金黃……

世界,一片柔和的水光蕩漾……

……

白子畫,黃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橋頭,我可有見過你?

花千骨癡了傻了好半天才發現,他竟然坐在了自己的樹下。

大風越過,一樹桃花仿佛都在雀躍般,快被吹到半空中去,一時間萬千飛花,浮光躍金。

輕輕在半空中轉了個圈,花千骨看見糖寶大驚失色的望著自己。莫名其妙的轉頭看,等反應過來時,已經隨著身體下的那片桃花瓣,往樹下飄落了去。

仿佛踩著帆一樣,悠揚的在半空長打著轉兒。然後,竟徑直的掉落到了白子畫的酒盞之中。

花千骨傻傻的躺在那片花瓣上,猶若一葉輕舟,在酒盞中蕩漾,清醇的酒香讓她有點昏昏欲醉。

白子畫低頭看她,眼中一絲詫異,似乎微微上揚的唇角,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表情。

花千骨開始渾身哆嗦,比她這輩子任何一次見鬼還有看見的恐怖場景都覺得可怕。

白子畫看著這個誤入自己酒盞中的小蟲子,難得興致大發的伸出兩根手指把她小小的身子從酒盞裡拎了起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花千骨閉上眼睛在心裡不斷的喃喃自語。

他竟然用他的手指觸碰到了她的身體,不等他把她捏死,她自己就已經心跳快到自爆而死了。

把小蟲放在自己左手掌心裡,白子畫細細看來,發現她生得晶瑩剔透,玲瓏可愛,不由竟心生憐愛,伸出右手白皙修長的食指輕輕的在她身上來回撫摸揉弄了兩下。

花千骨緊咬住唇,身體一陣顫抖,連魂魄也跟著一起顫慄起來。感受著白子畫指尖皮膚的溫度還有溫柔,從身子到心靈全部都要融化成水。奇怪又說不出的麻癢與悸動從心底深處如火山般的噴薄而出,佔據了身體和靈魂的所有角落。再也看不見眼前的任何景像,只是那種舒適與愉悅讓她差點就要忍不住叫出聲來。

太恐怖了!要是死了就好了……

那麼近的凝視著白子畫的臉,他的鼻尖幾乎就在咫尺之間。花千骨完全聽不到自己心跳的聲音,感覺不到自己的血液還在流動。

白子畫捏捏她僵硬的肢體,突然忍不住微微一笑。刹那間,時間萬物都靜止了。

花千骨不知道,這樣一個人,竟然也是會笑的。那愛憐的望著自己的眸子突然變得爍亮無比,像是亙古長明的星辰,像是朝花夕拾隕日,像是盛大華麗的煙火,像是開到荼糜的花盞,絢爛的讓她義無反顧的栽落進去。

心中的一切緊張與不安全被撫平,這樣溫柔而又慈悲的笑容直直打在人心中最柔軟的角落裡,時空幻滅,一切都成了空白。如滾滾驚雷,如駭浪驚濤,映襯在漫天飛舞的桃花雨裡,纏繞成她一生一世的劫難。

“不小心掉下來了麼?”他啟唇,碎玉一般的聲音。

說著,舉杯,將銀盞中的清液一飲而盡——包括,酒中還漂浮蕩漾著的那片桃花瓣。

花千骨呆在那裡,看著酒盞裡一滴不剩,也不見了那抹桃紅。

白子畫低頭,輕輕對著她呵了一口仙氣,忘憂酒的清香迎面撲來。

花千骨整個人都被攝了魂去,望著他嘴角邊的一點濕意,突然很想去舔。莫非?自己只是聞聞,也醉了麼?

身子開始緩慢的飛騰起來,突然很不想離開他掌心的溫暖,用力的伸出手想去握住,身子卻越飛越高。

看著樹下的人兒離自己越來越遠,她突然鼻子竟有些酸楚。

重新安穩的又回到樹枝上,躺臥在一朵桃花裡,卻已是大夢一生。

花千骨,再不是她自己的花千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7:05

13.一年之約

“骨頭!你沒事吧?”

糖寶總算松了一口氣的爬到花千骨身邊,拍拍她的小臉,看她整個人完全都傻掉了,不會是驚嚇過度吧?還好是碰上白子畫,要是換作烈火星君等脾氣暴躁的菩薩,早把她給捏死了。

“我……”花千骨動動嘴唇覺得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喉嚨也不是自己的,半天說不出話來。努力的把自己的三魂七魄往回拉,終於眼睛可以聚焦了。看清楚眼前的人是糖寶而不是剛剛那對她傾城一笑的神仙。

“寶,我,我好像有點醉了。好困啊……”花千骨的眼皮直打架。

“啊,骨頭,你不要睡啊,忘憂酒要是醉過去,大夢三四年,我可叫不醒你!”說著使勁往花千骨身上掐了幾把,疼得花千骨直哼哼。

用力甩甩頭,努力找回神智,她還有要事沒辦呢,不能就這樣睡過去,不過,真的好想在他的掌心裡,沉睡一輩子啊!

“他就是白子畫麼?我還以為和清虛道長一樣是一位老爺爺。”

“一般成仙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以後就一直是什麼樣子了,除非本人的意願不會再有衰老這一說。”

“糖寶,我,我突然有點害怕,如果他是個慈祥的老爺爺我還覺得好親近一點,他會不會不肯答應收我做徒弟啊?”

“我也不知道。你別擔心啦,他若不肯,我們就纏到他肯為止。”

“呵呵,那現在人來齊了,我是不是應該變回去跳到下面說明來意啊?”

“先別莽撞,等他們商量到這事的時候再說吧!”

“哦。”花千骨雙腳墊住下巴,完全沒有聽見周圍的神仙們在討論什麼,只是眼睛直直的望著樹下的白子畫,一抬手一轉頭,都緊緊的牽動著她的心。

“以上皆依眾仙家所言即可,妖魔冥界與人間各處外力扭曲打開來的通道就請二十諸天儘快封印。只是這一次清虛道長竟然未到實在是讓人有點不安。”玉帝捋捋鬍鬚望著眾仙似是希望有誰出來解釋一下。

如今世道混亂,紛爭不斷,沒有言明原因便缺席天宴的仙人不在少數,為何單單只問茅山派掌門一個?眾仙皆有不解神色,只有少數幾個知道清虛道長是守護神器之人之一,從一開始也是心神不寧。

嶗山派掌門突然開口道:“聽陛下說來貧道之前派去送信的徒兒也是一直沒有回山,會不會是茅山出什麼事了?”

“雲隱來了沒有?”玉帝四下張望。

“沒有,傳來信說是正在川中滅妖,抽不開身。”王母在一旁言道。

“茅山派弟子一個未來麼?”玉帝皺起眉頭,一般就算掌門再抽不開身,也會派門中弟子前來的。

糖寶踢了還在看著白子畫發花癡的花千骨一腳。

“快啊!該你出場了!!”

花千骨咕嚕咕嚕從樹上滾了下去,糖寶默念兩句,她在半空中變回了人形,十分狼狽的摔在了白子畫的桌子上。心裡嘀咕著降落失敗,要是掉他懷裡多好啊。

眾仙皆大驚失色,天宴上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凡人來!就是因為太普通了,一點法力也沒有,所以竟然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

花千骨手忙腳亂的扶住打翻的酒盞,生怕一個不小心沾濕了面前這人的白衣。

今天天上掉下來的東西還真多啊,白子畫無語。

看著四腳朝天摔在自己面前桌上的面頰緋紅的小孩,衣衫襤褸,頂個鳥窩一樣的亂髮,雖然經過某樣強大法力的東西掩蓋,他依然能感覺到她身上那一點與眾不同的頗為詭異的氣息。非常非常——不、喜、歡。

小孩的瞳孔漆黑發亮,好像是包容了整個星空的最明亮的水晶。此時正驚慌失措的四處張望著,雖然寫滿了緊張,可是在眾仙詰問的注視下卻絲毫沒有恐懼。

七手八腳的扶起桌上的的杯盤狼藉,仿佛故意躲著自己的眼神一般,半點都不敢看向自己。

“哪兒來的野娃娃!”雷音突然大吼一聲,跨上前來,震得糖寶都快要從樹上掉下去了。糟了!骨頭媽媽,快說啊,快說啊!

花千骨怔怔的抬頭看著他的兩個腦袋,這個人是仙呢?還是妖怪?

突然一下身子整個騰空,竟然被他抓住後背上的衣襟,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奮力的掙扎著,卻像在空中游泳似的,姿勢滑稽可笑極了。

“膽子太大了點吧,竟然敢跑到天宴上來搗亂!”兩個頭的兩個嘴同時吼道。

“我……我是清虛道長讓我來的!”花千骨大聲喊。

“清虛老道?”周圍的人愣住了,雷音也愣住了,“他讓你這麼個毛頭小子來幹嗎?”

“雷音,快把孩子放下,聽她好好說。”王母斥責道。

雷音這才把花千骨扔到一旁的草地上,花千骨揉揉摔痛的後背,爬起來站直了。還是神仙好說話,不像妖魔鬼怪那樣難溝通。

“事情是這樣的……”花千骨把自己總愛遇鬼,然後上茅山求道,可是沒辦法上山就去異朽閣求了個天水滴,後來上到山卻發現茅山整個被滅門,氣息奄奄的清虛道長讓她來天宴捎個信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講到拴天鏈被奪的時候,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白子畫眉頭緊皺,看來妖魔二界為了妖神出世已經協成聯手了。

“你的意思是你個毛頭小子現在是茅山派掌門?”雷音一肚子火大,另外一個頭在仰天大笑著。

“呃……”花千骨難為情的望向慈祥的王母,“我能力有限,可不可以拜託娘娘幫我召集一下茅山派門人,好重整茅山派?”

“這是自然,你年紀小小一個人跋山涉水來天宴送信勞苦功高,清虛道長為護神器而捨身,實在是讓人悲痛。我們一定會奪回拴天鏈不會讓他和門下眾弟子白死的。至於其他後事你不必擔憂我們自會料理妥當。”

“謝謝娘娘!”花千骨沒想到那麼容易,連忙又轉身跑道嶗山派掌門面前,囁嚅道:“這位道長,我上山途中碰到你的徒兒林隨意的魂魄,他也請我帶個信給你,他是被春秋不敗打散了靈體,你讓他帶的東西也被搶走了,他說請你原諒,後悔平時沒有好好學藝。他的魂魄被困在茅山上了,屍骨葬在快要上大茅峰的那條路旁。請你什麼時候把他收殮回嶗山。”

面前白髮蒼蒼的老人眼睛裡隱有淚光閃爍,輕歎一聲。他道是林隨意像平常一樣貪玩可能又誤了回山,但是今天一來看到清虛老道也沒來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謝謝這位小施主。”

“這個春秋不敗簡直是完全不把我們仙界之人放在眼裡!搶拴天鏈的事他肯定也有份參與,陛下,請下仙緝令!”王屋山掌門面如鐵青。

玉帝點點頭,卻聽太上老君道:“我覺得現在最大的危險是流火緋瞳殺阡陌,那人妖法如此高強,幾度出入九霄殿盜取仙藥竟如入無人之境。鹿野幾度大戰都圍困不了他,把所有天兵天將都當猴耍。再說他又是群魔之首,若能先將其斬殺,妖魔實力定會大減。”

“恩,所言有理,剩下的諸位持有神器的仙家們,一定要倍加小心,萬不可再出現茅山這樣的慘事了。這宴會我看也沒心情再開下去,如果沒什麼事了,這次天宴就到此為止,大家回去各為清虛道長上柱香,各司其職去吧。尊上,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玉帝望向白子畫,眼裡全是沉重的託付。

白子畫心神領會:“沒有了。”

“那好,大家都散了吧。”

眾仙心下黯然,都明白茅山屠門只是一個開始而已。為了妖神出世而爭搶上古神器的一輪輪廝殺,緊接著會不斷上演。如今,不斷強大各自實力才是正道。

王母賞賜了花千骨一些神物,安慰她先回去茅山,然後有什麼事會派人來通知她。

瑤池邊上,眾仙都匆匆散了去。也算是趁興而來,敗興而歸。

花千骨有些不自然的走到白子畫面前,完全沒有了剛剛面對眾仙陳述時的口若懸河,還有面對各方關於異朽閣等詰問下的鎮定自若。

“白,白……”叫什麼呢?白老前輩?白師傅?白神仙?(嘔……)

“清虛道長說這個很重要,讓我交給你,還……還有,可不可以請你收我為徒!”

啊,她終於說出來啦!花千骨把那個傳音螺高高捧到白子畫面前,然後拜下身去。

白子畫皺起眉頭,更顯得仙姿秀逸,孤冷出塵。可是那眉梢眼角浮動的,卻是一抹若隱若現,久曆血雨腥風的淡然和冷厲,和之前看著身為小蟲的她的眼神還有笑意完全不同。

“我從不收徒弟。”簡單的幾個字,接過傳音螺,轉身拂袖而去。

“白,白……”花千骨在後面一路小跑的跟著他。糖寶也連忙從樹上駕著葉子小船飛到花千骨肩頭停穩了。

“求求你了,我無處可去,清虛道長說我或許可以拜在你的門下。”

“清虛道長?”白子畫停下步子,花千骨指指那個傳音螺。

白子畫手放在螺旋頂端處沒有放開,先是洛河東的獅子吼從指尖裡傳了進來,然後又聽到清虛道長的臨終遺言,還有拴天鏈的秘密等等,以及最後再三拜託自己收面前這個高才及他腰的小孩為徒。

“洛河東,清虛道長,然後又是我,還真會一個推一個啊。”白子畫無奈。左右打量了一下花千骨,生這種命格,偏偏還是個女孩子。

“你叫什麼名字?”

“花千骨!”花千骨驚喜的咧嘴對他笑,露出白白的小牙。

“連名字都那麼煞氣……”

“算命先生說要以煞制煞,爹爹也曾妄圖找人給我改名和改命格,可都是死傷慘重,之後便沒辦法了。所以我才想要拜師學藝,我再也不想連累身邊的人了!”

白子畫沉默了片刻終於道:“以後,我就叫你小骨了。”

說著轉身繼續往前走,衣袂飄飄,說不出的風流恣肆。

花千骨愣在原地,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糖寶使勁掐她。她才狂喜的飛快跟了上去。

“謝謝師傅!!!”

“我沒說收你為徒。”白子畫看也不看她。

“那……”

“你可以跟我回長留山,作為一名普通的弟子,至於拜師,要按規矩來。一年之內,你若能學有所成,仙劍大會上表現出色,讓我滿意的話,可能我會考慮一下。”

“一年?”師傅大人是在考驗她麼?

“好!一言為定!我一定會做到最好的!”花千骨躊躇滿志的發誓,她一定,要做白子畫的徒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7:24

【卷二:瀚海難禦折千骨 經年約滿鬥群仙】

14.長留仙山

白子畫本來想直接飛回去的,突然想起身邊比來時多了一個人兒。

聽花千骨自言自語似的在那嘀嘀咕咕,轉身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她的肩上竟然趴了剛剛掉到自己酒盞之中的那條小蟲子。

“白,白……這個是糖寶。”花千骨給他介紹說。

“我不叫白白。”白子畫歎口氣道。

花千骨頓時面紅耳赤,怎麼她一緊張就結巴的壞毛病還是改不過來呢!她也不知道叫他什麼啊,她現在又不能開口叫他師傅,叫大叔大爺的好像也不對。

“你稱我尊上就行了。”白子畫看著糖寶正在擠眉弄眼的彎腰鞠躬和自己打招呼,不由覺得有點好笑。

招了招手,一朵雲彩從半空中飄了下來。

在花千骨的嘖嘖聲中,白子畫已站立雲中,回頭看她。

她連忙費力的拉扯住軟綿綿一團團的雲朵往上爬,白子畫也不理她,好不容易等她爬了上去,還沒坐穩,雲已經嗖的一下飛上半空中了。

花千骨嚇的緊抱住雲朵不放,探出頭往下看著,不過飛的太高太快了,什麼都看不怎麼清楚,除了雲還是雲。

不過這個比剛剛乘的隨風飄搖的樹葉小船要舒服平穩多了,雖然速度驚人,但是仿佛雪橇在雲海裡滑行一般不會讓人覺得不適。而且一伸手就可以夠到身旁漂浮的雲,卻不像身下的這一朵有固定的形態。

應該是用法力凝成的吧,不知道可不可以吃。花千骨一時好奇,忍不住悄悄的埋下頭咬了一口,軟軟的,綿而輕柔,入口竟然化作滴滴甘露。

哈哈哈,味道真好啊!

咬一口,又咬一口,再咬一口……

“你打算把這朵雲給吃完麼?”白子畫一路上都沉默不語,突然開口把花千骨嚇一大跳,差點沒被雲給嗆到。

“呵呵。”花千骨尷尬的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一向話多,也明明憋了好多問題在心裡想要問。可是坐在雲裡,看著高高矗立雲端的白子畫的背影,就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倒是糖寶實在是忍不住了,無話找話的問他。

“尊上,長留山離這遠麼?”

“我們現在在極西的昆侖,長留山遠在東海之東,還是有點遠的。”況且他還不是禦風而行,雲上又還多了件“行李”。

“我可不可以一直跟在骨頭媽媽的身邊啊?”

骨頭媽媽?白子畫看了花千骨一眼,花千骨尷尬的低下頭去。

“可以。”

“哦耶!太好了!”糖寶繼續回到花千骨耳朵裡睡大覺,嘿嘿,這下可以高枕無憂了。畢竟是仙山,就算有人對自己這個小精怪不滿意,以後也沒人敢提意見了,因為是尊上親自批准的,哼!

到達長留山之時已經是日暮時分。若是單靠花千骨腿力,怕是得走上好幾年吧。

聽到糖寶的驚呼和尖叫,花千骨睡眼朦朧的從雲中抬起頭來。

遙望四周,到處都是水茫茫,深藍一片,他們早已到達東海之上。海風一吹,清醒了大半。望向前方,頓時傻眼,張大的嘴巴絕對可以把她自己的拳頭塞進去,目瞪口呆的注目著眼前海市蜃樓一般的長留仙山。

夕陽的金光著重著的,絲絲縷縷的仿佛從天空中金色的大洞裡傾斜而出,海面倒影粼粼蕩漾,浮光閃爍。

身邊不時有頭上有著漂亮花紋的鳥兒飛過,鳴叫猶如管樂。花千骨擦擦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桃源仙山。本以為昆侖瑤池已是美侖美奐,沒料到長留山更是驚豔絕倫。

主島方圓千里,呈一個不規則的奇怪八卦形狀,整個的漂浮在半空中。周圍斜上方三座小島,猶如日月星般將主島環繞。同時三座小島上,緞帶一般垂下巨大的瀑布,以銀河落九天的奔騰氣勢傾瀉而下,流到主島之上,然後再整個的由主島四面八方每個邊緣傾流入海,在半空中建起巨大而壯觀的水簾幕。在夕陽殘照下,唯美得猶如幻象。

而遠處的空中,還散佈著大大小小零星的仙島和仙山。有的秀奇,有的逶迤,在一片海色天光的映襯下顯得分外靈動。

我以後竟要在這樣的仙境裡生活麼?花千骨微微有點頭暈目眩。

“中間的主島是長留山,山上弟子八千。經過一年的初步修習後,會根據自身體質和能力,選擇金木水火土五行中的一行集中修煉,仙劍大會後,才能正式拜師,由師傅親授。那三座小島上分別是貪婪殿,銷魂殿,絕情殿,一般不讓隨便上去。島上規矩甚多,以後自然會有人交你。”

“你是屬什麼行?”花千骨抬頭看他,久久的移不開眼睛。

“水。”白子畫淡淡開口,聽得她一陣清冷入骨。

“哦。”下決心要好好學水系的法術,一年後的仙劍大會上好拜他為師。

隱隱可以看見三座小島仿佛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籠罩主島的光壁,隨白子畫穿過時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島上的山近了,廣場和大殿都近了。花千骨看到許多身著各色袍子的人在廣場上似是修煉還是習武。

白子畫繞開前殿,直接降落到後殿中央。

“恭迎尊上回山……”四周嘩啦啦跪倒一片。

花千骨略顯手足無措的從雲上跳下來,跟著他朝大殿走去。看眾人都悄悄的在打量自己,不由得渾身不自在。

四處張望著,大殿雄偉威嚴,層層華幔,殿四角都燃著貴重的沉香。

“十一。”白子畫喚道。

“弟子在,尊上有什麼吩咐?”

花千骨抬頭看來人,發黑如墨,眼湛如丹,修長的身材襯托出不失高雅的青衫。

“這是新進師門的弟子,你幫她安排一下,有什麼不妥之處再問我。”說著轉身就要離開。卻發現被什麼拉住,轉過頭,看見花千骨眼中隱有不安的拽住自己衣角。

“沒事,你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十一,他會帶你先熟悉一下環境。從今天起,你就是長留門下正式的弟子了。”

花千骨看著他沒有回頭的慢慢走遠,遠的她覺得自己別說一年,就是一世也追不到他的身邊。

前面的青衣男子神色淡然,雙手插在衣袖裡,悠悠的踱著步子。

“我叫落十一,是尊上師兄摩嚴的大弟子。”

“我,我叫花千骨。”

“我叫糖寶。”糖寶從花千骨耳朵裡悄悄探出頭來,果然它法力還是太弱啊,連在瑤池都沒事,一來到這長留山卻頭暈的不行。

落十一眼睛一亮,下一刻又將那份喜愛和驚訝深藏了起來,狹長的鳳眼流露出一絲不為人察覺的笑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7:46

15.三生池水

“長留仙派上下弟子八千,掌門是尊上,主掌絕情殿。他的師兄也就是我師傅摩嚴主管長留大大小小的事物,主掌貪婪殿。小師叔笙簫默性格慵懶,主掌銷魂殿,但是很少過問派中事物。”

“哦。”花千骨點點頭,一面東張西望著。大殿雄偉壯麗,高而空曠,層層深紫色華幔,地上鋪的全是上好的白玉,甚至可以映出人影。幾人才能合抱住的巨大柱子,上面鑲嵌著顆顆夜明珠。

落十一在前面走著,雙手依舊插在衣袖裡,心裡直犯嘀咕。這個小女孩穿的破破爛爛的,沒有一點根基和法力,也看不出什麼仙資和不同,不會是尊上隨便在凡間撿回來的吧?十個仙班理應是應該把她插進最末一個的。但是,畢竟是尊上親自領回來的,身上還帶了一隻靈蟲,也不知道底細和來頭,也不能隨便敷衍了事。真是的,尊上也不詳細吩咐一下,讓他好難辦啊。

唉,還是秉公一點吧,不然師傅那裡才真是難交差。

“千骨,新進門未拜師弟子一共分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個仙班,每個班大概五十人,前面幾個班的大多是各派推薦過來,或者仙資極高或者本身法力已經很強的,你可能跟不上進度。我把你放在癸班可好?班上的多是凡人和初修者,進度會比較慢一點,你跟起來不是那麼吃力。”

“好。”花千骨點點頭,心道不知尊上會不會親自給他們授教呢?

走過長長的回廊,周圍不時遇到身著各色袍子的仙人,身上有的掛鈴,有的掛花,神色淡然而有禮的和落十一彼此點頭相招。雖然各個風姿綽約,但是前有白子畫一相比,花千骨再看眼前一切皆是平常了,眼光也不多做流連。

突然想起茅山派掌門的宮羽還揣在自己懷裡。王母應允過替自己召集茅山門人,到時候雲隱應該會知道來這裡找自己吧?到時候把宮羽和那兩本古籍一起交還予他便行了。其他的自己都不懂,既沒資格又沒能力,幫不了什麼忙。但是總的來說清虛道長和林隨意拜託自己的兩件事便也算辦妥個七七八八了,還算萬幸。

只是現在自己到了長留山,要是朗哥哥去茅山找不到自己,會不會擔心呢?還有東方彧卿,回去辦事也不知道辦的怎麼樣了。還有村裡的張大夫他們,是不是應該想辦法捎封信回去,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找到安身落腳之處了呢?想來想去,突然發現自己在這世上,認識的,有所掛牽的,竟然只有寥寥不到數人而已。

跟在落十一後面出了大殿,許多人老盯著她看,她低頭看看自己渾身邋裡邋遢,髒兮兮的,腰上甚至還插了把鐮刀,的確是太鄉野太像要飯的了,和這長留仙境連空氣裡似乎都飄著仙氣蒸騰著祥瑞的感覺完全格格不入。

“對了,千骨。”

“呃?”

“你剛來很多還不懂,可以慢慢學,但是一定要記住,長留山尊卑等級嚴格,規矩眾多。你入門現在最晚,整個師門上下你都要稱師兄師姐,小師叔面前無所謂,但是在我師傅面前一定要格外注意言行舉止。門人的話,稱掌門為尊上,我師傅世尊,小師叔儒尊,見了皆要行跪拜禮。不可隨意出山或者入海,也不能上三殿,後山禁林更不准去。每夜亥時休息,卯時必須早起晨修。山中門人住宿有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偏殿。你住亥殿,癸班的仙導是朽木清流,一會我帶你去見他,到時候他會給你安排課業、修習、食宿等具體生活方面的問題。你有什麼不知道的也都可以隨時問他。

“哦,一年拜師之後也這樣麼?”

“得道之人通常講入定,不需要睡眠和食五穀了。但是這長留山上大半還只是凡體和級數較低的仙人。等你一年之後拜師了,大部分時間便都伴在自己師傅左右,各個師傅有各個不同的教導徒兒的方法,管教和態度各有不同。”心裡默念一句,不要衰到遇到像他師傅那樣嚴厲的人便好。

“師兄你能拜世尊做師傅一定很厲害吧?”

“其實厲害倒說不上,不過是我辦事老練沉穩,可靠得體,深得他老人家歡心就是了。用一些弟子背後的閒言碎語來講,就是會拍馬屁。”

花千骨愣在那裡不走了。

落十一轉過頭來對她一笑:“看你年紀尚小,心思單純,但是你既然來了這,私下我還是要提醒一下你。你沒有背景沒有法力又沒有權勢,難免還是會背地裡受些欺負。而且你是被尊上帶回來的,很多弟子都看見了,肯定會有人故意刁難你。若是太過分了,你大可找我或者清流幫忙。但是派中事物繁多,不可能每件事都照顧得到,所以大多數時候只能靠你自己應對。”

“這麼複雜麼……”花千骨一臉茫然的望著他。

“還好吧,等你適應一段時間就知道了。”

兩人繞來繞去,到了另一座和方才雄偉迥然不同的華麗大殿中,迎面突然飄來一朵紅雲。

花千骨眼睛一花,還沒看清楚是什麼,就覺得額頭中央被人彈了一下。

“火夕,你又頑皮了。”落十一歎道。

“沒有啊,師兄,我大老遠就聞見好東西了,怕被青蘿又搶了先,就先打上記號啊!”

那一團紅雲風流而動,聚攏成形,竟是個十七八歲的翩阡少年。一身紅袍如火,玉帶束腰,腰間別了朵宮花,卻是紅到滴血的纖姬子,華貴中透出一種在人之上的傲氣和邪氣。

花千骨覺得額頭上隱隱作痛,揉了揉,抬頭瞪著漂浮在半空中的少年。

“是新來的?就是剛剛和尊上一起回山的那個?”

“恩,你別也跟著欺負新人啊,她什麼也不懂的。我正要帶她去三生池。”

“那麼髒,是該好好洗洗。”火夕從半空中飛了下來,花千骨看到他腳上隱有火焰翻騰,不由咂舌。

火夕繞著花千骨一圈圈轉著,眼睛骨碌碌的轉,顯得有點油腔滑調。突然靠到落十一身上,攀著他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落十一搖搖頭,表示不知道。火夕伸出手正要去看花千骨掛在脖子上露出來了的天水滴,卻見眼前電光一閃,手指疼的麻痹了一下。

咧著嘴鬱悶的轉頭,卻看花千骨肩上趴著一條晶瑩剔透的小蟲子,氣鼓鼓的小臉,額頭的兩根觸角還滋滋的冒著電光和火花。

有沒有搞錯,這麼小的蟲子居然敢放電打他。火夕伸出手指想去捉它,花千骨連忙退後兩步,躲到落十一身後。

落十一嘴角難掩促狹的笑意,道:“別玩了,她叫花千骨,以後是癸班的學生。看見清流沒?”

“沒有,他一天神出鬼沒的。嘿嘿,骨頭,以後好玩了。我先走了,要是碰見青蘿千萬別說見過我。”正說著又一陣風似的不見了。

落十一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那個是誰啊?”花千骨好奇的問。

“火夕,是小師叔的弟子,生性頑劣,師叔都管不住他,或者說根本就懶得管他。他口裡的舞青蘿也是小師叔的弟子她的師妹。長留山最讓人頭痛的一對活寶,常常惹禍。偏偏小師叔護短的很,眾人都拿他們沒辦法。”

“世尊和儒尊都有很多徒弟麼?”

“沒有,師傅連我收了三個徒弟,其實我不算是老大,之前聽師叔說還收過一個,後來被師傅逐出師門了。現在加我下面還有兩個,青丘之狐和上上飄,小師叔就火夕和舞青蘿兩個徒弟。”

“尊上沒有?”

“恩。”

“為什麼呢?”

“可能是身邊事物太多,牽絆太多吧。”落十一沉思道。

花千骨不明白的搖了搖頭道:“我要拜尊上為師!”

落十一驚了一驚,回頭望著她。

看她無比堅定的重複道:“我要拜尊上為師。”

突然忍不住笑了,俯過身來悄聲在她耳邊道:“其實我之前也這麼想的……”

花千骨歪著的腦袋被他敲了一下。

“想當尊上的徒弟比登天還難啊,不過你加油就是了!”

“尊上和我說要是一年以後讓他滿意的話,就考慮收我!”

“真的?”落十一瞬間臉跟吃了爛柿子一樣,瞠目結舌的簡直不敢相信。

“恩!所以這一年我一定要努力!”花千骨握著小拳頭在空中一揮。

落十一高高的挑起眉毛。尊上竟然說了這種話麼?嘿嘿,這下有好戲看了。不然這遠離塵世的長留山,真是好無聊啊!

“對了,師兄,火夕師兄他們穿的衣服好像顏色都不一樣啊!”

“恩,對,等一年之後你確定了自己五行修行的主要方向,那一系的便多穿那一色的衣服。如金屬黃色,木屬綠色,水屬白色,火屬紅色,土屬黑色。但是沒有硬性的要求,隨個人喜好而定。但是腰間的宮鈴宮花宮玉什麼的,卻一定會隨著體質和法力所屬而改變顏色。”

花千骨恍然大悟的點頭,怪不得尊上的羽毛是白色的。火夕的宮花是紅色的,再看看落十一腰間的宮玉,是只黑色的麒麟。

“我是不是拜師的時候就可以掛鈴鐺了?”花千骨看那麒麟生得好看,忍不住用指頭碰了碰。

“雖然這個也要看法力,但是你如果做了掌門的徒弟,掛鈴肯定是沒問題的。”

“恩恩。”花千骨開心的點頭。

落十一眼角瞟了糖寶一眼,看它又無精打采的爬回花千骨耳朵裡打盹去了,不由有點好笑。

“到了,這就是三生池。”

落十一指著那三個不規則的池子道:“這個是三殿的聖水,你分別在裡面洗一下身子,去一下凡胎帶的污穢和瘴氣,貪婪殿的水洗貪,銷魂殿的水去欲,絕情殿的水絕癡。洗過大腦會清明許多,這是正式成為長留門人的重要儀式和浴洗禮。”

“哦……”花千骨在一片水霧當中有點迷惘。

落十一指了指旁邊放的整潔的衣衫道:“換洗的在這。我在外面等你,一會你自己出來。”

“好。”

走了半步猶豫一下又轉過頭來道:“可能會不同差別的有點疼痛,如果哪一池的水實在受不住就別勉強自己非洗不可,沒多大關係。”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低下頭看著那池水清澈透亮,上面還飄蕩著幾片白的粉的花瓣,牆上三個龍口裡緩緩的吐出清流,和撲通的浴池倒也沒什麼不同。把耳朵裡的糖寶弄醒了,怕它被水淹到。

“糖寶,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啊?不對,你是公的還是母的啊?公的的話不可以看我洗澡哦!我得找個帶子把你眼睛蒙起來。”

糖寶一頭黑線。

“我是妖精,還沒變身呢,雄的雌的我也不知道。你又沒什麼可看的怕什麼!嘿嘿,我也要洗澡!”說著噗通一下跳到了水裡,以它的蟲泳式在水上來回翻騰著。

花千骨笑著脫掉衣服慢慢趟入貪池,並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戒貪,戒欲,戒癡麼?真好玩。

洗了一會又跳進銷魂殿的水裡去,依舊跟溫泉一樣,舒服又提神,整個心和大腦都變得空明無比。

最後是絕癡池裡的水,腳剛一放下去,卻突然有一陣奇怪的麻痹感傳遍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連忙把腳縮了回來。

“怎麼了?骨頭?”糖寶在旁邊池子裡遊得正歡。它身上的妖精氣和這仙界氣息經過池水洗滌總算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再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

“沒什麼。”花千骨奇怪的再把腳放下去,卻又沒什麼感覺了。難道是她抽筋了?

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發現額頭中央兩眉之間一個紅色的火字若隱若現。怎麼回事?用水擦了又擦洗了又洗就是不乾淨。

肯定是剛剛那個穿紅衣服的火夕在自己額頭上留下的印記。討厭,怎麼弄不掉呢?回頭問問十一師兄去。

躺在水裡,輕紗薄幔間,角落裡貔貅金熏爐中滿載檀香,催人入夢。花千骨舒服的迷迷糊糊忍不住睡了過去。

外面的落十一等得心浮氣躁。那三生池裡的水有淨化人心的功效。但若是執念太深的人進去,卻是苦不堪言,甚至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會有許多人憑藉法力,或者避開某一池的水不洗來逃過檢驗。但是就連仙人也完全做不到摒棄貪嗔癡念,何況是凡胎俗體?只要不是執念太深疼得太過厲害,勉強過關,他一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一般人進去還是會大呼小叫一下,這個花千骨進去半天一點聲音也沒有。看她年紀尚小,應該執念不深啊,不會是一碰到水就給疼暈過去了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8:10

16.神仙學校

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卻覺得什麼在拍打自己的臉。

“糖寶,別鬧……”以為又是糖寶在自己臉上爬來爬去,胡亂伸手揮了揮。

可是拍打仍不停止。

“千骨,千骨,你沒事吧?”

一個焦急的聲音很近的傳來。

花千骨近日太過奔波勞累,好不容易從夢中掙扎著醒來。

卻看見臉上停了一隻紙鶴,嚇了好大一跳。

“千骨?裡面還好麼?回答我!”

花千骨凝神一聽,分明是落十一的聲音。可是又是從臉上這只紙鶴傳出來的。那紙鶴跟活的一樣,用朱筆點了兩個紅色的眼睛,還扇動翅膀不停的拍打著花千骨的臉。雖然不疼,可是這畫面還是有幾分詭異。

“我,我沒事!”她慌忙的把紙鶴從臉上拿下來,放在一邊的白玉階上。定了定心神,想是師兄看自己太久沒出去,又不好直接沖進來,只好禦了個小紙鶴進來看看自己。

找了找糖寶,看它懶洋洋的睡在水面上漂浮的葉子裡好不舒服自在。拎它起來,三下兩下的把它抖醒,糖寶又取了朵花瓣擦了擦身體,然後還抱住一片用牙啃啊啃啊的,啃成一個奇怪的形狀,再從嘴裡吐了點絲狀物把花瓣粘起來,竟然做成了一件小衣服和小裙子的模樣。粉粉的套在晶瑩剔透略帶翠綠的的身體上,還臭美的在那轉著圓圈扭屁股,可愛到不行。

花千骨忍俊不禁的也穿上一邊準備好的衣服,樣式和外面大多數弟子穿的差不多,簡單大方,但是非常輕軟,手感很好,是她從來沒有穿過的珍奇料子。剛開始穿上的時候還有點大,很快便按著她的身形開始縮小,變得舒適而貼身起來。

花千骨嘖嘖稱奇。

糖寶不服氣的嘟起嘴巴道:“哪有我的桃花衣好!”

待到出去落十一平時如此沉穩的人也已經等的焦躁不安了。

“這個是你的吧?”花千骨把那只紙鶴還給他。

落十一接過來:“已經濕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方白巾,小心的把紙鶴糊糊包了起來揣在懷裡。眼睛看到糖寶穿著小衣服,不由得愣住了,然後轉過頭去,另外掏出一方白巾在臉上什麼地方擦了擦,然後迅速塞進袖子裡。

“咳咳,你怎麼那麼慢?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不好意思師兄,我不小心睡著了。”

“睡著了?你有沒有搞錯啊!對大部分人來說,這三生池都是個恐怖可怕的地方,你居然在裡面睡著了?”

“怎麼了?洗的很舒服啊,一點沒發現哪裡可怕了。”花千骨聞聞自己身上,到處香噴噴的,很好聞的味道。

“這池水是用來過濾入門弟子的,算是浴洗禮也算是檢驗,一般邪念或者執念太重的人,不適合修仙,更碰不得三生池的水。以此來分辨是不是邪魔外道和有沒有仙資和仙緣。但是畢竟只要是人都會或多或少的有貪念欲念和癡念,但是只要不很嚴重洗洗痛痛忍忍便也過去了。”

“啊?有這麼厲害啊?”

“心正之人自然不怕,但是大部分弟子洗後都還是得褪掉半層皮的。”

“可是我什麼事也沒有啊!”

“很少有人能下三池水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哪怕是成仙之人也總是會有一點執念。這水對於心正者可清心中雜念,還有對療傷都有很強的功用。但是對於邪魔外道,就跟劇毒強酸一樣沒有區別了。”

“這麼可怕?”

“門中的幾大刑罰中便有一條是澆三生池水。對於懲罰執念強的人比什麼打板子的不知道疼痛多少倍,全身跟剝皮似的。我就親眼看到過戒律閣懲戒一個強姦了多名凡婦的弟子被拖進銷魂池裡,活生生被腐蝕到骨頭渣渣都沒剩下。”

花千骨額頭開始拼命冒汗,搞了半天剛剛自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道回來自己都沒察覺啊。跟著落十一繼續往前走,感覺周身輕鬆多了,飄飄跟在雲裡似的,就是肚子餓的厲害。

走到大殿門外,剛剛來的太急都沒仔細的看。現在到處瞭望,才把周遭全貌盡收眼底。

他們現在在的是長留山中心最高的正殿長留殿,比起她之前見過的茅山九霄萬福宮高大了不止兩倍餘,深紅色,深灰色還有金色交相掩映,肅穆莊嚴又大氣華重,讓人仰頭之間忍不住便想跪倒。長留山漂浮海上,盛產玉石,幾乎所有地面,連廣場石階都是用不同質地的白玉石鋪成,舉頭漂浮的三殿,更是猶如璀璨的水晶宮一般,在血一片的紅霞映襯中,灼灼生輝。

落十一給她指道:“長留山一正殿三聖殿,九閣十二偏殿,正殿多是集會祭祀或者處理山中大事,三聖殿在頭頂上,由尊上,世尊,儒尊分別居住掌管,九閣是長留山九位德高望重的仙老掌管,有戒律閣,藏書閣,封魔閣,醫藥閣,禮樂閣,書香閣等等。山中大事也不是尊上一人說的算,需要三殿九閣一起討論。我已經派人去找清流了,他一會就過來,他是你癸班仙導,會帶你先去書香閣給你登籍,領了仙號再帶你回亥殿休息,然後明天就可以跟著癸班一起上課了。還有什麼不懂的你都可以向他請教。”

花千骨看著遠處廊上果然有個男子走了來,體態修長,卻半佝僂著身子,走起路來歪歪扭扭,倒像喝醉了一樣沒有精神。腰間插了把斷刀,頭髮亂蓬蓬的,有幾縷白色,像是染的一樣。衣服也是穿的鬆鬆垮垮邋裡邋遢,一隻胳膊還露在外面,上面有一個古怪花紋的紋身。面上胡渣隱隱,拓拔而滄桑。走到二人面前,眼皮耷拉著,肩膀聳起。

“叫我來什麼事?”撓撓頭,一面還無精打采的打個哈欠。

落十一無奈的搖頭:“你這樣被尊上看見也就罷了,我師傅看見非又得重責你了。這是尊上剛帶回山的弟子,分到你的班上,她還什麼都不懂,你多照顧她點。”

朽木清流這才完全的睜開了眼睛,打量著花千骨歎口氣道:“你又來給我添麻煩了,把這樣體質的孩子扔給我。”

“我會努力的!不會給你添麻煩!”花千骨突然開口保證道。

朽木清流笑了笑,彎下腰來,伸出手掐了掐那張仰望自己的小臉。

“好了好了,你這混蛋,知道我對可愛的小女孩沒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走吧走吧,我帶你去報導。”

落十一朝她揮了揮手,讓她跟著去。花千骨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揮手再見便跟著朽木清流走了。

餘下的事倒也簡單,登籍什麼的朽木清流基本上都幫她辦妥了,花千骨領了些七七八八的物品,還有一個仙號,寫的是花千骨不認識的文字,刻在一塊不規則的黑色辟邪木上,是身份的證明。她怕弄丟了,小心的掛在腰間。

來到亥殿前,花千骨舉頭望,足足有九層高。住的和她一樣大多是剛入長留的弟子。拜過師的便跟著師傅住別的殿或者外出雲遊去了。

她住在頂層上,爬樓梯爬得要死。打開門,卻見一個年紀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正在桌上看書,翠綠色的衣裳,頭上紮著幾條細細的髮辮,回轉頭來,明眸皓齒,膚光勝雪,嬌美絕倫。花千骨怔了怔,那女孩也怔了。

朽木清流先一步進去,叫道那女孩:“輕水,這是新入門的小師妹,也是癸班的,今後你們一起住。”

輕水點點頭,微笑的走過來接過花千骨手上的包袱和行李,一邊幫她放在榻上,一邊說道:“我叫輕水。”

“我叫花千骨。”

朽木清流交代道:“千骨很多東西都還不知道,你慢慢幫她熟悉一下。明天帶她一塊上課。我先走了,酒癮又犯了。”說著打著呵欠拖著步子走遠了。

第一次和同齡的女孩呆在一起,花千骨微微有點不自在,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還好輕水比較活潑,小嘴不停的說著,兩人很快便熟識了。糖寶睡飽了也懶洋洋的從花千骨耳朵裡爬出來,打量著四周,乾淨整潔的小房間,一副十分滿意的樣子。輕水很怕蟲子,不過看糖寶那麼可愛,也壯著膽子摸了一下,咯吱的糖寶直笑。

聽到花千骨肚子餓的咕嚕嚕的響,輕水帶她去每層的一個廚房裡找了點東西吃。因為太餓,忍不住就吃了個飽,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天還才濛濛亮就被輕水叫醒了,看糖寶在枕頭邊睡得還正香也就繼續讓他睡。抱了昨天領的幾本書就跟著輕水去上課去了。

上課的地點在午殿,同樣也是九層高,但是樣式和風格和亥殿不太一樣。

從輕水口裡,大概知道了他們要完成的課業是哪些。最基本的有鍛煉體力韌性的體能課,有系統講述仙術道法的理論課,還有關於六界史的歷史課,有金木水火土的五行課,還有像騎射、禦劍、防守、飛行等各個的實踐課。

每個階段開的課都不一樣,各個班的師者也不同。大部分的課是和其他班混著一起上。花千骨晚來了一個月,所以進度可能會比別人落下許多,需要自己努力補回來。還有不到一年就結業的話,每個弟子都在拼命努力,好在仙劍大會上嶄露頭角拜一個好師傅。

她們現在去上的是上午的歷史課。因為來的比較早,教室裡還沒幾個人,花千骨坐在墊子上,趴在案上,依然犯困的不行。她還從來沒試過起那麼早的。

輕水一看就很有八卦女王的潛質,每進來一個人,不管是自己班上的還是別人班上的就興高采烈的給花千骨介紹著。花千骨無力的睜著眼睛,看著那些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但是大部分年紀都十多二十左右,最小的大概只有六七歲。

教室裡坐了三個班,甲班的坐中間,丁班的坐右邊,癸班的坐左邊。甲班的弟子一個個高聲喧嘩著趾高氣昂,一看就很有優越感。似是很不屑和最後一個班在一起上課。

“能進甲班很不容易,他們都是很有仙資的弟子,入門之前已經有了不小的法力。而且大部分甚至是其他各派掌門或者德高望重的長老們的子女,本身就有仙骨不是凡胎,特意送到長留來清修。所以一個個嬌蠻無禮,很不好惹。”

“為什麼不在自己門派修習?要送長留來?還有,仙人居然可以生孩子麼?”花千骨目瞪口呆。

“笨,道家有雙修的啦!而且除了天庭有一些特定的規定,大部分仙人都可以自由戀愛和結合。其實你別看成仙了,除了有法力之外和凡人並沒有什麼區別。現在的修道者,都只顧著提高自己的法力,在德行和心靈上甚至比凡人更污穢不堪。”

“沒有啊,尊上就很好。”花千骨想起那個不染一絲塵埃的身影,不由得有點出神。

“能把那些和尊上比麼,整個仙界上上下下都敬他莫若深。對了,你看到那個剛進門被人簇擁著中間穿紅衣的女子沒有?”

“看見了。”花千骨有刹那間的驚詫,世上竟然會有人豔麗成這樣,小小年紀已經是絕色無雙。雖然和她在天宴上看見的七仙女,嫦娥她們比起來,還差了點風骨和氣質。但是一定歲月的積澱之後,肯定能後來居上。

“那是霓漫天,蓬萊仙島島主的女兒,也算是這屆弟子中的仙資奇葩,很多男生喜歡她像眾星捧月一樣。就是狗眼看人低,喜歡惹是生非,其他班的女生都很討厭她,卻也不敢惹她。她從小就開始修煉,法術非常厲害。”

輕水說著又轉過頭去,跟周圍班上的人介紹花千骨。因為大部分是出生寒微的凡人,所以各個都和藹可親比較好相處,很快便熟識了。

過了一會老師進來竟然是白個鬍子長得快要拖到地上的壞脾氣老頭。遲到的全部被他在門口罰站。

“我好像昨天有見過他。”花千骨想起昨天在書香閣時有看到他從裡面出來。落十一還跟他行禮來著。一看他腰間,掛著個黃色的什麼,應該五行是屬金的,卻又看不出來掛的是個什麼東西,便指了問輕水。

“那個是宮木,禮樂課上有學到過。一般仙等級按佩戴的宮物來判別。掌門是宮羽,從鳳凰到麻雀,顏色什麼的也各有不同,長留山佩帶的只有尊上。接下來是宮石,不是普通的石頭,是水晶啊瑪瑙琥珀之類的。佩帶的有世尊、儒尊和九閣長老。然後就是宮木了,柳木檀木黃楊木,桃翁師尊身上的那塊是桃木,身份也是九閣組成的元老級別的,極其尊貴。然後之下便是宮玉、宮花、宮帶還有宮鈴了。嚴格的說一共七級,有的小派人少,可能會缺裡面的一兩級。”

“宮羽,宮石,宮木,宮玉,宮花,宮帶,宮鈴……原來朗哥哥和我少說了幾個。”花千骨喃喃著,默記於心。

大略的翻了翻手中的書,寫的也是六界的大概歷史,卻明顯比清虛道長給自己的那一本簡略了很多,還有很多不一樣的。特別是關於仙界的謬誤特別之多,很多歪曲事實的地方。而關於神界,幾乎隻字未提,說是六界史,卻明明只有五界。而且對於妖魔二界,也是大加批駁,把妖魔鬼怪都寫成十惡不赦需要仙人去降服的東西。

桃翁在上面講的滔滔不絕,花千骨在下面聽得頭都痛了。都是些沒什麼用的東西,還不如她自己看清虛道長寫的書。加上覺沒睡夠,不知不覺便趴在桌上睡著了。

突然感覺誰在下面掐她,慌忙的抬起頭來,卻看見桃翁站在自己面前。輕水在一旁使勁的使眼色。

“新來的吧?以前沒見過你,叫什麼名字?”

“花、花千骨……”這下死定了,第一天就在課堂上睡著了,要是傳到尊上耳朵裡……

“俗話說笨鳥先飛,你身在癸班卻一點自覺都沒有。人家甲班的人還在認真聽課了,你卻在這夢莊周去了。看來我剛才講的你都知道了,那我就考考你。答不出來你就給我留下來把整本書抄上個二十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8:28

17.上古神器

桃翁的白鬍子一抖一抖,臉卻又彤紅彤紅,感覺像一個長著白色葉子的熟透了的桃子,不過當然這個桃子的皮有點皺巴巴的,樣子十分滑稽。

如果平時花千骨可能還有心情研究一下,可是這時候花千骨可沒有心思笑。那麼多雙眼睛興趣盎然的盯著自己,大部分還不懷好意的等著看自己出醜,這種滋味可真是如坐針氈。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只要她別惹什麼麻煩,傳到尊上耳朵裡就好了。恨只恨今天怎麼沒把糖寶帶來,不然有它在耳朵裡,才不怕被提問呢!

桃翁為人倒也不壞,就是有些勢利,愛從一些闊綽弟子手中撈些油水和甜頭。昨日尊上親自領回一弟子之事,很快便在長留山上傳開了。碰巧又在書香閣碰到,看花千骨又瘦又小,一副窮酸樣,心裡本就不太待見。今天竟然還敢第一堂課就在那打瞌睡,也實在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可是畢竟是新來的,又是個凡人,什麼都還沒學,若是故意刁難她,又恐落人口舌。就先問個最簡單基本的吧,她若是答不上來,自己更有理由好好管教管教。

於是仰天負手一邊搖頭晃腦道:“代表身份的宮物你按等級依次先列舉一下。”

花千骨和身旁的輕水同時松下一口氣來,這不是剛剛才在討論麼,正撞在槍口上。哦哈哈,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花千骨很快的把那七種背了一遍。

桃翁一看沒難住她,便又道:“看來你知道的還挺多的,那仙界的品級和排位,還有各個門派,各路神仙,你都列舉出幾個來。”

輕水聽了,悄悄用手想在花千骨腿上寫答案,卻被桃翁一瞪,當他老糊塗,老眼昏花啦?

花千骨回憶了一下東方彧卿,軒轅朗跟她說過的,不慌不忙道來,然後又想起在群仙宴上見過的仙人,滔滔不絕的說了一長串。

四周微微有了點議論聲,連輕水的眼睛都睜大了好多,花千骨說的許多她連聽都沒聽過,卻見她說的跟真的見過似的。

桃翁的面子有點掛不住了,冷哼一聲道:“那我再問你,上古十六大神器是什麼?”

四下一片寂靜,這個問題根本就沒有教過,而且神器因為是封印之物,本屬禁忌,知道的人根本不多。桃翁分明是在有意刁難。

花千骨抹一把汗,還好前兩天自己翻六界全書時特意去找過拴天鏈,順帶看了一下其他的幾件神器,嘿嘿。

“分別是軒轅劍、東皇鐘、盤古斧、煉妖壺、昊天塔、伏羲琴、神農鼎、崆峒印、昆侖鏡、勾欄玉,奪魂簫,浮沉珠,催淚鈴,玄天傘還有拴天鏈……”

她卻不知她若是回答不知,也算給了桃翁一個臺階下,像桃翁這種氣量狹小的人最討厭的便是自以為是的學生了。四下議論紛紛,如此桃翁面上可掛不住了。

“你可只舉了十五件。”

“可是女媧石已碎……”

她看到桃翁身子震了震,臉由紅變白,連忙閉嘴。

“女媧石已碎?”桃翁喃喃著,滿臉不可置信。

花千骨略覺得奇怪,桃翁應該對這些瞭若指掌的才對,難道會不知道?

“對啊,不是碎了很久了麼?十六件神器還有封印能力的應該只剩九件了,所以要好好保護,特別是那琴……”

桃翁身子晃了晃後退兩步,眼睛睜得老大,驚恐道:“怎麼可能……不、不是還有十件麼?還有,你怎麼會知道……!!”

知道什麼?知道伏羲琴是長留山所守護的神器麼?書上有寫啊,不但伏羲琴,其他幾件除了下落不明的沒有記錄之外,什麼時候,落到何人之手,又都曾被何人何門何派守護過,都很詳細的說明。另外難道自己特意去群仙宴通知大家拴天鏈被奪的消息,尊上回來都沒有說過?花千骨覺得很奇怪,小聲咕噥道:

“茅山的拴天鏈被奪了啊……”

卻不知道為了不引起恐慌,連妖神出世的事除了各派掌門和長老,基本也很少人知道。花千骨看書上好像是如實記錄的很容易似乎沒什麼大不了,卻不知書中字字所敘述的都是驚天的大秘密。

桃翁青白的臉半張著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厲聲道:

“你跟我來!”說著甩袖出門。

課堂裡一片混亂。花千骨望著輕水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為什麼答對了也要懲罰她啊!嗚嗚嗚……

輕水連忙使眼色讓她跟上去。花千骨幾步小跑,只覺得身後有一道利刃般的淩厲目光注視著自己。轉過頭,卻看見霓漫天高傲輕蔑的眼神。

不對,不是。匆忙掃視了一周,見到的卻都是嘻嘻哈哈幸災樂禍的臉,暗自無奈的跟著桃翁走了出去。

卻沒人注意霓漫天身後坐著的優雅從容的蒙面青衣少年,本來他的裝扮在課堂上顯得尤為奇怪和扎眼,大家卻好像見怪不怪一樣。沒有人看見過他的臉,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一直都是冰冷而漠然的獨來獨往。身在甲班,卻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和背景,只知道他名叫朔風,法術已經非常厲害了,所以沒人敢招惹他,也沒人跟他說話,除了霓漫天坐在他前面,左右都沒人。

此刻他一向冰冷漠然的眸子卻變得犀利起來。眼中一絲興趣和詭異,微微低頭默念道:伏、羲、琴……

花千骨跟在桃翁後面一路小跑,沒想到這白鬍子老頭走起路來那麼快。

不一會兒進了長留殿,花千骨聽見桃翁問一旁弟子什麼,弟子答道:“三尊正在殿內議事。”

忍不住心中狂跳不止。莫非那麼快就又能夠見到尊上了?

只是桃翁不會是氣急敗壞下拉了她到尊上這來治罪的吧?這下慘了。

跟著桃翁繼續往裡走,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心裡更加坎坷不安。末了到了議事廳門前,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只覺得心撲啪撲啪的在扇著翅膀在胸口亂撞。

終於異彩鎏金鑲滿寶石而又高大沉重的門慢慢被兩側站的弟子推開。花千骨直直的望見端坐在大殿正上方的白子畫,心立馬扇著翅膀飛到他那去了。

白子畫依舊是一身不落塵埃的白衣,只是比那日腰間多束了一條寬邊金帶,出塵中更添了幾分高貴和傲氣,面色中更添了幾分冷漠與威嚴。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姿態,讓花千骨忍不住便想傾身膜拜。

“參見尊上,世尊,儒尊。”桃翁行了個禮,回頭看花千骨,花千骨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低下頭去拜見。

“什麼事?”

花千骨聽到一個威嚴又低沉的聲音,眼角偷貓一眼。看見一個略比尊上年長的黑衣男子,眸子深邃的叫人一眼望不到底,眉頭緊皺,額上有道挺深的疤痕,嚴厲中帶幾分凶煞,氣勢咄咄逼人,可見脾氣不是太好。卻也是帥得一塌糊塗。

這個應該就是世尊摩嚴了。

那左側坐著的這個,不對,是躺著的這個應該就是儒尊笙簫默了。

花千骨狂汗顏。

與另兩人不同,笙簫默紫衣玉帶,慵懶卻優雅,半倚在專門為其準備的鋪滿冰絲玉錦、雅致褥枕的臥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根長簫,飛速的在白皙修長的指尖旋轉飛舞著。

摩嚴和白子畫應該是見慣了他這副摸樣,倒也不以為意,自動忽略。

花千骨盯著那銀簫看的有點頭暈,心道不愧是三尊,無論容貌氣質仙姿都比其他人強上那麼多。再抬頭去看白子畫,卻見白子畫也在看他。可是視線卻直直的穿透她而過,似乎又眼中無一物的感覺。

桃翁開口說話,花千骨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猜大概他是用密語在和三尊稟報什麼事情。

嗚嗚嗚,告狀就算了吧,幹嗎還告得偷偷摸摸,讓她想辯白都不知道該辯白些什麼。

笙簫默似乎是漸漸來了興趣,也不玩手中的簫了,身子直立起來,看著花千骨道:“二師兄,這就是你昨天帶回山來的那個娃娃啊?”

白子畫不作聲,也不點頭,面上毫無表情,讓花千骨幾乎快誤認為上方是端坐于蓮的白玉雕像。

摩嚴冷哼一聲:“她是如何得知長留山護守的神器是伏羲琴的,你莫要撿了個妖魔回來,一身煞氣,千載禍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8:47

18.六界全書

花千骨心狂跳一下。隱隱聽出世尊的口氣不光是在指對自己,還有責怪白子畫的意思。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太敢開口,如果說白子畫給人的感覺已經是讓人無法呼吸的話,摩嚴那種威嚴簡直是壓迫。隨便一個眼神掃過來,簡直都讓人覺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怪不得長留山上上下下都忌諱他如深。

笙簫默卻笑道:“大師兄你就別瞎操心了,二師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然後向桃翁使了使眼色,桃翁躬身退了出去。整個空蕩蕩的大殿,花千骨一個人在下面面對著三尊心裡緊張更多了幾分。心裡著實在意的卻是白子畫臉上是否有絲毫不滿的神情。

“聽說,是你在群仙宴上傳達的拴天鏈被奪,茅山被屠的消息?你叫什麼名字?”笙簫默問,聲音溫柔中帶著一股迷死人不償命的甜膩,酥得花千骨渾身一陣雞皮疙瘩。

“花千骨。”

“恩,真是乖巧的好孩子,來,告訴儒尊,你怎麼會知道長留山護守的神器是伏羲琴的啊?”花千骨背上冷汗直流,她倒情願他像摩嚴世尊那樣嚴厲的呵斥她,如此哄小孩的口氣反倒讓她不知所措了。

“是清虛道長給弟子的書中所寫。”花千骨老實的回答。

“什麼書?”摩嚴眉頭緊皺,目光犀利似乎能洞穿一切。

“清虛道長寫的六界全書。”

“他把這個寫書裡去了?他又是怎麼知道的?看來這臭道士還頗留了幾手。”

“師兄。”白子畫一開口便是斷玉分金的爾雅古音,語氣淡然,卻分明在指責他對死者不敬。

摩嚴冷哼一聲:“書裡都寫了些什麼?”

花千骨心裡也有微微不悅,道:“寫的就是六界的大事記什麼的。”

“有很詳細的提到神器的事麼?”

“除了下落不明的幾件,其他都有寫。”

摩嚴眯起眼睛:“其他幾件在何人何派手裡都有寫?”

“是。”

笙簫默和白子畫對望一眼,這麼重要的東西,要是落到妖人手裡……

“呈上來。”

花千骨遲疑了一下,沒有動作。

“我讓你呈上來。”摩嚴話語裡帶了一絲不耐和火藥味,似是不信竟有門下弟子不聽號令。

花千骨看著白子畫,心裡斟酌著這書畢竟是茅山派之物,裡面還記載了很多茅山本門的機密大事,是要傳給茅山派弟子的。若是給他人看了,算不算是有負清虛道長所托。而且她聽摩嚴一問,這才知道原來上古神器為何派何人所護守原來他們彼此並不知情。卻不知道清虛道長是從何得知,並記載在了六界全書上。既然各派都怕神器出意外或者惹來像茅山一樣的被妖魔屠戮,不願意本門有神器的事被外人得知的話。那麼這書若是被世尊等人看了,神器每一件在哪,他們就全部知道了。

雖然說心裡面絕對沒有任何懷疑三尊的意思,但是多一個人知道,肯定多一份不安全。況且也有違清虛道長的初衷。

她一下子進退兩難,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道:“還望世尊恕罪,這六界全書是茅山派之物,裡面許多茅山派還有其他各派的機密要事,實在不方便為外人看。”

笙簫默一聽更加興奮了,對那本書來了興趣,對花千骨更是來了興趣。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敢不聽大師兄說話的,這下有好戲瞧了。

“笑話,說的我好像窺探他什麼道法秘笈似的,他十個茅山派加在一起,長留山都不放在眼裡。他有膽子寫下自派和別派的這些要事,我怎麼就不能看了!給我立馬呈上來!”

花千骨心裡叫苦不迭,卻仍是站直了身子,硬著頭皮堅定道:“請世尊恕罪!”完了,完了,開學第一天不但把桃翁師尊給得罪了,連世尊都給得罪了,以後日子有得自己受了。

“你反了是不是!” 摩嚴一拍桌子,嚇得花千骨在那樣的威嚴下差點沒屈膝跪下去,卻依然不為所動的頂著頭上黑雲一樣密佈的巨大壓力。

笙簫默在一旁咧著嘴巴壞笑,完了,真的把大師兄惹毛了。

“師兄師弟,你們暫時先退下,她也有她的為難之處,讓我跟她慢慢說。”白子畫望著花千骨一個勁可憐巴巴望著自己眨啊眨的求救眼神,無奈道。

“哼,你自己帶回來的,你自己好好管教管教!”摩嚴拂袖而去。

笙簫默失望的打個哈欠,銀簫在指尖跳躍了幾圈,形成一圈炫目的銀環,然後不情不願的出了去。他本來還等著看好戲呢。每次都這樣,二師兄好無聊啊!不過也只有他以掌門之尊能說得動大師兄一點點了。不然殿下站著的這朵努力忍住不發抖的小花花,可就真要倒楣了。

突然殿內空蕩蕩的只剩下他們二人,花千骨求神告奶奶,自己心跳的那麼響千萬不要被尊上給聽見。

“十一已經幫你把一切都辦妥了吧?在這裡感覺如何?可還習慣?”

花千骨不解的仰頭看著他,不懂他為何明明語調溫和,卻總讓人感覺不出絲毫的可親和關切。

“恩,都很好。”若是能天天見著你那就更好了,花千骨在心裡補上一句。

“你俗體凡胎,命格又是異數,和山中許多有仙資的弟子本不能比,以前身邊又太多邪物纏身,體質外虛內空,修煉仙法,實屬勉強。所以理應比他人更加努力吃苦才行。”

花千骨心頭一暖,第一次聽他跟自己說那麼多話。天資不足,那就以勤補拙,無論如何,自己定不會負了和他的一年之約的。

“弟子知道。”

說著上前幾步走上臺階直到他的面前,心也隨著自己腳步上下忽悠。舉起雙手,低下頭,卻把那本六界全書呈到了他的面前。

白子畫面無表情:“這又是為何?”

“弟子剛剛在課堂上闖上大禍,請尊上責罰。”

白子畫似是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快,很快便把這事想了個通透,搖頭道:“你初入長留,很多事情並不知情,這事不能怪你。”

“可是長留擁有神器伏羲琴的事可能就此流傳出去,或許會像茅山一樣帶來滅頂之災。”

“以長留之實力,護守神器那是必然之事,不用流傳妖界魔界也能猜到。只是不知道護守的是何物罷了。如今就算確鑿又能如何,若是連長留都保不住神器,妖魔敢來硬的,那仙界也就無人可守了。這你不必過慮。”

“弟子明白了,請尊上收下這六界全書。”

白子畫疑惑的看著她,不解她出爾反爾是何故。

“上面很多記載可能會對尊上首領仙界,除魔衛道,守護神器以防妖神出世有很大的幫助。”

白子畫思慮道:“可是你說的很有道理,這是茅山派之物。”

“我相信尊上。再說清虛道長寫這個肯定是希望它能夠派上用場,他雖然把這個給了我,可是我並沒有多大用處,很多東西也看不懂。若是尊上的話就不一樣了,若能好好護守住其他神器,並且想辦法奪回拴天鏈的話,相信清虛道長泉下有知會很開心的。”

白子畫不說話。

花千骨又道:“況且經過這麼一鬧,這書在我身上已經不安全了。裡面記載著這麼多重要之事,若是被其他人強行奪了去,後果不堪設想。而千骨現如今還沒有可以守住這書的能力,這書放在千骨這裡絕對是禍不是福。如果尊上不介意的話,就請先替弟子暫時保管,等到千骨需要的時候再歸還,這樣可好?”

白子畫漆黑如墨絲毫沒有反光的眸子裡更添一分深邃。盯著花千骨看了兩秒,花千骨猝不及防的連忙低下頭去。

他倒沒想過她小小年紀看似弱不禁風,普通隨意,做起事來卻是周全而細緻,心地有著幾分過人的敏銳與聰慧。

“甚好。”白子畫把書接了過來。手指不小心碰到花千骨的指尖,驚得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簡直冷得跟冰雕一樣。

抬頭看白子畫,只覺得他美歸美,身上卻沒有半分人氣,心上幾分遙遠和失落。也難怪,尊上本就是高高在上的仙啊,

“若是以後有什麼人在你身上想打聽神器的下落或者其他,你就讓十一來向我稟報,長留山這麼多弟子,總也是混了不少不軌之徒的,你以後行事要格外小心留意。”

“弟子知道。”

“那退下吧。”

“是。”

花千骨快走到門邊,突然轉身對白子畫回頭一笑,宛若清流:“尊上我是不是以後都很難看見你啊!”語氣不似方才硬著頭皮的故作老成,又恢復到平時孩子氣的天真無邪。

白子畫怔了怔神。

“你們雖很少能看見我,卻要知我總是在絕情殿上俯視凝望著你們的。”

花千骨用力的點了點頭,她知道了,雖然可能今後一年內的日子裡自己很難看見他。可是他卻總在高處望著自己,和關注其他弟子的成長一樣關注著自己。她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

看著小小的身影退出殿內,大門重新又嘭的一下合上,四周安靜無比。

白子畫打開六界全書慢慢翻閱起來,末了把書合上,忍不住長歎一口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19:12

19.禦劍而飛

回去教室的時候,正是課間。花千骨依舊兩腿依稀有點發軟,輕飄飄的飄回座位上,輕水著急的問她怎麼樣,聽到千骨說是被帶去見三尊的時候不由得臉都嚇白了。

“這怎麼弄得跟三尊會審一樣啊,不就是答幾個題麼,有必要這麼大的架勢?!這桃翁也太小氣了!”輕水憤憤不平的說,拍了拍花千骨的背,“把你嚇傻了吧?第一次見世尊和儒尊有何感想?”

花千骨滿頭黑線道:“嗚嗚嗚,沒感想,就是我貌似把世尊給得罪了。”

輕水張大眼睛道:“這下你完了,世尊可記仇了。他們沒懲罰你吧?長留山的刑法很恐怖的。”

“那倒沒有,就是問了些問題就讓我回來了。”

“那還好,應該不是很嚴重,都是桃翁小題大做。喂喂,你覺得儒尊怎麼樣?”輕水擠眉弄眼道。

“儒尊?”花千骨枕著下巴歪著腦袋想了下,“還好吧,印象也不是太深刻。不過實在是一點也不像儒尊的樣子,倒有點像……”

“像什麼?”

“像狐狸,還老一臉壞笑,弄得我毛骨悚然的……”

“哈哈,我跟你說,世尊太嚴厲,尊上太冷漠,只有儒尊最好說話了。而且長得那麼好看,溫文可親,儒雅風流,那個可叫風靡萬千少女啊!整個長留山莫不以他為偶像。不信你回去我帶你去別的弟子房間裡看啊,到處都貼著他的畫像。連他寫過的草稿,傳音螺記錄下的簫聲,拿出去都可以賣好多銀子呢!”

“啊?”花千骨傻眼了。

“那尊上呢?”

輕水橫她一眼:“你覺得有誰見過尊上敢生出半點異心麼?我每次看他連頭都不敢抬,他太高不可侵了,好像放在心裡多想想都讓人感覺是罪過。不然以尊上之資,整個長留山乃至仙界還不瘋狂啊!貪婪殿和銷魂殿除了世尊和儒尊,好歹還有他們各自的徒弟,和幾個專門服侍的弟子。但是尊上真的就是那麼多年來一直一個人住在絕情殿,冷冷清清的。長留山大小要務一般都是世尊處理,尊上也很少露面。只有要事和重大儀式的時候出山一下,或者下一下長留殿。”

“一個人麼?”花千骨回憶起他身上仿佛萬年都化不開的冰雪,竟不自覺的有點微微心疼。想以後都陪著他,這又是一種什麼感覺呢?

“上課了,快坐好,這次我保證你不會無聊到睡著了。”

“誰的啊?”

“十一師兄的。”

“啊?”

“他是長留山首座大弟子,做事成熟穩重,很受三尊恩寵,講課也很有趣,人氣可是穩居前五的哦!”

“啊?還有排名的啊?”

“當然,目前按山中非官方發行,私下流傳的《仙人志》上統計的票數來算的話,人氣第一的是儒尊,第二是十一師兄,第三是尊上,第四是儒尊的弟子火夕,第五是世尊。”

“有沒有搞錯,連世尊都有人喜歡麼?這年頭女生的眼光都怎麼回事?”花千骨望天長歎。

“切,這年頭M體質的人多著去了,有人控腹黑男,也有人控大叔啊!何況世尊長得那麼威嚴,好像天神一樣,很多人都會喜歡在那種嚴厲下臣服吧!”

花千骨眉頭擰得跟麻花一樣說不出話來。

就看著優雅從容的落十一什麼也不拿的走了進來,瞟見花千骨和她微微點了個頭。然後道:“今天戶外實踐課,大家到外面校場上集合。”

周圍一陣歡呼雀躍,一撲咯嗖的全部沖了出去。

“十一師兄教什麼的啊?”

“飛行術中最基本的禦劍術啊。你落下功課太多了,一點基礎都沒有,第一天就學這個太吃力了。”

花千骨跟著眾人來到校場上排好隊,落十一指著一旁架子上的一把把木劍道:“還是和上次一樣,一人選一把。”

花千骨一面漫不經心的東張西望,一面伸手去取劍,沒想到明明是木劍卻奇重無比,猛的就往下沉去,把她拖得彎下腰。

周圍頓時傳來一陣訕笑。

花千骨吃驚道:“怎麼會這麼重啊,明明是木頭啊!”

“這個是海軒木,不是生長在陸地上只生長在海面上,比玄鐵還要重。”輕水也正費力的揮舞著手中的劍。

“我暈,這樣的東西能飛起來才真是奇了怪了。”

正說著突然有個東西從自己頭頂上嗖的就飛了過去。周圍傳來一陣歡呼叫好聲。

花千骨抬頭一看,卻是一身彩衣翩飛的霓漫天。

霓漫天顯然是沒入長留之前已經學會了禦劍,有心顯耀一樣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左右翻轉,技術著實不錯,看得花千骨和其他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落十一又把心法和要訣什麼的跟大家複述了一遍,可是花千骨根本就什麼都聽不懂。蹲在地上望著那把她幾乎扛都扛不動的破木頭發呆種蘑菇。

甲班的許多人都已經能夠做到勉強讓人和劍漂浮在半空中的程度,只是沒辦法像霓漫天那樣自在飛行。

而自己班上的大多數人儘管對著那劍頻頻念咒,百般折磨,那劍依舊是紋絲不動。

輕水算是很厲害的,劍已經能夠在她的指揮下騰空離地一米多高了。

四周不斷響起弟子從劍上摔下來的哎喲聲,花千骨和輕水兩人看著大部分一個個四腳朝天,忍不住捂嘴偷笑。

花千骨跳到地上的劍上,踩啊踩,快飛啊飛,看那木劍比一般正常的劍還要寬上兩指,卻仍是不夠一個腳面寬,之所以用這麼重的木劍來練習,可能是因為不傷人的同時重心又很穩,可是一樣還是很難在上面站立住啊。

落十一過來給花千骨講了一下要訣,讓花千骨先在一旁去默記下來。畢竟禦劍而飛是較高段數的仙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成,雖然花千骨如今身上沾染了很多仙氣,可是力量依舊不足以禦使劍器,要多加練習。

花千骨連連點頭,看著霓漫天在天空中自由的飛舞旋轉,迷得下面的男生暈頭轉向,猶如一道耀眼而絢麗的七色彩虹。

暗暗下定決心,她也要趕快學會飛,這樣才可以離天空更近,離絕情殿更近,離高高在上的尊上更近。

抬頭仰望東邊天空上漂浮著的絕情殿,和主島巨大的長留山比起來,顯得挺小的。瀑布從上面傾流而下,猶若一條銀鏈,連接著長留山和絕情殿,仿佛不讓它被風兒吹跑一般。而尊上,就那樣日日夜夜一個人住在那樣高處不勝寒的地方。

天空中三殿上形成一個巨大的透明屏護,蓋子一樣籠罩著整個長留。因而藍色的天際偶爾會閃過一縷反著光迅速流動的虹彩。傍晚時候太陽下山,有時候還會在天空中整個投射出長留山的巨大倒影,猶若海市蜃樓,美輪美奐,和海中的倒影交相輝映,卻是有三個長留山。

花千骨又犯懶的躺在草地上看著天空出神,卻突然聽見那邊隱隱起了騷動。在一旁百折不撓跟木劍慪氣作對的輕水立馬拉起花千骨就奔了過去。

卻見霓漫天站在朔風的面前眉飛色舞的挑釁著要跟他比禦劍。

花千骨看他蒙著面,眸子冰涼冰涼的,感覺不太好惹,望向輕水,輕水在她耳邊悄悄說:“那個男的叫朔風,也非常厲害,但是很神秘,大家都不知道他是什麼來歷。不論哪一科的成績都很好,甲班他總和霓漫天爭第一,所以霓漫天很看不慣他,把他視為自己拿到仙劍大會魁首的頭號大敵。但是對方不知底細,又不太好招惹,只能變著法兒和他較勁。

周圍都是起哄的聲音,花千骨四處看找落十一,卻發現他遠遠站在一邊卻是一副完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樣子。

朔風剛剛就一次也沒有禦劍飛過,看著霓漫天冷哼一聲,懶得跟她無聊較勁,突的就和劍一起騰空而起,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嗖的就不見了。所有人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然後東張西望到處找,天空中哪裡還有他的半點痕跡。

挖,這麼快的速度,真的只是剛入門的弟子麼!花千骨張著嘴巴,望向長留殿大殿屋頂上。也不知道是什麼的影響,或許是清虛道長傳給自己的道行和功力作用,或許是到了長留之後變得更加耳目清明,她發現自己看東西越來越慢越來越清楚了。

所以在所有人還在到處找的時候,很快的便捕捉到朔風向大殿頂上飛去的身影。雖然隔了還有挺遠的距離,卻清楚的看到他悠閒的躺在屋頂上,嘴裡不知何時還叼了根狗尾巴草。末了,似是發現自己被人看到,犀利的眼神遙遠的直視花千骨。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電光火石的撞來撞去,最後劈裡啪啦,花千骨明顯敵不過的敗下陣低下頭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0:42

20.只爭朝夕

樂聲響起,下課鳥……

霓漫天氣急敗壞的扔了劍頭也不回的走了,身邊總跟著的那幾個跟班連忙跟了上去。落十一手一揮,所有的劍全部回到了架子上。

“千骨你在看什麼?”輕水問。

“沒什麼沒什麼,肚子好餓,吃飯去吧?”花千骨收回目光。

回到寢室一推門,糖寶就啪的飛到花千骨臉上,抱著她的鼻子嗚嗚嗚的哭。

“你怎麼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呃,是一個蟲留在這裡好不好……”

“我不管我不管,骨頭媽媽到哪我都要跟著去。”

“好好好,我不是看你那麼愛睡覺,我們天還沒亮就得起了不捨得叫醒你麼?”

輕水找了一個小巧精緻的首飾盒給糖寶做房子,怕晚上和花千骨睡不小心被她壓倒。而且興致勃勃的親自動手給它縫了小枕頭,小被子,還有小衣服。

花千骨拎著那些袖珍的小玩意哭笑不得。

夜裡輕水睡得很沉了,花千骨依舊在燈下看書。時間不多,她需要儘快把那些落下來的補上才行。

糖寶躺在桌上的新房子裡,開心的滾來滾去。睡了一覺醒來,看見花千骨依舊在看書。

“骨頭睡覺了吧,那麼晚了。”糖寶打一個呵欠,睡眼惺忪的樣子,花千骨忍不住伸出小指去咯吱它。

“你先睡吧,乖,對了,那本六界全書你已經全部看過默下來了吧?”

“當然啦!”

“那就好,我把原本拿給尊上了。”

“為什麼啊?”

“恩,反正上面寫的你都知道,那上面寫了太多重要的東西,我保護不了,一不小心反而會出亂子,交給尊上保管就放心了。”

“這樣挺好的。那另外一本記載著茅山道法的要訣與精髓的你留著好好修習吧,清虛道長基本上把他餘下的道行和仙力全部都傳給你了,但是你沒有修道過,所以半點都不能運用。現在再想趕上其他人的進度以你的凡人之資自然是十分吃力,你先從茅山的道法入門,然後再修長留的會比較容易得多。”

“原來是這樣啊,對了糖寶,我發現我看東西好像越來越清楚了,記憶力也越來越好,這是所有凡人求仙洗過三生池之後都會這樣,還是因為清虛道長的原因?”

“可能兩者都有吧,傳到你身體裡的仙力雖然你不會運用,但是讓你的五識更加清明那是必然的。”

 

接下去的日子裡,花千骨花了大約十天,幾乎不寢不眠的把所有的書都看完默記了下來,先夯實了理論。

然後每天深夜在亥殿后的林子裡開始修習茅山道術。還有白天課上所學。導致每日的凝神入定課上總是打瞌睡。

還好糖寶總是呆在她耳朵裡,幫她應付各種麻煩。例如在師尊來之前及時叫醒她啊,問問題的時候在耳朵裡悄悄給她講答案。

偏偏好幾位師尊都看她不過眼,跟她杠上一樣,越是難不住她就越是抽她起來回答。

結果一時間花千骨名聲大震。其他班的都知道癸班有一個花千骨,雖然仙資仙骨差到離譜,卻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對此霓漫天不屑一顧,仙劍大會是比實力,又不是考筆試。只是仍然多了個眼中釘,特別是慢慢發現落十一好像對其特別關照,多次課下單獨給她指導,心情更不爽了。

五行課是最重要的課業之一,分別由五個人上。班導朽木清流負責水系,火夕是火系,舞青蘿是金系,木系是德高望重的長老屈木授教,教授土系的是世尊的二弟子狐青丘。

其他課例如仙藥,例如奇門遁甲等她都還能應付自如,而且遙遙領先其他人。但是五行課她卻總是抓不住要訣,她的體質沒辦法跟其中任何一個很好的融合,似乎不屬於任何一個屬性。

霓漫天似乎是盯上她了,一次火夕課上故意失手燒掉了她好多頭髮。

那個該死的火夕總戲弄她,當著所有人面前老罵她笨不算,還不幫忙滅火,只顧著抱著肚子在那笑,實在是沒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真是氣死他了。

不過惡人自有惡人磨,只要一見到師妹舞青蘿他立馬就老實了,有幾次不小心撞見他被擰耳朵的場景,從此火夕對她的折磨更加慘痛無比,時不時的被他留下來課後指導,抄書跑步,挑水罰站,連帶按摩捶背,簡直跟當丫環一樣。

而朽木清流的課上永遠都酒氣沖天,弟子每次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懲罰就是喝水喝水不斷喝水。結果每次花千骨上完課都是挺著個大肚子回寢。

屈木那個糟老頭分明就是和桃翁一國的,串通一氣,變著法子折磨她。一挑到刺就叫她到林子裡去,用手砍樹,砍倒了還要劈成木頭片,然後用手指在上面罰抄書。她沒辦法凝氣|Qī|shu|ωang|,一開始每每刻得十個指頭都鮮血淋漓,時間長了,指上疤和老繭結了一層又一層,用三生池的水洗了掉,掉了又結。看得糖寶在一旁心疼的眼淚鼻涕一把又一把。花千骨卻也只是咬著牙硬要堅持。

之後難度升高,竟然要她在海軒木上削刻。花千骨學會凝氣,日子長了,不知覺間,一雙手卻是變得靈活無比,摧金斷玉,削鐵如泥,修煉反而算是略有小成。

世尊的三個弟子,落十一成熟穩重,上上飄天真迷糊,狐青丘卻是深得世尊真傳,明明花季少女,卻又嚴肅又古板,跟個老道姑一樣。大家都不喜歡她,她更不喜歡大家。

不過她對霓漫天,朔風等聰明有資質的弟子倒是另眼相看有加,偶爾還會露個笑臉。對癸班的學生卻幾乎不聞不問。對花千骨更是完全無視,花千骨自是求之不得。

她最喜歡上的就是舞青蘿的課了,舞青蘿雖然性格火爆,但是從不端師尊的架子,上課下課都和弟子們打做一團。看不慣的也直接用腳踹。而且授教起來,講解又直白又簡單,從不半點多餘的廢話。大部分弟子都學金系法術學的很好。花千骨日學夜學,卻也勉強能趕上進度。

但是入山也有五個多月了,別的弟子都早已學會禦劍而飛,霓漫天,朔風等人都可以騰雲了。她卻始終只能讓劍飛起離地不到兩米,也沒辦法在劍上站立超過三秒鐘。

這夜花千骨又在林中練習禦劍,這半年來她吃了太多苦,卻硬咬著牙堅持下來了。可是只要一想到離仙劍大會的時間一日近過一日,她就越發心切急躁,不斷的逼自己,早已超過了尋常人的心理和身體承受極限。

朔風坐在遠處高高的樹上好奇的看著她一次又一次的從劍上摔下來。劍飛的越高,便摔得越重。身上已摔得到處是傷痕,骨頭應該也折了幾處,卻倔強的仍然不肯放棄。

糖寶趴在一旁的葉子上悄悄的哭,只覺得這幾個月以來花千骨跟瘋了一樣拼命的逼著自己。卻又固執得跟頭牛一樣怎麼說都不肯聽。摔到它都不忍看了,心裡就是不明白花千骨如此拼命是為什麼。

花千骨又一次從高空掉下來,儘管凝氣周身,糖寶也第N次的使用僅剩的力量替它緩衝。還是內臟重重的一震,再也爬不動了,擦擦嘴角邊的血跡,躺在草地上仰頭望著漫天的繁星,還有繁星下的絕情殿,突然覺得有點心灰。

突然聽到糖寶滿是心疼的聲音:“骨頭,你還記得你初上茅山的時候麼?你求仙的初衷是什麼,咱們非要拜白子畫為師麼?”

花千骨愣了一下,無力的笑了笑。是啊,她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求個與世無爭的簡單生活。沒有鬼怪纏身,不會禍及他人,吃飽穿暖,不用四處奔波。卻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一心好勝,只求進取,為了拜白子畫為師拼著命的努力。什麼時候心中竟會有了這麼深的執念了呢?

雖說如此,或許每天簡簡單單,在這長留仙境按自己的迷糊性情隨意度日,又來得幾分快樂清閒。自己每問必答,事事好強想要做到最好,惹下一堆嫉妒與側目,不也只是為了自己能夠足夠優秀,他若聽說了心裡能有一絲欣慰麼?

人一旦有了想要的東西,想要做的事,便再也沒辦法放手了啊。

想要離他近一些,近一些,再近一些。只要能常常見到他,伴他左右,自己也便心滿意足,不負他帶自己回長留山的恩情了。

想到這又努力爬了起來,繼續練習。

 

第二日,落十一課上,花千骨坐在草地上仰頭,看著各色衣裳的弟子在天空中飛來飛去,一面留意著他人技巧和平衡的掌握。

輕水也已經能飛的很好了,站在劍上,向花千骨俯衝過來,然後漂亮的停住,伸出手來。

“千骨我帶你上去玩玩。”

“不用了不用了。”花千骨連忙擺手,“你自己好好練習吧。”

“你還不會禦劍啊?你不是很厲害嘛?哈哈哈!”半空中傳來一陣笑聲。霓漫天腳踏雲彩飛了過來。

“要是怕劍上太窄不敢的話,我來載你吧!”說著一用力把花千骨拉到了雲裡,忽的就飛了老高老高。

“糖寶!”花千骨身子沒穩住,正在耳朵裡睡覺的糖寶一下子就掉了出去,直往下墜,卻依舊睡得香甜沒有知覺。

落十一大驚的飛了過去,正好接在手心裡。糖寶迷迷糊糊醒來,一睜眼,卻看見霓漫天腳下的雲彩卻突然散了開去。她禦風飄在了半空中,裝模作樣去拉花千骨卻沒拉到,花千骨也掉了下去。

落十一這邊剛接住糖寶已經趕不急了,輕水奮力禦劍過去卻明顯速度不夠。

朔風的劍突然激烈震動了起來,他動了一下身子忍不住想飛去卻終究還是忍了下來,依舊只是冷眼旁觀。

花千骨驚嚇中根本忘記了凝氣,下墜的太高太快,她慌忙的閉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這回非摔斷胳膊腿了。

卻突然感覺自己的下降停止了,被什麼人抱在了懷裡。

身體冰冷著,沒有任何被擁抱的感覺,可是聞到那熟悉味道的瞬間她的大腦便停止了運行。

好半天才敢睜開眼睛,果真是她幾乎近半年沒有見過一面的尊上。

素衣如雪,神色不驚的抱著她從半空中徐徐飄落。以為花千骨是驚嚇過度,身子才會顫抖得如此厲害。

輕輕把她放下,花千骨腿一軟,跪倒在了他面前,半天不敢抬起頭來。

霓漫天也連忙飛了下來,跪倒在地。後面的人這才反應過來,熙熙攘攘跪倒一大片,口裡齊聲道:“參見尊上。”

白子畫微微皺眉,似是有些不解自己明明可以把花千骨定在空中慢慢放下地來,卻為何當時心中一驚給忘了,等反應過來已經抱著她飛了下來。

“是弟子不對,本想教導一下千骨師妹如何禦劍而飛,卻學藝不精,一時失手,還望尊上責罰!”霓漫天沒想到尊上會突然出現,臉都嚇白了。

白子畫心中略有一絲不悅卻也不說破,看著面前的花千骨略比初見她時長高了許多,原本淩亂的發也紮成兩個乖巧的髮髻,比較像個女孩子的樣子了。只是面色蒼白憔悴,抱在懷裡輕得跟片羽毛一樣,而且刹那間探知到她身上的多處外傷和內傷,卻又不知是從何而來。他今天若不是剛好帶人過來找花千骨她豈不是重傷又要添一處?更何況正當著這人面前,實在是有失長留顏面。

“弟子拜見掌門!”突然之間著又一個人跪了下去,卻不是朝著白子畫。眾人皆奇怪的抬眼來看,卻見那人一身月白袍,長相俊雅,神情卻是萬分激動。正面對面的跟花千骨對著跪著,場面有點滑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1:16

21.月夜焚香

“弟子拜見掌門!”面前那人跪在她的面前,

花千骨倉促的抬頭,正對上那人對她宛然而笑的一張臉,容貌出塵,身畔仿佛有雲霞相依,整個人讓人感覺暖融融的。

花千骨措愣,抬頭去看白子畫,白子畫點頭示意讓她起身。

她硬撐著站起來,腿仍隱有些顫抖,面前那人卻仍是不起。她連忙閃到一邊,只覺得那人定是跪錯了方位,她可受不起。

“茅山弟子雲隱拜見掌門。”未料那人又轉向他,深深一鞠。

花千骨頓時面容僵硬,連忙伸手去扶他。身子剛靠近便聞到一陣決絕又素雅的清香。

“雲隱你莫嚇著她,有什麼事進大殿容後再說。”白子畫幽幽開口。

雲隱這才順著她的相扶站起身來,清澈的目光欣喜的停留在她身上,似是無盡話語要說。又立刻自知失禮的低下頭去,恭敬的做了個相請的動作。

“骨頭媽媽!”此時糖寶急急從落十一手中飛出停到她肩頭,嗚嗚嗚的抱住,真是把它嚇死了。

花千骨笑著戳戳它,悄悄跟輕水在下麵打了個別擔心的手勢。然後跟著白子畫和雲隱進了內殿。

下面立刻議論紛紛起來。似是都大大驚詫那看似毫無法力和背景的凡人,竟然是一派的掌門之尊。

霓漫天拳頭握的直響,看來她真是小瞧了她了,他日定成心腹大患。

進了大殿,花千骨才發現世尊和儒尊都在,糖寶連忙悄悄藏進她的耳朵裡。因為有外人在,笙簫默總算是與上次不同的正襟危坐著,只是神情依舊懶散。摩嚴看來依舊對上次之事耿耿於懷,沒有給她半分好臉色看。

“弟子見過世尊,儒尊。”花千骨跪下去恭敬的俯身一拜。

卻聽摩嚴冷哼一聲:“我們可是擔當不起,茅山掌門。”話裡一字一句都是諷刺。

花千骨愣了一下,臉熱辣辣的燒了起來。

笙簫默無奈道:“大師兄,千骨也是臨危受人所托。”

摩嚴拂袖道:“身為長留弟子,卻又是別派掌門,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我們長留可真是屈居了你這位貴人。你還是早日回茅山去做你的掌門人吧!”

花千骨一聽這話心猛的一沉,慌忙抬頭看白子畫,卻見他淡然的放下手中茶盞也不說話。雲隱緊皺起眉頭,卻也順勢說道。

“弟子當初接到王母青鳥送信後即刻趕回了茅山料理後事,因為得知掌門跟著尊上回了長留山所以也較為放心。因為派中事物太多忙不過來,又不想讓掌門這個時候回去,面對太多的困擾和麻煩,何況聽得掌門已拜入長留門下,每日課業繁重,所以一直沒有叨擾。半年來一直間接從尊上那瞭解掌門的消息。現門中基本已重整完畢,只待掌門回去主持大局,發號施令。所以這次是特地來接掌門回山。”

花千骨不解的看著雲隱,他理應知道自己只是個凡人,清虛道長臨終無奈所托,之前沒聯繫過自己,定是也明白自己幫不了他什麼,如果已掌門之尊留在茅山,就算一切權力仍在他手中,可是形式上依然得事事請示,定然有諸多不便。而且她沒有能力,完全不能自保,需要大量弟子保護,如有不善,茅山本已重創,掌門再出什麼事,定然一蹶不振,對其氣勢更是大大的不利。而把自己留在長留的保護範圍內,他要做什麼手腳自然能放開得多的多了。

如今既然茅山派已修整完畢,自己一會把掌門的信印與宮羽什麼的都傳給他就是了,不用再跟他回去多生事端,而且時間越來越緊迫了,以她這樣的破爛水準,怕是連仙劍大會的檯子都爬不上去。她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做白子畫的徒弟,哪裡顧得上什麼茅山掌門。

“我什麼都不會,也不懂得怎麼做掌門,你來得正好,我好將掌門之位傳給你,這也正是道長臨終所托。”

雲隱搖頭:“弟子明白家師的意思,也知道掌門現在身份為難。只是茅山派現在內憂外患,弟子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接任掌門之位,處理事情身份反而多有不變,一些視弟子為眼中釘的人甚至會趁機作亂,所以只能再拜託千骨姑娘擔任掌門,姑娘是家師親口所托,且對茅山派有大恩,尚能服眾。待時機成熟,若是姑娘仍不想繼續擔任掌門人,我們再另做打算,可好?”

花千骨心下了然,自己年紀畢竟太小,又只是一個凡人,能力不足。雲隱的意思便是自己做幕後的傀儡,而他在幕前操縱一切,這樣才能解茅山之危。心下不由倒也對他有幾分佩服。

既然他說得如此入情入理,自己又豈能不幫。於是只能點了點頭,末了加上一句:“但是我始終只是長留的弟子。”

“在下明白。”雲隱躬身道,“只是再過幾日是茅山大典,所有雲遊弟子皆會回山,掌門不得不出席,否則對士氣是大大的打擊,所以弟子主要是為此而來,只需要幾天的功夫,之後弟子一定會再親自送掌門回長留山。”

花千骨抬頭望向白子畫,白子畫微微點頭表示默許。

“恩,我跟你回茅山一趟。”

皓月當空,林子裡花千骨點了香,燒了紙,拜上兩拜,然後就坐在樹下看著火焰發呆。長留山不但盛產玉石也盛產香料,這香裡也不知參雜了什麼,味道和別的不同,帶著濃郁的愁思和悲苦。煙霧繚繞中,卻讓人熏然欲醉起來。

她半夜裡偷摸著一個人出來,卻是因為這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娘的忌日。

明明平常人都是過得歡天喜地,只有她每年的此日卻是最傷心之時。

總是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所以註定了,她只能永遠一個人。孤獨如此,寂寞如此。

明天便要跟雲隱回茅山了,告別人間半年,再回去不知道會不會有滄海桑田的感覺。

“一個人在這做什麼?”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她小命都去了半條,還沒來得及抬頭看來人就立馬跪了下去。

“拜拜拜見尊上。”

低下的頭,看見他極白的衫拖在地上,沾了幾片黃葉,突然想伸手拂去。

“我到亥殿找你,你卻不在,尋味道到了附近卻被香迷了,失了你行跡,就尋香過來,你果在這。燒紙又是為何?今天是誰的忌日麼?”

“我娘的。”花千骨黯然道。

“是這樣,節哀——”白子畫從來言語不多,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看花千骨瘦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在秋風中瑟瑟的抖著。

這孩子,怎生就這麼怕他呢?

“你起來說話。”

花千骨站起身來,仍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尊上找我是為了明日回茅山的事麼?”

白子畫點了點頭:“你明日回去一路肯定艱險阻礙重重,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為何?不是就參加一個大典麼?”又不是回去打仗。

“一方面雲翳和春秋不敗等人定然會想方設法加害於你,讓本已實力大減的茅山更加一蹶不振,從而對仙界各個擊破。一方面想要爭奪茅山掌門之位之人不在少數,自然是不會輕易讓你回去。雲隱自然會盡全力保護你,但是難免會有分身乏術之時,我本不放心想隨你們去,只是太多事情牽絆,而且身份不方便露面。所以你得自己積極應對,莫要丟了長留與茅山派的顏面才是。”

“弟子知道。”

白子畫頓了頓又道:“你還不會禦劍?”

花千骨心中一驚,忐忑不安又慚愧內疚的點了點頭。心道尊上一定對自己失望透頂。心中不由又是懊惱又是難受。

白子畫卻突然指尖一揮,一道銀虹從他腰間閃電一般的直掠長空,盤旋了幾周後停在半空中,劍身薄如蟬翼,剔透如琉璃翡翠,五色流光華麗的在劍身上流淌著,發出悠長的劍鳴。

“我教你。”

說著向花千骨伸出手來。

花千骨震驚的抬頭,望見他顛倒眾生的模樣,一刹那只覺得他身後月光的清輝瞬間暗淡失色。整個人癡了般,什麼都拋卻腦後,只是呆呆的伸出手去,任他握住,冰涼如水,整個人似乎都浸沒了,她沒了呼吸,沒了出路。只突然預感自己此生再也逃不開了。

白子畫看著小小的她:“不要忘了口訣和心法,但是最重要的是要和劍融為一體,感覺他就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想往哪飛就往哪飛,自然就不會掉下來了。”

說著猶如天外飛仙一般,攜著花千骨緩慢而輕盈的騰起,飛立於劍上,那劍長不過三尺,卻因為花千骨個子太小,倒也不嫌擠。

花千骨搖搖欲墜中感覺白子畫在身後扶著自己,心下安定不少。

“調整呼吸,別怕,現在劍交給你控制。”

正說著劍在空中上下搖晃了兩下,便開始“之”字型的向下滑去。

啊,花千骨在心中尖叫,看見前面有棵大樹眼看就要撞上去,連忙閉上眼睛,突又想起尊上在身後,連忙凝神聚氣,用力把劍拉到一邊,樹葉擦身而過,她滿頭大汗。

“很好,現在,再讓劍穩一點,慢慢拉上去。”

花千骨只感覺劍在空中完全沒有章法的曲線亂轉,忽上忽下,離地不過一兩米,實在太過驚險。不過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一是因為這把劍非常好禦使,二是身後有尊上像是吃了定心丸。

在大樹間繞來繞去,實在有夠危險,花千骨凝神望著月亮,心裡一個勁叫著向上向上向上。終於一個仰沖,躍出林子,劍載著二人飛向如水的月光裡。

迎面的清風吹的花千骨好像要飄起來,劍逐漸開始飛得平穩。

花千骨深吸口氣,空氣中香的味道混合著花香草香十分的讓人舒暢,原來,這就是飛翔的感覺,而她的翅膀,不是劍,是尊上。

花千骨慢慢掌握了要訣,又在半空中轉了幾圈,她發現自己終於可以飛得好高好高,甚至俯瞰了整個長留山和三殿。

末了慢慢降落下來。劍自動飛回白子畫腰間,收入鞘中。

“飛得很好。”白子畫嘉許的點點頭,花千骨比吃了蜂蜜還要甜。想到什麼,突然問道:

“尊上我身上的妖氣依然很重麼?你到哪裡都能聞到?還可以找到我?”

“那不是妖氣,只是異香,容易招惹妖魔,如今你身上帶著勾玉,掩去很多,妖魔和一般人聞不到了,我卻是還能聞見的。”

說著拿下佩劍遞給她:“我看你跟這劍頗有緣分,就贈給你吧。”

花千骨大驚失色:“這怎麼可以,多謝尊上抬愛,千骨不敢收。”

“放心這不是橫霜劍,只是我日常佩劍名曰‘斷念’,輕薄精緻,倒也適合女孩家用。你不是還沒有兵器麼?斷念雖不是什麼絕世名劍,卻也絕對是劍中翹楚,而且很有靈性,危險的時候亦能保護你一二。再說,今日不正是你生辰麼?就當是送你的禮物好了。你要好生修習,莫要辜負了這把好劍才是。”

“謝尊上,弟子明白……”

花千骨顫抖著雙手接過那劍跪了下去,聲音亦有些發抖,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有人生日送禮物給她。因為娘親的緣故,爹也總是避開不談的,更別說慶祝了。

心裡的暖意鋪天蓋地,酸楚和感動激蕩胸臆,卻再說不出多一個字。

可是尊上怎麼會知道今天是她生日的呢?她抬頭望他,白子畫見她孩子氣的臉龐如蒲公英在夜風中輕輕搖擺,似乎一不小心就要飄散開來,似是明白她想問什麼似的道:“觀你面相,掐指算算便知。”頓了頓又道,“茅山禦劍術名滿天下,你現在能禦劍了,以後若是遇到問題也好有個應對,總不能事事靠雲隱給你撐著,好了,夜深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早起趕路回去。”

花千骨感動的不知道再說什麼好了,原來尊上特意來,教自己禦劍不說還把佩劍贈給自己竟然還有有這層寓意。他定是擔憂自己已掌門之尊回茅山若是還要仰仗雲隱禦劍或者騰雲定然有失提統,且不能服眾。而且若遇門人刁難至少有個說法,遇到妖魔若雲隱顧及不到且也有個逃生手段。他竟是為她著想至如此之細微,叫她如何不肝腦塗地?

望著白子畫背影漸行漸遠,飄如雲起風生,懷抱那劍,竟是有想哭的感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1:37

22.茅山掌門

第二日一早和雲隱前往茅山,自然是把糖寶也帶上。

落十一一直送他們出了天罩,然後才折返。花千骨第一次飛那麼高,踩在劍上,絲毫不敢低頭看下面的大海,只覺得就要一頭栽下去。

看見糖寶在肩上手裡抱著個白白的東西開心的扭來扭去,怕風大它被吹下去。

“寶寶你抱著什麼呢這麼開心?還是回耳朵裡去睡覺吧?外面風大等下感冒了。”

“呵呵呵,十一師兄給我的棉花糖。”說著啊嗚一口咬下去,一臉的甜蜜。

“骨頭媽媽你也吃啊!”說著扯下“一大塊”費力的高高舉起。

花千骨轉過頭去,糖寶喂到她嘴裡,只嘗到甜,簡直還不夠塞牙縫的。

雲隱始終在她右後方不近不遠的距離飛著,她快他便快,她慢他便慢,似是恐她若有差錯不小心掉下去。雖說下面是海,但若是姿勢不對,五十米以上掉下去水面會比大理石地還硬,當場腦袋就會開花。

回望逐漸變小在視線中隱去的長留山,心中頗有些不舍。半年時間,她已經把這當作她的家了。

突然又一想到腳下這把劍是尊上親自贈予她的,忍不住一陣激動和感動。

雲隱一路上跟她說著茅山派大小事務,花千骨都一一用心記下。怕花千骨體力不支,雲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提議停在半空中休息一下。就這樣一路上走走停停,速度又不是很快。花千骨怕在路上耽誤時間太久,總是推說不累,繼續往前。雲隱也不違逆,只是暗中控制斷念劍,減輕花千骨的負擔。

到茅山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後了,花千骨想來自己當初和尊上從瑤池到長留山,相當於這次兩倍的距離,也只花了不過半天而已。

重回茅山,當初花千骨做夢都沒想到過,自己居然是猶如仙人下凡一般直接從空中飛臨而下。大殿的宏偉鐘聲連敲了十二下,花千骨俯望下去,九霄萬福宮前密密麻麻跪了上千名弟子,忍不住站在劍上的腿就開始有點發軟了,這,這是什麼陣仗?!廣場的巨坑早已填平。可是一想到當初裡面的血肉模糊的屠戮景象,還是忍不住一陣反胃。

糖寶睡飽了爬到花千骨的頭上萬分激動的看著下面眾人,好像正在朝拜的是自己一般洋洋得意又沾沾自喜。

鐘聲末,突聽著下麵齊聲高呼“恭迎掌門回山”,聲同霹靂雷驚,差點沒把她從劍上嚇得掉下去。強自穩定心神,姿態還算優雅的緩緩著陸,身邊立馬有弟子上前扶她。

雲隱領她直入萬福宮大殿,花千骨望著那高高在上的掌門金座,心想這次算是豁出去了。兀的端坐在上面,望著從殿內一直綿延到外面整個廣場,密密麻麻的弟子,頭還是直泛暈。

面前不斷來人參見,從茅山的各個師叔長老到其他各派邀請來參加儀式大典的賓客。

花千骨根本就記不住誰是誰的名字,誰是誰的臉,只是笑容僵硬的一一點頭問好。

甚至沒有時間休息片刻,接下來竟是掌門的正式接任儀式。花千骨有點無措的望著雲隱,他只是安慰的對她笑。

面前弟子手捧一個空的金盤跪在花千骨面前,花千骨傻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就聽到糖寶在耳中道把宮羽放金盤裡。

連忙從懷中取了來,打開包裹著的手絹,把小小的羽毛放在盤裡。

受羽儀式由茅山目前輩分最高的白鬍子花花的清懷道長進行,花千骨根據糖寶提示一切倒也沒什麼紕漏。

最後跪在大殿正中,對著茅山列祖列宗拜了三拜。清懷道長親自給她掛上了宮羽,之後默念心法,花千骨看見無數的文字和圖畫在空中顯現,然後全部吸收凝結到了清懷道長的伸出的右手拇指之上。

接著清懷道長飛速結了幾個法印,然後往花千骨眉中心一點。

花千骨只覺得一震,什麼東西在身體裡澎湃欲出。眉心當初清虛道長印上的似花非花的紅色掌門印信再次凸顯了出來,襯得花千骨小小的臉越發脫俗了幾分。

下面又開始齊聲高呼,現在花千骨算是正式的茅山掌門了。

再接下來是茅山的祭天大殿,主要是為了之前慘死那些茅山弟子。花千骨照著糖寶和雲隱的指示忙了整整一個下午,大典才算舉行完畢。她都快要虛脫了,肚子也餓得不行。

雲隱把她引至內殿去休息,面色甚喜,似是沒想到她如此小小年紀卻能如此鎮定的應對如此大的場面,而且舉止言談都甚為得體。因為很早知道新任掌門是個十二歲的小娃娃,還拜在長留門下,茅山眾人都憂心忡忡。今天一見,花千骨雖然只是個孩子,瘦小卻不嬌弱,眉間自有一股堅韌和氣魄。而且,身上掛的,竟然是長留上仙白子畫的隨身佩劍。顯然尊上對她十分重視,整個仙界一向以長留為尊,仙人中更是以白子畫為首,既然有上仙在背後為小掌門撐腰,那不管花千骨到底怎麼樣,眾人心裡都踏實不少。

雲隱微笑的看著那把斷念,白子畫想要借此向茅山眾人,以及天下傳達的,大概也是這個意思吧。

望著滿桌子飯菜花千骨差點沒撲上去,可是念在有弟子在,仍是矜持有禮的坐在桌前。直到雲隱把眾人都打發下去。這才和糖寶兩個,狼吞虎嚥的大吃起來。

雲隱等她一邊吃,一邊自己在一旁報告著她這幾天需要打理的事物。花千骨暗自歎息,原來做掌門人如此不容易,長留山比茅山更大,弟子更多,尊上一定更加辛苦吧?

事務太多,未等雲隱說完,花千骨已吃飽睡著。本來餓的不行,再加上長留飯菜清淡,好久沒吃那麼豐盛,忍不住就又吃到撐了。

雲隱剛想把她抱到床上去又覺得有失提統,凝神淩空把她溫柔的放在了床上,再蓋上被子。

糖寶則大肚子朝天的仰在了盤子裡睡著了。雲隱拎了匹生菜葉把它從頭到尾的整個給蓋住,然後讓人撤了飯菜也回去休息了。這半年來,真是把他快要累死了。

第二天一大早,聽見有人敲門。

“進來。”花千骨也不管自己依舊衣冠不整,從床上立起來。雲隱眼睛看著頭髮蓬鬆,睡眼惺忪花千骨,眼睛眯起,忍住笑意。

“拜見掌門,昨夜可睡得可還好?”

“挺香的,嘿嘿,我還做夢了。夢到林隨意來謝我,呵呵。”

“林隨意?呵呵,他的屍骨他師傅已經幫他收殮回去了。”

花千骨坐到床邊正準備穿靴子,突然見雲隱單腳跪了下去,把花千骨的白色小靴子拿在了手裡。

花千骨頓時有點慌了,她還從沒被人這麼伺候過。而且還是個成年的男子,心裡不由得咚咚亂跳。

卻又不好拒絕的只能伸出腳去,讓他溫柔的替自己一一穿上還綁好帶子。然後又遞上一旁準備好的毛巾擦臉。

“要弟子為你梳頭麼?”

“謝謝,謝謝,不用了,我可以自己來。”

雲隱立在一旁,看花千骨動手梳了兩個歪歪扭扭的髮髻,不由眼中多了幾分玩味。

平常在長留山都是輕水幫她梳的,她本就不太會打理自己,賢妻良母型的輕水從頭到尾散發著偉大的母愛光輝,總是替她照顧好一切。

“還是弟子來吧。”雲隱突然從她手裡拿走梳子,花千骨微微嘟起嘴巴,看看銅鏡中的自己,的確是手藝不精。卻見雲隱修長的手指滑過發間,不一會兒就梳了個可愛的包子頭。還解下自己佩劍上的兩根紅色緞帶替她系上。

“真好看!”花千骨心裡樂滋滋的。

“肚子餓了吧,早餐是在房間裡吃還是外面吃?”

“房間裡就好。”

“弟子的蓮藕清粥做的很不錯,掌門要不要嘗一嘗?”

“好耶!”

花千骨在鏡子前面玩著自己的頭髮。不到半柱香就見雲隱又回來了,臉色比之前蒼白不少。

“好快啊!”花千骨看看他手上,嗚嗚嗚,我的早餐呢?

卻見雲隱似乎忘了之前一回事似的,看著花千骨面上閃過一絲詫異,然後立馬低下頭去。

“弟子找掌門有點急事,請掌門馬上跟弟子來。”

花千骨奇怪的跟了出去,末了回過頭指指睡得正香的糖寶道:“要不要叫上糖寶,如果要和眾長老議事什麼的,它可以給我提個醒。”

“不用。”雲隱看看桌上的盤子,皺起眉頭,似有些不解,神色匆匆的轉身出去。

花千骨連忙跟了上去。卻見雲隱從殿后小路一直走,出了萬福宮。竟是要下山的姿態。

“我們這是要去哪啊?”花千骨望瞭望周圍,發現一路行來,居然一個弟子也沒有遇上。

“是要緊事,掌門切勿多問。”雲隱走的飛快,卻又不見他禦劍。

花千骨望瞭望周邊,已經下了大茅峰:“不遠處就是林隨意的墓了呢!”

雲隱愣了愣,嗯了一聲。

“雲隱明日你差人把他的屍骨送回嶗山吧?”

“好。”

雲隱快速行了幾步,卻發現花千骨站住不動了。

轉過頭,看見孩子樣的她卻以那樣看穿一切的爍亮眼神高處注視著他。

“你不是雲隱,你是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2:02

23.流火緋瞳

“你不是雲隱,你是誰?”

花千骨看著眼前的那個人,不動聲色。

面前的“雲隱”驚異的眯起眼睛:“你說我是誰?不是雲隱還能是誰?”

花千骨皺起眉頭,突然想起什麼,不可思議的望著他:“你是雲翳?!”

雲翳面色瞬間有如寒冰,冷笑道:“不愧是茅山新任掌門啊……”

花千骨搖了搖頭:“第一,茅山有了前事之鑒,防衛方面下足了力度,各種陣法布了一重又一重。外人根本就不可能進出內殿猶入無人之境,且對後殿到後山間的一些秘密小道都了若指掌,所以成了叛徒的茅山弟子你是最有可能的一個。第二,茅山頂上施的咒法,只要有人用法術立刻可以探知,你也不可能用法術變作雲隱的樣子而完全不被發覺。若不是法術真的太過高強,當然,從你不敢禦劍就可知道你道行不夠,不然,就是你根本容貌就跟雲隱長得一摸一樣!”

雲翳面色更加鐵青,他最恨的便是自己長一張跟雲隱一摸一樣的臉,從剛進師門的時候就長年面具遮面,對外只稱容貌被毀。別說其他弟子,就是師傅和雲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面目。

從生下來開始,雙胞胎的他們兩個,卻只有雲隱能夠正大光明的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他只能作為影子,只能依照青州夢家代代家訓,作為長男的貼身保衛而存在。

憑什麼,明明是一個母親所生,他卻要從小忍受千百倍於他的訓練和折磨,只為了能時刻在暗中保護身為繼承人的他?憑什麼,明明同一張臉,他就從小備受寵愛和矚目,而自己卻永遠只能活在暗中?憑什麼,種下莫名其妙的毒,自己無論怎樣都跟他沒有關係,可是只要他受傷痛苦,自己便成倍的痛苦,他若早死,自己也不能活!

憑什麼!憑什麼!

從小,他選擇外出或者做什麼他都必須做什麼,他無論犯下的什麼過都是自己的錯,就連他睡著了自己還必須睜眼守著,就連他突然想修仙求道自己也必須跟著他暗中來到這個破鬼地方,拜那個糟老頭為師。卻終於不折手段的贏過他,先入門做了他的大師兄。

憑什麼!憑什麼!他的這一生,就只能為那個人而活?!

他可以背叛師門,親手殺了那個他叫了那麼多年師傅的人,甚至可以滅了茅山滿門一次,再來第二次。可是,可是!!他卻永遠沒辦法違背自己的血誓,永遠都不能傷害那個他最恨的人一分。因為傷害他就是成倍的傷害自己!殺了他就是殺了自己!!甚至連利用別人的手除掉他都做不到,他的身體,會在他的大腦有反應之前就義無反顧的去救他。因為這樣的宿命,在他們生下的那一刻就註定了。而這一切的苦痛,只因為他比他先來到這個世界上兩秒鐘麼?

花千骨看他面容扭曲可怖,心下不由發寒,她也沒想到,雲翳居然和雲隱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竟沒有人告訴過她。兩人不但容貌,就連舉止神情都幾乎如同一個人,若不是自己一試他露出馬腳,自己也不能確信此人竟不是真的雲隱。

“既然你已經認出來了,我也不必再對你客氣了!掌門殿下!”說著花千骨看著雲翳匪夷所思的把手指放進嘴裡輕輕一咬,一滴血落了下來。

花千骨聽見腰間斷念劇烈的顫動了起來,發出尖銳的嘯聲。

卻見雲翳從流血的口子裡用力一抽,一根吸血蟲一樣粗細的紅色細線被他從指尖抽了出來。

花千骨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右手一揮,斷念脫鞘而出,順著她的中指和食指指尖向雲翳攻了過去。

完了,她的禦劍術本就不怎麼樣,頭一回實戰就遇上強敵,糖寶也不在身邊,這下自己死定了!

左右躲閃著不停攻向自己的紅線,那分明就是雲翳用鮮血凝成並且控制,仿佛有生命一般,只是忌憚斷念的威力,不太敢向前。卻突然又從雲翳的另外幾個手指指尖,抽出更多的血絲,幾條一起將劍柄牢牢纏住。花千骨禦不了劍,手掌結印,扔了一團球狀火焰出去,雲翳冷笑著躲過。

“原來茅山掌門就只有這麼點能耐嘛!”

幾條血線毫不留情的在花千骨臉上鞭子一樣抽出幾道血痕。然後將她牢牢縛住。

花千骨快要不能呼吸了,大腦中飛速旋轉著禦敵的方法,正當她焦急萬分之時,那幾道血絲線卻被人用氣隔空的削做幾段,落到地上,化做一灘血水。

雲翳大驚失色,第一個動作卻是把面具帶上。本以為是雲隱的救兵殺到,抬頭一看,遠處天外飛仙一般落在樹巔的卻是一紫衣飄飛的人兒。待看清楚了來人,雲翳和花千骨都震在那裡,那是怎樣一張宛若天人的臉,幾近超脫了人世間的一切色相,早已無法再讓人用語言去描繪和勾畫。

瀑布一般的滿頭紫發在空中漫舞飄飛,猶若在空中張開了一張紫色的巨大簾幕,紫裙輕紗薄舞,猶若幻夢。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近似透明,隱隱露出的漂亮鎖骨劃出優美的曲線。眉間一點殷紅色的如花妖冶印記,血紅的眸子亮得無邪而通透,就是漫天繁星也會黯然失色。

“喲,是雲翳啊,看來我這次是又來晚了一步咯?”花千骨失神的看著那人,完全忘了自己正身處危難之中。竟有連聲音都那麼好聽的人啊,她本以為,尊上已經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了。

雲翳眉毛糾結作一團,心中暗自罵了這好死不死偏偏這時候出現跟他搶人的殺千刀的殺阡陌千百萬遍,然後冷哼一聲,竟然話也不說一句的突然盾地消失了。

花千骨呆坐在地上,見那人優雅的飛下樹來,蓮步輕移,腰肢款擺,翩翩而來,紫色輕紗隨風搖曳,仿佛合著夢幻般的韻律,舉手投足之間風情萬種,媚態橫生,令人望之神魂俱銷。

“你這小不點就是新任的茅山掌門?”

殺阡陌俯望著她,似是覺得她的包子頭很可愛有趣,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別擔心啦,快起來,壞人被我嚇跑了。”殺阡陌檀口微啟,輕輕一笑,呵氣如蘭,一排玉齒清晰可見,

“姐姐,你,你好漂亮,就是胸小了一點。”花千骨傻傻的望著“她”說。

“胡說!”殺阡陌血紅的眸子一斜,輕輕打了花千骨一下,捂嘴一笑,像是嗔怪撒嬌一般,更是說不出的風情。花千骨拼命抑止住想要滔滔向外奔流的鼻血。

“真的漂亮麼?有多漂亮?”

“嗯,比,比我見過的所有仙女姐姐都要好看!”

“真的?”殺阡陌忍不住喜形於色,“你都見過哪些仙女啦?”

“嫦娥姐姐,七仙女,北海龍王,九天玄女,基本上我都見過,沒有一個有姐姐你一半好看的!”花千骨捨不得移轉頭去的看著“她”認真的說。

殺阡陌得意至極,生平最喜歡聽人贊他美了,卻沒有誰拍馬屁拍得像花千骨這樣叫他舒坦的。

“想不到你這小嘴還挺甜的。”殺阡陌掐掐她的小臉。也懶得糾正自己其實是個男的,姐姐就姐姐吧,聽她叫著還挺順耳的,還從沒有人敢這麼叫他呢,哈哈。

“謝謝姐姐救我!”花千骨對她拜了拜,不然自己這個掌門登位第一天就被壞人給抓走了那還得了。雲隱一定都急壞了吧!她得趕快回去才行。

可是這個姐姐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強大到只露個面就把雲翳給嚇走了呢?

“請問姐姐高姓大名?”

“我叫殺阡陌,我知道你叫花千骨對吧?去年闖天宴,攪得群仙宴只開了半途就散了的那個就是你對吧?現任的茅山掌門小不點?”

突然覺得殺阡陌這個名字好耳熟,花千骨咬著指頭想啊想想半天,突然想起在天宴上說要下仙緝令追捕的人,好像便是,流火緋瞳殺阡陌!

花千骨瞪大眼睛望著他,看他的容貌和神態她一開始還以為是神仙呢,可是居然是魔界的妖人麼?那他來這裡的目的應該和雲翳一樣,只是為了抓自己咯?搞了半天自己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啊!

殺阡陌望著她笑,眼睛彎成極好看的月牙兒:“呵呵,你知道我是誰是吧?我是魔界中人哦?小不點你怕不怕我?”

花千骨在他傾城一笑下差點沒暈倒,只覺得整個身子和心靈都要被他血紅的眸子給吸進去了。可是在她身上只感覺到溫暖和清香,沒有半點妖氣和殺氣,若非要說妖的話,那也是他長相的緣故。怎麼看都不像壞人啊,壞人會有生得這麼好看的麼?唉,若是真要死的話,死在姐姐這麼美的人手裡,比起死在雲翳那種噁心的血線之下,那也是一種幸福啊!

花千骨摸摸腦袋,老實說道:“我不怕姐姐,姐姐想要把我綁哪去?”

殺阡陌眼睛閃出一絲明媚的光亮:“你沒聽過姐姐的惡名麼?真的不怕?”

“姐姐不像壞人,而且姐姐很溫柔。”

殺阡陌輕歎一口氣:“這世上還真沒有誰說不怕我,說我溫柔的。”白皙的手握住花千骨,低聲道,“妖神即將出世,魔界本就四分五裂,我力量有限,無法避免,已經很難統帥上下,上次來晚了,致使春秋不敗一干人屠了茅山滿門。清虛道長曾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卻沒能救到他。你既是他選中的,我自然會保護你,不會再讓雲翳他們對你下毒手了,你且放心。”

花千骨任由他握住,傻傻的點頭。

“你肯信我?”

“信。”

殺阡陌欣喜的將她擁入懷中,這孩子,太好騙了,怎麼能就這樣隨隨便便就信了陌生人呢?呵呵,還好自己是好人,而且是好人中的美人,美人中的極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2:24

24.可愛骨頭

“疼麼?”殺阡陌看著她小臉上那一道道血痕,心裡直罵雲翳一點都不會憐香惜玉。下回見到非抽他兩根筋出來打陀螺。

“不疼。”花千骨對他貼自己如此之近有些不適應,微微往後退了些。

殺阡陌右手凝氣發出微微紫光,輕輕從花千骨面上撫過,傷痕瞬間撫平消失。然後又揭起花千骨兩邊衣袖,從她臂上一一撫過,替她療傷。

“還有哪麼?”

“沒了,沒了。”花千骨連忙放下衣袖道。雖然腰間腿上都還有勒得很深,但是怎麼可以隨便讓人摸,雖然同樣是女的。

殺阡陌笑盈盈的指尖一繞,斷念劍從遠處地上飛了回來,自動插入花千骨腰間的劍鞘之中。殺阡陌卻終於看清楚的猛然一驚。

“斷念劍?!”

伸手便要再次拔出,卻未等碰到,竟被彈出去老遠。

踉蹌幾步站穩身子,輕笑一聲,嘴裡罵道:“XX的白子畫!”

“姐姐你沒事吧?”花千骨不明白突然之間發生什麼了。

“這劍你從何而來?這明明是白子畫平時的隨身佩劍,他爺爺的上次交戰時還不小心讓他傷到我臉,好久都癒合不了,差點毀了我驚天動地的花容月貌。害得我闖天宮又下東海的到處偷靈藥。”

“是尊上送給我的啊!”

“啥?白子畫把這劍送你了?這可是把上古傳下來的絕世好劍,他居然送你了?我問他借伏羲琴,想參透十六件神器裡的玄機的時候怎麼就沒見他這麼大方過,差點刺了我一身的窟窿眼。這世上哪個見我不被迷得暈頭轉向,偏偏只有他,憐香惜玉都不懂!我不管,你把斷念扔地上,我要使勁踩幾腳以消我心頭之恨!”

花千骨呵呵的笑:“那伏羲琴如此要緊,尊上怎麼會隨便借人呢?”

“哼,我道他是超凡脫俗的白子畫,心裡也有三兩分敬重,卻沒想到和其他派的臭道士老禿驢一個德行,冥頑不靈!我不管,我就要踩兩腳。”

花千骨可不敢讓他折辱了白子畫的佩劍,連忙裝作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使勁打了那劍兩下:“看吧,雖然你是劍吧,但是也要長眼睛啊,姐姐長得那麼漂亮,你怎麼捨得弄傷她的臉呢?趕快給姐姐道歉,說你錯了,再也不敢了。什麼?我聽不見,再大聲點。恩,下回記住了哦,不過上次的事還是不能輕饒了你,回去不准套劍鞘,裸著身子到太陽下面曬著去,非把你曬黑了以消姐姐心頭之氣!”

殺阡陌見她認真的跟那劍說話的樣子撲哧一下就笑出聲來了。無奈的揮揮手:“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下次找白子畫報仇算帳去,才不跟一把小破劍一般見識呢!對了,你跟白子畫什麼關係啊,他幹嗎把斷念劍送給你啊?”

“我上次群仙宴後就跟著尊上拜入長留山了。尊上怕我這次出來遇見危險,特意讓我帶出來防身的。”

“哼,想不到他還這麼好心啊。不過你背著這斷念,就算隔了天涯海角,他也能感知到你是否安然無恙。若是你這次被雲翳掠去了,想必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差人來救你吧。這雲隱,也太笨了,這麼輕易就讓雲翳混進山去。”

“這不能怪他,誰讓雲翳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其他人肯定都把雲翳當作他了。”

“一模一樣?!”殺阡陌吃了一驚,他也沒見過雲翳的真面目,倒是不知道這點。怪不得他們行事總是如此順利。

“我必須得努力,不能光靠他們來保護!”花千骨緊緊握住手中的劍。

“斷念靈氣太強,也只有白子畫壓得住它,它怎麼肯聽你一個小不點來禦使。你得慢慢與其溝通磨合,只有你自身力量足夠強大的時候,它才會真正的把你當作主人。現在對你而言,也只算得上是一把普通的廢鐵,真不知道白子畫怎麼想的。”

正說著斷念在鞘中不滿的發出嗡嗡聲。它才不是廢鐵呢!

殺阡陌看了看山上道:“雲隱他們快到了,姐姐要走了。第一次見面,你這麼可愛,姐姐又這麼喜歡你,就先送你個見面禮。”說著用力一掰,硬生生的把自己左手小指給掰斷了。

嚇得花千骨捂住嘴巴,連忙沖上去替他止血。

“呵呵,別怕,小不點。”正說著那半截優美纖細的小指上的皮肉迅速的融化蒸發。最後只剩下一小截可愛的白色骨頭。殺阡陌拔下一根自己紫色的頭髮,剛剛掰斷小指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拔根頭髮可把他心疼的要命。

頭髮從骨頭縫裡穿了過去,然後系好掛在花千骨脖子上。

“這個是姐姐身體的一部分,帶著它,這樣小不點不論在哪姐姐都知道。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把它吹響。姐姐會儘快趕去救你,知道嗎?”

花千骨早就被嚇傻了,心疼的看著她左手小指,卻見上面一滴血也沒有流的,迅速又長出森森白骨還有皮肉,很快便恢復如初。

殺阡陌拍拍花千骨的頭:“瞎擔心個什麼,姐姐是魔嘛,好了姐姐得走了,不想跟雲隱他們起正面衝突。等我找到下一件神器,忙完了就去長留山找你玩。”

說著抱起花千骨啵的在她臉上使勁親了一個,嘿嘿笑著,轉了個圈人就不見了。心裡直偷著樂,做人姐姐就是有這個好處啊!挖哈哈!

花千骨看著胸前那截所謂的可愛的小骨頭滿頭黑線,這禮物也實在是太特別了吧,雖說她叫千骨也不能就送她真的人骨頭吧,還要她放在嘴裡當哨子吹,她才不要呢!

拽了拽那頭髮,好結實啊,應該不會斷的。

天水滴,勾玉,小指骨頭,這年頭,怎麼人人都喜歡送人項鍊啊?她的脖子上都快掛滿了!

過一會兒果見雲隱帶著一班弟子風馳電掣的趕到。看到花千骨連忙跪倒在地,請其責罰失職之罪。

卻見花千骨一臉控訴委屈的瞪著雲隱。

“我的蓮藕清粥在哪呢?我都快餓死了!”

雲隱滿頭黑線。

 

回到萬福宮,花千骨狼吞虎嚥一言不發的吃著早餐。雲隱在一旁擦汗,一面解釋著自己本來去廚房,後來發現異動追了去卻沒想到被調虎離山。之後被春秋不敗手下一干人等纏住遲遲脫不了身。等趕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花千骨不見了,問睡得傻乎乎的糖寶更是一問三不知。

花千骨吃得七八分飽了,這才緩一口氣把被雲翳帶下山,後來又被殺阡陌所救之事說給他聽。

聽到說雲翳竟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雲隱也是大驚失色。

“怎麼會呢?那麼多年我也算和大師兄朝夕相處,但是從來他都是面具掩面,我還以為是他舊時容貌被毀,卻怎麼會跟我長得一樣?”

“對啊,很奇怪是吧,你回去問問伯父,是不是那個年輕的時候……啊?”

“不可能,青州夢家代代單傳。”

“呵呵,那就不得而知了,你回去有機會好好調查一下。另外通知門下弟子一定要格外小心,如果雲翳再用你的面目有所行動,那真是防不慎防。”

“弟子知道。只是那個流火緋瞳殺阡陌,請掌門日後務必再不要與其有何牽連。”

“為什麼啊?姐姐救了我啊!”

“姐……姐姐?”雲隱一頭霧水,突然明白花千骨定是見殺阡陌太美把他當作女的了,不由得暗自好笑,卻也覺得沒必要跟她詳加解釋。

“我們是仙,他是魔,正邪不兩立。身為茅山掌門若是跟妖魔勾結不清,定會落人話柄。特別是掌門回山后,長留門規更加森嚴,絕對不能與妖魔有所往來。而且他上次妄圖盜取上古神器跟長留結下了不小的梁子。殺阡陌等妖人一心想放妖神出世,他這次救下掌門一定別有居心!”

“姐姐不像壞人啊!”聽雲隱那麼說,花千骨沒敢繼續說殺阡陌還把自己的小指頭掰斷了送給自己作禮物。

“掌門,你還太小,好人壞人不是光看外表的,那殺阡陌雖然長得美豔不可芳物,但是心狠手辣有如毒蠍,凡是得罪過他的,輕薄過他的,對他稍有無禮的,全被他以非人的手段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做事僅憑性子,沒個章道,別說是仙人,就是妖魔見到他也忌憚躲著三分。總之掌門以後儘量不要跟他有任何牽扯就是了。”

“哦……”花千骨微微嘟起嘴巴,可是姐姐對她是真的好啊,“我什麼時候可以回長留山啊?”

“那麼快就想回去了麼?多留幾天不行麼?”雲隱看著她小小的包子頭很想摸摸安慰安慰她,知道她剛剛肯定還是受驚了,卻不敢犯上。將才真把他急瘋了,若是尋不見她,他就真要內疚死了。

“我怕落下太多課業趕不上,離仙劍大會的時間不多了。”

“仙劍大會麼?到時候茅山也會派門人參加哦,弟子會來給掌門加油打氣的!”

“啊?不會吧?”原來整個仙界都會派人參加?那豈不是更丟人?

“這樣可好,掌門在茅山多留幾日,弟子會儘快把茅山道法有系統有條理的一一教授給你。身為茅山掌門,卻一點茅山術也不會也不行啊!”

“呵呵,我有在修習的,清虛道長留了本心法秘笈給我,糖寶有教我練。到時候我回長留山,秘笈你就好好收著。另外還有一本六界全書我請尊上代為保管,因為事關重要,等局勢安定點我再取回來。”

“謹遵掌門吩咐安排。”

“呃……雲隱我們也差不多挺熟了,沒有外人在的話你就叫我千骨吧,掌門掌門的好彆扭啊!”

“是,掌……千骨……”雲隱望著她欣慰的點頭。這半年來隻覺得肩頭壓力好大,常常有些不堪重負,茅山遭此大難,雲字輩,清字輩的弟子死傷慘重,剩下的可擔大局的寥寥無幾。他時常怕辜負了師傅的一番期望,茅山百年基業就折煞於他手中。這次見了小掌門,卻不知為何心中竟踏實安然多了。

她雖然還只是個孩子,無論是站在他前面主掌茅山,還在站在他後面支持他的實際行動,都讓他覺得那樣安心,仿佛有了堅實的後盾一般。這下,茅山有望了。

於是,花千骨辦妥各種事務之後又在茅山多留了十多日,茅山和一般一心修仙,提高自身法力的門派不同,注重的是實戰能力,所以常常入世歷練,捉鬼降妖。這些天在雲隱的督促和教導之下花千骨的禦劍能力和對五行的掌握都有了明顯的提高。

這夜雲隱一直伺候到花千骨就寢才離開,糖寶偷偷摸摸的爬到累得暈暈乎乎只想倒頭就睡的花千骨臉上道:“骨頭骨頭,快別睡了,爸爸來了,我們去見爸爸!”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2:43

25.風涯無邊

依稀尋著上次雲翳帶自己出去的那條小路出去,卻不知為何心跳得如此之快。自己只是去見個朋友,又不是偷偷摸摸跟情人私會,幹嗎那麼緊張啊!真是的!

山頂夜來風大,更深露重,四周又漆黑一片,花千骨腳底有些打滑,後悔自己著急慌張的出門,沒有多披件袍子。

糖寶趴在她頭頂上,興奮的四處張望。身上發出螢光,雖然微弱,卻竟然能照出好遠,前方的路倒也勉強能看清楚。花千骨無奈的笑,她不知道糖寶原來竟是如此多功能的,還能當燈籠用。

一直到下了大茅峰又到了上次她見殺阡陌的那地,仍然不見東方彧卿的身影。

“在哪呢?糖寶?”

“往前,就在這附近。”

花千骨走進密林,看見上次軒轅朗被吊著的那棵樹,回憶起當時他狼狽無比卻依然盛氣淩人的模樣,突然有點好笑。這一轉眼就是半年,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人又在何方,有沒有來茅山找過自己?

失神之間,卻猛然撞進一個人懷裡,然後被對方緊緊摟住。

糖寶連忙蒙住眼睛,卻又賊笑著從縫隙裡偷看。

哦耶,爸爸和媽媽抱抱了。

花千骨聞到一股淡雅的墨香,看著那身月白的衫子,未等抬頭,知道必是東方彧卿無疑。一時窘迫的想要推開,卻被他緊緊環住的抽不開身去。

“東方……”

“骨頭,我好想你。”

突然聽他又激動又深情又落寞的說了一句,聲音溫柔如水般怎麼都化不開去,和初時賴皮非要娶她的模樣完全不同,花千骨有些反應不過來,只好任由他抱著。

其實她心裡也是很想他的,畢竟她生命裡接觸過的對她好的人並不多。而且老是有糖寶在耳邊爸爸長爸爸短的念叨著,她想不想到他都難。

這是除了爹之外,第一次有人這麼親近的抱著她,當然尊上接住從天上掉下來的她那次不算啦。東方彧卿的懷抱很溫暖,和尊上冷冰冰的感覺完全不同。那樣踏實和舒服,讓這麼久以來都疲憊不堪的她好想安心的趴在他懷裡睡一覺。

“爸爸!”糖寶開心的叫著,長開小腳要東方彧卿抱,不要只和骨頭媽媽親熱不理它啊!

東方彧卿伸出一隻手去把它捧到眼前親了親。

“乖孩子,有好好聽骨頭媽媽的話麼?”

“有!”糖寶抱住他的拇指親昵的蹭來蹭去。

“你怎麼會來啊?”花千骨仰頭望著他,依舊是淡雅書生氣的一張臉,卻每每一笑起來整個世界都顛覆掩埋,讓人眼中只剩下他的溫柔笑顏。哼,豈有此理,自己明明這半年有長高很多的,怎麼還是差他這麼遠?

東方彧卿低頭看著她,見她比半年前面色好了許多,身上總纏繞的黑色污穢氣息也都沒了,眼睛大而圓黑而亮的望著他,小小的唇微微嘟著。換回女孩裝扮,而且還紮了兩個可愛的包子頭。忍不住伸手去把玩,故意把她揉亂了。

“幹嗎不說話啊?你怎麼會來?還這麼晚跑來,你一介書生,要是路上碰到危險怎麼辦,就算沒有強盜打劫,這山上虎啊狼啊的,傷了你怎麼辦?”

東方彧卿笑道“別說是區區茅山,只要是為了見你,刀山火海我也願意闖。”

花千骨連忙低下頭去,最討厭看到他笑了,一笑她就被勾得丟了魂似的,連他老愛說的那些亂七八糟不著邊際的甜言蜜語也都忍不住的信以為真。

“別開玩笑了,我在和你說真的!你一個人跑到這來很危險,最近茅山附近很多妖魔都在視機而動,你趕快回去!”

東方彧卿一臉委屈:“半年不見,你都不說想我,一見面就要趕我走啊!”

花千骨低頭道:“也沒有啊,見到你我很開心。”

東方彧卿欣慰一笑,聲音又變得溫柔凝重起來:“糖寶一直有跟我聯繫,她一說你們要回茅山來,我就儘快處理完事情往這裡趕了。也多虧你出了長留來這,我才有機會見到你們,不然還是有點麻煩,入長留可不比上茅山,而且我身份諸多不便。我本該早點去看你,這半年來你一個人在長留拜師學藝一定吃了不少苦。糖寶一直有跟我說你的狀況,所以我才一直安心讓你呆在那裡。若是你哪一日不願意再留在那了,你就跟糖寶說,我會親自去帶你回來。知道麼?”

“放心吧,我在長留很開心,一點都不苦。我還學會很多東西,禦劍啊,飛天啊,以後遇見老虎啊強盜啊妖魔啊什麼的你都可以不用怕了,我會保護你的!”

東方彧卿看著花千骨不自覺的握住的斷念劍,心中一驚,面色瞬間凝固,眼神變得複雜而深邃,深得讓花千骨一點都摸不著底,比尊上比阡陌姐姐比儒尊比十一師兄任何人都要來得讓她覺得不瞭解。

他到底有多少個面目都是她所不知的呢?溫柔的他,賴皮的他,古板的他,笨拙的他,睿智的他,甜言蜜語的他,無所不知的他……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呢?

雖然心裡不明白,可是卻半點都不覺得不安。他身上就是有讓人寧靜的力量,他的關懷和愛護讓她感覺真實和溫暖,情不自禁的依舊單純而簡單的信任著他,不論他究竟是誰。

“骨頭,我知道你心中的執著和堅持,也知道哪個環境才真正適合你的成長。但是我希望我有一天不要為了讓你去長留山這個決定而後悔。”

花千骨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懵懵懂懂的點頭。

東方彧卿輕歎一口氣突然又恢復了本來面目似的笑道:“等你學有所成,我們就趕快回來拜堂成親吧!哈哈!”

“成親吧成親吧!”糖寶開心的在東方彧卿的掌心裡扭來扭去。

花千骨已經習慣和無視他的小賴皮了,望天道:“卻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償所願,拜尊上為師哪。”她知道這個要求對自己來說或許太高了點。但是沒試過就永遠也不會知道。

“你連夜趕來一定很累了吧?其實我還要再在茅山呆半個月糖寶沒給你說麼,你可以不用趕那麼急的。”

“我想早點見到你嘛!”東方彧卿靠著大樹坐下,把花千骨摟在懷裡。

花千骨背靠著他的胸膛,啊嗚的打個呵欠,她真的好困啊。

“你是怎麼和糖寶聯繫的啊?我從沒見過它有寫信啊?”

“呵呵,這個是秘密。”東方彧卿和糖寶對望著眨了眨眼睛。

一片漆黑的密林中,花千骨慢慢在東方彧卿懷裡睡著了,糖寶慢慢在東方彧卿掌心裡睡著了。

東方彧卿手在半空中一揚,竟憑空抓出一件雪白的薄綿絲錦,將花千骨裹在懷裡。看著她和糖寶天真可愛的一塌糊塗的睡顏,宛然一笑。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叫做幸福?

第二日一早,花千骨在他懷抱裡醒來,一睜眼就看著東方彧卿含笑望著自己。心跳亂了幾拍的慌忙從他身上起來,伸伸懶腰。

“壓著你了麼?昨晚沒睡好吧?胳膊腿疼麼?是不是麻掉了?我扶你起來!”

“沒事,你輕得根片小羽毛一樣。”東方彧卿依舊望著她,他就這麼整夜沒睡,看了她一晚上。今日一別的話,再見就真不知道要多久之後了。

“我得回去了,不然雲隱去叫我,發現我不見了會著急的。”

“恩。”東方彧卿點頭,面上難掩傷感。

“你要好好讀書哦,你那麼博學多才,一定可以高中狀元的!”

東方彧卿忍不住失笑,使勁點頭。

“糖寶,爸爸走了,好好照顧媽媽哦!有什麼事一定要及時跟爸爸說。要聽媽媽的話。”

糖寶抱住東方彧卿哭得稀裡嘩啦不肯放:“糖寶捨不得爸爸,糖寶不要爸爸走!”

花千骨哭笑不得的把它拎下來放在肩上。東方彧卿親親糖寶,摸摸花千骨的頭,把很多雞毛蒜皮的事又交代囑咐了一遍,什麼要好好吃飯,睡覺不要踢被子啊,磨蹭了半天,這才轉身離開。

花千骨依依不捨的看著他的背影,一直到望不見了,這才黯然的回去。糖寶哭著哭著又趴在她耳朵裡睡著了,花千骨斜著腦袋晃了晃,一隻手捂住耳朵,開個小縫讓耳朵裡的水都流出來,糖寶在裡面滾了幾滾依舊睡得跟豬一樣。

回到臥室,還好雲隱還沒過來,雖然有別的弟子服侍,可是雲隱總是無論什麼都要親力親為,大到主持眾議小到花千骨的衣食住行,無不打點的妥妥當當。

可能也是覺得花千骨白天練得太拼命,身體太過勞累,想讓她多睡一會。

花千骨脫了外套鑽進被窩裡面,突然覺得這青絲媚軟的,竟絲毫比不上東方彧卿的懷抱來得溫暖舒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3:11

26.刀劍無情

終於到了回長留山的日子。已經正式繼任掌門之位了的話,畢竟不同來時可以那般低調,未免路上出意外,雲隱還有茅山七煞中的四煞都一同護衛她前行。

此時的花千骨禦劍比之前已經不知道熟練上了多少,道行法力也更加精進。一想到馬上就要回到長留了,心中幾多興奮和喜悅。

一路上倒也太平,如今茅山守護的神器被奪,比起其他各派來,反而要安全上了許多。

望見海上的長留仙山之時,說不出是什麼感覺,落十一正等在光壁外,見了他們一行六人,連將他們迎了進去。

糖寶開心的爬到他肩頭,興奮的跟他說著一路上好玩的事。

知道落十一先要領他們去見過尊上,花千骨有些緊張無措。到了大殿,白子畫依舊是恍如天人的樣子,冰涼而淡漠,簡單的問了幾句回去後的情況。

雲隱倒是說得詳細,連花千骨被虜,雲翳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都交代的清清楚楚,還囑咐以後若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要入長留,若沒出示證明身份的物件切莫相信。

因為怕在外耽擱的時間太久,茅山無人執掌再生事端,雲隱幾人匆匆拜別。白子畫也不留,仍讓落十一送他們出去。

大殿裡突然空落落的只餘下她和白子畫二人,花千骨心下怦怦直跳,連忙躬身便要拜退。

白子畫卻慢慢從座上走了下來,打量著花千骨的兩個包子頭,嘴角微微揚起。

“看來茅山這一趟你進步不少,斷念用著可還順手?若是它實在不聽禦使,我再命人重新為你打造一把?”

“多謝尊上,我很喜歡斷念,也慢慢能夠禦使它了。”

“喜歡?……喜歡,並不是什麼好事情,此劍雖有靈性不是死物,但劍終歸只是劍,身外之物,若有了感情,不能很好發揮劍應有的作用是小,對敵時反而會成為牽絆。”

“可是若沒有感情,又如何和劍心靈相通,融為一體呢?豈不是更沒辦法發揮它的威力麼?”

“小骨,你需知道,修仙最忌七情六欲,多少人都是為情念所困,道行無法再有更多的提升。雖說仙界因為多年前鬥闌幹之事,玉帝大赦天規,如今得道成仙之人中愛戀婚配已屬平常,但是未成仙的弟子還是不許妄動凡心。這長留山之所以設三殿,就是警戒所有弟子要絕貪,絕欲,絕情。你若不明白這一點,永遠沒辦法修成真身。你命相本屬奇特,衰運連連,桃花決絕,而且會不斷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感情這種事,對你也好對他人也好,只能是負累。你需要做到心中只有大愛,沒有私情。這對劍也好,對人也好,都萬萬不可有執念。我贈你斷念,一是因為它比較能幫到你,二是提醒你要時刻記著絕情斷念。你需知道,真正的境界,不論你手中拿的是什麼,斷念也好,還只是普通的劍也好,兵器也好,草木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是你的選擇和能力。小骨,等有一日,萬物蒼生你都能夠等同視之,沒有執念,沒有牽絆,沒有愛恨,那時候你就能真正的擺脫你的宿命,修得真身。你可明白?”

花千骨懵懂的點頭,看著白子畫似乎堪破一切鏡花水月,穿透虛幻未來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蕩。

白子畫輕歎一口氣,轉身背對她道:“小骨,眾神並沒有消亡,誰掌握了自己的命運,誰,就是世界的神……但是神,他只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那做神還有什麼意思?花千骨本來想問,可是還是沒敢開口。她還是第一次聽尊上說那麼多話,可是能聽懂得沒幾句,只能暗暗記在心裡。

“好了,你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

“是,弟子告退。”

花千骨剛走出幾步,又聽白子畫道:“慢著。”

轉過頭,猛然看見白子畫站在自己面前揚起手來,中指指腹往自己額頭上一印,心中一驚,慌忙退後幾步。

“畢竟還只是剛入門沒多久的弟子,這個茅山掌門信印還是先隱去的好。離仙劍大會只有三個多月,你需好好準備,若有何不懂的,就多請教十一或者清流。”

“弟子知道,謝謝尊上。”

花千骨直接回了亥殿寢室,輕水還在上課,糖寶也跟著落十一送雲隱他們去了還沒回來。花千骨坐在妝鏡錢打量著自己的包子頭,心下卻涼嗖嗖的一片。

一開始尊上把隨身佩劍贈予自己,自己心中自然別提有多歡喜。現在看來,哪怕貴重如斷念,尊上朝夕帶在身邊,對他而言,卻從未跟其他任何劍有什麼差別,也並不是什麼特別珍視之物。所以別說是送人,就是隨手扔了,心裡怕是也不會覺得有絲毫的可惜吧。

這不能說是情薄,尊上根本從來都是無情之人。和他隨手可扔的斷念一樣,自己在他眼中,是不是也跟其他任何弟子沒有任何差別的呢?

所以,得更加要努力!為能夠成為他的徒弟而努力!哪怕,之後在他眼中,只有一丁點和別的人不一樣。

之後的幾個月裡,花千骨更加拼命了,那奮不顧身的架勢常常把糖寶嚇到,卻又攔不住她,只能日日夜夜在她身邊守著,看著心疼的不得了。

花千骨逐漸已經和斷念配合的很好了,防守基本上已經不成問題,而最薄弱的地方還是五行術,所以攻擊力很弱。為了怕引起麻煩,一般白天她都不把斷念帶在身上,只有晚上的時候才在林中練習。

知道霓漫天老愛找自己的岔,她總是儘量少出風頭,避開她。為了練習五行,她甚至忍著被桃翁刁難,火夕欺負的一個個找他們請教和輔導。

一轉眼,馬上就要仙劍大會了,在落十一的實戰課上,幾個班分組比試禦劍術。最後淘汰剩下來的8個人裡面,霓漫天和花千骨分為一組。

這是霓漫天和花千骨兩人第一次正面衝突,輕水在一旁乾著急,落十一卻興致盎然的想看看憑花千骨這麼努力的成果是不是可以和霓漫天比上一比。

花千骨知道這也算是仙劍大會的預演和排練,而霓漫天是她目前最大的障礙,如果自己勝不過她,憑她的家世背景還有仙資,自己根本就沒資格跟她爭。

立在海軒木劍上在空中左閃右躲著霓漫天淩厲的招式,明明只是同門切磋,她卻下手又快又狠,招招致命。

霓漫天擅長水系法術,空氣中的水汽不斷被她凝結成冰淩,暗器一般向花千骨激射而來。花千骨仗著禦劍術有所小成,只能拼命閃躲,抓住她攻擊的間隙給予回擊。

你來我往之間,兩人竟打了半個時辰還沒有分出勝負。

霓漫天法術雖強,花千骨卻不停躲閃,拖著她打持久戰。霓漫天畢竟身嬌肉貴,不像花千骨吃盡了苦頭,慢慢氣力耗盡,速度慢下來許多,

花千骨趁機反攻,同樣用冰把她從劍上打了下去,然後凝神結印,飛快生長的巨木如箱子一樣密密實實的把她牢牢封在了裡面,任她火攻水淹,萬般踢打,就是出不來。

朔風在一旁看了好笑,看來仙劍大會上決戰的,會是他和花千骨了。

花千骨心道平時受她那麼多氣,吃她那麼多苦頭,本來想把她多困個一時半會的,可是畢竟同門,又不想跟她結下太深的怨恨,於是很快把她放了出來。

霓漫天氣得臉都青了,看著落十一一臉贊許的看著花千骨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她無論如何都沒料到,小小一個花千骨,法力精進的竟然如此之快。果不其然,成為她拜尊上為師的最大禍患。早知道便早點將她除了,她的仙劍大會若再如此丟人的話!她有何面目見她爹娘!

心中怨念一波強過一波,手中的海軒木劍竟硬生生被她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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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水,仙劍大會是什麼樣的啊?”花千骨躺在床上睡不著,再過兩日便是仙劍大會了,這幾日,長留山上來了好多人,各門各派的掌門還有弟子,還有一些弟子的親人,幾大殿全部住滿了,好不熱鬧。花千骨是又激動又焦躁。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沒參加過。”輕水坐在床頭,就著夜明珠的光亮替糖寶做著它仙劍大會上要穿的小衣服。

糖寶趴在一旁桌上的自己的小房子裡,手裡抱著落十一給它的一個綠色有彈性的球球玩來玩去。

“仙劍大會挺簡單的,不就是比武大會麼,但是所有弟子都必須在空中比試,不能落地,誰先落地誰就輸了。”

“是各個門派的都對打麼?”

“長留的弟子占了大多半,其他門派一般各都只派出幾人。新入門的弟子分為一組比試,拜過師了的是另外一組,你們不用擔心,和你們對打的也都是些新入門沒多久的,不會有多厲害。十一師兄他們也會有比試哦,去年的拜過師傅的那一組就是十一師兄拿的第一。到時候我要去給他加油!哈哈!”

“那新人的那一組呢?去年誰第一?”

“去年是世尊的弟子上上飄,再前兩年好像是舞青蘿,再早些年好像是火夕,世尊和儒尊的幾個弟子,都是新人組的魁首。”

花千骨心裡顫了顫,自己有沒有把握拿下第一,有資格做尊上的徒弟呢?

“尊上為什麼不收徒弟啊?”輕水問,一臉崇拜的道,“要是能讓我拜尊上為師,天啦,死了都甘願。”

“那就不清楚了,不過從前些年開始世尊都一直在逼他收徒弟,畢竟尊上是掌門嘛!今年尊上會收徒的可能性很大哦!”

花千骨閉上眼睛,她想尊上之所以不願意收徒,可能是習慣一個人了,不想身邊有什麼麻煩和牽絆吧?

“拜師是怎麼拜啊?是誰勝了誰就有資格選拜在誰門下麼?”輕水問。

糖寶嘗試著爬到球球上去,屢次失敗後又從球球上滾了下來:“怎麼可能,這天底下只有師傅選徒弟,哪有徒弟選師傅的。當然是由師傅先選啦,所以就算比試不能贏,若能展現出自己優秀的一面,也不愁沒有師傅會看上你的。然後師傅選完了自己中意的,沒被挑上的弟子再嘗試向自己欽佩的人拜師,若仍被拒絕,就只能由書香閣統一分配了。”

“收徒弟有什麼條件沒有?”

“當然有,只有宮花及以上級別的才可以收徒弟,宮帶和宮鈴都不可以。師傅級別高,徒弟自然也就相應有地位。所以拜個好師傅很重要。”

輕水喃喃著:“大家都搶著想做十一師兄還有火夕他們的徒弟,我只要是班導能夠看上我收了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啊?輕水你不覺得他一天醉醺醺的沒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麼?”花千骨一頭霧水,朽木清流人是挺好啦,但是一天裡有一半時間都是醉著的。拜這樣的師傅,豈不是每天教自己耍醉拳麼?不過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又很開心,不用多顧忌什麼,好像朋友一樣。若是拜尊上做師傅太難,拜十一師兄又太多是非,可能和班導每天相處是最開心了的吧?輕水倒也想得通透。

夜裡大概睡了兩三個時辰,依舊很困,花千骨依然堅持著爬了起來,跟往常一樣去林中練劍。起來看糖寶睡得正香,便懶得叫它起來,它本如此嗜睡,卻要日日夜夜陪著她,也真難為它了。

空中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子,花千骨出了門,直接從亥殿最高層輕輕躍了下去,雖然她的法力還沒達到不需要劍,淩空虛度的境界,卻也一起一縱間飛速的在林上穿越行走。

很快到了平日裡練劍的密林深處那片空地,卻見一個人彩衣飛舞,負手而立於樹上。卻正是嫵媚豔絕的霓漫天。

“我聽說,你總是夜裡一個人在這練劍?果然……怪不得進步那麼快呢,真是,笨鳥先飛啊……”

花千骨心道不妙,霓漫天眉間殺氣重重,怕是來者不善。心裡思忖著還是不要起正面衝突的為妙,能跑快跑。

卻見霓漫天慢慢抽出腰中佩劍,寒光凜冽,映襯著她臉上詭異而又殘忍的笑容,竟如同鬼魅一般妖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3:31

27.仙劍大會

長留一派一千三百多年的基業,仙劍大會從建派沒多久就開始舉行了,一開始不過是本著同門各支之間切磋交流的原意,十年舉行一次。到了後來,弟子越來越多,又縮短到五年。而妖神即將出世,妖魔鬼魅當道,寥寥眾仙,根本無暇枉顧,各門各派都開始大力招收弟子。原先為了提高自身的得道修仙,卻仿佛變作了速成的神仙進修班。而教導出來的弟子,一個個也不過光有些道法毛皮,根本連半仙都稱不上,達到知微,登堂境界的更少。但是憑藉自身術法,除魔衛道,倒也效果顯著。

而這仙劍大會,近些年來,更是跟群仙宴一樣,由五年一次縮短到每一年便有一次,並且除了原來的本派弟子,連其他派的也可以參加。

參加弟子分為兩個組,已拜師的和未拜師的。而拜過師同時又開府收徒的,例如狐青丘,火夕等等,則不能再參加。

長留山看似上下齊心,渾然一體,但是三殿九閣,上有三尊,下有九大長老,關係龐雜交錯,支派別立。三尊執掌長留時間還短,不過七十餘年。但是之上輩分的長老級,除開不在山中拋開紅塵事物外出仙遊的,就有不下四十餘人。再加上九大長老下面的徒子徒孫,各人拜的都是不同的師傅,金木水火土,修煉得又大多是不同系別的法術。因而還是分立成不少的支派。

而三尊之中,笙簫默慵懶,自是懶得多收弟子。火夕和舞青蘿也是實在無聊收了覺得好玩,調教了幾天卻又覺得麻煩,再不願意多收。摩嚴要掌管派中大小事物,事無巨闌,都得一一過目,幸得落十一幫他,卻也仍是忙得不可開交,不願再多收徒。而白子畫就更別說了,雖有摩嚴在耳邊嘮叨了幾十年收徒的事,依然是不為所動。

所以三尊直系門下弟子卻是少之又少,雖然萬眾矚目,說要拜師卻是難如登天,大部分弟子都還是拜在德高望重的長老的徒弟的徒弟的徒弟下麵。

而這仙劍大會,未拜師弟子人人都有資格,除非說自己已經覓到良師,也懶得出這個風頭可以自動棄權。而拜師弟子的那一組卻是暗地裡風起雲湧,爭個你死我活。

單是加入了外派弟子參賽不說,輸贏畢竟事關本派的名譽。再者就算是本門弟子相鬥,卻也支派間相互敵視,怕丟了自己師傅的臉。因而派來參賽的必定都是徒弟中的翹楚,以給自己面上增光。

仙劍大會的場地分在五個地方,四下平坦的草地上,密林中,比武大殿中,長留坐觀峰的活火山口旁,還有大海之上。

比試不能超出劃定的場地範圍,無論是哪個地點,都不許落地。而比賽場地由抽籤隨機安排。因為五個場地分別各占了五行的天時地利,若是木系修行得好的,而場地剛好是在密林中,自然大佔便宜,以此類推。

因為人數太多,仙劍大會一共要進行十天,五個場地同時進行。五位平日不在山中的德高望重的長老作為仲裁。兩組比賽皆採取淘汰制,抽籤決定比賽選手。拜過師一組的若是往年十六強,直接進入種子選手行列。新人組的,甲乙丙丁班的前四名直接進入種子選手。

也就是說花千骨若要進入決賽,必須連贏將近十場的比試。

糖寶默默對天祈禱,希望這近一年來她的勤奮與辛苦,可以得到回報。

卻看花千骨從早上出來一直臉色蒼白,默默不語,以為她是太過緊張,在耳朵裡講著笑話輕聲安慰著她。

輕水興奮無比的到處東張西望。幾千名長留弟子,再加上來的外派的那些人,所有的人都聚集到長留最大的廣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壯觀的景象可想而知。而天空中,不時滑過紅的,紫的,綠的,一道道彩色的劍芒交織在一起,仿佛漫天的虹彩一般,煞是好看。那些都是剛剛到的各派的弟子或來觀戰的仙人。

花千骨能認出來的,在天宴上見過的就有好幾個。

卻突然瞥見霓漫天的身影飛上半空,往那邊來人處開心的迎了上去。定睛一看,來得一行人裡,為首的一中年男子,身騎金獅,刀眉鷹鼻,雙目如電,好不威武。身邊踏著七彩祥雲的婦人,端莊美豔,笑容溫婉可親。正是蓬萊仙島的掌門,霓千丈和蘇蕊夫婦,也正是霓漫天的雙親。

霓漫天在爹娘懷裡撒了半天的嬌,霓千丈門下的那些弟子想必都是極寵著霓漫天的,久未見她,也都紛紛圍著她呵長護短。

花千骨望著霓漫天歡喜的笑顏,心中幾分酸楚。若是她的爹娘還在人世,別說是獨自出來求道訪仙,就是給她玉皇大帝她也不要做。只要能夠常伴他們膝下,多盡幾分孝道,多享受幾日天倫之樂。

蓬萊島在東海之端,長留山在北海之涯,皆是仙家中的名門大派。蓬萊島此番卻特將獨女送來長留修行,兩派世代交好之心可見一斑。畢竟都是海上仙山,蓬萊實力稍弱,霓千丈之下的弟子之中又沒有幾個特別優秀強勁的弟子,如若妖魔來犯,最能仰仗的也還是長留。而兩派向來交好,霓漫天拜入長留門下有點聯姻性質的外交手段,長留大局著想,將霓漫天收為三尊直系弟子那是必然之事。而前有上上飄,便是天山掌門的玄孫女。去年的第一,拿得還是使了些手段的。可是畢竟世道如此,也難怪各大派紛紛向長留攀附。

空中漂浮了眾多的草蒲,派中長老和其他各派眾仙等都坐於上面。等待著長留仙劍大會之前的大典和儀式。

大殿中宏偉的鐘聲響起,就是海外數千里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花千骨站在癸班的佇列裡,仰起頭來,看著三尊分別從三大殿飛掠而下,衣袂飄飄的降在高高的法壇之上。風采之盛,在場眾人無不仰止。

花千骨站在人群中,覺得自己好小好小,被淹沒得好像連塵埃都沒剩下。身子微微輕晃了一下,尊上,她怕是永遠只能這麼在低處遠遠凝望著他了。

儀式之後是隆重的盛宴,下午時分,抽籤決定的榜單已經全部都貼示出來了。

輕水開心的晃著花千骨:“太好了,我們兩個如果能順利晉級的話,要到最後才會遇上霓漫天和朔風。不過應該在我們對上之前,我就被朔風淘汰了,哈哈哈。千骨,加油啊!我們一定要進入十六強啊!”

朽木清流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癸班隊伍前面,很難得的穿的很正式,也沒有絲毫醉態,怕是被誰訓斥過了,不准丟了長留的顏面。

“都準備好了沒?要努力啊,不要丟了癸班的臉,你們都是最棒的!把甲班的給我打趴下!”

班上頓時群情激奮,摩拳擦掌。

花千骨無奈的望天,看來他還是喝醉了。

“千骨,怎麼樣?沒事吧?你……”

“我沒事,呵呵,我會加油的!我下午的比賽在海上,我先過去咯!輕水你也要加油!糖寶你是跟我走呢還是去看十一師兄啊?”

“當然跟骨頭媽媽走,十一師兄直接進的下下一輪的都不用比。”

“哼,那要是我和他的同時比呢?你給誰加油啊!”

“嘿嘿,當然是骨頭媽媽啦,十一師兄都不用我加油肯定贏的啦!”

花千骨這才作罷的告別了輕水和清流他們徑直往場地去了。

雖然仙劍大會嚴禁參賽弟子相互惡意傷害,更不允許有人以兩敗俱傷的法術以死相拼。一旦出現危機情況,仲裁的長老會也立即制止。但是畢竟刀劍無眼,特別是新入門的弟子還無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拿捏不住分寸,出現傷亡和意外總是在所難免。

花千骨先看了兩場別人的比試,輪到自己上場的時候難免還是有點小緊張。但是還好水系既是尊上所屬,自己學的分外用心,朽木清流又教得很好,所以自己還是比較擅長。只是劍在腳下用起來還不太習慣,飛行的途中重心微微有些不穩。第一場對的是王屋山門下弟子,三十出頭的一個男子,想是見第一戰對的是個小娃娃,心中太過輕敵,花千骨倒也贏得輕鬆。

慢慢從半空中飛下,深喘了幾口氣。糖寶騎在一隻海鷗身上,飛到她旁邊。

“骨頭,你太棒啦!但是流水落花那一式,出招比平時慢了半拍,破綻百出,幸好只是碰上個半吊子,若是碰上厲害的對手就有危險了,你下次比試一定要注意啊!”

“恩,知道了!”

突然聽見旁邊響起拍手聲,花千骨抬頭一看,竟是幾個月未見的雲隱,心下不由一陣歡喜。

“弟子來遲,掌門恕罪,恭喜掌門贏下第一場。看來這幾個月也是進步不少啊!”

雲隱和身後幾名弟子同時拜下地去。

花千骨連忙扶住他們:“快起來,我現在身份多有不便,不要稱我掌門,叫我千骨既可。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茅山一切可都還好?”

“一切平安,這次來還有兩個弟子也是來參加大會的,不料途中遇到一些事給耽擱了。卻不知道還趕不趕得急。我讓他們去比賽場地了,然後徑直來找你。剛剛以你目前身手來看,若是運氣好,沒遇著強敵,應該可以殺入前十。”

“恩。”花千骨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天,花千骨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殺到了八強裡。卻是越到後面越吃力,畢竟到後面高手更多,而她幾戰下來,消耗了太多的靈力和體力。

八強裡面,長留占去了五位,除了花千骨,霓漫天,朔風之外,還有乙班的隹淵,和辛班的雲端,而花千骨和雲端自然都是此次的大爆冷門,另外三位分別是括蒼派,齊雲山,還有玉濁峰的弟子,茅山的兩名弟子都僅進了三十二強就被淘汰了。不然要是跟掌門對上,還真不知道怎麼打。

花千骨若是能再贏玉珠峰的弟子一場進入四強便可能要對上霓漫天,能走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容易了。可終歸力量有限,拼盡全力在火山一戰勝了玉珠峰的那個弟子,自己的靈力也幾乎用盡了,元氣大傷。

不過同樣霓漫天也好不到哪裡去,多天下來,精疲力竭,全靠夜裡霓千丈給源源不斷的輸入內力。才能夠一直在比試中保持旺盛的姿態。

仙劍大會,最後一日,兩組四強的比試。因為觀戰人數太多,場地全部移到了大海之上。連之前幾天很少露面的三尊和九大長老都漂浮在高處觀看最終勝利者的決出,然後比賽一結束,馬上就是長留的拜師典禮,所以幾乎所有人都在場。

第一場比試的,便是花千骨和霓漫天。

輕水,雲隱還有朽木清流都在她身邊為她助陣。糖寶穿著紅豔豔的小裙裙扭啊扭啊的,手中還拿了兩朵花,當啦啦隊跳著舞給她加油。

落十一站在世尊身邊大老遠望見,背轉身輕輕咳了幾聲。

“不舒服?”

“回師傅,弟子沒事。”

“沒事就好,這是你最後一次參加仙劍大會,今年你便要開府收徒了。上上飄拜師才一年,修為未夠,勉強進了個十六強,你切勿丟了你師傅和整個長留的臉,定要把那個第一給我拿回來,怎麼也不能落到長留以外的人手裡。”

“弟子知道。”

摩嚴冷哼一聲,看著馬上要對戰的花千骨和霓漫天二人:“這兩名弟子你也都應該都熟悉,你說,哪個會勝啊?”

“回師傅,之前是花千骨有勝過,不過連日交戰,現在二人均已疲憊,這比試考速度,考道行,考法力,但是到了後面最主要還是考耐力,一面要凝神聚氣禦劍在空中飛行躲避,一面還要分心打鬥,誰的綜合能力最好誰就最有可能獲勝,不過到底鹿死誰手,還未能知。”

“師弟你說呢?”摩嚴突然轉頭,問一旁的白子畫。

白子畫面無表情,看著下面半空中熱鬧的局面,好半天才道:“師兄想要誰勝?”

沒等摩嚴回答,笙簫默在一旁插嘴笑道:“大師兄當然是想霓漫天勝啦對不對?到時候長留和蓬萊兩派會更加交好。”

摩嚴不置可否,突然又道:“師弟你看霓漫天這孩子資質如何?”

“甚好。”白子畫點頭,眼睛看的卻是花千骨,微微皺起眉頭,心裡隱隱覺得有點奇怪。

“你今年仍是不打算收徒麼?掌門弟子之位,畢竟不易空缺太久。”

“今年……或許會收吧。”先看過這場再說,不知道這個孩子,努力到哪種程度了。

笙簫默道:“大師兄你想讓二師兄收霓漫天做徒弟麼?”

卻未料摩嚴搖了搖頭,手指著在一旁觀戰的朔風道:“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笙簫默和一旁的落十一立刻明瞭的點了點頭。白子畫卻好像沒聽見一樣。

火夕和舞青蘿在一旁激動的坐不住了,他們為了霓漫天和花千骨這一架,下了好大的注。火夕賭霓漫天贏,舞青蘿賭的是花千骨贏,兩個人爭得不可開交,誰輸了,就一次輸掉十張心願券。

他們平時總打這樣那樣的賭簽心願券抵數。即,有了一張即可以命令對方做任意一件事情。若是誰一下子贏了十張,十次虐待整蠱對方的機會那還不鬧翻天。火夕就有一次被舞青蘿命令去偷看摩嚴洗澡,回來報告他身上有幾條傷疤。當時被嚇得連命都沒了,他寧願舞青蘿直接叫他去死得了,也比看見世尊那恐怖的臉要強。

終於,比試要開始了,綠光一閃,花千骨身劍合一,面色蒼白的飛到半空,下麵是蔚藍的滔滔波浪。海風很大,吹得她有點冷。霓漫天的父母在一旁跟她叮囑萬千半天,她終於也飛到了花千骨面前。

周圍的人都吃了一驚,因為霓漫天的劍不是踩在腳下,而是握在手中作為兵器來用的。剛入門沒拜過師的弟子就能直接淩空禦風而行這是相當厲害的。剛一出場,花千骨就明顯處於下風。

霓漫天握著手中如冰的薄劍,仔細看來看去,然後輕輕往上面呵了口氣。

“怎麼樣?我的碧落滋味可還好?這次,再好好讓你嘗嘗?”

花千骨心中一陣劇痛,身子猛的一晃,幾乎要掉到海裡去,面色更加蒼白。

落十一這才看清楚,花千骨腳下的劍,竟然根本就不是她上次去茅山時尊上贈她的斷念,而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劍。

心下不由焦急,傻瓜,硬拼的話本就不是霓漫天的對手,為什麼還不用斷念呢?

落十一轉頭看向白子畫,卻見他依舊面無表情,似是沒看到一般。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3:56

28.背海一戰

四周上上下下全是人,海天之間,明明遼闊無比,可是她們的比試,不能超過半空中四道圍牆一樣的紅色屏護所框劃出來的範圍。一旦超過,或者掉落海面,便是輸了。

三尊在上,花千骨深吸一口氣,她幾乎能從千百人中,立刻分辨出哪一道,才是尊上的目光。可是,她今天,怕是要讓他失望了。

沒有用斷念劍,其實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用它。尊上把劍給她,是希望她能夠用劍來保護自己,而不是用來炫耀,或者拿到這大會上來展示劍的威力和尊上對她的恩寵的。

她作為一個普通的弟子首先根本就沒資格用那把佩劍,如果拿出來怕只會給尊上帶來麻煩。尊上說的對,如果自己的能力真的夠強,用什麼劍,又有什麼區別?

霓漫天也是沒有把握贏她,才會故意在那天夜裡重創自己。不過畢竟怕事後被追究,既不能傷她性命,又要做的不留痕跡。

那碧落劍,是蓬萊最厲害的仙劍之一。裡面蘊藏著無盡的靈力,劍氣逼人,十丈之內皆可傷人於無形。外面不留下一絲傷口,就可將人心肺完全絞碎。而散發的劍氣還將持劍者環繞其中,旁人根本無法靠近。此劍殺傷力太大,戾氣太重,劍下太多陰魂始終不能散去,所以一直作為蓬萊的鎮派之寶藏於劍閣之中。

卻因為霓漫天臨近參加仙劍大會,霓千丈為愛女求勝心切特意差人送了來。

前些場比試,因為怕還不能很好的駕馭,出意外傷到對手,而用平時佩劍也能取勝便一直沒有現於人前。此番一出,卻是故意沖著花千骨,要拼個死活。

花千骨之前被碧落劍氣所傷,心肺皆有裂口,幾乎不能行氣。面上卻始終強裝無事,拼命迎戰,靈力和體力巨大消耗的同時,傷勢也是越來越重,雖然深知自己再硬戰下去會有性命之憂,而想要勝過霓漫天更加沒有可能,卻無論如何也不甘心不戰而敗。

雖心知若是用的斷念,或許可以和碧落搏上一搏,但卻無論如何不願給尊上惹來麻煩。仍是固執的用著朽木清流贈她的平常佩劍。

落十一思忖半晌,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由歎息,這孩子如此之小,為何行事,總要想得如此周全?

比試開始,只聽到海濤和劍氣破空之聲,霓漫天氣勢咄人,衣袂飄飛,劍隨身走,碧落青光如電幻化出無數朵炫麗的劍花,將花千骨盡數籠罩。

四周的人都看出碧落劍的厲害,心中不由懸了起來,生怕霓漫天一個拿捏不好,比試中會有什麼嚴重的傷亡。本來修仙,法器與寶劍都是極為重要的,可能一些人花一生時間,也修煉不出一把好劍,而得到好的法寶,想要收為己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花千骨步步後退,禦劍技術雖已是一流,卻仍是行得艱險萬分,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被劍擊中。

霓漫天不想別人說她全是仰仗好劍取勝,故而也不催發劍氣,使的也是平日裡師尊課上所授的“九曲回山”中的第一曲,此招花哨多餘實用,舞起來份外好看,觀戰男弟子一陣驚歎,猶如看見仙女下凡。

霓漫天有心托大,花千骨卻仍是守來吃力,手中無劍,於是海水化作兩道冰淩,猶若雙刀在手,心中雖萬般沮喪,比賽正式開始,神情卻也變得鎮靜而專注,不慌不忙的看著霓漫天炫目迷眼的劍花,抓住一個漏洞,左手一招“仙人指路”,卻是鋪墊與虛晃,右手簡單的一招“風吹葉落”,去勢看似平常,卻竟將霓漫天右路牢牢鎖住。左手冰劍卻又飛快激射而出,直指霓漫天左上方空檔,幾招連接得天衣無縫,渾然天成。霓漫天也不是弱角,立馬一招“落葉歸根”,封住身前空門,身子在半空中迅速的轉了一圈,冰刀被她左手的火焰瞬間融化成水。

花千骨利用這個間隙,不等霓漫天回神,手一揮,下麵大海裡的水頃刻變作無數細小冰珠,從下方向霓漫天射來,右手冰劍如滔滔江水延綿而至。

霓漫天全都一一化解開來,心中煞是驚異花千骨如此重的內傷,竟還可催動如此多的真氣。兩人在半空中過了數百招,雖花千骨明顯居於下風,然而機警和略帶搏命似的打法,卻不得不讓霓漫天心中很有幾分忌憚。

花千骨本就有幾分牛脾氣,若是此時不顧一切要報自己上次的仇,自己可和她耗不起。她大可兩敗俱傷,沒有什麼好在乎的,自己身嬌肉貴,自然不能跟她等同而論。而且下面還有一場決賽,定是迎戰朔風,雖然爹爹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信誓旦旦的保證她只要贏了花千骨,對戰朔風肯定取勝,但是自己還是得保存實力,不能太多耗費在她的身上。

但是禦劍的同時還要禦風畢竟損耗極大,再這麼僵持下去,就算是自己,真氣也定很難為濟。她就還真不信了,她花千骨難道是鋼筋鐵骨的料,受如此重的傷,竟然還可以厲害到這種程度?

想著也顧不了這麼許多,只想快些結束戰鬥,於是加緊催動體內真氣,默念劍訣,碧落頓時綠光大現,將她整個包裹其中,而劍尖上流淌而出的劍氣,竟如綠色絲帶一般在空中飄舞,掃過之處,不留一物。

花千骨默歎一口氣,此時竟然停在半空抬起頭來看了看三尊所在。心中默念口訣,依著天水滴的力量,周身顯現出一個八卦陣般的屏護,希望借此多多少少來阻擋碧落的劍氣。

霓漫天一聲冷哼,手中劍光亮到頂點,簡直不可以目逼視。隔得老遠,劍劍指向花千骨,花千骨在漫天飛舞的綠帶中左躲右閃,發出的無論是火焰還是冰刀均被劍氣消融,近不了霓漫天身。

已經逼至極限,一口真氣提不上來,閃避不急,劍氣直掃左臂,若不是有屏護護身怕是整只手都廢了,如今卻也是沒辦法再動。

雲隱只覺得心快跳到嗓子眼裡,雙拳緊握。他只知道若是花千骨一旦有什麼閃失,他可管不了什麼長留山比試的規矩,定要把掌門給救下來。

四下裡一片弟子為霓漫天叫好的聲音。糖寶躲進輕水懷裡,捂眼不敢再看。

花千骨知道自己遠攻肯定不行,只能近取,凝神聚氣,腰腹用力,足尖輕點,在飛劍上使勁一彈,竟離開劍身,身體靈活的在空中翻了幾轉,繞過劍氣,更讓過斬來的劍,快到不可思議,瞬間便來到霓漫天的眼前。

霓漫天大驚失色,連忙抬手用劍便刺,花千骨默念心訣,空氣驟然收壓,把霓漫天周身的綠色防護擠壓至最小,然後整個人不顧來劍的撲了上去。

輕水糖寶等人一聲尖叫,就見碧落劍整個的從花千骨左腹穿通了過去,一遇上花千骨的血,頓時綠光大弱。花千骨卻咬著牙似乎沒感覺到疼痛一般又往前進了一步,碧落吃進身體更深,幾乎末柄。

霓漫天整個人都呆住了,卻見花千骨整個人都已經搭在自己身上。還沒等反應過來,就感覺身子一陣冰冷,花千骨竟凝化自己流出的鮮血結為冰淩,整個從霓漫天的腹部也穿通了過去。

霓漫天踉蹌在空中退了幾步,她何曾吃過如此大虧,受過如此重的傷。左手一掌直擊花千骨肩頭,手中碧落未等拔出,便隨花千骨身子往下墜了下去。

四周之人都傻了,仲裁長老見二人如此不要命的對戰形式剛要搖動暫停的鈴鐺,摩嚴卻揮手制止,繼續冷冷的看著下麵事態。

雲隱嚇得魂都沒了,剛要一飛而上接住下墜的花千骨,卻被朽木清流止住。

卻見花千骨在空中一直墜落,卻強撐著依舊神智清醒,心中催動劍訣,眼看就要掉到海面上,剛剛舍去的那把佩劍適時的拖住了她。

花千骨半依在劍上,費力的站立起來,怕霓漫天趁機又來攻。腹上仍插著碧落,卻在花千骨的血液下逐漸磨滅了劍氣,綠光越來越淡。

霓漫天在半空中面目痛苦而猙獰,似是不相信自己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依舊被她所傷。不顧一切的向她反撲而來,用得卻是蓬萊島的招法。

花千骨一開始不敢拔出碧落劍,怕真氣同血液一起流瀉得太厲害。卻已經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再使用五行術應戰,只好咬牙把劍從自己身體裡硬生生拔了出來,疼得身體一直抽搐。

隨手點了自己幾個止血的穴位,竟也只有手拿著碧落應戰霓漫天,倉促之間使出的卻是一手一流的茅山劍法。

摩嚴冷哼一聲,明明是長留弟子,戰到最後竟然使的都不是本門武功,成何體統。

碧落劍此刻已沒了劍氣,花千骨以前本就連花草都碰不得,一碰即腐,何況是血液,霓漫天他們再怎麼也想不到,凶靈如碧落,竟然也鬥不過花千骨的煞氣,竟只因為沾了她的血而頃刻間成了破銅爛鐵。

此刻霓漫天招招迫人,花千骨心肺劇痛,頭暈眼花,幾乎已失去知覺,卻仍強撐著那半口氣,拼死應戰,任憑霓漫天道道冰淩打在身上割裂肌體,鮮血直流。

雲隱心中大怒,長留這是比的什麼劍,說什麼切磋比試,難道非不到認輸或一方身死,就不叫結束麼?

落十一心中焦急又為難的看看摩嚴,又看看白子畫,卻見二人依舊神色冰冷。笙簫默則越看越興致盎然。

“骨頭媽媽,認輸吧,我求你了。”花千骨聽到糖寶千里傳音到自己腦中,卻是哭得一塌糊塗。

不行,不要啊,她明明就和尊上約好了的。怎麼可以輸?

可是身體卻越來越沉重,不聽使喚,眼見霓漫天便到了眼前,冰淩直直的朝自己右眼插了過來。

她輕歎一口氣,躲不過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4:16

29.天意如此

周圍不少人都閉上了眼睛,不敢看這血腥的一幕。仲裁長老,清流,雲隱,落十一連朔風都已經凝神聚氣,打算在最後一刻阻止。那便也就是說花千骨輸了。

卻未想到忽聽一聲清越的劍嘯,遠處一道紫光,疾飛而來,猶若一條紫龍騰越九天之上。劍光如虹,罡風縱橫,劍氣淩厲逼人。

頓時整個空中,狂風大作,驚濤駭浪,竟然卷了幾米之高。周圍盤坐于半空中,修為較差的弟子,被迎面襲來的驚人劍氣逼得都差點從半空中掉了下去,不由自主連連踉蹌而退,好半天才定住身形。

落十一定睛一看,竟然是斷念劍感知主人有危難掙脫劍盒出鞘趕來。不待花千骨禦使,逕自擊向霓漫天。

霓漫天完全沒有防備,只覺得寒風撲面,被淩厲的劍氣震得胸口血氣翻湧,連連後退,差點沒掉入海中,好不狼狽。

眾人無不大驚失色。落十一心中喜憂參半,沒想到花千骨和斷念竟然到了人劍合一的地步。

花千骨苦笑一下,一口鮮血噴口而出。她的體內經脈心肺皆已大傷,真氣用盡,若無靈藥,怕是活不成了。

手不由一放,碧落從空中墜下,靈氣已失,又無人禦使,直接掉落大海之中。斷念飛入她手中,嗡嗡聲不斷,像是在擔心她的傷勢。

花千骨輕撫劍身,眼中是深深的欣慰與無奈。纏綿之態,猶若愛人相依偎。

霓漫天是新入門弟子,平時只有在大典上見過白子畫,他帶的都是掌門佩劍,故而並不認得斷念,可是周圍眾仙和她爹娘卻都是認得的,四下議論聲立刻此起彼伏。

霓漫天又使出蓬萊二十四路掌法來攻,斷念劍光灼灼,將花千骨屏罩其中,霓漫天竟是半點也近不了她身。心中不由得大怒,喝道:“躲在劍氣中,不敢應戰,還不如直接認輸好了!”卻似乎忘了自己起先憑藉碧落占了多大的便宜。

花千骨在劍光中拼命調息,發動身體的最後一點餘力做最後一搏。

手握斷念劍,突然憶起那月夜裡與尊上一同禦劍翱翔的景象,腦中不斷幻化出尊上白衣飄飛,身若驚鴻的出塵身影,輕輕一歎,大腦瞬間無比通透明晰,一股什麼東西仿佛正在噴薄而出。

心未動,劍已出。她仿佛遨遊於天外一般,不聞不見周遭任何情景。行雲流水一般的劍法從她手下緩緩而出。竟不是茅山劍法也不是長留劍法,而是她心念所至,臨幸自創而來。

當下身姿飛舞,劍若飄虹,也依稀感應到斷念在微微的震顫與她相應和。

花千骨只感覺似乎有一滴清流緩緩從劍中注入自己的心扉,流淌進體內,沿著周身經脈慢慢遊走。所到之處冰冷中滲透灼熱,真氣猶若被點燃一般在身體裡熊熊燃起。迅速運轉了一個大周天之後,又重新注入丹田。一股清涼之氣在天關處炸裂開來,猶若耳邊響了個驚雷。陡然間,五識俱明,百里之內,連海中的每一個浪花,每一聲鷗叫,每一句私語,每一個喘息,都聽得清清楚楚。

落十一,雲隱等人在上皆欣喜而笑,都沒想到花千骨在這緊要關頭,居然修為大進一層。過了大劫,進入了修仙:初識,聆音,破望,知微,勘心,登堂,舍歸,造化,飛升幾個階段中的破望。

霓千丈和蘇蕊夫婦面上漸露愁容,似是沒想到花千骨竟然成為他們計畫中最大的一個阻礙。

舞青蘿心下松一口氣,笑望著火夕道:“這回你可是要輸了。”

火夕抹一把汗,似是沒想到這場比試竟然會如此艱險。不過小骨頭不愧是他的寵物啊,哈哈哈,果然沒讓他失望。輸吧,輸吧,這一場輸了也開心。

不過依然嘴硬道:“哼,兩人幾乎都真氣用盡,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我們等著瞧!”

霓漫天自然也瞧出了花千骨劍法中的玄秘和她修為的突然大漲,心中更加著急。默念劍訣,又把霓千丈的蘇蕊的佩劍給招了去。雙劍在手,無奈終歸力量有限,無法很好禦使,卻也只能當作一般兵器來用。拼了命的使上畢生所學和花千骨過了數十招。

霓漫天自幼修習各派劍法,集百家所長,可是無奈花千骨新創的劍法太過厲害,飄逸如仙又難以捉摸,她卻連見都沒見過。幸好花千骨真氣用盡,只有劍式,卻幾乎沒有什麼力量。但是斷念自身之威,已是她難以抵擋。

如此眾人前,又使不得什麼詐,如今只能拖著花千骨打持久戰。她傷勢如此之重,若要再強撐下去,就不信她不死於自己劍下。

想罷霓漫天退到斷念劍氣之外的位置,靠著五行術法遠處攻擊。忽上忽下,左右飛馳,花千骨始終碰不著她。

感覺道力量一點點從身體裡流失,身體動作太大,血也止不住的重新不斷往外滲出。眼前都是一道白光,隱約能看見霓漫天模糊的身影。

她真的,快要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她輸定了。

眼前浮現出白子畫清和的目光,心中黯然道,尊上,此生看來和你無緣,小骨不能做你的徒兒了。

說著,默念劍訣,斷念離手,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向霓漫天攻了去,卻怕傷她性命的擦過她身子,只是打飛了她手中雙劍。

還未等霓漫天反應過來。

就見一個身子猛撲上自己。她幾乎也是氣力用盡,禦風十分困難,突然身體受到猛擊纏繞。一時間也失去平衡,竟被花千骨拖拽著,一起往海面掉了下去。

此刻的花千骨已經失去了知覺。突然浸沒過整個身體的海水,倒灌入她的嘴裡和耳朵裡。身體慢慢墜向蔚藍的海底,手卻始終緊緊抓住霓漫天不肯放開,然後終於陷入一片永夜之中。

朽木清流和雲隱等,以及蓬萊幾個弟子立刻淺入水下,將她們兩人救上岸分了開來。

四下眾人唏噓不已,都沒想到一個四強賽,竟鬥得如此激烈兇狠。

醫藥閣的人迅速上前救治。輕水等人急得團團轉,朽木清流和雲隱則輪番的給花千骨輸入真氣與內力。雲隱幸好帶了茅山的返死丹,這才勉強護住花千骨的心脈。可是花千骨傷得太重,仍然一直到兩個時辰之後才醒。

費力的在輕水的懷抱裡坐了起來,看著周圍眾多關愛的眼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誰贏了?”

看到眾人皆不語的低下頭去,便知道在空中一起墜落是自己先觸到的海面。

血氣上湧,一口血便要噴出卻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苦笑一聲。天意如此,夫複何如?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9:25

30.拜師大會

以前爹爹常教導她一句話,叫“天道酬勤”。可是原來命中註定的事,僅靠自己努力,是根本改變不了的。心中的酸澀和苦楚到了極點,她對不起雲隱,清流,舞青蘿他們那樣悉心的幫助和教導,更對不起尊上。

“骨頭媽媽,你已經盡力了,別難過。”糖寶親親她的耳垂,細聲安慰著。真是嚇死它了,它可不管什麼拜師不拜師的,它只要骨頭媽媽沒事就好。

傷口的血都止住了,長留醫藥閣的回復術是極其高明的,調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沒有大礙。但是她這一仗下來,真氣枯竭,元氣大傷,怕是得一年都不能運功行氣。

花千骨抬起頭來,看見對面半空中霓漫天在爹娘的救治下早已醒了過來,趾高氣揚的望著自己得意的笑著。她傷勢並算不上太嚴重,只是損耗過多。為了她下場和朔風的比試能夠公平進行,故而調整了一下比賽順序放到最後。現在場中進行的是拜師組的比賽。

花千骨不敢抬頭看三尊和眾仙,也無心再看場內的比試。只是垂目在雲隱的幫助下儘快調息,輸就輸了,但是至少她要堂堂正正無需攙扶的從這場地上自己飛回去。

皆下來的比賽中,落十一沒有懸念的拿了第一。本已受傷頗重的霓漫天和朔風幾個回合的對戰之後,朔風竟然被霓漫天雙劍逼出界限之外。雖是有心放水,眾人卻也心知肚明都不說破。

花千骨此時已顧不上去想是否朔風和霓漫天是不是連成一氣,還是達成什麼交易。她只想快點回去,再也不想再出現在尊上和眾人面前。

無奈還是迎來了她此刻最不想參加的拜師大會。

眾人都回到長留大殿前,新弟子按仙劍大會名次順序跪在前面等待拜師授香草的儀式。花千骨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也不敢抬頭去看白子畫是什麼表情。自己負了二人的一年之約,他一定對自己很失望吧?

“師弟你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摩嚴眉頭緊皺的入了大殿之內。白子畫遲疑了一下,轉身跟了上去。

“那斷念劍是怎麼回事?”摩嚴語氣嚴厲。

白子畫知他問的定是此事,淡然道:“自然是我贈給她的。”

“你……”摩嚴氣急,“那劍不是當初你拜師時,師傅傳給你的麼?你帶在身邊一百多年怎麼能夠隨便送人?還是送給一個初入門的不詳之人?”

白子畫背轉身道:“師兄已是得道之人,何必執著這些身外之物。”

“你……”摩嚴面色鐵青,繼而拂袖道:“罷了,罷了,今時今日你是掌門,我說不得你,隨你怎麼樣,只是收徒這事,事關長留基業,無論如何你也草率大意不得。我看霓漫天和朔風皆仙資過人,你隨便挑一個得了。”

白子畫不語。

摩嚴壓住火氣,語重心長道:“我知你不喜歡這些經營客套,我們長留也自然不必看蓬萊臉色行事,你若看重真實力不願意收霓漫天為徒,那便選了朔風就是。也省得單獨與一個女弟子在絕情殿生活惹出什麼是非閒話。畢竟長留的名譽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你言辭之間亦要記得給霓千丈留點薄面才是。”

聽到外面鐘聲樂起,知道典禮開始。

“出去吧,你也不要總是沉著臉,什麼話都等我來說,這掌門一職也做了這些年了,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是在其位謀其職,不要事事都靠我來提醒,我也總有分身乏術的時候。”

白子畫見他眉目中難掩疲憊與無奈,知他太過操勞,他又何嘗不明白摩嚴雖然為人嚴厲苛刻,行事獨斷尖銳,意見也總是和他多有不合,但無一不是為了長留為了他好。

二人出了大殿,上了高壇,拜師儀式開始。

花千骨與朔風,霓漫天等人跪在前排,心中難受無比。斷念劍感受她浮蕩難過的心情也開始微微顫動。剛剛只顧打鬥,沒時間細想,此時卻陡然疑惑道,斷念劍怎麼會無她禦使自己飛來。

落十一等人還誤以為她和斷念早已人劍合一,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拿到斷念時日尚短,想要收歸己用豈是一朝一夕之事。何況斷念之前的主人是尊上,如今要讓它輕易易主,還是個半仙都未成的黃毛小丫頭它豈肯願意。

莫非……

花千骨猛的抬頭,望向白子畫。竟是尊上……

想到此總是明白了,心中更加難受的低下頭,真想俯拜在他身下,永生不起。何德何能,得他如此恩寵,卻仍是負了他滿心抬愛。

朔風與雲端跪在她兩側,見她身子抖得厲害,以為她傷得太重。

雲端道:“若是受不住了,就先到一旁歇歇吧。”

“沒事,我沒事。”花千骨抬起頭來,摩嚴和尊上,還有身邊霓千丈及眾仙的對話她現在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掌門師弟,你先選一個收作弟子吧?”

白子畫似乎仍在沉思,望天掐指而算,無論多少遍,都是相同的結果,他一時無法抉擇:“讓大家先挑吧。”

摩嚴點點頭揮了揮手,收徒儀式便開始了。其實說來簡單,有心開府收徒的折了壇上香草,遞與誰,接了便是收歸門下了。只是長老輩的幾乎都已經不收弟子,大都收徒的都還是比較年輕的一輩。

不一會兒,雲端,隹淵還有其他本門弟子都一一接了師傅給的香草。雖有幾個可能心裡不願但是敢當面拒收的畢竟還是少數。

落十一心中忐忑的等著白子畫發話,待他收了朔風或者霓漫天,自己才有資格跟花千骨開口授香草。那個孩子努力到那種程度,依舊天意弄人的輸掉了,現在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卻未料竟見朽木清流徑直到了花千骨面前,手中一束香草。心中頓時慌了,顧不得許多的連忙從摩嚴身邊走開,順手從壇上摘了一束香草便奔了過去。

“千骨,做我的徒弟吧?”花千骨低著頭望見眼前伸過來的香草心中一震。抬頭望著朽木清流,余光卻正好望見站在壇上,也正好望向自己這邊的白子畫,連忙又低下頭去。

而輕水在後面見狀,也洩氣的垂下頭去,她已經很努力了,卻仍只是很勉強的擠進三十二強而已。班導當然不會收她做徒弟啦,雖然她之前好幾次明著暗著透露了自己想做他徒弟的意願,卻不知道總是醉醺醺的他,聽沒聽明白。

花千骨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裡,心中亂作一團,一時間竟沒了主意。

明明不想拜他為師的,可是拒絕的話,清流肯定下不來台去,他還是第一次準備收徒弟,自己怎麼好辜負他平時的細心照顧和一番抬愛。而且,自己雖然不可能做尊上的徒弟,難道便再也不拜師了麼?……怎麼辦……可是她心裡,真的只有把尊上當作她的師傅啊!

糖寶知她心底所想,怕她又固執的鑽了牛角尖,連忙細聲勸道:“骨頭媽媽,還記得我們為什麼上茅山又到長留來麼?關鍵還是要靠自己,師傅是誰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花千骨更加矛盾了,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來長留的?可是自己,又是為了什麼才這麼努力的呢?

當下無法抉擇,急火攻心,疼得她快要暈了過去。身旁緊挨著跪著的朔風卻在寬大袖袍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純正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她體內,花千骨頓時清醒了一大半。驚異的轉頭望著他,他卻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的繼續望著前方。

正在這時,眼前又遞過一束香草,花千骨抬頭竟是落十一,頭更是一個兩個大了。

落十一貌似輕鬆的道:“清流你可不能跟我爭哦,千骨剛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我先預定好了。”

朽木清流滿臉無奈:“十一啊,我說怎麼什麼你都要跟我搶啊?喝酒下次我讓你得了好吧?我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看上個人兒,有心想收個徒弟,你就不能成全了我這一回?”

落十一一臉委屈道:“我也是第一次收徒弟啊,你比我年長,理應讓讓我才對。”

清流鬱悶了:“人家徒弟拜師要比試一下,難道這回我們倆收徒也得比試一下高低,讓徒弟來選麼?”

糖寶在花千骨耳朵裡興奮的翻滾著:“選十一師兄,選十一師兄,骨頭媽媽選十一師兄好不好?”

朽木清流立刻道:“糖寶我聽見了哦!你不准打岔!讓千骨自己選,你這麼偏心盡幫著十一,我以後有好吃的好玩的再也不給你了!”

糖寶無奈立刻噤聲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發生師傅搶徒弟事件,但是主角是落十一,朽木清流還有方才竟然禦使斷念劍的花千骨就十分有意思了,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靜觀事態發展。

霓漫天也是氣得面目發青,雖然爹娘的希冀是她拜尊上為師,但是她心中喜歡的希望拜師的卻是落十一。無奈落十一竟然想收那丫頭,真把她給氣死了!!

正當僵持不下,花千骨左右為難,想要乾脆假裝昏死過去了事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整個身子浮了起來。

怎麼回事?四周的人也都紛紛退了幾步,看她越飛越高徑直往高壇而去。朽木清流匆忙間握住了她的手,花千骨覺得莫名其妙的東張西望,然後回頭看著他。

卻見落十一眉頭緊皺的抓住他右臂,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朽木清流雖然心中不甘,但終於還是鬆開了手。花千骨小小的身子飄過眾人頭頂,直接向高壇飛去。身上發出一圈銀白色的微光。

“師弟!”她聽到世尊一聲怒斥,還聽到霓千丈的一聲冷哼,以及下面一石激起千層浪的議論聲。

心中驀的一驚,抬頭卻正看到白子畫高高矗立在壇上望著他。而自己正慢慢向他飛去,越來越近。

依舊是那冰冷出塵的一張臉,掌門佩劍上的流蘇華麗的流瀉一地,平時隨意流散黑緞般長髮,此時高束,雙目深邃沉斂,更多了幾分高貴與威嚴。白色的衣袂飄舞,像海天上的雲花。

花千骨愣住了,身子竟慢慢漂浮到他面前,面色蒼白猶如碟翼,晶瑩剔透,一碰即碎。

然後,她便見白子畫慢慢向她伸出了手,手指關節瑩白如璧,白皙修長,棱角分明,異常清美。

而她,恍若飛蛾撲火一般,早已忘卻塵世一切迎了上去,輕輕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裡,飄然落地。

“跪下。”白子畫開口,玉碎了一地。

沒有人可以在那樣的目光中不心悅誠服,完全不需要思考的,花千骨膝一彎,輕輕俯叩在了他的腳下,如同面前便是掌控整個世界掌控她命運的神祗。

兩個小小的銀鈴遞到了她的面前。

“師弟!”摩嚴喝止道,面上毫無血色,他再怎麼也沒想到白子畫竟然會挑了她。雖說他剛剛也見識了花千骨的實力和努力。但是連他都可以堪破的糟糕命數,白子畫又怎麼看不透,卻仍是一意孤行麼?

“她,從今日起,便是我長留上仙白子畫的徒弟。”白子畫淡然道,聲音不大,在場近萬人卻如在耳旁,聽得清清楚楚。

根本沒有給花千骨選擇的機會,連香草這一步都省了,直接受宮鈴。在場之人無不大吃一驚。唯有笙簫默搖著扇子笑著,打從斷念劍出現那一刻,他便知道不用比了,師兄收的弟子必定是花千骨。

摩嚴氣急敗壞的望著白子畫,卻看他眼神堅定,心念已決,知道他平時事物都不愛過問,但只要他做了決定,自己便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他,只好拂袖恨恨作罷。

白子畫又望向霓千丈還有周圍眾仙:“諸位可有誰還有異議?”

霓千丈手握成拳,冷道:“連斷念劍都已傳,原來掌門弟子早已內定,還走過場的開什麼仙劍大會。不過這本是長留自家門下之事,尊上想收誰就收誰,我們有異議難道有用麼?”

白子畫點頭:“當然沒用。”

笙簫默當場就笑噴了出來,二師兄不要總是不苟言笑卻老在關鍵時刻冷幽默一把好不好。

花千骨好半天才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卻是呆傻的跪在那裡,覺得一切好像是在做夢。

糖寶在耳朵裡高興得差點沒打滾滾出來,連忙提醒她道:“笨骨頭你還在發什麼愣啊?趕快接銀鈴啊!!”

花千骨連忙雙手高舉過頭,捧過了那兩顆小鈴鐺。激動得淚水都快掉下來。這一切真的不是做夢,尊上真的要收她為徒啊!可是她明明都輸給霓漫天了啊!無數個疑問充斥腦海中,卻知道現在不是提問的時候。

四下的收徒儀式繼續進行,落十一和朽木清流都沒了興致,不打算再收徒。輕水一看正是好時機,連忙自己上前跪在了朽木清流的面前。朽木知她平時體貼乖巧,轉念一想,便也收了。

摩嚴見事已至此,無法更改,只好圓場道:“師弟,霓漫天和朔風資質也不錯,你何不此次把前三都一起收歸門下如何?”

霓千丈一聽心中一喜,連忙看向白子畫。

卻見白子畫半點餘地都不留的道:“我白子畫此生只收一個徒兒。”

花千骨身子一震,大腦一片真空。她到底要如何粉身碎骨,才能報得尊上的厚愛呢?

霓千丈氣得臉色頓時發青,他本就脾氣暴躁,此刻卻見白子畫半點顏面都不給他留,甩袖便要退場走人。

摩嚴連忙攔住他道:“掌門師弟事務繁多,怕是弟子多了教導不過來。這麼好仙資的弟子,不如收歸我門下如何?”

霓千丈這才面色好看一點。他堂堂蓬萊島的掌上明珠,又不是沒人要,何苦送到長留山來受這等閒氣?

卻聽下面霓漫天突然插嘴道:“回世尊,弟子也十分榮幸能拜入世尊門下,只是念世尊日夜操勞,不如拜在十一師兄門下,由十一師兄代為教導,不知可否?”

此話一處,落十一和霓千丈等人都愣了,這就等於是拜了世尊做師祖,比起花千骨來,反而要低了一個輩分。

摩嚴點頭然後看著霓千丈徵詢他的意見。霓千丈不知道女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是既然是她自己提出的,又是三尊直系門下,便也微微點頭。

落十一這邊倒是急了,他收徒弟怎麼他都沒得選,也沒人問一下他的意見啊!不過念道霓漫天雖然驕縱有些小姐脾氣,但是也不失為可造之材,也只有應允了。卻不知把糖寶氣了個半死,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肯理他。

於是事情便基本上這麼定了,朔風和霓漫天一道都拜入了落十一的門下。接下來便是拜師大典了。

往年各支派有各支派的不同,儀式完成後,真正的拜師都是下去後完成。但是今年因為掌門收了首徒,自然儀式隆重。

花千骨不知道自己之前闖入群仙宴,並小小年紀做了茅山掌門已是大有名氣,這下仙劍大會上竟然連贏數場,並且血毀碧落,道行飛升,自創劍法,還禦使了白子畫的斷念劍,並已僅第三的身份被長留上仙收歸門下,從此更是名揚天下。

跪在壇前,每一聲鐘聲都敲得她心中更加清明。

白子畫手握銀盃盞,沾了幾滴彈在花千骨身上。然後又換了弟子呈上來的金杯盞,沾了幾滴彈在花千骨身上。接著又換了琉璃杯盞,彈了幾滴,卻與上兩次不同,見花千骨猛的瑟縮抖動了一下。

花千骨立刻知道那是三生池水,卻似乎比上次要疼了一些。

白子畫眉頭輕皺,也不言語,燃了幾柱香,遞給花千骨三柱,自己三柱。

拂一下白袍,對天而跪。廣場上所有弟子,包括世尊儒尊也跪了下去,賓客則免。

花千骨從未見白子畫神情如此莊嚴肅穆。

“長留列仙在上,弟子白子畫,執掌長留八十三年,於塵世無寸德,於本派無寸功,今欲收花千骨為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不求她能斬妖除魔,位及仙班,不求她能聞達于世,振興本門。只求她博愛天下,慈悲眾生,堂堂正正,無愧於心。若有行差走錯,亦全是弟子教導不力之過。長留列仙見證!

言罷,俯身幾拜然後上香。

花千骨聽他話中之意,心中更加熱流湧動,恭恭敬敬在地上叩了幾個頭,道:“長留列仙在上,弟子花千骨,命格異數,厄運纏身,生是不祥之人,承蒙尊上不棄,悉心教導,收我為徒。弟子定會堂堂正正,無愧天地,無愧長留,無愧尊上。今後生為尊生,死為尊死。絕不違抗半句師命。天地為證!”

白子畫低頭看她,可愛的包子頭,形容還如此之小,垂下的眼簾上睫毛幽長濃密,如同一層紗幔,沾了雨珠,蒙了水霧般輕輕顫動,卻語意堅決,猶如毒誓。

他輕歎一口氣,無論他如何算,都勘不破這個天機。雖知收她為徒必會帶來不好的結果,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長留。可是,最終還是收她為徒。既是註定,又何苦去避呢?他就偏不信,他改不了她的宿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29:44

31.俯瞰千山

仿佛做了一個遙遠而悠長的夢,夢中有無數瑰麗而色彩鮮豔的詭異舌頭,蛇一樣向她吐著鮮紅的信子,滑膩膩又粘濕的在她身上舔著。她的腹部湧出綠色的鮮血,滴在大海裡,整個蔚藍的海洋變成綠色,魚兒全死了,就像她手中的花兒一樣。無數的妖魔鬼怪圍著她扯著她的頭她的四肢,猙獰的笑著想要將她分屍活吞。然後她被撕拉成幾截,頭在爭搶中掉入屍坑。旁邊都是鮮血和內臟,她睜著眼睛看天上有神仙踩在劍上飛來飛去,各種劍光交織分外好看。她想開口求救,可是已經沒有脖子沒有嗓子叫不出來。一張惡鬼的臉又出現在她面前,張開血盆大口向她咬了過來。

她驚叫一聲坐起身子,朦朧的睜開眼,低低的喚了一聲:“爹爹,我又做噩夢了。”

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沉默的呆坐了良久,這才想起來,爹爹已經不在了,而自己,也有能力保護自己,再不用怕那些妖魔鬼怪了。一年間的記憶潮水般奔湧而來,從茅山到昆侖,從昆侖到長留,雖萬般艱難,居然也硬挺著走過來了。

爹爹,我已達成了你最後的遺願,還拜了這世上最厲害、最仁德、最慈悲、最偉大的神仙做師傅,你在地下,可以安歇了。

抬頭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貌似不是自己的臥寢啊?硬撐著拜完師之後沒多久,自己餓得不行,和輕水,雲隱他們的歡宴上剛舉起筷子還沒來得及吃一口飯就暈倒了。然後就一直在睡。

房間很大,卻不失雅致,案上的香爐裡檀香繚繞。四周陳設十分簡單,簡單得有點寂寥空曠,床大得過分,下面仿佛萬年玄冰一般,躺在上面便是刺骨的冷,也難怪她會做噩夢。

自己怎麼會在這的,糖寶又到哪去了?心中突然著急起來。跳下床,推開門便往外跑。

門外迎面而來的是滿庭院的桃花芳菲如雨,不遠處的小山在綠光掩映中濃郁如畫。突然覺得這景色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是哪。急奔兩步,穿過庭院,眼前是幾乎比長留大殿小不了多少的又一座巍峨大殿。整座大殿漆了猹漆,在日光下閃發出七彩的鎏光,和長留大殿的金碧輝煌又是迥然不同。

突然想到這是哪了,加緊速度穿過空曠寂寥的大殿。一路上沒有人,半個人影都沒有,記憶不由得回到當初初上茅山的時候遇到的恐怖場景,心下不由有幾分發寒。

終於穿過大殿正門,一陣冷風迎面撲來。而眼前的壯觀景象也讓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

下面是淩空漂浮在海面的長留仙山,而自己身處的小島竟是絕情殿,遠處半空中同樣漂浮著的還有貪婪殿和銷魂殿。風卷著雲不時從身邊飛過,仿佛伸手就可以抓到。長留的大殿和十多座偏殿以及閣樓,在崇山掩映下透過雲彩看得清清楚楚。海天之間一切變得無比壯闊,無比美妙。

花千骨興奮的俯望著下面,自己終於上到夢寐以求的絕情殿了,卻不知道原來從上面看整個長留山原來是這個樣子,和在劍上俯看的視角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醒了。”

突然聽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花千骨心中猛震一下。抬起頭來,卻竟看見白子畫站在最靠邊的那塊突起的大石上,俯瞰著長留和天下眾生,白衣飄然,仿佛隨時都有可能乘風而去。

花千骨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上,雖然明知道不會,可是還是擔心他遙遠又飄渺的身子一不小心就會墜落下去。

“拜見尊上。”花千骨跪下磕頭。

“該改口叫師傅了。”

白子畫低頭看著她,聲音平淡而清遠,簡單幾個字,花千骨卻疑心自己是不是聽見了回聲。

面上不由一紅:“拜見師傅。”

白子畫點點頭:“我知道你很多問題想問,我百年清修,又總是獨自一人,已不太習慣言語,你若有什麼不懂不明,只管問我便是,日後也是一樣。”

花千骨囁嚅道:“尊上為什麼會收我為徒呢?明明我輸了,負了我們的一年之約。”

白子畫道:“當時只說了讓我滿意便好,並沒說一定要拿到魁首,這近一年你努力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

本來花千骨還想問比試時,斷念自己飛來之事,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改口問:“師,師傅,糖寶呢?它不可以跟著我上絕情殿麼?”

“你傷重昏迷,我把你帶回絕情殿醫治,糖寶見你三天了還沒醒,就先回亥殿幫你收拾衣物及行李去了。從今往後,你便住在這絕情殿中。”

“雲隱他們呢?已經回去了麼?”

“因為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見你沒了大礙便急著趕回去了。”

花千骨不知自己為何在白子畫面前依舊如此緊張,一時想不出還有什麼要問的,便指著另一邊猶若銀河落九天源源不斷往長留山傾瀉而下形成巨大瀑布的水流道:“師傅,這三殿明明淩空,為何會有這麼多流之不竭的水呢?”這個問題打從她來長留山就一直覺得很奇怪了。

“三殿內各有一座雕塑,是上古神獸化成,長年口吐三種聖水,而三殿山脈上的各種奇石,有聚雲雨的功效,二者匯做一股,流到長留山中,化作三生池水。海中水汽升騰又化為雲,周而復始。至於這三獸千年聖水流而不止又是為何,這就無人得知了。”

“哦。”花千骨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糖寶對四周環境已經差不多熟悉了,等它回來可以領你到處轉轉。這絕情殿上沒什麼禁地,除了你我師徒二人也再沒他人,你也不用像以前一樣諸多拘束,愛去哪就去哪,不用事事向我請示。”

“弟子知道。”

白子畫望著下面的長留山突然問道:“從這往下看,你看到什麼?”

花千骨走得靠邊一點,風大得吹得她快飛起來。

“回師傅,弟子魯鈍,只看到長留山。”

“此時的長留山和往日的長留山,有什麼不一樣麼?”

“恩,更加壯觀巍峨。”

“是的,從高處俯瞰到的風景總是十分壯觀,就算是平平無奇的場景也令人覺得非同一般。可是,太過廣闊的視野,反而會突出自己與世界的差距。以至於無論如何,也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平常人的視野,只是眼睛所看到的景物,但是,修道人的視野,卻是大腦所捕捉到的,心中所感念到的。比起你自身生存所能體驗到的狹小空間,例如絕情殿,例如長留山,更應該心懷萬物,包容整個世間的廣闊風景,把它看作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去感悟它,保護它。”

花千骨明白了白子畫話中的涵義,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順著海天在眼前鋪展開來,似乎沒有一個角落自己看不到,沒有一個聲音自己聽不見。整個人仿佛俯瞰眾生的神祗一般,看著人間的生生死死,花開花落。

可是這感覺卻如此孤寂,如此冷清。這,便是師傅眼中的長留山,這,便是師傅眼中的世界麼?日日一人站在高處俯瞰一切,就算並不情願也會不由自主襲上心頭的感觸,那只有兩個字:

——遙遠。

望著白子畫依舊清冷淡漠的眸子,花千骨突然覺得懂了他很多。

在心中微微一笑,師傅,從今往後,就有小骨會一直陪著你,在你身邊,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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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傍晚糖寶還沒回來,花千骨在殿中到處竄來竄去,翻東找西,心中憤憤的抱怨著,肯定是跟落十一玩得不亦樂乎,忘記回來了。

沒有,沒有,怎麼到處都沒有呢?

花千骨除了師傅的靜室和臥房沒進去過之外,哪個房間都找遍了。

乒乒乓乓的,白子畫受了驚動,從房間裡出來。

“在找什麼?”

“師,師傅,我肚子餓了,在找吃的。”花千骨低下頭去。

白子畫略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望著她。半天不說話,似是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花千骨哭喪著臉,她真的好餓啊,再不吃東西她就餓死了。

白子畫思忖了一下,他竟然糊塗到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絕情殿中沒有吃的。”

“啊?什麼?”花千骨瞪大眼睛,沒有吃的?!

“以前都是為師一個人住,從未想過吃東西這個問題。”

花千骨這才恍然大悟,師傅已經是仙人之軀,根本就不用食五穀,而自己卻是一把骨頭一把肉的,不可能不吃飯的。而且大傷未愈,更需要補充能量啊!

“以後你可以每日下到亥殿去吃東西。”

啊?她那麼貪吃,每天飛上飛下還不累死啊?

“師傅我可以拿了食材回來自己做不?”

白子畫又愣了一下,點點頭道:“可以。”

“好哦,那我現在就下去找好吃的,順便把糖寶給抓回來。”花千骨興奮的就要往外沖。

“慢著。”

花千骨停下來轉頭望著白子畫,卻見他走到自己面前蹲了下來,修長白皙的手指伸到自己胸前,解下自己萬般小心掛在脖子上的鈴鐺,然後小心的替自己系在斷念劍上。

“怎麼跟小狗一樣,掛在脖子上。”白子畫面上雖仍無表情,語中卻難掩笑意和寵溺。奇書網Jar電子書下載樂園+QiSuu.с○m

花千骨心中暖融融的低下頭道:“我怕不小心弄丟了。”這可是師傅大人親手傳給她的,是他們師徒的憑證。

“去吧,慢慢走,別跑,地上滑,小心摔了。”

“恩,弟子告退。”花千骨轉身而出,這一輩子也沒有這樣開心過。

來到水流旁邊,突然興起,拋出斷念劍,輕盈的跳了上去,然後竟把斷念當滑板,順著瀑布,激流飛馳而下,猶若玩滑梯一般,分外有趣。直下長留,而且絲毫不費力。踏著四濺高飛的水花,半空中竟若隱若現數道彩虹。望著漸漸沉入大海中的紅日,心中歡喜無比。

她小骨頭和師傅大人的幸福同居生活就要開始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30:07

32.朝夕相對

花千骨翻滾一夜,還是沒辦法適應這個稀奇古怪的大床。糖寶倒是喜歡的打緊,把小房子搬到了床的角落裡。揭開一角上面蓋的墊被,下面竟果然是渾然天成的一整塊玄冰,散發出清幽的光芒和絲絲寒氣。糖寶興奮得在上來滑來滑去,對花千骨說這是一等一的寶物,陰冷的屬性,有利於她納天地之氣,還有調養傷勢。

花千骨硬撐著睡到半夜,凍得嘴唇都發紫了,之前躺在這裡是因為自己昏迷不醒,現在哪裡睡得著。

最後乾脆抱了被子在地上一覺睡到大天亮。

糖寶把她臉當彈簧床,在上面跳來跳去:“骨頭豬,起床啦!太陽都曬屁股啦!”

花千骨迷迷糊糊醒過來,心中大叫不妙:“怎麼不早點叫醒我啊,這是第一天給師傅請安啊,死啦死啦的!”

“呵呵,那床太舒服了,對我修煉大有裨益,我自己都睡過了。”

花千骨飛快的洗漱了一遍,回憶了一遍之前禮樂課上師尊有教導的拜師時和拜師後的種種繁文縟節。可是白子畫已經不在房內了,絕情殿太大,她找了半天也沒找著。乾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師傅——師傅——”

突然一個近在耳邊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在書房。”

書房,書房,書房是往哪走呢,繞了半天,總算找著了。

白子畫正在案邊流覽長留山的大小卷宗,一般的事務世尊都直接處理了,直接送到他這來讓他批閱的雖不多,卻都是及其重要的。

“徒兒給師傅請安。”花千骨像模像樣的俯身一拜,白子畫也不看她。

“以後這些就免了。你也不用像往常上課一樣起那麼早,隨意就好。”

“是。”

“那床可還睡得慣?”

“呃……”

“絕情殿別的沒什麼,就是房間多,你愛睡哪個就睡哪個,那床實在不舒服就換一個。不過睡那個你內傷會好的快一點。”

“弟子知道了。”

“這桌上的幾本書你先拿去看,完完整整的全部記下來,一年後背給我聽。但是只能靠你自己去記,不要拿給糖寶看,或者讓它給你解釋。”

花千骨拿了那幾本書一看,分別是樂譜,詩譜,棋譜,畫譜,劍譜,藥譜,食譜。

紙張泛黃,年代久遠,束作一套,題曰《七絕譜》,一看就是極其珍貴的古籍。

花千骨心裡覺得奇怪,她原以為師傅授藝傳教,定是讓弟子苦練修行,卻叫她看這些書做什麼呢?而且要論她現在的記憶,這七本書下來,頂多一個月也就倒背如流了。卻竟然要她看一年麼?

卻也不多問,拿了回去,細細研究。這才大跌眼鏡(那時候有眼鏡米?),那七本書看來輕薄,所書所寫,竟密密麻麻全是條目,根本還沒有涉及正文和內容。那紙張甚為古怪,你手觸了哪個條目,或者甚至只是心念所至,書中的字就會全部換成那個條目之下的內容,然後其間遇上不明白的還可以再一層層往下翻閱查詢。

光是那一本書中所列條目就不是一般的多。拿樂譜舉例,除開樂器,樂識,名樂賞,等等的分類,還有琴譜,簫譜,歌譜,舞譜等等的分類,幾乎囊括了天下所有與樂有關的,詳盡無比。

而劍譜也同樣,各類名劍,各類劍派起源和傳說,各個用劍高手,禦劍訣竅,各家各派的劍法,無一不有,無一不精。

藥譜則囊括了世間有的甚至滅絕的草木花卉,珍獸奇蟲,醫術毒劑練藥等等。

每一譜皆包容了一個領域的所有知識與精粹,甚至是許多人窮盡一生可能都沒辦法接觸到,領悟到,還有學會的。

她別說一年背七本了,就是七年背一本也不一定能背得下來啊。蒼天啊……

幸好師傅只說是讓她背,沒說都要學會,多花點時間,多看幾遍,應該還是勉強可以記下來的。

而最讓她驚歎的是,這書奇妙無比,不光有文字,還有圖畫和聲音。例如樂譜中看到哪段,可能就會有琴瑟合鳴的演示,劍譜上會出現舞劍的小人,或是哪個高手的圖影直接反射在空中。花千骨一邊看,還可以跟著他一邊練習。而那些天女散花一般翩翩起舞的仙女,更是讓人看得如癡如醉。而各種花木植蟲,看見的都是無比清晰的原始圖像,她甚至還能聞到香味。治藥步驟,都是一步步真人演繹。人體經脈穴位,還有很血腥的解剖等等。花千骨不感興趣的地方就背下來,感興趣的地方例如歌舞,例如琴棋書畫就跟著一塊學。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有趣的事情,也從來不知道學習可以這麼輕鬆又好玩。師傅只給了個時間的限定作為給她的督促,其他的進度和安排,什麼都沒有給她做限定。絕情殿沒有別的人,她也不用多有顧及,從來都沒有這麼自由過。六界,大地,宇宙,星空,山川,河流,無聲流淌千萬年的歲月,乃至每一粒細小的微塵,都在她面前波瀾壯闊的鋪展了開來。雖還沒有洞識一切玄機與奧妙的大智慧,她卻幾乎有了洞識一切真假與奧秘的能力與博識。

接下來的時間,花千骨仿佛癡了一般,完全沉醉在了七本書中。除了吃飯時間,幾乎都手不離書。覺更是捨不得睡,常常是累得不行了,手中還抱著書倒在哪個地方就睡在哪了。然後可憐的糖寶還得辛苦的把她龐大的身子運回去。

它也幾度好奇想要看看那幾本書的,況且花千骨根本不設防,它想看隨時都可以。可是它也明白自己不是長留弟子,而自己看過的一切都會被傳輸回異朽閣巨大的資訊收集庫。

那七絕譜是長留至寶,幾乎囊括了宇宙萬物的資訊,對靈蟲而言不能不說是一個天大的誘惑。白子畫可能也是考慮到異朽閣的原因,所以才交代骨頭不給她看的吧。而自己為了骨頭,當然也只有強忍下來了咯。

在絕情殿的日子過得平淡而又簡單,花千骨每天沉迷書中,糖寶無聊每天都會跑出去玩,然後把落十一還有輕水等人,以及山中發生的好玩的事情講給花千骨聽。回來的時候會帶各種食材給花千骨,花千骨便依著食譜中所言,做許多好吃的,還會裝上許多,讓糖寶給輕水他們帶去。因為其他弟子是不能隨便進入三殿的,而花千骨也每日忙碌著,平均一個月才能到清流住的別院裡跟他們小聚一下。那時候輕水,落十一,火夕,還有舞青蘿都會在,特意趕來嘗花千骨的好手藝,大家聚在一起把酒高歌,好不熱鬧。

而在絕情殿中,就明顯清冷了太多太多。白子畫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殿中清修,但是因為不用每天拜見,師徒間也沒有什麼必須要說的話,有時候甚至十天半個月都碰不著一面。

花千骨常常會覺得這空蕩蕩的大殿裡就孤零零的住了自己一個人,好恐怖啊。可是她心知白子畫清冷慣了,怕吵到他清修,無事的話便也很少找他。

而對於白子畫來說,雖然無人叨擾,但是日子畢竟還是不如以往如此那麼死寂了。

有時候凝神尋她,會發現她時而傻傻的趴在草地上一邊看書一邊傻笑,時而禦著劍和空中蝴蝶飛鳥打鬧,時而在桃花樹下依書練劍,時而在廚房手忙腳亂打破盆盆碗碗,然後又做了壞事一樣悄悄用修補訣拼好,等待下次再次被打碎。時而堅持在玄冰床上睡著,一兩個時辰又從床上滾到地上。時而望天看星星,自言自語,時而又和糖寶鬥嘴,遊戲。

就算他不去感知她此刻正在何時,何處,在做些什麼,也總能聽到她跑來跑去,身上歡快奏響的鈴音。還有隔些日子總見不著他也不知他在哪還是出去了般,整個人變得不安的時常扯著嗓子喊:師傅——師傅——

他沒沒收過徒弟,也不知道怎麼教徒弟,何況是這麼小個女娃兒。雖然比初時好了許多,她眼中,分明還是有幾分怕他的,後來相處久了,知他為人嚴謹卻絲毫不苛刻,說話和眼神卻又多了幾分向長輩撒嬌的意味。

“師傅——師傅——”

又聽到熟悉的喊聲,白子畫無奈搖頭:“我在劍閣。”

不一會兒就見花千骨氣喘吁吁,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手中端著個盅兒。

“慢點跑,這地滄瀾玉鋪的很滑,摔倒多少次了還不學乖。還有,你內傷還沒好,不能運真氣,那些劍招你學形就好,不要行勢。”

“呵呵,師傅你怎麼都知道?”花千骨摸著頭傻笑,剛剛在房間裡突然了悟了一招劍勢,度了真氣,腳下一滑,摔得她屁股都疼了。

“這回是什麼?”白子畫看看她手中的盅碗兒。大老遠就聞到香味了,卻不知道她最近對食譜怎的這般感興趣。每每有得意之作,還老拿來給他嘗。

“這個叫水晶醉蓮花。”花千骨打開蓋子,裡面一絲寒氣溢出,宛然一朵絕色蓮花,粉嫩嬌豔,卻又玲瓏剔透,瓣上仍有冷霜,酒香四溢,花尖幾點,猶若美人垂淚。

白子畫雖仍面無表情,眼中已有幾分贊色。接了花千骨遞上前的筷子輕輕嘗了一口,一絲冰涼伴著酒香與花香充斥口中,果真是極品美味。

“怎麼樣師傅?”

白子畫看她興奮的神情,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道:“不錯。”

然後接過花千骨遞上的白巾優雅的擦了擦嘴角。

“哦耶!師傅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什麼事?”白子畫低頭看著她,雖然之前有跟她說過有什麼要求就提,有什麼不懂就問,不過到絕情殿半年,她還真沒跟自己求過什麼。

“師傅可不可以每天抽一小會,只是一小會的功夫和小骨吃晚飯啊?”

白子畫看她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眼神,突然明白她定是往常總是和家人一起吃飯,之後又和輕水還有諸多朋友在一起,現在每日一個人孤零零的吃飯不習慣吧。

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哇——”花千骨驚叫一聲。師傅大人居然地答應了耶!哈哈哈哈哈,她已經策劃此事好久了,為了以後每天都能有一小會可以見到師傅。一直到自己手藝得到師傅認同了才敢提出這個要求。

嘿嘿,十一師兄說的果然沒錯,別看師傅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其實是三尊裡最好說話的一個。早知道師傅原來這麼好欺負啊,嘿嘿,看來以後自己要多提幾個要求,多撒撒嬌才是。

說著興高采烈的抱著盅兒往外跑,心裡捉摸著晚飯做些什麼好呢?師傅不吃葷腥,她一定要把素菜都做的又好看又好吃又花樣百出才行。

剛走出門外,白子畫突然想起什麼來。

“慢著。”

花千骨單腿獨立,金雞回首。

“還有什麼吩咐麼,師傅?”

“你那冰蓮從何而來?”

“哦,那個啊,我看後院塘裡那蓮花開得這麼好看,就突然想出這道菜,然後就摘了來啊。”

什,什麼?他的千年冰蓮啊!他大老遠從極北苦寒之地移植過來,悉心種了百年了,好不容易今年才開了兩朵。她,她,她……

白子畫望天長歎,一臉哀悼:“花小骨,罰你今天晚上不許吃飯!”

花千骨無力的俯倒在臺階上。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了麼?不是剛剛才說答應陪她一起吃飯了的麼?果然是神仙師傅之意不可測啊……

於是,晚上,小骨和師傅一起吃的第一頓晚飯:

師傅和糖寶在桌邊坐著,小骨在一旁流著口水看著。

嗚呼哀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30:28

33.清音一發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以下省略o(∩_∩)o…)

花千骨在桃樹上做了個秋千架。一邊看手裡的書,一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一邊悠哉悠哉的蕩來蕩去。長留山的桃花終年不謝,芳菲如雨。害得她盼啊盼啊,總是吃不到桃兒。

這大半年來的生活實在是美妙至極,也不用像初時那麼辛苦的修行,每天除了看書,便是吃喝玩樂睡大覺,內力修為幾乎沒半分長進。只有廚藝日以精湛,倒把她瘦弱嬌小的身子養得白嘟嘟,水嫩嫩的。

花千骨看著樂譜中的琴簫合奏,心中暗自驚歎,原來樂聲竟然也可能用來對敵,而且有如此大的殺傷力。

書中的聲音和畫面只有持書的人能聽見看見,所以糖寶依舊趴在旁邊的一片桃花瓣上睡得正香,時不時吧唧一下小嘴哼唧兩聲。幾十隻粉紅色妖冶的桃花精,扇動著透明的薄翼繞著糖寶上下飛舞著,發出輕細妖嬈的笑聲。見它睡相喜人,時不時的又摸摸它,捏捏它。若是千萬隻一起發出聲音會讓人產生視聽的幻覺。此時的糖寶應該正做著美夢吧。

突然一陣幽幽琴音從遠處傳來,竟硬生生把書中強勢有力對戰中的音律攪得支離破碎。

咦,難道是桃花精們攪得自己也幻聽了?

合上書,果然是有琴音,不是從書中傳來的,而是從殿外。花千骨不由欣喜的跳下秋千就往外面跑去,呵呵,是師傅。

“骨頭媽媽,你上哪去?”糖寶受了驚動,打個呵欠醒來,對著海上升明月嗷嗷嗷伸長脖子咆哮幾聲,樣子滑稽極了。

花千骨停下來戳戳它的頭,笑道:“叫什麼叫,你是蟲,又不是大灰狼。”

糖寶挺挺小胸脯:“我正在吸收日月精華,天地靈氣,哈哈哈……”

花千骨才不管它靈氣不靈氣的呢,一把抓起來塞進兜裡,提起裙角就往外跑,鈴兒叮叮噹當響個不停。

跑到殿外,果然是師傅正在露風石上,對著海色月光下的長留仙山幽然撫琴。緞發隨意散開來如蓮花盛開般垂落滿地。一身素白的衣裳,沒有系腰帶,在大風中鼓動飄飛。

“師傅——師傅——”

花千骨開心的跑到他身後。白子畫沒有應她,琴也撫得甚是隨意,卻比她在書中聽到的任何樂音都要好聽,清靜淡雅,空靈飄逸。

可是那絕世的琴音中她卻感覺不到白子畫的任何情感。自古樂聲就講究以情動人,這古琴身為四藝之首,八音之絕,一向深邃蒼遠最能打動人的心緒,可是師傅這琴音卻光有其形其韻其神,卻絲毫沒有注入情感,聽下來直叫人心中萬念俱空。

花千骨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裡凝視著白子畫的背影,聽他撫罷一曲無心之琴,不由萬般蕭瑟。師傅他就如此孤獨的屹立於九天之上,守護著這片仙山,這個大地,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千年萬年……

曲罷,就聽白子畫淡然道:“其他樂器能明白就好,這古琴你需會彈。琴譜可有看過?”

“回師傅,看過了,都記下來了,就是不會實際操作。”

“你過來。”

花千骨心驚膽戰的在他身邊坐下,風似乎比往常小些,不然一往崖下看,她就覺得自己要栽下去。

“你彈給我看看。”

花千骨緊張的伸出手去,想起書中所說:右手彈弦,配上左手在弦上的實按,可得明亮的按彈音;配上左指對準徽位的點按,可得清脆的泛音;若左手不按弦,則是宏亮的空弦散音。散音屬低音,渾厚樸實,有莊嚴感。泛音中的高音部分,輕清脆亮,如風中鈴鐸;中音區明亮鏗鏘,如玉磬敲鳴。按彈音則依上中下各准部位不同而有所差別:上准高音區尖脆纖細,中准中音區嘹亮寬潤,下准低音區沉著堅實。

於是食指輕挑,中指從外向內逐弦連勾。琴中立刻傳來悅耳的聲音,花千骨心道好玩,憶著家鄉的歌謠的調兒,斷斷續續的彈了起來。

白子畫輕輕點頭:“托的時候手要有所轉動,讓大指垂直一些,然後自然向下。”

糖寶從兜裡探出頭來,爬到古琴上,被琴音震的小身板抖啊抖啊的,連忙又跳到花千骨肩上。挖,骨頭媽媽好厲害,會彈琴了耶!

“鎖弦時入指不可太深,以甲尖著弦,發音才清晰。”

“是。”花千骨額頭開始冒汗,越發的覺得手指僵硬起來,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卻突然白子畫環過自己的身子,兩隻手從上面將自己的小手握住,輕輕在弦上波動。花千骨頓時僵在當場,整個人如瞬間浸沒在水中。

“不要急躁,凝神聚氣於指尖,音浪層層推出,每一波都有斷石分金之威力。”

花千骨感覺著身後貼近自己的身子,覺得嗓子眼快要冒煙了。任憑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手把手的教自己彈琴。而自己的手指卻仿佛廢掉一般,再不能動。

卻見白子畫手上白光注入,穿過自己雙手,電光火石之間,急速的開始在琴上掃弦。

“滾和拂雖是多弦連奏,須聲聲明晰,端如貫珠,避免混成一片。滾拂並用時,須連接緊密;滾時由左轉右,拂時由右轉左,成一大圓。正所謂松風謖謖,流水潺潺”。

正說著數道白光利刃一般從琴上激射而出。

花千骨呆愣在那裡,根本就沒聽見白子畫在說什麼,只是在心中捉摸,這覆在自己手上的掌心明明如此冰冷,寒氣都滲到她骨子裡去了,她為何卻熱得滿頭大汗,心慌意亂?

“明白了麼?”白子畫放開她的手,低頭看她小花骨朵兒一般的偎在自己胸前,縮作一團。

“明,明白了。”

“那你閒時便多練習練習,琴房中有靈機、神農、響泉、鳳式、連珠、仲尼、列子、伶官、師曠、亞額、落霞等數百把古琴。你明日去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樣式。這樂戰是與人比試中會常常遇到的,所以一般長留弟子都會習一種樂器。為師自作主張幫你選了古琴,你若是不太喜歡,也可以換其他的。”

“不用不用,師傅我很喜歡。謝謝師傅!”花千骨仰起臉對他笑,心裡想師傅一定是希望她將來能好好護守伏羲琴。

白子畫點頭:“明日女媧節,山中有大典,你回去早些休息。”

“是師傅。”花千骨慢慢退出他的視線,一轉身又歡快的奔跑起來。哦耶,師傅教她彈琴咯。來這裡大半年,這還是師傅第一次親自教她些什麼。她太激動了,以後一定要好好學。

第二日天剛亮就起來。

“師傅——師傅——”

師傅已經下去殿中了麼?

“我在房裡。”

花千骨連忙跑了過去。直接推門進去才發覺失禮,連忙又退出去,卻又伸個腦袋進去看。見白子畫剛佩上掌門佩劍,玉帶白羽,華麗流蘇,發卻仍是隨意的披著。

“師傅,你怎麼不束髮啊?”

“一會下去會有弟子幫忙束。”他雖一個人住在殿中,不需人伺候,卻只有這長髮打理不來。

“我幫師傅束吧。”花千骨激動得跳到他面前。

白子畫停下手中動作望著她。

花千骨指指自己的包子頭,洋洋得意道:“我梳的可好了。”

分明看到他嘴角有一絲笑意,一眨眼又不見了。白子畫坐下,遞給她梳子。

花千骨興奮的站在他身後,終於可以觸碰到師傅的長髮啦,漆黑仿佛夜空一般,真不知道他怎麼保養的。一百多歲了啊,一根白髮都沒有耶!有點手足無措的把一梳子梳下去,卻慌了沒拿穩,梳子直接不用外力的順著髮絲滑落下地。花千骨咂舌,媽呀,滑成這樣,怪不得用法力也束不好。

半個時辰之後……

“小骨,還沒梳好麼?大典快開始了。”

“好了好了,馬上好了。”花千骨正把玩的不亦樂乎,回神過來,連忙三下五除二的把發給簡單的束了起來。

白子畫望瞭望鏡中,無奈的歎口氣,這不跟他的技術不相上下麼。唉,算了,就這樣吧,來不急了。

師徒二人,從絕情殿直下大殿。

“師弟,怎麼這麼遲。”摩嚴不滿的看著他。

笙簫默望望白子畫,又望望他身後磨磨嘰嘰的花千骨,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師兄,你的頭髮……”怎麼亂七八糟鬆鬆垮垮的啊?第一次看到一向超凡卓絕的師兄有這麼可愛的樣子。

“沒事。”白子畫念了個法訣,長髮立刻規正清爽了許多。只是他平常本就很少動用法術,連頭髮都要靠法訣來維持似乎是小題大做了點。不過畢竟正式場合不束髮又不成體統,他平時都能免儘量免了。

花千骨心虛的嘟起嘴巴,唉,不怪她技術不到家,實在是難度太高了啊。

典禮上,和火夕,舞青蘿,落十一他們站做一排。不敢出聲,只能眉來眼去的算打過招呼。感覺身後有道淩厲的目光,轉身看卻果然是霓漫天。大半年不見,她出落得更加美豔動人,玲瓏有致,她本就比花千骨長了兩歲,已長成迷人的少女,而花千骨依舊個子小小像個孩子。

無語凝噎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胸,依舊是扁平扁平的,半點起伏都沒有。唉,你平就平吧,要是哪一日,臉蛋可以有阡陌姐姐千分之一的好看,那也就心滿意足了。

想起殺阡陌,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還有軒轅朗,不知道他問題解決的怎麼樣了。東方彧卿那麼厲害,是不是已經考上狀元了呢?還有雲隱,離他上一次禦紙鳥傳信來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不知道茅山一切可好。

突然想起朔風,轉頭看他,他站得離霓漫天遠遠的,關係應該仍然不好。十一師兄教這兩個徒弟一定很辛苦吧。

繼續仰望上方的白子畫。沒發現朔風抬起頭來看她。

大典完畢後,花千骨沒有跟著白子畫回殿,留下來和輕水他們小聚。卻仍然半點不敢沾酒水不敢吃撐,怕倒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白子畫推門欲出,看見花千骨低著頭站在門邊。

“怎麼?”

“師傅,我以後可以每天早上來給你束髮麼?技術這東西啊,是練出來的。你不是常說勤能補拙麼?”花千骨揚起梳子對他嫣然一笑。

白子畫滿頭黑線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30:47

34.月色傾城

花千骨正在廚房裡忙活,糖寶抱著小勺子幫她打下手,一會加鹽一會放糖的。

“師傅——師傅——吃飯啦!”

白子畫正在冥思中,元神遠在萬里之外的碧海之上與東華上仙下棋。一聽到呼喚立刻匆匆告別,瞬間飛淩萬里,元神歸位,醒了過來。

走進偏廳,看到桌子上的菜,一道比一道精美,一道比一道華麗,倒反而不像吃的,像藝術品。

“今天做的什麼菜?”

“呵呵,回師傅,分別是天機蜜露羹,翡翠豆腐仁,芙蓉玉帶湯,迷魂百果肉,甘草什錦盅,小炒黃花心。”

“不要每回都做那麼多菜,吃不完浪費了,隨便做一兩樣就好。”

“知道了,師傅。”花千骨雙手遞過白玉筷子,“呵呵,師傅大人請用餐。”

白子畫接過去,捏在手中,那手指竟比玉還素白精緻。

糖寶坐在它的專用青花小碗裡望著菜肴直咽口水,不過師傅沒動筷子之前,它還不敢輕舉妄動。

“你的雕工見漲。”白子畫看著迷魂百果肉裡數類果物拼雕組合而成的百鳥朝鳳輕輕的點點頭,夾了塊雪梨放進嘴裡嘗了嘗。

花千骨開心的一面抱著碗扒飯,一面悄悄看著師傅吃東西。每天這個時候是最開心的了,雖然可能師傅整個席間說不上幾句話,可是光是陪她在這裡坐著就讓她感覺很溫暖了。可是為什麼會有人連吃飯的姿態都那麼優雅那麼好看呢?

“骨頭,我要那個,那個……”

花千骨夾下鳳眼的櫻桃肉放進糖寶的碗裡,糖寶抱在懷裡,啊嗚一口咬去半邊。

沒吃多久,白子畫每樣菜嘗了幾筷子,便放下不吃了,卻依然坐在桌邊看著她和糖寶。本來他就沒有什麼飽與不飽之分,只是每天抽出十幾分鐘時間陪陪她罷了。

“慢點吃,別急。”

“嗯嗯……”花千骨呼啦啦的掃掉桌上菜的四分之一,覺得七八分飽了,連忙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糖寶剩下的交給你了,師傅說了不要浪費。嘿嘿,還有你最後吃完的,你負責刷碗!”

“啊?好吧……又那麼多啊,我最近都胖了一圈耶,小蠻腰都找不見了。”

“腰?”花千骨用筷子夾它,從頭夾到尾巴,“這裡?這裡?還是這裡?不都是一樣粗的麼?”

看到糖寶被筷子咯吱的直扭直笑,真想當小菜把它夾到嘴巴裡吃掉。

白子畫看著她們兩個打鬧,不由得眼中有了一絲笑意,抬起白得一塵不染的袖子,替花千骨擦了擦嘴角。

花千骨仰起頭來,看著他依舊清冷的面容,那一刹那的溫暖卻叫她感動的想要落淚。

看了看白子畫袖上的污漬,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師傅的白衣總是萬年如一日的乾淨,周身環繞的仙氣,總是讓浮塵都不敢沾染其半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如她凡人一般瑣碎的洗衣服什麼的……不過需不需要洗澡呢?花千骨突然想到如果師傅脫衣服洗澡的話……

頭暈,頭暈……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所以現在和她以前所想的拜師之後好好孝順師傅,給師傅老人家洗衣做飯,斟茶倒水之類的完全迥異。

師傅一向主張道法自然,清心無為,法術不是為了給生活帶來便捷而存在和使用,反而會讓人產生依賴和惰性。所以像綰發啊,淨衣啊,諸如此類的瑣事,哪怕只是抬一抬手,念一個訣那麼簡單,也定是寧願親力親為而極少使用法術的。

“師傅,一會衣服給我,我去幫你洗洗吧?”

白子畫眼中一絲錯愕的看著花千骨滿腔激動神情的望著自己,輕輕點了點頭。

夜晚,明月初升,皎如玉盤。

花千骨赤著腳站在後山溪水裡洗衣,不遠處翩飛的桃花瓣隨風紛紛灑落水中,順流而下,月色傾城,那水中折射有如暈染過的白衣上惹出幾抹粉色桃紅,極美極靜又極豔麗。

糖寶對從上游乘著桃花小船激流而下的遊戲不亦樂乎。

花千骨用水澆它,打翻它的船兒。它努力蹬著細細的小腳努力的在水裡遊著。突然看到一條小魚,興高采烈的一個猛子紮下去追魚兒。不一會兒不知道怎麼把那條遊得飛快的小魚騙到手了,心甘情願的讓糖寶坐在它的背上,歡快的帶著它游來遊去。

花千骨仰頭望望天上的圓月,又再低頭望望師傅的別院,燈依舊亮著。從未想過會有如此幸福平靜的日子,她再別無所願,只求能永遠這樣持續下去。

第二日糖寶去找輕水他們玩去了,花千骨正躺在樹上看書,突然見遠處一隻長得歪歪扭扭的藍色的小紙鳶向她飛了過來。

有信到。跳過去一把把它抓了過來。

通常仙界都靠這種小紙鳶傳遞消息,就是紙隨意疊成的各種小鳥。顏色不同,傳遞消息的種類和緊急程度也不一樣。而速度和傳遞消息之人的法力有關,法力弱的,可能紙鳶在路途要飛個幾個月或者一年半載。法力強的或許一天或者幾個時辰就可以飛完數千里的路途。而且還不怕雨打風吹不容易壞,甚至隱於空中不被任何人發現攔截。

花千骨打開信居然是東方彧卿寫來的,字歪七扭八,跟鬼畫符似的,寫得比她還難看,寥寥數字。

“小骨頭,好想你,想得骨頭都疼了!!!!!!!!!!”

末了還很難看的畫了個小骨頭,小書生,中間一個小蟲蟲的圖,美其名曰:全家福。

花千骨抱著信笑得肚子都疼了,其實她也很想他啊。跑到書房裡,提起筆一口氣給東方彧卿回了很長很長的一封信。寫好了疊成小紙鶴的樣子和之前東方彧卿的那只紙鳶疊在一起,放在手心裡凝神念訣,小紙鶴變作藍色,記錄了回信的路途和收信人東方的資訊,就搖擺著翅膀上路了。

花千骨繼續爬回樹上去,屁股還沒坐穩,突然見遠處一道金光嗖的就飛了過來,一身黑袍,負手立於院中。竟然是世尊摩嚴。

嚇得花千骨乓得一下從樹上摔了下去。

“弟子拜見世尊。”哎喲,屁股好疼。

摩嚴冷冷的望她一眼:“身為掌門弟子,遲鈍散漫,沒個樣子!你師傅呢?”

“師傅……師傅……可能在劍閣,可能在玄機塔,可能在書房,可能在……”

摩嚴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徑直往殿內走去:“你這個徒弟怎麼當的?!”

花千骨連忙低頭跟在他後面不敢多語。

白子畫知是摩嚴來了,他從不輕易上絕情殿,此次應該是有要事。

取過一旁折疊得規規整整的袍子,抖了開來,素白驚人,又平又展。這是那小傢伙洗的?穿在身上,很淡然的桃花香,還有水的清爽和陽光的味道,心頭不由莞爾。

推門出去,正見摩嚴迎面過來。緊皺眉頭,低沉聲音道:“太白山煉妖壺被奪。”

白子畫面無表情,心中輕歎一聲,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

花千骨無聊的在床上翻滾著,她現在真氣逐漸恢復,已經勉強可以撐著在玄冰床上面睡得著了。師傅大人出門辦事已經好久好久了,她算算,該有三天了吧,嗚嗚嗚,都沒人陪她吃飯。臭糖寶也不多陪陪她,最近往落十一那跑得越來越勤快了。唉,真是見色忘娘啊……

但是就算落十一再帥,那也是風靡萬千少女,不是少蟲啊!

糖寶的審美觀應該是會覺得一條毛毛蟲長得比他好看多了吧?

好無聊啊,師傅不在殿裡,總是覺得不心安。不想看書了,不然再去廚房研究幾道新菜式,等師傅回來做給他吃?恩,說幹就幹。

剛推開門,卻看見一個人正站在門口把她嚇了好大一跳,也難怪世尊說她遲鈍,有人上了絕情殿不說,都站到她門口了她竟然都沒發現。

這個人自己以前有見過啊,好像是叫長生,貌似是負責長留後殿雜務的,比自己早入長留幾年,但是低兩個輩分。不過普通弟子都不讓上三殿啊,他怎麼跑來了。得趁著師傅不在沒人發現趕快回去,不然是要挨重罰的。

卻見長生嘴角揚起,笑容詭異僵硬而又高深莫測。

“小不點,我來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31:11

35.滄海笑傲

花千骨起先愣了兩秒。

但一聽聲音,還有叫“小不點”的語氣。立刻反應過來,驚喜的蹦上前去。

“姐姐!”

殺阡陌一把把她抱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兒。末了依然嬰兒一般抱在懷裡不肯放下,輕輕在手中顛了顛。

“一年沒見,怎麼還是根片小羽毛似的輕飄飄的,一點肉肉都沒長?”

“哪有,我長胖了,我長胖了!”花千骨看到他激動的扭扭。

殺阡陌愛憐的掐掐她的臉蛋,的確氣色好了很多,雙眼明亮通透,越發水嘟嘟的了,叫人見著就不由得打從心眼裡疼。眉間黑氣和周身異暈大部分都被驅散淨化。白子畫應該有定時給她疏導真氣,調息五行。不過竟然自負到妄圖連她超硬的命格都更改,應該是損耗了不少的內力和修為的吧?

一開始他還擔心白子畫太過冷情,小不點拜在他門下會受很多委屈。沒想到他這師傅當的倒也還勉強稱職嘛。小不點神色不錯,在絕情殿過的應該挺開心,那他就放心了。

總算白子畫沒有辜負他超凡脫俗的一張臉啊!這世上能讓他欣賞的人本就不多,能讓他在容貌上另多瞧上兩眼的就更少了。美人嘛,就應該做美人應該做的事,要多笑多運動,成天繃著臉幹什麼呢!好像所以人都欠他錢一樣。

“姐姐,你怎麼會來啊?”

“我早就想來了,可是最近為奪神器,妖界魔界亂哄哄一團,我一直抽不開身。這幾日趁著白子畫不在,我就偷偷溜來找你了。”

殺阡陌一手撕下臉上薄薄的面具,露出美得天地失色的一張臉來。花千骨頓時覺得眼前光輝燦爛一片,太過美麗的事物總是讓人感覺不真實,師傅的好看是一種高不可侵的聖潔,叫人打從心底裡的一種震撼和臣服。而姐姐的美那是真的叫超脫性別超脫天地萬物之造化所能達到的極致。她年紀尚小心思單純尚不覺得如何,一般人或是定力不夠之人見了,輕則鼻血橫飛,當場暈倒,重者癡癡傻傻,神志不清。殺阡陌馳騁六界,幾乎戰無敵手,其實很多時候都占了容貌的便宜,有時候簡單一個眼神就可以把對方勾得三魂不見了七魄,根本用不著自己動手。

抱了好半天終於依依不捨的把花千骨放下地來,跑進屋裡的妝鏡前,上上下下仔細照來照去。哎喲,可憐他美麗的小臉哦,得趕快好好透透氣才行,捂出痱子和小痘痘什麼的來就糟糕了。

“若是用法術變化成他人模樣很容易被長留山的法寶探出,或是被道行高的人覺察。為了進來能夠方便一點,只能讓這樣粗鄙的容顏掩蓋委屈了我的花容月貌,嗚呼……”

花千骨不由贊道:“姐姐你好棒!易容術這麼厲害!”她看藥譜上面所載,易容術是最為複雜和不好學之一了。

殺阡陌掌心一翻,從墟鼎中取出一把銀光閃閃的摺扇出來。對著自己的臉蛋輕輕扇著。一隻狐媚的眼睛從摺扇後露出來,秋水盈盈,緋波蕩蕩,直電的花千骨渾身軟綿綿的。

他哪會什麼易容術啊,那個東西又複雜又費心,還要成天搗鼓那些藥水什麼的,傷了他美麗可愛的指甲可怎麼辦。他直接把人殺了,扒拉下來臉皮做成面具,不知道要簡單快捷多少倍。不過這可不敢跟小不點說,畢竟那也是她同門師兄弟,說了反而叫她為難。

“可是長留山守衛這麼嚴,姐姐你是怎麼通過壁罩進來的啊?”

殺阡陌合上扇子指著天上搖了搖,然後又指指地上:“我是從下面溜上來的,呵呵,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說著又重新戴上面具和花千骨偷偷下了絕情殿。二人落在長留後山禁林之中,花千骨心怦怦直跳,要是被發現她非被世尊狠狠教訓一頓不可。

殺阡陌拉著她東轉西轉,從山崖上飛掠而下,然後進了半山壁一個岩洞,洞很深,漆黑一片,花千骨一抬頭正好望見殺阡陌火一般透亮的緋色雙瞳,美得如霞光,如花盞,直叫人深深沉陷。

花千骨心亂了幾拍的撫著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大灰狼。”

“哈哈,大灰狼的眼睛是綠色的。”

說著左手一翻,掌心中放出幾團火焰圍繞他們漂浮在空中照亮前路,嘿嘿的笑了兩聲,卻是好聽到詭異。

花千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是不怕他,眾人口中的魔界妖人,也絲毫不提防他,難道果真是美色惑人?雖然他們一個是正一個是邪,觀念還有處理事情的方式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她只是覺得,無論對方身份是什麼,地位是什麼,人家對我好,我便對人家好就是了。

洞中隱聽水聲,越往前走岔路越多,到處是一些石竹石筍,垂掛的鐘乳,怪石嶙峋,又奇又絕,反射出各種光影,奇幻瑰麗。

雖已經完全分辨不出東南西北,但大致可以知道一直在向下行。莫非,這裡一直通到海底?

果然,之後前面出現亮光,山壁上反射出海浪的波光粼粼。

來到出口處,猶如山崖一般,下面百丈處,果然就是蔚藍色的海面。他們到達了漂浮在海面上的長留山的底部,而島的四周全部被簾幕一樣的水流瀑布掩蓋,所以從外面看不到裡面。也沒有人會想到穿過瀑布,到長留山的底部看看是什麼樣的。

“哇,好漂亮,我看到彩色的魚兒了。”

“好玩吧?要不要抓兩條來烤著吃?”

說著便直接拉著花千骨跳了下去,正當花千骨憋住氣準備掉進海裡,沒想到卻在海面站立住了。

她如果一個人的話,頂多能在水面上支持個片刻,可是殺阡陌卻把周邊水域全部控制了,果然很厲害啊。她高興的在水上跳來跳去,濺起陣陣水花,然後蹲下身子在海裡撈小魚。可那魚兒精明的很,在她指尖繞來繞去捉弄她,就是不讓她抓到。

回過頭看殺阡陌,他摘了面具,正呆呆的望著海面出神。

“姐姐你在幹嗎呢?這些小魚很漂亮對吧?”

殺阡陌一臉無奈的轉過頭來望著花千骨哀歎一聲。

“小不點,你說我怎麼就長得這麼好看呢?”

花千骨望著顧影自憐的他癡癡點頭:“是啊,怎麼可以長這麼好看呢?”

“可惜啊,我容貌天下第一,身為妖魔兩界至尊,雖然不太愛管事,大部分時候空掛一個名號,但那也是很威風的對吧?可是為什麼法力卻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呢,那豈不是跟我天下第一的容貌很不相配?”

“那最厲害的是誰啊?”

“誰知道呢?應該是妖神吧,可是當世無人見過。不過我馳騁六界,這輩子只輸過兩個人哦。”殺阡陌雙手抱胸很是得意。

“誰啊?這麼厲害?我師傅麼?”

“你師傅是一個,輸給他我倒也還服氣,但是我們打了沒多少回合。我的臉不小心給劍劃傷了,我就連忙匆匆跑回去療傷去了。如果繼續戰下去,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哼!”

“哦,那另外的一個人呢?”

“另外的那個人,叫做鬥闌幹。”

“我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他名頭挺響的,以前是仙界第一戰神。也是五尊之一,獨步千軍南嶺寒的胞兄。八十年前因為和妖界一個惡名昭彰的女人相愛,鬧出一堆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最後被玉帝驅逐到蠻荒去了,不過仙界也因此事肅清了許多弊端,改了許多天規。一百多年前妖界魔界叛亂,妄圖攻入人界,他領天兵驅逐平亂的時候我和他交過手,那個真叫厲害。不過……”

“不過什麼?”

殺阡陌憤恨的嘟起嘴巴:“不過他賴皮!他的均天盾背面光滑無比,跟鏡子一樣,我一看到自己在裡面映出的美麗倒影就失神,結果被他打得灰頭土臉的,只好走為上計了……”

花千骨抱著肚子仰天大笑起來。果然像姐姐的作風啊。

“那一戰打的好狠,鬥闌幹作風成熟幹練,行事又心狠手辣,簡直跟我們魔界之人有得拼。那叛亂沒多久就被他剿清了。連上任魔尊都被他給殺了,不過也是那老頭自己不中用啦,整天沉迷女色。但是不知道怎麼著他又跟妖界的那女人攪和在一起了。最後一代戰神,落得個那樣淒涼的下場。情之一字,真不是個好東西。”

“姐姐,那你說,我師傅和他誰厲害啊?”

“要論修為,或許你師傅更勝,但是若真打起來,怕是他更厲害。你師傅太仁慈了,從不輕易出劍,別說殺人,連傷人都是極少的。若真是和鬥闌幹對上,絕對是場精彩的苦戰!”殺阡陌一想到那昏天暗地,日月無光的景象就興奮得直摩拳擦掌。

“姐姐,那個蠻荒是什麼地方?”

“是六界處置極刑犯人的一塊大陸,什麼妖魔鬼怪都有,其實和死差不多了啦,上面什麼法力都不能用,犯人和遭驅逐的人扔上去自生自滅,永遠都沒有辦法離開。”

“好恐怖啊!對了,姐姐,你怎麼會知道長留山下面有這麼一條路的?”

“長留山障礙重重,從上面壁罩過的話得硬闖,從下面的話就只需要破陣。這路和岩洞大部分是流水沖刷自然形成,其他地方是你世尊逐出門的那個弟子用內力強行穿通的。至於我怎麼會知道,還有你那個大大大師兄的事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嘿嘿,現在,我們先去海底玩玩去!”

說著握住花千骨的小手戲謔一笑,花千骨還沒反應過來,腳下水面一軟,整個身子就沉了下去。她水性極差,正慌亂的準備狗刨,卻發現自己周身竟然滴水未沾。

她和殺阡陌兩個仿佛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的氣泡中,緩緩在海底漂浮。

“好漂亮啊!”花千骨趴在透明的泡泡上面,看著各種魚兒在周圍游來遊去。一隻小魚兒隔著泡泡吻吻花千骨的手指,一個使勁,竟然鑽進泡泡裡來了,在花千骨周圍的空氣裡漂浮遊動了幾圈,又重新穿過壁罩,回到海水裡去了。

氣泡在海中也不知道漂浮了多遠,海水清澈透亮,陽光縷縷可見,奇形怪狀的珊瑚,和各色各樣的魚兒,海草……花千骨望著海底幻妙無比的景致簡直是樂不思蜀。氣泡慢慢上升飛離海面,然後又緩緩降落到岸邊的沙灘上。然後“乓”的一下在陽光下破滅。

花千骨四處望瞭望,這是座離長留山不遠的小島。綠樹白沙,微風拂面,海浪溫柔的拍打著岸邊。她雖然來了長留那麼久,可是還從來沒這麼近的在海邊玩過呢。

興奮的脫掉鞋襪光腳在沙灘上踩來踩去。撿了許多貝殼穿成串,掛一串在殺阡陌脖子上。殺阡陌懶洋洋的趴在一旁曬日光浴,看著花千骨開心的神情,心中暖暖的,原來這世間除了他的容貌之外,還有如此好看又讓人心情舒暢的畫面。那便是她的會心一笑。

眺望遠處長留,心中掠過幾絲陰影,臉上一改頑劣不經,血紅的眸子卻變的有幾分淩厲駭人。

算來算去,妖神出世的關鍵還是在花千骨的身上。但是,神器又怎麼會和一個小丫頭扯上關係?

不過,結果既已註定,其他的都不重要。妖神,是一定要出世的,但是小不點,是誰都不能碰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31:33

36.我欲成仙

兩人在沙灘上一直玩到很晚,燃起篝火烤魚兒吃。花千骨讓殺阡陌嘗了嘗她引以為傲的廚藝,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天一邊打鬧。本來花千骨還掛心著糖寶找不著她會著急,想要儘快回去的。無奈太開心了吃得太飽,竟然睡著了。殺阡陌趁機佔便宜的把她抱在懷裡一整夜,玩布娃娃一般,捏捏胳膊捏捏腿,掐掐肚子掐掐臉,還拆了她的包子頭編小辮玩。

第二天兩人依依不捨的分別,殺阡陌把她送回長留山又黏了半天總算上路。花千骨偷偷摸摸的出了禁林,便禦劍準備飛回絕情殿,沒想到剛飛了沒多遠竟被下面飛濺上來的一滴水珠從劍上打落了下去。她傷重真氣一直沒有復原,所以雖然發現也無力躲避。勉強控制身形沒有在地上摔得很難看,卻仍是膝蓋上面擦破了皮。

四周傳來一陣銀鈴般清脆好聽的得意笑聲。花千骨無奈的抬頭,果然是霓漫天,還有朔風兩人在溪邊應該是正在練習水系的法術。正巧看見花千骨飛過,便把她打了下來。

“仙劍大會上你不是挺厲害的嘛!怎麼現在這麼不中用?連個小水滴都看不到躲不過,不要告訴我你傷還沒好啊?”

花千骨懶得理會她,拍拍群上的泥土站起身來。一抬臂,斷念自動飛回手中。

霓漫天憤恨的看了那劍一眼,她起先都不知道這劍竟是尊上給她的,只可惜了她的碧落。雖說做落十一的徒弟也是她心中所願,但是掌門弟子就這麼被她贏了去了到底還是心有不甘,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積怨更深。

“喲,現在好歹也是長輩,我該叫你一聲小師叔了,不要不理人嘛!這掌門弟子做了也近一年了,應該從尊上那學了不少東西,指導侄女一兩招如何?”

說著便舉劍來攻,招招奪命。花千骨連忙遠遠閃開,朔風則悠哉的抱臂在一旁看好戲。

花千骨倉促抵擋,劍勢有形無神,有力無氣,明顯不是霓漫天的對手。

霓漫天美目淩人,卻不著急取勝,故意戲弄她一般接連過了幾百招。把這一年從落十一那裡所學一一現給她看。她本就天資聰穎,再加上仙劍大會之辱越發勤奮刻苦。這一年間花千骨過得是自在悠哉,她在貪婪殿上,卻沒有片刻鬆懈過。無論是武力還是修為,都是一日千里,勝了當日幾倍有餘。而花千骨則除了看書,睡覺,做飯,製藥,舞劍,撫琴,下棋,吟詩,作畫,甚至釀酒,種菜,養花……

至於修為,卻是幾乎沒有什麼提高。自然落下了霓漫天極多,再加上真氣未複,只能被霓漫天牽著鼻子走。

霓漫天故意羞辱她的把她周身衣物割出道道口子,卻絲毫不傷她皮肉。最後背後淩空一腳直接把她踹趴在地上,摔了一臉泥。

“小師叔!抬讓了!”霓漫天得意的拍了拍雙手,轉身離開,嘴裡念道,“什麼掌門弟子,半點用都沒有!呵呵,還是我家十一師傅最厲害!”

花千骨看她慢慢走遠,氣悶得不行了。厲害不厲害是她自己的事,她一直藉口養傷貪玩不用功,幹她師傅什麼關係。師傅這一年來除了撫琴幾乎其他什麼都沒教過她她就已經這麼厲害了,要是教她的話,她肯定更厲害!哼!

不過強接霓漫天幾百招,本就不多的真氣用得更是差不多了,真是有夠累啊!她趴在地上乾脆不起來。

她本就沒什麼野心,也沒什麼宏圖大願,你說她懶散也好,說她沒有志向也好。她始終記得自己最初渴望的只是簡單的,沒有鬼魅纏身的平淡生活。之後心裡有了願望,便是做他長留上仙白子畫的徒弟。蒼天見憐,居然也實現了。她再別無他求,只想日子永遠如現在一般快快樂樂,簡簡單單便好。而不斷的逼自己變強變厲害,到底又有什麼意義呢?神靜心安,順其自然才對。

可是這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是光只過著自己的生活那麼簡單。身為白子畫的徒弟,同時她的身上還背負了師傅的名譽。

人家提到她,不會說那個誰誰誰花千骨,而只會說長留上仙的徒弟。如果她不給師傅爭氣的話?那她又有什麼面目,什麼資格做師傅唯一的弟子呢?

心裡暗暗發誓,回去之後一定要分秒必爭的把蕭條的這一年時光給補回來,就不信沒有一次,她可以堂堂正正的打敗霓漫天!

正出神著,眼前突然伸出來一隻手。

花千骨嚇了一大跳,抬頭一看卻是朔風。

不明就裡的伸出手去任他握住扶了起來。朔風蹲下身子,沒有用淨術,卻是用手一點點拍去她身上的泥土。

花千骨有些受寵若驚的退了兩步。朔風站起身來,雖然也是少年,卻比她高處了一個頭還綽綽有餘。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用袖子小心的擦去她臉上的泥巴。看她灰頭土臉嘟著個嘴的樣子忍俊不禁。

花千骨看他依舊蒙著臉,那眼神卻分明是在笑她,不由得嘴嘟得更高了。氣呼呼的揉了揉亂蓬蓬的頭髮!哼,等她練好了來,把他們都打敗!她的師傅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

“快回去吧!”朔風拍拍她的頭。總是寒冰一樣的眼睛,卻有幾分溫暖。

“哦……謝,謝謝……”花千骨禦起斷念往絕情殿飛去。心裡想,雖然朔風總和霓漫天在一起,看起來好像是結成一幫了。但是從來沒有欺負過她,對她也算不錯,應該是個好人吧!

回到絕情殿中,糖寶正在院子裡哭得好不傷心。一看到花千骨就飛撲過來,淚水灑了她一身,而落十一居然也在。

“十一師兄?!你怎麼來了!”

“噓,千萬別讓我師傅知道。糖寶找了你一夜都找不到,哭得不行了。我在這裡陪它,你看,我就說千骨沒走遠,很快就回來吧,看把你嚇成這樣!”落十一寵溺的戳戳它的頭。

糖寶在花千骨衣襟上使勁的擦鼻涕:“我用知微尋遍了整個長留山都找不到你……也半點覺察不到你的氣息,還以為你被壞人抓走了,你到底到哪兒去了?還有你的衣服,怎麼這麼破破爛爛的,壞人有沒有拿你怎麼樣?”

花千骨知道糖寶已達知微境界,但是所能感知的範圍有限,自然找不到身在長留百里之外的她。可是落十一在這,她不可能直接告訴它她和姐姐偷偷出去了,不然會惹出一堆麻煩的。而霓漫天現在是十一師兄的徒弟,不能叫他為難。

於是瞎編道:“昨天雲隱有急事傳信來,我就臨時出去見他了,忘了跟你說一聲,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這衣服是雲隱教我一招劍法叫萬樹梨花時弄破的,但是一點傷也沒受,你放心好啦,呵呵。”

“那就好,骨頭媽媽,你以後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亂跑了!”

“知道啦知道啦,還不知道是誰丟下我和別人玩去了呢!”說著鼓鼓腮幫子瞪落十一一眼。

落十一悠然一笑,伸出手指替糖寶擦掉眼淚。

“現在放心啦?乖,快別哭了,我得趕快回去了,下次給你帶好吃的。”

落十一前腳剛走,糖寶就趴在花千骨掌心裡睡著了,急了一整夜可把它累壞了。花千骨把它放回首飾盒的小房子裡休息。然後取出七絕譜開始細細翻閱,特別是藥譜裡修身練氣的翻來覆去的看著開始自己修習。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瘋狂的看書練功,什麼也顧不上了。白子畫一個月後才回山,一進絕情殿便覺得不對。

急忙趕往塔室,卻見糖寶焦躁的守在外面,說花千骨已經三天三夜沒出來過了。它怕叨擾她練氣走火入魔,又不敢隨便闖入,只能在門外乾著急。

白子畫連忙進去,卻見花千骨身子懸浮在空中,身上有七瓣蓮花狀的微光四散而出。雙目緊閉,依舊在入定中,只是急功近利,心神不寧,面色蒼白,練得有些岔了氣。

白子畫安慰糖寶沒什麼大礙,讓它先出去。然後飛身而起,靜止在花千骨的身後,慢慢替她疏導。

花千骨渾身冰冷僵硬中,突然感覺一股暖流如江河注入,推著她奔流向前。

白子畫點了她周身幾個大穴,其實她傷勢早已復原,只是夜裡她不知道時,內力被他封住了,有助於他替她疏導淨逐,她應該是發現不對,用力想衝破,卻力量不夠遭反噬引得岔了氣,收不回元神來。

既然如此,那乾脆替她把仙脈打通,以後靠她自己修煉疏引好了。

白子畫和她在塔室裡坐了七天七夜,花千骨真氣運轉了九九八十一個大周天。全身筋骨被白子畫洗髓了一遍。又喂她吃了一顆瑤池煉製的攀仙丸和一滴長留山的離塵露。

待到花千骨轉醒時,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仿佛一滴水般透明,一片雪花般潔淨,似微風又似海洋,似山川又似星空。整個宇宙乃至萬物全部包容於胸,一切大道了然自明。

天地一指,萬物一馬。吞吐皆是浩然之氣,入目接是一片澄淨空明。

卻不知道人家辛苦訪仙求緣,千年修道。她卻幾乎旦夕之間得渡白子畫百年仙力。過了大劫,直接從破望上升到知微境界,並且修得仙身。

“師傅?”花千骨一睜眼見他,心中幾多歡喜。兩人仍在半空中慢慢隨塔頂蒼穹的玄機八卦圖而旋轉。

見白子畫雙目緊閉,額頭稍有汗水。擔心的伸出手去,替他輕輕擦掉。白子畫身子微震,唇闔動一下,卻沒有說話。

一炷香片刻,二人緩緩降下。

“師傅?你沒事吧?”花千骨慌忙想要扶他,白子畫揮揮手,點頭道:“我沒事,你運氣,看丹田之處可還有痛楚?”

“沒有了師傅。”

白子畫點點頭,往塔外走去,糖寶守在外面都快睡著了,一看他們出來,總算放心了。花千骨一把抓起它塞進耳朵裡。

“師傅,我練功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啊,是師傅回來及時救了小骨麼?”

“沒有,但是切忌修道一定要清心,不可急躁。我已助你修得仙身,過段日子,你把七絕譜都背熟了,我便開始教你法術。”

“挖!真的!太好了!師傅!”花千骨開心的忍不住從後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撒嬌,白子畫愣住停了下來。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放開背著手站在那裡傻笑。師傅終於要開始教她了,哼,看下回霓漫天還敢在她面前囂張,非把她打得屁滾尿流不可!

“師傅,仙身是什麼?我現在已經是仙人了麼?”

“不是,要靠自己修道,飛升才能真正成仙。你道行不夠,只達知微境界。”

“哦,那有了仙身有什麼用啊?”

“最簡單實際的——”白子畫轉身看著個頭才在自己胸前不到的她,“可以長生不老。”

“你的意思是說……”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

“恩,如果你不特意運功施法的話,你可以永遠保持現在的這個樣子,不會再有一點長大。”

“挖!好神奇啊!我知道了!我以前聽過嫦娥偷吃靈藥的故事。”

“對,一開始她也只有仙身,沒有法力,後來才修道成仙的。如此的話,你以後修習會容易許多。”

“知道了!謝謝師傅!!”花千骨咧開嘴開心的笑著。

白子畫看著她明媚的笑臉嘴角微微上揚,突然道:“我今天想吃桃花羹。”

花千骨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驚喜道:“知道啦!現在就去!”說著轉身往廚房跑去。

糖寶在她耳朵裡不滿的哼唧道:“尊上你總算回來了,可以吃好吃的了,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你不在,骨頭媽媽就懶得顧不上做飯了,每天虐待我給我啃窩窩頭,嗚嗚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31:54

37.美人出浴

有了仙身,識記能力更是強了許多。在書房裡背給白子畫聽,因為內容太多,他隨意挑著讓背,也不對書,竟也是全部記得的。

花千骨背得流利,很快便過了關。正當她興奮之餘,沒想到白子畫又拿了一堆書給她,一共五本,花千骨一翻,分別是金木水火土五籍。這次的書沒有圖畫更沒有聲音,全是深奧拗口的一些心法和口訣,密密麻麻的看著直叫人頭暈。

“師傅……”

“你先看書,自己領會書中奧妙和涵義,一遍不懂就讀兩遍,十遍不懂就讀百遍,不要來問我,也別問糖寶。第一天修習金術,第二天就修習木,第三天水,以此類推,五天一輪,周而復始,不准中斷。”

“啊?師傅,那今年的仙劍大會……”

“你不用參加。”

“哦,那明年?”

“明年也不用。”白子畫放下手中的筆,把剛寫好的字遞給她,“入定的時候掛在房間裡。”

花千骨接過來看,是好大的“坐忘”兩個字。筆鋒蒼勁有力,渾然質樸。

“知道了師傅。”

花千骨恭恭敬敬拿了回去裝裱掛了起來,心裡不明白一般靜室裡掛的不都是靜字麼,師傅要她坐忘,忘什麼呢?

夜裡趴在墊子上,雙手撐著下巴,望著那字發呆半晌。

糖寶高舉一隻紙鶴艱難的翻閱幾座大山,從她的身上爬到腦袋上:“骨頭!爸爸來信啦!”

花千骨開心的跳了起來接過信和糖寶一起看。然後提筆回信,她趴在信紙這頭寫,糖寶趴在信紙那頭胡畫,還在中間畫了條分界線,不准骨頭的字越過地盤。寫好了放飛出去,花千骨突然想起知微的事,自己好像也到那個境界了,要怎麼用啊?

糖寶解釋道:“就是可以通過明鏡,或是水等一些載體,看到自己想找的人,發生的事等等。當然像道行特別高深的,只需掐指算,或是靈犀一動,便能知曉萬里之外發生的事。”

“挖,那我們在長留山吃喝拉撒不都可能會被人看見?”

“長留山有壁罩,外面的探知不進來。而且這法術極損真氣,堅持不了多少時間,會受到距離,對方力量強弱,所處地點,周圍法場等各方面的影響,所以常常需要借助寶器。”

“那我現在可不可以啊,我去找面鏡子來!花千骨一聽興奮極了,她若是練得很厲害了,豈不是可以大老遠看見東方彧卿和雲隱他們在幹什麼!哈哈!太有趣了!”

“我現在的法力都只能做到感知某個人的存在,還看不見畫面。你哪有這麼厲害!”糖寶仰天一哼。

“我可是你媽媽!”花千骨找不到足夠大的鏡子,於是跑到後院蓮花池邊依著糖寶教她的訓練。可是看來看去看了半天,平滑如鏡的池面上除了倒映出的一彎新月什麼也沒有。

“你在想誰呢?”

“我想看東方啊!”

“他太遠了,你當然看不見。你先從最近的開始嘗試。先絕情殿,然後長留山,再觀天下。”

“啊?那我看師傅麼?”

“恩,他在這絕情殿中跟你最近,你試著找找看他現在在哪,能猜出他的大概位置就已經很不錯了。”

花千骨屏氣凝神,腦中清明一片,頓時絕情殿仿佛微縮成了一個小小的模型。而她巨大的雙眼從上空俯視一切。

師傅,師傅在哪呢?

臥室麼?頓時師傅臥室的景象出現池中,只是畫面微微有些模糊顫抖。糖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有沒有搞錯!!!

臥室不在,在書房麼?頓時書房出現,但是畫面比之前要清晰了許多。

花千骨慢慢調整,逐漸抓住了訣竅,把絕情殿的房間都翻了個遍,居然都沒有找到師傅的蹤影。

“奇了怪了……”

糖寶挫敗的歎口氣,唉,骨頭媽媽現在的法力已經超過它了啊,以後更只有被她欺負的命了,嗚嗚嗚。

“你不要亂無目的到處瞎晃瞎看,很耗元氣的。你要先靠心去感知他是否存在,他的位置和大概方位在哪裡,這樣才好找啊!”

“哦,原來如此。”

花千骨閉上眼睛,用心細細體會尋找了一遍,身體仿佛化作一陣清風,從絕情殿的東南角刮起,貼著草地,慢慢吹拂過每一個角落。突然靈犀移動,雙目一睜,驚喜道:“我找到了!”

低頭往池中望去,白子畫的身影正出現在蕩漾的水面上。

可是居然……

花千骨呆在那裡,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到了頂點,直往上冒,然後鼻血噴湧而出。

“誰?!”白子畫幾乎是立馬警覺,轉過身抬起頭來,冰冷淩厲的眼神穿過水面,直直的望向花千骨,嚇得她一陣腿軟,一身冷汗的倒退了好幾步,池中景象馬上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糖寶也傻了一樣,依舊癡癡的望著清澈見底的池面發呆,長長的口水一直流到水池裡,害得水裡的小魚差點以為那只笨笨的小蟲子是不是對自己一見鍾情。

花千骨的鼻血依舊止不住的往下流淌著,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蒼天啊,她看見什麼了?她不是在做夢或者在夢遊吧?

銀色月光下,師傅大人居然這個時候獨自一人在後山溪流彙聚成的小小瀑布的如絲細流下沐浴。那是怎樣瑰姿豔逸的人間絕景啊!哦,蒼天,她居然看到了師傅大人的裸背!

雖然只一個刹那,師傅的長髮隨意往前披散,露出背部的優美線條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的背也可以美到這樣驚人的地步。

而正因為沒有看見他從來都高不可侵的冰冷的眉眼,光瞧見了月光下,霧靄中,他的背影身姿。竟然清華出塵中又帶了入骨的媚惑,仙氣中又糅合了一絲妖冶。那樣白皙透明的膚色,瑩如美玉,反射出的月光明晃晃的刺痛了花千骨的眼眸,心就好像被剜了去似的,只知道隨他的每一個舉動而跳動。

那樣的極致的美如冰雪如月華,灑了花千骨一身。連一向把師傅敬如菩薩一樣的她,都不由得心中有了些莫名的異樣,激動的流淌下一地鼻血。光是這樣一眨眼已經叫她的世界旦夕幻滅,碎成飛灰,更不用說讓她想像他在水下的下半截身子。

她雖還是個孩子,但七絕譜讀完,這世間事幾乎全在她腦中,不由得臉紅得快要爆掉。

那裸背不停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的鼻血就片刻不肯停止的流來流去。她一路流一路清掃銷毀罪證,終於溜回臥室,很適時很舒服的讓自己流著口水發著花癡做著美夢的暈倒在大床上。

第二日一早,她就很主動很自覺的雙手高舉著藤條在大殿裡跪著了。

白子畫從書房出來,無奈的看著她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師傅,弟子知錯了……”

“錯了?知什麼錯了?說吧……你又將什麼東西打碎了,還是惹了什麼禍了?”

花千骨眉毛糾結成一團,豁出去了般突然大聲道:“弟子錯了,弟子昨天不應該偷看師傅洗澡!”

白子畫猛然被嗆住,劇烈的咳嗽起來。臉上雖仍無表情,卻是一陣紅一陣白。

他還在想這世上是誰這麼高深的法力,竟然突破長留和絕情殿的重重屏罩和陣法,敢在暗中窺視他。而且近到已經看到他的地步,他才發現。原來竟然是這個小丫頭,因為離他距離太近,身上的仙力大部分本來就是由自己身上渡給他,所以氣息相近,自己根本就沒有提防和察覺。唉……

花千骨見他不語,眉頭深鎖,風斂橫霜一般水流冰心,依舊是如神佛一般高不可侵,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褻瀆,和昨夜那青蓮出水一般如夢如幻的美麗背影迥然不同。心裡更加沒底了,嗚嗚嗚,不會師傅真的生氣了吧!

“師傅,小骨知錯了,小骨不是故意的,只是在練習知微觀心時想找找看師傅在哪,沒想到剛好師傅在沐浴。嗚嗚嗚,師傅你別生氣了,小骨什麼也沒看見,就只看見師傅的裸背……”

白子畫更加窘迫無奈了,花千骨驚奇的發現原來如同萬年冰雪的師傅竟然也有那樣好玩的表情。

“沒關係,你起來吧,一切色相皆塵土,皆空相,皆執妄。你回去看書去吧……”白子畫道行極深,平日若觀微於花千骨,自然知道何時可見何時不可見。花千骨初學自然是無法自己掌握控制。

“謝謝師傅!”花千骨這才開心的站了起來,師傅果然是大人有大量啊!哈哈哈!早知道她昨天就多看兩眼了。

“過兩日就是仙劍大會,你落師兄一個人全全負責恐是忙不過來,你去看看有事就幫幫手。”白子畫道。

“知道了師傅!我一會就下去。”花千骨知道世尊儒尊的幾個弟子,貪玩的只顧著貪玩,練功的只顧著練功,什麼事物都得靠落十一一個人忙活,肯定很辛苦。最近連陪糖寶玩的時間都不怎麼有,糖寶乾脆每天睡懶覺,以它的話來說,它的睡覺便是在入定和修煉了,所以洋洋得意的自認為很勤奮,發誓要儘快反超過它的骨頭媽媽。

白子畫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花千骨看著他衣袂飄飄不履塵的背影,頓時渾身僵硬,昨夜妖冶月色下,他的身姿又開始在眼前晃蕩,一股熱流直往上冒,她連忙捂住鼻子,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32:17

38.丹青難描

“骨頭媽媽!快起來!快起來!!”糖寶把她的臉當彈簧床在上面跳來跳去,拔河一樣扯她長長的的睫毛。

“寶寶,別鬧,我好困,昨晚看書很晚睡的,讓我再多躺躺。”花千骨迷迷糊糊隨手一揮,糖寶直接飛貼到對面牆上,然後一張餅一樣無力的滑下。

嗚……壞媽媽。

糖寶爬到桌子上尾巴在墨水匣裡沾了沾,又悄悄爬上花千骨的臉,一邊在她臉上爬,一邊拖著尾巴在她臉上畫王八。

花千骨覺得臉上癢癢的,直接翻個身,面朝下把糖寶壓在下麵。糖寶無數隻小腿腿使勁蹬使勁瞪,見花千骨的臉仍壓著她沒反應,乾脆努力鑽進旁邊的鼻孔裡。花千骨受不住,轉身仰面老大一個噴嚏炮彈一樣把糖寶射上了天,又直直的落回臉上。

“嗚嗚嗚……好多鼻涕……”糖寶跳到她的胸前打滾,使勁在衣服上蹭蹭蹭。

“骨頭媽媽快點起床了咯!外面下大雪了,好漂亮哦!我們出去打雪仗啊!”

花千骨迷糊中一聽,立馬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你說什麼?下雪了?”花千骨一蹦而起,竄得比猴子還快。

剛打開房門,寒風就夾雜著雪花迎面撲來。花千骨穿著單衣在風裡得瑟著,又捨不得關上門,又興奮又激動的立馬沖了出去。

院子裡的雪積了好幾寸厚了,依然還在下。空中飛舞著潔白輕盈的雪花,還有無數的長著薄翼的雪花精。

桃花卻依舊未謝,只是被雪壓低了枝椏,銀裝素裹中露出一點點紅暈來。桃花精飄舞在空中和雪花精打鬧。笑聲遙遠而空靈的傳來,在寒風中顯得越發的如夢如幻。

花千骨在雪地裡又蹦又跳,開心得不得了,她家在南方,除了在七絕譜中,這還是第一次真的看見下雪。原來竟是這般好看又壯觀的。

糖寶則全副武裝好了,手裡揮舞著一個老鼠屎般大的很小很小的雪球,騎著落十一給它疊的施法了的紙鶴當作坐騎,直直的向花千骨飛了來。

然後啪的一下把雪球砸在花千骨的眉心。

“哇卡卡!正中目標!”糖寶得意的騎著紙鶴在寒風中自由穿梭。突然聽見身後風聲疾立,剛一回頭。比它身子還要大出十多倍的一個雪球已在眼前。

“啊!”糖寶一聲慘叫,被雪山一樣大的雪球打下飛鶴來,壓在雪地上。灰頭土臉的在下麵掙扎不出,就乾脆從下面打了個洞,從雪球頂端爬出來。

花千骨坐在雪地上,抱著肚子大笑。

糖寶抖抖頭上的雪花,氣鼓鼓的騎上鶴飛到花千骨面前,看到花千骨依舊臉上一個大王八,在心裡偷著樂。

花千骨一把把它抓在手裡。

“你這是什麼啊?”

“輕水給我做的衣服,圍巾,和耳套啊!”糖寶得意的身子一扭,擺個造型。

“我真服了她了,怎麼連鞋子都有!”花千骨張大嘴巴把它倒著提了起來。

糖寶穿了無數小鞋子的腿腿在空中亂蹬著。

“那是,誰讓我媽你蝦米針線活都不會做呢,還是輕水對我好啊!以後我要討她做老婆!每天給我洗衣做飯……”

花千骨哈哈大笑:“糖寶你是公的母的啊!?”

“哼,什麼公的母的,我想男就男,想女就女。為了我賢良淑德的輕水,我決定我要修煉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哈哈哈,那十一師兄怎麼辦?豈不是要傷心死?”

糖寶臉紅撲撲的抗議道:“關他什麼事了!我才不理他呢!”

“好好好,不關他的事,不過十一師兄很厲害哦,做我女婿實在是委屈他了。一隻小屁蟲有什麼好的,愛慕他的漂亮仙女這麼多,再怎麼輪也輪不上你啊,唉……我還是隨便找只跳蚤啊,菜青蟲啊,蠶寶寶啊什麼的把你給嫁了吧!”

“嗚嗚嗚,你敢,我告訴爸爸去……”

“你爸他聽我的,哈哈哈哈!話說你每次穿那麼多雙鞋,穿完了又要一隻只的脫你累不累啊?”

“還好還好,穿著脫著就習慣了。”

“對了,師傅起來了沒有,我去告訴師傅下雪了!”

花千骨開心的往白子畫臥室跑去,他卻不在。

“師傅——師傅——”她知道不管師傅在哪肯定都能聽見的。

果然……

“我在露風石上。”白子畫的聲音傳來。花千骨急急忙忙往殿外跑。

白子畫站在崖邊負手而立,俯望一望無際的滄海雄山。一襲白衣,在風雪中快要看不清,只有黑髮漫天散亂飄飛。

花千骨費力的也爬了上去,看見下面白雪皚皚中的長留山的巍峨和壯觀不由得震驚的吐了吐舌頭。崖邊風更大,而且有雪地滑,似乎一不小心隨時都會從崖上墜下去。可是她不怕,因為師傅在身邊。

花千骨開心的拽著他的袖子,以防小小的身體被風刮跑。

“師傅,好大的雪啊,哈哈哈,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下雪呢!去年長留山都沒下。”

“恩,離妖神出世越來越近,天地異相也越來越多。最近西南地震頻繁,北邊時有戰火,東邊連續乾旱,洪災,蟲災,百姓顆粒無收,饑荒遍野,另外還有妖魔橫出,整個仙界也忙亂了手腳。這天是一年比一年冷,明年的雪,會下得更大積得更厚吧……小骨,你來長留多久了。”

“回師傅,兩年了。跟在師傅身邊也已經有一年了,小骨快要14歲了。”

白子畫微微點了點頭:“現在你修煉也算有所小成了,還怕鬼麼?”

花千骨身子瑟縮一下,低下頭去:“怕……”

“妖魔鬼怪都是這世間之物,只是存在的形態不同罷了,你要能夠冷靜客觀的看待。未見先有了三分懼意,怎麼斬妖除魔呢?”

“師傅,這正和邪要如何區分,魔和仙永遠是對立的麼?”她一直為殺阡陌的事情想不清楚,可是又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白子畫沉思片刻:“人要有所持,也要有所守,有時候是與非,黑與白並不是那麼容易看得清楚。堅持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就好了。妖神出世雖然無可避免,但是聽天由命又不免悲觀。命數這種事,到底還是看人自己的選擇。所以我們每個人盡自己的每份力,無愧於心,無愧天地就是了。”

“弟子知道了,可是師傅,恕小骨冒昧問一句,你明明不喜歡這些的,過的也不快樂,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呢?”花千骨不解的抬頭望著他。

白子畫身子微微一震,搖頭道:“小骨,你記住,人有多大的能力,便要負起多大的責任。如果僅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而逃避應有的責任,那便是罪孽。想要拋開一切,自由的活著,並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情。更何況,師傅我,雖然不喜歡這些事情,卻也沒有什麼事情是喜歡的。所以,不管以怎樣一種方式活著,對於師傅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花千骨的心猛然揪痛一下。

“人有時候無欲無求或許是一種悲哀,為了沒有憂愁,同時也捨棄喜樂的代價或許是有一點太大了,所以得道飛仙,不一定就是什麼好事。小骨,你命中註定崎嶇坎坷卻又波瀾壯闊,或許外面寬廣的世界更加適合你,長留山對你而言,太小了。”

花千骨一聽,嚇得立馬跪了下去:“我不要,我哪都不要去,我只要留在師傅身邊。”

白子畫彎腰扶她起來,這才看見她仍穿著單衣。小心的拍去她膝蓋上的雪,解下身上雪白的披風替她系上。

“怎麼穿這麼少,不要著涼了。師傅只是突然感慨說說,又不是要真趕你走,看把你嚇的。”

花千骨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委屈的抬頭看著他。

白子畫看到她臉上的王八,差點忍俊不禁。而坐她肩上的糖寶,正在對他擠眉弄眼的一臉壞笑著。

白子畫揚起嘴角,替她一點點擦去臉上的墨蹟,兩人仿佛兩座凝結在露風石上的冰雕。花千骨半點都不敢動,生怕驚走了師傅這一片刻的溫柔。

花千骨就這樣簡單的在絕情殿生活,師傅很少親授她些什麼,最多只是她練錯的地方提點一二,將她導回正途。也從不對她多做何要求限制,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扔一堆書給她讓她自己看。

她一開始不明白,後來才發現,那些大量死記硬背灌入她腦中的知識在逐漸潛移默化中被她吸收理解,讓她變得無比的博學廣達。那些艱難生硬的古籍秘法,沒有人教授,她理解起來甚為吃力,可是慢慢的學習過程中,她的領悟能力和學習能力卻遠比其他人強上許多倍。之後不需要人指點,很多難懂的修煉之法她都很容易的得其門而入。

她終於明白師傅的良苦用心,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手把手的教她,只會讓她永遠在自己的影子之下,很難有突破。而且道心修煉,口訣秘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理解,師傅不想把自己所認為對的強加於她,而是希望她以自己的理解去修煉去提高。而且從未硬性要求她什麼,只是給與適當的監督。是希望她在沒有鞭策,沒有依賴他人的狀況下也可以自己學習,有自己的規劃,刻苦修習的過程中也能過得輕鬆自在。

說起來師傅真的沒有教她學過什麼,可是教給了她了最重要的學習的能力。

雖然一開始的時間裡,她的修為比霓漫天,甚至輕水都落後了很多。

可是之後一日千里,很快便突破了勘心的境界。在長留修煉這麼短的時間裡居然能有此大成,這是長留山百年都未曾有過的。

更奇妙的是,人家的宮花,宮玉什麼的都是自己所屬的那個系的單一色調,她的宮鈴卻竟然慢慢變成了金木水火土五色的。掛在劍上流光四溢,光彩灼人。

看著自己彩虹一樣好看的鈴兒她不知道有多歡喜。她知道是師傅調蔽了她體質的影響,讓她修行五行術,無一不可偏廢。因此雖然她沒有特別拿手的五行術,攻擊力也一直不強。可是隨著五種法術的同時緩慢提升,之後越來越快,越來越強。她不管遇上何屬性的高手,都可以相生相剋。

這時候花千骨才真正的體會到,她遇上的,是世界上最好最厲害的一個師傅!

一轉眼,在長留山又平淡的度過了三年。

花千骨已經17歲了,可是容貌始終停留在14歲未發育的孩童模樣,絲毫沒有變過。性子也似乎半點沒長大似的,每天頂著兩個包子頭在絕情殿風馳電掣的跑來跑去。糖寶也半點都沒長長,倒是橫向發展了不少,越發圓滾滾的了。

“骨頭你在鬼畫些什麼呢?”糖寶啃啃啃把桃花酥啃成了一個小房子的模樣,從洞洞裡面探出個頭來張望。

花千骨咬了咬筆頭,嘿嘿一笑,神秘的說:“我在畫師傅。”

“你確定你畫的是師傅?不是白無常?”

“當然是師傅,我在畫師傅的裸背。”

糖寶一口把糕點全部噴了出來,結果被花千骨一下敲在頭上。

“居然敢噴在師傅大人的畫上,怕不怕我把你擰成麻花啊!恩?”

“嗚嗚嗚,我要告訴爸爸去,骨頭媽媽越來越暴力了!”糖寶抱頭躲進小房子裡。

花千骨咬著筆頭望著天,一面回憶當時看到師傅裸背的情景,一面一臉陶醉的模樣,口水順著流了下來。唉,怪只怪像彈琴作畫這些需要勤加練習的技藝類的東西,她儘管理論知識一大籮筐,隨便看著一幅畫就可以說出一堆的條條道道來。可是真叫她動手畫,她就無可奈何了啊。

不管怎麼畫,都不像師傅呢,她多想把師傅大人親手畫下來,然後把畫像隨時帶在身邊啊。不過,白子畫,白子畫,這世上,怕是無一畫,可以裝得下他的仙資,他的容貌,他的風采,他的氣質吧?

“小骨。”

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傳來。

花千骨連忙把畫一掩,慌張道:“在!”

“過前殿來一下,為師有話對你說。”

“是,師傅,小骨馬上就來。”

花千骨匆匆忙忙的把畫藏好,就往前殿跑。

“師傅,小骨來也!”

白子畫放下手中茶盞頷首道:“神器的守護派別已經依次暴露。春秋不敗一干人等揚言下月十五要帥妖魔聯軍來取,但是他同時給距離相隔極遠的四個大派下了爭帖,卻不知道其中虛虛實實。但是以他們的力量是絕無可能同時進攻四大門派,據估計他故意如此是想分散各仙派支援的力度,然後率大軍集中攻打一個。四派天南地北,相隔遙遠,就算是日行千里也很難趕得上救助。你的修為雖不說是登峰造極,卻也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此次和其他弟子一起出山禦魔,也當作一番歷練可好?”

要她一個人下山麼,她不要啊,嗚嗚嗚,她一步也不要離開師傅……

“弟子謹遵師命。”花千骨恭敬的一拜。

“那你去收拾行李吧,明日起程。”

“是。”花千骨慢慢往殿外退。

“路上一切聽你十一師兄安排,不要亂跑。”

“是。”

“衣物多帶些,路上夜裡會很冷。”

“是”

“把糖寶也帶上,必要時它能幫忙。”

“是。”

“去藥閣裡取些血凝花和回清丹帶上,如果受傷的話用得著。”

“是。”

……

“小骨?”

“啊?”

“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知道啦,師傅,哈哈哈……”花千骨實在是忍不住,哈哈笑著蹦著從殿內跑了出去。心裡美滋滋的,原來師傅也很捨不得她嘛,也難怪啦,四年裡自己幾乎就沒怎麼出過門啊,而且是去和妖魔打架這麼危險又有趣的事。也難怪師傅會擔心啦!

放心吧,小骨這次出門一定不會給你丟臉的!嘿嘿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32:44

【卷三:暗影浮香動淺夏 伏羲琴響太白山】

39.七月十四

 “千骨,你沒事吧?”落十一禦劍的速度慢下來,和一直落在最後的她並駕齊飛。

“沒事。”花千骨心虛的笑,面色有幾分緊張。

霓漫天回頭瞪她一眼,一個人急速飛馳在最前面。她總是喜歡在最前面的,原因很簡單,她要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她。

幾年下來,和花千骨的停止生長不同,已經十八歲了的她早已發育完全,出落的越發嬌豔絕色。煙視媚行,常常迷得長留一干男弟子暈頭轉向。對個頭才到她胸前的花千骨也更加低頭俯視加鄙視了。

對此花千骨氣呼呼的低頭望望自己永如萬里平原的胸部哀歎一聲,然後不屑一顧的評論道:“還沒阡陌姐姐一個小指頭長得好看,哼!”

這次長留山派出的新老弟子一共近百名,分成四批,分別趕往四個方向。而相應的其他大派也會派部分弟子支援,但是人數更加有限,因為怕妖魔聯軍聲東擊西,反而自身難保。

這四個地方分別是最南邊的嶗山,極西極北的天山,極東極北的長白山,和正中央的太白山。天山,長白山,嶗山成一個巨大的倒三角,而太白山位居三角的正中央,以此為中心向三方輻射到天山,長白山和嶗山的距離都差不多。所以仙界往太白山傾注的兵力較多,如果其他三方有難,從此地趕去相對而言會比較近,用時較短。

上上飄出自天山派,所以跟著兩個長老還有一些弟子負責趕往天山。狐青丘和她的弟子還有部分門人負責長白山,火夕和舞青蘿等人趕往嶗山,落十一則帶著他的兩個徒弟霓漫天和朔風,還有輕水,雲端,花千骨,以及另外十多個弟子一共二十人趕往太白山。

本來如果按他們隊伍裡最慢的人的禦劍速度,白天趕路,夜裡休息的話,從海上的長留山飛去太白山也頂多十天就到了。可是現在離八月十五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他們一行人卻先行出發了。

主要是他們當中大多數人都太年輕,雖學有所成,卻幾乎都無半點對敵經驗。許多人入門修行後幾乎就從未踏出過山門,更別說真正面對妖魔了。所以世尊特意讓落十一領他們先行一個月,而且過了海上到陸地之後就放棄禦劍步行到太白山,一路體察世人,增廣見聞,斬妖除魔,累積一點生存經驗。

這樣花千骨本來很高興的,終於可以有機會一路好好玩一玩了。

可是師傅臨走前卻把她朗哥哥送給她的用來護身的上古勾玉給封印住了。說要她自己去面對,而不能一直依靠外力的保護。

結果立馬她就感覺到以前周身的那種壓抑和束縛感回來了,身上似乎總纏繞著什麼,雙手觸及到哪,哪的花草就立馬枯萎焦黑一片,長留山草木精靈通通見她避如毒蠍。

而這才只是剛開始而已,隨著年齡增長她身上的氣味越發的濃重。剛出了長留沒多遠,就有幾股陰風一直在她腳底下盤旋不肯散去,花千骨真是欲哭無淚,師傅這不是明擺著把她往鬼口裡送嘛,嗚嗚嗚,她最怕鬼了,明明求仙就是為了避開鬼,怎麼到頭來還是躲不開啊?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到了陸上,找了一個無人之地降落,便開始了步行的長途跋涉。

因為仙規嚴令與凡人交手,不到逼不得已也不得在凡人面前顯露法術。所以他們一行人偽裝成江湖門派弟子,正大光明的招搖過市。

走在街上,太多令人目不暇接的新鮮事物,花千骨走著走著就發現身邊沒幾個人了,其他全部擠到街邊攤子旁看那些小玩意去了。

花千骨正納悶落十一怎麼也不管管,一回身發現他也正在一個賣糖人的攤子邊停住了。糖寶在他肩頭興奮的僵直成一個孫悟空的動作,那個賣糖人的老大爺居然照著捏了兩個出來。落十一暗地施法凝固住揣在懷裡打算永久珍藏,另一個剛做好,糖寶就啊嗚一口把自己的腦袋吃掉了。

然後為了感激落十一給它買糖人,舉著喂到落十一嘴邊:“十一師兄你要不要嘗嘗?”

落十一滿臉受寵若驚的在嘴裡舔了舔,怕半口就把它咬沒了。

“甜不甜啊?”

“甜!太甜了!!”落十一感動得淚眼花花的。

霓漫天見了在一旁咯嘣一口咬掉豬八戒的腦袋,恨恨的扔在地上:“難吃死了,什麼東西!”

花千骨一臉無語的仰頭望天長歎,不明白落十一平時如此成熟穩重,超凡脫俗的一個人,一到了糖寶面前就變成另外的樣子了呢?

正當賣糖人的老大爺半天還沒反應過來蟲子怎麼會講話是不是他老眼昏花了這個問題時,幾人已經走遠了。

輕水拿著剛買的水粉胭脂跑到她面前興奮的給她看,雲端則孩子一樣手裡拿個風車在路上跑來跑去。

花千骨正滿頭黑線,突然眼前出現了一個五彩斑斕的大花臉。嚇得她立馬抱住旁邊大樹,嗚嗚,怎麼才大白天的,那麼快鬼怪就又出現了啊!

定睛一看卻是一個唱大戲的臉譜,朔風悠哉的摘了下來,得意的挑挑眉毛,戴好又轉身走了。

“你到底要蒙幾層面啊!?”花千骨握著小拳頭憤憤道。

晚上在下榻的小酒館裡吃飯,因為也算是公費出差,另外還有落十一這個冤大頭在,大家不客氣的點了兩大桌子飯菜,吃得不亦樂乎。

落十一自己都有點搞不清楚他們是出來歷練還是出來旅遊的了。不過看著糖寶這麼高興,是什麼都無所謂啦。

花千骨本來是滿腔熱情,可是時不時的看見那些髒東西,就實在是讓她遊而不知樂,食而不知味了。只能總是仰頭望天而行,我沒看見,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吃飽喝足,大家開心的都去蒙頭大睡。花千骨非纏著輕水跟她一塊睡。糖寶依舊睡在它的小房子裡,脖子上套一個落十一替它買的細細的銀戒做項鍊,花千骨笑道落十一只差沒在上面綁條繩子就可以牽小狗一樣把糖寶牽回家去了。

臨睡前她還特意布了個陣法,灑了許多香灰在門外。總算安靜的度過一晚。

可是接下去,大部分路途都沒有城鎮,只能在山中臨時歇腳就很麻煩了。

為求便捷,他們走的多是人跡罕至的山林小路,妖魔遍佈。按道理,一般小妖小怪的察覺到他們一行人身上的氣場都會自動的避由不及。可奇了怪了的,一群群妖魔野獸一般兇猛不斷對他們進行襲擊,而且前仆後繼,怎麼殺都殺不完。

花千骨仰頭望天,我不知道,不知道啊,什麼都不知道。

一個個精疲力竭的到了晚上,卻仍然睡不踏實,還有一波又一波的鬼魂前來騷擾。害得他們又是佈陣又是收魂的,累得死去活來。

其他人雖然不清楚是因為花千骨的原因,落十一卻是知道的。也總算是明白師傅非讓他們提前先行,還把花千骨帶上的寓意何在了,這樣一路殺去太白山,他們的實戰水準能不提高麼!?夜路走多了總會遇上鬼,他們這樣鬼怪遇多了,總會碰上兇猛厲害的,非有好幾場苦戰不可。

花千骨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跋山涉水,日夜顛簸,可是霓漫天他們卻一向嬌生慣養,哪裡吃得了這樣的苦頭。不是嫌睡在地上太硬就是嫌夜裡太冷,東西不好吃。

再加上糖寶總跟在落十一的身邊,每天有說有笑的,她就十分來氣。本來她還以為好不容易出了長留,她和落十一有了好好培養感情的機會,沒想到他的注意力幾乎全被一隻小屁蟲給吸引去了,真想一腳踩扁它!

幾天之後,一行人在路上明顯沒了初時的那種興高采烈和神采奕奕,全都耷拉個眼皮子沉默的往前走,還得隨時提防周圍突然出現的妖魔鬼怪。起先見了他們還會有點害怕和不知所措,現在一劍砍下去已經跟砍蘿蔔沒什麼區別了。

花千骨渾身冰冷得不行,直覺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突然想起什麼的問輕水道:“今天什麼日子?”

輕水渾身一震,頓時臉色蒼白:“七月十四,明天是鬼節,鬼門大開,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2:41

40.鬼門大開

“你不好好睡覺,提著包袱,鬼鬼祟祟想要去哪?”正坐在樹上負責放風的朔風好笑的看著她。

花千骨渾身一顫,連忙食指噓聲:“不要提那個字!”

“哪個字啊?”

“鬼字啊!”

猛然反應過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四處張望著,好像隨時周圍都會有鬼蹦出來。

“你打算一個人偷偷溜走啊?居然連那只毛毛蟲都不帶?”

“我家糖寶才不是毛毛蟲。帶著她我怕有危險,在這有十一師兄和輕水會照顧它。”

“那你打算一個人去哪?”

“我去茅山啊,這兒離茅山不遠,兩三天就到了。我已經給留書給十一師兄了,不管怎樣我暫時和大家分開一下避避鬼節的風頭,到時候再傳書匯合,不然大家會被我拖累的,話說這年頭的鬼怪怎麼越來越厲害了啊!我們當中雖都只是些修仙之人,但是好歹十一師兄法力高強也算是落半仙啊,那些傢伙飄來飄去居然一點都不怕!”

“好啊,一路順風。”朔風躺在一根細細的樹枝上,隨著風上下左右搖動跟蕩秋千似的。

“啊?”花千骨沒想到他那麼乾脆,反而有點奇怪了。

甩甩手頭也不回道:“再見,小心掉下來。”

話剛落音,朔風躺的那根樹枝應聲而斷,他連忙迅速的翻身上了另外一根樹枝,拿眼瞪著她。

花千骨無奈的望著天,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比較衰罷了。

一個人摸黑往前走著,不時聽見山林中的鬼哭狼嚎,心裡無比懷念起自己的狗皮大衣來,早知道就帶出來了,心裡也踏實一點。

右手緊握住斷念劍的劍柄,左手仍握著那串佛珠,嗚嗚嗚,因為在長留山兩年都沒用過,也沒去廟裡淨穢過,剛拿出來的時候都有些發黴長毛了,不知道靈力還剩多少。

劍上的鈴鐺每走一步響一下,在這樣的深夜裡本來顯得空靈又恐怖,但是不知道為何卻讓她覺得不那麼害怕了,似乎師傅就在她身邊一樣。

遠處漂浮的幾團鬼火感覺到她的氣息,慢慢向她飄了過來。接著越來越多的熒熒鬼火聚集在她的周圍,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球,把她團團圍在中央。周圍的樹木很快焦枯,她猛打一個寒戰,頭髮和眉毛已經開始結冰了。

死了死了的,怕只有她才能引來那麼多鬼火的壯觀景象吧,再這樣下去很快血流和內臟都會被冷焰凍住的。花千骨默念口訣,一股水流從她掌心中激射而出,撲滅了身前的幾團鬼火。

不過她能使出的無香真水也就這麼一點了,花千骨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河流一樣的鬼火在她身後奔湧追趕著,花千骨欲哭無淚,騰起身子,在半空中時而飛上時而飛下。那無數的鬼火便也跟著她時而上時而下,銀河一般的拉扯出長長的曲線,煞是壯觀好看。不過此時花千骨可沒有欣賞美景的心情,看到前面居然有一條河,從半空中一頭就往水裡栽了下去。

沉在水底,花千骨屏住呼吸,開始了她不雅的狗刨式。水底也有點點鬼火,不過比岸上的少了許多,因為水溫比較低,它們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在水中四散漂浮著,像亮晶晶的星星,而整個水底則像無邊浩瀚的夜空。

花千骨總算松一口氣,費力的朝岸邊遊去。

突然眼前閃過了一絲白光,再一回神又不見了。什麼東西?花千骨左右望了一下,心下有點膽寒,連忙加快在水底遊了起來。

隱隱覺得鼻子癢癢的,想打噴嚏又打不出來,什麼東西在鼻子裡,她伸手卻竟然扯出一縷很長很長的白色頭髮,滿身的雞皮疙瘩。白頭發?不是她的啊。

繞過一個暗石,猛然在水中如海草一般蕩漾的白色長髮捂住了她的臉,無數頭髮直往她鼻孔插去,死死的繞住了她的脖子。

花千骨定睛一看,好大一個女人的頭湊到她面前,嘴臉都已經泡爛了,全是浮腫蒼白的爛肉,咧著白森森的牙齒,不停上下敲打的咯咯咯對她笑著。兩個眼球跟金魚一樣鼓得快要爆出來的半掉在外面,被水泡的明顯比眼眶大了兩倍根本就塞不進去。兩個鼻孔裡爬滿了蛆蟲,肉肉的扭動掙扎,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花千骨嚇得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只是死命的掙扎上浮,卻逐漸被白色長髮纏得換不過氣來,什麼口訣法術全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卻突然又有什麼東西抱住了她的腿,低頭一看,竟是這女鬼無頭的身子,扯住她不斷往下拉。

花千骨閉不住氣了,大口大口的嗆水。這下完蛋了,不被鬼吃掉也得先淹死在這裡了。嗚嗚嗚,也好,淹死之後我也是鬼,到時候再找你報仇!

慌亂掙扎中,突然摸到斷念劍,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心念剛動,斷念已出鞘,割斷了女鬼的白色長髮,又砍斷了她的雙手。

花千骨右手握住斷念劍,左手控水對著那女鬼發了個攻擊波,借著水的反推力隨斷念劍飛沖出了河底,停在岸邊。

花千骨大口大口的咳出水來,要是再在水底多半刻,她就是淹死了也沒人給她做人工呼吸。

從小被鬼嚇到大,怎麼她就那麼可憐啊!

仰頭望鬼火又慢慢開始凝集,她無力的歎口氣。師傅啊,可不是她故意不走路使用禦劍術的,再不逃命你可就再也看不到你美麗可愛的小徒弟了。誰讓她的禦風術比禦劍術速度差了這麼許多呢!

花千骨二話不說跳上斷念劍,風馳電掣,灰溜溜的就飛得不見了。

折騰了一晚上可把她累死了,這子時早已過,鬼節已至,鬼門已開,鬼怪會越來越多,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花千骨尋了半天,總算在半山腰找到一座破廟可以落腳,卻也只敢睡在房梁上。想起雲隱教她的茅山道法,便拿香灰拌了水,在房梁上畫滿符咒。顧不上損耗真氣,周身形成銀白色的屏護。這樣至少可以隱去她的氣息,一般鬼怪看不見她了。

要是讓人知道以捉鬼除妖聞名於世的茅山派的掌門,居然被一些小鬼弄得如此狼狽,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可是她一看見鬼怪,就是沒辦法冷靜啊,嚇得腿都抖了,哪裡還想得起如何驅鬼啊!

迷迷糊糊中,又不敢睡得太死。突然被一陣打鬥聲吵醒。這荒郊野外的,怎麼會有人呢,她偷偷眯著眼睛看,見竟從外面飄進廟裡一堆肢體來,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他奶奶的,人家說人要臉,樹要皮,你做鬼很了不起麼,牛什麼牛啊!就不能以正常一點帥一點的形象出現?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的!嚇唬誰呢!

嗚……花千骨渾身顫抖的咬著袖子不敢出聲。

只見兩個鬼飄飛到廟裡坐下休息,不過休息的只有他們的身子和腦袋。他們的四隻胳膊,四隻腿正在半空中混戰,你一拳我一腳的打得不亦樂乎。

而這兩個鬼一個是長著牛角的大紅臉,一個是長著獠牙的骷髏頭。沒手沒腳的端坐在那裡倒有些像人彘,十分恐怖就是了。

那八隻手腳在半空中混戰了半天也沒分出個勝負,那個牛頭打了個呵欠,搖搖頭道:“不打了不打了,每年鬼節出來跟你打,打了那麼多年都分不出個高下來,一點意思都沒有!”

說著那手腳自動飛回來裝回了身上。

“那你說怎麼辦吧?”骷髏頭也收回手腳。

“我們換種方法比試如何?”

“什麼方法?”

“現在地府不是到處都提倡:要做有道德的鬼,要做有文化水準的鬼,要做脫離低級趣味的鬼麼?”

“是啊,有沒有道德我不敢說,不過我肯定是一只有文化水準,脫離低級趣味,多情多金又浪漫又有藝術氣質的鬼!”

花千骨差點從房梁上掉下來。

“啊我呸!”牛頭輕蔑的看他一眼,“那我們今天就來比比音律吧?你敢不敢?”

“好啊,正合我意!”

牛頭嗖的從懷中抽出一根簫來,非金非木,烏黑如墨,沒有光澤。

花千骨卻眼前一亮,烏咽簫!七絕譜樂譜中的名簫,傳說此簫低音極沉、高音極亮,發聲極是詭異,一般者不得駕馭。卻怎麼被這牛頭鬼給收羅到的?看來卻是有備而來。

那牛頭開始吹簫,沒想到他生得粗大笨重,手指卻是靈活無比。簫聲一出,便是極高極詭異的一聲長嘯,猶如女人驚恐時的尖叫,狠狠的撕裂著花千骨的耳膜,周遭十裡內的鬼魂全被嚇跑了。

花千骨連忙運功抵擋,以免心智被奪。卻見簫聲緩緩清越下來,仿佛湖面飄渺的霧靄般的深邃,音調柔和,呈現綠水依山的靜謐。自在中帶著一分飄然,清逸中又帶一分釋然。

花千骨的心忽的就飛到雲上去,卻聽簫聲忽的又宛然直轉而下,變成如泣如訴的哀怨嗚咽聲。聽得花千骨心悲戚到不能自已。

卻見那骷髏頭冷笑一聲,突然張開嘴巴,伸出三尺長的舌頭,竟吐出一隻小鳥來,站立在他舌尖。那小鳥咳嗽兩聲,竟發出女人的聲音,幽幽應和著簫聲開口唱到:“明月當樓,落花如繡,半杯殘酒,簫咽人瘦……”

那聲音無比動聽,無比幽怨,可是卻是發自一隻小鳥之口,情景就實在是太過詭異恐怖了。花千骨不由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二鬼一吹一唱,吹得越亮唱得越高,吹得越幽怨唱得越悲慘。花千骨心脈起伏不定,不敢再聽下去,連忙封閉了自己的五識。

激烈爭鬥間,隱見刀光劍影,殺氣蒸騰。那牛頭口中竟緩緩流出鮮血,順著烏黑的簫滴落,聲音越發詭異驚人。而那骷髏頭口裡嘔出越來越多的小鳥,佈滿了廟內的每一個角落。百鳥齊鳴,對戰牛頭的簫聲。

可是牛頭終於還是占著神簫的優勢勝了一籌,最後一個尖聲刺破,猶如萬把利劍直刺向骷髏頭。刹那間幾百隻小鳥的心肺同時爆裂開來,鮮血四濺。

花千骨也大腦一陣轟鳴,真氣渙散,撲通一下,從房梁上給震落了下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3:14

41.二鬼鬥法

這下子三個都傻眼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花千骨心裡暗叫糟糕,這下非被鬼吃了不可。望著周圍全是小鳥的屍體,不由得一陣反胃。強忍住不吐出來,心道看來這回是躲不過去了,以一敵二,自己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還好這兩個不是那種低級數,滿心怨恨,撲上來就咬人的鬼,不如唬他們一唬,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

便眼睛一瞪大喝道:“他奶奶的誰吵本大仙睡覺!”

兩鬼同時呆住了,被她凶得一愣一愣的。這不就是一個黃毛小丫頭麼,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聞味道好像還是個人,卻擺出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又拽又討打的模樣來。

“我們正在這鬥法,你一個小丫頭跑出來搗什麼亂,攪了興致,吃掉,吃掉!”骷髏頭正在為輸了比試而氣悶,正愁沒個發洩之處。

花千骨先聲奪人,斷念劍嗖的飛出就把骷髏頭的手腕給砍了下來。

兩鬼頓時傻眼,他們見花千骨年紀太小,根本半點提防心都沒有,卻突然之間紫光一閃,寒氣乍現,還來不急防備,讓花千骨一舉偷襲成功。

骷髏頭看著自己的手在地上活蹦亂跳連忙撿了起來安上,額頭上沁出了兩滴汗來。

“竟然想吃本大仙,我看你們兩個小鬼活的不耐煩了啊!再敢出言不敬,本大仙非打得你們魂飛魄散!”

牛頭一見這小丫頭似乎有點來歷,雖然有多少道行暫時還看不出來,但是單是那把仙劍就已經上古的絕頂寶物了。

不由得態度恭敬了幾分道:“敢問閣下是何方神聖?剛剛多有得罪,請多多包涵。”

花千骨腿抖得快要站不直了,隨便往神臺上一坐,一腳踩在案上:“這就對了,你們爹娘沒教過你們麼,做人啊要有禮貌,那做鬼啊也不能太霸道是吧?本大仙茅山掌門,花千骨是也!”

話音剛落,破廟裡鴉雀無聲。茅山派一向捉鬼降妖最為厲害,所以也最為鬼怪所忌憚,可是那麼小的丫頭居然自稱是茅山掌門,卻是有點太不可思議了。

那骷髏頭就抱著肚子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牙居然掉在了地上,依然咯咯的上下敲擊著,他連忙撿起來塞回嘴裡。看來還是不能常常把自己分屍著玩啊,零件都不好使了,老自行脫落。

花千骨脫下鞋來砸在他頭上,惡聲惡氣道:“笑什麼笑!看到這是什麼沒有?”

牛頭和骷髏頭連忙湊上前來,卻見花千骨掌心一翻,一根雪白的宮羽在她手中出現,同時她的眉心紅色的掌門信印一閃而現。

嚇得兩鬼立馬拜下身去:“哎喲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見過茅山掌門!”

“哎乖,起來吧”花千骨翹起二郎腿,心中有幾分得意,嘿嘿,原來這麼好擺平啊,看來這掌門頭銜掛著還是蠻有好處的嘛。

牛頭道:“沒想到茅山掌門居然這,這麼年輕……有為啊!”

花千骨知道自己年紀太小,二鬼心底仍不完全信服。

於是催動真氣,身上頓時射出一陣強烈的彩光,暴漲出幾米開外,嚇得二鬼又趴在地上。

“看見了沒!本掌門我已百歲有餘,早已修得仙身,身負百年仙力,我就愛把自己變成這麼年輕漂亮的樣子,你們管得著麼!”嘿嘿,身負百年仙力是真,可惜她還半點都還不會禦使啊!

那二鬼使勁點頭,佩服的心服口服,連道:“我們二鬼趁著鬼節出了地府,本想比試比試音律,沒想到驚動了掌門休息實在是該死該死,但是我們從未做過為害世間之事,掌門大人手下開恩啦!”

花千骨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我又不是專門來捉鬼的,只是路過此地罷了。你們卻在這鬼哭狼嚎,玩什麼音律!那個,比試結果怎麼樣,誰贏了啊!”

牛頭得意的上前道:“回掌門,小的贏了。”

“贏了又如何?”

“贏了,他便得聽小的差遣,為小的做牛做馬。”

花千骨看他一眼,貌似他才是牛吧?

“雖然他輸了你一籌,音律卻不比你的差,你不過是占樂器的便宜,那烏咽簫原為嗜樂仙為愛姬挽香所制,後挽香死,此簫遺落人間。傳說此簫沾了挽香和嗜樂仙的血,充滿靈力,煞氣不小,簫聲可通鬼神,這比試有失公平。”

骷髏頭一聽她為自己說話,不由得興奮得長長的舌頭直打卷,從口裡卷出來又捲進去。

牛頭見她一口道出簫的來歷,不由得更加佩服,連連點頭:“掌門說的極是。”

“你願不願意跟我比試一場啊?如果勝了我便把那嗜樂仙所作的《五夜歌》的簫譜送給你。”

牛頭一聽,眼睛瞪得大如銅鈴,他愛簫成癡,千方百計得到此簫,若能得到那舉世稱奇的簫譜那當真是求之不得謝天謝地,於是連連點頭道:“那如果我輸了?”

“你輸了嘛,跟之前你和他比的規矩一樣,也得任聽我的差遣,為我做牛做馬。所以也就是說如果你輸了,你們兩人都得聽命於我,這樣可公平?”

“好好好!”二人一起點頭,牛頭是因為想得到簫譜,骷髏頭當然是想花千骨能替他出氣,而且聽從一個更厲害,還是茅山掌門的人,自然是要更威風一些啦!

“好!”花千骨玩心大起,暗道師傅教給她的東西她還從來沒真正用到過,這次就當是實驗一回。這二鬼性格憨直,她心裡的懼意早就去的差不多了,只是覺得有趣。

心念一動,墟鼎裡師傅贈她的靈機琴已握在手中。

“我們開始吧!”

花千骨知道自己的真氣肯定沒有對方撐的持久,必須速戰速決,牛頭剛簫聲起。花千骨一挑一撥之後便是一陣快過一陣的急速掃弦。

因為剛剛已經看過他和骷髏頭的比試,他簫聲中的音破音弱音虛早已瞭若指掌。再加上他剛戰一場,泣血而奏,內力尚未恢復。花千骨聲聲皆不在曲調,完全沒個章道,聽入耳中猶如城牆倒塌,鳥獸嘶鳴,刀槍爆破,實在是不堪入耳。

骷髏頭把耳朵拆下來在懷裡捂得嚴嚴實實的,依舊受不住的坐下來調息。

花千骨最後一個橫掃,猶如金石相擊,琴聲直灌烏咽簫中,封閉了其氣孔,烏咽簫竟再也發不出聲來。

“我輸了,以後任憑掌門差遣。”牛頭黯然的垂下頭來,是他技不如人,輸倒也輸得服氣,只是可惜了那簫譜。

骷髏頭歡天喜地的給花千骨拜了拜,總算不用聽那牛頭的,不然他的臉往哪擱。

花千骨內力真氣損傷太多,心底卻著實開心。收起靈機,又另外從墟鼎中拿出兩本書來,一本遞給牛頭,一本遞給骷髏頭。

“既然你們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這本《五夜歌》和《聲聲泣》你們拿回去慢慢練習吧!”

二鬼又激動又感動的對她拜了又拜。

“對了,還沒問你們的來歷和姓名呢!”

牛頭道:“我和他都是地府裡的官兒不大不小的衙役,因為時間太久,只有編號,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姓名。掌門你要是覺得叫著不方便就隨便給我們取個名字得了。”

花千骨笑著道:“好啊,那你們就一個叫小紅,一個叫小白好了。”

二鬼愣了一下,面上有幾分尷尬,他們好歹也是惡鬼,怎麼可以叫這麼可愛的名字呢,被人聽見豈不是失了威風。不過既然是主人取的,那就這樣吧,好歹他們也有名字了。

於是雙雙開心道:“謝謝掌門賜名。”

“嘿嘿,不用了不用了,話說鬼門一共是要開七天對吧?”

“是的,七天裡我們會一直留在陽間聽從掌門吩咐,以後如果有什麼事,只要掌門召喚,我們也會隨傳隨到。”

“好好好!太好了!呃,這七天你們就一直隱在我身邊,哪個妖怪小鬼的敢來煩我你們兩個就通通替我把他們趕走!”

“沒問題,這世上沒有哪個小鬼見到我們鬼差還敢放肆的,掌門請放心!”

“哦耶,太好了!這真是一勞永逸啊,啊哈哈哈哈!”花千骨得意的扭起來,“好了好了,掌門我累了一天困得不行了,現在我要睡覺了,你們幫我把住門啊,別讓一隻小鬼靠近我十丈以內。”

“是!”

花千骨總算放心大膽的可以不用再睡房梁了,生起火,往一旁稻草堆上一躺,香噴噴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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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趕了一天路,晚上來到一個小鎮中。花千骨雖然也看不見小紅和小白,但是知道他們一直在她周圍護著,所以她半點都沒有受到鬼怪騷擾。

覺得肚子餓了,正準備找個飯館吃點東西,卻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她走得太沖忙了,居然沒有帶錢!!!

“是不是在找這個啊?”

突然看見一根樹枝勾著自己的錢袋在眼前晃來晃去,花千骨驚喜的一把抓了過來,哈哈,這下有飯吃了!

抬頭一看,卻見朔風蒙面坐在路邊樹上,錢袋用線拴在樹枝上,正等著釣她這條大魚了。

“你怎麼在這?”

“你以為我想在這啊!還不是我師傅不放心你一個人,非讓我出來,保護我的小師叔!”

“呵呵,十一師兄真好,我家糖寶呢?”

“它本來也要跟來,不過師傅用糖哄住它了,說你回茅山,過幾天就匯合了。其實是怕它跟著愛招鬼的你有危險吧!”

“切,這個小沒良心的,有糖就把媽媽忘了。哼,我現在可是不招鬼咯!”

“為什麼,你又學會什麼稀奇古怪的法術了?”

“不是,我剛找了兩個保鏢。”花千骨得意的拍拍手,“小紅小白,快出來!”

頓時一個牛頭一個骷髏頭出現在朔風面前。

“掌門!”

“唉,別叫我掌門,叫我千骨好了!來,給你們介紹介紹,嘿嘿,這是我師侄!”

二鬼一看面前蒙著面,雙目淩厲,修長挺拔的男子明顯比花千骨高了許多,大上許多歲,卻原來是她師侄啊!果然厲害果然厲害!二鬼拜見之後又隱了去。

花千骨肚子餓得不行,拖著朔風去飯館吃飯。朔風看她秋風掃落葉一般全部吃光,還一邊抹著嘴角評論道差她的手藝差太多了。

二人從飯館出來天已經全黑了,街上的店鋪基本上全都是關著的。街道正中每過百步就擺一張香案,供著一些水果,食物和酒菜。

“咦,怎麼街上都沒什麼人啊?關門關的這麼早?”

“因為今天是鬼節啊,要把街道讓給鬼。”

“哦,我還從來沒有鬼節出過門呢,通常提前許多天,爹爹都會把我送去附近的寺廟裡去住。”

“那你沒放過水燈咯?”

“水燈?什麼東西?”

“鬼節又叫中元節,和上元節相對,上元節就是人間的元宵節,元宵的話就張燈結綵,點花燈,猜燈迷。人們覺得中元節是鬼的節日也應該張燈,給鬼慶祝,不過人鬼有別,中元節和上元節的張燈方式不一樣。人為陽,鬼為陰;陸為陽,水為陰。水下神秘昏黑,使人想到傳說中的幽冥地獄,鬼魂就在那裡沉淪。所以,上元張燈是在陸地,中元張燈是在水裡。因此一般鬼節這天人們就會放水燈以示慶祝,也為那些冤死鬼引路。燈滅了,水燈也就完成了把冤魂引過奈何橋的任務。”

“哇!這麼好玩!我們也去放吧!”花千骨往前跑了幾步,果然賣紙錢,賣水燈的店鋪還沒有關。於是買了許多,拿到河邊。

所謂水燈,就是一塊小木板上紮一盞彩紙做成的荷花狀燈。花千骨想起爹娘,寫了很多小紙條,小心的放入水燈之中。然後和朔風兩個人一一點燃放進水裡。

涼風習習,花千骨看著無數盞水燈匯成星星一樣的河流,涼越飄越遠。心裡難免傷感,希望爹娘可以收到她寄去的哀思和想念。

轉頭看朔風,見他一動不動的望著水燈飄遠,雙目漆黑如墨,平淡無波。

“你不寫點什麼麼?”

“寫什麼?我既沒有親人,也沒有什麼死去的朋友需要緬懷悼念。”

“沒有親人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沒有什麼親人離世是麼?”

“沒有就是從不存在,所以就沒有死去或者消失這回事。”

“怎麼會沒有親人呢,每個人都會有啊,爹娘總會有吧,不然誰生你養你?”

朔風不說話了,半天突然說道:“我是孫悟空。”

“啊?”花千骨愣住了,蝦米?

“你怎麼會是孫悟空呢,孫悟空是個猴子,你又不是猴子!?”花千骨激動的說。

朔風歎口氣:“你是豬啊,我在說笑話,笑話你聽得懂麼?”

花千骨呆呆的哼哼兩聲:“呵呵,這個笑話好冷啊!”

朔風突然指著花千骨身後,語氣再正常不過的說了句:“你看你身後是什麼東西?”

“啊!”花千骨一身慘叫,連滾帶爬的把朔風撲倒在地,一面不停的往自己身後拍打著。

朔風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你怎麼就那麼怕鬼啊!”

花千骨哭喪著個臉,有沒有搞錯,居然拿這個嚇她,她還正準備痛駡小紅和小白,一點也不敬忠職守又讓鬼纏上她了呢!

“你試試從小就一直被鬼纏,害得身邊的人或死或者受傷或者體弱多病,每天擔驚受怕,躲躲藏藏,常年累月身中屍毒躺在床上,要死不活,永遠只能是孤獨一人的感覺你就知道為什麼會害怕了!”

朔風身子震了震,看著不肯長大,依舊那麼單薄,那麼小一丁點的她,突然有了一點心疼的感覺。他不知道她小時候竟是這麼活過來的。不由得眼中有了幾分愧疚和暖意,把她從地上扶起來。

“怎麼?生氣了?”

“沒有。”花千骨仍不放心的望瞭望自己的身後,“你不知道,這個世上,我最怕鬼和師傅了!”

“我告訴你,總有一天你會知道,尊上可比鬼可怕多了。”

“哪有,你別看我師傅他平時總是冷冰冰的,不苟言笑,其實他是很溫柔的,對我可好了。不行,師傅把我的勾玉給封印了,小紅和小白也不能總是跟在我身邊,我必須再多去跟雲隱學幾套驅鬼的法術來。”

朔風望著她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最需要驅趕的鬼在你心裡,叫做恐懼。雖然那麼多年,已經根深蒂固了,但是你要記住,你早就有了超越鬼怪的能力,不要怕鬼,鬼自然怕你。小紅和小白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麼?尊上也正是知道這點,才封印了勾玉讓你一個人出來歷練,你不要讓他失望!”

花千骨呆呆的望著朔風爍亮如金的眼眸,原來她現在最需要戰勝的不是鬼怪,而是自己……

一定要加油,因為,因為不能讓師傅失望啊!

她努力的點了點頭,突然很想看看朔風平時冷峻此刻卻有著這樣溫柔的眼神的面具下是怎樣冷峻或者溫柔的臉。

於是回客棧的一路上。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我都說了不可以了!”

“就讓我看看嘛,一下就可以了,長得醜我也不尖叫,長得滑稽我也不笑,長得帥我也不流口水,也不跟任何人說好不好?”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明月當空,一隻烏鴉飛過,話說,這個鬼節,根本一點都不恐怖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3:43

42.兵戎相見

第二日花千骨和朔風直接趕往茅山,花千骨對這一草一木都已熟悉,簡直當作自己的第三個家了。雲隱讓花千骨先行,過些日子,他也會率弟子去太白相助。

下了茅山,行了不遠又到了瑤歌城,花千骨突然很想再去異朽閣看一下。

“你挖那麼多蘿蔔幹什麼啊?”朔風嘴裡銜根狗尾巴草坐在樹蔭下看著她在地裡辛勤的勞作。

“送給異朽君當謝禮啊,如果不是他的話,我上不了茅山,也做不了師傅的徒弟。”

剛用衣服兜好,突然見遠處一農婦手裡揮舞著鋤頭飛奔了過來,氣急敗壞的凶吼道:“哪個殺千刀的又來偷我家蘿蔔喲!”

“糟了,快跑!”花千骨抱著蘿蔔拔腿就跑,一口氣奔出幾裡遠。

朔風無奈的跟在她身後:“你跑什麼跑啊,不是放了銀子在蘿蔔坑裡面了麼。”

“哦,對哦,我一時做賊心虛給忘記了。”

二人來到城中,異朽閣前依舊排著長長的隊伍,只是這回每個人籃筐裡的不是蘿蔔了,全變成了一瓶瓶的蜂蜜。

花千骨皺眉道:“糟了,異朽君現在又不喜歡吃蘿蔔了,改吃蜂蜜了啊,也是,蜂蜜可以養顏啊,希望可以讓他吃的白一點。”

排到她,依舊是那年那日那個綠衣的高大女子,見了她似乎猛的一驚,因為她幾乎依舊和五年前一樣,根本就沒多大變化。

“你你你……”

“我來求見異朽君的,不過我不知道這次換成蜂蜜了,只帶來了蘿蔔。”

“不行。”女子一口回絕。

“那我再去尋些蜂蜜來。”

“蜂蜜也不行。”

“啊?為什麼?”

“你的眉間清明一片,根本就沒什麼是不明白,或者依靠自己不能解決的。你根本就沒有問題要問,來這裡幹嗎?異朽閣的門只為真正有需要的人而開。”

“這個……”花千骨愣住了,“我是想來向異朽君道聲謝,若不是他……”

“不必了!”女子一口打斷,“你付出代價,異朽閣給出答案,這本就不是什麼你來我往欠誰人情的事,只是一場交易罷了,所以也用不著說什麼謝謝。”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把籃筐裡洗淨了的蘿蔔遞給她:“那麻煩你把這蘿蔔交給異朽君好麼,不管他接受不接受,我還是要謝謝他。因為他不光給我指明了一條要走的路,更贈我天水滴,讓糖寶一路陪著我,讓我不再孤獨。”

女子接過蘿蔔,眉間閃過一絲恨色,悻悻然道:“那些你都有付出代價過了,至於靈蟲也是你自己的血罷了。好了,我會轉告的,你快走吧!”

花千骨這才和朔風一起離去,走了老遠回望異朽閣,龐大而巍峨的樓群猶若宮殿一般。正中心通天的高塔歪歪扭扭直插入雲霄,看不見頂端。她知道就在那座塔里,藏著無數血腥又不為人知的秘密。

而此刻,一襲寬大的黑衣,臉戴拖著長舌的餓鬼面具的人,正站在塔上俯瞰群山。一面望著花千骨和朔風小黑點一樣的背影,一面掏出她剛送來的蘿蔔。摘下面具,咯嘣咬一口,嘴角揚起美麗的弧線。

這麼多年,味道始終未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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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花千骨和朔風兩人便和落十一他們匯合了。糖寶激動的抱著她的鼻子親來親去。

深夜花千骨正在火堆旁邊擺弄著自己脖子上的一堆寶貝。天水滴是破陣,古勾玉是辟邪,還有殺姐姐的小指骨頭,說起來她還一次都沒用過呢。最近都不知道她到哪裡去了,都大半年沒見了,往常總是隔個三五個月趁著師傅不在,她就會溜去長留山陪自己玩的。

突然發現勾玉的繩子幾年來磨損的太厲害,似乎是要斷了,怕掛在脖子上丟了,於是取下來揣在懷裡,等明日進城去市集重新買根繩子掛上。

一想到朗哥哥跟自己說過他身在什麼無敵太白門,說不定等上了太白山他們就可以見到了,她好激動好期待啊!

只是不知道師傅大人現在在幹什麼,她好掛念他啊……

霓漫天突然走到她身旁坐下,壓低聲音道:“你又回來幹什麼?還嫌給我們惹的麻煩不夠多?”

“什麼麻煩?什麼麻煩?”

“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些鬼怪都是你招惹來的。”霓漫天雖然一開始不是很清楚,但是見花千骨一離開隊伍,鬼怪馬上幾乎沒有了,心裡就明白了。

“哈?你睜大眼睛瞧清楚了啊,你看今天我回來之後周圍十裡之內可有過一隻鬼怪。話說疑心生暗鬼,惹鬼怪的是你吧?”

花千骨打個哈欠,得意洋洋的睡大覺去了,嘿嘿,明天一定要獎勵小紅和小白多吃幾棵大白菜。

霓漫天皺起眉頭望著她往草地上一躺呼呼大睡,心裡反而又有些不確定了。

第二日進城,城門口竟然有一大隊的官兵在盤查來往行人。而且看裝扮居然是禁軍的模樣,所有人身上有刀槍棍棒的全部被沒收。

花千骨一行人由於聲勢浩大,而且全部持有殺傷性武器,很自然的成了眾矢之的,被大批官兵團團圍在正中央接受盤問。

落十一道是東海派弟子,前去太白山參加武林大會。

禁軍統領叫烈行雲,劍眉星目,生得威風凜凜,性格剛烈暴躁。見他們一行人相貌如此出眾又仙風道骨,甚為留意,反復盤查,再三確定沒有問題之後,仍非要所有人交出劍器,才能入城。

霓漫天大怒道:“那我們不進城便是了。”笑話,以他們仙人之資還怕過去不了麼。

烈行雲抬頭看她驚為絕色,暗道:生得如此豔麗出塵的女子,非妖即禍。這一群人來歷一定不凡,不管如何,聖上此刻正在城中,半點紕漏都不能出,最好是全部拿下!

二話不說便讓官兵絞了他們的兵器,霓漫天火大一把拔出劍來,兩幫人一觸即發。

落十一連忙按住她,傳音道:“長留山規,絕對不許與凡人動手,給我收起來!”

霓漫天氣悶的把劍插回鞘中,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什麼妖魔鬼怪他們都三下五除二解決掉了,現在居然要受制於一些凡人之手麼!他們好歹也都算是半個劍仙了,這等同性命重要的仙劍怎麼可以交拖給凡人之手,早知道先前就藏於墟鼎之中了。偏偏還不可以在常人面前顯露法術,這不是憋一肚子窩囊氣麼,她師傅能受,她可不能受!

正想著,默念口訣,手指一彈。遠處的街道上頓時失起火來。

“失火了!失火了!快來救火啊!”周圍頓時亂作一團。官兵們也都慌了,以為有刺客,紛紛意欲往回趕。

烈行雲眼中盛光乍現,這火怎麼就起得這麼巧。這些人一定有問題,說不定城內還有人接應。

“誰都給我不許動,這一干人等如不肯交出兵器則以抗令論處,全部給我押回大牢去聽後發落!”

落十一暗道霓漫天胡鬧,要是傷了百姓怎麼辦,輕吹一口氣出去,頓時狂風大作,夾雜著傾盆大雨,瞬間就把火給撲滅了。

卸下佩劍,遞給烈行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一會兒再禦劍拿回來就是了。

霓漫天心卻有不甘,師傅仙劍,怎可被凡人所碰,沾了穢氣,損了靈力。瞬間便到了那烈行雲身前一掌劈了去。

“誰敢碰我師傅佩劍!?”

落十一心中叫苦,這徒兒總是這般嬌縱魯莽,從不顧及大局。

“全部給我拿下!”

烈行雲手一揮,如水的官兵蜂擁而上。花千骨等人只好拔劍出來抵擋,禁軍不似普通官兵,訓練十分有素,個個皆武藝高強。而花千骨他們又絲毫不能傷及眾人,顯得十分吃力。

落十一哀歎道,這些娃娃,怎麼一個個都不聽他指揮啊!他這個做師傅的真是太失敗了。

花千骨望瞭望周圍,官兵越來越多,周圍還佈滿了弓箭手。他們又不能使法力,又不能禦劍,又不能突然消失。不然眾目睽睽之下肯定會引起恐慌。

不如就當作江湖門派鬧事,先勤了統領,安全離開再說。

想著,一個飛身,化作無數條幻影,神不知鬼不覺的從無數人縫隙間穿過到了烈行雲身後,卻不敢用斷念,怕劍氣傷及無辜,於是只手掐在了他脖子上,把他瞬間制住。無奈她身高不夠,動作十分吃力。

運起內力大吼一聲:“全部停手!”

所有人停下來看著他倆,官兵見烈行雲被擒,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花千骨使了個眼色,讓大家趕快進城,迅速通過。

烈行雲再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統兵多年,武藝絕世,居然會一點察覺都沒有的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給制住,心中怒火沖天。

“全部拿下,一個都不許給我放走!”烈行雲怒目圓睜。

“是!”四下弓箭手將他們團團圍住。

花千骨不敢相信他居然絲毫不在乎自己安危也要拿下他們。一個大意,烈行雲的佩劍居然自己出鞘直插向她。糖寶在她耳朵裡忍不住開口大叫小心,她措手不及的連連後退,仍被劍掃中,劃開前襟。

落十一,朔風等人皆驚,都沒想料想到此人竟然也會禦劍。心念一動,就準備不顧一切的使用法力突圍了。

卻沒想到此人雖已脫困,卻突然轉過身來對著花千骨拜倒在地,高聲道:“吾皇在上,千秋聖明。”周圍的官兵也傻住了,連忙都跟著跪了下去,高聲齊呼“吾皇在上,千秋聖明。”喊聲響徹四方,一波波蕩向遠方,把所有人都震傻了。

花千骨受了一大驚,又嚇了一大跳,撫著她的小心肝啊,那個叫咚咚的跳。

搞什麼搞啊,這麼多人跪她做什麼?

落十一和霓漫天他們也全都愣了。皇帝來了麼,在哪了?在哪了?

烈行雲低頭拾起花千骨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勾玉恭敬的雙手捧起在她面前。

“見此勾玉如見吾皇親臨,屬下起先不知,多有冒犯,請閣下恕罪。”

花千骨見他對那勾玉如此恭敬,想了半天,突然回憶起朗哥哥當初送她勾玉時跟她說的話:

“送你一枚勾玉,你以後遇上麻煩了就可以找當地的官兵什麼的幫忙,他們看到這個就會任你調遣的。”

原來真是這樣啊,早知道就早點拿出來也不用那麼麻煩了啊!

“好好好。”她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們現在可以離開了吧?”

“當然。”烈行雲低下頭,心底百般不得其解,這些人到底都是何來歷?

花千骨哈哈哈仰天大笑三聲,然後仰首挺胸,大搖大擺的領著一隊人進城去了。

心中正得意呢,看霓漫天被落十一狠狠的訓斥了一頓心裡更是美了。其他弟子誤以為是她靈機一動變了塊什麼玉出來唬住了那人,對她這個掌門弟子也更加佩服。

進了城之後,見城內守衛更加森嚴,官兵裡三層外三層的,也不知出了何事。恐防有變,只買了些乾糧什麼的,沒有多做停留便出了城繼續趕路。

“那勾玉誰給你的?”落十一一路眉頭緊鎖。

“我義兄啊!”花千骨把玩著那玉,沒想到靈力已經全部被師傅封住了都還有那麼大作用啊。放到嘴邊用牙啃啃啃,哎喲,好硬啊!

“你義兄是誰?”

“我義兄就是我義兄啊,他叫軒轅朗,是無敵太白門的副掌門哦,說不定等我們到了太白山就可以見到他了!”花千骨一臉的激動和興奮,整整五年了啊!

“無敵太白門?”有這麼個門派麼?難道是太白門的分支?竟然姓軒轅?莫非……

一路上他們聽到百姓在紛紛議論,這才知道皇帝陛下因為江南大旱,視察災情,正駐紮於城中,所以才如此守備森嚴。

“聽說皇帝陛下至今年方二十了,半個妃嬪都還沒有呢!”

“是啊,據說皇帝陛下號稱自己只喜歡男人,誰再勸他納妃之事就砍誰的腦袋!”

“啊!?那我國豈不是無後了!?”

“是啊!你說這可怎麼辦啊!咱們皇上這麼英明,如今世道如此混亂,江山的未來就靠他了啊!他若是一直不娶妻,這可怎麼是好!”

“唉,皇帝陛下還年輕,或許過些年他便改變主意了。”

“希望如此……”

花千骨聽著路旁的流言細語,咧著嘴巴傻笑。怎麼他們的皇帝居然有斷袖之癖啊!?哈哈哈,太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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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的,陛下。”

“然後你就讓他們這樣走了?”簾幕後那個不怒自威的聲音問道。平常沉穩高貴的語調此刻卻帶了一絲迫切。

“是的,她有勾玉,臣不敢不遵,不過臣一直派人跟著,看著他們出了城門。”

“持玉者何等模樣?”

“是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長相倒是平常,不過靈氣逼人,而且武功高強。”

“十二三歲的女孩?”那不對,不會是他,千古是男孩,算來今年也應該有十七了,應該是少年模樣了。可是玉為什麼會在他人手上了?莫非……莫非是他遭遇了什麼不測?

不會的,師傅明明跟自己說過他一切平安,還因禍得福做上了茅山派的掌門,讓自己不要擔心的。

當初宮中叛亂,自己回來沒多久便登基即位,接下來便是一系列的天下異變,又還有一堆的政務處理,一直沒有辦法抽開身去探望一下他。只是想著忙完一段便去找他,事情卻一件接著一件。可是心中卻始終是掛念著他從未忘記的,最近妖魔當道,為了神器仙魔兩界幾番廝殺,他卻莫要出了什麼事才好。不行,再不能這樣坐等下去,非得見見他才能安心。

“他們一行人往哪裡去了?”

“似乎是太白山。”

果然,又是為了神器之事。

“陛下,臣看來,他們似乎是修仙之人。”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忙完這一段,八月十五,擺駕太白山!”

烈行雲一愣:“屬下遵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4:24

43.琴魔大戰

小骨一走,殿內總顯得空蕩蕩的。白子畫入定中醒來,思及花千骨突然覺得心神不寧,掐指一算,似有一大劫將至。無奈她的命數他從來都看不清楚,不過落十一等人似也將陷入困境,怕是一行人路途上會遇到危險。

連召火夕和舞青蘿前來。

“尊上有何吩咐?”

“你倆迅速往太白山走一趟,務必三天之內與你落師兄他們一行人匯合。”

“弟子遵命。”

白子畫凝神閉目,周身似有萬縷銀絲飛舞如絮,掌心翻轉,無數光華彙集手中,灼灼不可直視。

舞青蘿和火夕二人大驚:“伏羲琴!”

雖然只見盛光不見神器,但是二人一眼便認了出來是長留山所守護的伏羲琴。

“火夕,你將此琴好好藏於墟鼎之中,見了小骨把琴交付於她。”

“可是尊上,此琴怎能隨便帶出長留山,若是被妖人所奪,後果不堪設想……如此重托,弟子如何擔當的起!”舞青蘿一聽嚇得面色蒼白。火夕則傻傻的望著那琴的流光溢彩迷了心神。

“無妨,這琴我已下了封印,只有在小骨手中才能解開,一般人手中卻只是流光虛無。”

“尊上,是不是十一師兄他們一路上會遇上什麼大的危險,竟然需要以伏羲琴相抗衡?”

“是,你們儘快上路,這件事不要再讓另外人知曉。事情解決完之後直接趕往嶗山。”

“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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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花千骨正挽個籃子,頂片葉子采蘑菇。

“那裡那裡,骨頭那裡有一個,這這這,這還有……”糖寶頭頂小草帽,坐在她的髮髻上,指揮來指揮去。

趁著途中休息,花千骨找點食材,晚上好給大家做好吃的。雖然很不情願,但是連霓漫天都不得不承認她做的東西很好吃。嘴裡一邊挑剔著,吃的卻是一點也不比別人少。

累了坐在樹底下休息,從墟鼎中取出白子畫的畫像來,看了半天,又半天,再半天。

“骨頭你發什麼呆啊?”糖寶一說話從嘴裡吐了一串泡泡出來。

“我在想師傅啊,我不在,他肯定就不吃東西了,其實多吃東西好,多點人氣兒。要是人生沒有美食,那就少了一半樂趣了。”

“要是我的人生沒有睡覺,那就什麼樂趣都沒了。”

一個泡泡飄到花千骨鼻子上爆掉。

“糖寶你在幹什麼,又不是魚,怎麼吐起泡泡來了?”

“我肚子餓了,就先偷吃了筐裡的一個蘑菇,不知道為什麼,一說話就好多泡泡冒出來。”

“那個叫泡菇,要煮熟了吃的,你個小饞蟲,你就等著吐幾天的泡泡吧!”花千骨哈哈大笑起來。

“不要啊……”糖寶哭喪著臉。

回去之後,不管落十一怎麼逗它哄它,它死都不肯開口說話,害得落十一誠惶誠恐的還以為它生自己什麼氣了。花千骨則在一旁偷著樂,拿手指頭咯吱它,它也拼命忍住不笑出來。可是蘑菇湯太好喝了,不小心吃的太飽,糖寶拍拍圓滾滾的小肚肚打了一個飽嗝,嘴裡便吐出一個小泡泡來,把眾人都逗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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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師兄,還有幾天就到太白山了吧?”

“恩,快了。”落十一一早醒來便心神不寧,緊皺眉頭,小心的四處觀察著。

這山谷狹長高聳,若是有妖魔,很容易中埋伏。

不安之感欲勝,落十一轉頭道:“這山谷有古怪,大家禦劍而行,儘快飛過去。”

眾人皆上劍,凝神防範。

卻突然見一些藍色光霧飄了過來。是毒氣麼?眾人連忙閃避,落十一禦風欲將其吹散,卻未料藍霧突然分成八條,嗖的就朝眾人穿了過去。

頓時,一陣清脆悅耳,如夢如幻的銀鈴聲響起,卻竟仿佛有近千萬種音調,包含了人世間一切樂器之聲,甚至許多從未聽聞過,無比悅耳動聽,卻是包含了太多,人耳所完全不能承受的苦楚與悲戚。

花千骨轉頭看落十一驚道:“十一師兄,你怎麼哭了?”

落十一抬手一撫,果然滿臉是淚,頓時大驚失色,四望眾人,竟全都不知覺下的滾滾流著熱淚。卻只有花千骨,一臉茫然的看著眾人,半點事都沒有。

糖寶被鈴音驚醒,也是嗚嗚嗚的哭出聲音。

落十一大叫糟糕:“是催淚鈴!快封閉聽覺。”

眾人一聽,無不面色蒼白,那催淚鈴便是被妖魔奪走的十六件上古神器之一。

卻見鈴聲似近似遠的傳來,四周越來越多迷蒙的光霧,顏色也越來越多,幻化成各種形狀,猶如天空中的雲彩,有生命一般在空中盤旋飛舞,圍繞眾人跳躍旋轉。時而狀如絲絮,時而形同薄霧。紛紛往眾人耳中口鼻中鑽去,無論如何都斷不了聲響。原來那鈴音不光是有聲的,竟然還是有形的。

“哪個妖人作祟,給我滾出來。”霓漫天雙目赤紅,淚流心痛不止。運起內力大聲一吼,可是鈴音卻絲毫沒有退卻。

一個女子的身影卻顯露在半空中,腕上,腰間,都掛滿了細小的銀鈴,在風中搖曳著,發出一波又一波催淚的鈴音。

眾人定睛一看,那女子膚色蒼白無比,原本清秀的面容卻增添了幾分病態和詭異。穿著不知何材質的紫色皮質短裙,胸上裹了一小塊。露出修長白皙的腿,和雪白的乳溝。

她似孩童般天真無邪的向眾人笑著,眼神渙散,絲毫沒有光澤,卻原來是個瞎子。可是身上卻似乎有一股奇異的蠱惑力,讓人見之口乾舌燥,莫名地心跳加速。

落十一身子一震:“十妖之一?莫小聲!”

卻見莫小聲對她歪頭甜甜一笑:“你認得我?好吧,這裡面你長得最好看,我不殺你,偷偷把你藏起來。你跟我走吧?”

霓漫天二話不說,無數淚滴化作冰淩,向她激射而去,她身邊的鈴音卻化做遮罩,輕而易舉化了去。

眾人一擁而上,不斷下落的淚水讓他們只想儘快停止了那鈴音。無奈莫小聲卻動都不需動,自有鈴音替她化解一切攻擊。

落十一道:“只能已音止音。”

於是眾人皆從墟鼎中拿出樂器來,琴簫塤笛,鼓瑟鐘馨,頓時半空中樂聲大作。雖只是杯水車薪,卻仍妄圖合眾人之力,對抗催淚鈴。

莫小聲雖剛拿到催淚鈴不久,力量也遠不足以駕馭已被封印的神器。可是,威力卻仍是大的出乎預料。

落十一強咽下鮮血硬攻,一轉眼已到莫小聲面前,淚水更急更快的奔流而出。

“為何要攔我們去路?”

“你們仙界分五路支援,我們便分五路把守,來一個人殺一個,來一批人殺一批!”

“你以為以你們的力量攔得住?”

“我們自然是攔不住,可是已得手的神器放著也是放著,幹嗎不利用來搶下一個神器呢!雖然每一件的封印只解開了一點點,可是對付你們,已經綽綽有餘了!”莫小聲輕聲嬌笑,“不跟你玩了,一會崔嵬來了,見我還未將你們收拾了,會生我氣的。”

說著腰上,踝上,腕上的銀鈴突然在手中並作了一個,藍光大盛。

眾人手中樂器瞬間被鈴音吞噬,化作飛灰。僅剩花千骨絲毫不為鈴音所擾,靈機琴幽然作響。

莫小聲大異:“你竟是無淚之人?!”

說著更快的搖動手中銀鈴,眾人皆紛紛掩面低泣墜下劍去。

花千骨道:“快走!”一面使出全身內力對抗,琴聲鈴音在空中猶如金石相擊,花千骨雖無淚,但耳膜卻已受重創,強撐之下,血水從耳朵裡緩緩流出。

眼看就要撐不住了,卻突然壓力一減,聽見歌聲和簫聲,左右一看,竟是小紅和小白出來在一旁助她,心頭不由一熱。

落十一妄圖帶眾人突圍,無奈四周七彩的鈴音竟突然化作條狀,排成佇列,利箭一樣射了過來。眾人中只有他和朔風能勉強活動,強撐護住眾人。怕糖寶有事,他一把抓住它設下屏罩,使出全身功力,把它彈了出去。

可是催淚鈴畢竟太過厲害,花千骨的琴弦一根根斷裂,馬上就要支援不住了。見小紅和小白也已經快要力竭,怕連累他們有何閃失,用最後的力量把他們送回了地府。

靈機琴轟然炸裂,花千骨口吐鮮血從空中墜了下來,脖子上殺阡陌贈她的小指骨頭露了出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放在口裡就吹了起來。

哨聲陡然高越,淒厲破雲。直穿過重重鈴聲的罩護劈在了莫小聲的身上。她提防不及,一口血也噴濺而出。

趁這個機會,眾人禦劍飛快奔出鈴音範圍。

莫小聲沒想到她哨聲如此厲害,面上有了幾分扭曲,未待調息便追了上去。

“往上,飛出山谷!”落十一命道。山谷中回聲太大,鈴聲更加催淚。

剛飛出去,莫小聲的鈴音已追至,落十一護在眾人身後迎身全部硬擋了下來,受傷太重昏迷過去從空中直往下墜。

“師傅!”霓漫天此刻的淚也分不清是催淚鈴所致還是自己所流。卻見花千骨從下飛出,接住了落十一的身子,拋到她懷中。

“快走!”

花千骨斷後抵擋,不停的吹出哨聲拖延。正當內力用盡之時,突然感覺一股熱流傾注到自己身上。回頭一看,卻是朔風。

“你快走啊!”

朔風笑著對她搖頭,眼神平靜溫暖,清澈如水。花千骨心中一震,繼續全力禦敵,只要其他人逃得越遠越好!

莫小聲已到她面前,甚為驚異的看著她:“你是何人?竟能在催淚鈴下撐如此之久麼?”

花千骨大聲道:“花千骨!長留上仙白子畫的徒弟!”說著哨聲高作,撕破耳膜。她早已看出莫小聲雙眼失明,全靠雙耳視物。她若是聽不見聲音,便也就看不見了。陡然間斷念劍激射而出,直穿通莫小聲腹部。

莫小聲一聲慘叫,瘋了一般搖動手中催淚鈴。朔風再撐不住,眼中流出血淚,暈倒在地。

“朔風!”正當花千骨準備玉石俱焚之時,突然見遠處飄來了一朵紅雲。

“火夕!”

“死骨頭!你不要命了!接著!”

一道銀光直飛入自己手中。

“伏羲琴!”花千骨大驚,喉頭一熱,鼻子酸澀,是師傅知道他們有難,特意讓火夕來幫他們來了麼?師傅!

伏羲琴據說是伏羲以玉石加天絲所製成的樂器,其死後更是融自己屍骨與琴融為一體。其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寧靜祥和,據說擁有能支配萬物心靈之神秘力量。

花千骨雙手輕撫,伏羲琴光芒大震,彩色鈴音的的幻霧頓時被逼退。

莫小聲踉蹌幾步:“不可能!不可能!”

花千骨在半空中盤腿而坐,身下綻出巨大的蓮花。雙目微閉,腦中浮現出師傅在群仙宴上的傾塵一笑。

單手右指勾弦輕輕一撥。音波如海浪席捲直向莫小聲激射而去,鈴音盡數幻滅,莫小聲正中一擊,飛出十幾丈開外,口吐鮮血不止。硬撐起來,耗盡所有內力的搖動鈴音。頓時七彩的幻霧,化作無數兇猛的野獸鬼怪,猙獰著向花千骨撲來。

花千骨不避不讓,琴聲緩緩奏出。淡和,寧靜,充滿中正的浩然之氣。琴聲時高時低,時而蒼涼豪邁,猶如沙場滾滾。時而空靈如天籟,猶如在寒冬的天山之巔,飛雪飄零,白雪皚皚。

鈴音盡數虛化,飄然散去。

莫小聲眼看不敵,便想溜走。

“哪有這麼容易!”花千骨一想到朔風還有眾人所受的傷就滿心怒火。琴聲瞬間變得蒼涼,渾厚,莫小聲還妄圖掙扎,心神卻瞬間被控制。

慢慢飛向花千骨,恭敬的把催淚鈴捧到了她面前。

花千骨手一揚,鈴聲催動,莫小聲淚如雨下,她的聽覺本就比常人更為靈敏,故更加難以抑制內心的悲憤與絕望。在催淚鈴聲下竟生了求死之心,拔劍便要自盡。

花千骨連忙停住鈴聲,沒想到催淚鈴在自己手中威力竟比莫小聲強了這麼些倍。

“今天放你一馬,下次再作惡定不饒你!”

莫小聲見任務未完成,反丟了神器,回去定遭嚴處,心頭又氣又恨,仰天大笑道:“你以為這樣就贏了麼!就算你有伏羲琴勝得了我催淚鈴又如何?你的那些同門,現在肯定早被崔嵬擒獲。你以為,你勝得了他手中的拴天鏈麼?”

花千骨心頭暗叫糟糕,扶起朔風,便同火夕一起向前飛奔而去。

“還好你及時趕來,不然我小命就玩完了。”花千骨一面救治朔風一面松一口氣。

“你可是我的寵物,隨便拋下主人便去了,小心我鞭你的屍!”火夕想起初時見花千骨滿身浴血的情景心裡還一陣發寒,“是糖寶引我和師妹來的。不然我們根本就找不進來這裡,這裡方圓百里都已經被拴天鏈給鎖住了。”

“你是說?”花千骨大驚失色的抬起頭來,發現天空不知何時已變得灰暗無比,太陽也變作一個黑色球體。

“拴天鏈擁有不可思議之力,據說能拴住一切萬物,不管是妖魔,還是神佛,甚至時間,甚至是宇宙和天地,同時也有著驚人的毀壞力量。如果不及時解開拴鏈的話,我們便都只能死在這裡。”

“在前面!”火夕和舞青蘿可以互相心靈感應,很快確定了眾人的位置。

聽見一陣巨大而狂放的笑聲,花千骨抬頭望去,只見眾人面前,有一個巨大的海市蜃樓的圖像。圖中黑袍高冠的男子傲然而立,手臂上纏繞著一圈一圈金色的鎖鏈。

霓漫天,輕水,雲端,還有舞青蘿等人站在前面護衛著身後傷勢眼中的弟子,而落十一依舊昏迷不醒。

“千骨!你沒事實在太好了!”輕水和糖寶一起跳入她懷中。

崔嵬巨大的幻影在半空中俯視他們倡狂大笑:“太好了,伏羲琴也來了,正好全部讓我收入囊中。”

“你休想!”花千骨一想到他手中的拴天鏈是幾乎屠了茅山滿門搶來的就滿心的怒火。操琴便欲控制他的心神。

崔嵬哈哈大笑:“別幼稚了,你以為我會像莫小聲一樣傻傻的被你控制麼?你見到的只是我的幻影罷了,我怎麼會讓真身也進入這拴天鏈中呢!”

花千骨知道他人根本不在這,伏羲琴對他無用,一時心中也想不出辦法來了。

那拴天鏈隨便一抽動便是地動山搖,隨便一勒緊他們就不都變肉泥了麼?

正當無計可施之時,突然聽見遠處一聲火鳳長鳴,一個如神似仙的身影高高矗立在烈火飛羽的鳳凰之上飛掠而下,眨眼間便停在了眾人面前。

花千骨驚喜的看著那人抹抹鼻子,激動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嗚嗚嗚……

而所有人都驚得呆傻了一般,完全失了心神,半點反應都沒有了。

“美,美人……”火夕仿佛被一個巨大的火球擊中了,熱血瞬間沸騰到了頂點,渾身快要燃燒起來,口水嘩啦啦的流了一地。

這世上,竟有美到如此昏天暗地的絕色之人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4:50

44.魔君親臨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突然看見殺阡陌的出現,仿佛黑暗中的亮光,溫暖感動得叫花千骨說不出話來,她還以為姐姐肯定來不了了呢,沒想到竟真的及時趕來了。

上前兩步就要撲到“她”懷裡。

未料殺阡陌嘴角輕挑,仿佛不認識她一般看都不多看一眼,俯望眾人訕笑道:“沒想到長留山的弟子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啊,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竟然有四個都是三尊弟子呢!”

“你是何人?”舞青蘿最先回過神來,卻仍不由得在他的俯視下失了沉穩,那樣的容貌,連目光掃在身上都是滾燙的。

“我?呵呵呵呵呵……”殺阡陌一笑,天地都失了顏色,美到極致,卻實在叫人分不出性別。

在場的弟子中只有落十一見過他,無奈此時依然昏迷。其他的人入長留時間都不長,對他就算聽過名號也從沒見過真人。

可是崔嵬見他卻驀然一驚,俯倒在地。

“屬下參見魔君。”

連聲音都是顫抖的,明明是巨大的琉璃幻影跪在他的身前不知為何卻比先前顯得萎縮了幾分。

眾人皆大驚失色。

“你是魔教妖孽殺阡陌!”舞青蘿不由自主退了幾步。是了,除了他,這世上誰能有如此姿色。

眾人汗如雨下,一個催淚鈴,一個拴天鏈,已經叫他們傷亡慘重,這下竟然連統帥妖魔二界的魔君都出場了,這回怕是真的逃不掉了。

“崔嵬你真是為了魔界鞠躬盡瘁啊,本座不是起先都放你大假了麼,你居然手持拴天鏈在這又吼又叫,也不怕嚇壞小朋友。”

崔嵬額頭上不停沁出汗珠來:“魔君!奪取神器之事不可再做拖延了啊!屬下,屬下也是為了妖神能儘快出世,所以想多做些貢獻。”

殺阡陌伸出纖纖玉手,看看自己的精緻指甲:“所以,便也不聽我的號令,跟著春秋不敗,紫薰淺夏,藍雨瀾風還有茈萸和曠野天一夥人到處謀劃搶奪神器是吧?”

崔嵬雙腿微微顫抖,他知道殺阡陌雖然身為魔君已經百年,還一時爭強好勝,搶了妖界的妖王來做,將妖魔二界很大程度上合而為一。但是很快便對權力感到了厭煩,每天唯一感興趣的便是自己的美貌還有在三界中隨意遊蕩,尋歡作樂。以至於大權一直旁落於春秋不敗等人之手,他也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多管,對於尋找神器之事也從不插手。

儘管如此,所有人最忌憚的仍然是他。妖魔界中他本就法力最強,而且做事一向隨性,只求自己痛快,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凡事又愛記仇。誰得罪了他簡直就是倒了大黴,寧願自己立刻自殺都求神告佛不要落到他手裡。

崔嵬怎麼都想不到,為什麼他居然會在這個時刻來到這裡。他一向都不管這些事的,崔嵬一面揣摩他來這裡的用意,卻絲毫不敢抬頭看他那張傾倒眾生的臉,對於別人來說可能是絕色,對於他們來說,卻比世間任何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他們人,都是你傷的?”殺阡陌眯起眼睛看著花千骨一身的血,嘴角微微抽動著。她不知道他聽到她從未吹過的哨音一聲更比一聲急促而尖銳的響起,劃破他的耳膜,聲聲催命。他是如何瘋了一般,禦劍禦風都不夠快的急召喚了火鳳,從魔界拼了命的往這裡趕來的麼?是不是只要他再晚一點,就再也看不見她了?

崔嵬見他完全不似平常肆意風流調笑而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回魔君,不是屬下,是莫小聲傷的。”

“莫小聲?好,很好。”殺阡陌的指尖輕輕放在唇邊呵了口氣,眼睛裡閃過的冷酷淩厲連花千骨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樣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姐姐是她從來都未見過的。

“交出拴天鏈,我饒你個全屍。”殺阡陌波瀾不驚的開口,好像說著再平常不過的事。

“魔君饒命啊!”崔嵬面色蒼白連連叩首求饒。

“你知道我不喜歡廢話,不要等我改變主意。”殺阡陌頭也不抬的仍望著自己的指甲,心道好像食指的這個地方應該要再修剪一下吧。

崔嵬知道難逃一死,心中百轉千回,不如仗著神器在手,而殺阡陌人仍在拴天鏈之中,自己搏上一搏,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說著幻影瞬間小時,鎖緊拴天鏈,便意欲逃走。周圍頓時地動山搖,地上裂出一道道深深的口子。

殺阡陌冷哼一聲:“找死!”

說著紫色長髮猶如天女散花而出,在空中旋轉起伏,驀的陡然無限延伸開去,直插向漆黑的天空。不到片刻長髮嗖的收了回來,髮絲上卻竟然勾卷了崔嵬的魂魄。

“你以為我找不著你真身所在麼?本還念你多年跟隨欲給你個痛快,竟然不知好歹!”

“魔君饒命!”崔嵬拼命掙扎,殺阡陌卻眼睛都不眨,伸手便把他的魂魄捏了個粉碎。

天空瞬間放晴,回蕩著他魂飛魄散之時的淒慘叫聲。

長留山眾人心膽皆寒,如臨大敵一般全都提劍對著他。心道若真是動手,以他作風,怕是真要個個都被打得魂飛魄散。

殺阡陌揚手,拴天鏈被他吸入手中。俯望花千骨,卻把那此刻細如小蛇的金黃鎖鏈朝她扔了下來。

“姐……”花千骨接住上前一步看著他,卻見他輕輕搖了搖頭。

“這拴天鏈本就是你們茅山派之物,你拿回去吧。”

說著乘著火鳳,轉身竟然就要飛走。眾人皆愕然,本以為今天非死在這裡的。

“慢著。”一個聲音喊。

殺阡陌停下來轉身看著下麵那扭扭捏捏的娃。

“我……我叫火夕。”火夕面如紅雲的低頭說道。

眾人絕倒。

……

殺阡陌揚起嘴角嫣然一笑,火鳳一飛而上,扶搖千里,轉瞬便消失了蹤跡。

花千骨懷抱拴天鏈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半天回不了神。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姐姐更美了,不但是美,這次好像還多了點什麼。

她再怎麼都沒想到姐姐不但專程趕來救她,還幫她奪回了拴天鏈。更驚異的是一向隨性而為的姐姐,竟然還設身處地的替她考慮了她的處境和身份,沒有和她相認,怕自己的魔君身份讓她在同門面前為難,或是惹出什麼事端。

姐姐,你為什麼對小不點這麼好了?

花千骨抱住拴天鏈只覺得金燦燦像抱著陽光一般溫暖。

轉身看火夕:“你怎麼流鼻血了?”七手八腳幫忙止血。

舞青蘿氣急敗壞的使勁的踩了他兩腳,他卻依然毫無反應的裂著嘴呵呵傻笑著:“美人……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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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路就很好走了。花千骨讓火夕和舞青蘿帶了催淚鈴趕去嶗山,若是再遇上持神器的妖魔也好對付。並立刻傳書給師傅,告訴他一路上發生之事,並提醒各門派趕去支援的人要分外小心。

而他們一行人人未到,一路上連奪回兩件上古神器的事蹟業已傳遍整個太白山,乃至三界。長留上仙弟子,茅山掌門花千骨的名頭也變得響亮無比,三界無人不知。

他們到達太白那一天,掌門親自下山迎接,禮數簡直比迎接玉皇大帝還周到。其他門派趕來支援的弟子看在眼裡,心裡自然是一百個不痛快。

落十一和朔風等人傷勢嚴重,幸好花千骨出門帶了好多血凝花和回清丹。幾番調息,已無大礙。

“那個殺阡陌究竟是什麼人?他憑什麼幫我們啊?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霓漫天從未想過世間竟然有如此貌美之人,頓時她的容貌便被扁得一文不值,心裡郁憤難平。

落十一道:“神界最高的是天帝,仙界是玉皇,人間是帝王,魔界是魔君,妖界是妖王,鬼界是閻君。那殺阡陌君臨妖魔二界,世上無人不忌憚他三分。他自負豔絕天下,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行事更是乖張古怪,沒有一點身為魔君的樣子和自覺。妖魔二界對他的無所作為也甚為不滿,卻無一人敢反抗他。他多年前閑來無事突然跑到長留山找尊上比試,說非要爭出個六界第一來。尊上不肯應戰,他便強搶伏羲琴。後來被尊上劃傷臉,大驚小怪的便逃走了,後來再也沒見過。卻沒想到這次我們竟然是因為他而得救,還拿到拴天鏈。卻不知道他又為何要幫我們呢。”

落十一抬頭意味深長的看向花千骨,卻見她正低著頭撥弄著手中的勾玉發呆。

“千骨你在想什麼?”

“嗚嗚嗚,朗哥哥不在這太白山上,掌門說從沒聽過什麼無敵太白門。”

落十一笑著搖頭,一聽就知道是隨口瞎謅的啦,只有花千骨一直笨笨的深信不疑。

“疼不疼啊?十一師兄。”糖寶心疼的看他靠在床頭上,當時候要不是他要分心護它就不會傷得這麼重了。

“疼疼疼……”落十一使勁點頭。他簡直是因禍得福啊,這幾天糖寶一直寸步不離的在身邊照顧他。的

“你要不要吃葡萄?”

“要要要……”

糖寶抱著個葡萄爬到他肩上喂他吃掉,落十一只恨不得把它也一口吞下去。

閉著眼美滋滋的品嘗著,這簡直是他今生吃過的最甜的葡萄啊!

夜裡糖寶手抱一本指甲大小的書坐在他鼻子上給他講故事,話說書上的故事可全都是糖寶自己辛苦創作的哦。

講著講著落十一還沒睡著它卻睡著了。落十一一臉幸福得看著它抱著自己鼻子扭來扭去的可愛睡姿,都快看成鬥雞眼了。

糖寶不安分的在他臉上滾來滾去,弄得落十一臉上癢癢的,心裡也癢癢的。

最終糖寶蛋炒飯一樣終於從他臉上翻滾了下去,落十一連忙伸出掌心小心接住。放在眼前看寶貝一樣仔細打量了又打量。悄悄的用手摸摸,軟軟的肉肉的,好玩極了。看它張著嘴巴打呼嚕的樣子,實在是可愛的不行,忍不住放到唇邊,輕輕印上一吻。

末了,腦子打結好半天。他到底在搞什麼啊,跟一隻蟲子親嘴?還是偷吻?

瘋了瘋了,看來自己這次真的是傷的不清啊,都變成腦震盪了。

一轉眼,八月十五便到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5:51

45.神器之戰

八月十五日漸臨近,人人如坐針氈,每日聚在一起商討禦敵之事。花千骨懶得參與,一頭鑽進廚房興致盎然的給大家做月餅吃。

卻突聽殿中鐘聲大作,似是掌門有要事通知。花千骨趕到正殿時大家都已經到的差不多了。

太白掌門誹顏面色凝重的坐在正中央,周圍一干人等也都眉頭緊鎖。

花千骨挨著輕水旁邊坐下,心道誹顏掌門明明是太白門的掌門,為什麼卻長得這麼黑呢?害得她好幾次晚上就見一藏青袍子向自己飄來,還以為又遇見鬼。

卻聽誹顏道:“剛剛嶗山急傳飛信來,今天淩晨妖魔大軍進犯,請求來太白的眾仙緊急支援。”

此話一出,四下皆驚。

“可是今天不是才八月十三麼!為何他們會提前了兩天?”

“妖魔本就陰險狡詐,作惡多端,又哪裡會講什麼信用。不過是想趁著我們還有一些仙派的支援未到,打我們個措手不及罷了。”

“可是那當初又何必堂而皇之的下爭帖,直接暗地裡來偷襲不是更容易得手?我看他們就是想擾亂我們的視聽,牽制我們的人手和力量,讓我們誤以為他們攻擊的是嶗山,然後讓其他三處的仙友,特別是距離比較近的太白趕去救援,這路途顛簸最起碼得兩天。他們就趁這時候又出其不意的偷襲太白山,天山,或者長白山。如此卻正是中了他們的計謀。”

花千骨抬頭看,見說話的是領天兵天將前來相助的二郎神,豐神俊秀而又談吐不凡。

誹顏點點頭:“二郎神君說的極是,只是妖魔畢竟人力有限。此次似乎所有的兵力還有春秋不敗等十多個妖魔,全部傾力而出去了嶗山。幾乎再無可埋伏攻打長白山的力量,就算要來,路程至少也要兩日。那時眾仙再趕回來也肯定來得及。”

四下眾人點頭。

“那既然如此,我們就即刻啟程趕往嶗山。”

……

眾仙一個個禦劍飛離太白,花千骨等人因為落十一和朔風傷勢還未痊癒,於是留下來照顧。

“不知道火夕他們怎麼樣了,會不會出什麼事。”花千骨總是覺得不安心,妖魔如此大張旗鼓,仿佛特意將太白山調空了一般,但是又一時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放心啦,他們也有挺多人在,火夕手裡不是還有催淚鈴麼,只要撐過兩日,眾仙一到,必定打得那些妖魔魂飛魄散。”輕水安慰她道。

“希望如此……”

八月十四,白子畫接到傳音,禦劍從海上率先飛抵嶗山。眾人皆喜,心道這次總算是高枕無憂了。

火夕把前去相助花千骨,後如何奪得催淚鈴和拴天鏈,以及又被殺阡陌所救之事報給他聽。白子畫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俯視海上那密密麻麻的妖魔,偶爾一兩隻上前挑釁,卻只圍不攻,仿佛在等待著什麼天時地利。

白子畫心中不解,似是能明白他們的用意,卻始終有個結解不開。

待到傍晚,夕陽西下,嶗山弟子突然驚恐來報。眾人臨海而望,數以萬計的妖魔,竟然頃刻之間,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子畫心中一震,他終於知道那個解不開的結是什麼了,是同催淚鈴還有拴天鏈等同樣被春秋不敗他們奪走的上古神器昆侖鏡。既然他們可以解開催淚鈴還有拴天鏈的部分封印,昆侖鏡的自然也可以。雖然還暫時不能擁有自由穿梭時空之力,但是瞬間移動卻是完全沒有問題了,所以故意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掐指一算,花千骨等人還在太白山上,可是此刻的太白在數萬魔軍的進犯下幾乎是不堪一擊,不由得心中一緊。三言兩語交代完事宜,率先禦劍向著太白山急飛而去。

 

當花千骨俯望著仿佛從天而降,突然出現的密密麻麻的妖魔,驚得差點下巴都沒掉下來。

明明山上山下佈滿了結界和大陣,春秋不敗等人卻完全安然無恙,絲毫不被警覺的瞬間出現在了太白山大殿之前。他們的目的很簡單,屠了整個太白山,掏了誹顏心肺從墟鼎裡取出太白山鎮守的煉妖壺。然後再趁眾人飛速往這裡趕來救援之時又重回嶗山,同樣奪了神器,再立刻趕往長白山和天山。

如此讓眾仙手忙腳亂,處處想救,卻無一處可救。這樣一來,相信用不著到明天晚上即可拿到幾件神器了。

春秋不敗贊許的對一副運籌帷幄姿態的雲翳點點頭,之所以這幾年來奪取神器總是無往不利,還多虧了有他在一旁出謀劃策。而其他人只會每天喊打喊殺,都是飯桶。

旁邊一架華麗的蓮榻,輕紗簾籠,紫薰淺夏躺在其中,完全無視周遭的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卻正睡得酣香。

長長的睫毛投影在白皙透明的臉上,眉目清秀如畫,身上從頭到腳都是仙氣,卻哪裡像妖魔。

如今妖魔二界除去殺阡陌吊兒郎當掛著名號卻不管事,實權則分別由五人掌管,即魔界的春秋不敗和茈萸,妖界的藍雨瀾風和曠野天,另外便是墮仙了的紫薰淺夏。

因為神器的封印只有紫薰淺夏知道如何解開,所以就連其他四人也不得不對她禮讓三分。

此次五人同時出動,幾乎是前所未有之事,可見對神器是志在必得。

春秋不敗只求速戰速決,禦劍上前,倡狂笑道:“誹顏老兒,本來一開始打算是最後收拾你們的,不過沒想到這太白山上居然突然多了這麼多件神器。你只要乖乖交出煉妖壺,拴天鏈、催淚鈴還有伏羲琴,今天便饒你們不死。”

誹顏知道他們既然有昆侖鏡,那自然是沒有什麼攔得住,太白山到處都可以來去自如。以餘下的寥寥眾仙和太白的三千弟子之力,對抗他們無異於螳臂擋車,毫無勝算。

他身為太白掌門,雖然身負守護神器重任,到底還是有私心的。畢竟三千弟子的性命和太白的百年基業和煉妖壺相提並論,他到底還是不希望落得跟茅山派一樣的下場。可是又心知這一干妖魔根本毫無信義可講,就算真的交出神器,也免不了被屠戮。所以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儘量拖延,能拖一刻是一刻,拖到眾仙趕回救援,或者拖到奇跡出現。

“不用廢話了,神器怎可落入妖魔之手。”

花千骨抬頭看那春秋不敗,一想到就是他害死了林隨意還有屠了茅山,心頭就不由火起。

春秋不敗面相詭異非常,一半男一半女,卻竟然是個陰陽臉。聲音也是時而男時而女,時而兇惡時而陰柔。輕蔑一笑,單手一揮,妖魔蜂擁而上。

“死到臨頭,還要硬撐。”

“眾弟子聽命,浮屠敲心門,八卦撼天陣!”

頓時,三千弟子繞著大殿裡三層外三層的擺出幾個巨型大陣,固若金湯,陣內妖魔盡數被絞殺,久攻不入,只好退卻。

雲翳在春秋不敗耳邊說了些什麼,春秋不敗點了點頭。

未待眾人反應過來,花千骨突然一聲大叫:“掌門小心!”斷念雖出,卻只砍下對方一隻手來,仍為時已晚。

一綠色長髮的女子不知何時竟出現在陣內他們後方,趁眾人不備,一手直接從誹顏後背穿通,突破他身上真氣防護,血淋淋的將他心肺掏出。雖被花千骨斬下一臂,身上居然還有七隻手。

女子面上也是青綠色,還生著苔蘚,仿佛水妖。眼睛細長而勾人,又猶如毒蛇。綠色長髮水草一般在空中無風自舞。張開嘴竟一口把誹顏的心肺吃下肚去,然後心滿意足的舔著乾枯瘦長滴血的手指,叫人又是心悸又是噁心,卻正是魔界妖人茈萸。

她輕而易舉避過眾人攻擊,再一閃身消失不見,出了陣外,回到春秋不敗身邊。一面發出嬰兒啼哭一樣的笑聲,一面尖細的說道:“沒有煉妖壺,不在墟鼎之中。”

眾弟子見才轉瞬間掌門便被殺一下子全亂了,悲痛和啼哭聲不絕於耳。

花千骨及眾人扶住誹顏,都沒想到妖魔竟會利用昆侖鏡從背後偷襲。誹顏真氣四散,奄奄一息,傳音給師弟誹聲和誹色要他們好好看護住神器,保住太白一派,然後臨時傳了掌門之位給誹語,又囑咐花千骨,希望她能立刻想辦法帶著神器逃出太白山,然後便閉上了眼睛。

花千骨明白他的用意,可是她又豈能坐視數千人被競相屠戮,而自己一個人逃走呢!

如今煉妖壺封印未除,不能使用。妖魔手中有昆侖鏡,拴天鏈定也困不住他們,能夠倚靠的便只有伏羲琴了。

於是太白弟子全部撤回大殿之中。唯留花千骨一人在大殿頂上撫琴,妄圖儘量拖延到救兵前來。

數萬妖魔一聽到琴音,頓時心神被奪,同室干戈,打做一團。春秋不敗等人也只能封閉聽聞,不敢上前。見再這樣下去必定傷亡慘重,連忙用昆侖鏡將大部分妖魔送回二界,只留下小部分法力較強的,凝神閉氣,封閉五識,圍坐成團。

茈萸摸了摸自己被砍掉的臂膀,眼中一抹玩味之色。身上綠光閃現,竟跟柳樹抽芽一樣慢慢又長出一條新的臂膀來,只是猶如嬰兒一般,軟軟肥肥,比其他幾隻手臂小上許多。

“我用昆侖鏡過去把她殺了麼?”

“她在彈伏羲琴,哪怕你用昆侖鏡也近不了她身的。”雲翳狠盯著花千骨,眼中滿是恨意。

“那怎麼辦?我們時間有限,難道一直坐等下去?”

“那伏羲琴是上古神物,豈是那麼容易駕馭,她一個娃娃才多少修為,每波動琴弦一次,便自傷一分。一直這樣不停的彈又能撐得住多久?我們不用急,待到她氣血兩盡之時,我們輕而易舉便能拿到伏羲琴。再說,藍雨瀾風,曠野天既然是拿著盤古斧在半路截殺眾人,相信很快就會回來了。到時候還怕破不了她的伏羲琴?另外,拴天鏈和催淚鈴我相信也應該在她手上。”

茈萸,春秋不敗全都不解的望向雲翳:“她是?”

雲翳冷笑一聲:“茅山掌門,花千骨——”

卻突聽一旁蓮榻裡紫薰淺夏胡亂囈語,似是美夢中被琴聲驚醒,慌亂中拉開紗幕。

“誰在彈琴,是子畫來了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6:16

46.紫薰淺夏

夕陽西下,霞光漫捲,殘陽如血,滴滴猶泣。

落十一硬撐到大殿內,霓漫天連忙扶住他。

“外面現在怎麼樣?”

“千骨在外面靠伏羲琴將他們攔住了,但是不知道能撐得了幾時。”輕水一臉的擔憂。一時片刻救兵是趕不來的,他們總不能一直這樣坐以待斃下去。

落十一點點頭,環顧一周,突然驚道:“糖寶呢?糖寶在哪裡?”不會也和千骨在外面吧?很危險啊!

“咦,是啊,糖寶跑哪去了,剛剛還在這裡急得直哭來著,說什麼要找爸爸來救骨頭……”

“爸爸?”落十一腦海中出現一個和糖寶差不多大小的蟲蟲,帶著草帽,捋著鬍鬚,叼著煙杆。一臉嚴肅的模樣,不由得一陣暈眩。如果真見了糖寶爸爸他又應該怎麼稱呼呢?

捶捶自己的腦袋,天啊,這根本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好不好!

急忙用觀微想找尋糖寶下落,無奈受伏羲琴音的干擾,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大殿殿頂上花千骨已經快撐不住了,有氣無力的趴在琴上,為了不過分耗損真氣,間隔一小會,她才輕輕撥動一下琴弦,彈得只有音沒有調了。

妖魔眾人皆是一副不耐煩神色,無奈琴音之下又只能防守半點攻擊力都沒有。卻只有紫薰淺夏輕倚榻上,聽得如癡如醉。

雖看清彈琴之人不是白子畫,那伏羲琴散發出的祥和的銀光她卻是認得的。往昔情景在眼前不斷浮現,人人封閉五識,她卻是放任自己被琴掠去一半心神,沉醉其中,不肯自拔。

突然卻聽得花千骨琴聲越來越慢,調不成調。不悅的揚手便是一彈指過去,無數飛揚的紫色花瓣在空中快速旋轉牽出長長一線,直向花千骨攻去。奇異的花香更是如霧般鋪天蓋地而來。

花千骨只得加快撥弦相抗,無奈那香味極其纏綿詭異,直叫人昏昏欲倒,大夢三生。沒辦法封閉嗅覺,只能不斷默念心咒。

紫薰淺夏滿意的抿起嘴角:“彈的很好聽,雖然差子畫太多太多,但是伏羲琴所奏之樂果然都是人間絕響。接下來,換一曲《朝露九天》怎麼樣?”

花千骨硬著頭皮抵住她一波一波的襲擊,心裡憤憤的罵著這個變態女人,居然敢子畫子畫的叫這麼親熱!在伏羲琴下居然心神不被控還能夠有還手之力,而她不斷攻向自己消耗自己真氣的理由居然只是為了能夠多聽聽琴音。再這樣下去,自己怕是午夜都撐不過去,而救兵再怎麼樣也得明天才趕得到去了。

師傅啊師傅,你在哪,徒兒好想你!

 

天色漸晚,圓月初升。花千骨一直靠著眾人渡給她的真氣和紫薰淺夏相抗。春秋不敗等人又往後退了十余米,以免被她倆波及。

花千骨見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突然開口道:“紫薰仙子,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咱們打了那麼久,就算不累也餓了,停下來吃個月餅怎麼樣?”

聚在殿下的落十一,朔風等人全都緊張的望著她,不知道她又想做些什麼。

紫薰淺夏輕笑一聲:“你這小孩也真有趣,生死關頭還惦記著吃月餅。”

花千骨停止撫琴,眨巴眨巴眼睛:“如果註定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的話,那還不如吃飽了在想其他是不是?”

紫薰淺夏停在半空中,紫色紗衣隨風飄舞:“你想吃就吃吧,等你吃飽了再撫琴給我聽。”

花千骨眯起眼睛笑,模樣倒有幾分像東方彧卿。

“師傅說得真是沒錯,紫薰姐姐果然又溫柔美麗,又通情達理。”

“你師傅?”

“就是長留上仙白子畫啊!”

“子畫……子畫他竟然收了弟子了麼?”紫薰淺夏面容呆滯,有些失神。是她在魔界閉關恢復的時間太久了麼?

“原來,原來你竟是他徒兒啊,我說怪不得怎麼會有伏羲琴。子畫……他,他竟有向你提起過我麼?”

一盤月餅飛到花千骨手中,她拿起一個啊嗚一口,嘴裡含糊不清道:“當然有啊,紫薰姐姐你以前在天庭主管人間所有香氣,也是上仙之一啊。”當然這些不可能是師傅跟她說的,而是《六界全書》上看的。

“姐姐,你要不要嘗一個,是我親手做的,很好吃哦,我師傅都常誇我手藝好!”

盤裡一個月餅悠悠飄到她的面前。

“子畫他,也會誇人麼?”紫薰淺夏捏住月餅呆呆的看著,好像那個是白子畫的臉。

雲翳他們一急便要上前,她怎麼能夠打著打著不但和敵人嘮起嗑來了,居然還吃對手給的東西,要是有毒什麼的怎麼辦?春秋不敗一揚手制止了,眯起左邊妖冶的丹鳳眼,饒有趣味的看著這一切。

紫薰淺夏捧起月餅小心的嘗了下,甜味在舌尖上炸開,猶若平地驚雷一般。她已經多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呢,味覺都快退化了,也忘記了食物的滋味竟然是這麼美的。

月餅裡面是百果仁,入口軟而不滑,甜而不膩,一個吃完,頗有意猶未盡之感。紫薰淺夏嘴角明明在笑,可是月下顯得分外蒼白的臉上分明卻全是悲戚之意。

那樣的神情連花千骨看到眼中都不由得微微一痛。拍拍手掌,衣袖擦一擦嘴:“紫薰姐姐我吃飽了,你還想聽什麼曲子,我彈給你聽啊!”

“吃這麼快?”

“呵呵,姐姐以為我在借吃東西拖延時間?”

紫薰淺夏望著年紀尚幼的她明朗的微笑,想像著她每日是如何快樂的在白子畫膝下承歡,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悲愴。

“我若殺了你,哪怕以你師傅的為人,說不定也是會來找我算帳的,或許,我便可以見著他了。”紫薰淺夏突然抬頭看著她說。

花千骨猛打一個寒戰,嬉笑道:“姐姐你說笑話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師傅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會為我去尋你的仇呢?”

“是啊,也對,無心無情的白子畫,又怎麼會插手他人的命運呢?”紫薰淺夏幽幽說道,伸出手摸了摸眉心黑色的墮仙印記,眼中悲哀更加濃重。

花千骨連忙道:“姐姐薰香制香調香的技術六界無一人比得上你,千骨從小一直都對香料特別感興趣,今天好不容易遇到姐姐,我們切磋一下如何?”花千骨努力爭取時間調複真氣。

紫薰淺夏還是頭一次聽見有人要拿香氣跟她做挑戰,不由笑道:“好啊,你若是贏了,此事我便再不插手。我若是贏了,其他神器我也不要,只要你把伏羲琴給我好不好?”

“好。”花千骨微笑著點頭,殿下眾人皆大驚失色。

“不過千骨肯定沒姐姐厲害,公平起見千骨來出題。我們每人出示一種自己調製的香料,然後對方猜成分和制法,沒猜出來的便算輸好不好?”

紫薰淺夏點點頭:“你既然是子畫的徒兒,未免人家說我以大欺小,我出三種香料,只要你能說出其中一種便算贏。”

花千骨擦擦手心裡的汗,望瞭望夜空,本來最希望的便是看到師傅的白色身影能夠出現,卻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卻有一點不希望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6:41

47.暗影浮香

見二人在空中以香相鬥,下麵的人全都緊張的凝神觀望。

紫薰淺夏從墟鼎之中取出一個紅色香囊,飛到花千骨手中。

“此香名曰浮屠三生,三生也,夢也,不仁者,天也……”

花千骨放在鼻邊輕吸一口氣,前調幾近淡不可聞,中調突如潮水襲來,洶湧澎湃,濃郁而幽深,叫人癡癡沉醉無法自拔。香飄百里可聞,殿下眾人和妖魔皆入幻境,人生百年,如白駒過眼,歡笑淚水,悲傷痛苦全都變得如此真切,又近在手邊。於是,有的人大哭起來,有的人大笑起來,整個太白山亂做一團,猶如戲臺。

花千骨入世尚且不深,眼前也不斷浮現眾生百態,輕歎一聲,厭世之心頓起。不過很快回過神來,對著香囊嘴裡輕吹一口氣,後調的香逐漸彌漫開來,卻叫人整個人從頭到腳狠狠一激靈,心頭一涼,清醒無比。紅塵中的恩愛悲歡瞬間成了虛空幻影,回首相望,仿佛已過百年。

“浮屠三生,好個黃粱一夢啊……”花千骨連連點頭,“姐姐這香是用棧香五兩,雞舌香四兩,檀香、麝香、乳香各二兩,沉香七兩二錢,藿香六錢,馬牙硝一錢,零陵香四錢,法制甲香二錢,另外再研龍腦半錢,香成旋入。除龍腦外,其他同搗。末入炭皮末、樸硝各一錢,生蜜拌勻,丸如豆大,以金箔為衣。入瓷盒重湯煮十數沸,窨中封存,已取出七日有餘了吧?”

紫薰淺夏眯起眼看她,眼中詫異神色一閃而過。看來她是低估她了,的確,年紀雖小,卻畢竟是白子畫的徒兒啊。

於是從墟鼎之中拿出了第二個香囊。

“此香名荼迷薰風,得風而飄,無風無味。”

花千骨接過,迎風而立。那香極盡聲色詭異之能,隨風卻不四散,過綠葉而染綠色,掠紅花而沾紅顏,月光下變作彩色絲縷狀的幻霧延綿飄飛。人聞之而憂傷,草木聞之卻欣喜,紛紛在風中顫動枝葉,狂歡作舞。花千骨越發欽佩起她來。

“世間竟有香可通萬物,果然極品妖嬈。此荼迷薰風混合了二十四節氣裡分別開到極盛正要凋謝的二十四種花的香精各一錢,再加上沉水香五兩,丁子香、雞骨香、兜婁婆香、甲香各二兩,薰陸香、白檀香、熟捷香、炭末各二兩,零陵香、藿香、青桂香、白漸香、青木香、甘松香各一兩,雀頭香、蘇合香、安息香、麝香、燕香各半兩。以上末之,酒灑令軟,再宿酒氣歇,以白蜜和,放入瓷器中,蠟紙封,勿令泄。于冬月取用,姐姐我說的可對?”

紫薰淺夏面色越發蒼白起來:“對,很對,一味也沒有說錯。”這世上,竟然有能在調香制香聞香上超出她的人麼?

“這最後一囊香,名曰姽嫿傷誄,有傷者可聞,無傷者無味,傷越重,味越濃,越聞傷越痛。”

花千骨握在手裡,小獸覓食一般在香囊前嗅來嗅去,竟然沒聞到味道,不由得慌了一慌。沉下心來,閉上眼睛,努力聞著。卻突然師傅的臉在腦海中出現,她心猛然一絞,竟痛得直不起腰來。同時,香氣也迎面撲來,熏得她鼻子酸酸的直想掉淚。連忙把香還回給紫薰淺夏手裡,封閉了自己的嗅覺,三種香裡這種是最好聞的,不知為何她卻最不喜歡,強顏歡笑道。

“這個我也聞出來了,姐姐用了黑角沉半兩,丁香一錢,臘茶末一錢,麥麩炒赤色的小郁金五分,麝香一字,定粉一米粒,白蜜一錢,茅香一兩五錢,細辛一兩五錢,零陵香一錢三分,山柰一兩,川椒二兩五錢,藿香一錢六分,千金草三錢六分,莪術一兩七錢三分。以上各為末,麝先細研,取臘茶之末湯點澄清調麝,次入沉香,次入丁香,次入郁金,次入餘茶定粉,共研細,乃入蜜令稀稠得所,收砂瓶器中,窨月餘取燒,燒時以雲母石或銀葉襯之,三味真火刻不能熄。久則益好,入薔薇水更佳。姐姐我說得對不對啊?”

紫薰淺夏閉上眼睛,臉上突如其來的倦容讓她瞬間老了很多。她畢竟活得比她多了那麼久,百年來,青山看遍,天涯踏遍,每種草藥都是親嘗,每種香都是親調,可是面前這才十二三歲大的娃娃又都見過什麼,經歷過什麼啊。卻對調香卻有如此造詣,天賦如此,她嫉妒都嫉妒不來。

紫薰淺夏輕輕搖了搖頭:“還少了一味。”

花千骨望著她微笑:“還有一味,是紫薰姐姐你的眼淚,所以聞起來才會有那樣微微苦澀的滋味,才會叫人這樣傷心啊!”

紫薰淺夏長歎一聲:“只可惜你已拜入子畫門下,不然我真想收你為徒,你如此聰明可人,他定然也是不肯割愛的。罷了,輪到你出題了。”

落十一,輕水等人總算松一口氣。就算紫薰淺夏也全猜出來了,她們也是平手不算輸。

霓漫天不可置信的盯著花千骨,卻不知道她竟然能聞得那麼多的香。看著眾人一個個滿心佩服的神情,心中又是憤恨又是不甘,今天算是什麼風頭都被她給出盡了!

花千骨從身上東翻翻,西翻翻,總算從袖子裡抖落出一個白色的香囊出來。

“姐姐,這個是我之前調製的香,但是沒取過名字,既然姐姐的都叫的這麼好聽,它就叫暗影流光吧!”

花千骨拋給她接住,紫薰淺夏握在胸前,低頭輕聞,不由得心口一緊。這樣清新淡雅的香她從未聞過,仿佛熨平了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說不出的適意舒爽。香氣持久而悠長,綿綿仿佛從亙古飄然而至。溫暖又祥和的感覺,將她心中傷口一一撫平。突然通透起來,突然輕鬆起來。

她抬頭望向花千骨,只有這樣的孩子,有著純潔心靈的孩子,才能調製出這樣叫讓人驚奇的香。這是治癒的香,是幸福的香。不用開口猜成分和制法,單單聞香氣,她就已經輸了。

紫薰淺夏握著那香囊如癡如醉的聞著,久久不願意放開。花千骨求之不得,半點也不催她,心頭卻盼著早點天亮。

“紫薰仙子,動作快些,不要再浪費時間了。”雲翳卻看不過去,終於發話。若是等到明日群仙趕來,他們想要奪取神器更加不容易了。

紫薰淺夏從香中回過神來。

“此香用了黃熟香一斤,橘片二錢,白附子、茅香各一斤,丁香皮五兩,藿香葉、零陵香、檀香、白芷、生結香各四兩,茴香二兩,甘松半斤,另研乳香一兩,沉香二兩,細銼,以絹袋盛懸於銚子當中,勿令著底,蜜水浸,慢火煮一日。檀香二兩,要清茶浸一宿,炒令無檀香氣味,龍涎香一錢,麝香二兩,甲香一錢。三生池水滌過,然後以香投油,桃花瓣層層覆之,封浸百日……”

卻還有些什麼,是她說不上來的,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看來,她真是老了,連嗅覺都遲鈍了。這比試,她輸了。

“還有兩味,我猜不出來。姐姐甘願認輸……”

花千骨眨眨眼睛,難掩欣喜。

“姐姐已經很厲害了,說得一個不錯。至於另外混在其中沒有猜出來的兩味,卻是我的袖中香和師傅的枕邊香啊,若是聞都沒聞過,沒猜出來怎麼能怪姐姐。”

花千骨心中難免有一絲愧疚,其實這個也算是她在使詐,可是如果不這樣,又怎麼勝得過她,兩相權宜,還是保住伏羲琴要緊。

紫薰淺夏踉蹌退了兩步,差點從半空中落下去。

是了,是了,她說為何會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因為那是白子畫和花千骨的香味啊。她千算萬算,絲絲求精,卻忽略了人的體香麼?

“你師傅……你師傅的枕邊香?”

“是啊,香囊做好之後,我偷偷藏在師傅枕邊很久才拿出來帶在身上的。”花千骨得意的笑,她也是看了七絕譜之後鑽研調香許久,特意做了這香囊專門吸聚師傅的味道隨身攜帶的啊。這樣就好像師傅一直在她身邊一樣。

紫薰淺夏看著那香囊發呆,手握得更緊了。子畫……子畫的味道……

“千骨,對,你叫千骨沒錯吧,姐姐,姐姐拿,拿東西跟你換這個香囊好不好?你要什麼都可以!《調香秘錄》好不好?對了,你已經很厲害了,不需要這些了。那,那姐姐的劍譜或者百年功力好不好?不然,對了,大家不是都想要神器麼?姐姐有浮沉珠,雖然剛拿到手沒多久,還沒來得及解開封印,姐姐拿浮沉珠跟你換香囊好不好!”

紫薰淺夏突然語無倫次起來,所有人都嚇傻了。

雲翳和茈萸等人連忙飛上前來生怕她一時衝動做了傻事,雖然那浮沉珠是靠她自己一手奪得,但是也不能這樣白白送人啊,那他們大軍來犯豈不是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紫薰仙子,你瘋了麼?”

紫薰淺夏一回首,面如冰霜,單手一揮,波光閃動,雲翳等人全被她打飛出幾米開外。

“滾!誰敢擋我就殺誰!!”

花千骨見她眉心印記從漆黑陡然變得鮮紅如血,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雖然一早看出她對師傅有愛意,卻沒想到竟然執念如此之深,連神器都心甘情願拿來做交換,只為了一個有師傅氣味的小小香囊麼?

不知為何,她心裡微微一痛,心中憐憫之情尤甚。

“姐姐若喜歡,送你便是了,不用拿神器來換。”

“千骨!”落十一等人在下麵心急的喚她,生怕她意氣用事。

“謝謝你……”紫薰淺夏欣喜若狂的對著她笑,花千骨第一次看見她悲哀的臉上,竟然有那樣燦爛明媚的神情。

“不過姐姐說到做到,這件神器,你拿去吧。不然我收這香囊也收得心裡不踏實。”

紫薰淺夏一揚手,便從墟鼎裡取了玲瓏剔透的綠色發光珠子給她扔了過去。花千骨小心翼翼的接住,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殿下眾人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怎麼辦?”雲翳小聲的問春秋不敗。

春秋不敗冷笑一聲:“怕什麼,暫時給她又怎樣,一會還不是要連同其他神器一併奪過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7:05

48.太白一役

紫薰淺夏與花千骨二人比試之後,握著香囊退回蓮榻之中,再不管外面之事。

兩邊又處於一觸即發的狀態。花千骨繼續開始撥琴,制止住蠢蠢欲動的妖魔。遙望天邊,舒一口氣,已經快要天亮了。

突見一藍色身影快速飛來,落入敵方陣營。觀其身形,修為很高,不由得心中暗自擔心起來。

“你終於回來了。”春秋不敗就等著曠野天,他一來,就算是伏羲琴也阻攔不住他們了。

“怎麼竟然這些時候了還沒得手麼?”曠野天聲如洪鐘,體格壯碩,半隻膀子露在外面,可以看見大塊大塊發光的肌肉。

“他們有伏羲琴,聲波所擾,我們根本連攻擊之力都沒有,就等你了,那邊料理的如何?”

“放心,數萬天兵已全部撂倒。那個彈伏羲琴的好像不是白子畫啊?”

“貌似是他新收沒多久的徒弟。白子畫之前被我們引去嶗山了,不過現在也正往這邊趕來,我讓藍雨帶著神器去阻攔他了,但是不一定攔得了多久,咱們動作必須得快,若是等他到了,便什麼也做不成了。”

“啊?他竟然收徒了?還收了個這麼一丁點的女娃?有意思,不然我也收一個差不多的,然後和那女娃比一比?我勝不過他,總要讓我徒弟勝過他徒弟,這樣好歹我也扳回一籌。”

“你別總對一時的得失勝敗耿耿於懷,妖神出世才是真正的大事,到時候六界就都是我們的了。”

“你打算要我怎麼辦?”

“有生命的物體會被伏羲琴操控,死物總不會了吧?”

“你的意思是?”

“所以才在等你啊。”春秋不敗用計之時總是發出女人的嬌媚聲音。

“雖然能不受聲音影響,但是被聲波擊中還是會變得粉碎的。”

“有昆侖鏡呢,體積做小一點,趁著夜色瞬間移動她身後,她一時半刻哪裡發現得了。”

“好主意,果然妙。”

“那趕快動手吧,半個時辰之內應該就能全部搞定了。”

曠野天點點頭,從墟鼎裡掏出一個木箱打開來,裡面裝滿了各種木料,細小的鉚釘,斧鋸之類的工具。他粗大的手指以快于常人幾倍的驚人速度靈敏操作著。不一會兒一個由木頭雕制拼合做出的一個極細小的蚊子製作完工。這木頭蚊子雖小,卻五臟俱全,全身一百零八個關節全部可以自由活動,

曠野天手心一攤開,蚊子細長的腿踢了踢,轉動一下頭顱,透明的翅膀陡然張開,猶如活物。原來曠野天是最精通的乃是機關術,他做出來的東西完全不需要依靠法術,所以絲毫不會被人發現,無論是小到機關暗器,大到攻城戰車,他全部可以靠著一手奇技淫巧將其精密度和威力發揮到極致。

茈萸伸出綠色的長長指甲往蚊子身上一點,頓時蚊子渾身都成了鮮豔的翠綠色。然後被昆侖鏡一照,頓時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沒問題麼?”

“它的身體裡已注滿了我精心調製的劇毒,只要被叮上那麼一小口,她便再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茈萸妖冶一笑。

花千骨只覺得背上有冷汗不斷冒出,隱隱不詳的預感叫她有一些焦躁。卻見剛剛來的那男人突然從墟鼎裡一下子取出百余架巨型連弩。

花千骨大叫糟糕,他們法力雖強,在伏羲琴音下卻也幾乎使不出來,可是這弓弩卻是不需要靠法術的。這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自己又能抵擋到何時?

曠野天單手一揮,百弩齊放,每架弩車可同時射發百隻利箭,力量極強,射程極遠,以驚人之速嗖嗖射破夜空,每次萬箭齊發。勢要將太白一干眾人全部射殺在亂箭之下。

“趕快全部退入大殿之內,緊關殿門!”花千骨對著落十一等人大聲叫道。

手中一刻也不敢怠慢,急速的掃弦相抗,聲箭相擊,一波一波而來的箭雨都在半空中被擊個粉碎。

可是箭矢洶洶,片刻不給人喘息之機。

花千骨本來就沒多少了的真氣哪經得如此消耗,獨自一人在空中迎戰著漫天箭雨,咬緊牙關死耗。天越來越亮,太陽慢慢快要躍出地平線。關鍵時刻,花千骨突然感覺肩上一痛,頓時手腳癱軟,再撫不了琴。

片刻間,暢通無阻的箭雨已如潮水般從空中急落下來。花千骨連中三箭,前兩箭直接從她腹部和腿部一穿而過,可見勁力之大。第三箭直插在她肩胛骨上,疼得她立刻從房頂上墜了下去。卻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把伏羲琴收入墟鼎之中。

死了死了,沒想到她最後竟然是死在箭下,她還沒來及看師傅最後一眼啊,她不要!

卻突然身上形成一陣光壁,她低頭一看,卻是落十一,朔風,霓漫天還有太白弟子全部都湧了出來,在前方為她抵擋箭雨。小紅和小白,感知到主人有危難,也領了一隊鬼兵趕來急救。

“換火弩!”曠野天一聲令下,火光猶若流星在天空中不斷滑過。

沒有了伏羲琴的阻礙,妖魔一擁而上。太白三千弟子全都沖進箭雨之中同妖魔廝殺起來,一時刀光火影,場面分外恐怖慘烈。

花千骨漂浮在半空中,光壁由落十一,朔風幾人之力形成,但是同時還要與妖魔對戰,怕也撐不了多久。

花千骨看著自己雙手指甲開始變黑,知道自己是被暗算中了毒,無奈絲毫力氣都沒有,緩緩調動師傅留在她體內的真氣運行抵擋,努力強撐著不要睡過去。

“趕快進大殿!”輕水一邊打飛來箭到她身邊,想要把她拖進殿中。

“小心身後!”花千骨驚呼。

輕水拖著她躲避不及,身上雖有防護,仍是被箭刺穿了臂膀。

“沒事,你怎麼會中毒了?要不要緊!血凝花和回清丹在哪?快拿出來?”

花千骨軟綿綿的從墟鼎裡取了出來,輕水慌忙的喂她服下,見她連嘴唇都已經變成黑色的了,知她中毒不輕,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千骨你別嚇我,救兵馬上到了,尊上也正往這裡趕來,你要撐住啊!”

花千骨費力的睜開眼睛:“師傅?師傅他要來了麼?”

“是啊,他在千里之外時傳音給落師叔問這邊戰況如何,好像是碰到藍雨瀾風手持神器阻攔,所以拖延了點時間,但是現在已經奪回神器了,正火速趕來,你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他就到了!”

花千骨中毒雖重,但是茈萸的這種毒她卻是知道的,也知道怎麼解。但是一時半會找不到解藥,只能靠自己運功引導壓制,卻不知道又能撐得住多久。突然反應過來,用力把輕水推出去老遠。

“輕水你快走!”

輕水正莫名其妙,一個綠色身影出現在她剛剛在的那個位置。

“想不到你還挺機靈!” 茈萸舔著自己的手指,差一點她就得手掏到那個丫頭的心肝了。

花千骨知道沒有了伏羲琴防禦,他們首先肯定是抓到自己,掏了心肺從墟鼎之中搶走幾件神器。

“你中了毒居然沒死?” 茈萸興趣至極的望著她,還從沒有人在她毒下撐得住這麼久。

“笑話,我仙人之軀,小小毒液,能耐我何?”花千骨淩厲的瞪視著她。

輕水想沖過來救她卻被雲翳拖住。

茈萸點頭笑:“好好好!等我掏了你的心肺,再看看你這顆仙人的心,是什麼做的?”

茈萸一隻手直穿過屏護,眼看便到花千骨胸前,卻突然旁邊紫光一閃,再低頭,手已斷掉。

愣了片刻,看著氣喘不止的花千骨她哈哈大笑:“好,實在是好極了,中毒這麼深你居然還有力氣禦劍,今日你一人斷我兩臂,此仇不報,我就不叫茈萸!!”

茈萸頓時雙目赤紅,口中突然吐出蛇信一樣的長長的舌頭。六隻手,一隻勒住花千骨的脖子,另外四隻扯住她的雙手和雙腳,想要將她五馬分屍,另外一隻直掏她的心肺。

花千骨被牢牢制住,渾身劇痛,心想這回真的完了。

突然聽到空中一個威嚴又隱含怒氣的聲音道:“你其他的六臂也不要了可好?” 茈萸一愣,頓時腿都嚇軟了,還沒等反應過來,遠處一道光刀飛來,嗖嗖嗖瞬間便斬了茈萸六隻手。茈萸痛楚難忍,直往地上墜去。

花千骨失去依託也慢慢往下掉,清晨的紅日正好從地平線噴薄而出。花千骨抬頭仰望,一身火紅,乘著火鳳,紫發飛揚,猶若天帝一般俯視下界,不是殺阡陌又是何人。

“姐姐……”花千骨心中一暖,眼前一黑,只覺得毒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上竄去。

突然平穩的跌落在一個人溫暖的懷抱裡,瞟望見下擺素白的袍子。

師傅!是師傅麼!師傅終於來了!

強撐著再次睜開眼,一道銀光照耀,她看到的是人世間最讓人溫暖最美麗的微笑。

“東方?東方!你怎麼來了!這裡很危險!快離開!”花千骨見他又驚又喜又有些失望。

東方彧卿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微笑著迅速連點了她六十多處穴道,然後喂了什麼東西在她嘴裡,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7:33

49.花落誰家

“你是誰?”殺阡陌低頭俯視著突然冒出來抱著他家小不點的白衣書生,聲音充滿火藥味。看樣子小不點不但跟他認識,還很熟的樣子。

東方彧卿(彧,音yu四聲,再次注)眼睛彎得像月牙,嘴角勾起,笑得像只狐狸。

“現在,好像是給骨頭解毒比較重要吧?”

殺阡陌這才反應過來小不點中了茈萸的劇毒。紅色的眼眸淩厲的望著茈萸:“解藥呢?拿出來。”

“可是魔君,她是仙界之人啊,只要掏了她的心肺我們便能拿到另外幾件神器了!”

殺阡陌手一揚,隔空一巴掌便在她臉上印下五個指印,打得她吐出一口血來。

“我叫你拿出來!”

茈萸眼中閃過不甘的恨色,就只差那麼一點了。無奈懼於殺阡陌,魔界之人都知道,他冠絕六界的容貌之下是多狠的一顆心,只得把解藥拿了出來。

東方彧卿接過解藥立馬開始解花千骨的衣服帶子。

“你幹什麼?”殺阡陌從半空中落下,又連忙把花千骨的衣服拉了回去。

東方彧卿好笑道:“不脫了衣服怎麼上藥啊?”

殺阡陌一把把花千骨抱了過來:“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我來吧!”

東方彧卿搖頭嘴角輕輕抽搐:“你不要骨頭總姐姐、姐姐的叫你,你就真把自己當作女人了啊,魔君陛下——”

殺阡陌雙臉漲得彤紅,他怎麼會知道的。

“那反正你也不行!”

“沒事,骨頭的身子上上下下我早就都看過了,再多看一次也沒關係。”

“什麼!”殺阡陌咆哮起來,差點就一掌對著東方彧卿劈下去。

“爸爸,骨頭媽媽怎麼樣了啊?”糖寶剛剛看輕水有危險,連忙出手幫它未來老婆打妖怪,危機解除了這才急忙趕了過來。看見花千骨渾身又黑又腫身中劇毒的樣子|Qī|shu|ωang|,嚇得頓時花容失色(用這個詞形容糖寶真是很有愛啊)。

殺阡陌一聽氣得都快跳腳了,什麼!糖寶居然叫這個臭書生爛書生做爸爸!!!

他鬱悶的緊抱住花千骨不肯撒手,那好,他們誰都別救,然後指著茈萸大聲吼道:“你來!給小不點塗解藥!”

茈萸被他吼得腿都軟了,戰戰兢兢的接過花千骨小小的身子,解開她衣服,露出肩頭,用剛長出來的幾隻奇小無比的手,一邊把解藥塗抹上去,一邊咬牙切齒,她這輩子毒過那麼多人,還是第一次得自己親自上解藥的。

東方彧卿看著殺阡陌孩子氣的樣子不由好笑。

花千骨一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茈萸可怕的青綠色臉,嚇得哇的一聲大叫起來。

殺阡陌一腳把茈萸踹到一邊,和東方彧卿一人抱住花千骨一側,同時道。

“骨頭你沒事吧?”

“小不點你沒事吧?”

花千骨左看看右看看,擼起袖子擦一把鼻涕,感動得嘩啦啦的使勁點頭。

糖寶見她無恙總算放下心來,看她模樣又忍不住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花千骨使勁擰它一把:“你笑什麼笑啊?”

“骨頭媽媽你又黑又胖,好像野豬哦!”

“啊?”花千骨連忙摸摸自己的臉,果然跟腫得跟豬頭一樣。再看雙手,一根根指頭肥得像蘿蔔。嗚嗚嗚,她不要活了啦,等一會兒師傅來要是看見自己這個模樣……

“茈萸!”殺阡陌對著茈萸眼一瞪,她是怎麼搞得,居然把他可愛的小不點弄成豬頭了!

茈萸無辜的哭喪著臉連忙跪倒在地:“已經塗瞭解藥了,很快就會消腫了。”

殺阡陌輕拍著花千骨的頭:“別擔心啊,一會毒全退了就恢復原樣了。”

花千骨努力點頭:“姐姐,謝謝你又趕來救我!”然後又轉頭看像東方彧卿,“東方,你怎麼也來了啊?這裡群魔亂戰,太危險了,你快回去。”

東方彧卿笑道:“糖寶說你有危險,特意找我來救你的。”

“可是你不懂法術更加危險啊,好了,現在我沒事了,你趕快回去!”

東方彧卿抬頭望瞭望周圍兩方依舊在廝殺拼砍,不過太白一邊明顯處於下方,死傷慘重,越戰越退。他們上空依然不斷有箭矢飛過,全部被殺阡陌形成的巨大屏護擋在外面。

“魔君,你還是先讓他們都停下來吧,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

殺阡陌看了看花千骨凝望眾人擔心的眼神輕輕點了點頭,飛到半空中,一陣光波把眾人都震了開來。

“全部給我停手!”

眾仙一見他全部被他的美貌震呆在原地,妖魔一見他全部嚇得跪趴下地:“參見魔君——”

頓時間,整個一個太白山頭一片葉子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變得那麼清晰。

雲翳見他,心頭大叫不妙。連春秋不敗也緊皺起了眉頭。

“魔君來這裡做什麼?”

殺阡陌半空中俯視他,半天不說話。

“春秋不敗,你要奪神器我不反對,只是傾整個妖魔二界之力,未免有些興師動眾。”

春秋不敗仰頭看他,那半邊女人臉頓時退去,只留下一張男人臉,模樣卻是豐神俊朗。低沉著聲音道:“魔君以為我這些年如此奔波辛苦,不折手段又是為何?”

殺阡陌心頭一震,歎氣道:“為我……”

春秋不敗點點頭:“魔君知道就好,其他的魔君既然怕麻煩,不喜歡,就全部交給我來處理。魔君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相信我的忠誠,相信我永遠不會背叛你。現在魔君請讓開,待我奪了神器敬獻於你。”

“春秋不敗,你知道我不想做什麼六界之王。你若喜歡,魔君什麼的讓你來當也沒關係。”當初也是在他的全力相助之下,自己才做上魔君,然後又一統了妖界,做了妖王。百年來,他幾番為自己出生入死,這樣的忠誠他又豈能不感動。所以基本上二界之事,全部都放任給他處理,自己很少參與。

“魔君,你折煞我了,我一心輔佐于你,從來沒有過半點野心。只是今天,這幾件神器,我春秋不敗要定了!魔君若知我用心良苦,就不要攔我!”

殺阡陌停在半空中,心下兩難起來,一邊是春秋不敗,一邊是小不點。他心中本無什麼正邪善惡之分,所以之前春秋不敗就算鏟平了六界,坑殺千萬人,他也不痛不癢,不關己事。況且春秋不敗太過死忠,為人行事卻無一不是為了他而打算,偶爾有所差池,就像屠了茅山一事,他想要責怪也怪不起來。可是如果讓小不點傷心難過的話,那又另當別論了。

“既然春秋不敗不肯退軍,但是這樣廝殺下去除了徒添死傷也沒什麼結果,為免魔君為難,我們以比試來定奪神器如何?”

突然一個文雅的聲音不高不低的傳入眾人耳中,卻正是東方彧卿。

“東方!”花千骨驚訝的望著他。

東方彧卿抱她在懷裡,揉揉她的髮髻。

“骨頭別怕,待我助你拿到另外幾件神器。”

花千骨錯愕的望著他,看著他狡猾一笑的深邃眸子,卻不知為何十分放心。

春秋不敗方才就已看出殺阡陌對長留山那小丫頭似乎青睞有佳,似乎此次特意是為她而來。再加上先前莫小聲跟他回報說催淚鈴和拴天鏈如何被奪,崔嵬被殺之事。心中已有了十分的篤定。可是神器畢竟在她墟鼎之中,魔君既然喜歡她,要掏她心肺魔君定然不許。若能有方法讓她自己交出來那自然是最好。

於是大聲道:“你們想怎麼比?”

落十一,霓漫天,輕水和太白眾人都退了回來,站做一線。東方彧卿把花千骨交到落十一懷中。眾人望著他,皆不知他是何方神聖,可是看起來,他只是一介普通書生,身上分明沒有半點法力,根本不是修仙之人。但是既然花千骨信得過他,他們便也沒什麼異議。

花千骨靠在落十一胸前,低聲問:“師傅,師傅快到了麼?”

落十一看她拼到如此地步不由得心疼,努力點頭:“快到了,就快到了。”

東方彧卿慢慢往前走了幾步,手中紙扇輕搖,頗有指點江山之風采。

“如果我沒說錯的話,除開藍雨瀾風帶走的盤古斧,你們現在手裡還有昆侖鏡和沒解開封印的奪魂簫和昊天塔三件神器。而我們有浮沉珠,拴天鏈,煉妖壺,催淚鈴和伏羲琴。我們兩方各派三個人交戰,三戰兩勝,贏的獲得對方的三件神器如何?”

春秋不敗冷笑一聲,這人到底是何人,竟對他們手中神器如此了若指掌。

“好,若是我們贏了,我要拴天鏈,催淚鈴和伏羲琴。”

“不行,你們只有一件解開封印,卻要換我們三件解開封印的有失公平。若真讓你得手,你一口反悔,毀天滅地的力量都有了,要殺我們更是易如反掌。浮沉珠,煉妖壺和拴天鏈做賭注如何?”

雲翳在春秋不敗耳邊細細低語了幾句,春秋不敗點點頭:“好,成交。”

東方彧卿笑道:“一言為定,魔君為證。”二人同時望向半空中眉頭緊鎖的殺阡陌,殺阡陌輕輕點了點頭。

“好,第一場比試曠野天你上。你們誰出來應戰?”

眾人環顧,他們死戰一夜,身上大多有傷,況且之中,根本就沒有誰是曠野天的敵手,此戰事關神器,絕不能輸。落十一剛要開口說自己應戰,卻聽東方彧卿道。

“在下不才,第一場就先由在下先來吧?”

“東方,你不會法術啊!”

花千骨和糖寶驚慌失措,雖然知道東方擅用計謀,身懷異術。但是真打起來,他一個文弱書生,哪裡是那些妖魔的對手,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為了自己以身犯險!

東方彧卿回頭對她眨眨眼睛,溫柔一笑,眾人心肺皆暖,不知為何都對他有信心起來。

曠野天飛到上空俯視著他,哈哈笑道:“你一個凡人,跑到太白山上來湊什麼熱鬧?”

東方彧卿拱手道:“在下也是形勢所逼,曠野先生你身為十妖之首,法力超群,戰功彪炳,機關術更是世間無人可出左右,本該統領妖界,如今為何卻甘為他人走狗?”

曠野天被他說中痛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怒道:“管你小子屁事,說吧?你想怎麼比,未免人家說我欺負小輩,你自己挑一種比較痛快的死法吧!”

“先生最拿手的是什麼,我們便比什麼吧。”

“老子最拿手的是機關術,莫非你想跟我比機關術?笑話,我法力或許沒一些人強,但是機關術放眼六界還從未敗過,你竟然敢跟我挑戰這個,我看你是活膩了吧?”

東方彧卿依舊不動聲色:“在下雖不懂法術,對這奇門異術,機關八卦,星相醫蔔卻多有鑽研。先生請……”

曠野天冷笑一聲,從墟鼎中取出十八個與人等大的木頭人來,團團將東方彧卿圍住。

“這幾個木人堅硬無比,火燒不爛刀砍不斷,不受任何法術攻擊,更不知道痛,就是大羅金仙也拿他們沒有辦法,一旦啟動,沒有我的命令絕不會停止。”

東方彧卿看著那十八個木人擺出的乾坤陣,手一揚,多出一把有幾個奇怪頭的鐵制工具。

“這個陣法,已經過時了喲。”

沒有人看清楚他是怎麼從陣內出來的,他靠的不是法術也不是速度,而是一種奇怪的步法。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他已經和陣內每個木人過了一招。十八招之後木人還想繼續,剛邁出步子便同時倒塌下去,散落成一堆零碎的木料。

所有人都驚呆了,曠野天更加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這十八個木人跟著他歷經百戰從未有過絲毫損傷,曾經還把白子畫都困在陣內百招有餘,他才得時間從他手中逃脫。

可是居然才一瞬間的功夫就被這個人給肢解了!!

“你……你到底是何人?”

“在下東方彧卿。”

曠野天懷抱著一堆碎片心疼得不得了,這些都是日間給他做飯洗衣,晚間給他扇扇捶背的寶貝啊。

他不甘的又從墟鼎中拿出十幾件做得巧奪天工的物品和機關暗器,各種材質,各種形狀。卻一一被東方彧卿肢解掉,他居然可以一眼看穿自己的機關的每一個弱點在哪一個環節和部位,還有順序等等等。

曠野天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只會拆東西算什麼本事!”

東方彧卿笑道:“這要裝上更容易了,不過,我怕先生你後悔。”

東方彧卿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個木頭人搞定了,那木人甩甩胳膊踢踢腿,便瘋狂的向曠野天攻了去。

任何法術的攻擊對其根本沒有作用,曠野天幾度嘗試,居然解不開東方彧卿設下的機關。一面口裡叫著,寶貝寶貝,是我啊,是我啊,我才是你主人啊,一面被木人追打得到處逃竄。眾人全部哈哈大笑起來。

東方彧卿抱歉的望著他:“我說了你要後悔吧,這下這個木人只會聽我的了,走吧,小木頭,我們回去吧,媽媽在那邊等著你了。”

說著優哉遊哉的領著小木人回去了。花千骨見那木頭人這麼有趣,東戳戳西戳戳,小木頭把她從落十一懷裡接過來抱住,頭在她身上使勁磨蹭,逗得她咯吱咯吱的笑。

“太好玩了東方,你怎麼弄的?原來你這麼厲害?”

“喜歡麼?送給你陪你玩吧,只要你想要,天上跑的,海裡遊的,我全都可以幫你做出來。”

花千骨開心的笑著努力的點頭。

糖寶啪的跳到木人的腦袋上:“我不要弟弟!我不要弟弟!骨頭媽媽你有了小木頭就不要糖寶了!嗚嗚嗚,爸爸,你也不疼我了!”

東方笑著把它拎到自己手心裡親了親:“怎麼會呢,爸爸還是最喜歡糖寶了。”

落十一在一旁看得牙都癢了,有沒有搞錯,原來這個樣子的才是糖寶他爹啊!!!

 

春秋不敗再怎麼也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會有人比曠野天的機關術還要厲害。

雲翳望著他,要是第二戰再輸可不得了:“茈萸受傷,藍雨現在還沒回來,這一場我上吧,他們已無可用之人了。”

春秋不敗點點頭,望著紫發飛揚宛如天人的殺阡陌,突然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想他們輸呢?還是他們贏?東方彧卿讓他作裁,不過就是怕他心軟,讓他兩邊都不要幫。他若出手,那邊就贏定了。這個東方彧卿事事了若指掌,又料事如神,到底是何方神聖,絕對不可能只是一個普通書生這麼簡單。

花千骨見春秋不敗派了雲翳來迎戰第二場不由得犯難了,雲翳的厲害她也是見識過的。

“怎麼辦?誰打這第二場?”

“回掌門,我來。”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看著突然出現的雲隱,激動得差點沒撲上去抱住他:“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我也是剛剛才到,路上遇到東方先生,他料定了第二場春秋不敗會派我師兄出戰,所以交代我先不要現身。”

花千骨傻傻的望著東方彧卿:“嗚嗚嗚,東方我越來越崇拜你了……”

東方彧卿微笑著摸摸她的頭。

 

雲隱出場的時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因為場中居然出現了長得一模一樣的二人。

雲翳滿臉驚恐的踉蹌退了幾步。

雲隱定定的望著他:“師兄……好久不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8:34

50.兩生花開

“師兄……”雲隱望著那一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怔怔出神。那麼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師兄的臉,猶如望著鏡中的自己一般,只是更加蒼白。

雲翳倉促的轉身,不要,不要叫他師兄,他是他親弟弟啊!!

“告訴我,我知道不是你殺了師傅奪走拴天鏈的對麼?”

“是我……”雲翳沙啞的開口。

“我不信,我不信!師兄你明明那麼好,對我也那麼好,告訴我,你有什麼苦衷,是不是春秋不敗他們拿什麼逼你,要脅你?”

誰能逼得了我?除了你……

“你殺了我,替師傅報仇,替茅山清理門戶吧……”

雲翳冷冷的望著他,知道此戰來的人既然是他,自己必敗無疑。與其如此,不如二人同歸於盡。

說著十根手指同時滴血,漸漸血連作一條線,猶如有生命的十條觸手一樣像雲隱攻了去。

雲隱只是傻傻的站在那裡望著他一動不動,二人那麼多年朝夕相處的情景浮現在眼前。

年少時師兄陪他在山中玩耍,陪他在花間習武,教他禦劍,教他法術。世上沒有人能比師兄更瞭解自己,更關心自己。他們夜夜同床共枕,同進同出。做錯事時他為他受罰,雪地裡一跪就是整夜。捉鬼降妖時他為他擋刀,幾次出生入死,奄奄一息。

說師兄殺了師傅,他不信他從來都不信。這幾年拼了命的找他,就是想要問個清楚。就算師兄說一切都是真的,他也相信師兄一定有他的理由。

那麼多年,他始終都是相信他又依賴他,這命本來就是欠他的,如果要的話就儘管拿去吧。

任憑血鞭在身上抽打,雲隱始終一動不動,卻驚異的發現雲翳的身上瞬間起了相同的傷痕,而且更重更深。

雲翳面色發青,眼眶中漆黑一片,連眼白都看不見了。想要發出致命的一擊掏出雲隱的心肺。無奈卻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面傷害他,一面要救他。他的身體綜合得出來結果便是自殘和自殺。

“你還手——你還手啊——”他面目猙獰的吼著,如同野獸。

“師兄!你怎麼了?”雲隱驚恐的一把把他抱入懷中,制止他的瘋狂舉措。

雲翳手腳抽搐著,內力的反噬首先便是先從內臟的腐壞開始。

“殺了我,殺了我!替你師傅報仇!”自己在等什麼,自己在等什麼?等了這一生了,不就為了能早點死在他的手上麼?

“我不要,我不要,我的命本來就是師兄的!”

雲翳用力的推開他,仰天淒慘笑道:“你以為是我自己想要救你的麼?”日日陪著他,夜夜伴著他。明著暗著,有時候連他都分不清楚眼前的是他還是自己。照顧他,捨身救他,有時候連他都分不清是本能還是心意。

不該這樣的,他本應該是最恨他的啊!恨有著同樣臉的他奪走了他本該有的一切。更恨他總是那樣微笑著的那樣溫柔對他,依賴他,讓本已被血緣羈絆的他又加上了感情的羈絆。

不甘啊不甘,不甘被他所奪走的,更不甘的是——他從來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自己的存在……

雲翳滿臉是淚,一掌將他劈開,自己卻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運起氣,飛速便禦風往天邊飛去。

“師兄!”雲隱哪裡肯放他走。立馬跟了上去,比試之事早就顧不得了。

留下眾人面面相覷。這個怎麼個演算法,到底是誰輸誰贏?

兩方一致看著殺阡陌,殺阡陌眉頭緊鎖。

“平手吧,再比試一場。”

春秋不敗冷笑一聲:“好,看來這次只有我出場了。”

花千骨著急的看著雲隱,心裡又是不解又是著急。望向東方彧卿卻見他輕搖紙扇一臉的輕鬆自得,安慰她道。

“別擔心,我早料到了,只能是平局,關鍵在於拖時間,等這打第三場的人來。”

“誰啊?我師傅麼?”花千骨欣喜道。

東方彧卿故作高深的搖搖紙扇,指指上方:“你看,到了。”

烈行雲看著太白山下麵兩軍對壘的陣仗嚇了一跳。

軒轅朗腳踏祥雲,一身便裝,卻仍顯得雍容華貴,望著下面緊皺著眉頭喃喃道:“奶奶個熊,這才八月十五大清早的,他們不會就打完了吧?”

“皇上!”烈行雲出聲責怪。

軒轅朗面色尷尬的咳嗽兩聲,又恢復到一副威嚴的模樣。

二人慢慢落在太白殿前,自動忽視遮罩眾人全都張著嘴巴看著他的呆愣模樣。

“持勾玉的是哪一個?可在這些人裡?”雖然見慣了這種黑壓壓一堆人的陣仗,可是頭一次居然感覺有幾分緊張。千古在哪,可在這些人之中。他此刻恨不得激動得立馬跳出來就大喊:“親愛的小千古,朗哥哥來了!快出來啊!”咳咳咳,他第一萬遍的提醒自己,要矜持,要矜持,自己現在是皇帝!

“東方,你說來助陣的就是那兩個人麼?”花千骨傻傻的發呆了好久才吞了一口口水問道。

她從未見過這樣高貴不凡猶如天人的男子,紫色華貴鎦金長袍,上面爬滿了黑色的飛龍紋印,就這樣腳踏著七彩祥雲,身披燦爛朝霞從天而降,光彩奪目,流光綺麗,一身的霸氣與高貴根本讓人不敢直視。他只是不聲不響的站在那裡,而你的腳已經忍不住在打彎,內心完全臣服。若說殺阡陌是容貌叫人太過驚豔的話,那此人才是與生俱來的真正帝王,無論是容貌,身姿,氣質,都太過高高在上。隨便一個眼神的俯視,都叫人低到塵埃裡去了。

東方彧卿笑而不答。

“陛下,臣認出來了,那邊那個紮兩個髮髻的黑不溜秋的肥肥的小女孩就是。”

軒轅朗連忙大步朝花千骨走了過去:“廢物,什麼眼神,這麼半天才認出來。”

烈行雲無奈囁嚅道:“不能怪我,她長得實在是和那天大不一樣了啊……”

軒轅朗路過輕水面前,輕水大大的抽了一口氣,然後踉蹌退了兩步。天啊,那樣的英俊的側臉,那樣迷人的輪廓……她怎麼感覺她的心在怦怦的跳個不停呢?

花千骨迷茫的看著那人走到自己面前,摸摸腦袋,她怎麼覺得有點面熟啊,可是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請問這個姑娘,是不是持有一枚勾玉啊?”

花千骨看了看他身後,認出烈行雲是當初阻攔他們的禁軍統領,知道眼前這個肯定就是他頭兒了。這回跟著他專程而來,不會是想要來跟她搶勾玉的吧!想到這她連忙抱緊胸前。

“是啊,那又怎麼樣?”

軒轅朗快要沒耐性了,現在恨不得抓住面前這塊又黑又肥的豬丫頭死勁抖啊死勁抖,大聲吼:他奶奶的,你勾玉哪來的?不會是搶來的吧?你把我家小千古到底怎麼樣了?

不行,忍住忍住,慢慢來,慢慢來,要注意形象,用連他自己都覺得噁心的溫柔聲音問道:“請問姑娘這勾玉從何得來?”

“別人給我的,不行啊?”花千骨仰視瞪著他,身子卻越縮越小,那人實在是太具有壓迫感了。不行,勾玉是朗哥哥唯一給她的東西了,死也不能給他。

軒轅朗看著她拽拽的模樣終於爆發了,揪起她的領子提到半空,用驚雷般的聲音大吼道:“他爺爺的,這明明是我給千古的,他怎麼會隨便送人,你快給我說,你到底把我家千古怎麼樣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9:02

51.皓月邯鄲

全場震驚,足足一分鐘沒有人說話。然後刷的整齊一片拔出劍的聲音,東方彧卿連忙攔住大家。

花千骨眼睛瞪得老圓老圓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人,襯著中了毒的黑黑皮膚顯得又黑又亮,軒轅朗被她的眼睛閃得心慌慌的。

就聽花千骨哇哈哈哈哈哈哈的爆發出一陣驚天大笑,然後手舞足蹈在半空中胡亂蹬著,金龜子一樣想往他身上爬,無奈手腳太短夠不到他。

軒轅朗被她笑得心裡更沒底了,這個小丫頭是瘋了嗎?我家千古不會出什麼意外了?

花千骨激動的鼻子酸啊酸的,可惜沒有眼淚,只流出了鼻涕,於是改抱住他的手臂,在他的袖子上蹭啊擦啊,激動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嗚嗚嗚,狼咯咯……偶就系千古哇哇哇哇……”

“蝦米?”軒轅朗心疼的看著自己的袖子上全是她的鼻涕。

花千骨抬起頭來,理了理亂髮,把臉全露出來,仰頭對著他眼睛星星一樣眨啊眨啊。

“我,我就是千骨啊,朗哥哥,你不認識我啦?我好想你哦哦哦哦(狼嚎)……”要不是他突然間說話變回朗哥哥的口氣,她還真是打死都認不出面前的這個人居然是朗哥哥捏。

軒轅朗不可置信的一把把她撈到面前,捧著臉仔細的看了又看,又拿袖子使勁在她黑黑的臉上擦了又擦。然後終於哀嚎一聲,一把把她勒進懷裡。

“哎喲,我的千古啊,真是我的千古啊,奶奶個熊,怎麼五年沒見,你不但一點沒長大,變得又黑又胖,居然還從一個男娃長成女娃了啊,蒼天啊……”

眾人皆蹶倒狀。

烈行雲雙臉憋得赤紅,也是哭笑不得,都那麼多年了,陛下怎麼還是死性不改,一激動就打回原型啊。還好還好,穿便裝出來的,這裡沒有人知道他是陛下。

殺阡陌在空中看得咬牙切齒,心裡盤算著,是砍掉那人的左手呢?還是右手呢?不行,兩隻手都抱過,那還是兩隻手都砍了吧。

花千骨破鼻涕為笑的看著他:“朗哥哥你也是啊,不但長那麼高了,還穿得那麼正經,剛剛嚇死我了。”

軒轅朗捶心捶肝的看著面前的野豬頭,信誓旦旦的拍著她的頭保證道:“別傷心啊,千古,朗哥哥不管你是男也好是女也好,長得像人也好長得像豬頭也好。都會一如既往的疼你愛你,照顧你對你好的。”

花千骨恩恩恩的使勁點頭,一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朗哥哥,人家本來就是女的,只是中了毒才會又黑又腫的,等過一會毒性退了就恢復原樣了。”

軒轅朗呆愣在那裡,半點沒反應過來,本來就是女的?那也就是說自己很正常,根本沒變態?好好好,實在是太好了。他深情款款的看著她,差點沒喜極而泣啊。

“我來向你介紹大家啊!諸位,這位是我義兄軒轅朗。朗哥哥,那些是太白弟子,這幾位是我長留山的同門。”

“長留山?你怎麼又跑到長留山去了?你不是在茅山麼?”

“呵呵,是啊,本來是去茅山的,後來誤打誤撞又跑去長留了,這個以後再告訴你。”

旁邊東方彧卿突然跪倒在他面前:“一介書生東方彧卿,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全部愣在那裡,蝦米?他是皇上?

軒轅朗和烈行雲兩人同時額頭汗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花千骨大吃一驚道:“什麼?朗哥哥!原來你就是那個只喜歡男人的皇帝啊!”

咳咳,咳咳,軒轅朗又尷尬又窘迫的不停咳嗽著,

“起來吧,我今天微服,這裡是太白,不用給我跪。”

東方彧卿嘴角一抹奸笑:“他們都是仙界之人,自然可以不拘小節,草民乃是凡人,怎可以不在乎禮數。”

“是啊,朗哥哥,東方很厲害很聰明的,他什麼都知道,朗哥哥下次科舉封他作狀元郎吧!”花千骨的眼裡,朗哥哥是皇帝和阡陌姐姐是魔君同樣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個身份而已。朗哥哥還是朗哥哥,阡陌姐姐還是阡陌姐姐。

“好好好……”軒轅朗此刻喜獲重逢,對花千骨什麼不是有求必應。

東方彧卿抿著嘴笑,紙扇後露出一隻狐狸眼來:“陛下,此刻太白與妖魔兩軍對壘,還剩最後一場比試。此比試關乎神器,斷不能輸,可是我方傷亡慘重已無可用之人,敢問陛下可否相助?

“是啊是啊朗哥哥,還好你到的及時,不然我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好好好……千古之事,我怎麼會不幫忙。別說打倒小小一隻妖怪,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啊,你忘了朗哥哥老本行是幹嗎的啦,哈哈哈……”軒轅朗摩拳擦掌的把兩個袖子一卷,雙眼冒光,又回復到當初那個山野少年的模樣。

刷的從墟鼎裡掏出一把劍來。眾人一望全部瞠目結舌,居然是神器之一的軒轅劍。這把劍這麼多年來一直下落不明,卻原來落到了皇室手裡。

“陛下,陛下乃萬金之體,要是被妖魔所傷……還是由微臣代勞吧?”烈行雲被這一嚇嚇得不輕,要是軒轅朗有個什麼閃失,他可就腦袋搬家了。

“你那點道行,鬥得過春秋不敗麼?”軒轅朗瞪他一眼,看了看場中早已經等得不耐煩了的春秋不敗。早就聽師傅說過他乃妖魔裡最難對付的人之一,既有男人的剛猛威勇,又有女人的陰柔毒辣。今天,倒是要好好領教一下。

他多久沒能夠放開手腳好好打一場了,今天就當是好好活動一下筋骨吧。

軒轅朗飛到半空與他相視而對。

春秋不敗眼睛滴溜溜的看著他手中未解開封印的軒轅劍心頭一喜,看來這一戰若贏,他們能拿到的就不止是三件神器了。

陰陽怪氣的笑道:“沒想到人間的帝王也摻和進來了,不要以為你九五之尊,身嬌肉貴,我就會手下留情。”

軒轅朗冷冷看著他,眼睛裡全是淩厲。禦劍一指,軒轅劍出,氣貫長虹。盛光之奪目,逼得眾人皆閉上眼睛。

“東方!朗哥哥打不打得過春秋不敗啊?會不會有事?”花千骨心驚肉跳的看著二人戰做一團,頓時天地昏暗無比,到處飛沙走石。

“他道行仍淺,自然是比不過春秋不敗。不過內力雄厚醇正,比春秋不敗耐強耐久。軒轅劍封印雖未解,仍可助他一臂之力。鹿死誰手,還未能定……”東方彧卿話雖如此,臉上卻是自信的笑容,花千骨微微放下心來。

只見半空中一團光霧,氣象萬千。春秋不敗氣凝指末,利勁如刃,紅光激發,猶若光劍。二者劍芒交錯疾馳,斷石分金,群山迴響,天地震搖。終究還是軒轅劍略勝一籌。春秋不敗光劍被斷轉而用掌,一掌炎熾如火,一掌寒冽如冰。前掌逼,後掌探。前踏後履,往復之間,一虛一實化乾坤。

軒轅朗同樣以掌相迎,迅若閃電,勢若雷霆。氣貫地,掌漫天,氣凜凜,威濤濤,掌風狂催無盡。不留喘息機,不留餘身地。春秋不敗連連後退,似是不信一個凡人竟能有如此修為。以退為攻,盤旋狂影,衝破卷風強勢,直達天際。

軒轅朗禦劍威極長劈,面容冷峻威嚴,猶若天神,盡掩日月光華。

春秋不敗掃蕩六界,也是罕逢敵手。兩人戰了千招有餘,依舊勝負未分。空中巨大的陣法,還有繚亂的身形,看得下面眾人全部目瞪口呆。

輕水目光始終跟隨著空中那個紫色的身影,洶湧起伏,揪心而立,一面為世間有如此偉岸男子而驚歎,一面又為他擔心。

突見二人周圍血霧彌漫,掩住二人身形。花千骨心中的軒轅朗始終停留在五年前那個又倔強又高傲的少年,卻不知道他修為竟然到了如此之高的地步。可是又生怕春秋不敗使毒計,傷了軒轅朗,一顆心是七上八下。東方不敗連連安慰她放心,有殺阡陌在,春秋不敗不敢的。

終於,眾人聽見一聲女人的慘叫。春秋不敗從半空中墜了下來,重重掉在地上,腹部中了一劍。軒轅朗也隨之落地,用劍撐住身子,輕輕喘息,臂上幾處傷痕,卻無大礙。

“哈哈哈,你輸了!”軒轅朗仰天大笑,豪氣干雲。

卻再一定睛,場中已沒有了春秋不敗的身影。

“糟糕!”再一轉頭,春秋不敗果然已利用昆侖鏡到了花千骨身後拿住了她的要害,然後瞬間已在空中百丈之外。東方彧卿等人想要出手,無奈瞬間轉移的速度太快,只撲了個空。

“春秋不敗!你不講信用!”軒轅朗大喝道。

“你敢!”殺阡陌趕忙飛了過去,停在春秋不敗面前,卻又不敢太靠近。滿身怒火,雙目赤紅。

“魔君,這個女人是禍水,待我殺了她,拿了神器,妖神出世,不假時日,我們便能一統六界了!”春秋不敗戒指上的毒頂針就緊貼在花千骨的太陽穴旁,哪怕只是稍稍顫動便是命喪當場。

“春秋不敗!連我的命令你都不聽了麼!你敢動她一根毫毛試試看!”

春秋不敗面相變作女人,厲聲道:“魔君,你被這女人迷了心智,殺了她,你才不會被束縛。之後無論你如何處置我,我都心甘情願!”

眼看場中形勢大變,紫薰淺夏緊握手中香囊,心道既然是子畫的徒兒,未免他擔心,自然是要出手相救的。但是速度必須又塊又准,稍一延遲有誤,千骨便有生命危險。

他爺爺的,你個死人妖!花千骨看自己被拿住形勢危急,心道,我才不會給大家拖後腿呢!要死,也要拖個墊背的,絕不能讓你拿到神器!

春秋不敗先是勒住她的臂上一痛,發現她居然強逼出身體裡還未散去的劇毒,由指尖射進自己體內,頓時身體麻痹,手不由得微微一松,心頭一怒,毒針便要往她太陽穴刺去。花千骨一能行氣,立馬運功將全身百年內力迅速催發,渾身頓時佈滿冰淩,毒針應聲折斷。可是她傷勢本就嚴重,毒傷未欲,根本就控制不住暴走的真氣。銀光一陣強過一陣,殺阡陌欲上前竟被彈了開去。再不制止,激爆開來,怕是整個太白山頭都要移為平地。殺阡陌嚇得頓時手忙腳亂,面容失色。軒轅朗,殺阡陌,東方彧卿,朔風,還有糖寶等人更是肝膽俱裂。

卻見遠處銀光一閃,清音一指,又穩又准的彈到春秋不敗背後死穴處。春秋不敗一聲慘叫,目眥欲裂,渾身抽搐的掉了下去。

天邊一個白色身影乘風而來,趕在殺阡陌強行突入制止住花千骨之前,頂著向外輻射逸散的強大真氣,先一把把她抱入了懷中,迅速封了她身上幾大穴道,不盡內力如連綿之水滾滾輸入,不多時便平復了她體內四處奔湧的真氣。

花千骨睜眼看到他又驚又喜,簡直做夢一樣半天不敢相信。末了緊緊摟住他脖子,一頭紮進他懷裡。

“師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49:37

52.情意堪破

千萬人前這樣被她緊緊抱著,白子畫微微有些不自在,心裡輕輕鬆口氣,總算是趕上了。

一路上拼命疾飛,卻又不放心的時刻觀微於此。見到他們遇上兇險,心裡頭一次有了恨自己無力之感。特別是小骨幾番拼死相搏,又正遇藍雨瀾風帶盤古斧相攔,連他都不由得慌亂了手腳,久久脫不了身。

低頭望著懷中的小傢伙,目光清越如水。

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傻呢,居然拼到這個地步,真是為難她了。

花千骨臉緊緊的貼在他胸前,久別的喜悅和激動叫她無法言語。第一次這樣近這樣緊的抱住師傅,她知道是越矩了,卻又貪婪他懷中的味道和絕對的安全感,久久捨不得放開。那樣的溫暖祥和環繞住她,叫她激動得身子微微顫抖。

師傅,你知不知道小骨等得你好苦啊,一直這樣拼命苦撐著,就是想等到你來。

花千骨仰頭望著他,嘟起嘴巴,顯得更像豬頭了。

“師傅,你怎麼這麼慢啊!”他再不到,黃花菜都涼了,小骨也嗝屁了。

白子畫見她依戀又微微嗔怨的眼神望著自己,不由心頭微微一疼道:“出門前為師如何教你的?伺機而動,量力而行。你如此不計後果,竟是想玉石俱焚麼?”

花千骨低頭認錯道:“對不起,師傅,我當時心急的不得了,其他根本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嗚嗚嗚,還好師傅及時趕到,小骨以為再也看不到師傅了……”

白子畫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手按於她肩上,未散去的毒迅速被他吸入手心之中。花千骨很快恢復了原本模樣。

“師傅!”

“別擔心,在我體內很快就會化去了。”白子畫安慰她道。

就停在一旁的殺阡陌在心裡罵了白子畫千遍萬遍:死老白臭老白!居然敢跟我搶英雄救美!!不但救小骨頭被他搶先一步!更可惡的是他居然敢無視他正對面這麼個大美人的存在,只顧著和小不點纏綿,看都不看他一眼!氣死他了氣死他了!

那個……就是長留上仙白子畫麼?

軒轅朗對他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旁人用盡千般語言來描述他的美他的好,真正見了,才知道,原來任何語言在他面前都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白子畫就這樣抱著懷中的花千骨,以那樣超凡又孤高的姿態,在半空中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然後緩緩落地,渺無聲息。

微微顰著的眉,冰涼而淡漠,溫潤如玉又雲淡風清。仙姿秀逸,孤冷出塵,長髮如瀑,眼落星辰,單是舉手投足,已是江山失色。那翩翩絕世的風采,就連軒轅朗和東方彧卿都自愧不如。眾人都看得癡了去,一時間,竟沒有半點的聲音。

近了些,軒轅朗又倒抽一口涼氣,嚇烈行雲好大一跳。

原來,原來女裝的千古這麼可愛啊……模樣是沒變些什麼,依舊小小的,又帶點精靈古怪的……軒轅朗傻呵呵笑了兩聲,烈行雲頓時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你沒事吧?”軒轅朗,朔風,落十一,東方彧卿等人一股腦的沖了上去,把花千骨團團圍住。

“我沒事,一根毛毛都沒有少!”花千骨環視眾人關懷的眼神,嘴唇微微顫抖。一起上天入地,一起出生入死,這些都是她禍福與共的好夥伴啊!從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到現在,老天究竟是什麼時候讓如此多的人出現在她身邊,關心她照顧她的呢?身體被極度的溫暖與幸福感充斥著,心像軟軟的棉花糖,都快要融化開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白子畫放她下地扶她站好,花千骨依然緊緊的拽著他的袖子不肯放開。

紫薰淺夏在簾幕後一見白子畫出現,胸口便如遭重錘,裂開般疼痛。

瞧見他師徒倆交疊相依的身影,心中更是酸悶無比。用盡全身力氣抽泣,只是覺得不能呼吸。嫉妒在胸口大塊大塊地鬱積,所有氧氣凝固成血塊,心疼得快要死過去。天知道她有多羡慕花千骨,可以這樣呆在他身邊,享受他的溫暖和庇護。她卻是連見他一眼的臉面都沒有。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

想他們當初瑤池水旁,群仙宴上,上仙齊聚,五仙對飲,合樂而歌,是何等暢快無憂。想不到時光飛逝,造化弄人,再相見已是百年身。而自己,也變作如此仙不仙,魔不魔的模樣?

子畫,子畫,這麼多年,你可有惦念過我哪怕一絲一分?

夠了,夠了,哪怕只是這樣遠遠的看他一眼也夠了。只要他好,只要他依舊好好的,不管她再承受更多的劫難她都無怨無悔。

卻驀然瞥見花千骨望著他時眼中的神情,頓時大驚失色。那是她所熟悉的眼神,崇拜的,嚮往的,卻又帶著深深戀慕的。

紫薰淺夏瞬間恍然大悟,仰天大笑起來,笑得滿臉都是淚水。

緊緊握住手中香囊道:“暗影流光,暗影流光,好一個暗影流光!你是暗影,他是流光。虧我聞遍百料,識盡千香。居然沒有聞出你香中對他所含的濃濃情意!子畫啊子畫!你收的好徒弟啊!!哈哈哈哈!”

眼淚蔓延成洪水,無法遏止。

殺阡陌飛速點了春秋不敗的穴道,源源不斷的把內力輸給他。

“屬下罪該萬死,魔君為何救我?”春秋不敗咬牙切齒的說道。

殺阡陌不說話,待到他一切無恙之時,拿了昆侖鏡,奪魂簫還有昊天塔過來,全部交給了花千骨。

“姐……”

殺阡陌指尖在嘴邊一噓,跟她眨眨眼睛,密語傳音道:“過些日子姐姐去找你。”

花千骨望著她眼睛笑成月牙兒,微微點點頭。

殺阡陌望向白子畫,面容恢復冷峻異常。

“依約把此三件神器交給你們,我們退軍。白子畫,你可看護好了,我殺阡陌定會再來取的!”

殺阡陌向後高高飛起,火鳳長鳴,轉瞬便消失了蹤跡。

妖魔大軍也慢慢撤退,眾人皆歡呼雀躍,拍手稱快。

花千骨突然反應過來,對了,紫薰姐姐,她不是想見師傅麼?

“師傅,紫薰仙子也在這裡。”花千骨指著前方的蓮榻。

白子畫觀微時已看見一切,包括花千骨跟她鬥香之事。

花千骨見他始終面色平靜,不發一語,而紫薰淺夏蓮榻裡竟也毫無動靜。

他們倆就這樣麼,好不容易遇上了,難道就不想見見麼?花千骨扯扯白子畫的袖袍,卻見他依舊一動不動。

師傅怎麼這樣啊,紫薰姐姐明明這麼喜歡他的。花千骨心中一絲憐惜與不忍,自己飛到紫薰淺夏蓮榻旁,叫道:“紫薰姐姐,我師傅來了,你出來見見他吧?”

風撩起簾幕,花千骨瞥見紫薰淺夏滿臉是淚,不由得心中一驚。

“紫薰姐姐……”

卻見紫薰淺夏以那樣觀世音一般大慈大悲,憐憫眾生的眼神,同情的俯視著她。

“千骨,趕快忘掉他,千萬不能陷進去,像他那樣高高在上的仙,豈是我們這些又傻又卑微的女子可以戀慕的?你若是能……依舊乖乖做他上慈下孝的好徒兒,你便是世上最快樂之人,否則……你的下場,只能比姐姐還要慘上千倍萬倍……”

說完,紫色的輕紗簾幕緩緩合攏,蓮榻也迅速飛離,消失在天邊。

花千骨只聽得大腦一陣轟鳴,猶若晴天霹靂,從空中直墜下地來,踉蹌的退了幾步,喉頭一熱,一口鮮血湧了出來,她又不著痕跡的硬生生咽了回去。

矗立良久,腦中依舊空白一片,耳邊隆隆作響,全是她每句話語的回音。直直的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來。姐姐在說什麼?到底在說些什麼?為什麼她一句也沒聽懂呢?她一句也沒聽懂……

她根本一句也沒聽懂!!!

眾人著急喚她,見她始終呆立,毫無反應,以為她被那魔女施了什麼妖法,都不由得著急起來。

“小骨!”白子畫行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

花千骨滿眼迷惘的抬起頭來一看是他,嚇得大叫一聲,連連後退,眼中竟然全是驚恐!

白子畫從未見過她有如此迷茫如此恐怖的神色,端住她雙肩,疏導她體內激烈狂亂的真氣,俯身溫和道:“小骨,是師傅啊!”

花千骨凝望他的眼眸,如此之黑如此之深,仿佛要將她席捲進去,永不見天日。

“師……師傅?”她開口默念,想要往後退兩步,卻退不出他的挾制。

“紫薰她……跟你說什麼了?”白子畫微微凝眉,居然密語不讓人聽到?

花千骨慢慢回過神來,依舊面色蒼白如紙,拼命搖頭。

“沒有,她什麼都沒有跟我說……”

白子畫放開她,輕輕拍拍她的頭。

“沒事就好。”

花千骨身體顫抖著,白子畫的每一個動作對她而言都猶如淩遲。

一輩子也忘不了,紫薰淺夏慢慢閉上的,滿是淚水與不忍的眼神……一輩子也忘不了……

被她一席話炸得粉身碎骨,從此再無可回身的餘地。

這一戰,一口氣奪回如此多的神器,連盤古斧也被白子畫所繳,妖魔這回可說是偷雞不得折把米。眾人萬分欣喜,收斂屍體,紛紛忙著處理各種善後事物。

太白門因為損失慘重,再無能力守護神器,故而把煉妖壺轉交給白子畫讓長留看守。軒轅朗也不顧烈行雲勸阻,獻寶一樣把軒轅劍交給了花千骨。

於是,除了長白山看護的東皇鐘,嶗山看護的神農鼎,天山看護的崆峒印,殺阡陌隨身攜帶每次只是用來遮太陽保護皮膚的玄天傘,還有下落不明的勾欄玉,和已破碎的女媧石。其他軒轅劍、盤古斧、煉妖壺、昊天塔、伏羲琴、昆侖鏡、奪魂簫、浮沉珠、催淚鈴、拴天鏈等十件神器竟全部到了長留山的手中,由白子畫全部帶回重新一一封印。

“爸爸,爸爸,這是十一師兄!”糖寶很鄭重的跟東方彧卿介紹道。

“伯……伯父,你好……”落十一有些緊張道。

花千骨在一旁哈哈大笑,“師兄,你幹嗎自降一輩啊,我還是糖寶它媽呢,難道你也喊我伯母麼?哈哈哈哈!叫他東方就好了!”

落十一面紅耳赤的使勁瞪花千骨一眼,抱拳道:“東方兄……”

“十一兄,我家骨頭和糖寶這麼久以來,多勞煩你費心照顧了。”

“客氣了,哪裡話,這是應該的……”

落十一和東方彧卿互相寒暄起來。

軒轅朗在一旁恨得牙癢癢的:什麼叫你家骨頭和糖寶!氣死他了,哼!東方彧卿!你的狀元郎一百個沒戲了!!!

轉而抓住花千骨的手:“千古,這一別不知又要何日才能相見!朗哥哥好捨不得你!”

花千骨咧開嘴笑,模樣十分嬌憨:“沒關係的,我要是一有機會下山,就到皇宮裡去找你!”

“一定啊!”

“一定!”

“不要又是三年五載!”

“很快的,放心!”

突然發現有個人在身後拽自己的袖子,花千骨一愣,連忙把躲在身後的輕水推上前來。

“朗哥哥,這是我的好朋友,名字叫輕水。”

軒轅朗微微一笑,輕水立馬覺得到處都是陽光,萬物催發。

“輕水姑娘你好。”眼前這個姑娘不像千古已經停止了生長,出落得親切可人,如同芙蓉出水。

不知道小千古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不過應該和現在不會有太多變化吧,不嬌豔不妖魅不張揚,可是一定很美。軒轅朗美滋滋的想著。

“軒轅公子好。”輕水紅著臉,低著頭,偷偷看他,心跳得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白子畫觀微時已經見過東方彧卿和軒轅朗二人,還有突然插進來一腳的殺阡陌,只是不知道他們和小骨是什麼關係。小骨叫殺阡陌姐姐……糖寶叫東方彧卿爸爸……軒轅朗又是小骨義兄……這五年小骨一直跟隨他在長留山修行,他們什麼時候和小骨認識的,又為何會如此不留餘力的來幫她?

白子畫心中有疑惑,卻也沒多問什麼。只是很淡然的與眾人打過招呼,便與長留一干弟子,準備禦劍回山。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紫薰淺夏到底跟小骨說了什麼,竟然把她驚恐成那個樣子,雖然之後強裝無事,可是態度,情緒還有眼神,明顯跟之前一切都不同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0:04

【卷四:墟鼎乾坤藏子畫 百轉縈回不解緣】

53.再赴瑤池

“骨頭,糊了,糊了!快快快!”糖寶一看鍋裡的菜,急得在她頭上直蹦躂。

花千骨這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去端鍋子,又被燙到手乒乒乓乓碗啊盆啊打翻了一地。垂頭喪氣的收拾好,又重新來過。

白子畫坐在桌前,嘗了口她做的菜,久久不發一言。

“師傅?”

“小骨,可是有什麼心事麼?”

“師傅怎麼知道?”

“小骨一向心無旁騖,所以燒出來的菜是什麼味道便是什麼味道。心中有了雜念,菜的味道自然就不同了。”

回絕情殿的這兩個月來,她做什麼事都老愛走神。傷勢雖逐漸復原,但是道行卻是每況日下。之前她的修行之所以能有如此飛快的進展,成為下一代弟子中的翹楚,就是因為她有一顆比誰都要清明透徹的心,如今清明已失,心為雜事所擾,若看不透,心結只會日深。

花千骨咬著筷子低頭道:“師傅,弟子是心有困惑,但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心如止水,亂則不明。很多事,你越是想去弄個清楚,反而越是困惑,心中一旦有了執念,就像線團,只會越扯越亂。”

“可是師傅,如果隱隱有不詳的預感,覺得有什麼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會發生,我應該怎麼辦?”

“子欲避之,反促遇之。凡事順其自然就好。既來之,則安之,這才是生存之道。”白子畫摸摸她的頭,安慰的說。

花千骨思忖良久,臉上總算綻放笑容:“我明白了,謝謝師傅。”

白子畫點點頭,夾了一筷子彩色的夢菜給她。花千骨笑呵呵的抱起碗大口大口的扒起飯來。

花千骨在海裡游泳,有時候她會一個人從長留山底下溜出來,跑到遠處這個常常和殺阡陌約會的小島上來玩。

島上什麼人也沒有,所以是他們兩個人的島,殺阡陌給它起名作“花島”,花島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花花草草,可是殺阡陌說還不夠多,哪一天要把它們全拔了,種上花千骨喜歡的花,讓整個島變成巨大的花園。

花島離長留山也不是很遠,如果在絕情殿這麼高的話,晴空萬里的日子,隱約還是可以在海天交界的地方看見。

此刻花千骨就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灘上享受著日光浴,猶如橫屍,遙望著遠處空中海市蜃樓一樣的長留仙山,突然覺得一切都那樣不真實。

腦海中浮現的是初見白子畫時,群仙宴上他的傾城一笑。

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再也沒有見師傅臉上有過一絲一毫的笑意。就連時而眸子裡有些暖意,也消失得如此之快,叫她幾乎無法捕捉。

紫薰淺夏那時跟她說的一席話一時間在她心中驚起無數驚濤駭浪,不過再大的波濤起伏,也會在師傅一個淡定的眼神中土崩瓦解。

在他的面前,你沒有辦法不感覺祥和寧靜。

紫薰的話她並不是全懂,但是也並不是不懂。畢竟也十七歲的年紀,六界全書,七絕譜,什麼情情愛愛的故事她沒看過。但是知道和懂得畢竟是兩碼事。她知道霓漫天喜歡落十一,知道輕水喜歡軒轅朗,也知道天庭裡許多不為人知的情情愛愛的糾葛往事。但是,她卻完全不能體會,也不明白,那是怎樣一種心情。

但是紫薰姐姐喜歡師傅,她從明白的那一刻開始,內心就感覺到了一種和她一樣的悲痛與無奈,那種絕望感幾乎讓她窒息。

為什麼,她的愛,自己能體會?

姐姐說讓自己不要愛上師傅,可是自己就是愛師傅啊!天底下除了爹爹和娘親,最愛的人便是師傅了,師傅要她做什麼都可以,她的命,她的一切都是師傅的。

這並沒有什麼不對啊?自己也什麼都不求,只要如現在一樣,朝朝暮暮跟隨在他身邊就是了。

師傅說的順其自然,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既然如此,那就別的什麼也不要想,好好跟著師傅,早日得道成仙就好了。

花千骨緩緩收起白子畫的畫卷,放入墟鼎之中。在沙灘上打了幾個滾,踢踢腿,用沙子把自己身子都埋起來,先睡個懶覺再說。

大清早,鳥兒在樹上嘰嘰喳喳叫,有喜事啦,有喜事啦……

“師傅,你找我?”

白子畫點點頭:“過幾日便是群仙宴了,這次你隨我去吧。”

“哇!真的!”花千骨一蹦三尺高,她央求了師傅好多次了,每年去都不肯帶她,今年卻為何允了?

“上次太白一戰,你居功至盛,王母特意讓我帶你前往,還專門給你下了仙帖。”

白子畫遞了個白金質地嵌滿水晶的帖兒給她,花千骨被晃得睜不開眼睛。展開一看,寫的是“茅山掌門花千骨”。心裡美滋滋的道:“我可以帶糖寶去麼?”

白子畫點點頭,他們倆個,總是走到哪裡都不分開的。

“太白一戰雖勝,但是明顯你還是處事經驗不足,群仙宴之後,為師會帶你到人間遊歷,好好磨煉一段時間。”

白子畫心想花千骨之所以會有心結產生,無非是經歷和見識都太少了。

什麼都不懂的清明境界和歷經滄桑、堪破一切的清明境界相比起來,畢竟是太過簡單和不堪一擊了。花千骨處於修仙的緊要關頭,心結若不解開,十分容易步入魔道。或許讓她在人世間走個幾遭,才能重新回復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真境界。

“哈哈哈哈!”花千骨激動的拽著他的袖子搖啊搖,撒嬌道:“師傅,你實在是太好了……”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去收拾行李吧,順便跟輕水他們告個別,這一去可能得大半年才回來。”

“師傅不在,那派中事務怎麼辦?”

“放心,一切有你師伯做主。有要緊事,他會通知我的。”

“好哦!”花千骨一陣風一樣刮了出去。

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很開心,最痛苦最愁眉苦臉的卻要屬落十一了。

有沒有搞錯,要大半年看不到糖寶!你叫他怎麼活啊!看到糖寶一臉興奮的模樣落十一心都碎了。嗚嗚嗚,糖寶,你怎麼捨得……

再一次重回昆侖山,花千骨激動莫名,這一次,不再是當初孤苦無依,變做小蟲偷偷潛入的小丫頭了,而是堂堂正正以一派掌門的身份。也不再需要與白子畫共乘雲彩,而是自己瀟灑禦劍而飛。

一想到宴上的美味佳餚和大大的蟠桃,花千骨和糖寶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第一次和師傅兩人出門,她的心裡噗通噗通的又是緊張又是興奮,一路上小嘴嘰哩哇啦說個不停。

雖是禦劍,但是配合花千骨的速度,他們依舊是花了一天時間才到,路上還有過幾次休息。

飛抵瑤池的時候,宴會已經開始了。

花千骨俯視下面七色的瑤池水,還有萬年不改的大片粉色桃林。仙樂飄飄,環佩叮咚,天女翩翩起舞,眾仙對酒而歌。

一聲“長留上仙到——”

再一聲“茅山掌門到——”

眾人皆驚,場內霎時無聲,皆仰頭而看。

那依舊白衣勝雪,孤冷出塵的男子緩緩落地,而身後,跟了多年前那個衣衫襤褸闖入瑤池的假小子。

此刻的她一身簡單的綠色紗裙,梳著兩個圓圓的髮髻,竟依舊是個孩童模樣,半點沒有長大。眉黛如畫,眼若星辰,皮膚晶瑩剔透,面頰圓潤,粉嫩嫩的猶若玫瑰,紅撲撲的又像個蘋果,直叫人想上去掐她兩把。

花千骨見眾人皆死盯著自己,有幾分緊張的拽住白子畫的長長袖袍。

他們師徒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著,一超凡出塵,一嬌憨可愛,簡直是漫天粉色桃花雨中的一副絕景。

眾仙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為那樣小的茅山掌門而驚訝,更為冷若冰霜,淡如霧靄的白子畫臉上,能出現如此那樣溫暖又帶幾分祥和的神色而驚歎。

此時就聽四下裡一個粗野又兇惡的驚雷般的聲音轟然響起。

“他奶奶的白子畫!老子後悔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0:30

54.酒能忘憂

聽到這麼一聲獅子吼,花千骨只覺得有點耳熟,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一滿頭金髮,滿面金髯的大漢眨眼間已出現在自己面前,銅鈴大的眼睛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洛……洛……”花千骨被嚇到退了幾步,待看清心裡不由驚喜,竟然是朗哥哥的師傅洛河東。

洛河東張開血盆大口對著她挖哈哈的笑著,伸出黝黑粗糙的大手來,掐住她的小臉使勁捏。

“死娃子,原來竟長得這般水嫩嫩的。”

花千骨哭笑不得的任憑臉蛋麵團一樣被他揉來揉去。

白子畫無聲的擋在她面前:“洛東仙,久違了。”

洛河東悻悻然收手,鼻子哼哼道:“久違久違,我說老白啊,你命真好啊,我明明是給清虛老道送個徒弟去,怎麼送來送去送到你手裡了捏?他奶奶的,老子後悔了,早知道我就先把這徒弟搶了得了,那收回這麼多件神器的好事,也輪不到你長留山的頭上了。老子想那昆侖鏡可是想了很久了啊,到時候想去哪去哪,偷看哪個仙女洗澡都易如反掌。不如這樣,你先借我使使?”

正說著,洛河東哎呀一聲慘叫,從臀上拔出一顆櫻桃出來。

他奶奶的四仙女,洛河東心裡亂罵一通,他就知道他不該來參加這狗屁群仙宴,當著玉帝王母的面,那潑婦不敢怎樣只敢玩陰的。等群仙宴一結束,還不把自己大卸八塊喂哮天犬啊。

洛河東憤憤然的啊嗚一口把櫻桃扔進嘴裡囫圇吞掉,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櫻桃也是肉,屁股也是肉,不要浪費了!

白子畫輕咳兩聲,早已學會對他的一切都視而不見了。

洛河東歎道:“我早知此女娃了得,就是命數不好,不過居然能有此番際遇,做了茅山掌門,還讓老白你破天荒的收了當徒弟,我倒是怎麼也沒想到啊!說起來還是女徒弟惹人疼,又可愛又懂事又聽話,不像我家那個兔崽子,又傲慢又沒出息,還總跟老子對著幹。老白我真羡慕你啊!”

說著回身吼道:“死兔崽子,還不滾過來!你日思夜想的花花妹子來了,不是你纏著要我帶你來群仙宴好見著她的嘛,不然老子才不來了!”

花千骨一聽這話心中大喜,抬頭望去,果然是軒轅朗。

雖是以洛河東徒弟的身份參加的群仙宴,但畢竟身份特殊,所以坐的也是上座。

此刻的他一身白衣,袖角和下擺暗銀與暗金閃線相互交織勾勒出複雜的龍紋,白玉腰帶,領口高束,猶若高山遺仙。比前次見他,高貴中更多了幾份出塵。

與花千骨遙相對望,溫柔一笑。軒軒韶舉,卓卓朗朗。眾人皆嘆服,這,便是人間界的帝王。

花千骨跟著白子畫,在軒轅朗一桌旁邊入座。依舊是跟那日一樣的桃花一樣的仙宴,可是又似乎,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少不了一番繁文縟節,還有玉帝王母的嘉獎,眾仙的寒暄。似乎每個人都對白子畫會收自己當徒弟大感驚異。

白子畫不愛客套,話也極少,皆是微微點頭便過去了。倒是花千骨以清茶帶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仙宴上節目眾多,有仙人登臺獻藝,吟詩作對,撫琴弄曲,臨池高歌,亦有眾仙談笑風生,相互鬥法,遊戲對弈,大醉不醒。有時甚至會開上個三五天才盡興而宴散。被花千骨闖入的那次是最短的,半日不到,眾人便悻悻而歸。可是這次,神器已奪回那麼多件,大家心中少了隱憂,宴會上皆是一片歡聲放縱。

花千骨望著這一切先是覺得好玩和驚奇,不一會兒便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吃的上面,和糖寶共同奮戰。軒轅朗在她左邊只是一直憐愛的笑看著她狼吞虎嚥,偶爾說一兩句話,猶如清風柔柔的打在她心上。

糖寶兩耳不聞身外事,一心桃上打洞洞。上回沒能吃到蟠桃一直叫它耿耿於懷,所以從一開始就在拼著命的吃,在桃子裡鑽來鑽去,不會兒桌子上的桃子就被它消滅大半。

花千骨轉頭望向白子畫,他正和洛河東還有東華上仙等人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聊著,神色依舊淡定而清冷。琉璃杯中的忘憂酒,清香浮動,酒色冷冽。酒光掩映下的白子畫身畔粉色桃花環繞,仿佛雲霞相依,雖然依舊孤冷而遙遠,卻讓花千骨感覺整個身子暖融融的。

花千骨仰頭望瞭望頭上的這棵桃花樹,憶起當時自己從上面掉下來時候的情景。

突然看到紛紛揚揚飄舞的花瓣,又有一片落入白子畫的酒盞之中,心中猛然一動,拉住白子畫正要一飲而盡的袖袍。

白子畫停住,低頭看她癡癡的望著自己。

“小骨?”

花千骨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撒嬌笑道:“師傅,讓我嘗一口好不好?”

白子畫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你不是不能喝酒麼?”

“沒事,我就嘗一小口,不會醉的。”

白子畫點了點頭,正要給她斟上,她卻手快的搶了自己的那杯去,淺淺的喝了一口。

“小骨?”

粉色紅雲瞬間翻湧不息,攻城掠地的卷過她晶瑩剔透的臉龐。花千骨眼如煙波,婉轉清淡,直愣愣的看著白子畫。

酒中剛剛那一抹粉色的桃花瓣正沾在她唇邊,玉靨在桃花掩映下嬌豔如火,澄澈的眼眸裡似乎跳動著火焰。她伸出粉嫩舌尖,輕輕將花瓣卷了進去。然後望著白子畫癡癡一笑,花開荼靡,駭浪驚濤。

白子畫倉促的低頭,看見她瑩白的指尖持著琉璃杯,酒色瑩如碎玉,卻依舊明晃晃的刺著他的眼睛。

電光火石之間,一切又恢復如常。

“小骨?你沒事吧?”白子畫攬住她酸軟無力的身子。

花千骨輕靠他臂上,桃花濃郁的花香、混合著青草的綠色味道、師傅的味道,微風中氤成奇異的氣味,從鼻翼一直癢到她的四肢,她的心底。

突然很想就這樣醉倒在他懷裡,永遠別再醒來。

一個聲音卻在腦海中時刻提醒著她,不要睡,不要貪圖,不要沉淪……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代價是你所承受不起的。

她硬撐著站了起來,傻傻笑道:“師傅,我沒事,你看這不是好好的麼,我的酒量其實很好的。就是現在……我得去上會茅廁!哈哈哈!”

說著轉身步伐略微不穩的離了宴席。

“小骨?”白子畫不放心的起身,卻又不好跟去。

軒轅朗道:“尊上別擔心,我去看看她。”

“哈哈哈,兔崽子,去吧去吧,不准偷看人家啊!別什麼都跟師傅好的不學,壞的學!”

軒轅朗看他醉得一塌糊塗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追上前去。糖寶依舊很專心的埋頭在桃子裡面打洞洞。

白子畫這又才重新坐下,接過洛河東斟滿的酒,望著剛剛花千骨剛剛用過的琉璃杯,一盞下肚,卻不知道為何味道跟之前喝的完全不一樣了。

軒轅朗轉了一圈,終於在遠處蟠桃園裡尋著花千骨,原來她爬到樹上去了。

坐在樹枝上,懷抱一個超級大,她雙臂都環不過來的桃子使勁的啃著。鞋襪都脫在樹下,光著腳丫在空中蕩啊蕩啊。

“笨丫頭,才喝這麼一點就醉了?”

“我才沒有呢!”

花千骨大口大口的吃桃子,卻見軒轅朗走了過來,撫了撫她小腳丫上的塵土,拾起鞋襪,溫柔的替她穿了起來。

“小心著涼。”

花千骨頓時一驚,半張著嘴巴,咬下來的桃子都忘記吞了。

此刻的軒轅朗,那種溫柔儒雅跟東方彧卿有點像,可是骨子裡透露出的強勢和高貴,卻是東方沒有的。眉梢眼角浮動的,是一抹若隱若現,久曆血雨腥風的淡然和冷厲。

不衫不履,如獨樹出林,指點江山,俯視風雲。

“朗哥哥?”花千骨歪著腦袋好像不認識他一樣傻傻的叫了一聲,手不小心一松,超級大的大桃子就那樣砸在軒轅朗頭頂上。

“啊!”

軒轅朗撫著頭頂的大包抬起頭來,又恢復成凶巴巴的模樣。

“你小子!竟然敢砸我!”軒轅朗拉住花千骨的腳,一使勁把她從樹上拽了下來一屁股摔在地上,自己抱著胸哈哈大笑。

花千骨摸摸自己屁股,努力爬起來,搖晃了兩下,又軟了下去,掙扎半天,乾脆坐地上不動了。

軒轅朗彈彈她的腦袋:“我說你醉了吧,笨死了的!”

一手撈起她飛到樹上坐下。

花千骨有氣無力的靠在他肩上,眼皮直打架。

“好,好吃,好喝!”

軒轅朗看著她紅撲撲的雙頰,水汪汪的眼睛,忍不住用指頭使勁戳使勁戳。

“就知道吃吃喝喝,你這頭豬!”

花千骨喃喃道:“忘憂酒,忘憂酒,酒能忘憂,亦能解愁,難怪那麼多人留戀紅塵圖一醉。”

軒轅朗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輸了點真氣給她。

“堅持住啊堅持住,睡過去了,可要很久都醒不來的。”

花千骨只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朗哥哥的懷抱是和師傅不一樣的另一種的寬廣。

努力睜眼看去,卻見軒轅朗的臉慢慢幻化成白子畫的,她傻傻一笑。

小聲的叮吟道:“師傅……”

軒轅朗緊緊把她抱在懷中:“你師傅還在跟我師傅他們喝酒了。”

“我可愛還是糖寶可愛……”

軒轅朗無奈笑道:“這個問題跟問一隻豬可愛還是一隻蟲可愛一樣沒有比較性,更沒有建設性……”

“那為什麼你對糖寶笑,卻從來不對我笑?”

“我什麼時候對糖寶笑了?”軒轅朗一頭霧水。

“哦,不對,糖寶也是我,我也是糖寶……只是你認錯了,那個是我,不是糖寶。可是小骨還是想看你對我笑,不是對是糖寶的小骨笑……”

軒轅朗一頭黑線:“都不知道你在咕噥些什麼。”

花千骨動了動身子,在他懷裡找個更舒服的角度睡著。

“可是,你知道麼?要是,要是你只能對像糖寶的小骨好,那小骨,小骨寧願什麼也不要,就一直這樣做糖寶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花千骨的話聲逐漸便成哼聲,一手往後伸去,緊緊環住他的腰,慢慢的竟睡著了。

軒轅朗捏捏她的鼻子,又拍拍她的臉:“喂,花小豬,快醒醒,不准睡聽見沒有!”可是花千骨面露微笑,早就在夢中大吃大喝去了。

軒轅朗百無聊賴的撥弄著她的包子頭和長長睫毛。

“死豬,這麼久這麼難才能見上你一面,你居然又睡了。怎麼辦呢?朗哥哥越來越不想跟你分開了,好想拿根繩子把你時刻綁在身邊啊!”

軒轅朗愛憐的俯視著她,低下頭去,輕輕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吻。

突然聽得有人來了,抬頭看卻正是白子畫。

“尊上……”

白子畫淡淡點頭:“小骨睡著了麼?”

“恩,醉倒了。”軒轅朗絲毫不畏的直直望著他,不管他看見沒看見,他心中都沒有半分窘迫。只是當下時局未定,跟著他太過危險,等六界形勢安穩下來,他定會用以世間最豪華最龐大的禮儀,為千古去跟白子畫提親的。

“小骨醉了,我和她就先回去了,你跟你師傅還有王母說一聲,”

“好。”

白子畫伸手接過花千骨,他卻抱著捨不得放開,這一別,不知道再見又要何時去了。

可是瞥見白子畫望向他的深邃無法捉摸的眼神,他終於還是放了手。

眼前的白色身影猶若清風一般,瞬間便刮的沒了蹤影。軒轅朗呆呆站在樹下,掌上還依稀殘存著花千骨的余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1:42

55.鏡花水月

“師傅?”花千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朦朧燭光中見到白色的背影。

白子畫轉過身,走到榻邊,手裡端了碗清茶。

“好點了麼?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就是頭還有點暈,我睡了很久了麼?”花千骨抬頭打量,空間不大,佈置簡單,但是整潔而舒適。

“不久,你喝得很少,所以只睡了三天。”

“三天?!”花千骨驚道,“可是我只是抿了一小口。”

“群仙之中因為醉酒睡上三年的都常有。”白子畫把茶遞給她,花千骨正覺得口幹,咕嚕咕嚕全喝了。

“糖寶呢?”

“它也偷酒喝了,嘗了一點當時就暈了,掉到酒杯裡,等把它撈起來的時候早就醉得不省人事,現在還在睡,怕是還得許多天去了。”

花千骨哈哈的笑:“師傅我們這是在哪啊?我怎麼覺得天和地都在搖晃,是不是還醉著呢?”

“我們在船裡。”

花千骨一聽驚喜的跳下榻來,撩開簾子跑出去,果然是在大江上的一葉扁舟裡。周圍碧浪滔滔,一望無際,兩岸壁立千仞,秀奇逶迤。新月如勾,夜空如洗,漫天的星子倒映江上,流光碎影,猶若灑落一地的水晶。

夜來風大,萬籟俱寂,花千骨跳到船頭迎風而立。

“師傅,師傅,我跟你說,我剛剛做夢了。”

“恩?”

“這三天裡我做了三個夢,第一個夢裡我是一顆石頭,每天很無聊的呆在一棵大樹下麵。我的身邊有小草啊小花啊小樹啊,很多朋友,可是我還是每天都很不開心,因為我羡慕天上的小鳥,可以有翅膀,可以到處飛,可以看到更廣闊的世界。於是第二個夢裡,我就變成了小鳥,可是沒想到,做了小鳥我還是不開心,因為我想飛得更高更遠,於是每天羡慕掛在天上的太陽。終於第三個夢裡我變成了太陽,可是沒想到卻更加難過了。每天在高高的天上,看著小草小花和小樹快樂的在一起玩,可是我卻只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掛在天上。我很傷心很後悔,原來我最終的願望,是重新做回一個小石頭。”

白子畫走到她身邊,摸摸她的頭。

“後來呢?”

花千骨輕輕往身後依,靠在他身上。

“沒有後來了,因為我只有三個夢啊,所以不能變回小石頭,還是繼續做我的太陽。但是我已經懂了,雖然孤獨的掛在天上,但是我可以每天都可以看著大家,給大家溫暖,還可以看見世界上很多有趣好玩的事情,所以最後我還是很開心。”

“大夢三生,這個便是忘憂酒的功效,你可知道這夢的寓意?”

“恩。”花千骨用力點頭,“師傅,我知道,最初擁有的其實已是最好。還有便是,哪怕回不到最初,心中沒有執念,只要好好的做自己就能開心。”

白子畫蹲下身子,看著她點點頭:“小骨,每個人每個階段都會有不同的夢想,有時候是自由無拘,有的時候是海闊天空。所以不管小骨你以後有了雄鷹的翅膀,還是太陽的能力,都一定要記住自己身為一顆小石頭時候的心情,多多造福蒼生大地。”

“哦!”花千骨有點捉摸不透白子畫面上的表情,可是心裡卻暗暗發誓,她才不要做什麼小鳥和太陽,她只要一輩子做師傅身邊的小石頭。

“小骨,師傅給你看的那些劍譜你可都有練熟?”

“恩。”

“為師再傳你一套劍法,此劍法不用來對敵,只用來修身與清心,對提高內力大有裨益。我只演示一遍,你看清楚了。”

花千骨一聽心中大喜,跟在師傅身邊這麼多年,師傅除了彈琴還從未親授過她什麼,基本上都是讓她自學。別說看見師傅與誰打鬥,就是練劍也偷看不到。奇怪了,今天師傅是吃錯什麼藥了?

“此劍法名叫‘鏡花水月’,講的就是一個空字。”

白子畫飛身已矗立在江面之上,月光下更顯得白衣勝雪,周身一圈淡淡的銀色光暈。倒映在水中,美得如夢似幻,直叫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

卻見白子畫隨風而動,在水面上如履平地。白衣翩然,黑髮如瀑,卻又始終波瀾不驚;矯若游龍,貫若驚鴻,猶若仙人九天飛臨。

花千骨完全呆傻的愣在當場,仿佛又回到當年群仙宴上第一次見他的模樣。

他手中無劍,卻勝似有劍。江中倒映的點點破碎的星光,一點點飛起,環繞他周身。白子畫的手中似有似無一把銀色光劍,上指天,下指地。陡然之間,整個江水都停止了流動,波浪也凝固成形。卻又在下一個他飛天而起的瞬間,湧起巨大驚濤,白子畫劍氣一指,立刻飛花碎玉。

多少年之後,花千骨常常回想這夜師傅在江上為她月下舞劍的情形,那是她人生最美最夢幻的場景之一。如果可以,她寧願不惜生命去交換,只要可以重來一次,重新回到做他身邊小石頭的自己。

“你可都記清了?”

花千骨抬頭看他,猶若仰望天神一般,心中滿是敬畏。

她的心,只需要他低頭一望,便瞬間靜如止水。

“弟子都記清了。”

那一夜,白子畫在一旁靜坐,偶爾指點一二,花千骨在江上舞劍,舞累了就躺在他身邊的甲板上抬頭看星星。這一輩子,她都沒看過這麼好看的星星。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一路順江東下。去過許多名山大川,也到過許多洞天福地。為了歷練,甚至到過很多山林沼澤,魔洞屍窟。雖然花千骨周身異味會引來一些小白和小紅也扛不住的厲害傢伙。但是白子畫仙氣逼人,妖魔一見他立馬不是奪路而逃便是跪地求饒。所以偶爾白子畫也會跟她分開一下,把她單獨扔到哪個較多妖魔鬼怪出沒的地方去戰鬥,或者妖魔界與人間界出現裂縫的地方讓她封印出口。

花千骨早就習慣了妖魔,卻始終對鬼怪心有忌憚。無奈白子畫不讓小紅和小白幫她,可憐的她便只能硬起頭皮承擔這悲劇的宿命,那就是被冤魂追被惡鬼咬。

在白子畫一次又一次非人的折磨和教導之下,花千骨也一次又一次的鬼口餘生。

白子畫總是說人要心有所敬,心無所畏,沒有恐懼的人才是最強大的。

花千骨哭喪著臉想,只要師傅你在一天,我永遠成不了最強大的人。因為師傅可比鬼可怕多了。見了鬼她還知道逃跑,見了師傅她就只知道兩腿打顫,連跑的力氣都沒了。

白子畫因為仙資出塵,所以一般凡人面前都用了障眼法。花千骨看他雖是本來面目,普通人見他卻是平凡到記不住相貌的男子。

但是一般用法術變身還有障眼法,遇上專門破解的法器,或者是道行比自己高深的都容易被看穿。這也是殺阡陌去長留山需要易容的原因。

這一日花千骨和白子畫來到杭州,花千骨嚷著肚子餓了,於是二人進了一旁的只要是客棧基本上都叫這名的悅來客棧。

江湖人都知道,進了悅來客棧,便是半隻腳踏進了武林。吃飯途中不發生點磕磕撞撞,摔盤子掀桌的事那是不可能滴……

所以捏,正當花千骨點了一大桌子飯菜,和糖寶兩個風捲殘雲之時。一把殺豬刀“乓”的就飛過來插在了桌子正中央。

白子畫優雅的夾起一個菜花放進嘴裡,眉毛都不抬一下。花千骨則吃得太忘乎所以,等反應過來,殺豬刀已插在了自己的面前,離自己的鼻子只有不到十公分距離。

花千骨得瑟了一下,深吸一口氣,把掛在嘴巴外面的粉絲和半張菜葉吸進嘴裡。

一個五短身材,肥頭大耳,滿面油光,袒胸露乳的男人跑到他們面前連連鞠躬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誤,失誤。”

說著拔起殺豬刀,往兩手呸呸啐了兩口唾沫,左瞄準,右瞄準。這次十分精確的插在了對方角落裡的桌上。

對面一桌愣了一下,刷刷全部拔刀而起。對著此殺豬的怒目而視。

這人一看對方五個人,自己才跟了兩個,不但人數比自己多,就是個子也比自己高,勢氣不足,便鐺鐺鐺爬到花千骨他們桌上站了起來。

“啊!我的大白菜!”花千骨心疼的看著他的大腳踩在自己盤子上。

店小二上來上菜,早就對這樣的事學會見怪不怪。不過這搞後勤的是不是偷懶沒好好洗菜啊,這蘿蔔上怎麼還爬著條這麼肥的蟲子啊?得了得了,反正也吃不死人。

小二把一盤四喜丸子遞上:“客官你們慢用。”

花千骨連忙接了過來,不讓他放在桌子上怕被胖子踩到。然後抱著盤子,蹲在角落裡享用去了。黑喲黑喲,昨天打妖怪打了一晚上,累得她腰酸腿疼的。平時跟著師傅又大多吃素,她得好好補補身子才行。

筷子叉上一個還沒張口咬呢,突然聽到對面大喊:“暴雨梨花針!”

無數枚細如牛毛的繡花針下雨一般激射而來。花千骨早先練習暗器的時候,不知道被白子畫用水滴打過多少次了。反射性的便十個手指夾起八個丸子,用內力將針全部吸了過來。

待反應過來,八個美麗可愛的丸子全部變成了刺蝟。花千骨爆發出一陣咆哮,瞬間變作超級賽亞人。雖然師傅再三交代過不要引人注意,不要惹出麻煩,不要欺負普通人。

但是——是可忍,丸子不可忍!

花千骨操起武林七種武器排名第一的折疊椅便對著兩幫打群架的人一頓痛毆。

“嗚嗚嗚,我的丸子!還我的丸子!”

白子畫華麗麗的閃到一邊,菜葉都沒沾上一片。眼不見為淨,唉,收徒不慎啊收徒不慎啊。

“饒命啊女小俠女小俠!”

最後事情以幾人賠了花千骨一桌子菜二十盤丸子而告終。

花千骨趴在桌子上一面吃丸子一面大發慈悲的替兩幫人解決糾紛,感情她就是那居委會大媽。

爭端的原由原來是為了一張武林大會的英雄帖。

最後事情以英雄帖上交女小俠,這樣兩幫就沒得爭了也不用打啦而告終。

吃飽了喝足了,還打了架了運動了,花千骨踢踢胳膊伸伸腿,哦,不對,是伸伸胳膊踢踢腿。

“師傅,我們去參加武林大會吧?”

“為師說過多少次了,在凡間不要多管閒事,惹是生非,那些只是普通人。”

“是是是,所以我也只用凡間的方法解決啊。”花千骨齜牙咧嘴笑,伸出豬蹄,“那便是——拳頭!”

繞著白子畫轉圈圈:“師傅,去嘛去嘛,我打妖怪打得很累了,戰鬥力也很強了,現在看到鬼也比以前跑得慢了,趁鬼不注意的時候也會扔道符什麼的去砸他們了。武林大會多好玩啊,我還從來沒去看過呢,我們去吧去吧,要是你徒弟一不小心做上了武林盟主,那你就是武林盟主她師傅了,那該多威風啊!”

白子畫無奈的搖頭,心道出來本來也只是為了能讓她多長見識,她若真感興趣,去去倒也無妨。

“只准看……”

“不准動手……”花千骨很自覺的接上話,興高采烈的蹦躂起來,如同小豬出圈無比歡快。糖寶趴在她肩上,手捧丸子也是歡天喜地。

白子畫跟在她身後慢慢的走著,望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頭不由莞爾。出來這兩個多月,花千骨比之前活潑開朗了許多。他想他若沒成仙的話,終日領著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傢伙遊歷江湖,說不定又是另一種生活。

遙望了一下藍天和白雲朵朵,心中竟是感覺到了幾絲歡樂。

還有不到半年,自己的大劫就快到了。或許這也是為什麼最近會對她的教導越發急促,管教卻稍加放縱。特意帶她下山,是因為他希望在餘下的這段日子裡能盡其所能的多教她些東西。

至於這個劫數過得去過不去他倒並不在意,修仙到他這一步,生死早就看淡了。雖然早在多年前群仙宴上見她那一刻,這個因她而起的劫數他就已然洞悉,可是他最終還是決定收她為徒。那個時候他就早已準備好了。

命數雖難更改,可是選擇權從來都在自己的手裡。

他以前也曾擔心過,如果那時候自己不在了,小骨又變成孤獨一個人,該如何把握自己崎嶇多舛的命運。後來看見她身邊朋友一個個增多,愛她的人也漸漸增多,心裡才漸漸安心。有糖寶,有輕水,有落十一,有朔風,有東方彧卿,有軒轅朗,有殺阡陌……

這麼多小花小草小樹,就算她真成了太陽,也不會孤獨,也不會無所牽絆無所顧及。

而自己能做的,便是有一日便多陪她一日吧。

白子畫平日裡清冷如寒霜的面上多了幾分暖意,深邃沉斂的眸子,依舊黑得望不到底。唇邊,是堪破一切,大慈大悲的一朵溫蓮。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2:12

56.情思暗長

大街上十分熱鬧,花千骨一路上東竄西竄,看到什麼都覺得有趣。玩雜耍的藝人,賣唱的父女,教訓惡霸的大俠,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的小販,就連挽著籃子與人殺價的婦人,她都要瞧上個半天。

夜裡在客棧裡歇息,睡到半夜,又被師傅抓起來扔到郊外墳坡練膽。她抓了幾隻小鬼裝進袋子裡,就實在是困得不行了。趴在人家墳頭一覺便睡到大天亮。

趕去武林大會的時候人家都開場了。見慣了飛劍和法術打得昏天暗地的情形,再看這些所謂的武林大派真刀真槍的你來我往,精彩度就大大欠缺了,她呵欠連天的直呼上當。

因為是武林盟主爭霸賽,所以暗中使詐或者扔暗器的特別多。花千骨躍躍欲試的想上臺無奈師傅不許,只能換種方式玩。自詡為大賽裁判,見到有人使手段使毒使暗器的,全都暗中將其一一化解了。

因此此屆武林大會一躍成為江湖史上傷亡最少,最光明磊落,最正大公平的一屆武林大會。無數德高望重,白鬍子花花的江湖前輩們皆喜極而泣: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比一浪有教養啊!

直到最後,當當當,武林盟主終於產生了。就是花千骨在大街上看到鋤強扶弱的教訓惡霸,大名鼎鼎的少俠王昔日是也。

具各門各派春心大動的未婚和已婚少女口間留傳的王昔日個人簡歷如下:

王昔日這個超級大帥鍋啊,出生于貧農世家,根正苗紅啊,身背一把鋤頭出來打天下。後來,有天為了救一條被丐幫弟子毆打驅趕的瘸了腿的老黃狗掉落山崖,沒想到傻人有傻福,天上也會掉餡餅啊,讓他撿著了傳說中的逆天神劍和內功心法,從此練成絕世武功,獨步武林,笑傲江湖,哇哈哈!

文藝版個人簡歷則是這樣滴:

王昔日,那個傳說中的持九尺之劍的超凡男子。暖意春秋,橫笑天下。他一柄逆天神劍,劍身長短可隨心所變,最長可至九尺,傳說殺人無血而且死者沒有絲毫冰冷與疼痛。是最燦爛華麗也是最神聖仁慈之劍。當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時,天地風雲都為之變色,會下起鵝毛般的大雪。他是神,是聖,是仙。沒有人見過他憤怒,更無人曾見過他落淚,只是那雲淡風清的憂傷啊,就猶如天山孤崖最頂端盛開的清淨雪蓮,一看就叫人心碎(以下省略一萬字的呱呱呱)……

花千骨眯起眼睛笑,順帶捂住耳朵堵住周圍萬千花癡少女的狂呼亂叫。

雖然他的劍法在她看來沒什麼啦,但是的確中正四方。

雖然他的長相在她看來沒什麼啦,但是的確儀錶堂堂。

一看就是大俠的模樣,正義的典範,武林的先鋒,少女的偶像。

“哦哦哦,散場了散場了,沒戲看了。我們走吧師傅!”

二人正要離開,突然王昔日上前抱拳拜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幾戰下來,多次差點被對手使毒計所傷,多虧她出手相助。

花千骨驚訝的半張嘴巴:“呀,大俠,你居然能看出來,不錯不錯,看來有點真本事。”

他的武功是不錯,又有正義感,就是性格太剛直,甚至有點憨傻。其實當了武林盟主不一定適合他。

王昔日看她年齡雖小,但是身姿出塵,身後的男子雖樣貌普通,但是洞悉一切波瀾不驚的眼神一看便知大有來頭。

“昨日街上也見過二位,也算是緣分一場。若不嫌棄,可否到捨下小住幾日?”

花千骨笑呵呵的剛想答允,就聽白子畫道:“萍水相逢,就不多叨擾了,後會有期!”

花千骨嘟嘟嘴巴,也只好跟他揮揮手:“再見咯!”

王昔日抱拳又是深深一拜:“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望著二人一高一矮的出塵背影漸漸消失不見,他才又繼續回去主持大局。

“師傅,那人倒是挺好玩的,凡人中算是頂厲害的,可是又笨笨的。”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他跟你倒是還有點緣分,他日應該還能再見。”

“真的啊?那還挺好。師傅,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北海。”

“啊,真的真的?我在群仙宴上見過北海龍王,好漂亮啊,我們去龍宮看看好不好?”

白子畫點點頭,於是二人先去了北海,之後又去塞外了,然後又到南疆。半年裡踏遍了山山水水,花千骨的道行更是突飛猛進。魔沼一戰中更順利過了大劫,進入勘心境界。

這夜二人在山谷中過夜,花千骨和糖寶吃飽了便隨便往一邊草堆裡一躺睡著了。

夏夜炎熱,穀中蚊蟲甚多。白子畫隨手灑了些防蟲粉末在周圍。

看花千骨睡姿其極不雅的四仰八叉著,小嘴微張,鼻尖幾滴汗水,呼吸忽大忽小忽長忽短,間或還打幾個小呼嚕。而糖寶也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和她同樣姿勢的睡在一旁。

嘴角微微上揚,手一伸遠處樹上的巨大葉子飛到手中。安靜的望著花千骨的睡顏,輕輕替她和糖寶扇起風來。

只可惜花千骨此刻睡得跟豬一樣,不然非幸福的死去活來,活來死去。

突然遠處天邊嗖的賊快的飛過來一個小白影,停在白子畫的掌間。

白子畫展開一看,簡單五個字:神農鼎被奪。

春秋不敗妖冶迤邐的靠在榻上,桌前的盤子裡放滿了秘制的蟬蛹和蜂蛹。

雲翳推門進來,看到他吃得正歡,難免一陣反胃,他還是比較喜歡他男人的樣子。

“封印已經解開了。”

“魔君呢?”

“在閉關。”

春秋不敗知道殺阡陌所謂的閉關不過是溜到什麼集天地靈氣的地方睡覺去了,而且一睡就是很久,一方面提高功力,更重要的卻是養顏。

“不用稟告他一下麼?”雲翳眉頭緊鎖,上一次已被他狠狠教訓了,這次若再自作主張……

“不用了,待拿到神器之後再跟他說吧。”

“紫薰淺夏那也瞞著?”

“不瞞還能怎樣,你以為你告訴她我們是拿神農鼎去對付白子畫的,好奪回那幾件神器,她會幫我們解開封印?不跟我們拼命才怪。”

“光憑我們幾人之力?對付白子畫?”

春秋不敗搖搖頭:“你我還有茈萸都傷的太重還沒復原,曠野天又有勇無謀,這事交給藍雨瀾風一個人去做就好了,若真能除了白子畫,那集齊神器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第二日一早師徒二人禦劍北上。本文晉江獨表花千骨也搞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麼事,好像是神農鼎被奪,嶗山上下皆中了攝魂術。浮屠道長等人也被擄走,他們此行是為了救人。

越往北天氣越冷,特別是高空風大。花千骨俯望群山一片雪白蒼茫,凍得小身板兒直哆嗦,眉毛頭髮都結上厚厚的一層霜。糖寶鑽進她耳朵裡睡覺,直嚷著要冬眠,還拉上小碎布當門簾,不讓冷風灌進去。

“小骨?”

白子畫見她快支持不住了,與她並肩而飛,罩進自己周身的光壁當中,頓時花千骨覺得天和地都溫暖下來了。

因為事情緊急,禦劍又比雲彩什麼的要快,所以一路他們都沒有休息。白子畫見花千骨努力強撐著,卻眼皮直打架,劍勢顛簸不定。便讓她收了劍,站到自己身後,與自己共乘一劍。

仿佛又回到第一次師傅教她禦劍的時候,花千骨滿面微笑又疲憊不堪的緊緊環住白子畫的腰。小臉緊緊貼在他背上,任憑周圍寒風凜冽,飛雪飛霜,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快到幾乎看不清四周景物,她依舊睡得無比香甜。

帶到劍勢逐漸慢下來,二人緩緩下落。花千骨迷蒙的睜開眼睛,只看見一片連一片的巍峨冰川。連一草一木都看不見,更何況人獸飛鳥。

風雪漸漸小了些,白子畫墟鼎中取了件帶毛邊的白色狐裘袍子來給花千骨披上,系上帶子,他則依舊單薄的白衫。

“師傅,你不冷麼?”

“師傅是仙,怎麼會冷呢?”白子畫拍去她身上的的冰雪,輸了些真氣給她。她微微覺得暖和了點,原地跺跺腳,對著白子畫突然使勁呵出一口白霧出來。

“嘿嘿,師傅看我吞雲吐霧!”

白子畫無奈搖頭,看她頑皮的一邊笑一邊往前滑。

無奈冰面猶若平鏡,她一個不小心,摔倒下去,姿勢優美的大字型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嘴巴也親在冰上,滿臉的雪花。

白子畫面上寵溺的微笑一閃而逝,可惜花千骨正慌忙的掙扎爬動,生怕嘴巴跟冰面凍住了。錯過了她殷切企盼了整整六年的笑容。

白子畫亦沒有察覺的上前扶她起來。無奈花千骨靴子太滑,剛站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嗚……”花千骨哭喪著臉。

白子畫蹲下身子伸出手往她腳上的靴子上輕輕一點,立刻靴底長出許多短短的圓圓的小木樁,木頭上還蜿蜒出幾片碧綠的葉子,妖冶的纏繞在花千骨腿上。

“起來吧,這樣就不會打滑了。”

白子畫扶她起來,花千骨在地上跑了兩步,果然跟走沙地一樣。

“我有風火輪咯!”揉揉自己的屁股,嗑噠嗑噠的往前跑了起來,斷念劍上的小鈴鐺也叮叮噹當響個不停,“師傅,我們往哪個方向?”

白子畫望瞭望四周,指了指西邊:“這四周有陣法,小心一點,不要亂跑。”

花千骨嗑噠嗑噠的又跑回他身邊,牽住他的袖袍。

“師傅,沒關係,我有天水滴!”花千骨扯出脖子上的掛飾晃了晃。

“一般陣法是能破,但是厲害的就不行了。妖魔既然抓了人,有心引我們來救,自然佈滿了各種陷阱,要格外小心才是。”

“師傅!你原來知道他們是故意引我們來的麼?那還來做什麼?”

“總不能這樣就坐視不理,你別擔心,這世上還沒有誰能夠勝得過你師傅。”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隱去大劫之事不說。

二人順著冰川一路向西,途經一個大峽谷。白子畫看了看四周,應該就在附近的某個冰窟之中。

突然一白影襲來,白子畫也不躲閃,正好砸在身上。

花千骨仰天插腰而笑:“哈哈哈,我居然打中師傅了,我好厲害啊!”

白子畫無奈搖頭:“你又頑皮了。”

“嘿嘿,師傅,我們打雪仗吧?”花千骨又捏起一個雪球,直向白子畫飛來。

白子畫輕輕側身閃了過去:“好啊!”

“啊?”師傅答應了?花千骨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漫天雪花淩空而起,凝成無數個雪球,雨點一樣密密麻麻的向她打了過來。

花千骨抱頭鼠竄,屁股身子紛紛中彈,一邊跑一邊哭著喊著:“師傅你賴皮!”

白子畫抬頭看了看上方,突然道:“小心!”

身子飛快掠起,抱住花千骨已在百米開外。

花千骨蜷縮在他懷裡,轉頭望,見剛剛所站之處,上面山谷上的冰淩和雪花全都坍塌了下來。

“不要鬧了啊,一會雪崩了。”白子畫敲敲她腦袋。

“不……不敢了……”花千骨一隻手攀住他的脖子,一隻手拂去他黑髮上的點點雪花。

四目相對,如此貼近,花千骨心頭一緊,刷的臉就紅了。

白子畫放她下來。

“走吧。”

“恩。”

花千骨開心的跟在後面,伸手習慣性的去抓白子畫的袖袍,眯起眼睛想了想,最後壯著膽子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白子畫低頭看她:“還冷麼?”輕輕包住她的十根小蘿蔔,在手中搓了搓。師傅的手溫暖如玉,電得她雙臂酥麻。花千骨腿微微顫抖,努力支撐著天真無害的笑容看著他。

漫漫風雪中,花千骨就這樣牽著白子畫的手,走完了她人生中最後一段甜蜜的路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2:47

57.在劫難逃

前面雪越來越厚,路也越來越不好走,二人禦劍低空飛行。懸崖百丈冰,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冰窟和山洞。

一路上遇到的陣法和陷阱白子畫輕而易舉便化解了,卻始終不見一個妖魔,他心裡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又說不清是什麼。

低頭叮囑花千骨道:“小心一些,他們知道我們來了。”難免有一場惡戰,但是花千骨如今道行也不弱了,況且有他在身邊,正是歷練的好機會,他倒是一點也不操心。

“就在那裡了。”白子畫閉目凝神,方圓百里之內每一個活的物體的氣息他都清清楚楚。

二人從冰山上順著冰壁飛下,半壁上有一個冰窟,花千骨剛收起劍往內走了兩步,腳下突然一空,出現好大一個黑洞,洞裡騰出熊熊火焰。她啊的叫了一聲,身子卻根本沒辦法漂浮而起,而是直往下面墜去,火焰瞬間將她吞噬。

“小骨!”

白子畫大喝一聲,只見她一下子摔倒在地,抱著腿拼命掙扎,似乎很疼的樣子。

花千骨聽到白子畫的聲音,大腦猛然一陣轟鳴,定睛再一看,自己好好的坐在冰上,根本什麼事都沒有。

“怎麼回事?洞呢?火呢?”花千骨在冰面上四處摸索著。

白子畫立刻明白了,把她扶起來。

“看來這次來的是藍雨瀾風,她精通幻術和攝魂術,擅於製造幻象麻痹和傷害對手。哪怕是假的,如果你大腦相信了的話,身體也會受到相應損害。一定要時刻牢記,你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排除雜念,嚴守心門,切勿被她有機可乘。”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花千骨心道還好上回太白山的時候藍雨瀾風不在,不然她若是幻化成誰的樣子,或者控制了自己的心神,怕是怎麼都撐不住這麼長時間。

勉強移動步子走了幾步,只感覺渾身都是摔傷的痛楚還有滾燙的灼熱,但是又半點看不到傷痕。她揉揉自己太陽穴,拼命告訴自己那是假的,只是錯覺而已。

好半天,終於疼痛和焦灼感褪去。剛準備進洞,突然四周佈滿了穿白衣的女子漂浮在空中。裙角飛揚,足足有上百個。各個面色蒼白,猶如死屍,風雪中分外詭異。

花千骨退了兩步,使勁揉揉眼睛:“這……這也是假的吧?”

“這個——是真的。”

白子畫話未落音,劍已出鞘。

白衣女子瞬間面目猙獰前仆後繼的向他撲了過來,白子畫橫霜劍頓時光芒大震,一刹那間周圍女子全部化做煙消。

白子畫低頭再一望:糟了,小骨跑哪去了?

“師傅!”花千骨驚的魂都沒了,只看見一個紅衣的人瞬間在師傅身後出現,卻竟然是殺阡陌。

“不要!”一切發生得太快,殺阡陌玄天傘陡然發出萬丈光芒,化作一柄利劍刺穿了師傅的胸膛,而師傅迅速的回手一劍,同樣刺穿了殺阡陌的腹部。二人急速往下麵懸崖墜了下去。

花千骨嚇得魂飛魄散之際根本就來不急再多想任何事情,二話不說就跟著也跳了下去。

這冰崖雖然高聳入雲,卻還不至於下落了這半天還不到底。花千骨在半空中心急如焚,卻見周遭雲層不斷向上升去。身子開始變得越來越暖和,冰雪漸漸消失不見,眼前逐漸有了綠意。

待落到底時,天已然全黑,圓月高掛當空,周圍變作一片青山綠水,猶如人間仙境。

花千骨拔出斷念劍,往手上用力一割,血流如注。可是周圍景色依舊沒有改變,心中更加慌亂,不再去管這周圍是真實還是幻境,只想趕快找到白子畫。

拔腿狂奔起來,一面高聲大喊著:“師傅——師傅——”四下驚起一陣鳥獸,卻始終沒瞧見白子畫或者是殺阡陌的身影。

她轉了半天,知道自己迷路了,禦劍使勁往上飛,可是圓月當空,哪裡有半點風霜冰雪。

糟了,和師傅走散了!

花千骨靜下心來想觀微找找師傅在哪,可是似乎被什麼遮罩掉了,什麼都看不見。

她在半空中飛馳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湖泊,月光清輝下猶如水晶一般。湖中開滿了荷花,幾隻仙鶴低低的貼著水面飛行。

突然聽到一陣水花聲,花千骨低頭一看愣住了,一個妖冶的長髮女子從水底鑽了出來,在月光下打開雙臂,頓時天地間的顏色全部都集在了她一人的身上。

花千骨再定睛一看,驚訝的捂嘴了嘴巴。那女子睫毛幽長濃密,如同一層幔紗,遮住猶若黑珍珠一樣閃閃發光的眸子。白得透明的肌膚上佈滿細碎的魚鱗,臂上的魚鰭猶若舞動的蝶翅,薄薄脆脆,晶亮剔透,似乎一碰即碎。女子仰天對月長嘯,發出一陣奇怪的叫聲,卻是花千骨此生所聽到過的優美動聽的極致,瞬間身體的每個細胞都被穿通了一樣。

水花四濺,女子從水中魚躍而起,圓月映襯下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她的身體下方,居然不折不扣是一條魚尾。

“美,美人魚!”

花千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猶若銀絲一般向自己激射而來的水注告訴她一切都不是幻覺。

美人魚的身影飛快在空中幻化成無數多個,手中揮舞著巨型三刃的海神叉向她攻了過來。

花千骨發現自己的五行術不知道為何竟然使不出來,似乎這個虛幻的空間整個都佈滿了結界。

“你就是藍雨瀾風?你居然……”居然是條美人魚!

“是啊。”藍雨瀾風笑望著她,聲音空靈夢幻得不像話。

“是不是和你想像的有點不一樣啊?你叫花千骨是吧,白子畫的徒弟?早就有聽雲翳他們說起過你,不過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哦!”

藍雨瀾風擅長的是幻術,法術什麼的並不厲害。花千骨的劍法突飛猛進,勉強和她打個平手,望著周圍一張張相同的臉,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她。

心頭越來越焦急不安,也不知道師傅怎麼樣了。雖然知道殺阡陌不可能在這,剛剛看見的一定是幻象,只是藍雨瀾風為了分開她和師傅的把戲罷了,但是難免還是分心錯亂。

“我師傅呢?”

“你師傅?大概被春秋不敗他們收進神農鼎去了吧,現在說不定已經化成飛灰了。幾人之中我道行最淺,所以就被派來負責對付你咯!”

“你胡說!”花千骨頓時慌了手腳,她師傅是什麼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抓住。她明知道藍雨瀾風故意擾亂她心智,可是心中還是忍不住隱隱害怕擔憂起來。

糖寶一早就醒了過來,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只是無論如何在花千骨耳邊狂呼亂叫,又抓又咬,從她墜入幻境的那一刻起,就一切都聽不到了。他們好像被隔絕在兩個世界一樣。糖寶見她在幻象中越陷越深,跳不出來,便知道要大事不妙。

花千骨咬咬牙,心想我只要制住了你,就不信破不了這幻境!

說著斷念劍出,猶如行雲流水一般攻了過去,劍譜上的劍招被她演繹得出神入化。

狠咬嘴唇,強自鎮定,目光爍亮,大腦逐漸清明,很快便看穿了藍雨瀾風的真身。飛劍瞬間斬碎她的幻影,劃過她的臂彎,刮下好幾片鱗片來。藍雨瀾風一受傷,頓時西北部的天空竟然開始出現塌陷,露出昏黃混沌的一塊。

藍雨瀾風越戰越吃力,心道這小丫頭竟然如此厲害,靠,雲翳你小子又誆我!

花千骨伸出手去想點她穴道,無奈她身子滑得跟泥鰍一樣,繞著她纏繞旋轉,魚尾狠狠的從後面打在她背上。

花千骨忍住劇痛,反手一劍正要刺去,卻看見眼前的人突然變作了白子畫。心下一驚,雖明知道那是迷惑人的幻象,劍還是不由自主硬生生停了下來。

藍雨瀾風趁著她一恍神,手肘處突然長出一根細長的綠色染滿劇毒的魚刺,直往她胸前刺去。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待花千骨反應過來,從天邊已飛掠而下一個人擋在了自己面前。雖然有真氣護身,魚刺還是紮了一點點進前面人的身體裡面,頓時黑色的血便流了出來。

“師傅!”

花千骨整個嚇傻了,慌忙扶住眼前身形不穩的白衣男子。

藍雨瀾風哈哈大笑起來,幻化回原本模樣:“真是太有趣了,你明知道我這個白子畫是假的,居然還是下不了手!”

“師傅!師傅!”花千骨望著地上男子的臉越發蒼白無血色,慌忙出手點了他周身幾大穴道,顫抖著掏出回清丹手忙腳亂的喂給他吃。

“別白費心機了,那不是普通的毒,是由神農鼎煉製出來的,沒有任何解藥。妖魔神仙,沒有一個人逃得過。就算是他白子畫,也無濟於事。”

看著眼前的人周身的銀光在逐漸減弱,花千骨知道她所言不假。

藍雨瀾風的海神叉直指著她:“起來啊,替你師傅報仇。”

花千骨早就什麼也聽不到了看不到了,俯下身去,用力的替白子畫吸起毒來。

藍雨瀾風皺起眉頭:“你傻了麼?我說那是神農鼎的毒你沒聽見麼?還是你想跟你師傅一起死?”

花千骨嘴唇顫抖著,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的直愣愣盯著白子畫,好像瘋了一般,面上表情叫藍雨瀾風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是她害了師傅的,師傅,你快起來啊!

藍雨瀾風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其實只想殺白子畫的,你……罷了,反正你也活不成了。”

長叉一揮,便往花千骨劈了下去,花千骨只顧著替白子畫吸毒,不閃也不避。

卻聽到“乓”的一下,清音一發,藍雨瀾風的長叉被彈了開去。

一人從西北部天空的破損處飛臨而入,白衣翩然,竟然又是白子畫。

“小骨!”白子畫見花千骨此刻正抱著一個細小精緻的銀瓶喝著什麼,嘴角鮮血直湧,一甩袖子將瓶子打翻在地。

這幻境是藍雨瀾風用神農鼎煉化而出,他雖心能感應到她,卻久久找不到入口進來,急得也是方寸大亂。

花千骨掉了手中銀瓶,抬起頭來呆呆的看著他,怎麼又有一個師傅?

白子畫從未見過她如此呆滯絕望的眼神,心頭一疼,扶住她身子。

花千骨伸手摸摸他的臉,再伸手去摸腳邊中了毒的那個白子畫,卻已然碎做點點光暈。

“師……師傅……”她呢喃兩聲,猛的噴出一口黑血來,攤倒在她懷裡。

她以為他死了,她以為她把他給害死了!

白子畫運功又要替她吸毒。

花千骨慌忙的搖頭,用力掙脫他的懷抱。

“不可以!師傅!這是神農鼎的毒!你化解不了的!”

白子畫哪管這許多,二話不說將她抓了回來,點了穴道,手指輕點她眉心,將她的毒盡數吸了出來。僅憑她的道行,再遲疑個半刻,小命怕就保不住了。

藍雨瀾風暗不做聲的站在一旁,等得就是這個時刻。

趁著白子畫分身乏術,陡然間將幻境抽回,頓時周圍時空混沌模糊猶如糨糊一般什麼都看不清楚。

“糟了!”糖寶大叫不妙,看著周圍的樹木星辰花鳥湖泊全部猶如折紙一樣變成了平面的被一個巨大的青銅鼎吸了進去。

“骨頭媽媽撐住啊,我去搬救兵。”說著拼著命的擺脫了引力和束縛,只來得及化作一道綠色的光,向外面的冰雪飛了出去,瞬間消失不見。

而白子畫抱著花千骨二人則一起被吸入神農鼎之中。

藍雨瀾風在冰上魚尾一甩,身子妖冶的扭動著。

“白子畫,雖然我的幻術對你毫無作用,不過卻困得住你的小徒弟。上次你奪走盤古斧,卻急著趕去太白山沒有殺我放了我走,就是你最大的失誤。我知道這世上沒人能制得住你長留上仙,不過你身中劇毒又被困在鼎中,我劇毒一時三刻毒不死你,三味真火也能燒死你,就不信你不化作飛灰!”

花千骨只覺得腑髒灼燒劇痛難忍,四肢被周圍的空氣拉扯著像要斷裂。四周圍混沌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有一片又一片耀眼刺目的紅色和熱浪席捲而來。巨大的壓力擠壓著她幾乎不能呼吸,身體的每一寸都在撕裂,似要被壓成粉碎。

“師傅!”

她無比慌亂的四處摸索。師傅不會出事的!師傅不會出事的!這一切都是幻境!

突然一團銀光伴隨著清風撲面而來。一雙溫暖而熟悉的臂膀將她拉扯到懷中。

“師傅!”花千骨快要哭出來,努力的向那銀光靠攏。緊緊的抱住他死也不肯放開。

白子畫仍是一臉的面無表情,只是蒼白得有些嚇人。

一面運功壓制身體裡的毒,一面環住花千骨,保護她絲毫不受神農鼎的煉化所傷。

花千骨知道他們情況危機,被關在神農鼎內,師傅還代她中了劇毒。若再拖下去兩人都要化做灰燼了。

“師傅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花千骨聲音顫抖,恨不得立刻就死在當場,只要別再讓師傅受這些罪過。

白子畫搖頭,緊緊的將蜷縮在一團的小小她抱在懷裡。烈焰焚身,他的銀色光護越來越小,毒也逐漸侵蝕他的仙身,他也不知道還能撐得住幾時。

“師傅大劫已至,怪不得你。只是若不是太過清高自負,帶你前來,你也不會被我拖累。你將全身真氣凝聚丹田,為師助你出鼎。”

“我不要!我不要!”花千骨使勁掙扎起來,拼了命的胡亂踢打。她知道師傅想全力一擊捨身救她。她才不要,她才不要!大不了就死在這鼎裡!

“小骨!”白子畫用力抱住她,身子因內外劇烈的疼痛而微微開始有些顫抖。

“聽師傅的話!”這神農鼎乃是神物,若再拖上個一時半刻,他內力盡失,就真的什麼辦法都沒了!

花千骨在他的護罩下依舊感覺到如此窒息和痛苦,可見師傅有多難受。她想繞到他身後抱住他替他多擋住一些灼燒,卻被他牢牢禁錮。用最後一點力量,企圖給她支起一片小小的天空。

感覺到白子畫所有的力量在往自己身上凝集,然後白子畫慢慢放開了手,花千骨緩緩向上升去,而他卻漸漸往火焰的更深處下沉。花千骨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身上的光華卻越來越盛,直往上飛去。

她就那樣看著白子畫離自己越來越遠,孩子一樣拼命掙扎哭喊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師傅死在一起!”

白子畫身子一震,輕歎一聲。雙掌合攏,猶如端坐蓮台,準備用最後的力量封印了神農鼎,並與其同化,以防止妖神出世。

花千骨眼看著白子畫身體散做顆粒狀,幻化成千萬道光束。

無法承受的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喊,身體瞬間變成玻璃一般透明,再一眨眼又變回原樣。俯仰之間,眉間出現一枚奇怪的印記,瞳孔瞬間變成了紫色,裡面一層又一層,環環反顧,森羅萬象。

白子畫大駭,見她飛速朝自己飛來,雙手合攏環抱,自己撕裂的身體又一點點重整拼合,生命力也一點點回流。

“你竟然是……”白子畫受不住的又一口鮮血噴出。

卻突然間二人流星般嘭的從神農鼎裡沖天而出。藍雨瀾風口吐鮮血的連連退了幾步。大驚失色的看著從鼎中強制突出的二人。

不可能!怎麼可能!白子畫明明已經中了這麼嚴重的毒!怎麼可能還有如此功力!

花千骨跪在冰雪之上,從身後抱住他,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悲戚到可以把人心擊個粉碎。藍雨瀾風兩耳轟鳴作響,鮮血直流,身子無力的癱軟下去。連白子畫也不由胸口一痛。

“小骨!”白子畫看著她如此悲傷絕望的模樣,用盡力氣大喝一聲。

花千骨呆住了,光芒消失,瞬間回復成本來模樣。

“師傅!師傅!你沒死?”

“我沒死……”白子畫無力的搖搖頭,怪不得自己算不出她的命數,罷了罷了。

花千骨想對他笑一笑,可是面目的肌肉早嚇得僵硬了,什麼表情也做不出來了。只是緊握著他的雙手,不停的顫抖著。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差一點點自己就失去他了,他讓自己怎麼辦?!

“小心!”白子畫用力的拉開她,藍雨瀾風的海神叉瞬間擊破冰面。

“師傅!”花千骨見白子畫口裡不斷有鮮血流出來,那烏紅的顏色,刺痛得她快要流出淚來。

“你以為你們出得了神農鼎就跑得了了麼?”

藍雨瀾風不斷進攻,花千骨禦起斷念倉促應戰,手依舊還不住的顫抖著,心停留在差點失去他的恐慌裡久久回不過神來。

風雪越下越大,藍雨瀾風不時鑽入冰裡,在冰中遊動竟然跟在水中一樣來去自如。

花千骨掛心著白子畫,見周圍又出現了許多跟剛剛一樣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衣女子,白子畫強撐著最後一點力氣禦劍,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眼見白子畫越來越危險,傷口越來越多,花千骨什麼也顧不上了,迎著藍雨瀾風的海神叉撲了上去,雙手緊緊抓住三叉兩邊的利刃,中間長的已直抵自己眉間。滿手是血,手上的鮮血順著鋼叉流下,叉開始被腐蝕變成綠色。

花千骨大喝一聲,用起所有內力,硬生生把叉頭掰斷。

藍雨瀾風心頭一驚,迅速鑽進了冰裡。卻見花千骨手疾眼快,尋著聲音,把叉子用力往冰壁裡刺了進去。

一聲慘叫,冰面裂開,藍雨瀾風被的尾巴被她牢牢定在了冰上,疼痛難忍,左右扭動著。

花千骨連忙回身扶起白子畫,禦劍從那些水母妖化的女子攻擊中突圍而出。

也不知道飛了多遠,到處都是茫茫冰原,一眼看不見盡頭,花千骨完全迷失了方向。一波又一波的妖魔湧出來。花千骨經不住他們的車輪戰,還要護著白子畫早已是精疲力竭。

再無力禦劍飛行了,只能藏匿在峽谷中,負著白子畫的身子一點點往前艱難的步行。

白子畫伏在她背上,血一口接著一口的往外噴,好像怎麼吐也吐不完似的。

花千骨的背襟和領口全都被染紅了,也分不清是他的血還是自己的血。

“師傅!你撐住啊!師傅……”花千骨顫抖著哭喊得嗓子都沙啞了,小小的她才過了白子畫一半的高度,艱難的背著他往前走,幾乎算得上是爬行了。

看著白雪上一滴又一滴的血,她心痛得快要窒息了。不知道走了多遠,白子畫已完全陷入昏迷當中。

花千骨腳一滑,二人從雪坡上滾了下去。花千骨頭暈眼花踉蹌的爬起來,跑過去緊緊的抱住白子畫的身子,拼命的往他身體裡輸著內力。

“師傅!師傅!你醒過來啊!”花千骨的手觸摸著他冰涼的臉,仿佛死屍一樣。

白子畫迷蒙中聞到面前的血腥味,抓住花千骨的手放到了嘴裡。

花千骨反應過來。

“血?要血是麼?”花千骨把傷口放到白子畫唇邊,用力擠壓,鮮血一滴又一滴的流進他口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3:13

58.生死與共

白子畫只覺得喉頭一熱,身體恢復了一點點知覺。用力的睜開眼睛,見到花千骨驚喜若狂的看著他。

“小骨?”

“師傅!師傅!你撐住啊!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裡!我們回長留山!我們回絕情殿!”花千骨緊咬牙關,用力的背他起身。

白子畫抬頭只望見漫天的風雪,如此瘦小的身軀,怎麼負得動自己。

“小骨……”他用力想自己站起來,卻迷迷糊糊又昏睡過去。

花千骨一步一個腳印跋涉在風雪中,沒有真氣防護,眉毛頭髮全部都凍住了,睫毛上也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師傅!師傅!你不要睡!你跟我說說話!我們馬上就到長留山了,一回去小骨就給你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我們吃熱騰騰的蘆薈羅漢齋?不然就吃清蒸鱸魚,苦煎鵝掌湯?不對,師傅是吃素的,那我們吃蓮子粥和芙蓉豆花好不好?師傅,師傅!小骨跟你保證,回去之後小骨再也不偷懶了,每天早起早睡,認真練劍,認真修行。不給你惹麻煩,也不惹師伯生氣。師傅你上次說陪我回家的,你還沒看過小骨頭家的小木房子是什麼樣子……師傅,你跟我說話啊,回去之後小骨認真學下棋,以後每天陪你下。還有師傅,我把你書房你最喜歡的水晶硯臺給打碎了,後來那個是我求了墨仙好久,他又重新照樣子做的,師傅你起來罵我啊……”

花千骨一面辛苦的走,一面帶著哭腔低述,不斷抽泣,可是哭不出淚水。她不要,她不要世界那麼安靜。她好害怕,好害怕師傅就這樣再也沒有聲音了。

“小骨……”白子畫虛弱的睜開眼睛,又咳了一口血出來,“放我下來,你趕快走!”

“我不要!小骨死也不會丟下師傅的!”都是因為她,師傅才會中毒的!

白子畫拼著命的用力推開她,自己跌倒在雪地上。花千骨慌忙的扶他起來:“師傅你沒事吧?”想到什麼,又拔出劍往腕上動脈上用力一割,鮮血滾滾湧出,悉數喂進白子畫嘴裡。

白子畫無力推拒,花千骨的血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暫時抑制住他的毒性。

“我看你們這次還能往哪裡跑!”

藍雨瀾風出現在對面冰崖上,尾巴上的傷口只經過粗略處理,還不時滲出血來。

花千骨手握斷念,將白子畫護在身後,憶及師傅交給她的鏡花水月,只需劍招,不需要用到什麼內力。將藍雨瀾風和那些白色妖魔的攻擊一波一波阻攔在外。

其間藍雨瀾風不斷的妄圖用幻象迷惑她。無奈花千骨鐵了心一般,絕望中反而越發沉著冷靜,竟叫她絲毫沒有可趁之機。

可是花千骨渾身傷痕越來越多,也快要支持不住了。藍雨瀾風尾巴一掃,無數冰淩直向她射去。花千骨一一用劍打飛,踉蹌退了幾步,卻被人在身後扶住,抬起頭來一看,卻是面無血色的白子畫。兩人雙目對望,心下皆是一片釋然。

突然天空一陣綠光劃過。

“骨頭媽媽!我來救你來了!”糖寶在花千骨頭上安全著路,形成一陣爍亮的光壁,將她和白子畫二人都包裹其中。

同時周遭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十多名戴著青銅面具的黑衣人,在風雪中分外扎眼。

“你們是何人?”藍雨瀾風心頭一驚,這周圍陣法密佈,天羅地網,他們又是如何進來的?

為首的綠衣女子身材高大,淡淡掃她一眼。

“閣主之命,速將那二人帶走。其他妖魔,格殺勿論。”說著單手一揮,身後十多名黑衣人,立刻以詭異的身形和步伐,不到片刻便將眾多女妖斬殺,而且皆是單手捏碎下顎,一擊斃命。

藍雨瀾風妄圖使用攝魂術,心念至處,卻發現這十多個人就像是沒有大腦的死人一般,半點思想的波動起伏都尋不著。

藍雨瀾風知道遇上敵手,再加上自己也受傷不輕,只好走為上計。

綠衣女子見她身子一溜便往冰裡遁走,大聲喝道:“想跑哪那麼容易,神農鼎給我留下!”大腳使勁一跺,頓時冰面開始強烈的震動。她上前幾步,手往冰上一叉便是一個窟窿,再抽出來時,正掐著藍雨瀾風的脖子把她硬從冰裡拽了出來。

藍雨瀾風被她拿住,猶如缺水的魚兒在乾旱的陸地上拼命扭動掙扎,魚尾在空中狂甩。

綠衣女子厲聲道:“你是要自己交出來,還是我掏了你的心肺?”

藍雨瀾風連連求饒,把神農鼎從墟鼎中拿了出來,往空中用力拋去。

待綠衣女子拿到手中,她早已從冰中遁去。綠衣女子也不再追,走到花千骨身邊問道:“你沒事吧?”

“我什麼事也沒有,可是我師傅……”

花千骨看著她半天,只覺得眼熟,這才想起是異朽閣那名負責接待的女子。她又怎麼會趕來救自己呢?她說閣主,這麼說是異朽君讓他們來的?這也對,糖寶本就是異朽閣的靈蟲,這救兵應該是它請來的。

“謝謝姐姐及時相救……”

綠衣女子淡淡瞟她一眼:“不用說謝謝,異朽閣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到時自然會向你討要報酬。”

花千骨使勁點頭握住她的雙手:“求你救救我師傅,不管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綠衣女子看了一眼又已陷入昏睡的白子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神農鼎煉的毒藥,神仙也難救。

待花千骨悠悠轉醒之時,驚異的發現居然已回到絕情殿自己的房間之中。

難道,這也是幻覺麼?本文晉江獨家發表。

“師傅——”她一坐而起,環顧四周。

“千骨!你醒了!”輕水正端了一碗藥進來,激動的把碗隨手一放,撲到她身上,“你嚇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捏了捏她的臉:“你……真是輕水?”

“我是啊!我是輕水!”輕水緊覆住她雙手,眼淚直在眼眶邊打轉,“你受傷不輕,尊上特別批准我上絕情殿來照顧你!”

“師傅?我師傅呢?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回來之後就沒見他,好像是閉關去了。只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

“怎麼可能?他傷那麼重!”

“什麼傷?尊上受傷了麼?沒有啊?他一切都好好的,只說你們去救人,雖然人救回來了,神農鼎也奪回來了,但是你受了重傷,真氣耗盡。”

花千骨愣住了,師傅為什麼要瞞著大家呢?還有異朽閣的人到哪裡去了?是誰把他們送回來的?難道說師傅的毒已經全解了?

“糖寶呢?糖寶到哪去了?”莫非太久沒見,一回來就去落十一那了?

輕水茫然的搖搖頭:“從你們回來就一直沒見過它。”

花千骨震住了:“糖寶不見了?!那我們怎麼回來的?”

“你當時候昏迷不醒,尊上把你抱回來的,然後差人叫了我過來料理你的傷勢,然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他看起來怎麼樣?一點事也沒有的樣子麼?”

“就面色有些蒼白,其他沒什麼了。千骨你們這次出去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輕水一臉焦急的看著她。

花千骨心裡七上八下,到底師傅的毒解了沒解呢?難道異朽閣已經把師傅治好了,卻把糖寶帶走了作為救人的代價?不會的,不會的!

“我去找師傅!”

花千骨拔腿往外跑,不顧輕水在身後的呼喊。來到後山白子畫閉關的塔前,卻怎麼也進不去。

“師傅——”她焦急的在外面喊。

“什麼事?”白子畫平淡無波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好像一切從來都沒發生過。

花千骨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你……你的毒……”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回師傅,弟子已經沒大礙了,可是師傅……”那麼厲害的毒怎麼可能說沒事就沒事了呢?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花千骨在門口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師傅,我們怎麼回來的,糖寶又到哪去了?”

“糖寶在異朽閣,過些日子就回來,你別擔心,好好養傷。還有兩個月就是仙劍大會了。”

花千骨心裡又是一驚,為什麼這次要她參加,往年不是都不參加的麼?上次仙劍大會的慘敗她一直還記憶猶新。

“是,弟子定不辱師命……只是師傅,你沒有跟師伯和大家說你中毒的事麼?”

“不用了,免得他們擔心。你快回去吧,沒事就不要過來了。”

花千骨躊躇良久,心裡始終不踏實,可是又沒有辦法,只得躬身拜退。

她的傷沒有大礙,毒素早已盡數被白子畫吸出,不過都是些皮肉傷。多調理調理,吃點仙丹玉露,恢復的非常快。

中間落十一、朔風、朽木清流等人來看過她幾次。世尊和儒尊將她叫去問話,她也只得將師傅中毒之事瞞了下來,只說師傅正在閉關。

摩嚴和笙簫默等人皆知道白子畫的功力,自然是不信他會受何損傷。

只是白子畫這一眨眼閉關已半個多月了,花千骨不管是送去什麼飯菜什麼丹藥他都不吃。實在是按捺不住了,她跪在塔前低聲喚他。

“師傅——你怎麼樣了?我可不可以進去看你一眼?”

“不用,你回去吧。”依舊是白子畫清冷的聲音傳來。

花千骨不依,跪在塔前苦苦央求。心想你不讓我進去我就一直跪在這裡陪著你。

清晨,門終於開了。白子畫推門而出,依舊是美得不染塵埃,只是面上更多了一層冰霜。

花千骨聽到響動睜開眼,抬頭看見他差點喜極而泣。伸出手便緊緊環抱住了他的雙腿,

“師傅,我好擔心你……”

白子畫蹲下身子,撫了撫她的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走吧,咱們回去。”

“恩!”花千骨用力的點頭,站起身子。恭順的跟在他身後,太好了,師傅真的沒事,她總算放心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3:50

59.情意敗露

可是似乎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的結束,糖寶一直沒有回來,也聯絡不到它,給東方寫信,他也一直沒回。落十一急得快要瘋掉,只差沒親自沖到異朽閣去把糖寶給搶回來。師傅很少再跟她一起吃飯,也不下絕情殿,大部分時間都一個人呆在靜室裡。

仙劍大會日漸臨近,眾人都或忙著籌備或加緊練功。花千骨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無時無刻不掛心著白子畫,無奈他卻似乎有心避開她,根本連面都很難見到。

一天夜裡她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突然隱隱約約聽到一陣茶盞摔碎的聲音,她疑是自己的錯覺,又似乎是從師傅房間裡傳來。左思右想不放心,還是披衣起來看看。

行到師傅門外,見裡面黑著燈,徘徊半天不敢進去。最近師傅對自己分外嚴厲,尤其不喜歡自己老是去打擾他。

在門外站了半晌,聽到裡面全無動靜,轉身便打算悄悄離開,行了幾步,突然聽見一陣玻璃碎片在地上的輕微拖刮的聲音,聲音不大,但寂靜的夜裡她聽在耳裡已是格外刺耳。她心頭一驚,停住不動。片刻後,又聽一聲輕微的咳嗽,極是細小隱忍,但是瞬間便崩斷了她已緊到極致的神經。

轉頭便往師傅臥房跑去,二話不說,一腳便把房門給踹了開來。

“你……”白子畫見房門突然大開,花千骨呆立在門邊傻傻的看著他,眼睛裡寫滿了驚異和惶恐。他一隻手奮力的撐起身子來,一隻手捂住嘴,可是不斷湧出的鮮血瞬間便把他潔白的袖袍染紅了。

“師傅!”花千骨撲到他面前,將他從床邊杯盞的碎片中扶起。內力與真氣滾滾不斷的輸入他的身體。

“你……你又咳血了……”花千骨話音裡帶著顫抖。探出手去替他把脈,竟然虛弱成這個樣子,功力也沒剩下幾成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這毒不可能那麼輕易便解得開的,師傅這樣拼命強撐著,仙力一日比一日弱,總有一天會死的。

“師傅……”花千骨扶他在床上躺下,慌忙的從懷中掏出塊白絹擦拭掉他唇邊的血跡。他的生命,他的功力,他的仙氣也源源不斷的隨著血液而流失。月色中,面色比紙還要蒼白。

白子畫知道也瞞不了她多久,能多拖上一日算一日。

“我沒事,小骨,你回去吧。”

花千骨跪在他床邊握住他的手:“師傅!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毒麼?”

白子畫不想騙她,輕輕搖了搖頭:“毒已入骨,無藥可救。”

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不死心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如果用神農鼎煉製出解藥呢?”

白子畫還是搖頭:“來不及了……”光中毒也就罷了,之後被吸入鼎中,毒早已經煉化入他身體的每一寸。他將會慢慢失去仙身,然後化作飛灰。所能夠做的,不過是儘量控制自己不要被毒性所控,墮入魔道,還有儘量將這個日子推遲罷了。

“我不信!我不信!”花千骨緊緊抓著他的手拼命的搖頭,看了看滿地的血,突然反應道:“對了!我的血!師傅我的血!”師傅之前就是喝了她的血就會好很多的!

花千骨抓起地上的碎片便往手腕上用力割去。

鮮血湧出,白子畫只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瞬間心神便失去了控制。身體中突然湧動的貪婪和肌餓感是他從未體會過的。

“走開!”白子畫低聲呵斥,猛的將她手臂推離。他又豈能靠吸食自己徒兒的血苟且續命?

“師傅!”花千骨不依不饒的將手臂伸到他面前,“你若不喝就一直讓它這樣流幹好了。”

“你……”白子畫一時氣結。

“小骨的血很多,師傅你喝吧沒關係,只要可以救得了師傅,小骨什麼都願意做!”

一滴滴血滴到白子畫臉上,映襯著蒼白的臉頗有幾分綺麗淒美。白子畫在那樣濃郁的化不開的腥香下,頭腦陣陣暈沉。終於抵不住的將唇覆上了花千骨的手腕,眼前除了一片猩紅什麼也看不見了。

花千骨感覺到師傅兩片薄唇停留在自己腕間,身子猶如被一股電流擊穿,兩腿酥麻,身子一陣顫抖。跪在地上,全身無力的依靠在榻上。

許久之後再看白子畫已靜靜睡去,花千骨抽離了手臂,只覺得傷口被他吸吮的地方火辣辣的,那種感覺卻又不是疼痛。

隨意扯了布條胡亂裹上傷口,然後開始清理地上,並替白子畫換下了被血沾染的被褥和白衫。

這才起身回自己房間,因為失血過多,腳步稍微有些踉蹌。

第二日第三日仍未見師傅從房裡出來,第四日她約摸著血的效用應該過了,夜裡來到白子畫門前還沒等開口,就聽白子畫的聲音冷冷傳來。

“回去!”

“師傅,可是毒……”

“不用了,我說回去聽見沒有!”

花千骨從未聽見過白子畫如此嚴厲的語氣,心下懼意更甚。轉身想回,卻又怕他毒發起來嘔血不斷。心想就算違抗師命也不能不管,便又想推門而入。

卻不料一道銀光彈來,正中花千骨的膝蓋,花千骨吃痛猛的便跪了下去。

“為師說的什麼?你全當沒聽見是不是?”

花千骨心下委屈酸澀,磕頭拜道:“弟子遵命。”然後退了下去。

翌日,一碗血紅的蓮子羹放在白子畫門前,是花千骨合著自己鮮血熬的。可是整整一天,一動不動。

第二天又重新換了一碗鮮血熬的銀耳粥,同樣白子畫動也不動。

第三天又換了一碗紅棗湯,還是一點沒碰過。

第四天第五天……

到第六天花千骨去收碗順便又把吃的放在他門口時。那扇門終於打開了。

白子畫形容憔悴,雙目赤紅,一手掐在她脖子上把她提到了自己面前。花千骨第一次瞧見白子畫的眼中居然隱隱有怒火閃現。

她聲音顫抖的努力把碗端到他面前:“師傅,吃點東西……”

白子畫無力的放開禁錮她的手,踉蹌退了兩步。清高如他,看破生死,怎麼可能容忍自己一再喝她的血呢?她又何苦逼自己?

花千骨撲通一下跪倒在他腳下,輕扯他的袍子,低聲哀求:“師傅,不要拋下小骨,你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小骨怎麼辦?求求你,小骨的血又不是什麼稀罕之物,少了一點小骨也不會死。只求師傅能多撐一日是一日,小骨一定會想到辦法救師傅的!”

白子畫心頭一疼,看著她,一時竟沒了主張。自己從來都是生死自由,淡然行事,卻什麼時候多了她這麼一個牽絆。茫然間有了心結,毒氣內外腐蝕,不由得添了幾絲魔性。

花千骨被他伸手一提站了起來,右手任憑他高高抬起,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手腕一陣吃痛,她才驚異的發現,白子畫的牙已刺穿了自己的皮膚,鮮血隨之躍然湧出。

花千骨腳頓時一軟,身子卻及時被白子畫托住。

全身都已經僵硬,唯一有知覺的只有腕上與白子畫唇齒相接的地方。從那裡蔓延而出的熊熊火焰,分別向上向下席捲開來,燒得她渾身火熱滾燙。

拼命的咬住下唇,制止自己發出奇怪的聲音。血液似乎以被他吸食為榮,爭先恐後的奔湧而出。無語倫比的酥麻和幸福感驚濤駭浪般湧來。此刻的她哪怕是被師傅嚼碎了全部吃掉也心甘情願。

白子畫喝了她的血五秒不到,便立刻放開,瞬間點了她止血的穴道。

可是對於她來說卻仿佛幾個世紀那麼長,紅浪翻天,海市山嵐,本來就顫巍巍的世界終於在這麼片刻的欲生欲死中,迎來一場華麗的傾覆。

白子畫頭也不回的步入房間內,然後關上了門。

花千骨抬起右手看了看上面那個深深的牙印,無力的靠在了牆上。

“千骨,你撿這麼多黃芪、當歸、黨參、川芎做什麼?這些藥材是為產後出血的婦女坐月子補血用的。”

醫藥閣的劉三不解的看著她。

“哦,我上次受了點傷,失血過多,現在還沒好,想在仙劍大會前好好補補。”花千骨一臉的窘迫。

“這樣啊,對了,頂樓西邊最上面抽屜裡有一棵千年的養氣人參,是前不久嶗山掌門來拜謝時順便帶過來的,你一塊拿去吃了吧。”

“謝謝。”花千骨微笑著跟他點點頭。

出了醫藥閣,她去廚房拿食材。糖寶不在,師傅又身中劇毒,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傾斜亂了方向。

突然身後有人拍她,轉頭一看是朔風。

“馬上要仙劍大會了,準備得怎麼樣?”朔風一面幫她把米麵裝進袋子裡一面問。

“恩,還行。”

“傷都好了吧?”

“好了。”

“我怎麼覺得你氣色不太對?”

“沒有啊,呵呵,我們好像還從沒比試過呢,不知道這一次碰不碰得上。到時候要是輸給我,你可不要太難為情哦!”

朔風見她露出頑皮的笑容這才放心的點點頭。

花千骨回到絕情殿把一切東西都弄好,去找師傅,發現他已到後山閉關去了。或許是為了避開自己吧,她這麼想著心裡堵得慌。

那毒那麼厲害,師傅的時日不多了,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辦呢?難道能做的便僅僅是獻血而已麼?

從懷中掏出那塊雪白的絹布來,上面是她年前畫的白子畫,苦練許久,雖只是他站在露風石俯視群山的一個寫意背影,卻十分神似。

如今上面,卻沾了幹掉了的烏紅色的斑斑血跡。

花千骨心頭一痛,往樹下草地上一躺,絹布蓋在自己臉上。腦海中不斷浮現兩人相處時的一點一滴。師傅對她如何關愛呵護,悉心教導,捨身相救,這樣的恩情叫她何以為報?

因為太多夜偷偷守在白子畫門外,沒有合眼,她困乏至極,竟就這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大風吹起,她面上的絹布刮飛了老遠,又一陣大風,絹布飄飄灑灑竟飛下了絕情殿,落入了長留後山之中。

霓漫天依舊在往常的那條溪邊練劍,至從從太白山回來之後,她越發勤奮用功了。心裡因為花千骨的風頭獨攬嫉妒得簡直快要發狂。

她到底有哪點好了,竟然還能得到如此多人的相助,什麼神秘書生,魔界君主,人間帝王。不過就一個乳臭未乾的毛丫頭罷了,個子還沒到她胸口高呢!

她知道自己如今差花千骨的不再是一招半式,要想像上次那樣僥倖贏她是根本沒有可能了,只能拼命在這裡練功。

憑什麼!憑什麼!明明就輸給自己,憑什麼還可以被尊上收為門下!憑什麼可以一年比一年厲害!而自己就真的差她那麼多麼!

霓漫天揮劍亂砍,水花四濺。突然見天空中飄下一白絹來。一伸手吸了過來,定睛一看。

“這不是尊上麼?”

霓漫天從小精通詩畫音律,比起花千骨的半路出家來自然是要強上許多倍。看那線條中蘊含的綿綿不盡的濃濃情意,心頭不由好笑。再仔細一看,被血跡染掉的角落裡竟繡了一個花字,頓時怔住了。

片刻後,又爆發出一陣嬌媚動人的笑聲來,連鳥獸遊魚都不由得驚起一陣雞皮疙瘩。

霓漫天沒有回貪婪殿而是直接去了絕情殿,醒來的花千骨正心急如焚的到處找那塊絹布。

“小師叔,你在找什麼呢?”霓漫天停在樹上望著她笑。

花千骨心頭一緊:“你怎麼在這!誰准你上絕情殿的!”

“哎喲,我可是好心,特意來給小師叔送還東西的啊!師叔你找的可是這個?”

霓漫天掏出絹布在空中晃了晃。

花千骨一見瞬間臉色都變了。

“還給我!”

她飛身去奪,卻被霓漫天輕巧躲閃開。

“小師叔,你那麼凶幹什麼,我又沒說不還給你!”

花千骨牙齒微微打顫:“你想要幹什麼?”

“我不幹什麼!只是沒想到長留山出了你這麼一個不肖弟子。”

霓漫天陡然柳眉一豎,聲色俱厲:“花千骨!你好大的膽子!尊上也是你可以隨便喜歡的麼?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枉顧倫常,背德犯上!!”

花千骨只聽得一陣轟然作響,大腦瞬間成了一片空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4:56

60.心如磐石

這麼多年,她一直緊緊牢記爹爹的一句話:人空虛,是因為墮落,人不快樂,是因為不滿足。

跟在白子畫身邊快要六年了,從自己踏入長留仙山的那一刻起,她就像踏入了世界上最美的水晶宮殿,過去那麼多年裡一直纏繞她的黑色夢魅,鬼怪妖魔,全部被拒之門外。從那時起,她的生命裡便再沒有過煩惱憂愁。

朋友是她的雨露,而師傅,便是她的太陽。

她努力,是因為他期望,她微笑,是因為他看著。

師傅便是她人生的所有重心和方向。

這樣的日子太過單純美好,夜裡醒來,常常會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當一個人的幸福達到極致之時,伴隨而來的便是害怕失去的恐懼。

而她的恐懼,莫過於她意識到自己對師傅莫名的情愫之時。

一切都只是懵懵懂懂,她的敏感和聰慧讓她立刻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可怕後果,還未待那青澀稚嫩的感覺成形,就立刻被她殺死在了繈褓之中。並且潛意識的,停止了自己的生長,她只想永遠在師傅的膝下,做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聽話的孩子。

卻仍沒想到,朝夕相處,暗地裡,自己早就情根深種。

可是她依舊什麼也不願想的努力維持現狀,將那份濡慕之情深深封印埋藏。或許不想不問,這樣便是一生了。她花千骨永遠也不會知道情為何物,也永遠不會准許自己知道心裡愛的那個人是誰!

可是這一切,她心底深處最私密的一個角落,卻在太白山上,那樣無情的被紫薰淺夏給戳穿揭破,她所努力鑄造維持的世界也開始一點點坍塌下陷。

接下來的近一年時間裡,她和師傅海北天南到處遊歷,可以說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光。可是那心中巨大的隱憂,卻一直讓她滿懷恐懼。

其間師傅為護她身重劇毒,只能靠吸食她的鮮血續命,更是將她那麼多年累積的情感一點點激發出來,叫她想要不去承認不去面對越來越難。

這麼多年躬身相伴,她又怎麼會不瞭解白子畫?若是真讓他知道了自己這齷齪的心思,後果簡直無法預想。

可是霓漫天,就這樣手握證據,光天化日之下將她最最不堪的事情指控而出。

花千骨仿佛聽見了她那麼多年快樂生活著的水晶宮殿的坍塌,一片片化作了琉璃泡影,師傅的關愛,朋友的笑臉,一一消失不見。從此她的人生,將面臨著怎樣的狂風暴雨。

花千骨苦笑一聲,突然想起和東方彧卿在一起時,見她再不肯長大後,仿佛堪破一切似的說的一句話——

沒有人,可以一輩子做個孩子。

花千骨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是她錯了,不該愛的,只是這刹那間的心動又豈是她能掌控得了?

她只是拼著命的想要隱藏想要挽回罷了。如果真的可以,永遠做個長不大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她什麼也不想要,只求,什麼都不要變。

花千骨望著霓漫天,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不再慌亂。

心裡震驚和恐懼之外,隱隱還多了一份釋懷,畢竟,那份感情越來越重,她埋藏在心底,一個人背著,真的好累,總有一天,會撐不住的……

“你想要什麼?”花千骨面色蒼白,身子單薄得仿如風中飛舞的一片樹葉。

霓漫天仰頭大笑起來,沒想到花千骨這麼容易便屈服了。可是一看到她把柄在自己手裡依舊強自鎮定的樣子就來氣。

“喲,我說小師叔,你很沒誠意呢,我霓漫天是那種敲詐勒索的人麼?只是就是看不慣你在我面前這麼傲氣,愛出風頭!說起來若是摩嚴世尊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勃然大怒逐你出師門的吧?但是若是尊上知道自己疼愛有加的弟子對自己懷的是這種心思,又該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花千骨心頭一痛,窒息得說不出話來,額上汗水開始滴滴滑落。

“你到底想要什麼?”

霓漫天恨恨的看著她,美麗的臉分外猙獰:“這是你欠我的,花千骨!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花千骨緊握拳頭,就這樣面朝著霓漫天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我求你。”

霓漫天愣住了,緊皺眉頭俯視著她。然後爆發出一陣清脆的大笑,笑聲又尖銳又可怖。

“求我什麼?”

花千骨嘴唇微微顫抖:“求你不要告訴我師傅……”

霓漫天繞著走到她身後,一腳踢在她直挺挺的背上:“你不是特有骨氣麼?想不到也有求我的一天?”

花千骨眼神如定,一動不動。

霓漫天恨死了她那樣的表情,明明都已經跪在自己面前了,還那麼堅韌和傲然。

“花千骨!”上前兩步使勁揪住了她的頭髮,“你當初那麼拼命的跟我爭,想做尊上的徒弟,就是因為喜歡上他了對不對?!”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跟自己爭,今時今日的掌門弟子就是自己!那她和落十一就是師兄妹同輩相稱,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眾人祝福。可是就是因為她橫插一腳,自己才和落十一成了師徒。

當初她年紀小,情竇初開,什麼都不懂,只想著喜歡他若能朝朝暮暮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卻沒想過這師徒關係會成為她如今最大的阻礙。這才知道當初犯下大錯!可是卻已無法挽回。每次看著她和落十一,朽木清流,朔風,輕水他們幾個把酒言歡,她就嫉妒得快要瘋掉。特別是那只破蟲子,憑什麼落十一對它那麼好!

“如果,如果你和那只破蟲子從未出現過……”霓漫天一手掐住花千骨的脖子。

花千骨一臉同情的望著她,霓漫天放開手退了兩步,仰天大笑起來。

到底誰比誰可憐?她曾以為自己可憐,沒想到花千骨比她更可憐。雖然都是師徒,尊上和落十一,那又是完全不同的了,她絕對比自己更加絕望千百萬倍。

“要我把這絹布還給你也行,馬上就是仙劍大會了,我要你這次乖乖的輸給我。”

“我答應你。”花千骨聲音冰冷,依舊跪著一動不動。

霓漫天滿意的點點頭,靠近她嫵媚一笑:“記住,從今往後,你再也不是什麼小師叔,而是我的一條狗!”

花千骨怒極,一掌劈了過去,霓漫天笑靨如花躲也不躲。最後一刻掌風還是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霓漫天揮揮手裡的絹布,仰天大笑,轉身離去。

花千骨氣得渾身顫抖,翻掌打在草地上,整個地面都震動起來,

或許,一切都是天意吧……

花千骨絕望的把臉埋入雙腿,在角落裡縮坐成一團。屋子裡漆黑一片,也沒有掌燈。這個時候,她多想有糖寶在她身邊。

拍拍自己的臉,努力跟自己說要堅強一點,師傅身中劇毒,還需要自己照顧。

從地上爬起來,咚咚咚往師傅房間裡跑。

“師傅。”她輕輕叫了一聲,未待回應便推門而入。白子畫毒傷益重,定力自製力都越來越差,對自己的血也漸漸不推拒了。

看到白子畫安靜的在榻上靜坐,面上半點血色都沒有,猶如一座完美的冰雕。

花千骨俯近身子,熟練的把手臂伸過去。白子畫沒有睜開眼睛,鼻尖從她腕上擦過,牙齒輕輕用力一咬,白皙透明、輕薄如紙的肌膚乍然破裂,鮮血猶如盛放的薔薇,慢慢流出,香氣四溢。花千骨雖然聞不到只聞到血腥味,白子畫的心卻猶如被關在籠子裡的猛獸,貪婪的只想要更多。

仍就只吸了幾口,立馬把她推開了,怕她因為自己失血過多。

“師傅?好些沒?”花千骨用袖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跡,心裡難受的不行,一向超凡出塵的師傅,竟為了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好多了……”白子畫拍拍她的頭,發現這些日子她蒼白憔悴了很多。

“仙劍大會準備的怎麼樣了?不要師傅不在身邊督促著你就偷懶了。”

花千骨心下猛的一緊,神色不自然的低下頭去。

“弟子一直都有乖乖聽師傅的話努力練劍。師傅,你毒傷這麼重,還要出席大會麼?肯定會被師伯師叔他們察覺的。不然,還是不要瞞他們了吧?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白子畫搖了搖頭:“掌門肯定得出席的,若是我中毒的消息傳了出去,仙界必定大亂。此毒無藥可解,你師伯他們知道了也是白操心。”

“可是藍雨瀾風也會把這事告訴春秋不敗他們的。”

“不會的,異朽閣的人做了手腳,她說不出去的,不然哪那麼容易放她走。”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師傅我替你療傷。”說著又想給他輸入真氣。

白子畫制止住她:“多留著內力到仙劍大會上吧,那麼晚了,你回房間好好休息。”

花千骨這才退下。

仙劍大會的日子很快到了,花千骨一早就等在白子畫門口。

“小骨,進來吧。”

“是,師傅。”花千骨進去,頂著兩個黑眼圈,一夜沒睡好的緣故。

見白子畫依舊披散著長髮,走到他身後拿起梳子。

“師傅我來吧!”

白子畫點了點頭。

花千骨小小的手挽起他的長髮,柔順如昔,根本用不上什麼梳理,不過片刻就綰了個簡單漂亮的髮髻。

白子畫望瞭望鏡中,突然想起第一次她為自己綰發時候的笨手笨腳,不由心頭一暖。

“我們走吧!”

“師傅!”花千骨走到他跟前抬起手臂。

“不用了小骨,離毒發還早。”

“我怕師傅撐不住,被師伯他們看出來。”

白子畫低頭看見她腕上遍佈的自己的牙印隱隱有些心疼。

花千骨連忙收回了手,又抬起另外一隻:“不然換另外一隻吧?”

白子畫溫柔的牽了她的左手到唇邊:“你右手一會兒要禦劍。”

仿佛蝴蝶的親吻一般,冰涼的嘴唇就那樣輕柔的貼了上去。花千骨心頭一亂,低頭不敢看他。每每此時,都是她最難熬的時刻。光是感覺自己身體裡的血液往他身體裡流去這個事實就叫她心跳得不知所措。

片刻之後,白子畫放開她,手輕輕在她腕上撫過,一一消去上面留下的傷痕。

花千骨心裡一陣悲哀,若是待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怕是再也不能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無防備的關心和愛護了吧。

她不想要被師傅討厭,所以,就算死也不能讓他知道!

仙劍大會上一切順利的進行著。高高的臺上花千骨站在白子畫身邊,看見霓漫天得意的仰著頭對自己笑,心頭猶如千百萬隻螞蟻在咬。

這屆各門各派參賽人數比往年更多了,打鬥十分精彩,花千骨完全無心觀戰。

因為落十一等做了師傅的人不用再參加比賽。絲毫沒有懸念的,拜師組最後進入四強的是花千骨,霓漫天,朔風還有雲端。

花千骨本想著若能先和朔風交手,那麼輸在他手中,再怎麼都比霓漫天好。

可惜天不遂人願,朔風對戰的是雲端,她對戰的是霓漫天。

又要輸,又要輸得不露痕跡,這對於實力已經比霓漫天強上太多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這次最後幾場比賽的場地範圍大大的拓寬了。可上山下海,可飛天入地。

霓漫天停在半空中,手持雙劍,二人相對,各懷心事。花千骨的斷念始終沒有出過鞘,只是不想這樣的比試,侮辱了師傅贈她的佩劍。

你來我往,拳腳相向,她雖再不是當初那個花千骨,卻仍難逃脫失敗的宿命。

朔風,落十一等人很快便看穿她似乎在顧慮什麼,以她今時今日的法力,怎麼會還和霓漫天僵持這麼久時間。

花千骨心有委屈不甘,望了一眼白子畫,知道他想看看自己這麼久以來修煉磨礪的成果,可是自己,卻不得不讓他失望了。

二人越打越激烈,人也越飛越高。霓漫天劍上伸出巨大藤蔓,牢牢將花千骨束縛其中,然後又一層層將二人籠罩其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綠球,掩住眾人視線。

“該認輸了吧?”霓漫天妖冶的笑,有了上次被她血液毀掉碧落劍的前車之鑒,右手中指刺出一根尖銳的冰淩。花千骨愣了愣,不再躲閃,任憑冰淩穿透腹部。心頭一陣悲哀,終究還是和上回一樣啊!

霓漫天暢快的笑,這個機會怎能錯過,伸出手去,連在她身上拍了幾掌,瞬間便震斷她幾根筋脈。

看花千骨哼也不哼,咬牙硬扛,不由來氣。

“真沒想到,你對尊上,竟然用情如此之深,我都要感動死了……”霓漫天說話全用密語傳音,說著又是一道冰淩插入。

“好聽話的一條狗啊,好久沒有人能逗得我這麼開心了。你說我接下來應該叫你做些什麼呢?那只成天纏著我師傅的臭蟲子,我該拿它怎麼辦才好呢?”

花千骨一聽身子一震,仰起頭來怒視著她。

霓漫天在她威嚴淩厲的眼神下心底不由一虛,氣急敗壞的第三根冰淩往她腹部刺去。卻被花千骨瞬間擊得粉碎。

霓漫天隱隱心裡有了一絲害怕:“別忘了,你的把柄還在我手裡!”

花千骨只是用那樣深不見底的眼神望著她沒有說話。

她,從來都沒殺過人。

這裡這麼高,外面有屏護,下面的人看不到,就算是霓漫天死了,她也可以把她偽裝成打鬥中她的錯手失誤。就算要處罰她,她也認了,只要可以除掉這個人。不然今後,只會受她無休止的要脅和逼迫,永遠都不會有結束。她太瞭解霓漫天這個人了……

花千骨眼中突然湧現出滾滾殺意,只手便往霓漫天胸口的心肺掏去,順帶欲毀了她的墟鼎。

——她最重要的秘密,沒有任何人可以知道。

卻就在她手馬上要穿透的那一刻,遠處一陣巨大的光波破蔓襲來,重重的打在她胸口上。花千骨老大口鮮血猛然噴出,從天上重重的摔到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還未待她和眾人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個白色身影已飄然掠到她面前。

花千骨倉促的抬頭:“師……”

重重一巴掌打在臉上,花千骨飛出幾丈遠,又吐出一口血來。

“師傅……”她用力掙扎爬起,惶恐的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頭也不敢抬。

全場幾千人全都傻眼了,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更離奇的是從未見過白子畫發那麼大脾氣,當場打了自己的徒弟。

霓漫天背上全是冷汗,腿微微顫抖著。她也還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若不是尊上出手及時,自己差一點點就死在花千骨手上了。

白子畫看著跪在地上嚇得拼命發抖的徒兒,唇無血色,面如鐵青,眼裡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一甩袖子,轉身禦風而去,直接回了絕情殿。

花千骨的整個臉迅速的紅腫起來,嘴角帶著血絲。眼睛裡空白一片,全無神采。輕水慌忙跑過去抱著她使勁搖晃,她卻癡癡傻傻半點反應都沒有。

“師傅……”仿佛又陡然醒過來般,不顧眾人阻攔,飛快的往絕情殿飛去。

霓漫天難掩欣喜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這樣魁首就一定是自己的了,可以把尊上氣成這個樣子,花千骨有的受了,這樣的結局也不錯。

只是……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底依舊是一陣膽寒。剛剛那個樣子眼神的花千骨,實在是太可怕了。

“師傅,我錯了,師傅,我錯了,師傅,我錯了……”

花千骨跪在白子畫的門口,癡傻狂亂的使勁磕頭,認一句錯,對著冰冷的地上使勁磕一個,很快額頭便血肉模糊,再加上腹上穿通的冰淩,滿地上都是她流的血。

白子畫在房間裡情緒和內力皆不受控制的澎湃翻騰,他端起茶杯,拼命壓制住自己的顫抖。茶水沒喂到嘴邊,杯子便被他一掌捏成粉碎。

他白子畫教的好徒弟啊!小小一個仙劍大會,竟然也可以為了取勝不擇手段,對自己的同門弟子動殺機,下手又兇狠又歹毒。

自己多年栽培,傾心教導,原來教出來的竟是這樣一個孽障東西!

幾百年了,他也沒有動過如此肝火,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麼,自己若真是改不她的性格和命數,將來讓她為禍蒼生,還不如現在就親手殺了。

她盡得自己真傳,假以時日,自己一死,又有何人攔得住她?

想到這他手已開始微微發抖,手心火辣滾燙。剛剛那麼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他自己又如何好受?

百年來他都未曾有過如此失控的時候,看來毒是侵蝕的越來越嚴重,他幾乎快失了仙身了。

花千骨依舊在外面瘋了一般哭著求著,他面如冰霜坐在榻上一動不動。

外面狂風大作,烏雲密佈,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傾盆而落。花千骨嗓子都喊啞了,瘦小的身子在暴雨的沖淋中似乎隨時都要倒下去。卻依舊一個頭一個頭的磕著,只是速度越來越慢。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她便在門前磕了一天一夜。幾次昏死在雨裡,醒來爬起又繼續磕。只求師傅能夠原諒她。

血順著雨水流得整個院落都是,千年不敗的桃花樹,一夜之間全部都枯死。

一直到笙簫默上絕情殿來找白子畫,看到昏迷在雨裡的花千骨連忙把她救進屋內,那扇門也沒有再開過一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5:30

61.受制於人

笙簫默銀簫在手指間轉來轉去,慵懶又漫不經心的推門而入。不去看榻上正在靜坐的白子畫,往椅子上一靠,自顧喝起茶來。

“怎麼,受傷了?”白子畫雖然隱藏的很好,可是出手救霓漫天的時候還是露出了馬腳。別人就算沒看出來,又怎麼瞞得過他的眼睛。

白子畫點點頭:“先別跟師兄說。”

“沒大礙吧?”

白子畫不說話,笙簫默皺起眉來。

“什麼傷?”

“神農鼎的毒。”

笙簫默一聲輕歎:“你儘快把掌門交接的事處理好,有什麼遺言到時再給我說吧。”

說著便起身離開,面上竟沒有絲毫悲傷和擔憂的表情。

一直到走出門去,白子畫終於似是不經心的淡然開口:“你把小骨弄哪去了?”

笙簫默嘴角一絲戲謔的笑,哼哼一聲:“我怕她再在這磕下去,血水把整個絕情殿都淹了,死了不要緊,毀了那些珍稀花草可真是罪過。就把她隨便拖進冰室裡去了,血凍住了也就流不出來了,也省得在這門口礙你的眼。”

白子畫手指微微一動,沒有說話。

笙簫默轉頭看他:“師傅以前總說,我們三個師兄弟裡,你看起來最隨性淡然,其實是最有原則最固執的一個,看來一點也沒錯。”

走了幾步想到什麼似的又轉過頭來說:“不過我就不相信你就真的那麼大公無私,心裡沒有一點護短了。你若真覺得千骨是那種人,大可將她交給大師兄讓戒律堂處置,妄圖殺害同門這可是死罪。那麼多年朝夕相處,又只有這一個弟子,我知道你多少有點捨不得,要是你為難的話,我幫你把她帶下去交給師兄如何?”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白子畫冷道。

笙簫默聳聳肩,眼角滿是笑意的走了。

笙簫默前腳剛下絕情殿,白子畫後腳就往冰室趕了過去。

花千骨渾身的雨水血水全部凍住了,面色蒼白,嘴唇發青,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白子畫心頭隱有怒火,這個笙簫默,那麼多年總是跟在他身後添亂,什麼都要拿來玩。

輕輕一把抱起她來,一面往外走,一面真氣源源不斷的往她體內輸入。在冰室裡凍凝住的鮮血又重新開始往外滲。白子畫飛快點了穴道替她止了血,扶她回榻上,想也不想的便撕開了她的衣襟替她包紮腹部和額頭上的傷。不想抬頭看她的臉,因為不喜歡心裡那種隱隱心疼的感覺。

他本就無情無欲,更何況花千骨幼童的身體根本半點都沒發育,因此也毫不避諱。再說這絕情殿也再沒第三個人可以幫手,他轉過頭飛快摸索著給她換下了濕衣。

胸口隱隱有火焰和肌餓感焦灼著他,空氣中彌漫著對身中劇毒的他充滿了誘惑力的腥香,劇毒在他身體裡翻江倒海,充滿了對她鮮紅血液的渴望。

如果說一開始吸食她的血是為了續命的話,長久下來,他早已上癮。每次見她,便只能拼命抑制自己內心中的那種想要吸血的感覺。那種欲望是他無比陌生的,慌亂中又帶點無措,只能盡力避開她。她卻一再把自己放進盤中親自送到他口邊,叫他想要不吃都難。

“師傅,我錯了……”榻上的人閉著眼睛,痛苦的皺著眉頭在夢中囈語呢喃,蒼白的臉上全是因疼痛而流出的汗水,一方面又冷得身體直哆嗦。

白子畫輕歎一口氣,把她摟進懷裡,真氣更多的往她身體裡輸入進去。

那麼多年朝夕相處,他怎麼會不瞭解這個孩子。可就是因為期望太高,所以才更加叫他一時難以接受吧。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

身中劇毒叫他不管是定力還是忍耐力都越來越差,那一瞬間他是真的被她給氣糊塗了。心下根本就來不急多想,便狠狠一巴掌下去。

這輩子從來就沒有過這麼不冷靜的時候,是太在乎這個孩子了麼?情緒理智全都讓她牽著走,才讓自己很多事情都看不分明?

白子畫心頭隱隱有怒火,卻不是在氣她,而是在惱自己。更惱自己的是身中劇毒後憑空多了這些不明不白的情緒。他頭一次無法駕馭,竟失控到那樣的場面。

或許自己,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再在長留山呆下去,這一日比一日多的魔性,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花千骨幼小的身子在他懷中瑟瑟抖著,他拼命忽略心底湧起的憐惜和心疼,怪自己是不是有點責罰的太重了。

他本不是信命之人,所以當初收了花千骨。接下來的這些年,並不是對自己的教導有多大信心,而是對她自己有信心。這孩子堅強、聰慧、勇敢又有毅力,完全有能力把握住自己的命運,而他要做的就是正確的引導。

但是始終,她凶煞的命格註定了不但屢屢危及自身還要禍國殃民。若是生為平常女子也便罷了,如今身懷異能,若是走上邪路,為禍蒼生,他會毫不猶豫的大義滅親。

待花千骨醒來已是幾個時辰之後了,白子畫一直嬰孩一樣把她抱在懷裡,紛繁複雜的想了許多事情。

花千骨一睜眼見他,絕望中是道不盡的欣喜。

“師傅,原諒我,不要不理小骨……”花千骨的小手揪著他的衣襟,頭深深埋在他懷裡低聲啜泣。白子畫心頭一軟,畢竟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你為何比試時下如此重手?為師教你法術不是要你用來殺人的!” 而只是希望她能在今後沒有他的崎嶇的道路上多保護自己。

花千骨一聽師傅肯聽自己解釋了,便知師傅氣已消了大半,事情有了迴旋的餘地。只是這原因,又如何能夠讓他知道。

“對不起,師傅,徒兒一時求勝心切才會……弟子知錯了,再也不敢了,請師傅原諒……”

白子畫嚴厲的看著她:“你道你師傅是瞎子麼?才會看不出你一開始比鬥中的不停退讓?卻又最後為何突然決定痛下殺手?這背後究竟是什麼隱情你給我交代清楚!”

“我,我……”花千骨背上冷汗直冒。

“弟子錯了,是弟子一時糊塗,請師傅責罰,就是不要不理我!”

白子畫心頭又是一陣火起,不是氣她妄動殺機,只是是氣她的不信任,不肯說實話。

“這麼多年了,你做菜連殺只雞都下不了手,會因為一場贏定了的比賽暗算同門麼?”

“師傅……”花千骨跪在榻上叩倒在他面前。他想怎麼責罰都可以,只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如果讓師傅知道一切的話就真的完了。

“你……”白子畫看著從來都乖巧懂事從未忤逆過他的花千骨心頭一陣火起。毒性直往上沖,他身子搖晃微微搖晃了幾下被花千骨慌忙扶住。

“師傅你的毒!”花千骨連忙擼起袖子。白子畫一把推開她,她已經失血太多了。正轉身要走,卻被花千骨使勁攔腰抱住。

“師傅,弟子求你,生氣歸生氣,先把毒壓下去,一會你想怎麼懲罰我都沒關係!”

白子畫掙脫不開,只覺得頭腦越來越重,眼前一片猩紅。

血,他只想要血……

轉過身看著花千骨,眼睛突然變得漆黑如墨,那種黑猶如空洞,沒有任何光彩,一切光線似乎都會被吸下去。

花千骨身上泛起一陣雞皮疙瘩,面前朝夕相處的人突然變得陌生無比,她放開手,有些恐慌的想往後退。

可是未待她來得及任何動作,身子已騰空而起,向白子畫傾去。

“師傅!”花千骨只來得及一聲驚呼,然後右耳及肩其間的頸項被白子畫一口咬住,猶如一盆冰水從頭澆到底,頓時被消了音。

世界瞬間寂滅……

花千骨無力的仰著頭喘息,隨著血液同時流失的還有周遭的空氣。整個酥軟的身子被白子畫牢牢托在手心,就像一根小草一樣,輕輕一折便會斷掉。

神農鼎之毒無藥可醫,就算是仙人也是不過多時全身僵硬,猶如石雕,最後化為飛灰。白子畫卻硬憑著問鼎天下的能力和花千骨的血硬撐了兩個多月。剛剛救霓漫天之後又不斷給花千骨輸入真氣,毒氣更加攻心。硬挺到現在,卻是終於被毒性所掠,此刻完全失去了意識。

血液的香氣似乎逐漸滲透她透明白皙的肌膚,頸動脈比腕間更粗,血更美味更容易吸食。如紙般輕薄嬌嫩的皮膚,輕易便被他的牙刺破,再一使勁直接紮入血管。血就那樣洶湧的流入唇齒之間,腥香甘甜,勝過人世間一切美酒佳釀。

花千骨感受著他的鼻息輕輕的噴在自己耳邊,臉輕輕貼著她的臉,唇齒在頸項旁吸吮啃咬,疼痛中卻又帶著讓人無法想像的舒軟。身體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沒辦法做半點掙扎,更無法想像那個猶如愛人般俯身在她頸邊的會是她的師傅。

魂魄都戰慄的奇怪的麻癢從心底深處像洪水般湧出,佔據了身體所有地方,甚至連發尖都能感受到她的顫抖。

花千骨緊咬住下唇,以免發出莫名的叫聲和呻吟聲,可是那種奇怪的感覺不斷的從她身體裡隨著血液噴薄而出。她輕微的喘息,再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感受到一貫冰冷的師傅身上火熱的溫度。

她希望如同平日一樣師傅能夠很快便停下來,可是白子畫仿佛喝上了癮一般,始終抱住她不放,似乎要把她身體裡所有的血液都吸幹。

花千骨因為失血過多頭腦越來越暈沉……好吧,如果這就是師傅的懲罰的話,她心甘情願。意識越來越模糊,手慢慢從白子畫背上耷拉下去,終於完全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的時候,依舊是在自己房間裡。她身子軟軟的沒有一點力氣,以為剛剛一切都是在做夢,一照鏡子,脖子上居然真的多了兩個吸血的齒印。齒印周圍是因吸吮而多出來的淡紅色血塊,猶如吻痕。

桌子上放了一碗藥湯,看來是師傅親自下廚煎的。

她的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睡了應該至少也有三四天,師傅一定用了很多名貴藥材,廢損很多內力給她療傷。自己尚未得道,光有仙身,只是長生不老,卻依然容易損傷。

“師傅……”她癡癡呢喃了一句,這麼多年來,除了群仙宴上那一笑,她從來沒見過師傅有過其他任何表情。不管是她做錯事的時候還是他們遇到危險的,師傅哪怕眼神中會表現出一些情緒,表情都一直從容淡定,冰冷中至有一番高不可侵。可是居然會被這次自己氣到親自動手打她,可見到底有多生氣,對她失望的有多徹底。

她心頭一酸,委屈得快要掉下淚來。她真的不是想故意欺瞞他,也不是想要傷害誰,她只是不想讓誰知道那件事罷了。

如今趁亂假裝失手殺掉霓漫天的機會已經錯過了,當時二人身處法術屏護中,周圍的人不可能看得到究竟發生了什麼。師傅與自己朝夕相處,定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殺意才出手的。

現在要殺霓漫天更加不可能了,長留山戒備如此森嚴,怎麼可能殺了人而不被人懷疑和發現。而只要霓漫天一日不除,就算拿回了絹布也無濟於事。她只要隨便開口說了,不論別人最後信不信,只要傳到師傅耳朵裡,她就完了。

怎麼辦,該怎麼辦!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麼?拼命叫自己冷靜下來,就算師傅認為自己大逆不道,欺師滅祖,殺害同門,無論如何,就算死,也絕對不能讓霓漫天把這件事說出去。大不了,就跟她同歸於盡吧!

花千骨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推開門便想要出去。不知道師傅的毒怎麼樣,要是恢復意識之後發現自己居然完全不受控制的吸了她的血,他心底一定非常不好受吧?可是這不能怪他明明都是自己的錯啊!只要可以為他解毒,哪怕毀天滅地,哪怕要她把自己煮爛了剁碎了熬成湯給他喝她都心甘情願。

中午的太陽明晃晃的照進來,刺得花千骨睜不開眼睛,身子搖晃了一下便往前一頭栽倒,卻突然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

抬頭一看,卻竟然是東方彧卿,肩膀上還趴著糖寶。

一時間心頭的彷徨無措還有傷心委屈全部爆發了出來,一頭紮進他懷裡。

東方彧卿眉頭深鎖,看著她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和憔悴深陷的眼窩,心裡一陣緊抽。輕歎一口氣,牢牢將她抱住。

“骨頭媽媽,我們回來了……”糖寶也緊貼著她的臉來回蹭著。

花千骨用力擠出笑容,激動得手有些顫抖:“你到哪去了,我還以為你不要媽媽了。”

糖寶使勁在她臉上親著:“我去找爸爸,想辦法給尊上解毒。”

“那找著了麼?”花千骨激動的看著東方彧卿。

東方彧卿半天也沒有回答,只是蹲下身子,撫摸著她的小臉心疼道:“怎麼瘦成這個樣子?”

花千骨鼻子一酸,握住東方彧卿的手無端的感受到溫暖與信任,終於忍不住和盤托出:“我的絹布被霓漫天搶去了,她威脅我,我仙劍大會上便想動手殺她,可是被師傅發現了……”

“什麼絹布?什麼事情嚴重到會讓你受她脅迫,甚至想要至她於死地?”東方彧卿看著她問,銳利的眼神仿佛早已堪破了一切。

“因為,因為她知道了我的一個秘密……”花千骨低下頭不敢看他。

東方彧卿眯起眼睛,發出一陣似笑非笑的聲音:“秘密?在我這裡,沒有什麼事是秘密。”

花千骨震了一下,睜大眼睛抬頭看著他。突然間覺得東方彧卿很陌生又很熟悉。

“如果你是這件事沒辦法解決的話,我可以幫你。”他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魔幻般的溫柔詭異。

花千骨慢慢放開他的手退了幾步,眼神慢慢平復下來,苦苦笑了一下。

“好吧,說吧,你想要什麼代價,只要我能給的,什麼都可以給你。”

東方彧卿仰天笑了起來,笑容依舊暖如三月春光。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花千骨無奈的搖了搖頭:“太白山的時候就隱隱有些察覺了,可是又不太敢相信。後來師傅中毒,我和他身處絕境之中糖寶又找了異朽閣的人來救我們,心裡便有些確定了。”

東方彧卿臉對臉,深深的俯視著她:“你不怕我?”

花千骨苦笑一聲:“我怕你做什麼?你一次又一次的幫我救我,對我這麼好。”

東方彧卿嘴角揚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你什麼時候都是聰明又伶俐,就是一遇到白子畫的事情就全都亂套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5:47

62.有口難言

花千骨望著東方彧卿,心裡一陣苦笑:“其實我早該猜到了,普通的一介書生,怎麼會知曉這麼多事,懂得這麼多奇門異術呢!”

東方彧卿摸摸她的髮髻,溫柔道:“你怪我瞞著你麼?”

花千骨搖搖頭:“你有你的原因吧,不管身份是什麼,你就是你,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麼區別。”

東方彧卿滿目笑意:“我最喜歡骨頭這點了,所以身份揭穿不揭穿從來都不擔心。”

花千骨轉頭兇神惡煞的對著糖寶使勁掐:“可是你這臭蟲子居然也敢跟著他瞞我那麼久就不可原諒!”

“嗚嗚嗚……我錯了,我錯了,爸爸救我……”糖寶連忙躲到東方彧卿脖子後面。

東方彧卿呵呵笑著,他多想能夠就這麼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啊,只可惜當初的一時心軟沒有帶她走,如今便再也來不急了。

他看過太多人間故事,通曉太多古今哀愁,博識智廣因此也豁達通透。極少有什麼結解不開,更沒有什麼事放不下。可是骨頭就真的好像他身體裡的一根骨頭一樣,一出點什麼事就扯著他的心肝兒疼。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穿著大斗篷,帶著長舌頭的面具,跟只大蝙蝠一樣,把我嚇個夠嗆,後來又扮成迂腐的笨書生來糊弄我!”

東方彧卿哈哈大笑:“你呢,拿一籃墳地裡挖的野生蘿蔔給我,後來在河裡洗澡被我看見……”

花千骨臉一紅,氣鼓鼓道:“原來你是故意的!”

東方彧卿壞笑:“因為看了你的身子,所以要對你負責。作為補償,幫你奪回神器,替你分憂解愁,照顧你、守著你一輩子。”

花千骨身子一震,低下頭去:“你這代價太大了,異朽閣這筆生意可是做虧本了。”

東方彧卿輕歎一聲,眼中一絲陰影掠過:“不過現在我也只能在霓漫天的事上幫到你,白子畫的毒,我想了很多辦法,但還是沒有用……。”

花千骨愣了愣,雖然心裡早有準備還是狠狠一痛。若是連異朽君都這樣說了,那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了。

東方彧卿看她瞬間垮掉的神色,深深皺起了眉頭,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扯開話題。

“你是想讓霓漫天保住這個秘密不要說出去,還是直接殺了她解決個乾淨?”東方彧卿開口,好像跟說今天我們到哪裡哪裡吃飯那麼輕鬆自然。

花千骨怔了怔,突然想到白子畫的話:我教你法術不是讓你用來殺人的。

“如果能不殺她就可以保住秘密當然是最好,可是她怎麼可能會不說呢!”霓漫天本就罪不至死,當時自己出手也是因為實在是迫於無奈。就好像要保護小雞的母雞一樣,一想到她今後可能會給自己身邊愛的人所造成的傷害,她就變得沒辦法控制自己。

東方彧卿笑道:“你忘了我是幹什麼的了麼?天下的人我管不住,天下人是舌頭可都是歸我管的。那條舌頭敢不聽話,我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6:09

63
東方彧卿從懷裡掏出一把像蛇一樣的金色小刀來:“割了它!”

花千骨睜大眼睛:“你不會真的要把她舌頭割了讓她變成啞巴吧?”對於霓漫天來說,如果舌頭被割了,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就算她不能說話了,她還能寫啊,能比劃啊,還可以通過傳音啊!”還說自己多聰明,明明就笨死了。

東方彧卿摸摸她的頭:“放心吧,我會處理的簡單乾淨的。”

花千骨陡然安心下來,這麼多天了,她就沒有一刻踏實過,被別人捏住把柄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對了,你是怎麼進到長留山又上到絕情殿來的啊?”花千骨這才反應過來,要是讓師傅看見……

“我跟尊上說了我送糖寶回來。”

“啊?你跟我師傅很熟麼?”

“不熟,也就是救下你們之後聊過幾句。然後他帶了你回長留山,糖寶跟我留在異朽閣。”

“那他現在人在哪?”

看著花千骨一臉擔憂的樣子,東方彧卿心裡莫名其妙一股酸澀:“他被你鮮血喂的飽飽的,現在應該在閉關調息吧。你把這個藥吃了,補一下身子,我先出去一下。”

花千骨接過他遞來的藥丸吞進肚裡:“你去哪啊?”

“幫你解決掉那個秘密。”

東方彧卿閃身出門,立刻消失了身影。

“誒!小心世尊啊!”

花千骨無奈的端起桌上師傅煎的藥,一面喝一面和糖寶解釋最近發生的事情。

霓漫天正在貪婪殿自己的房間內看著世尊因為她仙劍大會獲得魁首而獎勵的兩本秘笈。一想到花千骨從今往後都得乖乖聽自己使喚她就無比興奮。

突然間感覺身後有人。

“誰?”她慌忙轉身。

怎麼可能會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上了貪婪殿又進了自己房間都絲毫不被察覺!

嘴未待合上,立刻一個什麼東西竄進了喉嚨裡,涼涼的,順著喉管滑入。她的身子瞬間便不能動了。

“你是……你是東方彧卿!”霓漫天驚恐的看著面前這人,正是太白山上突然出現,幫花千骨退了曠野天,奪回神器的那個玉面書生。

莫非……莫非花千骨讓他來殺自己了?!

霓漫天厲聲道:“你敢動我!仙劍大會上她想殺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早就把絹布和一份書信施了法術藏起來,若是我死了,那信自會飛到世尊和尊上的手上!”

東方彧卿看著她溫柔的笑,可那笑容在霓漫天眼中卻如同魔鬼一樣。她就奇怪了,到底花千骨到哪裡認識這麼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乖,張開嘴!”

霓漫天圓睜著眼睛,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嘴真的在不受控制的慢慢張開。

“恩,對,真乖,舌頭伸出來。”東方彧卿滿意的點點頭,從懷裡掏出金蛇小刀來。

霓漫天驚恐萬分的努力想要搖頭,可惜身體除了他命令的部位,其他的一動也不能動,半點法術也使不出來。

不要!不要!那個男人到底想對她做什麼?難道是不想她說出去便要割了她的舌頭!他以為這樣自己便不會說了?

花千骨,算你狠!我霓漫天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正當霓漫天害怕的閉上眼睛時,東方彧卿用刀割破自己中指,然後用沾血的手指輕觸了一下她的舌頭上。她只覺得一股強烈甜味直往上沖,身體裡的每個部位都甜到酸軟。

可是怎麼會有人的血是這麼甜的?連空氣中都充滿了一股甜膩的香味,不光味覺,連大腦都似乎跟著被麻痹了。

東方彧卿手在空中結了幾個印,嘴裡嘰裡咕嚕的念著,一行行金色好像經文一樣的文字,幻影一般從他嘴裡飛出,往霓漫天的額頭上鑽進去。

“你對我幹了什麼?放開我!放開我!師傅!!!師祖!!救我!!”霓漫天慌亂的大喊起來,無奈周圍已全部布下了結界。

“絹布你放在哪的?”

我不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可是她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在桌上的那個首飾盒裡。”

東方彧卿轉身去取了出來,看著霓漫天氣得牙癢癢。

“告訴我,你不會對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說出花千骨的秘密。”霓漫天看著東方彧卿詭異的笑容,魔幻的聲音,身子瑟瑟發抖,第一次發現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可怕的人,如果說世尊,軒轅朗他們給人的壓迫感的話,這個人的身上就充滿了一種神秘奇幻的控制力,叫人不由自主在他的聲音中,在他的眼神中,在他的微笑中,沉淪下陷,然後把從身體到靈魂,全部心甘情願的奉獻給他。

“我,我不會對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說出花千骨的秘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那聲音如此陌生,簡直不是自己的。

“你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今天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

“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今,今天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霓漫天拼命的咬住下唇,可是話語依舊破碎的從喉管裡發出。每一個說出的字,都變作金色的文字漂浮在空中,然後往東方彧卿取出的一張白絹上貼了上去。

“恩,真乖!”東方彧卿手指輕觸了她的額頭,把那些密語封在了她腦子裡,然後印上了一個紅色血印,轉眼所有東西就消失了。

又將白絹裝進一個布囊中笑道:“你也蓋個章?”

霓漫天看著自己手不受控制的往金色刀刃上劃過,然後印在了布囊上。

東方彧卿滿意的點點頭:“好了,契約結成,那我告辭了。”

東方彧卿走了兩步又回轉身子,一臉溫柔無害的看著她道:“我家小骨頭身上的傷是你害的吧?怎麼能夠這樣呢,同門之間要相親相愛,你可不要欺負我家小骨頭哦!”說著揚手往霓漫天下巴上輕輕一敲,霓漫天嘴裡翻江倒海,整個下顎都失去知覺,舌頭更是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鑒於我不打女人,這次就小懲大誡吧,千萬不要讓我知道有下次!”東方彧卿轉身走了,過了好一會兒,霓漫天的身子總算能動了。慌亂的跑去找落十一,可是落十一聽說糖寶回來了,早往絕情殿奔去了。世尊正在書房處理事務,霓漫天對他指手畫腳說了半天,發現竟然只要是意圖說花千骨和東方彧卿的事全部舌頭都不聽自己的指揮,也根本沒有辦法寫出來或者其他。連她的味覺都整整喪失了一個月才又重新恢復。

東方彧卿回去,把絹布交還給花千骨的時候她激動的都快跳起來了。

“你是怎麼拿回來的?”

東方彧卿跟她大概的說了一下,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怪不得師傅說藍雨瀾風不可能說出去,原來那時候綠衣姐姐動了手腳。我總算放心了,謝謝,謝謝,我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你想要什麼代價,還有上次救了我和師傅,只要我能給的什麼都可以給你!你要我做什麼都行!”

東方彧卿緊緊皺起眉頭:“我知道要你跟我走,你肯定不肯。”

花千骨點點頭:“我要陪在師傅身邊。”

“他已經時日不多了。”

“所以我更要多陪著他,能撐過一日就是一日。”

“你這又是何苦,他終有一天會死的!”

花千骨淡淡微笑的低下頭去:“我已經想開了,師傅說死生皆為虛妄,修道之人更不應該執著於生死,所以也用不著傷心難過。做仙也好,做人也好,做鬼也好,怎樣都不重要,我只要永遠陪著他便是了。”

東方彧卿面上是從未有過的黯然神色,有些時候,知道太多,看得太通透真的不是什麼好事。

“好的沒學到,這固執和牛脾氣倒是跟你師傅一模一樣。我知道,他若死了,你便也活不成了。生死在你眼裡,就跟種蘿蔔一樣簡單,不過是挖個坑埋了就沒事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糖寶怎麼辦?我怎麼辦?”

花千骨一時愣住了,她懂了自己對師傅的情感,便也微微懂了東方彧卿對她的情感。

東方彧卿在房間裡來回的踱步走了幾圈,似乎顯得有幾分煩亂。

最後還是抓著她雙臂,俯視著她鄭重說道:“白子畫的毒並不是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但是只有一個辦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6:32

64.命懸一線

花千骨的雙眼猶如夜空中被瞬間點亮的星子,瞬間便有了生氣。

“什麼辦法?”

東方彧卿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似是下了什麼決心:“女媧石。”

花千骨知道女媧石的醫愈能力世上無所能及,更有復活再生的神奇作用,怔怔的看著他似是有一些不懂:“可是女媧石已經碎了啊?”

“上古神物裡封印著妖神巨大的妖力,要是可以毀,眾仙早毀了。女媧石只是散做碎片,但是依舊存在在世界的各個角落。”

花千骨狂喜的拉住他的手:“那太好了,師傅總算是有救了。”

東方彧卿搖搖頭,眉頭深鎖:“你難道想把碎成千萬片的石頭一點點找回來麼?等你沒找到十分之一,你師傅早就不在了。”

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希望的亮光,瞬間又被熄滅了。

“肯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東方彧卿不敢直視花千骨殷切的眼神,仿佛話一出口就等於給她指了一條通向地獄的不歸路。可是若救不了白子畫,她定是生無可戀。

妖神總歸是要出世的,早和晚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或許給小骨一個機會,她能救回白子畫,亦能扭轉乾坤還有自己的命運也說不定。

“十六件神器之間有一種奇妙的聯繫,既相生又相克,如果找到其中幾件,另外幾件的位置通過異術就能夠找到。若能一下子找齊十五件神器,女媧石自會完整歸位。”

花千骨點點頭:“所以春秋不敗他們才不慌不忙的一件一件收集神器對吧?”

東方彧卿輕歎口氣:“所以,你明白我在擔心什麼了麼?”

“你擔心我執意要找那十五件神器,然後用女媧石來給師傅解毒。雖然目的不同,但是其實和春秋不敗他們做的事本質上其實是一樣的。因為把所有的神器聚集在一起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一有不慎,可能封印就會解開,妖神就會出世。”

東方彧卿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決心已下,扳正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

“你要知道你師傅一向以天下蒼生為重,哪怕仙身殞化,也是絕不會讓你聚齊神器,有機會讓妖神出世的。”

“所以一定不能讓他知道。”花千骨的眼神是和外貌不相稱的理智和堅決,知道了師傅的毒有辦法解,她那麼久以來慌亂而絕望在空中飄飄搖搖的心一下子就沉穩下來,猶如有了定海神針。

“我會盡我的全力保護神器,不讓妖神出世。”

“可是現在東皇鐘在長白山,崆峒印在天山,玄天傘在殺阡陌那,勾欄玉又下落不明。其他包括神農鼎等十一件神器全都在你師傅墟鼎裡頭,你以為你有辦法拿得到麼?”

“一定有辦法的!”事關師傅的性命,她無論如何都會拿到手!

東方彧卿又是一聲長歎,眼神悲哀的望著她:“其實我知道,就算我告訴你,只要神器聚齊,妖神就會出世,蒼生塗炭,只要為了救白子畫,你也會去做的對吧?”

花千骨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或許吧。但是我會好好想一想。”

“你打算怎麼辦?長白山還有崆峒印那我可以幫你拿到手,手中有了神器,勾欄玉的位置給我就可以找出來,但是就是不知道玄天傘殺阡陌肯不肯給你。”

花千骨又搖了搖頭:“不能把你牽扯進來,此事干係重大,如果被仙界發現,絕對死罪難逃。”看到東方彧卿擔憂的面龐,緊接著一笑,“再說異朽閣也不能老做虧本買賣,我已經欠了你兩次了,你再幫我,我還不起債可就真得出去當賣花姑娘了。你放心吧,我會有辦法的,太白山不都過來了麼,你要相信我的實力。我已經是個大人了!”從秘密被揭穿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沒有辦法只當一個孩子了。

東方彧卿微微點頭,伸手把她摟進懷裡。今後她一個人所要走的,該是怎樣一條艱險的道路啊。

“我也要抱!”糖寶突然從旁邊睡覺的盒子裡爬出來橫插一腳。花千骨和東方彧卿二人相視一笑。

東方彧卿畢竟是客,第二天便離開了長留山。花千骨一直送他了很遠很遠,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此後命途多舛,以後再想見面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白子畫一直幾天後才閉關出來,見到花千骨好像那天根本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又或者他當時失了心神,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了?花千骨心裡隱隱有慶倖又微微有些失落。

一切仍同往常一樣,只是發生了仙劍大會上那樣的事,兩人不知覺間疏離不少。白子畫毒傷越來越重,性格叫人越來越捉摸不定。知道花千骨性格執拗,為什麼要殺霓漫天的事定不肯說便也沒有再問,也沒有再追究。

但還是開始反省自己這些年對花千骨教導是不是做的不夠。俗話說嚴師出高徒,慈母多敗兒。自己將不久于人世,只能盡最後的力量好好管教,切不能讓她因為一時心念之差走上邪路。

於是對花千骨很少再有和顏悅色的時候,總是嚴厲而冰冷。雖然過去他的態度也是冷冷淡淡,但是那種遙不可及,和現在這種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完全是另外一種感覺。

花千骨再不能像二人一起在人間行走時那樣每天跟在他身後,更別說親近和撒嬌。整個人便得沉默寡言起來,很少在他面前說多餘的話更很少笑。態度總是恭謹小心又畢恭畢敬,就像在世尊摩嚴面前一樣。只是每每站在他面前,就感覺脖子熱辣辣的像火在燒。

每天在思量的都是如何拿到神器替他解毒,在輕水他們面前也經常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白子畫再也不與她同桌吃飯,只是每日服食大量的藥。花千骨還是跟以前一樣做一整桌子飯菜,香的甜的,葷的素的,可是都形同嚼蠟。

她心裡酸澀,可是這些事情都沒有時間去想去在乎,不管師傅怎麼對她,她都無所謂。現在最重要的是替師傅解毒。大口的扒飯,拼命的逼自己吃許多補血的食物和藥物。

白子畫毒發作的越來越頻繁,可是只要還有一點意識在,就無論如何也再不肯喝她的血。可是一旦意識全無,便再也無法壓制,就算深夜裡也會悄無聲息的尋著血的香味,走到她床邊,在她還在睡著的時候,對著脖子一口咬下去,將她從夢中嚇醒。

那種血液被從身體裡吸食而出的感覺是非常奇怪的,痛苦中又帶著酥軟和甜蜜。感受著師傅濕熱的鼻息噴在耳邊,唇齒在自己頸間吸吮遊走,她除了輕輕喘息便什麼也不會做了。

只有這個時候她離白子畫最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身體中散發的冰冷和寒氣。想要溫暖他,卻半分也不敢越矩,只是僵硬的任由他吸血。等到估計吸食的量足夠延緩他的毒性了,便會點他的穴道讓他昏睡過去,然後送回房間。

她必須要讓自己好好的,健壯的,這樣才有充分的血液可能幫師傅撐得更久,讓她有足夠的時間拿到全部的神器。

因為有糖寶這個資料庫,經過一個月的收集資料和整理策劃,她基本上已經準備完全,再過些日子便準備動手,因為一件神器丟失,其他的肯定會有所警覺,所以她必須一擊即中,一口氣拿到所有神器。

這時候,長留山迎來了仙劍大會後的沐劍節。

沐劍節,顧名思義,是長留山兩年一度舉行的祭劍大典。所有弟子,會按照儀式將自己的劍在三生池水裡進行洗滌,除垢去汙,使劍猶如人身一樣脫去穢氣,更具靈性。

這個節日雖沒有仙劍大會的規模,卻比其更加盛大和熱鬧。因為儀式後會舉行各種活動,有競技類的有益智類的也有遊戲類的,都是娛樂為主,沒有打打殺殺。夜裡海面上會燃起一堆堆篝火,夜空中會飄滿一盞盞五光十色的花燈,有各種各樣的節目和表演。歡聲笑語,曼舞輕歌。

例如競技類的節目有禦劍射箭,即踩著飛劍在天上飛,然後把一個又一個星星一樣的光球拉開弓射下來,射得越多的獎勵越多。花千骨上次參加就每一箭射出,在空中盤旋追逐著,串糖葫蘆一樣串了一箭杆的星星。

還有一些在空中蹴鞠,在海底尋寶捉魚,回答桃吉等老學究的提出問題的遊戲。有些無聊有些有趣,不過是讓拼命修習法術的大家能夠有個機會休息放鬆,多親近動物和自然,早日接近所謂的天人合一。

白子畫的面色已經蒼白到不正常,越來越像一座冰雕,不靠法術很難遮掩。所以大會從頭到尾一直沒有露過面。

花千骨也不想去,想留在絕情殿陪他,卻又經不住糖寶打滾耍賴,也不好拒絕輕水的特意邀約,只好跟著一起去了。

沒想到二人剛下到長留殿,就碰到霓漫天。

花千骨這麼久以來都儘量避開她,師傅已經誤會她了,她不能再跟她起什麼衝突。

霓漫天見到她氣得腸子都綠了。

“花千骨,你……你……你……”想要提到東方彧卿和那件事卻是半點都說不出來,舌頭完全不聽她的指揮。

“我,我,我……我什麼?”花千骨有些好笑的看著她。

霓漫天氣急敗壞的一跺腳:“算你狠!花千骨,你給我記住了!!這些我總有一天會千百倍的全部還給你!!”

花千骨看著她氣洶洶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一口氣。這個梁子,看來是越結越深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0:57:00

65.驚天一吻

朔風漂浮在空中,足尖輕點一盞透明的花燈,隨意披散的發在夜空裡飄飛,略顯淩亂。黑巾蒙面,仍然只露出一雙叫人摸不透的眼睛。

他安靜的從高處俯視著下面的花千骨,他不是擅長說話的人,說出來的話通常也不太好聽,所以這些年早已習慣默默的看著她,哪怕眾人一起對酒高歌時他也只是安靜的坐在角落裡,不近不遠的距離,這樣就很好了。

只是這次回長留山她明顯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似乎總是避著眾人,整天心事重重的樣子,時不時的發呆走神。

他不懂,這世上有太多事他都不懂,所以他一直努力去學去觀察。他以前一直覺得花千骨像水晶一樣,簡單到就連他都能一眼看透。可是現在這塊水晶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憂鬱的水霧,叫他怎麼都看不清楚。

“糖寶跟我去玩吧?我們去海底看表演好不好?”落十一一臉無害的微笑。

“呃……”糖寶調過頭看看面色蒼白的花千骨,它想多陪陪骨頭,這些天她都累壞了。

花千骨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咽了回去,然後笑著跟糖寶揮揮手:“去吧,玩得開心點,我有些累了一會早點回去就不等你了。”

望著落十一遠去的背影,花千骨微微皺起眉來,同樣的溫文儒雅,但是落十 一就如一塊久經打磨的玉,穩重圓滑,和雲隱身上隱隱透出的傲然,東方彧卿身上透出的狡猾,笙簫默身上的慵懶又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他總是很小心的隱藏自己的鋒芒和個性,也不知道是怕戳傷了別人還是為了保護自己。

除了在糖寶面前會展現出完全不一樣的一面來,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成熟內斂,是個讓人放得下心依靠和倚仗的人。做事永遠完美無可挑剔,就連世尊也總是信任的把長留大大小小的事交予他去做。這樣的男人霓漫天會喜歡上是很自然的事情,花千骨卻隱隱有些憂心。

輕水拉著她四處轉悠,一面不時的跟她提起軒轅朗。但是花千骨畢竟和他接觸的時間太短,輕水的很多問題她都答不上來。

例如軒轅朗喜歡什麼,平時都愛做什麼,喜歡吃什麼等等……

花千骨羡慕輕水提起軒轅朗那種毫不掩飾的幸福的笑容,不像她需要埋藏的越深越好。

周圍到處都一片歡聲笑語,平時修煉太苦,壓抑太久的弟子們都在盡情戲耍。花千骨覺得大腦裡嗡嗡一片,吵得頭暈。便跟輕水說要隨便走走,輕水道她大傷未愈,再三叮囑,終於放她離開。

花千骨禦劍飛出長留山幾裡遠的海面上停下來,因為今天節日,所以長留山附近百餘裡都可以自由來去。

她覺得胸口悶著疼,身子沒來由的虛脫無力。特意穿上的高領,遮住脖子上消了又有,有了又消的殘留幾個齒印。她現在連低層次的療傷的法術都使不出來了,血液快速的流失,也瀉盡了她的內力和真氣。

每次師傅吸她血時她都心疼的難受,然後收集神器的決心便更加堅定了,她不要師傅變成這個樣子,只要可以給他解毒就算死她也在所不惜。

圓月很大一個的倒映在海上,她如履平地的站在月影中間,沐一身月光清輝。

突然一盞花燈漂浮樹葉一樣飄落下來,花千骨伸出手接住,抬頭 看是朔風。不經意間的哀傷和脆弱叫他給看見了,不由得微微有些窘迫。連忙有話沒話的問道:“你怎麼在這?不跟大夥一塊去玩?輕水跟我說,有個新入門沒多久的弟子跟你表白了,長留山好不容易過個節你不陪陪人家,又一個人到處瞎轉悠。”

朔風隨便往海面上一躺,水面波紋蕩漾,粼粼閃閃,卻半點沒有沾濕他的衣裳。

“為什麼?”

花千骨蒼白無力的笑,她現在可沒他那功力,只能勉強在水面上站著不落下去。

“你不是沒拒絕人家麼?現在整個長留山都知道她是你的小女朋友啦?輕水每天都在我耳邊嘮叨說那個女子如何如何的溫柔漂亮。”

朔風一點也不關心地看著月亮:“我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

花千骨一頭黑線:“你不喜歡她?”

朔風奇怪的看著她:“喜歡是個什麼東西我都不知道。”

花千骨無可奈何了,最後卻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永遠不要知道那是最好。”

朔風見她神色又凝重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個夜明珠狀的東西,圓圓的,發著光,就是底下多了兩隻透明的蹼,大大的黑色眼睛骨碌碌的轉著。

“滾滾魚!”花千骨驚異的跑過去,對著圓圓的很有彈性的魚頭戳來戳去。滾滾魚和糖寶一樣是小妖精不是魚,但是一般都生活在水面上,可以自由在水面上滑行,就好像球在水面滾來滾去,餓了就沉到水底吃些小魚小蝦。

朔風在它身上施了點小法術,它就不能再沉到水底了。然後在海面上皮球一樣拍了拍,可以彈老高老高。

朔風一撒手,滾滾魚就飛快的在水面滑行前進,速度快的不可思議。海面上頓時出現一道銀色的扭扭曲曲的水線。

“你怎麼把它拿出來了?”節日裡,常常有這種抓滾滾魚的遊戲,有時候是許多許多隻看誰抓的多,有的時候是眾人爭搶一隻。

滾滾魚非常機靈,跑的極快,而且滑溜溜的,如果不用法術極難抓住。

朔風望著她道:“比不比?”

花千骨擼起袖子,他們還從未比試過,那這次就比比抓滾滾魚吧!說著一溜煙就從海面滑出了老遠,劃破腳下水面的圓月。朔風看她有了幾分精神,眼中微微有了笑意。也立馬跟上,和她爭搶起來。兩人你追我趕,推來擠去,玩的不亦樂乎。

此刻白子畫正站在絕情殿高高的露風臺上俯視周下。這個他守護了百年多的仙山此刻整個燈火通明,花燈萬盞,充滿了笑聲與勃勃生機。而他卻如殿上那些桃花樹一般正慢慢凋謝枯萎。

這些日子,他除了毒發時候,便是晝夜不眠的在寫書,或者說,在寫遺書。他知道自己對於長留山對於整個仙界的重要性,也知道自己責任仍未盡完。

當初師傅傳位給他之時曾說:“子畫在,可保長留千年基業,可守仙界百年平安。”

可是他還是讓師傅失望了,他甚至連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甚至還要靠小骨的血才能苟延殘喘。

當初收小骨為徒時他還有與天一搏的傲氣,現在卻只能聽天由命。儘量將那個時間將後推遲,然後嘔心瀝血將推算到的將來會發生的事還有對策一一記錄下來,以助長留和仙界度過一個個難關。

他以為他早已一切皆空,心無掛礙。可是越到這個時候,他這才發現內心還慈悲著世人,掛心著長留山,更放不下這唯一的徒弟。

很輕易的便能一眼望到遙遠海面上的花千骨,正在和朔風一起追逐滾滾魚。海面上輕盈的滑行著,猶如天空中的飛鳥。

自己有多久沒有見過她這麼開心的笑過了呢?

一陣寒風吹來,白子畫竟覺得有些冷。大限將至,只是,還有一些事沒有交代完,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只要再一點點時間——讓他把長留山和仙界的事情安排完,讓他再多陪陪多教導這個孩子……

白子畫輕歎一聲,薄唇蒼白無血色,睫毛月光下沾濕晶瑩的露水,投射在蒼白如冰雕的臉上顯得更加出塵。白衫暈化淡入煙霧,叫人怎生都抓不住。遠遠望去,竟是比天空中巨大的圓月還要光彩耀人。

他對疼痛的感覺已經遲鈍,只是突然感覺身子有些不妥,似是有毒發的傾向,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飄然下了露風台,回自己房間去了。

而花千骨氣喘吁吁的終於搶先一步把滾滾魚捉到了懷裡,仰天哈哈大笑起來。

“我抓到它了……”

“千骨!”

朔風就這樣看著她笑容慢慢在臉上無力塌方,眼睛一閉,身子一沉,整個人撲通一下掉進了水裡。

飛奔而至,一隻手便把她從水裡提了出來。渾身濕淋淋的,猶如落湯雞。

朔風嚇壞了,拼命的叫她,輸了許多真氣進她體內,才發現她竟虛弱到這個樣子。

花千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笑道:“你看我,怎麼這麼不小心站著就睡著了,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送我回絕情殿一下好不好?”

朔風連忙抱起她直接向長留山絕情殿飛了回去。

感覺到花千骨回來還有別人的氣息,白子畫從房間裡出來,看著朔風倉促的落地,抱著渾身濕透了的花千骨。的

“誰准你上絕情殿的?”白子畫冷道,看著花千骨在朔風懷裡直哆嗦著。

“對不起尊上,千骨突然暈倒了,所以我送她回來。”朔風這麼久以來一直沒見過他,心裡陡然一驚,尊上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幾乎仙身盡失。

他上前想要把花千骨遞給他,未料白子畫卻退了一步。他正在毒發,隔那麼遠都還能聞到花千骨鮮血的味道更別說碰她了。

“你把她送進房裡吧。”

朔風第一次上絕情殿,對四周很不熟悉,直接便往白子畫房裡走。白子畫想要說花千骨的房間在另一個院子裡,卻又懶得開口,只想快點打發他離開。

“千骨怎麼會突然暈倒呢?居然還是因為貧血?”朔風因為擔心,語氣裡忍不住隱約帶了點質問的味道。白子畫是她最敬愛的師傅,為什麼沒照顧好她,連這點事都沒注意到呢?

白子畫心頭震了一下,冰冷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是,尊上。”朔風把花千骨放在白子畫榻上,突然見瞥見她脖子上的傷,整個人愣住了。轉過頭直直的盯了白子畫兩秒,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擅闖絕情殿,別忘了到戒律堂去領罪。”

“弟子遵命。”朔風語調堅硬,帶著一絲不解,又帶著一股憤懣,一陣風般便刮走了。

白子畫走到花千骨跟前,見她往日孩童模樣的圓潤臉龐如今比自己更慘白了三分,心頭不由一緊。

手觸著她肩,將她濕透的衣物瞬間蒸幹,又度了不少真氣給她。

花千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滿臉抱歉:“我怎麼跑到師房裡來了,對不起,我馬上回去。”

勉強下榻,搖晃著走了兩步,因為暈眩一頭便往下栽,白子畫連忙上前扶住她,花千骨正好撲倒在他懷裡。

以前他們師徒也有過無數次的擁抱,可是從未有這次這麼緊這麼奇怪過。花千骨已經開始發燒,渾身滾燙如火,而白子畫依舊冷得像冰一樣。

花千骨只覺得身體一涼,十分舒適,迷迷糊糊攀著眼前物體便再不想動了。

白子畫瞬間聞到花香血香上百種氣息,頭腦嗡的一下,毒便再也壓不住了。牙很輕易便尋著她脖子咬了下去,溫熱的鮮血從如他齒間溢出來,滴落在花千骨的脖子和發上。

花千骨悶哼一聲,仍是一動不動的緊緊抱著他,不願放開。

可是這次白子畫吸得比哪一次都用力比哪一次都疼,雙手緊緊摟著她小小的身子叫她快要不能呼吸。

“師……”花千骨微微清醒了一些,試圖從他懷抱裡掙脫。白子畫的牙卻咬得更深了,感覺到血液迅速的從體內流走,又是銷魂又是疼痛,花千骨緊緊咬住下唇拼命忍住。

此時一隻紙鳥從窗外飛了進來,在房間裡繞著二人轉了好幾圈,卻完全沒被注意到,最後掉落在二人腳邊地上。

花千骨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要被師傅吸幹了,師傅的毒尚未得解,她怎麼能就這麼死?拼起全部力氣,銀光一閃,震開了白子畫。

白子畫目中光彩全無的抬起頭來,唇上還帶著鮮血,有一些還沿著嘴角流淌了下來,滴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

“師傅……”花千骨看著他空洞的眼神,心中突然閃過巨大恐慌。

白子畫望著被她因用力而被咬破的沾滿血的雙唇,輕輕闔動著,如此鮮紅誘人。忍不住竟傾身覆了上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05:07

66.甜蜜血腥

花千骨頓時就懵了。

原來天荒地老也不過如是。

頭腦中蕩漾著星星碎碎的銀白光暈,一波波蕩漾開來。堪比無翼而飛,那近神的瀟灑和自由。

師傅的唇冰冷而單薄,像柔軟的水晶,輕輕碰觸,仿佛隨時就會碎掉。酥酥麻麻的順著唇向四面八方延伸開去。

空氣中的塵埃都停止了浮動,世界瞬間變得冷冷清清。什麼也沒剩下,只有亙古如一的月光,寂靜的照著她和師傅兩個人。

花千骨什麼都不知道了,腦中反反復複出現的只有幾個字:這是夢這是夢這是夢……等睜開眼睛夢就結束了。

可是她用力睜開眼睛,看到的卻仍是宛若天人,平時連多想想都覺得是種褻瀆的師傅的臉。屏住呼吸,眼睛睜得銅鈴大。伸出手想要推拒,可是師傅的舌尖輕輕滑過她的唇瓣,她瞬間就軟了。

一股鹹腥在唇齒間泛開,白子畫的舔舐完唇邊的血液,開始逐漸用力吸吮。花千骨渾身一陣顫抖,靈魂似乎都要隨著血液離開身體。

再站不住,踉蹌退了幾步,白子畫卻沒有扶住她,而是直接傾身將她壓倒在了榻上,繾繾惻惻,用力舔吸。雖一時失去意識,那參雜著血腥的溫暖柔軟卻叫他想要品嘗的更多。

花千骨小小的身體一面瑟縮一面戰慄,從未想過會與師傅親密到這等程度,心下恐懼和慌亂早已大過欣喜。

怎能趁師傅失去意識時做出這等事?他雖迷糊自己卻是清醒的啊?若是等他醒了,自己又還有何面目見他?可是此時被他壓在身下,更是半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了,只聽到自己隱忍的微微嬌喘的聲音。

“師傅!”她感覺到唇被白子畫咬破,更多的血液滲了出來,滴落到她的頭髮上還有榻上。太過銷魂的疼痛,她不由得伸出雙手緊緊的環住了白子畫的身子,似乎想要索取更多的親吻。

卻突然聽見門外“啊”的一聲。

瞬間眼前一切美妙幻境被擊個粉碎,花千骨從頭到腳如墮冰窟。如臨大敵一般飛快的點了白子畫的睡穴,然後翻身而起,飛快的像房外沖去。

世尊身邊貼身伺候,專門負責傳信和下達命令,處理瑣碎事務的弟子李蒙全身僵硬的站在那裡,眼神裡充滿了恐慌和不可置信。

花千骨心涼了個徹底,小心翼翼的扯出僵硬的笑容,想要安撫他此刻翻天覆地的心。

“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這只是個意外……”她微微上前了兩步。

李蒙驚恐的眼神閃爍不定,使勁的搖了搖頭。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一向高高在上的尊上,怎麼可能和他的徒弟做出這樣的事來!不信,他不信!

李蒙轉身便禦風往上飛去,可是花千骨怎麼肯依,若讓他把看到的這一切說了出去,或者告訴世尊,自己也就罷了,別人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可是師傅怎麼辦!絕對不可以讓他毀了師傅百年清譽!

花千骨運功連打出幾枚冰淩化作的暗器,李蒙走得慌亂,輕而易舉便被她射了下來。

花千骨飛快的點了他的穴道,一臉懇求的看著他:“剛剛是因為師傅中了毒,失了心神,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

李蒙滿臉怒火的看著她,若不是因為發生了大事需要通知尊上,可是世尊無論是傳音還是送了飛信來絕情殿,尊上都沒有一點回音,又怎麼會派他親自前來,又怎麼會被他看到這麼無恥又叫他痛心疾首的一幕!

“賤人!賤人!我知道是你勾引尊上的!長留的聲譽就斷送在你的手上了!”

花千骨無力的看著他:“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算我求你,不要說出去,我不想殺你。”

李蒙使勁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你這是亂倫!是欺師滅祖!你殺了我好了!否則別想我幫你隱瞞此事。”

花千骨閉上眼睛,揚起手來在他脖子上重重一擊,李蒙瞬間倒地暈死了過去。

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如此難以抉擇過,若只是如霓漫天知道她的心意的話也便罷了,說出去,也最多只是被師傅嫌棄,然後逐出師門。可是這事竟然被李蒙看見了,關係到的是師傅的清譽這就非同小可了。自己該怎麼辦!到底應該怎麼辦!

殺了他麼?可是上一回已經惹得師傅如此生氣。她還記得那時自己就在這裡一個頭一個頭的磕著,說她知道錯了。她是真的知道錯了,她真的有很用力的反省。殺人是不對的,哪怕是為了師傅的性命要用別人的命來換,那也是不對的。其實一直以來,在她眼裡,人沒有善惡之分,生命更沒有貴賤之別。

霓漫天如果實在要找理由可以說她是用心險惡,可是李蒙呢!怎麼能僅僅因為他無意中知道了不應該的事情就置他於死地呢!

花千骨心如亂麻,東方彧卿又不在身邊,甚至連糖寶都不在,她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可是再不能拖延了,時間一久,世尊定然起疑。

花千骨絕望的看著天上的月亮,最後還是下了決心。罷了,罷了,若有什麼罪,就全部讓她一個人來承受吧!

花千骨飛快去了藏書塔的最高一層,那裡放滿了記載著各種黑暗法術和禁術的禁書,本來被師傅的力量封印著,可是現在師傅這個樣子,她很容易的便神不知鬼不覺的靠天水滴破了陣法解開封印。

大戰藍雨瀾風回來之後不久,她曾經有研究過那個讓自己吃盡了苦頭的攝魂術和幻術。糖寶曾和她提到過那個法術的原本被存放在長留山的禁書閣,封印已經百年,不讓任何人習練,而藍雨瀾風得到的只是部分殘卷罷了。

如果真有那個書,運用攝魂術可以控制一個人的心神,就一定可以消除他的一段記憶。

花千骨很快找到了,回到李蒙那裡,翻到那一頁對他施了攝魂術。法術很成功,李蒙迷迷糊糊醒來看著她,只是覺得頭暈腦脹又想不起來發生了些什麼。花千骨說尊上已入睡,不想被人打擾,李蒙於是便跟她轉達了世尊的話,讓她告訴白子畫,然後便有些茫然的離開了絕情殿。

花千骨松一口氣的看著他的背影,心想總算這回沒有任何死傷的解決了這件事,只是她身上的罪,又加重了一分。

回到房間裡,白子畫還在昏睡,唇上是鮮紅的血跡。花千骨低頭看他,想伸手摸摸他月光下美到仿佛透明的臉卻又不敢越矩。用袖子小心的擦去他嘴角的血跡,然後手輕輕覆在他的頭頂,紫光閃爍。同樣消去了白子畫今天晚上的記憶,否則已他的能力,就算再失去意識,第二天醒來肯定還是會有模糊的印象自己做過什麼的。可這又怎麼能讓他知道呢!

這一夜,這個甜蜜又血腥的吻,就讓她當作人生最美好的記憶,永遠封印在歲月的泥沙中好了。他是她的師傅,她也永遠只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師傅。

花千骨輕輕替他蓋好被子,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06:33

67.曲終人散

第二天白子畫醒來,看見榻上的點點血漬,知道昨晚自己又毒發吸了花千骨的血。可是往常還能模糊記得一些,這次竟然連隱約的印象都沒有了。他對自己微微有些惱怒,看來是不能再留在這了,不然總有一天會危急小骨性命卻不自知的。可是心頭那拉扯不斷的隱隱不舍的感覺,又讓他近來無端的煩亂,自己到底在留戀些什麼?

看見書桌上鎮紙壓住師兄傳來的飛信,應該是小骨放那的。他出門往貪婪殿飛去,基本上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這事該讓師兄知道,然後自己離開長留山了。

“骨頭!!”糖寶使勁的搖她。

“啊?什麼?什麼?”花千骨慌亂的把筷子掉在地上。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聽我說啊!一大早就咬著筷子對著窗外傻笑,樣子很白癡耶!”

“呵呵,呵呵……沒事,你繼續,繼續。”

糖寶咬著一片白菜葉子,跟咬手絹似的,一臉害羞的看著她:“那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嘛!”

花千骨夾了它的白菜塞到自己嘴裡,大口的扒起飯來:“什麼該怎麼辦?”

糖寶氣呼呼的在她面前桌子上,使勁滾使勁滾……

“嗚~~你根本就沒有聽我說話,我說落師兄昨天晚上跟我表白了,我該怎麼辦啊?”

“噗~~~”花千骨眼睛瞪得銅鈴大,一口米飯全噴了出來,天女散花般撒在糖寶身上。

蝦米?

糖寶害羞的把腦袋藏起來,身體變得透明的粉粉的,整個縮成一個球。

花千骨用手指頭撥弄它,臉上又好笑又無奈。

“他怎麼跟你說的?”

“他就說,寶寶我好喜歡你啊,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吧!”糖寶模仿著落十一深情款款的語調說道。

“哈哈哈,然後呢?”

“然後,然後趁我發呆的時候,親了我一下。”糖寶聲音壓得更低了。

花千骨抱著肚子笑得快要不省人事了:“你怎麼知道人家是跟你表白來著,萬一師兄是想把你領回家去當寵物養捏?”

“才不會呢,師兄對我可好了。想吃什麼糖都給我買,哼,不像你老限制我,每天非逼著我啃草和葉子。”

“我限制你是怕你蛀牙啊,你是蟲嘛,當然得多吃綠色植物補充維生素。我可是好媽媽,才不會像你爸爸和落十一那樣百依百順的嬌慣你!那後來呢?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有骨頭媽媽會照顧我一輩子,你只要經常像這樣陪我玩就是了。”

花千骨能想像落十一聽見它回答時一臉心碎的樣子,用筷子把糖寶夾到眼前:“我才懶得照顧你呢,話說你喜不喜歡落師兄啊?”

“喜歡。”糖寶老實的回答。

“那輕水呢?”

“哈哈,也喜歡。”

花千骨無奈的搖頭:“我看等你先分清楚哪種喜歡是哪種喜歡再去想應該怎麼辦吧。不過,我是不希望你跟落師兄走得太近。”

“為什麼?”

花千骨沒有回答,只是憂心忡忡的望瞭望窗外,不過目前能倚靠的也只有落十一了。

“骨頭!骨頭!”糖寶使勁咬她的手,“你還在為盜神器的事憂心麼?沒關係的,我們都計畫好了,不會出問題的。”

花千骨點點頭,輕歎一聲。

糖寶突然低聲道:“骨頭你就真的那麼喜歡尊上麼?爸爸他,其實真的很好的。”

花千骨震了一下,低頭看著它微微一笑:“我對師傅不是喜歡這麼簡單的。其實我到現在都還不太明白喜歡是什麼感覺,唯一和別人不同的一點,就是會很緊張,心會撲通撲通跳。但是對師傅,我更多的是尊敬、仰慕還有感激之情,要說喜歡的話可能還不到十分之一。我什麼也不求,只希望他可以好好的,我可以永遠做他徒弟陪在他身邊。”

“可是若我們盜了神器,尊上會原諒我們麼?”

花千骨搖搖頭:“顧不得了,只要可以替師傅解毒,什麼懲罰我都能承受。但是糖寶你要記得,時刻提防霓漫天。”

“為什麼?”

“你個傻孩子,不要眼中只有一個人對你的好,就看不見另一個人對你的恨了。霓漫天其實本性說不上有多壞,就是太善妒太記仇,太過爭強好勝和不折手段了。一個人如果擁有了這幾點,通常很容易不計後果的做出非常可怕的事來。可能是我太多心,但你還是不要和落師兄太親近了,以免她將對我的怒氣也全部發在你身上,知道麼?”

“哦,知道,放心啦,我可是很厲害的啊,小小一個霓漫天我還對付得了。”

花千骨搖頭:“就怕她總是玩陰的。”她已經吃過好幾次虧了。

“小骨。”突然空中傳來白子畫的聲音。

花千骨一驚:“師傅有什麼吩咐?”

“你過書房來,為師有話對你說。”

花千骨連忙往書房奔,糖寶繼續在盤子裡奮鬥。

“師傅。”花千骨眼睛瞟見他雪白的衣角,始終不敢抬頭看他。想起昨夜發生的事,臉紅彤彤的像個蘋果。

“這桌上的這些書是你今後兩年需要看的,為師把你需要做的,還有今後可能遇上的一些問題全部都寫在這本藍色的冊子裡了。你遇上什麼不懂或者難解的問題就參閱一下上面。”

“師傅!?”花千骨驚愕的看著他。

“我再過兩日會離開長留山,順其自然坐化九重天。為師大事皆已辦妥,你不用再勉強為我續命了。神器等我也全部封印完畢,走之前會交給你師伯,然後由他分散收藏於各處。對外皆稱我閉關去了,能拖個多少年是多少年,以免長留和仙界大亂。”

“不要,師傅……”花千骨怔怔的搖頭。

“我已交代你師叔替我多教導你,但是師傅不在了,凡事還得靠你自己。”

“我不要,我只要師傅!”花千骨失控的喊道。

“小骨,這是幾個月前就已註定了的事,師傅能借你之力撐到今日已是萬幸。萬事不可強求,你已是半個仙人,豈能再執著於這些生生死死。”白子畫輕歎一聲。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花千骨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

“已經是個大人了啊,更應該要看得分明,修道最忌諱的便是心有執念。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還是長做大人的樣子,再在長留山呆個幾年,便回茅山去好好做回掌門吧,不要辜負了清虛道長的期望,將茅山再次匡扶光大。”比起長留山來說茅山更需要她,她也更能有一番作為的。白子畫看她多年未變的容顏,突然很想知道小骨長大了之後是什麼樣子,可惜自己再也沒機會見到了。

花千骨膝一屈跪在他面前。

“師傅,小骨求你,再,再拖延幾天好不好?最起碼,最起碼等五天后陪小骨過了生日再走?”等她神器得手之後……

白子畫不說話,遲疑了片刻,這就意味著還得靠小骨的血撐上幾天。再三思量,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趁著白子畫大多時間在閉關,花千骨將禁書閣內許多書都儘快的閱覽了一遍,找到對盜取神器有用的,特別是關於如何解開神器的封印。

因為生日要和師傅一起過,所以提前一天她在朽木清流那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請大家大吃大喝一頓,也可以算作告別了。

看著宴上大家一如往常或縱情高歌,或流觴曲水,或嬉戲打鬧,花千骨心中感觸萬千。她知道過了明晚,一切便再也沒辦法回頭了,在長留山這些年的快樂時光也再不會有。

曲罷宴散,花千骨回絕情殿的途中卻被朔風給攔住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朔風依舊單刀直入。

花千骨笑得心虛,突然想到那天他是有見過師傅了,看到師傅的身體狀況一定十分奇怪,便也不瞞他。

“師傅他中了劇毒,此事非同小可,你一定保密啊!”

朔風靜靜漂浮著,眼睛比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還要閃亮。

“所以……你會失血虛弱成這樣,就是因為尊上他夜夜吸你的血延緩毒性是麼?”

“不是的!是我非讓師傅吸的,師傅都是為了救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你這些天滿懷心事悶悶不樂,就是在想方設法的想要救他?”

花千骨點點頭。

“你已經找到了?”

“我……”

“不要不承認,不然你現在不會這麼鎮定又堅決的樣子,你宴上說那些話,分明是暗中向我們告別。解毒的方法很危險對吧?”

“是。”

“需要什麼?”

“女媧石。”花千骨終於還是說了出來,只是心中無端的信任朔風,覺得沒必要瞞他。

朔風身子輕輕一晃,臉色瞬間蒼白。

“你的意思是說你想集齊所有神器,讓女媧石複合歸位?”

“是的。”

“決心已定?”

“只要可以救師傅!”

朔風輕歎一口氣,原來這就叫命定。

“那好吧,我幫你。”

花千骨驚訝的抬頭看他。

“絕對不行,不能讓 也冒 個險。”

朔風一臉平靜的看著她:“如果真那麼危險,兩個人的話危險就少了一半,你相信我,我可以幫到你。

“不行!說什麼也不行!”這如果被發現,按長留門規,就是死上個十次也不夠。

朔風笑起來:“可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你若不算上我的話,我要是說了出去,你可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你……”花千骨氣憤的鼓起腮幫子。

朔風的眼光如水一樣,微微帶了點哀傷:“尊上不能死,這也不是全為了幫你,也算是我為仙界做點事吧,”

“好吧。”花千骨知道他跟自己一樣固執,無奈的只能妥協。

“什麼時候動手?”

“明天晚上。”

第二天是花千骨的生辰,一大早起來,細心的裝扮了一番,依舊是包子一樣的兩個髮髻,不過紮上了兩環碎碎的白色小絨花,綠色的新衣裳,裙角巧奪天工的繡滿紋飾,是輕水專門為她趕制的。素雅的小臉,脂粉未施,清新可人,只是略微蒼白了一點。

燒了好大一桌子的菜,都是師傅最愛吃的。還把絕情殿內外都大掃除了一遍,院前枯掉的桃花樹全部從山上移植下來新的。

“師傅——師傅——開飯啦——”她開心的大聲喊,好像又回到以前的樣子。

白子畫慢慢從房內出來,望瞭望滿院的桃花又重新盛開,只是自己不是樹,再無可回春之日了。

飯桌沒有設在房內,而是院中桃花樹下。白子畫在桌前坐下,看著花千骨開心的給他盛飯。往年她生辰他們也是這麼過的,吃吃飯,說說話,簡簡單單。花千骨總是纏著他問他生辰是哪一天,可是活了那麼幾百年,日子太久,哪裡還記得住。於是她便說二人的合在一天,每年一起慶祝。

這也算是他們師徒二人最後的一個生日了最後一頓飯了吧,以後便只能留下她一人過了。

花千骨不停的給他夾菜添酒,一面吃一面嘟嘟囔囔的說些什麼。白子畫嘴角一絲笑意,那麼多年了,時間像水一樣流得悄無聲息。一百年恍如一瞬,天不曾變,他亦不曾變。就算挖空了心思,記憶裡也掏不出個什麼。可是自從她來之後,日子突然好像變慢了,也有了色彩和聲音。細數和她的一點一滴,他竟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半點都未有遺漏,勝過之前百年千年了。

飯罷,花千骨笑道:“師傅,你可不可以把伏羲琴拿出來,徒兒想為你彈奏一曲。”

孩子一樣帶著撒嬌的神色,他已經很久沒看見了。白子畫輕輕點點頭,把伏羲琴從墟鼎中取出來拿了給她。

花千骨接過伏羲琴,坐在桃花樹下,飄逸空靈的琴音響起,驚落層層粉浪,漫天飛卷繽紛下落,奏的卻是一曲《謫仙怨》。

白子畫凝望著她,酒盞停在空中,那無盡的悲傷哀怨,叫他聽了也不由動容。琴音如泣如訴,充滿了不舍與無奈,似要將心頭所有的感激和尊敬都說給他聽。朝朝暮暮相處的點點滴滴隨著琴音一幕幕在他腦海中重播。他握杯的手微微緊了,一聲輕歎,琴聲已落,卻仍在他腦中百轉千回,久久不散。

花千骨將琴遞還於他放回墟鼎之中,然後望著他笑,他頭腦微微有些暈沉,花千骨的綠色身影也在一片粉紅色中變得漸漸模糊起來。

“師傅,原諒小骨……”他隱隱聽見小骨在他耳邊低語,意識慢慢抽離。

花千骨身形一閃,化作一道綠光,趁著白子畫放回伏羲琴墟鼎閉合的瞬間,已飛入他墟鼎之中,取出了所有神器。

白子畫心頭猛的一驚,無奈為時已晚,神念被攝,只能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07:21

68.盜取神器

將白子畫小心的置之榻上,蓋上薄褥,至從中毒以來,她見過太多次他這樣沒有防備。沉沉安睡的樣子。而從高高在上的雲端墜下來,都是為了她。她再也不要看到他這樣脆弱又易碎的模樣了。花千骨心疼的理了理他散開的發,只要能夠做的,她都會為他做。只要他好好的,依舊是那個冠絕六界的上仙白子畫。

“師傅,等著小骨,我一定會拿著女媧石回來的。”花千骨跪在床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帶著糖寶從密道禦劍飛出了長留山。

不遠處的海上朔風正在等著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倆私奔,卻不如說是赴死。

一路上二人誰都沒說話,花千骨回望海天之間巍峨秀奇的長留仙山,心頭一陣酸楚。長留山還是跟她當初來時一樣,千年萬年,不曾更改。只是她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一直到了千里之外二人找了僻靜荒涼之處下落,花千骨從墟鼎中取出了昆侖鏡。

天山、長白山與長留山相隔甚遠,以她的禦劍速度,要將所有的神器找到還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而以師傅的力量,雖然被施了法術,頂多昏睡上個三日也就醒了。

但是這三日隨便一個地方神器丟失的消息傳出,就已經足夠鬧得整個仙界翻天覆地。所以她選擇先取師傅那的昆侖鏡,解開封印之後想去哪裡都容易,再盜神器也不是什麼難事了。

“你能解麼?”朔風和糖寶擔心的看著她。

“恩,我試試。”花千骨照著禁書上所言,開始解神器的封印,頓時整個天暗了下來,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之所以選離長留山這麼遠的地方解封印也是因為響動太大,怕被覺察。

花千骨雙手結印,嘴裡念念有詞,昆侖鏡上下旋轉著,鏡面從一片漆黑開始逐漸反光。

又過了兩個多時辰,封印總算解開了,另外還解開了催淚鈴的封印。這時天已經全黑。

“好了,可以出發了。”花千骨伸出手想從朔風手裡接過糖寶。朔風卻合攏掌心不肯給她。糖寶莫名其妙,使勁想往他指縫裡探出頭來。

“你幹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鬼機靈,我把糖寶給你,你帶著它一眨眼就不見了,我上哪找你們去?”

花千骨無可奈何的笑笑,看著平時總是假裝冷傲的他原來也會像個孩子一樣耍賴皮。

“好好好,我保證不扔下你單獨行動,時間緊迫,我們出發吧。”花千骨抓住他的袖子,眨眼間兩人便消失了。

身體微微有被撕裂的感覺,頭腦中一片光亮,但是很快便恢復正常,四周一片漆黑。

“這是哪?”

“噓……”花千骨貓著身子飛快的在一個溶洞裡穿行。周圍沒有一點光亮,但是二人都已過知微境界,所以看得十分清楚。四周有滴滴答答的水聲,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鐘乳石。七萬八繞好一會兒才走出去。花千骨似是對這裡的地形十分熟悉。

“不可用法術。”花千骨低聲叮囑道,二人出了溶洞,足尖輕點,過了一座架在兩座山峰間的吊橋。

“這兒是長白山,前面這是太皇峰,掌門溫豐予正在閉關,下手會方便一些。”

“你以前來過這兒?”

“沒有,不過仔細研究過附近的地形。”

昆侖鏡只可以去到自己腦海中有印象的地方,她沒有到過長白山還有天山,所以至從下定決心要盜神器以來都在研究通過糖寶從東方彧卿那取得的資料和圖片,對這兩個門派的位置路線還有周圍布下的陣法,全都摸了個透,記得滾瓜爛熟,怕是比他們本門弟子還要清楚。

“原來你都計畫好了的,我還以為……”

花千骨看著他笑:“你以為我一時衝動,奮不顧身,怕我為了奪取神器太不冷靜遇到危險,所以才想跟著我保護我是吧?”

朔風轉過頭假裝抬頭望天,原來是自己瞎操心了。

“放心吧,事關師傅生死,我不會亂來的。就算死也會死的有價值,所以這次,絕不會失手。”

二人飛快的來到溫豐予閉關的地方,糖寶趴在花千骨耳朵裡,時刻提醒她四周圍的動靜。

突然一陣風刮過,花千骨打了個寒戰,前面細得不能再細的一根樹枝上站了個人。一身青衣,在空中鼓動飄飛,瘦得仿佛沒有身子,只剩下了衣裳。

“溫掌門?!”花千骨心頭一驚,群仙宴上曾經有見過他兩次。於是恭敬的對他行了個禮,突然又想起自己這次來是做賊的,這又唱的哪出戲。

“是你?”溫豐予凝眉看著她,“茅山掌門花千骨對吧?敢問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抱歉了,溫掌門,為的是那東皇鐘。”

“東皇鐘?現在很安全啊!是不是你師傅叫你前來?”

“不是我師傅,是我自己……溫掌門,得罪了。”

花千骨掏出了催淚鈴。攝魂術和催淚鈴相結合,效果是最好的,幾乎意志再堅強的人的心防也能輕易擊破。

溫豐予起先還迅速反應的全身形成強光的防護,可是逐漸那光芒隨著鈴聲還有花千骨的婉轉輕歌弱了下去。

他開始在空中猶如無頭蒼蠅一樣到處飛舞著,似乎在追趕著什麼,又似乎再和什麼人爭吵。

“惜蕊……惜蕊……惜蕊……”溫豐予一聲一聲的喊著,表情痛苦又迷茫。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仙人,竟然也會露出那樣脆弱的一面來。朔風呆呆的愣在原地。

“東皇鐘在哪裡?”花千骨柔聲問。

“在我墟鼎之中。”

“取出來給我。”

溫豐予輕輕搖了搖頭,眉頭緊縮,似乎是在用力抵抗著什麼,催淚鈴響的更急促了。

“把東皇鐘取出來給我。”花千骨循循善誘。

溫豐予終於從墟鼎中將那團光霧取了出來,花千骨連忙接過放入自己墟鼎之中。

未料溫豐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惜蕊,惜蕊……不要離開我,我錯了,我知道是我錯了,沒有你,成了仙做了掌門又有什麼用!我錯了,不要再離開我,兩百年了,整整兩百年了,這百年的孤寂,你知不知道,我好難受,我好想你……惜蕊,不要再離開我!!。”

花千骨任由他拉扯著,嚇得一動不動,那清瘦儒雅的中年男子,面上分明是斑斑的淚水。

朔風飛快上前,點了他的睡穴。搖了搖旁邊傻傻的花千骨:“動作快點,我們時間不多了。”

花千骨這才反應過來,給他施了攝魂術放在樹下,然後又施了障眼法。

“你在哪裡學到這些的?”朔風看著她,那些攝魂一類的分明就是禁術。

花千骨輕歎一口氣:“不然光憑我們怎麼可能從這些這麼厲害的人手裡拿到神器。”

“你讓他看到了他最心愛的人?”

“人最容易被內心最薄弱的地方所迷惑,也最容易被內心對自己最重要的人所打倒。”花千骨內疚的低下頭去,她為了拿到神器,翻看了兩派掌門最重要也最隱私的秘密。否則想要輕而易舉的擊潰他們的心房,讓他們主動拿出神器是不可能的。而她又絕不可能掏了他們的心肺毀了他們的墟鼎。

兩百年啊,百年的孤寂,百年的心碎……溫豐予滿是淚痕的臉不停的浮現在她的眼前,叫她無緣由的酸楚起來。

“走吧,咱們得趕快。”朔風知道她心裡難受,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拍拍她的肩。

花千骨點了點頭,只是下一個神器,天山崆峒印,就不是那麼容易拿到的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08:34

69.無以為報

朔風和花千骨再次出現,是在天山飛霞峰。

飛霞峰,仙雲蹤,天山弟子禦劍技術一向都是仙界首屈一指的。

花千骨只能約摸著出現在飛霞峰冰雪城中離掌門上洪淵有可能比較近的府邸之內。可是上洪淵的確切位置還是無法確定。抬起頭可以看見天空不斷的有青紅紫黃各色的劍芒掠過,周圍冰雪的城池巍然壯闊,猶如巨大的天宮。花千骨瑟縮一下身子,回憶起當時背著師父絕望的在一片冰雪中跋涉的情景,突然覺得有些冷。

施了攝魂術連連問了幾個人上洪淵在哪裡,都說不知道。他們只能小心翼翼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搜尋。

找到書房的時候,花千骨突然被一個人勒住脖子拖到角落裡,心裡一驚正要反擊,抬頭一看卻是上次救她的那個異朽閣的高個子綠衣女子。

“姐姐?你怎麼會在這?”

“噓……”女子四周看了看,輕聲道,“閣主不放心,讓我來這裡接應你。你們東皇鐘取得順不順利。”

“恩,基本上沒遇上任何阻礙。”

“那就好,那個上洪淵雖然是天山派掌門,但是現在基本上都不問派中事務,前兩天剛出去雲遊去了。閣主怕你撲個空,就讓我先混進城裡,打聽神器的具體下落。天山派現在是由上洪淵的大弟子和四弟子分別主掌,分南北兩個派系。崆峒印應該是藏在機關重重的九霄塔里,那裡是北派的勢力範圍。那塔除了掌門誰都不許進去,再加上時間有限,所以我只弄到了第一層的圖紙。你看完了記牢了,然後直接用昆侖鏡進塔里去。”

花千骨一臉感激的望著她,她本來還打算利用上上飄的玄孫女身份接近上洪淵的,看來不用了,這回得用硬闖的。

花千骨接過圖紙細細看了一遍,就預備動身。

“我跟你們一塊去。”女子說道。

“可是……”

“那塔一共9層,每一層都佈滿機關陷阱,光靠你們倆人還有糖寶不一定應付的來。你要是出了什麼差池,我可沒法向閣主交代。”

花千骨心頭一陣感動:“姐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綠鞘。”

花千骨點點頭,心念一動,三人瞬間消失不見。

 

再一回神,已在塔中。

還未待站定,周圍圓形冰壁上就突然密密麻麻的張開千百萬個小孔,無數發煒了劇毒的細小銀針三百六十度的從各個方向激射而來。

花千骨連忙運起真氣,鼓起光壁將幾人罩住。沒想到等到半炷香的時間過去,那暗器竟絲毫沒有減少或者消退的跡象。任他們向壁上如何攻擊施力都沒有用。

花千骨看了看落到地上的銀針很快消融,發現那根本不是銀針而是毒水凝成的冰針。只要有人的氣息,便循環往復的射出,生生不息。就算傷不了人,卻將人一直困在此處,直到精疲力竭。

“我們分開,慢慢移動,直接上二層去。”

朔風和綠鞘出了她的光罩,自己防護。可是銀針之多力道之大,致使飛行起來十分困難。

“樓梯在哪?”朔風四處張望,卻只見白茫茫中全是快速射來的冰針,其他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沒有樓梯,入口在你的右後方頂上那兒,但是被冰雪封住了。”花千骨回憶起圖紙上所畫的。

朔風轉過身,定睛仔細一看,總算看到了那塊微微和別處不一樣的地方,雙手一擊,掌風將周圍的冰針一時間全部擊碎,三人在下一波冰針未射出之前飛快的破了冰雪,穿過了入口,上了第二層。

本來早已做好了準備迎接下一波的攻擊,沒想到什麼也沒發生,冰壁上夜明珠詭異的發著綠光,四周安靜的有些可怕。

三人也不多做停留,直接飛上第三層,可是居然還是什麼都沒有。

“怎麼回事?”花千骨望向綠鞘,綠鞘也不解的搖搖頭。

朔風檢查了一下覆上一層又一層冰的牆和地上還有上方。

“機關全被解開了,有人先我們一步進來過了。”

花千骨和綠鞘都大驚失色,飛速的往第九層趕去。

“這九霄塔周圍陣法遍佈,如果從外面進來,不可能不被天山的人察覺。到底是誰會先我們一步進來這裡,還一連乾淨俐落的解開了那麼多層塔的機關的呢?”綠鞘眉頭緊鎖。

“可是為何第一層的機關沒有解呢?”糖寶忍不住問道。

綠鞘思忖道:“一層沒解大概是想製造出沒有人進過這塔的假像。上洪淵性格本就粗獷隨意。就算偶爾來這塔中看看,到了一層見一切仍是原狀,肯定以為神器依然萬無一失,懶得解了機關親自上去查看。”

“你的意思是說神器有可能已經被盜走了?”花千骨驚道。

綠鞘輕輕的點了點頭。三人匆忙到了頂層,果然發現了幾具冰凍的屍體。

朔風打量了一下四周:“神器沒被盜走,還在這裡。”

“真的麼?”花千骨驚喜的到處尋找,卻沒看出哪裡有收藏神器的地方。莫非有什麼暗門?她順著牆和地上摸索起來。

綠鞘檢查了一下那幾具屍體。

“全都是妖魔,死因十分蹊蹺,暫時看不出來,但是有一個,好像是曠野星……”

花千骨覺得有點耳熟:“曠野星?是誰啊?”

“曠野天的弟弟。”綠鞘從懷中取出一把奇形怪狀的刀,利索的割掉了幾個死屍的舌頭然後撞進了隨身的一個竹筒裡。

花千骨轉過身不敢看,想起那個曠野天就是太白山上與東方彧卿過招的很精通機關術的男人,自己還被他暗算中了劇毒。

“他弟弟怎麼會死在這裡?”

綠鞘等被凍僵的舌頭慢慢軟了下來,在竹筒裡搖了幾下,嘴裡念念有詞著什麼,似乎是在和那些舌頭問話,然後把竹筒放在耳旁仔細傾聽。

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道:“他們都死了一年多了,好像是在太白一役前曠野天和曠野星就聽從春秋不敗的命令拿著昆侖鏡到這塔中妄圖盜取崆峒印了。他們兄弟二人都精通機關術,不過雖然進入塔中,並順利的解開一路的機關陷阱上到這第九層,卻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取到崆峒印,危急時刻,曠野天扔下了他弟弟和其他人,獨自用昆侖鏡逃出了九霄塔。”

“可是他說的是什麼危險?曠野天也算很厲害的了,有什麼會連他們都鬥不過,而且從此之後不敢再打崆峒印的主意,寧願先去攻打太白山硬搶其他神器?”

綠鞘緊緊的皺起眉頭:“他說,塔里面……有個怪物……”

花千骨打了個寒戰,糖寶嚇得鑽進她耳朵裡去了。

“他們自己本不就是妖魔麼,怕什麼怪物啊?”

朔風望瞭望四周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又說不上來。

“崆峒印的封印,為什麼居然是解開的?”他奇怪的低聲喃喃道。

“你說什麼?解開的?”花千骨有些不可置信,吞了吞口水,“莫非,莫非,崆峒印封印解開就是為了鎮壓塔中的那個怪物?所以,所以上洪淵才一直沒有將它收在自己墟鼎之中隨了身攜帶?”

綠鞘點點頭:“這樣解釋說得通。現在的問題是怪物在哪裡?崆峒印在哪裡?”

朔風皺起眉慢慢走向南面的牆,然後慢慢伸出手,居然直接從牆上穿透了過去。

“在這裡……”

花千骨驚訝的看著朔風,突然覺得他和他的聲音都陌生了起來。

兩人跟著他穿過了冰壁,眼前陷入一片漆黑。這種漆黑是一種虛空,無論他們如何凝神也什麼都看不見,因為似乎根本什麼東西都沒有,甚至連地面都沒有,他們卻很自然的在一個平面上行走。

朔風手一翻轉,放出了兩團明亮的火焰。三人順著火光望去,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只有一片漆黑。火焰雖然光強,光線卻很快被黑暗吞噬,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看不見四方。他們似乎身處在一個無限深無限廣的大洞之中。

而下面隱隱有熱風往上吹來,這個大洞似乎成了一張巨大的口,輕輕的呼吸。花千骨緊張的看著下麵,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朔風突然抽出劍來,劃了自己一刀,用氣力將血打散,形成血霧往下方沉甸甸的墜了下去,仿佛有很大品質一樣,一直下落,直到深得看不見。

他們下方頓時出現了一條又一條交叉遍佈的鐵索,密密麻麻的一直向下,將這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洞口一層又一層封住。每一根鐵索都有兩三個人合抱的粗細,鏽跡斑斑,年代久遠,上面掛滿了紅線和符咒。

花千骨驚得滿身的雞皮疙瘩,可想而知,這下面鎮壓的到底是怎樣可怕的一個怪物啊。

“看到崆峒印了麼?在那——”朔風指了指下麵無數鐵鍊交錯中隱約發著黃光的東西。

“曠野星他們可能就是取崆峒印的時候,封印力量減弱的一瞬間遭到了地底下那個怪物的襲擊,所有人的內丹和法力全部都被吸空了。曠野天可能就是慌亂中趁著其他人被襲擊的時候自己靠著昆侖鏡逃掉。”

“骨頭媽媽,我好怕,我們回去吧!”糖寶帶著哭腔說,抱住花千骨直哆嗦。

花千骨有些遲疑的看著綠鞘:“若我們取走了崆峒印,那這怪物豈不是要出世為害人間?一個妖神還沒出現就弄得人心惶惶了,如果再跑出來個怪物……”

“沒關係,再用另外的東西把它封印起來就是了。”

“另外的東西?”

“恩,你的血。”綠鞘篤定的點點頭。

“我的血?”怎麼又是她的血啊,她的血都快成了萬能沖劑了,殺敵,解毒,治癒,封印,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為什麼啊?我除了命數奇特八字比別人硬點就沒有什麼不同了啊,為什麼血可以做那麼多事?”

“你……閣主沒有告訴過你?”

花千骨一聽急了,東方彧卿到底有多少事瞞著她啊!

“告訴我什麼?他什麼都沒說啊!”

“你以為每個人的血都可以由天水滴孵化出糖寶這樣等級的靈蟲麼?”

“究竟……究竟是怎麼回事?”

綠鞘搖了搖頭:“既然閣主沒有告訴你他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也不能擅自對你多說什麼。反正你放心,用你的血絕對能封印住這個怪物。”

“好吧……那我應該要怎麼做?”花千骨緊張的看著下面黑乎乎的大洞仿佛立刻就要將他們全部吞噬,也顧不上再去探究為什麼血有那麼多用途了。

綠鞘從懷裡掏出一個石頭一樣的東西遞給她,可是是空心的。

“這次要多費你點血了。”

花千骨點點頭,割開血管將那容器裝滿,綠鞘在上面寫畫了些什麼。頓時那個石頭發出詭異駭人的紅光。

“我現在下去取崆峒印然後換上新的封印。”

“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的。”

“不行,我們一起下去,相互有個照應。”花千骨一想到曠野星的屍體心頭一陣發涼。

綠鞘勉強點了點頭,眉間一絲憂鬱神色。幾人小心的繞過鐵索,飛到崆峒印周圍。周圍空氣都凝固了,下面傳來的熱氣越來越重,似乎是誰在急促的喘息。

花千骨緊張的看著綠鞘替換封印,大顆大顆的汗水直往下落,朔風握住了她的手。

綠鞘深吸一口氣,飛快的取下了崆峒印然後在原位放上了花千骨的血。

花千骨接過她迅速遞過的崆峒印放入墟鼎之中,感覺到周圍劇烈的搖動起來,鐵索嘩嘩作響,下面傳出奇怪可怖的吼聲,震聾發聵,連忙拉住綠鞘便準備離開。

卻不料綠鞘甩開她的手,用盡全身力量將他們向上推了出去:“封印未完成,來不急了,你們快走!”

說著繼續默念著咒語,雙手結成法印,渾身一片綠光閃爍。這時無數條銀白色的透明的觸手一樣的東西急速的從下面伸了上來。

花千骨大駭之下想回去拉她,卻被朔風攔住。只是刹那間的功夫那觸手已穿過了綠鞘的身體,花千骨能看到她身體內力急速流失,卻仍在努力進行封印。終於在失去內丹的那一刻,完成了封印,然後隨著慢慢向下收回的觸手一起往下墜去。

“綠鞘!”花千骨驚恐的喊了一聲,直往下飛去抱住她高大的身子。

“你騙我!你騙我!你這沒有危險的!你早就打算犧牲自己來幫我換取封印的了對不對?”她想哭可是哭不出來。

綠鞘奄奄一息的努力睜開眼睛,對她笑了笑。

“你為什麼要這樣啊?”不值得的,不值得這樣為她,她們只有過幾面之緣,相識不深,何苦捨命為她?

“你別難過,我只是在完成我的任務罷了。”

“告訴我,什麼方法可以救你!我的血!我的血可以麼?它百用百靈的!”花千骨慌亂的伸出手喂血給她喝。

綠鞘咳嗽了兩聲,面色越來越蒼白:“沒用的……”

花千骨又拼命往她體內輸入真氣:“你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等我拿到女媧石就一定能夠救你了!!”

綠鞘搖搖頭:“來不急了……對不起每次對你不是很凶就是冷冰冰的,因為你的命格……我總是怕閣主因為你而出什麼危險,其實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很喜歡你,那時候,咳咳……那時候你也是這麼小小的,提著一筐蘿蔔……”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花千骨嘴唇顫抖的閉上眼睛,再一睜開眼,幾人已到異朽閣中。

“東方!東方!你出來啊!!”花千骨抱著她的身子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

“你別難過,也別覺得愧疚或者對不起我,我說過的,一切都只是交易而已,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用付出代價的,要拿到崆峒印也一樣。你欠異朽閣的太多,不是那麼容易就還得清,我只求你好好待我們閣主。他這一生夠苦的了,不要再讓他難過……”

綠鞘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閉上了眼睛。花千骨腳步頓下來,怔怔的站在院子裡,一動不動。

東方彧卿從外面飛奔而來,眼前看到的就是她抱著綠鞘的屍體,面若死灰的呆滯神情。

東方彧卿步子慢了下來,走到她跟前,看著綠鞘,眼睛裡劃過一絲叫人抓不住的哀傷,然後依舊面色平靜,沒有說話,也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花千骨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之前跟她說過這條路難走,她終於知道有多難走了。

“東方……”她低低喚了一聲,六神無主的模樣叫東方彧卿心頭一疼。

失血過多加上悲憤攻心,花千骨眼前一黑往前栽倒暈了過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09:21

70.再生枝節

花千骨醒來的時候東方彧卿、糖寶還有朔風都在她身邊。

“綠鞘呢?”她一坐而起,神情驚恐,仿佛剛剛經歷過一個及其可怕的噩夢。

“你放心,我都安妥好了,異朽閣的人有異朽閣的安葬方法。謝謝你將她的屍身帶回來,否則她的魂魄只能被萬鬼纏噬而煙消雲散。”

“為什麼會這樣?”

“異朽閣的人知道太多天機,人神共憤。鬼不肯放過,天也不會放過,沒有人可以活過二十五歲,所以你用不著負疚,這是綠鞘的命。”

花千骨一驚,握住他的手:“那你……”

東方彧卿安慰的對她笑笑:“別擔心,異朽閣的人雖不修仙,也沒辦法長生不老,但是不入地府也不入六道輪回,是跳出六界之外的。之後我自會找好戶人家讓綠鞘投胎,沒有喝過孟婆湯,她會帶著記憶托生。如果她還願意接受這樣周而復始短暫又可悲的宿命,她自己會回來,如果她想過平常人的生活也可以,關於異朽閣和她所知道的一切她雖心裡明白但永遠沒辦法說出口,一旦過了二十五歲,她就會忘記前幾世關於異朽閣的一切,今後生生世世都只是平凡女子。”

“這……”太不可思議了,花千骨一臉的驚異。

“我說過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異朽閣也不能例外。知道那麼多事情的代價就是我們的命,而唯一只能靠輪回來逃脫。”

“那東方你……”花千骨簡直不敢再深想下去。

“時間緊迫,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說。”東方彧卿知道她要問什麼,連忙打斷她扯開話題,“現在只差兩樣神器,玄天傘和勾欄玉。玄天傘在殺阡陌那,不知道他肯不肯給你,若是不行,你就只能智取。”

“我跟姐姐好好說,是用來救命的,我相信她一定會借給我。”

“你想得太簡單了,殺阡陌他們費盡心機收集神器就是為了妖神出世,一統六界,又怎麼會這麼輕易把神器給你。就算他肯其他的妖魔也是不肯的,他身為魔君在其位謀其政,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記住,見他之後千萬不要告訴他你收集到了那麼多件神器,不光是他,其他任何人也都不能說,知道麼?這也是為了神器的安全還有你的安全著想,半點紕漏都不能出。”

“好吧,那拿到玄天傘之後呢?是不是勾欄玉的位置就能夠知道了?不然時間快來不急了,師父要是醒了就麻煩了。”她一想到師傅醒後發現神器失竊後勃然大怒的樣子就嚇得兩腿哆嗦。

“勾欄玉……你到時候問朔風吧!”

東方彧卿若有所指的看著一旁始終安靜不語的朔風,朔風抬起頭來驚訝的望著他,在東方彧卿洞穿一切的眼神下不由自主微微慌亂的別開臉去。

“朔風?!”花千骨不解的皺起眉頭,一片陰霾在心底揮之不去。為什麼身邊的這些人,都有這麼多事情瞞著她?

“記住,女媧石歸位之後立馬拿回去救你師父,然後把其他的幾件神器放回你師父還有溫豐予的墟鼎之中。務必做成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恩,知道。那我現在去找姐姐了。”

“去吧,萬事小心,一有什麼不對,就馬上讓糖寶來通知我。”

花千骨和朔風還有糖寶離開了異朽閣,轉瞬間已到萬里之外的小島上,這裡離長留山不遠,是她和殺阡陌經常相聚的地方。

花千骨坐在礁石上用力吹起殺阡陌給她的骨頭哨子。哨音淒厲破雲,等了大概一個時辰,殺阡陌翩翩禦風而來。

“對不起啊小不點,都是那些該死的傢伙不停的纏著我說來說去說個沒完,所以來晚了。嘿嘿,半年沒見了,想我了吧,是不是等得很心急啊!”殺阡陌一把抱住她在空中甩了幾個圈圈。

然後一臉兇悍的瞪著一旁的朔風:“把小蟲子帶來也就罷了,怎麼還帶了那麼大一個悶油瓶啊!”

因為花千骨的原因他見過朔風幾次,因為是極少數完全無視自己的美貌的人之一,所以殺阡陌一直耿耿於懷的記得他。看吧看吧,又把臉別過去了,眼中波瀾不驚的,口水捏?花癡狀捏?誰看見他美麗的臉生物曲線不會發生點變化啊,他到底有沒有審美常識啊!氣死他了!

朔風懶洋洋的往一旁沙灘上一躺,看著天空發呆。花千骨和輕水他們總說他沒有存在感,也難怪,至今為止,他連存在是個東西都還沒搞懂呢!

“姐姐,姐姐,我找你有點急事!”花千骨扳過他的臉,不讓他再對著朔風齜牙瞪眼。

“什麼事啊?儘管說不要客氣。”殺阡陌的聲音瞬間變得無比的溫柔甜美。

“玄天傘在你那對嗎?我可不可以借來一用?”

“玄天傘?為什麼你們都要用玄天傘,最近太陽也不是很毒辣了啊?”

“姐姐,不是用來遮太陽啦!”花千骨一頭黑線,“你說你們,還有誰也要用玄天傘麼?”

“藍雨瀾風啊,她前些日子把玄天傘借走了,說是要去搗鼓個什麼東西,我想反正也快冬天了拿著沒用,暫時借她玩玩也無妨就給她了。”當時藍雨瀾風說了多少好聽的話啊,那個馬屁拍的他叫舒坦。所以說手下裡面這條美人魚兒是最聰明最得力最靠得住的了。

“糟了。”花千骨暗叫不妙,藍雨瀾風雖然沒辦法把師父身中劇毒的事說出去,可是心裡卻是知道的。莫非她已經猜出自己會為了解毒收集神器尋找女媧石,然後預先把玄天傘給拿走了?

“她還特意強調自己在東海海底修煉,要是我要拿回玄天傘或者有什麼吩咐立刻召見她。”

花千骨緊皺眉頭,果然是故意要引她前去。

“小不點,怎麼了?你突然要玄天傘做什麼啊?”

花千骨想把一切都告訴他,可是想到東方彧卿的叮囑欲言又止。

“姐姐,你很希望妖神出世麼?”

“這不是希望不希望的問題,妖神是肯定要出世的。重要的是誰把它給放出來的。聽不懂沒關係,等有朝一日妖神出來了你就明白了。哼,那幾件丟失的神器我總有一天要從白子畫那裡搶回來,小不點回去提醒你師傅要千萬小心哦!哈哈哈!到時候我新仇舊恨跟他一起算!”

“我師傅他……”花千骨低下頭去,神情中幾分黯然。

“小不點你怎麼了?幹嗎愁眉苦臉的,誰欺負你了麼?才半年沒見,以前白白胖胖可愛的你到哪裡去了,怎麼憔悴消瘦成這樣。白子畫都不好好喂你吃飯的嗎?還是跟姐姐回去好了,姐姐那好多好吃的!保准你馬上胖回來,抱起來圓滾滾的,又舒服又有彈性。”

花千骨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不是把她當豬養麼。旁邊朔風轉過頭來看著她,好久沒看見她笑了啊。無法解釋自己心中暖暖的感覺,不管將來怎麼樣,不管他會怎麼樣,他只希望她能夠一直這樣笑著,跟第一次見她一樣笑著。不管那笑是不是為了他而綻放,不管他是不是還能在她身邊默默看著。

“姐姐,那我現在就去東海找藍雨瀾風拿玄天傘。”

“可是你拿傘做什麼啊?那個傘封印都沒解開,除了遮遮太陽擋擋雨真的是沒什麼用處了。”

“事關性命,時間有限,以後再跟姐姐解釋。”

“哦,那行,你去找她吧。”殺阡陌纖纖五指輕輕翻轉,掌心出現一個透明的氣泡,嘴裡說了些什麼,一個個字被裝進了氣泡裡,然後遞給花千骨。

“到時候你把這裡面裝的我的話拿給她,她就不敢不給你了。”

花千骨望著他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朔風在一旁歎口氣,他手下為了幫他搶神器拼死拼活的,他就隨隨便便拿來送人了,真是敗家子啊!不過話說起來,他的這種淡然和不在意得失,正是他強大和傲然的表現吧,不管神器再如何,他都有足夠的把握再次搶回來。或許,他才是六界真正的強者?不過下一秒看到殺阡陌一臉捨不得的在花千骨身上蹭來蹭去的樣子,朔風立刻打消了這種近乎於白日夢的念頭。

於是殺阡陌飛回去睡他的美容覺去了。美貌無邊,大腦單邊的他太過強大,小日子也過得太順利,已經習慣而懶散的將身邊一切複雜事物最簡單的過濾處理掉,所以絲毫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花千骨久久的凝視著他的背影,姐姐已經幫過她太多了次了,所以這次不能再把“她”牽扯進來。等她救了師傅,就把玄天傘還給姐姐,一切事情就會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花千骨和朔風立刻利用昆侖鏡趕去東海,冀希著詭計多端的藍雨瀾風或許會乖乖聽殺阡陌的話把神器給交出來。

可是事情不可能永遠跟人們想像的一樣一帆風順。

白子畫醒了。

白子畫醒的時候絕情殿空蕩蕩的沒有人。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人上來,所以他就算在這睡上個一兩個月或許也不會有人發現。

或許是花千骨低估了他的功力,或許是高估了毒藥的毒性,或者是高估了自己的攝魂術,反正白子畫醒了,一切朝著無人可以預料的方向蜿蜒前行。

沒有什麼可以形容他醒來那一刻心裡的感受。雖然昏迷中,潛意識裡他一直逼著自己醒過來。可是真當醒過來了,他倒寧願這發生的一切是在做夢。

他什麼表情也沒有,也沒有像察覺到花千骨對同門動殺機時的勃然大怒。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平靜下醞釀的是怎樣一場狂風暴雨。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不可以像上次一樣突然失去理智。要相信小骨,這麼多年他一直看著她長大,她做的事再怎麼出乎他的預料也不會沒有理由。

而他現在需要做的,是弄清楚這個理由是什麼。

白子畫踉蹌的推門出去,長留山依舊和往日一樣,但是白子畫知道這種平靜馬上將要被打破了。不祥的預感越來越盛,他努力追尋花千骨的蹤跡,卻始終一無所獲。

心中微微有一些急躁,小骨既然把神器全部都拿走了,那就是說她會去找下一個神器,那麼……

長白山溫豐予!

白子畫反應過來,不知道被她拿到沒有,他現在要馬上趕過去阻止肯定來不急了,只能慢慢調息,然後借助水鏡觀微長白山。

卻沒想到看到長白山上一片混亂和悲戚之聲。

——溫豐予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09:34

71.朔風的臉

溫豐予死了……

神器丟失……

白子畫用力的吸一口氣,緊緊皺起眉頭。

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什麼事是真正讓他想不開或者犯難的。可是這一次,他是真的開始有些慌了。就在花千骨拿走自己的神器的當天晚上,長白山神器丟失,掌門居然還遇害。溫豐予的死就算不是小骨造成,肯定也脫不了干係。但是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小骨會殺人。

突然仙劍大會上小骨和霓漫天對戰的那一幕在眼前閃現,白子畫心頭一緊。不管如何,先把她找到再說。

白子畫再觀水鏡,還是無法確定花千骨的行蹤。本來法力就沒剩多少了,又不像往常一樣有花千骨鮮血的維繫,他連行動都很吃力,更別說使用觀微這麼虛耗真氣和內力的法術。

思忖了片刻突然反應到,花千骨一路上不可能不帶上糖寶。她雖然自己找不到,要找糖寶卻不難。於是通過糖寶果然很快便確定了他們的位置,朔風居然也跟她在一塊,地點好像是在東海。

白子畫連忙取了佩劍,顧不上一直在體內肆虐的劇毒,強撐著一口氣匆匆向東海趕去。

花千骨和朔風很容易就找到了藍雨瀾風,或者說是藍雨瀾風根本就一直在那裡等著他們。

一看到她花千骨就想到師父中的毒、受的苦,如果不是因為她,事情就不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花千骨咬牙切齒的看著藍雨瀾風,卻見她盈盈含笑,態度極是熱情,不知道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今兒是什麼風把兩位吹來了啊?”

“玄天傘在你這對吧?”拼命忍住報仇的衝動,告訴自己如今趕快解毒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是啊。”藍雨瀾風的魚尾輕輕搖擺,臥榻是一個巨型而光亮的貝殼。周邊鑲嵌滿了珍珠和寶石,四周與龍宮佈景有些相似,華麗而精緻,仿佛海底的一個巨大空泡,就算常人進入,也絲毫不會有呼吸不順。

花千骨把殺阡陌的話扔給她,她隨手戳破聽完了依舊嫵媚笑容不改,似乎早有預料。

“玄天傘嘛,你要當然可以給你,不過我要和你做個交易。”

“不行!”花千骨一口回絕。

“哈哈,我這都還沒說呢,不用拒絕的那麼快嘛!”

“你想我用其他神器跟你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呀,真是聰明啊,不愧是白子畫的徒弟!其實你一點都不吃虧啊,你要的不過是女媧石,給……給……”藍雨瀾風沒辦法把那件事說出口,只好咳嗽兩聲,“其他的神器對你而言根本就沒有用,我給你玄天傘,並幫你找餘下的其他神器,聚集在一起,女媧石歸位,那個啥以後,你再把收集的那些神器給我。兩邊都達成心願,這樣豈不絕好?”

“不行,我絕對不會讓你放妖神出世,為禍蒼生的!”

   “玄天傘現在在我手裡,你以為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麼?我知道今時今日,就算你有神器在手,我打不過你,可是你以為你就能從我這得知玄天傘的下落了?要知道你會的攝魂術,我也會——”

“你怎麼知道?”花千骨驚異的看著她,自己學攝魂術時日尚短,她怎麼會知道!

藍雨瀾風從空中慢慢浮游到她身邊,繞著她轉了兩圈,嘴角是妖冶的笑。

“讓白子畫身重劇毒呢!而且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把你們倆都殺了!我立下如此大功!居然沒辦法對別人說!你說我多委屈啊!!只是當時我再怎麼都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進行的如此順利,白子畫會這麼護著你這個小徒弟。雖然我不知道他是用的什麼方法,居然撐到今時今日還不死。但是更讓我吃驚的是,你居然從他那偷了神器跑出來。”

“原來你一直暗中監視我們!”

“怎麼會呢,長留山戒備如此森嚴,借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啊!只不過呢,我藍雨瀾風雖然比不上茈萸用毒,比不上雲隱用計,比不上曠野天的機關術,更比不上紫薰淺夏的法術和春秋不敗的歹毒。但一般只要是這海上面發生的事情,大大小小都瞞不過我的眼睛。我當時也只是差了些小魚小蝦什麼的在長留周圍海域守著,沒想到會不小心看到你私自從長留山出來,又私自解開了一些神器的封印罷了。”

花千骨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被她掌握。

“所以你立馬反應出來了我想要做什麼,然後搶先一步從姐姐那借走了玄天傘?”

藍雨瀾風捂嘴一笑:“是啊,不過我倒真是沒想到你有這麼大的膽子呢!為了白子畫居然做到這種地步,真是感動死我了。不過你我都知道白子畫是什麼人了,我怕他是不會領你的情哦,一看你就是偷偷擅作主張跑出來的吧?以白子畫現在的狀況,尋常人怕都抵不過。你應該也對他施了攝魂術才拿到神器的吧?你想想,他要是醒了,按長留森嚴的門規又該怎麼懲治你呢?”

花千骨雖然面上神色未改,身子仍舊忍不住瑟縮一下。

“所以我說,你既然連這樣欺師滅祖,盜取神器的事都做了,也不用再以什麼正道中人自居,更不用在乎這神器之後我們拿去會做什麼,只要能救得了你師父……”

“不可能,師父不會允許我這麼做的!”

“傻孩子,你以為你還可以回頭麼?再過兩天,整個仙界都會知道你盜走了神器,發仙緝令追捕你的。他們那些自詡為正義慈悲的仙人,才不會管你盜取神器的目的是什麼,只要是有可能威脅到他們的,他們就會變得比妖魔還要狠毒!”藍雨瀾風仿佛想到什麼似的,眼神裡突然燃燒起熊熊的火焰,那無法言喻的無盡恨意仿佛要吞噬一切。

花千骨憤憤的轉過頭去,心裡思忖著要如何從她那拿到玄天傘。

“怎麼?你不信?我告訴你,被他們仙界以各種罪名處死的,怕是比妖魔殺掉的都要多!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以為把神器再原封不動的還回去,一切就會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是我告訴你,那不可能了。因為溫豐予,他、已、經、死、了!”

藍雨瀾風在她耳邊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猶如一個魔咒,瞬間便將花千骨推進穀底,從頭到腳冷凍成冰。

“所以,你想不引起驚動那是不可能的了,因為現在長白山絕對已經亂作一團。溫豐予被殺,東皇鐘被盜,很快他們便會稟報到你師父那裡,然後,白子畫丟失神器的事情也會瞬間傳遍整個仙界,那時候,三界的人會一起追殺你,包括你師父在內!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回頭麼?”

“你……”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心整個塌掉一半。

“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那又怎麼樣?我猜你就會去盜東皇鐘。雖然你給他施了障眼法和攝魂術,可是對我而言只是小把戲而已。正好給我鋪平了道路,我殺他的時候,簡直是易如反掌。這還得多謝你啊,我又立了一功,不然以我的這點功力想要打敗長白山的掌門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花千骨心頭一痛,差點沒彎下腰去。溫豐予蒼白憔悴哭泣的臉浮現在她眼前,是她害了他啊!!

花千骨怒火攻心拔劍便向藍雨瀾風刺去,帶著無盡的悲憤和懊悔,藍雨瀾風輕鬆躲過,只是不停的笑著望著她。

“加入我們吧,紫薰淺夏現在不是也過得挺好的麼,再說我們魔君又這麼喜歡你。”

“住口!”花千骨接連出招,藍雨瀾風卻只守不攻,輕盈的閃躲,猶如一尾小魚靈巧的在水中遊動。

朔風在一旁見花千骨冷靜全失,劍招紕漏百出,連忙將她攔住,緊緊握住她的手要她冷靜下來。

這時外面一個人頭蝦身的人一跳一跳的進來,在藍雨瀾風耳旁說了些什麼。藍雨瀾風神色大喜。想了一想,突然將玄天傘從墟鼎中取了出來,遞給了花千骨。

“好妹妹,別生氣了,姐姐逗你玩的。魔君都下令了,神器我又怎麼敢不給你呢!”

一切轉變的太快,花千骨和朔風都愣住了,她這又是唱的哪出戲?

花千骨疑心的看著她滿面狡詐的笑容,終於還是忍不住接了過來。

望向朔風,朔風點點頭:“是真的神器。”

“你為什麼又肯給我了?我是不會把其他神器交給你的!”

“這個……如果你實在不願,我也不能勉強對不對,你只要今後,多在魔君面前替姐姐說幾句好話就是了。”

花千骨被氣得夠嗆,一肚子火又堵得沒地方發洩,這人到底要不要臉!明明就是她把師父還有自己害成這個樣子的!!!

“我們走吧!”朔風匆忙的拉著她離開,如果藍雨瀾風說的是真的的話,盜取神器之事已暴露,他們就要來不急了。

或許——已經來不急了。

藍雨瀾風一副慢走不送的神情笑望著他們,勝券在握的樣子叫花千骨不由得打個冷戰。

二人一眨眼,又回到剛剛見殺阡陌的那個小島。朔風始終緊緊拉住花千骨的手不肯放開。

“朔風?朔風?”花千骨叫他,朔風回過神來,卻仍然牽著她的小手,緊緊皺著眉頭。

花千骨先將周圍罩了光罩,防止出什麼意外或是再次被藍雨瀾風窺探到。然後一一將神器取了出來,排成幾排。

“只剩最後一個神器了。”

“是啊,真是不容易,三界搶來搶去,一次次大戰,爭奪了那麼久的神器,居然短短幾天時間就讓你全部收集齊了,這就叫天命吧……”

 “我不管什麼天命不天命,我只要師父好好的。”

“就算是一輩子身背汙名,被所有人誤解,被所有人怨恨,受盡非人的苦楚你也甘願?”

花千骨抬起頭來,看著朔風的眼睛。那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明亮的眼睛,和師父的幽深不同,閃爍猶如天上的繁星。而此刻那一貫沉默而孤傲的眼睛裡寫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有痛苦,有不甘,有寂寞,有心疼……

“我不怕。”花千骨說,簡單的三個字,乾淨又執著。

“好,很好……”朔風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別過頭去,“那我就放心了。記住你今天的決定,以後無論你一個人遇到什麼,都一定要撐下去。不要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花千骨仔細翻看那些神器,無法想像每一件蘊藏如此大力量的神器所封印起來的妖神,又該是怎樣的強大。

“東方說找到玄天傘之後問你就知道勾欄玉在哪了,你現在知道了麼?是不是需要把每一樣神器的封印都解開?就算有昆侖鏡,我覺得時間也來不急了。”

久久的,朔風沒有回答。

“朔風?”花千骨抬頭,見朔風正直直的看著自己。蒙著面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臉,可是花千骨從他的眼睛裡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很哀傷很難過。

“朔風,你怎麼了?”察覺到他的不對,花千骨站起身來走向他。從他們一路開始尋找神器起,他就顯得很不對勁。

朔風望著她淒苦一笑:“不需要其他神器,打從最一開始我就知道勾欄玉在哪裡。”

“在哪?”花千骨驚喜道。

“在這——”朔風伸出食指輕點花千骨胸前掛著的初上茅山之時,軒轅朗贈給她的勾玉。頓時,勾玉出現一道道裂紋,“啪”的一聲,外面包裹的一層白玉外殼應聲而碎。露出裡面光華耀眼,綠到像要滴下來的真身——勾欄玉。

花千骨驚得說不出話來,最後一件神器原來居然這麼多年一直掛在自己身上寸步不離,而自己從來都沒有發現!為什麼朗哥哥當時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送給她?還是因為勾欄玉失蹤太久又偽裝成普通勾玉的模樣,那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原來,原來這就是勾欄玉……”花千骨總算明白為什麼戴著這玉,鬼怪不侵,不光辟邪還克制了自己的異香和對花草的殺傷力。果然是神器啊,居然被封印著都有這麼大的威力!

花千骨開心得快要跳起來,這下總算可以讓女媧石歸位了。

“接下來我要怎麼做呢?將封印全部解開就是了對麼?那我現在開始抓緊時間!”

花千骨拿起地上的奪魂簫,正準備解印,突然被朔風奪了去。

朔風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哪裡用這麼麻煩呢?這樣就好了。”朔風拿在手裡,默念了兩句,奪魂簫頓時光芒大震,封印霎時解開。

花千骨傻住了,呆呆的看著他。

卻見朔風一一走過神器,每觸碰一個,便解開一個的封印,速度之快,讓人完全不可置信。

不對,不對,有什麼不對……

 花千骨睜大眼睛看著朔風眼神裡有幾分癲狂,一面解封印一面大笑。

“解開封印嘛,多簡單的事情。”

花千骨回了回神,猛然發現朔風的手慢慢正逐漸變得透明,每解開一個封印,她能感受到的他的氣息就更微弱了一分。

不對,不對,這不對!到底出什麼問題!

“停下來!朔風!馬上停下來!”花千骨撲上去抱住他的手,這時神器只剩下三個的封印未解開了。當初她弄得天地變色的事情,在他手裡卻跟過家家一樣簡單容易。

“你是什麼人!你到底是什麼人!”花千骨緊緊握著他的手左右翻看著,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朔風安靜下來,歎口氣望著他。額頭上所有露出皮膚的地方都變得透明起來,仿佛一眨眼就會消失。

“我不是什麼人,我什麼人都不是。”朔風又伸出另外一隻手,連續解開了 兩個神器,身子頓時變得透明的幾乎快要看不見。

“不要!”花千骨牢牢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繼續解開封印,仿佛再下一秒鐘他就會散做塵埃消失在風裡。

“我一開始始終不明白自己活著的意義,又為什麼要去長留山,後來遇見你,後來你說你要收集神器為尊上解毒。那一刻我終於懂了,原來從千年前就已註定,我的存在,只是為了給你一個成全。”

“什麼意思?我不懂……”花千骨緊緊握住他的雙手,身子微微顫抖,拼命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朔風只是因為解印損耗太多罷了,休息一會就會好的。

“千骨,還記得中元節那天晚上我們一起放水燈麼?你問我為什麼不寫點什麼,我說我既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

“記得……你還說你自己是孫悟空。”

 “是啊,我是孫悟空,只有孫悟空才沒有親人,沒人生也沒人養,石頭裡蹦出來的,我也是啊……”

花千骨兩腿一軟差點沒跪下去,朔風抽出手將她牢牢抱在懷裡。

花千骨眼睛睜得又大又圓,使勁的搖頭:“我不信!我不信!”

“很多事情不需要相信,我只想讓你知道。你面前的這個我,不是人也不是仙,不是妖也不是魔,只是一塊石頭而已。甚至連一塊完整的石頭都稱不上,只是女媧石的一小塊碎片罷了……”

花千骨埋頭在他懷裡緊緊咬著下唇,抓著他的胳膊。

“啊!雖然我是石頭,可是我也是會疼的啊,你不要這麼用勁的掐我。”朔風終於把這事說出來,心底反而釋然了,笑著低頭看她。

“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我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我,亦或者其他碎片也同我一樣化作不同形態,以不同方式存在在這個世間。可是我知道,整體聚合之日,就必定是我們個體消亡之時。”

“不會的!不會的!你不要胡說!怎麼會這樣呢!就算你死了,我也可以用女媧石把你救活!”

“大傻瓜,我自己就是女媧石,自己怎麼救得了我自己?你看我每次受傷,又有哪次好得比別人快麼?”

“那好,我們不解封印了,我們走,我們現在就回長留山,立刻向我師父請罪去!”

朔風心頭一暖,嗓子微微沙啞有些說不出話來。夠了,夠了,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別傻了,我們這麼辛苦才拿到那麼多神器,怎麼能夠半途而廢!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尊上死麼?”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就這樣看著你死!女媧石我們不要了!神器我們都不要了!我們走!我們回去!輕水他們都還在長留山等著我們,他們還等著我們回去喝酒!”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朔風之前在九霄塔里為什麼能感應到神器的存在,而東方說他能找到勾欄玉了。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卻瞞著自己。不行!綠鞘和溫豐予都已經因為她而死,她再不要有任何人因為她一心找女媧石而犧牲了!

朔風用力抱住她,低聲道:“你不想因為救一個人害另外一個人,可是尊上若死了,我知道你也生無可戀。我只是一小塊石頭而已,就算比起塵埃也大不了多少。有沒有我的存在這個世界都是一樣的,不會有誰傷心或是不舍。但是尊上就不一樣了,他的安危關係到三界興亡。”

“不是的,我會傷心!輕水會傷心!還有你師父還有糖寶他們都會傷心啊!”

糖寶趴在花千骨頭頂上一邊用力點頭一邊努力的擦著淚水。

朔風捧著她的臉:“我第一次有意識的時候,我在水裡,迷迷糊糊沉睡了百年或者千年,我醒來蹲坐在岸邊,看著水流來去,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又是一百年。然後我無聊了站在山上的一棵樹上,看著半山腰的一戶人家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老病死,就這樣又過了一百年。之後我漸漸有了形體和人的外貌,學會了說話。我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不一樣的人。可是還是沒有覺得這一個世界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存在。於是又回到最初的那條河邊,發著呆一晃就又是一百年。突然有一天,尊上正好路過從天空飛過,可能是察覺到神器的氣息下來查探然後發現了我。他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可是,我又怎麼知道呢!於是我反問他,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尊上看著我,說,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裡就隨我回去吧,或許終有一天能弄明白。於是,我便這樣被尊上撿回了長留山,然後遇見了你,遇見了你們。其實在哪裡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我跟他回去,其實或許只是因為可以多一點機會接觸到神器。當時我特別想知道,其他的神器是不是也像我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不要說了,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花千骨心酸的快說不出話來。

“但是我很開心我跟著尊上回去了,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候我好開心。特別是中元節的時候我們放水燈,沐劍節那天我們追滾滾魚,千骨,我活了那麼久,始終弄不清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有人心甘情願為另一個不相干的人死。可是後來看到你為了尊上那樣無懼無畏的樣子我就開始有點明白了,而說要和你一起找神器的時候我便已下定決心,就算雲散煙消也一定要幫你把女媧石歸位,替尊上解毒算是報了他對我的大恩。”

花千骨心頭一痛知道他主意已定,猛撲上前想要搶奪最後那封印未解開的軒轅劍,卻被朔風先一步拿到手裡。

“朔風,不要,我求你,我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花千骨聲音輕柔如絮,仿佛生怕一個不小心便嚇到了他。

朔風撫摸著手中的劍:“千骨,每個人其實都會有自己害怕的東西,你跟我說你最怕鬼還有你師父。而我最怕的,是這千年來如水一般冰冷的透骨和孤寂。莫名其妙來到這世間走了一遭,是你讓我知道了什麼是友情。雖然我沒有親人,可是有你這個朋友就夠了。以後每年中元節,記得給我放水燈……”

朔風手指輕點,解開最後一個封印。

“不要!”花千骨的喊聲淒厲破雲。想抓住朔風的手,卻硬生生的穿了過去撲了個空。

“讓我看看你的臉,至少讓我記住你的模樣!”花千骨使勁的伸出手,想要留住他。

朔風渾身散發出巨大的光芒,一聲輕笑伴著歎息傳來:“我只是塊殘缺的碎片而已,無法確定自我所以也從不知道該以何面目示人。所以不用看了,我根本就沒有臉……不過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像尊上,可以朝朝暮暮默默守護在你身邊……”

說完最後一句話,朔風光芒聚斂,化作星辰一樣的顆粒在空中盤旋,同時,四面八方湧來了無數發著光的碎片,頓時漫天星光,她再找不出朔風是其中的哪一個。

 無數碎片拼合在一起,組合成一塊完整的流光溢彩的石頭,女媧石終於歸位。十六件神器千年之後再次齊聚。

……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我都說了不可以了!”

“就讓我看看嘛,一下就可以了,長得醜我也不尖叫,長得滑稽我也不笑,長得帥我也不流口水,也不跟任何人說好不好?”

……

回聲越來越小,那個一直默默支持她守護她的身影終於也消失不見,花千骨這麼久以來苦撐的堅強終於全部坍塌殆盡。緊緊抱住女媧石,跪在地上蜷成一團,失聲痛哭起來。只是沒有淚水的哭泣,又如何能沖刷掉一個人的所有悲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0:00

72.大鬧東海

強逼著自己站起來,不能讓綠鞘和溫豐予白死,更不能讓朔風白白犧牲。花千骨把其他神器都放在墟鼎之中,而女媧石緊緊抱在懷裡。

以前她覺得,這條路再難走,為了師父她都可以走下去。卻原來並不只是她一個人在受苦這麼簡單。她忘了自己的命數,無論誰和自己沾上關係都會被拖累,爹娘是這樣,師傅是這樣,朔風,綠鞘,溫豐予也是這樣。

手心裡全是汗水,隱隱有不詳的預感。為了這一件神器已經死了三個人了,如今十六件全部解開了封印放在一起,便是毀天滅地的力量。如此重的擔子,自己如何挑得動。

時間緊迫,以她的力量想要將所有的重新封印最起碼得好多天去了。但是所有的神器聚在一處實在太危險,因為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讓妖神出世所以也沒辦法避免,有可能隨便一個激化就會產生可怕的後果。所以她動作一定要快,救醒了師父之後趕快將神器上交,任憑他處置發落。

摸了摸糖寶,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還好有你一直陪著我。糖寶輕輕磨蹭著她,低聲安慰。

花千骨打起精神,利用昆侖鏡便準備回長留山,心裡一直惴惴不安,或許神器被盜已經被發現,長留山全面戒備,或者師父已經醒來,會狠狠的處置她。

但當她悄無聲息的出現白子畫的房間裡,卻發現白子畫已經不在那兒了。

糟糕!果然已經醒了麼!

觀微長留山,卻發現一切如往常一樣。看來神器被盜之事大家還不知道,師父沒有驚動大家。

可是師父到哪裡去了呢?花千骨恐慌起來。

立馬探尋白子畫的蹤跡,無奈卻被法力擋回久尋不見。心裡不由得萬分焦灼。千辛萬苦尋得女媧石,怎料師父卻又不見了!?

定下神來,告訴自己別慌,師父不可能平白無故失蹤的。長留山一切正常就說明不是有人來通報何事發現不對將他救醒,而是師父自己醒的。他醒來之後首先想的定是找回自己找回神器。那麼……那麼他定是出去尋自己去了。

糟了!

花千骨反應過來,突然明白了藍雨瀾風當時異常的舉動。連忙再取出昆侖鏡又回到了東海海底藍雨瀾風的水晶宮裡。

藍雨瀾風望著去而複返的她似乎一點也沒有吃驚。右手玩弄著兩顆像是石頭一樣的白色的東西,交替向上拋起又接住,兩相撞擊,發出清脆又空靈的聲音,十分好聽。

“那麼快就回來了啊,是想通了改變主意打算加入我們了?還是願意把神器交出來做交易?”

“我師父在哪?”花千骨冰冷的問道。

“喲喲喲,是你師父,又不是我師父,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啊?”藍雨瀾風奸詐的笑容像極了春秋不敗。

“別陰陽怪氣的跟我說話!再問一遍我師傅在哪?”再一眨眼花千骨已利用昆侖鏡到了藍雨瀾風面前,拔劍架在了她脖子上。

藍雨瀾風絲毫不懼也不躲不反擊的看著怒氣衝天的花千骨。剛遭遇長白山之變,又經歷朔風之死,最後關頭師父又不見了。她再無任何冷靜理智可言,只想快些救出白子畫。

“你還真是在意你師父啊,為了他竟然連神器都敢偷。他也不賴,捨身救你不說,中了劇毒都成這個樣子了還到東海來尋你。如此的師徒情深,真是叫我都感動了啊……”她語氣裡幾許嘲笑,又似乎包含了一些同情和無奈。

“我師父呢?他現在怎麼樣了?!”花千骨緊張又氣極的看著她,劍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藍雨瀾風只是笑:“他能有什麼事,只是真氣用盡又劇毒發作暈過去了而已。不過我真是沒想到,他今時今日這個樣子,盡然還有能力傷得了我一千妖兵。不過毒也發作的更快了,本來以他的天人之姿還可以勉強撐個十天半個月的,經此一戰,他已完全失去意識,再不會醒來,殘留的氣力,怕是也最多只能活一天了。”

因為在場的只有藍雨瀾風,糖寶和花千骨三人,都知道白子畫中毒之事,並且是事件參與者,藍雨瀾風發現自己能說出來的多了許多。原來異朽閣的禁言術,是專門針對不知道那件事情的人而言。那麼是不是還能有什麼破綻可尋呢?

“你知道的我不想為難你,這世上會有誰願意跟白子畫作對呢?我想要的只是神器!你既然已經回去發現白子畫不在,就說明你已經收集到全部神器取得女媧石了,實在是太好了,真是半點都沒讓我失望啊!真想不到你小小一個人,竟比得過妖魔二界的千軍萬馬了。”

“所以你才突然肯把玄天傘給我的是麼?因為你知道既然師父在你手中,我遲早會回來找你的!”

“是啊,如果說玄天傘還不夠換你那麼多神器的話,白子畫總夠了吧?”

花千骨面色鐵青,氣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自己竟會兩次栽在她的手上。

“不可能。”花千骨搖頭,可是微微顫抖的語氣連她自己都不確定。

藍雨瀾風塗的血紅的指甲輕輕劃過花千骨的臉,魅惑的聲音輕輕說著:“傻孩子,不要再苦苦掙扎了,神器重要還是師父重要,從你決定盜神器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很清楚了。”

“不是!”師父是比神器重要,比自己重要,比世上的一切都重要!可是天下的蒼生呢?其他人都是無辜的!如果妖神出世,那自己害死和連累的就不止是三個人!師父要是知道,自己為了他禍及六界,肯定是寧願死都不會讓她這麼做的。

花千骨心亂如麻,突然感覺眼前微微有些模糊,連忙一掌打在藍雨瀾風身上,自己退開了幾步。

“別妄想迷惑我心神!我再也不會吃你那套了!”若不是她當初輕信,又怎麼會害得師父中毒。

花千骨越想越內疚,一定要救出師父,可是絕不能用神器來換。

“我告訴你三件事情。第一,我已經打發曠野天去拖住魔君了,所以你別想著借他來壓我讓我交出白子畫。第二,你的時間不多了,你要好好的想仔細的想,因為你師父就快要撐不住了!”

花千骨雙手結印,飛快的使出攝魂術,同時催淚鈴的聲音在空中清脆奏響,急促的響個不停。

藍雨瀾風面色蒼白的緊咬著牙大笑了起來:“你別白費力氣了,我早知道你會來這招,所以就連我也不知道現在白子畫被藏在哪了!”

“我不信!”花千骨雙目赤紅的退了兩步,仍是不肯甘休。她雖然攝魂術還比不上藍雨瀾風,但是因為加上有催淚鈴的作用,法力增強了數倍。

藍雨瀾風一直死死抵抗,終於還是心神被虜,身子癱倒下去,魚尾痛苦的扭動。眸子瞬間變成全藍色,不見了眼白。仰起頭來仰天悲戚的長嘯一聲,猶如世上最動人的天籟哀歌。

然後花千骨就看見她的淚水一顆顆掉了下來,落在地上,散落成一地明晃晃的珠子。鮫人淚,世上最價值連城的寶貝。多少人為了它將鮫人囚禁虐待,可是致死他們都不肯流下一滴。可是此刻藍雨瀾風的淚卻仿佛下雨一樣,璀璨奪目的匯作天上的銀河。

花千骨從未見過有誰在催淚鈴下流過如此多的淚水,這個人的心裡,到底又隱藏了多少的悲苦?

她心一軟,欲停下來,突然又想到師父。連忙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心軟,更不能被毒蛇的眼淚所迷惑。她咬咬牙繼續更深一步的摧垮她的心房。

“我師父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

“快說!”

藍雨瀾風頭一痛,在地上翻滾起來。

“我真的不知道……”

“那誰知道?!”

“我,我只是對手下說,隨便找個人把白子畫藏起來,不用回稟我,然後便把那人給殺了。”

“你……你說什麼?”花千骨驚得退了兩步。

藍雨瀾風一邊哭一邊笑:“哈哈哈,我說除非看見天空變作紫色,海水向天倒流,就永遠別把白子畫帶出來。”

“什麼意思?”什麼東西在心中啪的一聲斷掉。

“就是說除非妖神出世,否則你永遠見不到你師父了……”

花千骨怒目圓睜,緊緊握拳,藍雨瀾風一聲慘叫,雙手抱頭在地上胡亂翻滾著,神智完全錯亂,一面厲聲大罵一面又發出陰陰測測叫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這天是什麼天?!仙是什麼仙?!既然天待我不公,我就亂了你天下,既然仙待我不仁,我就滅了你仙界!”

罵完了突然又痛苦的蜷縮起身子低泣起來,“若不是為我你依舊是高高在上馳騁六界的戰神,若不是為我你不會眾叛親離與整個仙界為敵,若不是為我你不會被除仙籍廢仙身逐到蠻荒去!我一開始接近你只是為了得到神器而而已啊!明明知道我從頭到尾都在騙你!何苦對我那麼好?!!何苦啊?!!等著我……等著我……撐下去,我一定會去救你……”

藍雨瀾風的痛苦嘶喊聲伴隨淚珠硬生生的刺破花千骨的心,那種入骨的疼痛伴隨著一陣陣窒息。

原來她就是……

原來她這般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奪取神器放妖神出世,同自己一樣也只是為了救自己愛的人而已……

花千骨停了鈴聲和攝魂術,呆呆退了兩步,再下不下手去。仰天一聲悲戚的嘶吼,眼睛瞬間變得血紅驚心。直飛出水晶宮,衝破海面,飛到空中。俯視著茫茫三千里碧海,心頭只有滿滿的牽掛和憂心。

時間有限,任憑她再怎麼藏,也藏不到太遠的地方。今天她就把整個東海翻個個,就不信找不到師父的藏身之處!!

花千骨閉上眼睛,雙手使勁向外推去,頓時風雲變色,海上卷起滔天巨浪。

“骨頭!不要這樣!”糖寶在她耳朵裡拼命喊著,想要阻止她。可是此時花千骨已經憂心成狂,哪裡還聽得進去半句。

海底深處開始劇烈震動起來,波浪一層層撲卷,花千骨借著浮沉珠的力量,耗費巨大心神開始一寸寸搜尋白子畫。

海底頓時亂作一團,龍宮裡更是以為定海神針出了什麼問題,見到有人在興風作浪,不多時便有大堆蝦兵蟹將出現,無奈都近不了她的身。

龍王認出來了那個在空中仿佛入魔了一般攪得整個東海天翻地覆的人竟然是群仙宴上見過的茅山掌門花千骨,而且神器在手,幾乎無人奈何得了她。再這麼下去,怕是龍宮都得塌了,於是連忙傳信到長留山和整個仙界。

藍雨瀾風好半天才在搖晃的水晶宮裡恢復神智,見周圍海水仿佛沸騰了一般渾濁不堪。知道花千骨想幹什麼,不由得有些愣了,癡兒癡兒,這世上竟有比她還傻的人。可是她絕不會允許自己心裡有半分柔軟或者可憐她的地方,這世上除了他沒有人和她相干,就算全部死絕了又怎樣!至於白子畫,她無論如何都不會交給她的。而且現在,就算她想交也不可能了。除非妖神真的出世——

而現在,她只需要再做一件事情,妖神就可以出來了。藍雨瀾風得意的笑,若不是她有事先探知過白子畫的記憶最隱秘的深處,也不會發現事情原來竟這麼容易。但是他的記憶好像有一處被花千骨封印住了,咒印力量十分強大,牢不可破。無論她怎麼嘗試都沒用,只好放棄。但到底是什麼,需要花千骨耗費如此大的法力去隱瞞和保護的,她倒是十分的好奇。

藍雨瀾風飛上海面,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漫天的晚霞,血一樣的背景映襯著花千骨血一樣的眸子。四周海面上空密密麻麻全是人,幾乎都是收到傳信匆忙從各處趕來的群仙還有妄圖阻止她的天兵天將。她利用浮沉珠在東海肆虐尋人,又利用伏羲琴和盤古斧等對戰妄圖拿下她的天兵,懷揣十六件神器之事已經完全暴露,浩劫將至,幾乎整個仙界的人都陸陸續續趕來,卻無人可以拿下她。花千骨早已失去了理智,不顧一切,只是瘋狂的尋找著白子畫。再拖下去,師父就會煙消雲散了!

世尊和儒尊也都到了,看著花千骨發狂的樣子,卻又不知道出了何事。

“找到尊上了麼?”

“到處都找不到。”落十一搖頭,擔心著花千骨,也擔心著糖寶。

霓漫天有些驚恐又暗自開心的望著花千骨,不需要她親自動手,她知道她這回算是真的完了。

輕水一直大聲的向花千骨喊著,可是無論他們說什麼,花千骨都仿佛聽不到。

“子畫的神器都在她的手裡,莫非……”

“不會的。”笙簫默打斷摩嚴的話,“不論出於什麼原因,千骨都不會對師兄怎麼樣。或許是師兄的毒……”

“我就知道收這個丫頭進長留是個天大的錯誤!狼子野心的做了掌門弟子原來竟是意圖神器,如今殺了溫豐予齊集了十六件神器,看來妖神出世已經無法避免了。”

笙簫默一改往常漫不經心的模樣,嚴肅的看著他:“師兄你言之過早,沒有證據說溫豐予就是千骨殺的。我們這麼多年也算是看她長大,她是什麼樣的人你我都知道。”

“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是天煞的災星。人若不是她殺的,東皇鐘怎麼會在她手上?若不是為了放妖神出世,她集齊神器做什麼?當初仙劍大會上就對同門動了殺機,這樣的弟子早就該逐出門去,虧得你和子畫一直護著她。”

“原來你知道了。”

“你以為有什麼瞞得過我眼睛?只是如何管教弟子是做師父的事,我不想老是為了個小小的花千骨,弄得我跟子畫之間嫌隙更深。只是這回,我看他還有什麼話好說!該死,到底人跑哪去了?”摩嚴緊皺的眉頭惡狠狠的的望著遠處的花千骨,低低罵了一句。笙簫默知道那是他在為白子畫擔心。

自從知道白子畫中了神農鼎的劇毒以來,他雖表面上不聞不問,暗地裡卻想盡辦法,心都快操碎了。

笙簫默低低歎一口氣,看著花千骨幾乎把整個東海從海面到海底翻了過來。卻不知道到底在找什麼。

周圍眾仙都是一副焦急和憂心神情,隱隱都已預知到了,妖神就要出世,大劫將至,六界即將大亂。可是他們如今卻眼睜睜看著什麼事都做不了。

人越來越多,除了先後趕來的仙,還有許多妖魔也陸續趕來。密密麻麻佈滿了東海上空,只是此刻彼此都已無心爭鬥,直直的望著花千骨,靜觀事態發展。然而和仙人們的心態不同,妖魔們都顯得興奮而期待。他們等待了數千年的時刻啊,就快要到來了。

慢慢的到了半夜,月亮慢慢從海上爬了上來。

就聽到花千骨一聲驚喜的呼喊:“找到了!”說著刹那間,便利用昆侖鏡消失了蹤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0:22

73.身世之迷

海底並不是漆黑一片,從海裡仰望海面,就如同在大地上仰望天空,蔚藍無邊,神秘高遠。而那些閃著螢光慌亂遊竄的七色魚兒是四處散落的星子。

海底波浪依舊未平,神器威力太過巨大,花千骨卻不顧自身力量一再過度操縱和使用,明明早就精疲力竭,卻不知怎的一直撐到了這個時候。

她在海底急速穿行,波浪裡努力向心中感受到的那團溫暖光亮靠近。

心弦一直繃得緊緊的,像是馬上要斷掉。直到進入被水草掩映的岩洞中,水被隔絕在洞外面,洞內佈置簡單,四周壁上的夜明珠幽幽發著光。但更大的光暈是從正中央的巨大貝殼中散發而出。

心提到嗓子眼,看著貝殼仿如呼吸一般輕輕閉合著,光芒忽隱忽現。

“師父……”花千骨撲到貝殼邊緣望著裡面,腿一軟跪了下去。激動得嘴唇顫抖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白子畫閉著眼,安靜的躺在貝殼中,臉色蒼白如雪,眼睫上凝結了薄薄的一層霜,神情依舊冰冷淡漠。猶如化作一座冰雕,早已沒有了半點氣息。

明明才分隔幾日,卻似乎已千年萬年。

花千骨望著他的臉,心慢慢回落,突然覺得平靜鎮定起來。只要師父還在,只要師父好好的,她就什麼也不怕。

“師父……”她又低低喚了一聲,似乎想要喚他睜開眼睛,似乎又怕驚擾了睡夢中的神祗。

可是她的時間,不多了——

花千骨望瞭望周圍,海底亂做一團,小妖們都四散而逃,故而這兒也沒了個人看守。可是八荒的仙魔都在外面,很快就會找到這來。

她知道師父一旦醒來,依照長留門規,等著她的就算不是魂飛魄散的極刑,也很難逃過一死。她不懼等著她的可怕懲處,可是卻無法承受師父的再次盛怒。多想能就這樣,一直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睡顏,永遠永遠……

“骨頭,趕快,一會就要有人找來了……”糖寶在她耳朵裡催促。

花千骨低下頭去,用力握住了白子畫冰冷的手,回憶起冰雪中二人攜手前行時的簡單快樂,忍不住心中酸楚。雖知道自己再難過也流不出淚來,還是仰天閉上了眼睛。拿出女媧石,貼在頰上,輕輕念了一聲:“朔風……”

女媧石發出巨大的光芒,從海底岩洞直直穿透海面射向蒼穹,引得海面上萬人驚恐。

白子畫身子慢慢浮到半空中,流碎如銀的光一點點凝聚,他仙身未滅,劇毒很快肅清,仙力慢慢回復。

“師父……”花千骨驚喜的將慢慢落下的他抱在懷中,不顧已經虛弱到不行的身體使勁的向他輸入內力。

看著白子畫劇毒終於得解,一切慢慢恢復正常,或許再過一會就能醒過來了。花千骨歡喜的緊緊握著他的手。

“糖寶,朔風呢?有沒有辦法可以救他?他雖然是女媧石的一塊,可是已經有了獨立的思想,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將他從女媧石裡脫離出來了麼?”

糖寶剛想搖頭,突然聽得洞外傳來一個聲音。

“有。”

藍雨瀾風從洞外遊了進來,眼睛裡閃耀著一種莫名奇怪的興奮光芒。

花千骨警覺的站起身來,取出軒轅劍。

“你很快。”

“那當然,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巢穴。找起來自然比別人快。不過其他人也都快到了。我勸你還是趁著手裡有昆侖鏡趕快逃吧。”

“我不逃,我要等師父醒過來,親自向他領罪。”

“領罪?你以為你是為了他解毒才盜神器的,他便會心軟或者內疚,大發慈悲不處置你?”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為誰解毒了?我奉魔君之命拜入長留門下,從一開始就打算偷了神器來放妖神出世罷了。”花千骨冷冷的看著她。

藍雨瀾風震住了,久久不說話,然後仰天大笑起來。

“原來你打從一開始就想好了,死都不對他說實話對麼?傻不傻,你以為這樣他便能依舊活得輕鬆自在?”

花千骨看著白子畫:“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然後掏出玄天傘扔還給她:“這是我先前借用的傘,麻煩你還給你們魔君,另外幫我說聲謝謝。”

藍雨瀾風心裡哀歎一聲,仙界之中也有這樣的人麼,怪不得魔君會如此喜歡她。雖然心中略有不忍,但是為了他,她管不得那麼多了。

“你不是想救那個誰麼?”

花千骨身子一震:“是又怎樣?”一遍遍告誡自己,這女子實在是太過詭計多端,千萬不可輕信。但是從她說有開始,心裡已不由得燃燒起希望。

“我真是沒想到女媧石的碎片居然化作了人形了啊,你知道女媧石究竟是怎麼碎的麼?”

……你忘了女媧石是怎麼碎的了麼?

朔風那虛無縹緲的聲音再次迴響在耳邊。他們為什麼都問這個問題?怎麼碎的她怎麼會知道,六界全書上又沒有寫。各種古籍上對於上古的事也都一筆帶過。

“不知道就算了。”藍雨瀾風低頭一笑,心中竊喜,看來她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要把他從女媧石裡分離出來非常簡單,只需要你的一滴血就可以了。”

花千骨心頭一喜,糖寶連在耳朵裡連忙叮囑道:“絲毫沒有依據的事情,骨頭,不要隨便信她。”

花千骨緊皺起眉頭,腦海裡一時風起雲湧。

藍雨瀾風看看自己的指甲,輕輕吹了吹,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說道:“你沒有多少時間考慮了,他們馬上就到了,到時候神器全部被搜走,你就再也救不了那個人了。”

花千骨緊張的額頭上沁出汗來,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血可以救他,如果那麼容易的話,朔風之前為什麼不對自己說,這其中一定有陰謀。可是自己的血似乎又的確有非常多的作用,如果不試一下的話,自己一輩子都不會甘心,更不會原諒自己。

不行,時間緊迫不能再猶豫了,朔風是為了自己才犧牲的,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骨頭!”糖寶看著藍雨瀾風興奮詭異的表情心頭湧起巨大的恐慌。

可是花千骨已經不管不顧的把血灑在了女媧石上。

頓時天崩地裂一般,四周劇烈搖動起來。花千骨感覺到十幾件神器一起在她墟鼎中一起嘶鳴,發出劇烈的金石撞擊聲。

頭痛欲裂中她把神器取了出來。頓時十六件神器飛快的向上飛了出去。

“糟了!”花千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預感到大事不妙。

卻見藍雨瀾風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哭,詭異恐怖到了極點。

“一百年啊!我等了一百年啊!哈哈哈哈!”

“怎麼回事?”花千骨慌亂起來,抱起白子畫從及即將坍塌的岩洞裡飛了出去。周圍海水渾濁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了。海底似乎發生了劇烈的地震,岩漿慢慢滲了出來,整個東海混亂不堪。

“怎麼回事?”花千骨一把抓住藍雨瀾風,卻見她瘋了一般猩紅著眼睛看著花千骨。

“妖神出世了!妖神出世了!哈哈哈哈!沒想到需要連續幾天才能解開的最後封印,居然只需要靠你的一滴血就解開了!!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這個天下是我們的了!”

花千骨大腦嗡的一聲巨響,然後變得一片空白:“你說什麼?!不可能!怎麼可能!我只是救朔風而已!你騙我!你騙我!你又騙我!!”

藍雨瀾風笑望著她:“我騙你?我感激你還來不急,你說的朔風早就已經沒了,煙消雲散,無論什麼方法都找不回來了,哈哈哈!你的血不過是用來解開神器的最後一道封印的,封印一解,妖神就要出世了。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攔!”

花千骨使勁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只是一滴血,只是一滴血而已……怎麼會……”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自己是誰麼?不過想想也對,你不知道你是誰,這世上也沒人知道,唯一知道的人,只有白子畫。若不是我在他昏迷的時候想探知一些仙界的機密看了他的回憶。那麼我也不會知道……”

“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什麼?”花千骨覺得頭劇痛無比。

藍雨瀾風臉湊近她,緩而低的聲音笑著說:“妖神是由你和眾神合力封印,女媧石是因你而碎,合著你的血肉化做千萬片去修補滋養這片大地。花千骨,你是這世上,最後一個神啊……”

花千骨身子搖晃了兩下就要往下沉去,可是手中白子畫的重量讓她告訴自己努力撐下去,這一切都是假的,她最喜歡騙人!不要聽!她說的都是假的……

糖寶也驚得呆住了。此時十六件神器出現在東海的上空,漆黑的夜空瞬間變做妖異的深紫色,海水逆天而流向十六件神器圍成的巨大漆黑空洞,在海天之間形成一個巨大的旋轉的水柱,猶如龍捲風一般將周圍的空氣和海水都攪了個天翻地覆。

四野八荒的妖魔鬼怪都感受到了妖神的躁動,紛紛發生暴亂,為禍人間。四處天災,地震,火山不斷,死傷無數,而這僅僅是前兆而已。

東海上空亂作一團,仙人無不驚慌失措,妖魔則歡呼雀躍。摩嚴等人都不由得一聲長歎,還是來不急了。

這時殺阡陌和春秋不敗等人帥大軍趕來,仙魔對峙,一觸即發,眼看又難逃一場廝殺。

 

花千骨不知是埋怨自己笨好,還是怪自己太沒用,居然一次又一次的被她騙。想要殺她都已經被打擊得沒有力氣了。

“你知道自己的血為什麼有這麼多作用了吧?也知道為什麼神器總是和你脫不了干係,冥冥中會被你集齊?我還一直很奇怪你和身中劇毒的白子畫怎麼可能從神農鼎中逃出來,還絲毫不被我真火所傷……”

花千骨耳朵裡嗡嗡的響著聽不清楚。原來師父已經知道了,卻什麼也沒說,又或者自己是神還是人,對他而言根本就沒有區別?只是自己神身降世,卻總是引得周遭多災多難,如今連妖神都放出來了。如果真是神,那也是大衰神吧!

花千骨想笑,可是笑不出來。她無法想像上古一戰到底都發生過什麼,又到底有多淒慘壯烈,才會幾乎毀滅了整個神族,獨留自己,一絲形神未滅,遊蕩千年,終於有一日彙聚靈氣,得而轉生人間。

然而自己的再次出現,不過代表了另一個毀天滅地的浩劫。而這一次,又還有誰能有那樣的力量再次將妖神封印?

花千骨抱著白子畫,埋頭在他胸前低泣起來。感覺到他的微微動作,知道是妖神要出世,到處湧現的邪氣驚動了他,他就要醒過來了。

“骨頭,別擔心!會有辦法的!”糖寶怕她做傻事,連忙低聲安慰著,“這不是你的錯,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只是想救尊上,想救朔風而已。妖神出世是遲早的事情,這不是你的錯啊!你不要太自責了!既然以前可以封印一次,那麼就肯定還能再次封印的!”

花千骨迷茫的看著白子畫,輕笑一聲:“師父總是說,錯了就是錯了,不管做錯的理由是什麼。我雖力量有限,可是會盡我所能的去補救的,師父,你要原諒小骨啊!”

花千骨抱著白子畫奮力向上飛去,突然感覺到一個熟悉的氣息。

“子畫?”許多人都在海底搜尋花千骨的蹤跡,紫薰淺夏靠著嗅覺極其靈敏的金絲魚,在海底尋著越發濃重的香氣找到了花千骨。卻沒想到白子畫也在。

“子畫他怎麼了?”

花千骨抬頭看到紫薰淺夏一臉的詫愕和憂心,努力微笑著搖頭:“師父中了藍雨瀾風神農鼎的毒,多虧紫薰姐姐從藍雨瀾風那盜得她事先和毒同時煉製出來的解藥,替師父解了毒。小骨完成魔君交代的任務,收集完十六件神器,妖神即將出世。”

紫薰淺夏一臉驚恐的搖頭:“小骨你在說些什麼?為什麼我一句都聽不懂?”

花千骨把依舊昏睡中的白子畫猛得塞到她懷裡。

“照顧好我師父,他若問就按剛剛說的那樣告訴他。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可是……”紫薰淺夏扯住她,“你要去哪裡?”

“我去彌補我犯的錯,紫薰姐姐,算小骨求求你,一定要這麼告訴師父。”

花千骨的眼睛裡是她不忍拒絕的託付與信任。

“糖寶你也留在這裡。”花千骨把糖寶從耳朵裡抓了出來放在紫薰淺夏的肩上。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糖寶知道她想幹什麼,一面哭一面踢打著抱著她的手指又抓又咬。

花千骨施了一個攝魂術,它立馬暈了過去。

“千骨!”紫薰淺夏沒來由的覺得恐慌,花千骨依舊小小的身子,可是那樣完全跟她的外表不搭調的眼神叫她心裡完全沒底。

花千骨安慰她的笑,心痛得身體都快要縮成一團。

緊緊握住白子畫的手,怎麼都捨不得放開,終於還是狠下心,轉身向海面沖了出去。

她自己的過,她自己來彌補,哪怕是粉身碎骨。

落十一,殺阡陌等人眼看著花千骨從海底飛了上來。沒有人知道剛剛究竟在海底都發生了什麼。而妖神又是如何破除封印出世的。

花千骨看著紫色的天空,四方的妖氣邪氣腥氣瘴氣污濁之氣全部向那十六件神器形成的巨大空洞中湧去。海上巨浪一波接一波,空中電光閃爍,雷聲轟鳴。

“將那個孽障拿下!” 摩嚴望著花千骨大怒道。守了那麼久,妖神居然還是被她放出了出來,這難道就叫天命麼?群仙一個個都驚慌失措,六神無主。正要上前,殺阡陌手一揮,妖魔將其全部攔住。

“千骨!”“小不點!”……

花千骨不知道有多少聲音在喚她。緩緩環顧一周,看了看那些熟悉的面孔和這一片混沌,風雲變色的周天。然後光一般迅速的向那黑洞穿了過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0:48

74.一觸即發 

海底深處,白子畫依舊安靜的漂浮著,衣袂隨著水流輕輕鼓動,周身一片祥和的光暈,猶如躺在巨大的水晶棺中。紫薰淺夏在一旁看著他,目光裡全是哀傷。

源源不斷的向他輸入內力,只盼著他趕快醒過來。而自己目前能做的,也只有這點了。

想到自己覺得越發可悲起來,千骨雖然只是個孩子,可是卻可以為了子畫付出那麼多。而自己這百些年除了自怨自艾,自甘墮落,還會什麼呢?

她和花千骨一樣愛著白子畫,可是她的心裡有了白子畫的那一刻就再容不下別的東西了,仙界、眾生、天下,在她心裡便再也無關緊要了。妖神出世不出世,與她何干?六界塗炭,與她何干?可是千骨愛白子畫,也愛了他所愛的天下蒼生。關心他,所以關心了他所關心的一切。

自己被愛欲所蒙,一直在痛苦裡掙扎,她卻從不奢求回報,只求他一個安好。與她相比,自己白活了這麼多年,原來自己才是個不懂愛的孩子。

癡癡的看著白子畫,她其實很希望他永遠不要醒來,她就可以永遠這麼看著他。可是為何千骨就可以愛得那樣無聲無怨尤,她的愛就這樣自私呢?

白子畫終於悠悠轉醒,紫薰淺夏趕忙擦掉眼角的淚。

“小骨!”他睜開眼一坐而起,看到的卻是多年未見的紫薰淺夏。

紫薰淺夏看著他,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紫薰?你怎麼在這……”好像沉睡了太久太久,很多事情仿佛都記不得了。

紫薰淺夏看著白子畫依舊冰涼淡漠的臉,努力想笑,想像曾經幻想過千萬遍一樣,重逢時將最美的笑容綻放在他的面前,可是此刻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這些年她為他吃了多少苦,那個孩子又為他吃了多少的苦……那個孩子,比她還傻……

“怎麼回事?我的毒……”白子畫一運內力,驚奇的發現劇毒已經全解了。這怎麼可能?

“小骨呢?神器呢?”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多,他心緊繃起來。

“來不急了……”紫薰淺夏輕輕搖了搖頭。

“什麼……來不急了?”白子畫眉頭一皺,觀微海面,天空一片妖異的紫色,日月慘白的掛在天上。十六件神器封印已解,在空中釋放和集聚著驚天動地的力量,巨浪滔天,風起雲湧。海面上空密密麻麻全是人,都在無可奈何的靜觀事態發展。

白子畫心頭一涼:“是小骨解開的封印麼?”他一字一句的問,六界之中如今有這個能力的,怕只有她一人。

紫薰淺夏仍然看不出白子畫的情緒,就算到了這個時刻,他依舊沉著冷靜。

“是。”她咬著牙說。

“為什麼我的毒會解了?”

“你中了藍雨瀾風神農鼎的劇毒,還好她事先有一起煉製過一份解藥。千骨找到我,求我幫忙救你。於是我們聯手用計從藍雨瀾風那裡取得瞭解藥,這才解了你的劇毒。”紫薰淺夏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照著花千骨跟她說的那樣說了,只因為她們倆都太瞭解白子畫的為人。

白子畫冰冷的眸子,讓紫薰淺夏心裡完全沒底,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信了還是沒信。

“她為什麼要盜取神器,放妖神出世?”當初發現小骨是神的事,他誰也沒說,就是怕妖魔知道了利用她解開封印,更怕師兄他們知道會殺了她。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到了這個地步。

都是為了你啊!紫薰淺夏好想這麼說,可是終於還是忍住:“她是多年前奉殺阡陌的命令混入你門下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尋機會,奪取神器。”

白子畫拂袖轉身:“一派胡言!我收小骨進門的時候會不清楚她的背景麼?她和殺阡陌明明是之後才結識的!”

“原來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白子畫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如冰。他怎麼會不知道花千骨那點小秘密,例如有時候跑出去跟殺阡陌見面,時常和東方彧卿通信。雖然二人都不是正道中人,可是也不算大奸大惡之輩。小骨跟他們有此緣分,他做師父的沒必要連這些都干涉。

“你對她倒是寬容。”紫薰淺夏輕歎一聲,“連長留門規都不顧了。那可能就是之後二人慢慢謀劃的吧,我們魔君很喜歡她,我想這你肯定也知道……”

“夠了!”白子畫冷面道。她想說什麼,想說小骨和殺阡陌有私情麼?

“小骨現在人在哪?”他剛剛迷蒙中似乎有聽見過小骨的聲音。

他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麼許多了,只想找到她好好問個清楚。除非她親口承認,別人說什麼他一概不信。可是為何仙力幾乎都已完全恢復依舊到處都找不到她?她到底又藏哪去了?

紫薰淺夏低著頭不說話,只是伸出手把依舊昏睡中的糖寶遞給他。白子畫看見糖寶心頭陡然一驚,小骨不管走到哪幾乎都帶著它的。

“她……人呢?”

“怕你處罰她,躲起來了吧。”紫薰淺夏轉過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掙扎。

妖神出世,小骨失蹤,白子畫眉頭鎖得更深了。不過現在,眾仙不能群龍無首,先解決妖神出世的事再說。

白子畫準備離開,看著她低聲道:“謝謝你……”

紫薰淺夏心酸的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

“你不要謝我……不要謝我……不是我,不是……”

“你跟我回去吧?”白子畫突然問道。

紫薰淺夏苦笑著搖頭:“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她現在連妖魔都不如。

白子畫回頭看她一眼,與百年前一樣,依舊沒有半分溫度。

紫薰淺夏看著他的背影飛向海面離自己越來越遠,喃喃自語道:“若是你百年前來尋我,若是你當時對我說這話……可是終歸,你連我墮仙的原因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對你而言,連你長留門下隨便一個弟子都不如吧。對他們你還有一絲責任,對我,你只當路人而已。白子畫啊白子畫,你知不知道看似心懷眾生的你,才是九天之下最無情的仙。你知不知道,只有關於千骨的事情,你才會有一點點不一樣的情緒……她若知道自己在你心底的這一點不同,卻是死也瞑目了……”

殺阡陌已經嘗試過無數次的想進入神器的墟洞中把花千骨救出來。無奈全部被巨大的力量彈了回來,卻又怎麼都想不通她又是怎麼能夠進去的。

神器已經在天空中吐納風雲整整一天了,仙魔二界的人幾乎都來齊了。東方彧卿趕到,依舊是獨自一人。再然後居然軒轅朗也來了,帶著千餘精兵。仙界無不詫異,人間的帝王不但自己仙術了得,居然還專門培養了一批習法術的士卒,訓練有素,氣勢逼人,連妖兵天兵也不由得忌憚三分。

於是仙界,妖魔界,人界,三足鼎立的圍繞在神器周圍。各懷心思,卻又都只能按兵不動。注意力基本上都放在妖神何時出世這個問題上。

妖魔自然是急不可耐的坐等其成便可,人仙兩界隨著時間推移卻是越來越焦躁不安。要緊關頭,白子畫卻不在,眾仙只好望著摩嚴,盼著他做出決定趕快下命令wωw奇Qisuu書com網。趁著妖神元神尚未復蘇和完全成形,現在或許還有一絲希望。若真等他脫離雛形,從神器中出來,就真的只能生靈塗炭了。

“師兄?”笙簫默望著他,摩嚴始終緊皺著眉頭,加上臉上的傷疤,更顯得可怖。

“我察覺到子畫的氣息了,再等等。”

“二師兄他沒事?”笙簫默驚喜道,突然心就輕鬆了大半。

軒轅朗和東方彧卿得知花千骨進入墟洞裡面,也是心頭一驚。軒轅朗並不清楚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只知道必須阻止妖神出世。東方彧卿卻都是知道的,也大約料到白子畫的毒已經解了,而——朔風已經死了。

如今妖神也因骨頭即將出世,她心裡肯定痛苦自責到了極點。想要憑一己之力進入墟洞重新封印妖神,或者哪怕同歸於盡也是完全可以想到的。

東方彧卿長長的歎一口氣,望著上空。他痛恨自己的身份,更痛恨自己知道再多,卻永遠只能當一個旁觀者的無可奈何。可是心裡卻又始終抱著殷殷的希望,骨頭從來都沒有讓他失望過。相信這次也一定可以!

就在此時,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從海中盤旋急飛而上,海浪隨著他一層又一層在海天之間掀起細長的銀柱,一直升到最高空。白子畫就站在水柱上,俯視眾生。衣袂飄揚,表情肅然中更顯得神聖高不可侵。黑髮如瀑,不斷被風吹拂上超凡絕世的容顏;眸若寒星,冰冷的一一掃過眾人,妖魔無不腿軟,仙人無不臣服。

“尊上——”

眾人歡呼,之前心底籠罩的絕望和恐懼的陰霾一掃而光。白衣翩翩的他,猶如一道光將紫色的妖異天空照亮。

“師弟,你的毒?”摩嚴傳音問他。

“已經得解,沒有大礙了。”

白子畫看著墟洞,開口道:“封印雖解,妖神即將出世,但是解除的只是十六件神器中的妖神之力,妖神尚未得實體。承載如此巨大的力量,最起碼還要二十一個日夜,才能正式成形。眾仙聯手就算毀不了墟洞,也一定能大傷他元神,推遲他出世之日。”

“好——”白子畫的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遍每一個角落,下面一片附和之聲。妖魔卻開始有些慌亂了。

“眾仙聽我號令,擎天飛真火,八卦旱風雷,東西南北再布四個焚星破日陣。”

一時間空中劍芒飛掠,繚亂人眼。妖魔亂作一片,縮小圈子,將十六件神器環環圍繞,手持利刃,面向眾仙。

軒轅朗大驚失色,知道白子畫想要硬來,就算墟洞不坍塌,也能傷了妖神正在成長復蘇的雛體。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雖然有一定可行性,但是花千骨還在裡面!這可如何是好!左右為難之下,他還是一揮手,下令保護神器。

看著人界突然反戈,兵將紛紛與妖魔站做一排,將神器圍了個結實。

摩嚴心有不悅:“軒轅陛下,你這又是為何?難不成你這次來也是為了保妖神出世的?要知道妖神肆虐,首當其衝受害的便是人間界!”

眾兵將也都不解的望著軒轅朗,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軒轅朗心亂如麻,一臉擔憂的看向白子畫:“尊上,千古也在裡面!”

白子畫臉色微微變了變,望向笙簫默和摩嚴,摩嚴不屑的冷哼一聲,笙簫默皺著眉輕輕點了點頭。

白子畫未待沉思便冰冷說道:“那又如何,這妖神難道不是她放出來的麼?就是死千次萬次也不足以抵她的罪過。”說著大手一揮。

“你敢!”殺阡陌雙目紅得耀眼,又帶幾分血腥。往白子畫身前一攔,長劍出手,殺氣震天。亂髮不斷拂過他絕世的容顏,在場的人,無不被其虜獲失神。

白子畫想起紫薰淺夏剛剛說的話,想起幾次見花千骨和他的摟摟抱抱,心雖不信,卻不知為何仍微微有怒火。

“你看我敢不敢。”白子畫冷冷說道。橫霜劍出鞘,二人一觸即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1:24

75.妖神出世

被狂風和扭曲的空間撕扯著,花千骨覺得自己快要四分五裂了。劇烈的疼痛從身體還有五臟內服傳來,呼吸不到空氣,窒息感像絲線將她密密麻麻纏了個結實,她嘴唇蒼白,面色發青,頭暈目眩,想要嘔吐,四周什麼也看不清楚,青灰一片中到處是亂舞著的鬼魅妖魂的殘肢和碎片,如幻影和破舊的棉絮一般被撕扯,被攪拌。拼命想掙扎,可是那種驚天的力量太過巨大,容不得人絲毫反抗,在一陣陣仿佛鬼哭狼嚎的淒慘破碎的奇怪聲響中,花千骨逐漸失去意識。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四周皆已平靜。身體像躺在軟綿綿的雲裡,溫暖舒適。還未待睜開眼睛,她已經感覺到了外面的潔白與光亮。

光線從眼睛的細縫裡穿透進來,她什麼也看不見,仿佛卻又看見了整個世界。那樣的感覺就像是身處一個美妙的幻境,她太累太疲倦,沉醉其中,迷迷糊糊的不願睜開眼醒過來。

可是隱隱約約中似乎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她以為自己幻聽了,可是接下來哭聲更大了,切切實實的。

她猛然驚醒睜開眼睛一坐而起打量四周,和她想像中完全不一樣,她本以為墟洞中應該是漆黑一片,烈火焚燒,猶如阿鼻地獄一般。沒想到四周卻是柔和的光亮一片,什麼也沒有。沒有天,沒有地,沒有任何東西,連自己腳下踏的都仿佛不是實體。只有頂頭正當中,隱隱掛了一彎上弦月。

光輝聖潔一片中,目光找不到任何可落腳之處,她很快疲倦的閉上眼睛,否則久了或許會瞎的,就像雪盲。

隱約又聽到嬰兒的啼哭聲傳來,仿佛來自四面八方。因為沒有參照物,所以也分不清方向。花千骨只好繼續閉著眼睛,憑直覺慢慢向發出聲音的地方靠近。

終於那個聲音似乎很近了,花千骨睜開眼睛,驚異的看到面前半空中懸浮著一朵巨大的千瓣蓮,仿佛冰雕一般玲瓏剔透,發出熒熒幽光。

而那個一直在啼哭中的嬰兒此刻正赤裸著小小的身子躺在蓮心,小手小腳在空中胡亂揮舞著。

花千骨心頭一震,莫非,這就是妖神?可是怎麼會是嬰兒模樣?

不無防備的慢慢騰起身子,飛到蓮花上空俯視著那個大約才三四個月大的嬰孩。那樣清脆大聲的啼哭著,哭聲中卻絲毫沒有悲哀,仿佛只是為了宣告自己的存在。

花千骨有些不安了,又略微靠近了些。那孩子小小的,生得粉雕玉琢,可愛得不行。

發現有人在看著他,嬰孩止住啼哭,好奇的睜著大而黑的眼睛望著花千骨。眸子似一汪泉水般透明清澈。這世上,也只有嬰兒才會有那樣純淨無暇的眸子和天真可愛的神色吧。

他嘟起小嘴,咿咿呀呀的咕噥了兩句,好像是在和花千骨說話,卻又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花千骨的心癢癢的,軟軟的,好像被雲包裹著一樣,有些不知所措的皺著眉頭,似乎再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嬰兒的眼睛看著她,吧噠吧噠的眨著,圓乎乎的身子滾了滾,然後把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放進嘴巴裡吸吮起來。

花千骨小心翼翼的落到蓮花上,微微朝他靠近了幾步。最後終於蹲在了他旁邊,俯身看著他。

嬰孩咿咿呀呀哼唧了兩句,然後雙手抱住小腳放進嘴裡。

花千骨忍不住笑了,伸出一個手指輕輕碰了他一下,柔軟的溫暖的有彈性的,分明就是個很普通的小嬰孩啊。

他看著花千骨,小腳胡亂踢兩下,然後伸出手去抓花千骨脖子上垂下來的天水滴,可惜手太短了夠不著,於是又改去抓她垂下來的髮絲。

可愛的樣子叫花千骨整顆心都融化成水了,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指去,輕輕的戳了戳他粉粉的胖胖的小臉頰。嬰兒立馬抓住她的手指,然後咯吱咯吱的笑了,那樣清淨無暇的笑容堪比世上最美的圖畫。

花千骨見他抓著自己的手指就放到嘴裡吸吮起來,癢癢的,也忍不住笑了。輕輕把他抱了起來,小小的身子,軟弱無骨一般,捧在手心裡生怕一不小心就碎了。皮膚像牛奶像絲絹般光滑細嫩,手腳不停的揮舞著。

怕他著涼,花千骨脫下輕薄的外衣將他包裹起來,只露了一張小臉在外面。他掙扎著把小手也伸出來,然後觸摸著花千骨的臉,又開心的笑了起來。

花千骨看著他的小手,小小的,肥肥的,白嫩精細,手背上幾個小窩窩,心底湧起莫名的疼愛,張嘴輕輕啃咬一口,他笑得更開心了。

可花千骨卻發起愁來,這墟洞沒有邊際,沒有東西,而他是唯一的活物。必定是妖神剛形成的雛體。此刻雖然看來只是無害的嬰孩,可是一旦成形,到了可以承負巨大的妖神之力的時候,就再沒有人攔得住他了。

自己來這,不就是為了阻止妖神出世麼?不趁著他還未恢復力量的時候殺了他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可是他只是個嬰兒啊,還什麼都不懂。憑什麼就因為背負著巨大的妖神之力,便要為自己還沒做過的事付出生命的代價呢?

花千骨腦海中激烈的鬥爭著,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水往外冒。懷中的孩子卻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生死正掌握在她的一念之間,仍舊開心的仿佛吃糖一般,抓著她的手指又咬又舔。

看著懷中單純到一無所知的娃娃,花千骨的心拼命掙扎。一個聲音告訴自己要顧念天下蒼生,不可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而留下大禍,而這錯本來就是自己造成的,應該由自己解決。

可是妖神又怎會生於蓮花中?這難道不正說明了萬物之始並沒有好與壞,善與惡之別麼?他如今只是一個普通的嬰兒,怎麼能因為可能發生卻並未發生,這種不確定的事便判定了他生存的價值呢?人之初,性本善。如果有人耐心引導他走上正途,摒棄殺戮,就像師父教導自己一樣好好的教他。說不定六界塗炭的事就根本不會發生了!

那個聲音又在說,可是如果不行呢?妖神終歸是妖神,她今日一時不忍放過一人,有朝一日死可能就是千萬人。如今六界八荒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裡,她怎麼能夠冒如此大的險呢?

花千骨閉上眼睛,可是誰又說過,兩個人的性命就比一個人重要?千萬人的性命就一定比一個人重要。生命的價值並不是用數量來衡量的啊!為了救一人而殺一人不對,難道為了救兩個人,救千萬個人殺一人就一定是對的了麼?師父總是告誡她說,重要的是不是一個人的能力,而是他的選擇。就算他身負巨大的妖神之力又如何?只要他能一心向善,造福蒼生大地也說不定啊!

可是那個聲音繼續爭辯,權力導致腐敗,能力滋生邪惡。沒有人能夠控制自己的欲望,能夠蔑視天下的力量是絕對生不出至善來,只會滋生邪惡和貪婪之心。怎能用蒼生做賭注,押一個註定會輸的結局呢?

不會!不會!花千骨驚恐的搖頭,只要有人好好引導,一定不可能是那種結果。怎能在一切尚未成定數之前,就判了一個孩子的死刑呢?她始終相信,人心都是向善的。

緊緊將孩子抱在懷中,低下頭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她連人都沒殺過,這樣半點反抗能力都沒有的嬰兒,她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既然是她惹出來的亂子,她就負責到底。

她低聲喃喃道:“今後,我會像爹娘一樣悉心教養你,讓你識詩書,知禮儀,辨是非,別善惡,明天理,通古今。你若敢心生半分邪念,我、我便絕不會再心慈手軟了。”

花千骨從腕上取下相伴多年的佛珠套在他的小腳上,抬起頭望瞭望正上方的上弦月。

“這裡沒有天地,沒有日星,只有月亮。你就南無為姓,以月為名吧。希望你長大了也能心懷佛心,心懷日月,慈悲眾生。千萬不要讓我有朝一日,因為今天做了這個決定而後悔。”

懷中的孩子仿佛聽懂了她的話一樣,咧開嘴燦爛的笑著,眯起的眼睛彎彎的就像兩個月牙兒。

花千骨既然已經下了決心了,一下子輕鬆了許多。看他不停的把小手能夠抓住的一切東西不停往嘴巴裡塞。

“小月,你是不是餓了啊?”花千骨有些茫然了,怎麼妖神也是需要吃東西的麼?可是她又不是他親娘,別說奶水了,她連胸都還基本上沒發育了,該拿什麼喂給他啊!

突然想起在昆侖山上時好像有採摘過一些薲草放在墟鼎裡以備肌餓和疲勞時之需。算來自己也好些天沒吃東西了,雖已得仙身,不需要再進食,但是心理上還是會有一種饑餓感無法填補。於是取了薲草出來,自己吃一點,然後放在嘴裡嚼碎了又喂給南無月吃一點。

幾乎是立刻就感覺飽了,而且困頓疲倦也都沒了。她逗弄著他玩了許久,然後從墟鼎中取出平常用的靈機琴來,信手撫了一曲給他聽。

想到師父劇毒終於得解,她幾多欣慰;想到朔風,綠鞘,溫豐予因自己而死又幾多痛苦;想到如今師父乃至整個仙界肯定都急著捉拿她這個千古罪人又幾多哀怨難平。琴聲時喜時悲,想的最多的卻依舊是和白子畫在一起的朝朝暮暮。

突然察覺到衣角被誰抓住,她低頭看,南無月居然爬啊爬啊的爬到了她身邊,然後仰起頭,天真的望著她笑著。

花千骨將他抱在懷中,他伸出小手在她臉上輕輕抓撓著,仿佛要逗她開心一般。花千骨低下頭親親他的面頰,知道他靈性于常人何止十倍。

微微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細細看來,他確實比之前長大了許多,速度之快,叫人咂舌。

南無月很乖,不哭也不鬧,花千骨不論幹些什麼,他都喜歡纏著她在她身上爬來爬去,或是繞著她爬圈圈。一丁點大已經學會了撒嬌,咿咿呀呀的不停的在花千骨耳邊聒噪著,像是不停在跟她說話。總愛抱著花千骨的手指在嘴裡啃,花千骨驚異的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已長出乳牙了。

或許他開口說話也比別人早許多,花千骨這麼想著,就不停的跟他講故事,教他說話。南無月望著她的嘴巴不斷開合著,眼睛裡逐漸有了更多的神采,似乎是能夠聽懂了。

經過大致推算,花千骨發現在墟洞中每過一天,南無月能長一歲。如此,只需大約二十天左右,他便能擁有強大而完美足夠承載妖神之力的實體了。

花千骨微微有些慌張起來,怕時間過得太快,未待她教導了些小月什麼,未待他有足夠的時間和閱歷卻弄懂善惡之別,他便要出世面對六界蒼生了。

於是更加費盡心思的跟他說話,教他知道更多的東西,為他彈琴,陶冶他的性情。

別的一般小孩開口第一句學會說的話都是媽媽、娘親,南無月第一個會說的詞卻是“花花……”

一般小孩只會稱呼自己的名字,分不清自己的鏡像,南無月卻從很早開始就會說“我”,並有了十分深的自我意識。一開始花千骨還隱隱有些擔憂,但是兩三天過去,南無月逐漸長大,在她的攙扶下慢慢學會走路。除了比一般孩子聰明伶俐,成長速度快一些之外,並沒有別的其他什麼不同。

性格帶點靦腆,非常聽話,從來沒發過脾氣,或是顯得任性。也絲毫沒顯露出任何暴戾或邪惡的氣息。聽到花千骨說到一些人間可憐的悲慘的事,甚至會孩子氣的感動或是傷心到哭起來。

花千骨教他識字,教他彈琴,南無月幾乎是一看就會。不管什麼道理,幾乎也是一講就明白,所以教起來非常輕鬆。花千骨將墟鼎裡帶著的書給他看,他只需急快速的從前面翻到後面就全部記住並且學會了。其他的花千骨就挑著有用的東西一點點講給他聽。怕他覺得枯燥煩悶,便陪他做遊戲。但是南無月從來都是很耐心的樣子,依舊一臉的天真無暇。

二人都不需要吃飯睡覺,活動的空間幾乎也都在千瓣蓮之上。花千骨並不避諱的偶爾教他一些道家正派的心法和劍法。覺得這樣往好的地方去引導,就好像給大壩開了個口子,有個流瀉的地方,總不至於有一天洪水高漲到決堤。完全不讓他學不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行不通的。與其有朝一日突如其來的刺激,可能將他逼上絕境,還不如從一開始就讓他知道自己是誰,明白自己的處境,又應該怎樣避免。

所以待到他完全懂事了,關於他妖神的出生花千骨便一五一十的跟他說了,甚至包括自己進入墟洞是為什麼,如果他有一天做出為害蒼生之事,她會親手誅殺他。

南無月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同,但是很順其自然的便接受了。撒嬌的抱著她的腰,信誓旦旦道絕不會有這麼一天的。他什麼也不想要,只要能永遠跟她呆在一起。

花千骨心頭一暖,有欣慰有感動還有很多很多莫名複雜的情感。南無月把她當成娘親一樣極端的依賴。比較喜歡聽她說她過去生活裡一些搞笑的細碎瑣事,對練習禦劍仙法還有給他說的一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倒顯得興致缺缺。

花千骨喜憂參半,喜得是他始終心似琉璃,玲瓏剔透,內無瑕穢。憂的是全天下都想要誅殺他,自己卻把他教得跟小綿羊一樣,心地善良,不願傷害他人。就算身負妖神之力,卻不能保護自己這又該如何是好?

而自己總是長留弟子,為了師父,也為了承擔自己的過錯,必須回去接受處罰。到那時,沒有自己在他身邊陪伴他照顧他督導他保護他,他又該如何是好?

南無月聽見她這麼說,第一次面上有了怒色:“不准離開小月!無論如何不准離開!如果你走了,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找回來!誰也不准處罰你!誰敢傷害你我就……”

感覺到南無月小孩一樣說起氣話,千瓣蓮微微發紅發燙,花千骨連忙捂嘴他的嘴,將他抱到懷裡摟了個嚴實。

“記得姐姐叮囑你的話麼?”

“記得……”南無月低下頭去。

“你如果不想要姐姐傷心的話,就尊重姐姐的選擇,以後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輕易傷人。”

“花花姐姐的師父,是個什麼樣的人?會很嚴厲的處罰姐姐麼?”

“他是世上最偉大的師父,最厲害的仙人,也是對姐姐最好的人。”

“那為什麼還……”

“因為姐姐做錯事了,所以就要接受懲罰。所以小月記住,永遠不要做錯事,否則姐姐也要打你的屁屁!”

花千骨呵他的癢癢,南無月在她懷裡笑得前俯後仰,連連求饒。

“姐姐也是對小月最好的人,我也會對姐姐好,小月最喜歡姐姐了。”

“姐姐也喜歡小月,會好好照顧保護小月的。”

“姐姐我們就在這裡好不好,只要有姐姐陪著我,小月寧願留在這墟洞裡,永生永世都不出去,不問世事,不見天日,只要能一直和姐姐在一起。”

花千骨身子一震,看著他依舊幼稚的童顏,卻堅定清澈的眼神。他居然、居然肯為了她永遠困在這裡麼?緊緊抱住他,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外面的天下早已容不下他們二人,如果可以永遠留在這裡,蒼生無憂,小月無險,倒也不失為兩全其美之事。只是師父,就再也見不到了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1:45

76.花月洞天

墟洞之內一片寧靜祥和,東海之上卻是整個天翻地覆。莫說在海天之間掀起風起雲湧的十六件神器一直在有生命般吐納天地之氣。就是紫色天空下數以萬計的妖魔仙人魍魎鬼怪也鬧得到處都不得安生。

眼看白子畫和殺阡陌二人僵持不下,一觸即發,眾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仙界和魔界法力最強的人若真動起手來,其精彩和壯觀程度可想而知。

兩方皆無人說話,亦無人敢上前勸阻。唯一為難的是軒轅朗,被夾在仙與魔,花千骨與妖神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他始終是掛心著花千骨的,可是畢竟身為皇帝,擔負的是整個人間界的興亡,凡事不能再像少年一樣任性和自作主張。他可以毫不猶豫為花千骨死,可是沒權力決定人間界的百姓也同自己一樣。他皺著眉,突然開始極端的厭惡起自己的身份來。堂堂一界帝王,居然連保護自己心愛人的權力和能力都沒有,做來何用!

此時卻突然見一個白影上前,竟然是東方彧卿。他用的不是禦風術,亦不需騰雲駕霧或是禦劍禦物。卻不知靠的什麼法門能在空中迅如閃電,來去自如。

身體突然插入二人之間,面對魔界仙界之尊卻毫無半點懼色。

“尊上魔君,且慢動手,若你們二人爭鬥起來,下面仙魔人妖定然混戰一團,死傷無數。這妖神還未出世,便先已生靈塗炭了……”

東方彧卿望向白子畫,如若平時他或許勝上殺阡陌一籌,只是此刻他毒傷剛愈,內力還未恢復完全。鹿死誰手,還未能知。

白子畫的眼睛裡依舊是冰冷一片毫無情緒,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怒是悲。如果說這世上真有他東方彧卿也完全不知道,看不透,弄不明白的人,那一定就是他長留上仙白子畫。

儘管花千骨犯下這麼大的錯都是為了他,可是卻始終不知道花千骨在他心底又有幾斤重量。他統領眾仙,自然有他的立場,不顧骨頭死活先要防患妖神出世,做法縱然可以理解,但是卻不可原諒。

想著骨頭為他受的委屈和苦楚,東方彧卿心裡積郁難平,也有衝動想把一切全部告知於他。看看他會是什麼表情,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

可是想到骨頭瞞住他的用心良苦,只能忍住不說。

白子畫眼睛不看他也不看殺阡陌,望著那旋轉不停的十六件神器形成的巨大墟洞入口。

“你說怎麼辦?”那樣肯定的語氣,根本不像是在詢問,仿佛早就知道東方彧卿會出來阻攔一般。

東方彧卿微微怔了怔,隨即笑了。他以為他站得高,於六界之外看著這一切,沒有什麼逃得過他的眼睛,卻不知道原來白子畫在更高處看著他。

“有辦法救小不點麼?”上次太白一役,殺阡陌已見過他的足智多謀,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軒轅朗也滿是希冀的看著他。

東方彧卿輕輕點頭:“這就要看尊上、魔君還有陛下的了。眾所周知,墟洞就仿佛是一個巨大的子宮,妖神完全成形從裡面脫離而出的時候便是他最虛弱的時候。那個時候如果合眾人之力將其擊潰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軒轅朗沉思道:“但是因為他已得強大的實體,如有失誤,或一擊不成的話,反將其惹怒,一旦出世,後果不堪設想。況且那時候再救千古就來不急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拖到那時才採取行動。”

“陛下稍安勿躁,我說的不是要大家等到二十一天后妖神出世的那一刻,那樣的話所冒風險的確太大了。妖神尚未得實體,就像蛇需要蛻皮一樣,其實七天之後的月圓之夜才是他力量真正最弱的時候。若那時能集幾界之力,或許能將墟洞打開一絲縫隙,到時……”

“到時就能進去,親自把小不點救出來?”殺阡陌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意。

東方彧卿點點頭:“不光如此……”

“說不定還能把妖力未恢復完全尚是雛體的妖神制服對麼?”白子畫漆黑如墨,深不見底的眼睛看著東方彧卿。

“尊上英明。”東方彧卿低下頭,嘴角揚起好看的弧線。

“你早知此事,並做好了打算,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擔心妖神出世,並慫恿小骨去盜神器?”白子畫驟然冷道。

東方彧卿身子一震,嘴角揚起的弧線更大了,眯著眼睛笑:“在下不知道尊上是什麼意思?”

白子畫不再看他,雖然紫薰淺夏說花千骨是和殺阡陌串通好偷神器的,但是與其說是從來只關心自己容貌,把神器當玩具的殺阡陌,不如說是深不可見的東方彧卿更可信一點。

“魔君萬萬不可!”曠野天、藍雨瀾風等人在一旁連忙相勸。好不容易等到妖神出世的這一天,生怕他因為一個小丫頭讓一切功虧一簣。

殺阡陌思忖著,他既不關心小不點為什麼要盜了神器和向自己借玄天傘放妖神出世,也不關心東方彧卿到底安的什麼心,他只想快點把小不點救出來而已,並且在所不惜。他行事向來率性,不管不顧,只由著自己的喜好。所以自然沒有軒轅朗那麼多的猶豫和顧及,立刻就點頭答應。

“我不在意跟仙界和人界的人聯手,只要可以救出小不點。”

白子畫有些詫異的看他一眼,神情更加冷峻了。

“魔君!”藍雨瀾風沒想到自己費盡心機策劃的一切,竟然又要毀到花千骨手裡。

春秋不敗攔住她使了個眼色要她別急,然後和雲翳對望一眼,各自面上都是陰險狡詐的笑,真沒想到得來全不廢功夫。

軒轅朗也表示聯手,既然有方法可以既救出花千骨又避免妖神禍害眾生那自然是最好。

於是眾人皆看向白子畫,白子畫冷道:“既然可以減少傷亡自然是最好。只要可以將妖神扼殺在真正出世前,其他的都不重要。”

達成一致後,下面的人總算也停止了對峙,卻依舊互相提防的團團圍在墟洞周邊。

等……

等七天七夜之後的月圓之夜,決定命運的那一刻的到來。

 

不管外面如何驚濤駭浪,墟洞裡永遠是祥和寧靜的世外桃源。雖然周圍什麼也沒有,只有兩個丁點大的孩子,可是兩人卻從未有過孤獨寂寞或是度日如年的感覺。

看著小月一點一滴長大,教他走路教他說話,說故事給他聽,把自己會的都一一傳授給他。和帶著糖寶的感覺略有不同,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母親了。

小月一天長一歲,短短幾天,就長得很高了,像個健康正常的六七歲孩子那樣喜歡到處跑,喜歡聲音軟軟的跟她撒嬌。

“花花,花花……”小月蹦蹦跳跳從後面跳到她背上。奇書網Jar電子書下載樂園+QiSuu.с○m

“我說多少遍了,要叫姐姐。”

“我喜歡花花。”小月開心的攤開手,掌心裡立馬生出一朵血紅的薔薇,花千骨驚異的睜大眼睛。

“送給花花。”小月咧開嘴笑起來,水嘟嘟的臉,水汪汪的眼,可愛得不行。

花千骨無奈的搖頭:“姐姐不能碰,一碰花就謝了。”

“不會的。”南無月指著身下的巨大冰蓮,“這個不也是花麼?不都沒有謝。”

“這個不一樣……”未待她說完,南無月就墊起小小的腳尖把薔薇插在了她頭上。然後眼睜睜看著花迅速的凋謝枯萎。

“為什麼?”他嘟起嘴巴不解的捧著死掉的薔薇。

花千骨搖頭,沒了勾玉,她又恢復成凶煞的體質了。

“姐姐別難過,你喜歡花麼?那我就送許多許多的花給你。”南無月回身,小小的手從左邊往右邊輕輕劃過,頓時從西到東瞬間蔓延出一片絢麗的花海。花千骨驚訝的張開嘴巴說不出話來,就見南無月輕輕呵了一口起,花海頓時鋪滿了整個天地,半空中還飄飛著陣陣花雨。

花千骨驚呆了,在冰蓮上環顧四周,什麼都沒有,除了花,層層疊疊一直覆蓋到遙遠的天際。大風起,陣陣花浪波波蕩漾,比大海更加壯闊,比朝陽更絢爛。香氣四溢,花千骨久久沉醉其中簡直說不出話來。

“花花喜歡麼?”南無月跳入花海之中迎著風狂奔起來,笑顏卻是比任何一朵花都要美麗燦爛,光彩耀眼。

“以後小月和花花就在這裡幸福快樂的生活,花花想要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不光有花再加一條小溪?”

頓時天邊一條小溪蜿蜒而下,從花海中穿過,歡快的流向遠方。

“再有一個小房子?一片竹林?一個小湖?一群小鳥?”南無月手在空中輕輕揮舞,如同小孩在塗鴉一般。

頓時花海中出現了一間清雅的竹舍,湛藍的湖裡,有一隻只白鶴,還有長著絨毛的小鴨子,天空開始變藍,出現白雲朵朵,陽光一絲絲從雲間傾斜而下,湖面上還掛著一道彩虹,門前有一棵葡萄樹還有一個秋千架。

“花花喜歡這樣的麼?還是這樣?”南無月手一揮,頓時面前的又迅速變幻成了亭臺樓閣,華麗精緻的宮宇白塔。

一揮手一會變成和風細雨的人間四月天,一會變成波瀾壯闊的海中水晶宮,一會又變成白雪皚皚的空靈仙境。

花千骨看著四周景致不斷跳躍或隨著四時而變化,不由倒抽幾口涼氣。這墟洞中便是南無月的世界,如今他已經成長和強大到能夠完全操控自如了。

花千骨眼花繚亂的揉揉眼睛:“別玩了小月,就第一個吧,第一個。”

場景又變幻到一片花海飄香,南無月牽起花千骨在花海上空急速飛馳而過。

二人來到竹舍中,南無月胖乎乎的小手點了點花千骨,她身上的衣服突然變成了綠色的羅裙,再點一點,又換了一身紫色的輕紗。白色狐裘,紅色披風,青色長袍,七彩華服……身上的穿著連同發飾也不停的變幻著。

“小月,你在幹嗎呢?”花千骨哭笑不得。

最終換作一套清麗的雪白紗衣,南無月總算點了點頭:“恩恩,就這個,花花真好看。”南無月開心的手舞足蹈,自己也換了一身紅色的小褂。

“我想吃花花說的那些好吃的東西。”南無月可憐巴巴的仰頭看著她。

花千骨走進廚房看了看:“可是沒有食材啊!”

“花花想要什麼,我馬上變出來。”

哪怕仙術道法再強,想要憑空變出什麼物體,從理論上是完全說不通的,除去用某物變化形體或者從某處瞬間轉移,要麼就只是幻術而已。就是孫悟空也需要借助自己的毫毛,法力一失,也會立刻被打回原型。

花千骨看著滿桌子小月憑空變出的那些物體,卻是完全真實的。猜他或許是從墟洞之外移來,否則這接近創世的力量也未免太可怕了。

花千骨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二人坐在桌邊一面吃一面說話,可是只有兩個人的偌大的世界未免還是有些冷清。

“花花是不是覺得人太少了?那我再變幾個下人出來陪我們說話啊,想要把外面變成熱鬧的集市也可以……”

“不要!”花千骨連忙搖頭,光是一般的物體和景致也便罷了。如果是真的人的話,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有生命還是只是幻影。她覺得那樣的場景太過詭異,還不如一直二人這樣簡簡單單的。

南無月眨巴眨巴眼睛,突然驚喜的望著窗外:“原來姐姐說的天黑就是這個樣子啊!”

他啪嗒啪嗒的跑出去,望著天空巨大的圓月。因為周圍天空都暗了下來,比當初花千骨剛醒來時看不知道清楚多少。只是此時月亮發出妖異的紅光,周圍一環環暈開。將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妖冶鬼魅之下。

“今天是十五呢……”月圓人不圓啊。花千骨摸摸南無月的頭,突然想起無數次靜靜望著白子畫在露風石上對月撫琴的夢幻般的場景。以為自己這一生都將和小月如此簡單平靜的過下去。

“花花……”南無月突然彎下腰,面色蒼白的輕輕喚了她一聲。

“恩?”花千骨低下頭,“小月你怎麼了?”

“我……”他抬起頭,腮邊掛了兩滴晶瑩的淚,微微皺眉我見猶憐的樣子讓花千骨心裡一疼。

“小月?”

南無月腿一彎,跪倒在了地上,仰起頭,突然對月爆發出一陣妖獸般驚天動地的咆哮和呼喊,身上迸射出萬千道刺眼金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2:10

77.誰是妖神

太過刺眼的光芒和巨大的衝擊力,致使花千骨迷迷糊糊暈了過去。等到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周遭景色又變了。

四周一片漆黑,竹舍,花海,湖水所有的一切全不見了,只有天空中一輪巨大的紅月,氳出一絲絲妖冶詭異的氣息。她和小月此時正身處冰蓮之上,只是這冰蓮,似乎在空中更高處。她伸出頭往下看去,嚇了好大一跳。卻見一棵巨大的樹從下面黑不溜秋深不見底的一片虛空中生長出來,巨大的樹枝和樹杈幾乎欲籠罩住整個天空。樹上開滿了一朵朵巨大的千瓣冰蓮,而他們就睡在最頂端的這一朵之上。

這奇異的樹還在不停的向高處生長,花千骨甚至能聽到樹皮綻開,和冰蓮不斷綻放的哢嚓作響。

小月在一旁痛苦的發出呻吟,身子顫抖的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小月!小月!”花千骨把他緊緊摟在懷裡。看他滿頭大汗,唇色蒼白,緊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月光下在臉上投下陰影。

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診斷不出任何生病的跡象,花千骨只能拼命的給他輸入真氣和內力。

“花花,我疼……”小月的小手緊緊的抓住她的衣服。

“哪裡疼?是哪裡在疼?”花千骨急得手忙腳亂,在他肚子上背上輕輕搓揉。

“全身都疼,骨頭,骨頭像要裂開了……啊……”南無月一聲慘叫,疼得不由翻滾起來,花千骨按住他,可是他的身體仿佛一個大洞,輸入再多的真氣和內力都瞬間被吞噬殆盡,消失無蹤,沒有半點迴響。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人,有人想要進來!不許!絕對不許!”南無月感受到外界有人正妄圖打開墟洞的口子,連忙閉上眼睛嘴裡默念著什麼咒語,仿佛在與人鬥法一般。可是身體極度的疼痛叫他越來越吃不消。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疼得哭了起來。花千骨急得直抹汗,緊緊摟著他源源不斷的輸入內力。親吻著他的面頰和淚水,低聲安慰著。

紅色的圓月光芒越來越盛,南無月突然拼命從她懷抱裡掙脫,跪倒下去,仰天對月淒厲長嘯。花千骨驚恐的望著他,無奈被他周身血紅色光芒彈開她根本靠不過去。

無色無味的冰蓮月光下突然散發出絲絲縷縷的清香,她仿佛被人施了攝魂術一般,覺得大腦越來越模糊。隱隱聽見南無月身體裡骨骼在生長和綻裂的聲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身體裡刺出來,骨為樹杈,把血肉綻開成花。她伸出手去,卻夠不著他。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在月下劇烈的因疼痛而扭動著,如起舞的蛇一般的妖冶迷亂。她眼皮慢慢耷拉下來,身上的氣力仿佛被什麼抽光了。

小月為什麼好像長高了許多?

她看著南無月痛苦扭動的身子總算停止下來只是仍然不斷顫抖,慢慢回轉身靜靜看著她。

從七歲小孩瞬間成長成了十七八歲少年那麼大,上身的衣物全部撕裂掉落,僅下身殘掛著兩塊。露出依舊青澀稚嫩的小胸膛來。皮膚如牛奶般光滑,在月光下反射出誘人的白皙剔透的光澤,長髮絲一樣垂順,在風中輕輕飄飛著,黑得耀眼。完美的腰線和修長的腿,絕對勝過少女千倍白倍,叫人忍不住伸手想要觸摸。

那臉雖長大了許多,既有少年的俊雅亦有少女的清秀,雖沒有殺阡陌的傾城絕色,亦沒有白子畫的絕世風采,但是那水晶一樣的玲瓏剔透,清澈純淨,仿佛未沾染過世上的半點塵埃。

依舊是小月沒錯,她的孩子,化成灰她都認得。

“月……”她迷迷糊糊伸出手去。

南無月向她走過來,身子略有些搖晃,目光裡天真無邪中又多了一絲緊張無措。仿佛剛從蛋殼裡孵化出的小雞一樣,鑽進花千骨懷裡輕輕顫抖著。

冰蓮的香味越發濃重了,花千骨大腦越來越沉,怎麼掙扎抵抗封閉五識都沒有用,最後慢慢閉上了眼睛竟然睡著了。

南無月抬頭望瞭望天空,發現月亮中心顏色微微淡了一些。集合了幾界中所有高手的力量妄圖突破墟洞入口,他知道靠自己現如今的力量是抵抗不住了……很快便會有人進到這裡。

只是這妖神之力,豈可這麼輕易便奉送於人!

南無月撫了撫花千骨的臉,眼睛裡閃爍的再不是稚嫩的童光,而是一種蔑視九天的高傲和叛逆,只是望著她依舊如水般溫柔。

修長的手指緩緩從花千骨身體上撫過,滿臉驚歎與渴慕。

“神之身啊……這才是能夠承載毀天滅地妖神之力最完美的容器。”他低喃著,眼中盡是妖媚與狡黠。

南無月周身散發出金光,將花千骨完全籠罩其中。

沒有星子,海天之間只掛著一輪巨大的圓月。東海之上狂瀾翻卷,幾界的人正合力妄圖在墟洞上打開一道口子。

春秋不敗一看時機差不多了,轉過頭正想跟雲翳說話,卻發現他人居然不見了。

再一轉頭,果然看見遠處雲隱帶著茅山派一群人匆匆趕了來。

“沒用的東西!”他冷哼一聲,氣不打一處來。

一邊繼續向著神器那邊施法一邊向殺阡陌密語傳音。

“魔君,一會墟洞打開你一定要第一個沖進去,這可是千載良機。”

“你是說……”

“既可救出那丫頭又可獲得妖神之力,何樂而不為?我們千方百計搶奪神器,不就是為了待他出世力量最弱的那一刻將他制服,吞噬了他身上的妖力麼?到時候,六界就都是魔君的天下了。”

殺阡陌點了點頭。

重要的不是神器,而是誰放妖神出世。重要的不是妖神,而是妖神之力。

神器在眾仙的攻擊中被一片強光包裹著幾乎都看不清了。

終於,墟洞中心出現了一道極小的口子。殺阡陌撤去內力一飛而上,卻猛然被彈開,轉身一看,是白子畫的清音一指。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什麼主意麼?”白子畫冷道。

殺阡陌知道自己真動起手來不是他的對手,眼看著眾人撐不住了,那口子馬上又要合上。知道二人僵持下來,反而白白耽誤了進去救花千骨的良機。權衡再三,使勁一跺腳。

“行了行了,我不進去了還不成麼?你一定要把她救出來,萬萬不可傷了她!”

白子畫愣了一下,似沒想到一貫彆扭又任性的他居然為了小骨可以到放棄妖神之力的地步。

為什麼?

沒再多想,他一閃身,已經朝著墟洞裡鑽了進去,墟洞立馬回復如初。眾人一個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春秋不敗仰天長歎,天意如此。有個這樣傲氣隨性的主子真不知是對是錯是福是禍。卻更是把花千骨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花千骨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有什麼軟軟的東西在咬自己。啃啃她的脖子又啃啃她的臉,最後在她的唇上啃來啃去。

“小月,別鬧……”她睡得正香呢,還夢到師父來著。

南無月又變回了七歲大的丁點模樣,光著身子在她懷裡鑽來鑽去。

“花花,我還要吃……”南無月被她一掌拍開,依舊迷迷糊糊閉著眼睛,吧噠吧噠小嘴,抱起自己的小手豬蹄一樣啃了起來,

空中巨大的圓月突然撕裂了一道口子,一個白衣翩翩的人飛了進來。落在大樹頂端的冰蓮上,空曠而寂寥的世界裡頓時有了比月還美麗耀眼的一道光亮。

白子畫沉默的低頭看著依舊渾然不知在沉睡中的二人。

小骨……

靜靜的看著她的睡顏,心頭微微有怒氣。她在這倒是睡得安穩,可知道外面因為她鬧了個翻天覆地,可知自己這回闖下了多大的禍,可知他又有多擔心!

片刻之後,才緩緩將目光移到一邊頭枕著她肚子呼嚕呼嚕正熟睡的孩童身上。

妖神?

白子畫皺起眉頭,心中微微有不詳的預感。為何他竟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絲妖氣?

探了探南無月的內力,居然虛空一片什麼都沒有。

再轉身看花千骨額上神的印記竟是越來越明顯了,心裡陡然一涼,暗叫不好。微微一探,果然……

他長歎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外力入侵,南無月把所有妖力導引到了花千骨身上。他的雛體才成長了七日,還未成形,無法負載太多的妖神之力,可是花千骨卻可以。

如今神之身再加上毀天滅地的妖之力,這孩子怎麼得了!?百年來白子畫心裡頭一次有了這樣的驚惶失措。

現在小骨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妖神,而南無月卻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七歲小孩。

自己進來是為了誅殺妖神的,難道親手將小骨殺了麼?雖然她犯下大錯,死有餘辜,卻終究是自己看著長大的……

不能婦人之仁啊!妖神尚且無人可以抵抗駕馭,何況是具有神身的花千骨。只需她彈指間,一界便可以瞬間消亡。這樣無所不能的力量太可怕了,可怕到他光是想想都覺得滿眼是血光。

白子畫拔出劍來,手竟然在微微顫抖。

“師父……”她在夢中呢喃一句,臉上都是幸福和被寵溺的神采。

白子畫轉過身,劍垂了下去。深吸口氣穩定心神,告訴自己要冷靜,且不可忙亂了手腳。

就這樣將他們帶出去,就算自己不殺她,師兄師弟還有整個仙界又怎會輕易放過。

就算他信得過小骨的單純善良,可是身懷如此能力,其他人怎麼想?

對未知能力的極端恐懼會讓一個人變得自私和殘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人總是有各種理由為了保護自己而將原本並不會對自身造成威脅的東西假想成敵人,費盡心思剷除殆盡。

如果讓人知道小骨就是妖神,怕是全天下的人都會一起追殺她吧,然後呢?然後小骨忍無可忍之下再將六界都付之於焦土?

不行,雖下不了手殺小骨,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養不善,師之過。

如果是罪,就讓他一同承受吧……

白子畫扶起花千骨,一點點剝落了她的衣物跟剝橘子皮似的,花千骨沒有發育的身體在他眼中跟塊五花肉一樣沒有分別。咬破手指,從她臉上,脖子,手臂,胸背一直向下,全部寫上了密密麻麻的血咒。

以他白子畫全部功力,將她體內妖神之力層層封印。她永遠只是他膝下普通的孩子,不會成為什麼毀天滅地的妖神。

白子畫手心微微有冷汗沁出,知道自己正犯下大錯,可是依舊面無表情的一面施法一面念咒。

花千骨覺得身上癢癢的,想要醒來可是花香撲鼻,被困在夢中怎麼掙扎都醒不過來。

“小月……別撓我……”她嘟嘟囔囔道。

小月?白子畫轉頭看了看旁邊啃著自己小手睡得正香的小傢伙。明知道這樣的後果是什麼,卻仍然沒有猶豫的將一切全部封印。

這裡所發生的一切,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小骨是他犯下大錯必須重罰的徒弟,除此之外,什麼也不是。

消去花千骨額上印記,她身上血色咒文也瞬間全部消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為她把衣服重新穿好,將他們二人抱在懷裡,向著圓月穿飛過去。

失去妖神的墟洞,大樹,冰蓮還有整個空間,暫態無限坍塌。

早已等得急不可耐的眾人,都是一片焦躁和喧嘩,白子畫進去的時間似乎用的太久了一些。是在和妖神大戰麼?時間越久,眾人越是絕望和不安。

終於看到那白無瑕的身影從墟洞裡飛了出來,群仙大喜,妖魔則恨恨咬牙歎息。

十六件神器頓時黯淡無光急往下落。白子畫一一收攏放入自己的墟鼎之內。

“妖神和孽徒皆已俯首,由長留山先待為看管,眾仙可放心離去,至於處罰和善後我們再從長計議。”白子畫冷冷的說道,南無月被他鎖在光壁裡依舊在安然沉睡。

眾人一看,妖神原來只是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而已,不由又是議論紛紛。

除了月圓變身之外,脫離了墟洞,南無月將再也不會長大,永遠保持這樣七歲的形態。

這次大難是由花千骨造成,所有人都知道她若回長留必受重罰,以長留森嚴的門規,她就算是死一千次都不足以低過。輕水和落十一等人面面相覷,都為花千骨擔心起來。

此時卻見殺阡陌突然怒氣衝衝的出現在白子畫面前攔住他去路。

“把小不點還給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2:38

78.仙魔大戰

白子畫和殺阡陌二人在雲端對峙著。周圍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靜觀事態發展。

殺阡陌一身紫色華服,雪白毛領,從袖沿到腰帶,從發冠到紐扣無不精緻異常,腳踏火鳳,手持緋夜,緋夜劍通體透紅,猶如鮮血凝成,劍身周遭環繞一圈炙熱的火焰,一丈之內草木皆焚,三尺之內冰水汽化。

他一貫愛笑,因為美人笑起來會更美。所以在天下人面前倡狂的笑,在部下面前陰險的笑,在敵人面前狠毒的笑,在花千骨面前開心的笑……竊笑,媚笑,微笑,冷笑,無論何時,他總是笑著的,不同的笑展示出他不同的風情以及不同的心情。

可是此刻,他卻再也笑不出來了,冷冷的望著白子畫,臉色一片肅煞,猶如最雍容華貴的牡丹上覆蓋著白白的一層霜,顏色卻越發明亮起來,仍然豔似盛世繁花。

很少人見過他的緋夜劍,因為以殺阡陌的能力極少需要出劍。更從不佩劍,因為佩著劍很難搭衣裳,那樣就不夠美麗了。

他出劍只有兩個字:絕殺!

白子畫只是靜靜的注視著他,面上沒有絲毫怒色,眸子裡更看不出半點情緒。一襲月牙白的長袍簡單乾淨,衣袂上有華麗卻不張揚的暗紋流光溢彩在風中飛舞。黑髮如瀑,隨意披散,依舊垂如緞,順如水,絲毫不亂。只是這些日子,三千青絲再無人為他束。

他的風姿遠在九天之上,絕不是簡單的一個美字可以概括和形容。聖潔,清冷,塵埃不染,總是叫人心生敬畏,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是種褻瀆。

他舉劍,水空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冰斂橫霜”四個字,于他,於劍,都再貼切不過。

很難在兩人中分出個高低上下來,殺阡陌更勝在傾國傾城的外貌,白子畫更勝在天下膜拜的風骨,但都不輸于對方的是各自的能力和氣勢。

看著無論是外貌還是能力皆冠絕六界的二人之間的這一場對決,幾乎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藍雨瀾風,紫薰淺夏,春秋不敗等人自然是一手心的冷汗。摩嚴,笙簫默等人卻鎮定自若。雖然正邪易辨,但是軒轅朗,輕水等人卻不由自主隱隱祈禱著殺阡陌能勝,否則花千骨性命堪憂。

“把小不點還給我!”殺阡陌腦海中回想起多年前誅仙柱上的那一幕,心頭陣陣犯涼。他再也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花千骨本是我長留弟子,何來還你之說?”

花千骨和南無月被鎖在光罩裡,在白子畫左右緩慢浮動。

白子畫甚少與人動手,雖然做好應戰的架勢,語氣依舊不溫不火。

此時天還未亮,紫色的天空已變作漆黑的墨色。月亮似乎怕被波及一般躲在了雲後,海上光線頗暗,卻依舊風浪不減。

糖寶昏過去後被白子畫託付給落十一照顧,卻始終沒有醒來,落十一擔心想要施法把它救醒,東方彧卿卻搖頭制止了它,否則只會亂上加亂。

每個人都心神惶惶,東方彧卿看著花千骨和南無月也是一臉的陰晴不定,他再怎麼也沒有想到……

骨頭,或許……

他突然眼中閃過一抹欣慰,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願意冒個險,尊重骨頭的決定,把骨頭交給白子畫處置。

只是他肯,殺阡陌哪裡肯。

知道這一戰是非打不可,懶得再多說廢話。當下意念凝聚,真氣運轉。手中緋夜劍輕輕一提,浮雲踏浪,轉瞬間已出了百招有餘,速度之快,叫人咋舌,縱是仙魔,遠遠的也只望得見他紫色的身影。

緋夜劍赤紅色的真氣吞吐不定,熱浪逼人。白子畫淩空翻轉,輕易而又巧妙的躲過他一波波淩厲而兇險的攻勢,穩穩落在海面上,而花千骨和南無月始終漂浮在他身邊不近不遠。

殺阡陌閃電似地疾追而來,長袖旋轉,絢光流舞,猶如花開。火鳳也隨之盤旋而下,玫瑰色的紅光與緋夜劍交相映,炫目繽紛。

摩嚴空中觀戰,冷哼一聲:“妖孽,果然有些門道。”

白子畫始終不慌不忙,以退為進,以守為攻。殺阡陌出百招,他只出一招。橫霜劍來去揮灑自如,人劍合一。

殺阡陌皓腕揮舞,素手招展,騰空劈下,緋夜劍與橫霜劍狠狠相擊,天空中陡然炸響一個平空驚雷,閃電劃破漆黑夜空。

眾人看得緊張,額上沁出汗來,一個個屏氣斂息,心跳如撞。

暗雲翻湧,狂風肆虐,二人在驚濤駭浪中轉眼已鬥了數千回合。

白子畫見他功力竟比之前爭搶伏羲琴一戰時提升如此之多,變得更加詭異莫測,妖異淩厲,也不由得暗暗心驚。而自己毒傷初愈,真氣不濟,竟只能勉強與他戰個平手。

白子畫攻勢漸漸加快,時間拖得越久越對他不利,他無心與殺阡陌爭什麼勝負,但是豈能如此便將花千骨交給他人。

右手結印劃過天地,頓時空氣中出現無數冰凝的細小水結晶,狂風中猶如水波劇蕩,四周景色都像水中倒影搖曳變形。殺阡陌的身子在空中一滯,天地陡然間極冷,似乎連空氣都被凍住。一條紅色火焰從他劍上盤旋而出,蜿蜒怒舞,緊緊將橫霜劍纏繞住,力道之大,似乎要將其扭曲變形。冰火互斥,只聽得一片“滋滋”作響。

白子畫左手推掌而出,仿佛捉住蛇的七寸一樣將火焰從劍上扯了下來,用力一揚,變作長鞭帶著火焰直向殺阡陌席捲而去。

殺阡陌也一把抓住火鏈另一頭,一聲爆破,火焰瞬間消失無蹤。紫衣鼓舞,淩空翻下,舉劍威極長劈,未料速度仍慢了一步,擦過白子畫身側,砍在了籠罩花千骨和南無月二人的光壁之上。瞬間光華大震,照亮半邊天地。

白子畫一愣,殺阡陌也駭住了,兩人都不由得頓了一頓。

雖安然無恙,花千骨卻慢慢醒了過來。雖然被鎖在光壁內,外面景色卻看得清清楚楚。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明明應該和小月在墟洞之中才對!怎麼會突然到了外面?

白子畫轉頭,二人目光對視,花千骨大腦頓時就懵了。

哪怕只有刹那,對她而言卻仿佛千年萬年,萬籟寂寂,整個世界仿佛都只有他們師徒二人。

完了……她心陡然下落,望瞭望身邊的小月。終歸還是被抓了出來,還不知道眾仙會如何處置身為妖神的小月,自己又要如何才能護他周全。不過事到如今……自身都難保了吧……

她看不懂白子畫望她的眼神,她從來都不懂他的。他就像一片水,沒有溫度沒有形狀沒有菱角沒有任何特徵,他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卻正因為這分完美所以反而叫人無法更深刻的去感知他,無法用任何語言描述他。他的存在,有時候她會想會不會太過空洞,遙遠還有乏味了。

知道一切已成定數,她心底的某個角落突然反而變得釋然起來。這樣正大光明的回來面對一切,哪怕是死,也好過一輩子和小月躲在墟洞裡面。

能偶看著師父再次這樣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於願足矣。

只是,為何卻又和姐姐打了起來呢?

她趴在光壁上,有些驚慌的看著他們二人。

“小不點別怕,姐姐這就救你出來!”殺阡陌投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單手翻轉,空氣中頓時紫氣彌漫。

卻正在此時,趁著眾人都在緊張觀戰,春秋不敗趁機發難,率領妖兵魔兵向眾天兵攻了過去。他才不管那丫頭的死活,現在誰搶到妖神,誰就是九天之王,六界至尊。

頓時四下一片混亂,劍芒橫飛,刀光霍閃,矛戈如雨,光波四射,火光熊熊,殺聲震天。仙魔混戰,各個威力之強,真氣之猛、速度之疾,比人間界的戰爭不知激烈了多少倍。

白子畫長劍不斷與殺阡陌相擊,冰霜與火花四濺。

“不要打了,師父!姐姐!不要打了!”花千骨趴在光壁上看著周圍因她而亂作一團,卻絲毫無力阻止。

白子畫迅馳如風,銀色光波從掌中擊出,殺阡陌驚險躲過,低頭卻見頓時整個海面都被冰凍住了,連波浪都凝固成翻飛的形狀。

四周形勢越發不容樂觀,白子畫再不猶豫,出手更加淩厲。軒轅朗見殺阡陌逐漸落在下風,便想上前相助,可是畢竟是高手對決,豈能隨便插手。人界兵將未得他命令,只得按兵不動,坐看仙魔二界廝殺。

白子畫怕傷亡太多,傳音給摩嚴。摩嚴點點頭,長聲道:“徒添傷亡無益,眾仙隨我先撤回長留山。”

長留離東海不遠,妖魔數量太多,群仙邊戰邊退。

“不准走!”殺阡陌周身皆被烈焰環繞,真氣如游龍四處飛騰,白子畫再不想跟他做無謂纏打。使出全部真氣,一掌落在他肩上,直灌而入的內力幾乎將他的每根血管和經脈都凍到爆裂。殺阡陌不閃不避同樣滿是烈焰的掌落到白子畫身上,卻仿佛打在棉花和雲朵裡,深不可測,綿綿流長,如水中浸泡。

“想要妖神,有本事就到長留來奪取。至於花千骨,這是長留的私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管!”白子畫冷道,又連擊出三掌,傷了殺阡陌心肺,又封了他大部分內力。

殺阡陌自知自己比不過他,卻硬撐著一口氣一直戰到此時,怎肯輕易罷手。

長劍一揮,仰天長嘯嘶吼,四處爆破聲慘叫聲不絕於耳。卻見周遭無論仙魔肚膛紛紛裂開,身體癱軟,吐血而死,足有上千餘人。

摧心化骨?白子畫心頭一驚,受如此重傷還敢用如此招式,果真是不要命了!

“妖孽!我好心留你不得!”白子畫厲聲喝斥,全身真氣往劍上凝結。橫霜劍瞬間透明猶如冰刃。

殺阡陌早已殺紅了眼,快要滴出血的眼睛狂傲俯視眾人,仙魔皆是一片膽寒。

“她是我的,我告訴你白子畫,你若敢為你門中弟子傷她一分,我便屠你滿門,你若敢為天下人損她一毫,我便殺盡天下人!”

殺阡陌美豔驚心的紅唇輕輕開合著,一字一句的說。長髮在狂風中飄搖亂舞,緋夜劍迎風自響,嗚嗚不絕。周圍空氣中的水分在白子畫陡變的情緒下凝結成漫天冰晶,隨風四合,在他身旁環繞不息。

花千骨驚呆住了,周圍的所有人也都驚呆住了。

很安靜,只有風嗚咽的聲音。看著白子畫的劍尖輕輕垂了下去,神色依舊不變,只是身子輕輕向前傾了一些,剛要邁步。

花千骨腿一軟便在光壁中跪了下去,使勁的磕頭,滿臉的驚恐:“師父!不要!求求你!都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跟他們都沒有關係,我跟你回去受罰!我跟你回去受罰!”

周圍的所有人這一刻才又能夠開始重新呼吸,急劇的喘息起來。剛剛那一瞬間白子畫散發出來的殺意實在是太驚人太可怕了,天地都凝固了一般,連眾仙都不由得打個寒戰。

白子畫冷冷掃了花千骨一眼,沒有說話。

“不要求他,小不點,姐姐帶你走,去他什麼狗屁仙界魔界。去他的狗屁妖神,姐姐帶你一起走,咱們什麼都不要了,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

殺阡陌踉蹌上前幾步,抬起手來,想抱住花千骨小小的身子,卻只觸摸到冰冷的光壁。

花千骨心痛如絞,手隔著光壁與他牢牢相貼:“姐姐,答應小骨,不要再亂殺人了,不要再管小骨,是小骨做錯了事,讓小骨回去受罰!小骨從沒求過你,你若真想幫小骨,以後有機會,請記得幫小骨好好照顧身邊的這個孩子!”

殺阡陌望瞭望她身邊依舊昏睡中的南無月,輕輕點了點頭。

花千骨開心的點頭,向以前一樣跟他做了個鬼臉。殺阡陌鼻子一酸,忍不住快要掉下淚來。

“姐姐別哭,哭了就不美了……”花千骨努力在笑,卻比哭還難看。

白子畫由始至終沒看過二人,身子一晃已在十丈開外,殺阡陌手中一空,看著花千骨隨著光壁瞬間飄遠。他腳步剛移,身子微晃的便吐出一口血來。

“魔君!”春秋不敗等人想上前扶他,他卻抬手制止。

不能放棄,不能放棄!他怎麼能這麼就放棄!殺阡陌看著前方,臉上一片淒豔狠絕。

“尊上!”軒轅朗還有雲隱一行人匆忙攔住他,雖然也擔心花千骨的安危但是畢竟不能像妖魔一樣來硬的。

白子畫皺眉,飛速禦風而行,冷道:“二位不用多費唇舌,人有王法,仙有仙規,三尊會審之後,花千骨自會按長留門規處置。”

軒轅朗並不瞭解長留門規,更不知道三尊會審是什麼。只是看著輕水還有落十一一干人等瞬間蒼白的面色心裡隱隱預感不妙。

“尊上,就算千古她犯下大錯,可是妖神出世已經被及時制止了,而且她也甘願受罰,請網開一面……”

“多說無益,陛下還是管好你人間的事吧!這仙界的事不是你該插手的。”

眾仙同長留弟子一道飛臨長留山,接下來要商討的便是關於對妖神和花千骨的處置。

到長留山的壁罩外,白子畫突然停了下來:“長留乃是仙界,再加上特殊時刻,陛下領著重兵不方便一起入山。”

軒轅朗大驚,白子畫難道已經知道了會審結果,故意要將他遣開,不讓他入山,怕他大怒生事麼?

“尊上?!”他上前就想理論。

花千骨趴在光壁上連忙向他揮舞著小手:“我沒事的!朗哥哥放心!”末了又突然加上一句:“幫我照顧好輕水!”

輕水頭轉向一邊,偷偷哽咽著擦著淚水。她都成什麼樣子了,還有時間想別人。

軒轅朗欲繼續往前卻被長留弟子攔下,只能焦急的在原地打轉。

白子畫沒有回絕情殿,直接帶著被鎖住的花千骨和南無月向長留正殿飛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看著東方彧卿,一直以來最冷靜的便是他了。

東方彧卿躬身一笑,一副溫文無害的模樣:“在下孤身一人,什麼惡意都沒有,只是身為友人,擔心骨頭,想多陪陪她,無論會審結果是什麼,都不會有異議的。”

二人目光相對,白子畫知他才是幾人之中最難應付的。不過花千骨和南無月已被他牢牢鎖住,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人。

花千骨見白子畫不再阻攔東方彧卿,自己總算可以多看看他,開心的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東方彧卿無奈的笑著搖頭,這都什麼時候了,她還真能苦中作樂。

“將這他們二人壓入仙牢,稍後提審。”白子畫拂袖入殿,至始至終沒有跟花千骨說過一句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3:02

79.二吻真言

“小月,醒醒,小月!”花千骨奇怪的發現自己的真氣和內力竟是半點都使不出來了。腹腔之中好像有個什麼東西沉沉的壓制住,一想用力又全部被反彈了回來。來不急細想,輕輕拍打著南無月的面頰,試圖喚醒他,可是他依舊睡得香沉。

花千骨從他頭頂上穴位順著經脈一路按下去,南無月終於慢慢有了醒來的跡象。睜開眼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便習慣性的往她懷裡鑽。

“小月,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花千骨捧起他水嘟嘟的小臉仔細端詳著。

“花花……”南無月咕噥一聲,四處打量了一下,這才發現二人已不在墟洞之中,卻被關在一個巨大的鐵籠子裡。

“這是哪啊?”

花千骨將他緊緊抱在懷中:“小月別怕,我們被從墟洞裡抓出來了,這是長留山的仙牢。”

南無月似懂非懂的看著她:“我們會死麼?”

“不知道,或許會吧,小月害怕麼?”

“不怕。”南無月無畏的搖頭。

花千骨看著依舊一臉天真的他,伸手摸摸他的頭,還這麼小,什麼都沒經歷過,怎麼會明白死呢?

她早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死倒也沒什麼,一了百了。欠綠鞘,溫豐予還有朔風的終歸是要還的。只是小月怎麼辦,還有糖寶……

“小月記住了,一會如果要提審問話,你什麼都不要說,不論上面要怎麼懲罰我或者處置你,你都不要頂撞或是生氣。妖神之力太過巨大,我猜他們定會想辦法殺你。姐姐自身難保,照顧不了你周全,但是我相信憑你的能力不會輕易受傷。一有機會你就逃跑,無論妖界、魔界還是人界,隨便哪裡都好,但是切忌不要傷人。你妖力還只恢復了一小部分,是打不過我師父他們的,否則他們更有藉口殺你了。”

“那花花呢?我們一起逃跑吧,你不說有機會出來就帶我到處去玩的麼?我想去你跟我說的那些地方,吃很多好吃的東西。”

“小月還記得我們在墟洞中說好的麼?”

“記得,在墟洞裡你就一直陪著我,出了墟洞就全部聽你的。”

“恩,姐姐做錯了事,在墟洞裡還可以逃避一時,就當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死了,只好好陪著你,但是既然出來了,就要鼓起勇氣去承擔當初自己犯的錯。小月從生下來就沒傷害過任何人,用不著因為自己的能力或者潛在的威脅去償還誰些什麼,所以你只要加油逃出去。但是姐姐若是逃了,就是錯上加錯。所以小月不要管我,也千萬不要想著救我。你知道姐姐若能好好接受師父的處罰,才會踏實才會安心。否則就算逃了也永遠都不快樂。”

“花花的師父真的那麼重要麼?你不要小月了?”南無月鼻子吸了吸氣,嘴巴一癟,眼淚水就開始在框框裡打轉了。他依舊什麼也不懂,只是隱隱有不詳的預感,感覺花千骨在跟她交代後事,他並不知道死是什麼,有多可怕,他只是不想離開再也見不到她。

花千骨笑了起來,輕輕吻掉他的淚水。

“沒有不要你啊,就算你看不見我,我不也一直在你心裡麼?”花千骨拍拍他的小肚子,幫他把衣服整理好,“你只需要記住我這麼久以來跟你說的話,然後做個堅強勇敢的好孩子,千萬別做任何危及六界蒼生之事,我就什麼牽掛都沒了。”的

小月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花花怎麼說,他就會努力怎麼去做的。

只是……

“花花,我好像什麼法術也使不出來了……”南無月覺得身體裡空空如也,什麼力量都沒有。

“這是仙牢,可能法力都被封住了吧。”花千骨並沒有意識到什麼不對。

四周潮濕陰暗,死一般寂靜,並未見到什麼其他被囚禁之人。戒律閣的刑罰總是來得又快又狠,很少會採用長期囚禁的方法,所以仙牢只是用來臨時關押犯人。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突然聽見有人。花千骨抬頭一看,果然是東方彧卿。她就知道他一定會想辦法進來的。

“骨頭……”東方彧卿隔著鐵欄緊緊握住她的手,“你受苦了……”

“骨頭媽媽!”糖寶從他肩上一跳跳到她臉上,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落。她怎麼可以不帶它,自己一個人去冒這麼大的險呢!它再也不理她了!臭骨頭!嗚嗚嗚……

花千骨緊緊抱住東方彧卿,糖寶在她臉上蹭來蹭去,她忍不住也微微有些哽咽了。

“這是南無月,你剛剛見過了。”花千骨吸吸鼻子,把南無月推到東方彧卿面前。

“小月,這就是我常常和你說的東方和糖寶。”

小月害羞的從花千骨身後探出頭來,面頰粉粉的:“你……你好。”

這是他有生以來除了花千骨第一次和別人接觸,所以很不習慣。但是看到東方彧卿眼兒一彎,陽光般和煦一笑,陌生和拘束感便瞬間消散了。

糖寶嘿的一下跳到他肩上,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戳了戳,軟軟的,不由得開心的望著花千骨笑了起來:“花花,糖寶蟲蟲好可愛!”

糖寶抱住他的手指親昵的蹭了蹭,非常喜歡他身上乾淨又純粹的味道,哪裡有半點像妖神嘛。

東方彧卿笑道:“這下我們有兩個孩子了呢!”

花千骨笑著輕輕用額頭撞他一下:“眾仙商討結果已經出來了吧?”

東方彧卿面色微微凝固:“妖神必須處死,他們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什麼時候怎麼死的問題。妖神之力太強,因為只有每次的月圓之夜其力量才最弱,但是眾仙又都等不到陰年陰月陰時了,怕拖久了多生事端。所以定了來年的七月十五在昆侖山眾仙齊聚,施萬鬼魂天陣,請齊諸天一百八十二路神佛,滅了妖神真身。再次將妖神之力封印回十六件神器……”

花千骨點點頭:“幸好,時間還剩很多,你幫我救救小月好麼,他明明什麼也沒做過!”

“你放心,他我一定會想辦法的。但是你自己的打算呢?再過一會就要有人來提審你了,他們不可能也拖那麼長時間才處置你……”

“沒關係,當初我決定做這些的時候就已經料到這一天。你照顧好糖寶和小月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你說的輕鬆,可知道將面臨怎樣殘酷的刑罰?”

“我是長留弟子,心裡自然再清楚不過,就算是掌門弟子,也難逃死罪。如果師父慈悲,或許能直接賜我一死。”

東方彧卿臉色更差了幾分:“或許你把所有事實真相都跟白子畫說清楚他會理解免你一死的。”

花千骨搖了搖頭:“長留誅仙柱,五百年來釘死了六十六個仙人,不但失卻仙身,一半以上都是處以極刑被釘得魂飛魄散。我太瞭解我師父了。錯了就是錯了,無論理由是什麼,結果是不會變的。”

“骨頭,你沒必要為白子畫做了那麼多還一個人承受那麼大的委屈,他也有權力知道事情的真相!”

“東方,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要以為我有多偉大,想一個人默默背負下這些苦和委屈。不想讓他知道,怕他難受只是一方面。不管發生什麼,事情的結果都不會改變。就算他再不忍,對我也會下殺手,與其讓他為難,還不如他什麼都不知道。我反而走的踏實,心裡有一絲微微希冀著,如果有朝一日他明白了,對我的惱怒會少一點,會多懷念我一分。而如果他已經知道了,死在他手上無論如何我心裡是會有委屈的。瞞住他,只是自私又自欺欺人的想自己心裡好受一點罷了,你明白麼?”

東方彧卿沉默良久的點點頭,寧願被毫不知情的白子畫所殺,然後騙自己師父還是疼愛自己的,只是他誤會了自己,不知道事情真相而已。也不願意白子畫知道了一切後就算不忍依舊按照長留門規下狠心殺她。

骨頭,你知道你自己已經愛他有多深了麼?

東方彧卿長歎口氣,只是,你也看輕了白子畫對你愛護了。或許,就算你是真的做錯一切,毀天滅地,欺師滅祖,他也寧可違背自己的原則,不忍心殺你呢?

二人緊緊靠在一起,看著小月蹲在地上和糖寶玩,一會扯著它扭來扭去,一會又用來搓麻條,可憐的小糖寶被折騰的頭暈暈眼花花的。

“白子畫有心放水,可能是想我帶糖寶進來見你最後一面。輕水,落十一,火夕,舞青蘿,朽木還有雲端他們一直在外面很著急的守著,可是進不來,交代你好好照顧自己,一會三尊會審的時候,千萬不要死鴨子嘴硬什麼都不說,更不要一時衝動擔下所有罪名。”

花千骨感動的點點頭:“我沒做過的,自然不會隨便亂認。你讓他們放心……”

感覺到隱隱有人過來了,知道是提審她的時刻到了。

東方彧卿突然俯下身來,聲音溫柔如蜜般濃得化不開:“我很想相信白子畫,也不是對他沒信心,只是這人太深,我看不透,更不敢冒任何的險,把你的性命都押在他身上。所以,你自己也要努力去爭取……”

“什……”

花千骨剛想開口,東方彧卿便用一個吻將她的所有話封住了。

南無月吃驚的望著這邊,隱約知道他們在做羞羞的事情,連忙一隻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隻手捂住糖寶的眼睛,卻又忍不住好奇的偷偷從指間縫隙裡偷看。

“東方……唔……”花千骨腿一下就軟了,腦袋裡成了一團糨糊。東方彧卿的吻溫柔纏綿到了極點,卻又帶著深沉有力,酥到她骨子裡去了。她半分勁都使不出來,只是驚慌失措的睜大眼睛。

為什麼?這麼久以來東方雖然會常常說她是他娘子,口頭上占一點小便宜逗逗她,可是從來沒有半分無禮過。

和師父失去意識時為了吸血的親吻不同,東方的吻炙熱激情如燎原野火,熟練而有意識的搜索她唇內的每一寸柔軟。她生澀而笨拙的躲避著他舌尖的纏繞,急促的呼吸顫抖著。

這個吻輾轉纏綿著持續了很久,東方彧卿終於放開了她,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複雜,又帶著與他一貫冷靜不相符的灼熱。

輕輕碰了碰她的鼻尖,感受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二人都沉默了。

“你……”花千骨有些手足無措的剛想說話。

東方彧卿食指輕輕噓聲,花千骨的嘴立馬合上,竟然不管怎麼想說都說不出來了。

看著東方彧卿一臉的壞笑,花千骨突然想起初次見到身為異朽君的他時的情景。

……

“只要是我觸碰過的舌頭,一炷香內不管說什麼,都會受我控制哦!”

“哼,我幹嗎會讓你碰到我的舌頭啊?!”

……

卻原來,竟然是……

“東方!你別鬧了,趕快替我解開咒術!”花千骨恐慌起來。

“別擔心,我只是讓不管問什麼你都實話實說罷了,不然我知道,你生意全無,一心受罰,定是什麼罪名都往身上擔不知辯解的,如果那樣,就算是白子畫有心都幫不了你。”

“東方!你在說什麼!師父他一向賞罰分明,不會對我偏私的。別鬧了,趕快替我解開。”花千骨面色越發蒼白起來,若是有人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對師父的愛意就兜不住了。

看著驚恐猶如小鹿的花千骨,東方彧卿露出輕佻的笑容。

“想解開也很容易啊,只要你吻我……”

花千骨躊躇片刻,二話沒說墊起腳勾住他的脖子,把唇印了上去。東方彧卿長長的驚歎一口氣,將她抱得更緊了。感受著她小小的舌尖笨拙的輕觸了下他的舌尖然後飛快退回,他及時的纏繞捕捉,久久不肯放她離去。

心頭幾多幸福又幾多苦澀。夠了,都夠了,骨頭,你的前一吻已經還清了你欠異朽閣的所有債。而為了這一吻,我東方彧卿從今往後會把所有都給你,為你做我所能做的一切——

提審的人到了,門突然打開,戒律閣的幾名弟子走了進來。

東方彧卿放開花千骨,滿臉促狹的對她笑著,花千骨腳步不穩的退了兩步。

“東方?”

“騙你的,我下的咒哪那麼好解開。殿上好好為自己辯解吧!”

“你!”花千骨氣得快要說不出話來。這種事怎麼能拿來開玩笑呢!居然還騙她主動親他!氣死她了!

花千骨鼓著腮幫子小臉通紅,使勁踢他一腳,卻被他靈巧躲過。

“罪人花千骨,長留殿三尊會審。”牢門打開,花千骨走了出去。小月扯著她的手不肯放開,糖寶鑽進她耳朵裡又被東方彧卿揪了出來。

“去吧,骨頭,不要這麼輕易就放棄了,也試著努力為自己爭取一下。你不光只有師父的,我和糖寶還有小月都還在等著你……”

花千骨低頭看了看南無月,又看了看東方彧卿和糖寶,心頭一酸,轉身走了出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5:08

80.三尊會審

從天牢到長留殿並不遠,可是花千骨走了很長時間。因為是掌門弟子,待人又一貫極好,押解的幾個弟子都認得她,也不催促。

花千骨走得極慢,好想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完。抬頭仰望了一下漂浮在半空中的絕情殿,她很想能回去最後看一眼,看看她剛移栽沒多久的桃花樹,開的可好。

望瞭望四周,海天之間雲霧繚繞的仙境,她的第二個家。在這裡,她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年。儘管前面有可怕的刑罰在等著她,或許馬上就要死了,可是她一點都不害怕,唯一害怕的,是師父失望的眼神。

大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花千骨低著頭慢慢走了進去,大門再次在她身後嘭的一下合上,她的心也隨之使勁往下一沉。

周圍人並不多,能參加會審的都是本門和外派資歷較深,輩分較高,或很有威望的仙人。輕水,雲端,落十一,朽木清流,火夕,舞青蘿等也都在,另外還有雲隱和兩個茅山派的長老,都一臉擔憂的望著她。

坐在最高處正上方的是白子畫,右邊是摩嚴,左邊是笙簫默,再兩側是幾閣的長老和閣主。四周鴉雀無聲,氣氛十分嚴肅壓抑。

花千骨始終沒有抬起頭,往前走了幾步,然後跪了下去。

戒律閣的首座站在戒律臺上,不怒自威的大聲道:“長留弟子花千骨,你偷盜神器,偷習禁術,欺師滅祖,天地不容。結交奸黨,勾結妖魔,與妖孽殺阡陌有染,罪不可赦。還殺死長白掌門溫豐予,私放妖神出世,導致仙魔大戰,死傷無數,更是百死難辭其咎。你可認罪?”

言辭語氣之淩厲叫在場人心頭都不由一震。

花千骨想說我認罪,反正橫豎都是一個死,不如快點結束,她不想再這樣跪在白子畫面前,這比淩遲更加叫她難以忍受。

可是她的舌頭卻完全不受她控制,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不卑不亢,不高也不低的說:“溫豐予和朔風不是我殺的,我和殺姐姐又怎麼可能有染!”

摩嚴冷笑一聲,嗤之以鼻:“殺姐姐?這是什麼興趣愛好,那妖孽仗著一點點美貌,還真當自己是女子了麼?”

花千骨一驚抬起頭來,又立馬低了下去:“殺……姐姐他是男的?”雖然一時叫人難以接受,但是她略微一想就知道是自己笨,從一開始就誤會了。殺阡陌為了她與師父大戰一場,還殺了那麼多人,她也從不避嫌的與他摟摟抱抱,難怪別人會誤會他們倆。只是姐姐為何不早點告訴她呢?

花千骨知道再辯解也沒用,沒有人會相信她,只是仍舊平靜的強調:“我和他沒有關係,溫豐予不是我殺的。”

“還敢狡辯?你妄圖奪取神器,溫豐予不從,你便施攝魂術殺了他,否則你是怎麼取得神器的?”

“我只取神器,沒有殺人,人是藍雨瀾風殺了嫁禍於我。”花千骨聽見自己的聲音乾巴巴的,仿佛是另一個人在說話。

“大膽孽徒!事到如今你還不招麼?”摩嚴怒斥道。

花千骨背脊挺得直直的:“他雖因我而死,卻的確不是我所殺。”

摩嚴眉頭一皺剛要發飆,笙簫默眼神制止住他,語氣和緩的說道:“你說人不是你殺的,你就把你如何偷盜神器,偷習禁術,又放妖神出世的詳細經過陳述一遍吧。”

花千骨心頭一驚,咬了咬牙,拼命的控制著自己的話語,顫抖著聲音道:“神器是我偷的,妖神也是我放的,我偷習禁術,欺師滅祖。我通通認罪,不必再審了,還請三尊處罰。不管結果是什麼,弟子毫無異議。”

“掌門!”雲隱緊皺眉頭,看著她瘦弱細小的身子跪在下麵,心頭不由一痛。

笙簫默輕輕搖頭:“花千骨,你身為長留弟子,掌門首徒,置你師父於何地?更叫長留顏面何存?你身背清虛道長重托,代任茅山掌門,又叫茅山派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你愧對長留,是為不忠,愧對你師父,是為不孝,愧對清虛道長的託付,是為不義,更愧對天下人,是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長留門下再容你不得。如今判你逐出師門,誅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釘。但念你年紀尚小,暫留你一息魂魄拘于白露瓶中服刑三百年再入六道輪回。你服是不服?”

此語一出,滿堂皆驚。誅仙柱上不知道多少仙人被釘死在上面,從手足開始釘起,卻不傷及要害,每一根入骨皆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法力較弱的,能撐到二三十餘根不斷氣就已經很不錯了。這是長留山最殘酷的刑罰之一,卻竟然要釘在花千骨身上八十一根之多麼?

可是此時仍聽摩嚴冷道:“師弟,以花千骨重罪就算是魂飛魄散也難辭其咎,你這刑罰怕是太輕,難以服眾吧?”

輕水,雲端等人皆倒抽一口涼氣,所有和花千骨熟識的長留弟子全都撲通一下跪倒在長留殿上。甚至包括上上飄,落十一,火夕,舞青蘿等三尊弟子,唯有霓漫天滿臉幸災樂禍的俯視著花千骨。

摩嚴眯起眼睛,大聲呵斥:“你們一個個都給我反了麼?”

一旁東華上仙,嶗山掌門,北海龍王一看,也於心不忍,紛紛為她說情。

摩嚴冷哼一聲:“花千骨是長留弟子,犯下如此危及六界的大錯,如此還算輕饒了她,再說這是長留私事,該如何處置還輪不到外人來管。”

雲隱怒道:“花千骨也是本門掌門,豈可輕易交由長留說殺就殺!今天就算拼了整個茅山派,也絕對不會把人交給你們!”

“雲隱!”花千骨輕喝,望著他搖了搖頭,平靜說道,“茅山掌門花千骨,罪犯滔天,現革去掌門一職,由弟子雲隱接任。”說著交出了掌門的宮羽,臨空給雲隱傳了信印。

“掌門!”雲隱望著她懇求的眼神只能欲言又止。

花千骨慢慢俯身於地,一字一句的說道:“長留弟子花千骨,罪不容誅,三尊仁慈,弟子甘願伏法。只求三尊開恩,不要逐我出師門。哪怕魂飛魄散,弟子也毫無怨言。”

眾人又是一驚,不敢想像更無法理解她寧願魄散都不願脫離長留山。只有霓漫天冷笑一聲,想不到花千骨對白子畫的執念竟深到這種地步。

所有的人都看向白子畫,唯有他至始至終都沒有開過口,花千骨畢竟是他的徒弟,最後到底要如何處置還需他來定奪。

白子畫面無表情,端起茶盞喝了口茶,周圍靜得連一根針掉落都聽得見。

花千骨不敢抬頭看他,她什麼也不要,只求師父不要逐她出師門。她是白子畫的徒弟,死了也是!

“為何要盜神器放妖神出世?”白子畫的聲音冷冷的在大殿內迴響。

花千骨的心咯嘣一下,完了。

她的唇舌開始不停使喚的顫動起來,緊緊咬住牙關不說話,面色越來越鐵青。

“為了……為了……”

不行!不行!死都不能說,死都不能說!她拼命搖頭,唇被咬破,流出血來。

周圍的人都奇怪的看著她,不明白她在掙扎些什麼。

可是咒術不是光不說話就逃的開,花千骨聽見自己的聲音衝破喉嚨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她一狠心用力,將自己舌頭咬爛,鮮血流出,疼得她快昏過去。

“會了氣……洗……衣服……鐵樹……(為了替師父解毒)”殘缺不明的字眼從她嘴裡發出。周遭的人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白子畫眉頭皺起,看模樣她是中了異朽閣的咒術了,可是是什麼事寧願把自己舌頭咬破也不肯說?心頭不由火起,她什麼也不說,一口認罪,又叫自己如何有理由為她開脫?她就真的那麼想死麼?!

“順她的意,不逐出師門。”

“尊上!?”戒律閣還有摩嚴都驚了一驚,長留山怎麼可以留下這樣的弟子,就算死了也是汙名有辱。

“我的弟子,我說不逐就不逐。”白子畫冷道,周圍的人都不再說話了。他一向甚少拿主意,但是只要是說出來的話就板上釘釘,從沒人敢反駁,也不知道說他是開明大度,還是強權專制。

“那誅仙柱上消魂釘?”首座小心翼翼的問道。

白子畫站起身來,長袖一拂,向後堂走去:“立刻執行。”

四個字一出,頓時整個大殿混亂成一團。輕水和落十一等本來一直還抱著一絲期望,只要尊上還念著師徒之情,千骨就或許還有救。這下全部慌了,紛紛又拜又叩,求情之聲此起彼伏。

摩嚴暗自松了一口氣,白子畫果然還是他熟悉的那個白子畫。

花千骨癱軟在地上,心頭空蕩蕩的,周圍的聲音好像都聽不見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舌頭很疼,心頭更疼,可是同時卻又很欣慰。雖然犯下大錯,至少師父,依舊是當她是他的弟子的,做鬼也心安了……

被人押解著向後山懸崖高臺上的誅仙柱走去,她的腳步微微有些踉蹌。

輕水一抹淚水,禦風飛也似的向長留山屏罩處飛了過去。不能讓千骨死,絕對不能。

軒轅朗只見得山中一片混亂,卻始終過不了屏罩,不一會兒殺阡陌也趕來,二人皆焦急的等待著會審的結果。

“輕水?”軒轅朗看著那個平常總是淺笑顧盼的明麗女子,此刻是滿面淚水,哭的梨花帶雨的直奔而來。

“軒轅陛下……求求你救救千骨吧!”她緊貼著屏罩把會審的結果通通告知與他。

“八十一根消魂釘?”軒轅朗臉色霎時蒼白。

殺阡陌退了兩步,閉上眼睛,消魂釘?又是消魂釘?白子畫……你好狠的心!

花千骨一步一步走上白玉階,誅仙柱高高的屹立在她面前,她抬頭微微有些暈眩。柱子上滿是陽刻的圖案、花紋、銘文和咒語,柱體瑩白通透,鏤空和縫隙裡卻是烏紅色的,花千骨知道那是前面無數死在這誅仙柱上的仙人乾枯的血跡。

戒律閣的首座又在一旁將她的罪狀重述了一遍,然後宣佈開始執行。

花千骨被仙鎖牢牢縛在誅仙柱上,面色依舊平靜。會很疼吧,不過疼著疼著到最後也就沒感覺了。

三尊依舊坐得高高在上,突然有人飛速上前來報,說妖魔和人界的軍隊對長留山發起猛烈的攻擊。

“讓所有弟子牢牢守住屏護,一隻蒼蠅都不許放進來。”白子畫早有預料,所以才不讓軒轅朗入山。長留弟子就算對審訊結果有異議也不敢怎樣,而他和殺阡陌就不同了。他看了看笙簫默,笙簫默心神意會,轉身離席。

花千骨抬起頭,見外面烏雲滾滾,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東方彧卿依舊在天牢內陪著南無月,也不讓糖寶出去。不需要親臨,外面發生的一切他都了若指掌,只是仍忍不住心驚肉跳。沒有人可以在白子畫手下救人,如果白子畫想讓她死,她就真逃不過了。

“我再問一次,你為何偷盜神器放妖神出世?”白子畫凝眉道。

花千骨拼命搖頭,依舊吐詞不清。眼睛望著他,無盡話語無限思量只換作苦苦一笑。

未待做好準備,第一根消魂釘已經釘入了左手手腕,花千骨不防,忍不住一聲淒厲慘叫,聽得眾人一陣膽寒。

花千骨顫抖著閉上眼,如此之疼痛她憑生從未受過,從手一直蔓延到四肢,疼到頭皮都發麻戰慄的感覺。鮮血順著柱子流下,浸入縫隙之中,又覆蓋上新鮮的一層。

“千骨……”輕水哭喊著,掙扎著上前又被朽木清流硬拖住,拉了回去。

緊接著又是第二根釘入右手手腕,花千骨不再失聲驚叫,卻仍是痛到咬破下唇。

接下來是雙腳腳踝,膝蓋,股骨,手臂,鎖骨等,連釘十二個,每釘入一個,都可以聽到穿透骨頭和血肉的聲音,以及花千骨的一聲悶哼還有下面倒抽一口的涼氣。輕水暈了過去,落十一,朽木,火夕,舞青蘿等人都是雙眼含淚。

霓漫天這麼久以來從來沒有覺得如此揚眉吐氣過,每釘入一釘,她的心中就湧出一股強烈的喜悅和興奮。她恨只恨自己不能將她暗戀尊上的事情暴露出來,否則會讓她死得更加難看。

天與地都在劇烈震盪著,殺阡陌和軒轅朗久攻長留不得入都快要急瘋掉了。

軒轅朗手持利劍屹立當空,猶若天神。雙眼之中燃燒起烈火般熊熊熾熱的殺意,發冠崩落,長髮在狂風中飄搖亂舞。體內真氣仿佛被點燃一般,順著他的經絡延綿而出,化成滔滔不絕的力量從劍身上逸出。

而殺阡陌早已經殺紅了眼,劍下毫不留情,上前阻止的長留弟子在他的劍氣下不斷迸爆。鮮血、腦漿、斷肢、腸子,到處飛散四濺灑落。

天空中到處是各種波光散射,風吼雷鳴,矛戈如雨,劍氣怒舞。幾界之人,前仆後繼,死傷無數。

殺阡陌和軒轅朗眼看便要突破,卻突然又被一道青光擋回。定睛一看,竟然是儒尊笙簫默。

笙簫默長簫一揚,臉上笑意不變:“奉尊上之命,前來會會你們。在處刑結束之前,休想踏上長留山一步。”

 

十四根消魂釘下去,花千骨已是奄奄一息,她仙身已去了一半,魂魄也散了十分之一。疼得幾度昏死過去,又再次被用法力強制喚醒。

好痛,可不可以直接讓她死?不要再這樣受折磨?她運功想要自斷,卻發現仿佛是被封印一般,半點內力都使不出來。

快點死,快點死……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呐喊,只盼著一切早點結束。

周圍空氣裡漂浮著濃郁的血腥氣味,可是血裡又有一股香氣。白子畫聞著那熟悉的血腥味,想起她一次次喂自己飲血時的場景。

“尊上……”落十一等人不停的在一旁磕頭求情。

白子畫依舊面色平靜,只是有些不明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手在微微顫抖。

“停——”他突然開口,即將釘入花千骨胸膛的第十八根消魂釘停在了半空。

“師弟!”摩嚴大驚。

白子畫慢慢站起身來,一步步慢慢走了下去。花千骨失血過多,面色蒼白一片,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著他。

白子畫手一揚,仙索松落,十七個消魂釘從她身體裡脫出,花千骨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十七個窟窿血流如注。

眾人皆不解其意,卻不敢多言。落十一等人驚喜若狂,知道這下花千骨有救了。

“花千骨是長留乃至天下的罪人,卻究竟是我白子畫的徒弟。是我管教不嚴,遺禍蒼生,接下來的刑罰,由我親自執行。”

周圍一片哄然,落十一等人都傻掉了。花千骨驚得更是面無血色,顫抖著雙唇連連搖頭:“師父,不要……”她不要!她不要!無論什麼苦痛她都可以承受,可是如果師父親自動手又叫她如何承擔?

花千骨拼命的向後爬著,在地上拖出一條長而驚心的血跡。

可是逃不掉,她怎麼可能逃得掉?只能眼睜睜看著白子畫一步步向她走了過來。

“我錯了,徒兒知錯了,師父……”她孩子一樣慌亂無措的哭了起來,依舊沒有淚,可是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害怕。

白子畫依舊面無表情,彎下身子,從她身上抽出了斷念劍。

花千骨完全呆住了,師父竟然……竟然要用斷念。那是他親手贈給她的啊!裡面寄予了她多少美好幸福的回憶,她從來沒有一刻離身過。可是,他竟然要殘忍到用斷念劍來處罰她麼?

“師父,求你,不要……至少不要用斷念……”她一隻手抱住面前白子畫的腿,一隻手使勁的抓住斷念劍的劍柄,驚慌失措的低聲懇求著,鮮血染髒他雪白的袍子。

白子畫眉頭深鎖:“我當初贈你劍是為什麼?你太叫為師失望了……”

說著想要舉起劍來,卻驚異的發現斷念劍凝固在空中,嗚嗚作響,半點都不肯動。它跟隨花千骨已久,雖還達不到人劍合一,完全臣服,但是亦有靈性,怎麼肯出劍傷她。

白子畫無奈搖頭,好一個斷念,明明是他的佩劍,這才幾年,卻竟然連他也使喚不了了!

“今天我用你用定了!”白子畫大怒,手指狠狠在劍身上一彈,真氣頓時注滿劍身。

“不要!師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花千骨哭喊著,用力的伸出手去,卻只從劍上抓下來了當作劍穗掛著的那串宮鈴。

手起劍落,沒有絲毫猶豫,花千骨身上大大小小的氣道和血道全部被刺破,真氣和內力流瀉出來,全身經脈沒有一處不被挑斷。

花千骨死屍一樣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著,眼神空洞,面色呆滯,再不能動,合著消魂釘留下來的窟窿,鮮血幾近流幹。

不光失去仙身,失去所有的法力,她也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別說行動,就是直起腰甚至轉動脖子都再做不到。

白子畫高高的俯視著她,將斷念劍隨手一棄,扔在一邊地上。沾了她的血,斷念已經比廢鐵還不如了。

絕情斷念,絕情斷念,他永遠不會知道她對他的感情,更不會明白斷念劍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麼。

“把她拖進仙牢最底層,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去看她或者送藥。”

花千骨死了一般,睜著大而空洞的眼睛,沒有半點反應的被人抬了下去,鮮血灑了一路,手中卻始終緊緊的握住那兩個小小的鈴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5:21

81.用心良苦

四下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震驚了,空氣中依舊浮動著濃濃的血腥味和一片肅殺。

落十一等人心下一片淒然,千骨的命雖然是保住了,可是從今往後就是廢人一個。與其如此苟延殘喘,還不如直接死了來得簡單輕鬆。

摩嚴大有不悅:“師弟,你這是什麼意思?當著眾仙的面,你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太過護短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長留故意偏私。”

白子畫冷道:“我白子畫的徒弟,我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有人有異議麼?”

眾仙皆噤聲不語,這樣傲然犀利的白子畫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冰凍三尺的寒氣透到人骨子裡去了,誰還敢吭聲。

摩嚴知道他性子一向沉穩內斂,這百餘年也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反常,不由得心頭烏雲遍佈,濃眉緊鎖,卻也不再多說。

白子畫站在一片血泊之中,意識到自己太過失態,慢慢閉上眼,卻仍只見得一片叫他暈眩的血紅。極力忽略心底正洶湧澎湃、莫名滋長的情緒,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孽徒花千骨,雖然犯下大錯,所幸挽救及時,避免了妖神出世為禍蒼生。那十七根消魂釘,是長留山代天下對她的處罰。而這廢掉她的一百零一劍,是我做師父的,對自己徒弟的管教。雖不足以償還和彌補她犯下的錯,卻已能叫她好好靜思己過。眾仙慈悲,就算是妖魔,若能放下屠刀,也會給一個向善的機會。她年紀尚小,還未能清楚辨別是非黑白,是我教徒無方,才會讓她一不小心行差走錯。當初拜師大會,我在長留先仙面前立下重誓,好好教導她,不料如今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我對不起長留先仙,更對不起六界眾生,理應與她一起受罰。”

“師弟!”摩嚴臉色一變,立刻意識到了他要說什麼,想要制止,白子畫卻已幽幽開口。

“長留弟子聽命,上仙白子畫革去長留掌門一職,暫由世尊摩嚴接任。餘下的六十四根消魂釘,就由本尊代孽徒承受,即刻執行。”

“尊上!”四下皆惶恐,密密麻麻跪倒一片。

“尊上,沒必要這樣,對千骨的刑罰已經足夠了,如果連你也……”落十一等人手足無措的焦急看著他。

“錯了就是錯了,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長留的門規怎能當作兒戲,既然說了八十一根消魂釘,就一個也不能少。”白子畫一臉平靜異常,仿佛說著再簡單不過的事,然後摘了掌門宮羽遞給摩嚴。

摩嚴狠狠一拍桌子,氣得唇都抖了。他又怎會不知他的個性,掌門之位事小,思過一段時間再還他便是了,可是那六十四根消魂釘下去,就算以他上仙的修為也不可能安然無恙。他真以為他是神麼?還是有不死之身?

只是白子畫心意已決,自縛上了誅仙柱。戒律閣首座望瞭望摩嚴,摩嚴無奈閉上眼睛,手無力一揮。

消魂釘一根連著一根的釘入白子畫的身體裡。他安靜的閉著雙眼,仿佛完全不能感知疼痛一般沒有任何表情沒發出任何聲音。開始幾根釘穿透之後,憑他強大的仙力還能自動止血復原再生,可是隨著消魂釘釘的越來越多,他的仙力流瀉的越來越快,鮮血一點點染紅白袍,比花千骨顯得更加怵目驚心。

當釘到第五十根消魂釘時他有片刻的失去知覺,模糊中仿佛聽到一陣陣銀鈴聲伴隨著誰的呼喊。迷糊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下面的一片低泣。為了減輕他的痛苦,消魂釘一根連一根,速度之快,他幾乎感覺不到有東西正從自己身體裡穿過。血液流進柱子的鏤空縫隙裡,跟未幹透的花千骨的血融合在一起,覆了厚厚的一層。

終於刑罰結束,他神智依舊清醒,慢慢落在地面上,將未完全穿透而是深嵌入骨的幾根殘餘的消魂釘硬生生逼了出來。

“尊上!”眾人想來扶他,他揮了揮手。

“刑罰已畢,此事就如此了結了吧。眾仙若還有什麼想法,回頭再議。妖魔不死心,久攻長留,仍未退去,請諸位先安心在長留歇息,稍後我們再共商退敵之策。”

白子畫溫和淡然的說了幾句,然後拱手轉身往後殿內走去。

眾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世上還從未有誰下了誅仙柱不是橫著被抬下去的。白子畫的修為到底高到何種程度可見一斑。

摩嚴簡單吩咐了兩句,立馬起身往後殿追去。果然看見白子畫搖搖晃晃走了幾步,扶著一旁柱子,慢慢滑了下去。他飛速移動到他身後扶住他,止了血,然後源源不斷的給他輸入真氣。

看著他虛弱的樣子,不由得滿面怒容:“我就知道那女子總有一天會害了你!!”

白子畫面無血色的搖搖頭,想要說什麼,卻終究再撐不住了,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子畫!”摩嚴咬了咬牙,都那麼多年了,他永遠都只會叫他這個做師兄的為他操心!

摩嚴將他抱起,迅速的向貪婪殿飛去。一治療,才發現他居然在和殺阡陌對戰的時候就已經受了傷。從來都這樣,什麼事都一個人扛。如今竟然為了一個丫頭,毀了自己百年道行。他就算不為長留著想也應該為大局著想,整個仙界都以他為首,如今仙力失去大半,妖魔還不趁機作亂。若要來搶奪妖神,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他何時竟也變得如此任性起來!

心頭滿是怒火,看著他渾身的血更是分外刺目,招呼弟子進來替他換了衣裳,拿了些丹藥過來。外傷雖已迅速基本痊癒,可是任他再厲害,不躺個個把來月,連最基本的元氣都沒辦法恢復。

外面依舊天昏地暗,狂風大作,仙魔仍在混戰之中。雖然說他對笙簫默的能力很有信心,可是指不定殺阡陌使什麼陰謀詭計,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親自出去看一下。

此時的殺阡陌和軒轅朗已經什麼都顧不得了,觀微看見花千骨受了如此重的刑,心如刀絞之下瘋了一般殺紅了眼。軒轅朗畢竟力量有限,而殺阡陌先前和白子畫一戰又受了重傷,而笙簫默又實在太過厲害,故二人聯手依舊處於下風。

而見到花千骨受了釘型之後,白子畫居然也主動領罪,笙簫默一時也變得微微慌亂起來。兩邊打了個平手,始終分不出勝負。卻沒想到此時摩嚴突然出現,毫無道義可言的從背後出手傷了殺阡陌和軒轅朗。二話不說的將兩人縛住,鎖在光壁之中,勒令妖魔和人界退兵。春秋不敗和烈行雲等人迫於無奈只能暫時收兵。

“摩嚴!你還是那麼卑鄙!”殺阡陌滿是恨意的瞪著他,張狂怒吼的模樣再不復平時的優雅。

摩嚴冷哼一聲:“對付你們這些妖魔鬼怪,用不著堂堂正正。”

“放了她!”軒轅朗不怒自威,身上散發的熊熊氣焰叫摩嚴怔了一怔。

“陛下,何苦為了一女子與妖魔為伍,與整個仙界為敵,尊師知道一定會對你失望透底。”

“不必用師父來壓我!你們已經懲罰過她了!我不管她到底是對是錯!馬上放了她!”

摩嚴搖頭轉身:“既然連陛下都這麼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我不敬了。來人,將這二人先押下去!”

不管二人如何怒吼謾駡他皆當沒聽見,雖為避免幾界狀況更加混亂,大局著想,不能將他們二人怎樣,但是暫時扣作人質,卻可制止妖魔等的蠢蠢欲動。

“大師兄!二師兄他怎麼樣!?”笙簫默焦急的看著他,六十四根消魂釘啊!就算是以自己的法力,怕也是很難撐的住的吧。白子畫卻竟然……

摩嚴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

二人再往貪婪殿趕去,白子畫卻已不在榻上了。

牢門打開,鎖掉在地上。白子畫步伐有些不穩的走了進去。

花千骨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裡的稻草堆上昏迷不醒,押她來的弟子定是很不忍心,實在看不過去,違背命令替她止過血了。

無法解釋心裡面是什麼感覺,枉他堂堂一介上仙,卻連護自己徒弟周全的能力都沒有,突然覺得有些可笑起來。

走到她跟前,替她細細檢查了一下傷勢,果然所有斬斷的筋脈已經開始慢慢癒合了。她現在絲毫內力都沒有,連凡人都不如,若是旁人見了,定會覺得奇怪吧。

雖然將這些年傳授她的功力都廢掉了,但是妖神之力卻仍封印在她體內,況且她神之身,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死的。雖然明知道這點,他舉起劍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手抖,這是他那麼多年一點點看著長大的徒兒啊。

白子畫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見她在昏迷中依舊緊緊的握著那兩個鈴鐺。

錯了就是錯了,不論理由是什麼。小骨,我知道你心頭有多不甘,要怨,就全部怨師父吧……

花千骨迷迷糊糊中感覺有誰在擺弄著自己的身體,一層冰涼冰涼的東西在身上被緩慢而溫柔的塗抹著,頓時疼痛與灼熱去了大半。然後便是滾滾而來的內力,溫暖著她的心她的五臟內腑。

她迷蒙的睜開眼睛,望著眼前的一團白影,卻始終看不真切。

師父?是師父麼?

她身子在他的掌下微微顫抖著,縮成小小的一團。

白子畫以為她凍著了,忙幫她把衣服穿好,輕輕摟在了懷裡,仿佛抱著個瓷娃娃一般的溫柔小心。

那渾身消不掉的一百零一道劍傷,狠狠的刺痛著他的眼睛。他剛剛到底如何下得了手?

另一間天牢內。

“我要花花……”南無月一直在哭鬧不休,糖寶怎麼哄都哄不過來。

“骨頭媽媽到底怎麼樣了?”糖寶哭喪著臉,又是擔憂又是難受。

東方彧卿一面安慰的笑,一面輕拍著南無月的頭,很快他便閉上眼睛睡著了。

“別擔心,骨頭已經沒事了。”他長噓一口氣,白子畫終歸還是沒讓他失望。

就算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以他的性格又怎會坐視自己心愛的弟子魂飛魄散。他既然寧肯犯下大錯,違背自己一貫的原則,連她的妖神之力都暗自封印,自然更不會眼睜睜看著骨頭死。而明知道南無月已經不是妖神,卻竟仍拿他為骨頭頂罪,雖然是一時之策,他也有想辦法將處置南無月的時間往後拖,應該不會讓南無月白白枉死。但僅僅這一事,已經可看出骨頭在他心裡到底有多重要。竟讓一向心如冰雪的白子畫將一切都置之於腦後,只為保她平安。

東方彧卿輕歎口氣,似乎感覺花千骨離自己越來越遠。

骨頭,或許他為你所捨棄,所背叛,所付出的,遠比你的還要多……

笙簫默將劍放在他面前桌上。

白子畫閉目看也不看一眼,本已虛弱到極致,為花千骨療傷又損耗了太多內力,整張臉都白得叫人心驚。

“你的劍。”笙簫默心疼他為了花千骨挨了那剩下的六十四釘,卻又有些開心他會那麼做。在一起那麼多年,他最清楚他的為人,遠不是他在人前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冷漠無情,他總是以他所自認為對的方式溫柔保護著身邊他關心愛護的人,就如同小時候保護他一樣,受再多的苦都不吭一聲。

“扔了。”白子畫依舊安靜的打坐未睜眼。

“這是師父親自傳給你的,就算做了掌門之後,也總是佩帶在身上,你一直都很喜歡不是麼?”

“這世上沒什麼是我喜歡的,順其自然罷了,何況廢劍一把,要來何用?”

“你既然贈給千骨了就是她之物,怎能由你說扔就扔。”

白子畫不說話了。

笙簫默輕歎一口氣:“我知道你是故意如此傷她,要知道她未必就會恨你或者明白你的苦心。”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笙簫默無奈搖頭:“你錯就錯在太聰明了,何苦什麼都知道?”

關門出去,徒留如今已光芒全無,靈性盡失,廢鐵一樣的斷念劍橫躺在桌子上。白子畫睜眼靜靜看了幾秒,一些影像在腦中重複閃過,輕歎一聲,再次閉上了眼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5:41

82.腐心蝕骨

輕水拉住落十一:“怎麼樣?還是不准人去看她麼!怎麼辦?她傷的那麼重!會不會死啊?”一抹眼睛哭了起來。

朽木清流拍拍她的肩:“別著急,尊上既然救了她就肯定不會讓她死的。”

“可是朔風也不見了!他和千骨一起失蹤的!到底人到哪裡去了!他最冷靜最有主意了!要是他在,說不定有什麼辦法!!”

落十一眼中閃過一抹悲痛,皺起眉頭猶豫了下是不是應該告訴她。

“我剛施法找過了,沒有任何地方有朔風的氣息,驗生石也沒有反應,朔風他……應該已經死了。”

輕水一聽再次暈了過去。

歷經幾天的大戰,眾人皆疲憊不堪。圓月初上,夜色再次籠罩大地。只是長留山仍不平靜,雲隱幾次想求見白子畫未果,皆以身體不適為由被回絕。只是讓人傳話給他,只要一日花千骨未被逐出師門,她便還是長留之人,應受長留監管,休想將她帶回茅山。

更深,摩嚴門前悄然無聲的站了一人,低沉著聲音道:“師祖,弟子霓漫天求見。”

摩嚴黑暗中睜開眼,猶如琥珀發出金光,十分駭人。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要緊事想要即刻稟告師祖。”霓漫天壯著膽子說,心底對這嚴厲的世尊還是有幾分敬畏和害怕的。

“進來吧。”摩嚴指一彈,掌上了燈。

霓漫天推門而入,恭謹的跪拜下去:“對不起,這麼晚還打擾師祖休息。”

“有什麼事快說。”

“敢問師祖,小師叔之事今後要如何處置?”

“你是說花千骨?”

“正是。”

“哼,該如何處置還輪不到我做主,那是人家的徒弟,有人插手他可是不高興的很呢!”摩嚴為這事正在氣頭上。

霓漫天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師祖息怒,尊上他一向待人慈悲為懷,何況是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徒弟,難舍之情難免。”

摩嚴一聽更是火冒三丈,厲聲斥責:“他再慈悲也用不著拿自己的半條命去換那丫頭的命!現在弄成這個樣子!”免了那丫頭的罪也便罷了,偏偏還逞強非要替她受了那麼多根消魂釘。自身都難保了,還硬撐著去給那丫頭療傷!

霓漫天心下一黯,轉念想,上誅仙柱的若是自己,落十一怕只是冷著臉不聞不問吧。一時間,心頭更恨。她花千骨何德何能,憑什麼落十一,還有全天下的人都對她那麼好,為了她連命也不要。本以為這一次,她總算可以從她眼前徹底消失了,再也沒人來和她爭和她比。卻又被尊上救下,依舊留在長留山。

“這事,就這樣結束了麼?”

“不然還想怎樣!”摩嚴心頭有氣,可是白子畫從來都是如此,什麼都聽摩嚴的,因為他無欲無求,什麼事對他而言都無所謂。可是若他主意已定,天下間沒任何人能勸得回。

“弟子……弟子有一事稟報,但是不知該不該說,也不知如何說。”

“你儘管說好了,別吞吞吐吐的,沒人會責罰你。”

霓漫天低頭露出詭異一笑:“此事關係重大,請師祖跟我來。”

摩嚴和她二人下了貪婪殿,直接到了天牢之中,往最底層走去。

因為天牢主要靠法術守護,所以除了門口有兩個弟子,基本上沒有其他守衛。最底層因為花千骨的關押之後又加派了兩名弟子。

“參見世尊!”兩個弟子見他深夜到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摩嚴看向霓漫天,她想讓他來見花千骨?

霓漫天點點頭:“我們要進去,開門。”

兩個弟子又跪又拜,漲得兩臉彤紅,為難道:“尊上有命,任何人都不准進去探望。”

摩嚴眯起眼睛:“連我也不行?”

兩個弟子哭喪著臉:“特別是世尊,尊上特意交代過,世尊若來立刻通知他。”

摩嚴一聽大怒,他越來越過分了。就在這時霓漫天揚手飛快兩下,便把兩弟子打暈了。從他們身上掏出鑰匙打開了牢門。

“師祖請。”霓漫天恭敬的彎下腰。摩嚴凝眉看了她一眼不說話,拂袖繼續往下層走去。

二人進入關押花千骨的牢中,四面封閉,暗無天日。花千骨傷得太重,躺在角落裡,依舊昏迷不醒。

摩嚴俯視她周身,不由心頭一驚,她半點仙力都沒有了,比凡人都不如,可是斷掉的筋脈居然還可以重新開始癒合,骨肉也在再生之中。白子畫到底又耗了多少內力為她治療,又拿了多少靈丹妙藥給她吃過了。這孽徒,就真的叫他這麼打緊?心頭不由又是一陣火起。

霓漫天一看也是愣了愣,沒想到經如此大劫,她居然都還能逢凶化吉?不甘和惱怒更堅定了她的決心。

“你想和我說什麼?就是關於這孽徒的事麼?”

霓漫天點了點頭,心下一狠。施了咒術不讓我說又怎樣,我自有辦法讓人知道。突然出懷裡取出了一個銀瓶,打開了呈到摩嚴面前。

“師祖請看,這是絕情池的水,沒有和其他水混合稀釋過,是弟子親自到絕情殿上古神獸的雕塑口中接來的。”

摩嚴斜她一眼,她心下微微一虛,的確她趁著絕情殿無人之時偷偷溜了上去,不過已顧不得那麼多了。

“那又如何?”摩嚴此時懶得追究。

卻見霓漫天走了兩步到花千骨跟前。花千骨迷蒙中感覺到有人向自己靠近,還不知大禍已臨頭,掙扎著想要睜開眼睛,師父?是師父麼?

霓漫天頓了頓,嘴角揚起一絲殘酷的冷笑。銀瓶一傾,整整一瓶絕情池的水便往她臉上和身上倒了下去。

“啊——”

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在牢房裡久久回蕩著,伴隨著仿佛硫酸一類腐蝕性液體侵蝕皮膚時發出的“滋滋”聲,就好像把肉放在燒紅的鐵板上烙,叫人聽得心驚膽寒。

霓漫天也嚇到了,不敢想像她對絕情池水的反應竟會大到了這種程度,銀瓶從手中啪的掉落在地上,她驚恐萬分的退了幾步。

摩嚴也愣住了,立馬反應過來,施法牢牢將周圍封鎖遮罩起來,否則若是不小心被白子畫或是他人知微探到了……

就在幾乎同時,白子畫、東方彧卿、殺阡陌、軒轅朗、糖寶還有南無月同時感覺到了異樣和不詳,睜開了眼睛。一眨眼,卻再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花千骨從迷糊的睡夢中驚醒過來,疼的在地上胡亂翻滾。可是她幾乎連抬起手來捂住臉的動作都做不到。

疼啊,好疼,比消魂釘釘入她身體更加疼痛過萬倍。整個皮膚連同血肉都仿佛被剮爛了一般,和絕情水發生劇烈的反應,冒著大顆大顆如同蛤蟆一樣的噁心翻騰的氣泡,然後繼續往更深處腐蝕,脖子上淋得較嚴重之處,鎖骨都暴露在外,皮肉全部爛掉。

她痛得慘叫連連,在地上左右翻滾,身子縮成一團,不斷抽搐顫抖,那恐怖的場面連摩嚴都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情念竟然深到如此地步了麼?還好只是潑了些絕情水上去,若是扔進三生池裡,怕是腐蝕到骨頭都不剩一點渣了。

花千骨痛得幾度昏過去,又幾度被痛醒。光是身體也便罷了,還有心也是猶如被千刀萬剮一般。她知道這是絕情池的水,她太清楚這種感覺了!若不是一日在絕情殿與糖寶戲耍之時她無意中被濺了兩滴水,疼得她要命,懵懵懂懂的她也不會刹那驚覺原來自己對師父有的不僅僅是師徒之情。

從那以後她忌憚絕情池水如同鬼怪,半點都不敢碰。而只要是三生池水腐蝕的傷痕,永遠都沒辦法褪去。和一般的傷疤顏色不同,絕情池水是鮮豔的紅色,貪婪池水是青色,銷魂池水是紫色。她從來都將自己臂上濺的那兩滴絕情池水留下的紅色傷痕藏的好好的,生怕被人發現。

可是如今,誰?誰又在她身上潑了絕情池的水?

身體和心的那種錐心刻骨的疼痛,她一輩子都忘不掉,可是此刻大腦卻無比清晰,每根神經都在爭先恐後的傳達著這種絕望與疼痛。

她身邊有兩個人,是誰?到底是誰?她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可是整張臉都已經在絕情池的腐蝕下爛掉,再看不出五官。眼睛雖然閉著,依舊有液體微微滲入,侵蝕著她的眼膜。

疼……只有疼……

她蜷縮成一團,嗚嗚低咽起來,猶如鬼哭,霓漫天和摩嚴皆是寒毛樹立。

“師父……師父……師父……”她每叫他一聲,每想他一分,就更多一分疼痛。顫抖而顯得分外淒厲詭異的哭聲讓摩嚴也退了兩步。

她竟然?

望向霓漫天,霓漫天面色蒼白,惶恐不安的點了點頭。

摩嚴長歎一聲,再看不下去如此慘狀,推門走了出去,站定慢慢平復心神。

她竟然愛上了白子畫?!她竟然愛上了自己的師父?!果然是孽障!果然是孽障!

霓漫天也搖搖晃晃的推門出來,再也受不住,蹲在一旁幹嘔起來。她也害怕絕情池水,碰到也會疼痛,可是卻沒像花千骨腐蝕嚴重成這個樣子,又殘酷又噁心。

“你帶我來就是想讓我知道這個?花千骨背德逆倫,愛上了她師父?”

霓漫天不回答,她被施了咒術仍舊不能說,於是這才想了這麼個辦法以行動讓摩嚴自己明白。

摩嚴卻是並不知道這些的,只是覺得這女子明明直接跟他說叫他查明就可以,卻拐了如此大彎,用了如此可怖的手段讓他明瞭,實在是有夠殘忍和心狠手辣,不由得多了一份厭惡。他雖從來都不待見花千骨,更憎恨她帶給白子畫太多麻煩,那麼多年,卻究竟是看著她長大的,多少還是有些情分。

只是如今,卻讓他知道她居然愛白子畫到了這個份上,無論如何再留她不得,否則必成大患。

“子畫知道這個事情麼?”

霓漫天搖搖頭:“應該不知道,否則以尊上的性格應該早就不會再留她在身邊了。”

摩嚴長歎一聲:“給她個痛快吧。”聽著牢房裡一聲比一聲淒慘的喚著師父,他的心也不由得揪了起來。

霓漫天一聽要殺她,本來應該歡喜雀躍的心此刻卻微微有些不忍了,或許是自己那一瓶水潑下的結局超出了她所預期的慘烈,不由得微微生出一絲愧疚來。

“師祖,若她就這麼死了,到時候尊上追問起來該如何交代?”

“哼,我就說是我殺了,他還想怎樣?”

“尊上是不會為了這麼她與師祖鬧翻,但是師祖也知道尊上的脾氣,若只為了一個花千骨,傷了師祖和尊上二人的感情就太不值得了。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

摩嚴皺眉想了片刻,的確,白子畫寧願為了她受六十四根消魂釘,就知道這個徒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小視的。這一切都太出乎他預料了,若是花千骨再慘死,還指不定他會有什麼反應,沒必要拿二人關係冒險。但是花千骨,也的確再留不得……

他向外走去,狠了狠心,殺了裡面和外面守衛的四名弟子,然後將囚禁中的殺阡陌和軒轅朗再次打成重傷,喂了劇毒。送出長留山,將昏迷中的二人交還春秋不敗和烈行雲,勒令妖魔和人界立刻退兵。見二君傷重至此,他們只能無可奈何的連夜撤去,急著為二人療傷。

都說白子畫六界難逢敵手,卻無人知道從未放手與人一戰的世尊摩嚴,到底厲害到何種程度。

將一切事交代佈置好,他自顧回了貪婪殿。

霓漫天依舊在天牢之中,完成摩嚴最後交代的。只是知道花千骨一向福大命大,自己如今害她成了這個樣子,卻又沒斬草除根,總有一天會不會遭到報復?

絕情池水的腐蝕終於停止了,花千骨整個身體和臉都已經面目全非,不見五官,只有大塊大塊鮮紅色的爛肉,就是丟在白子畫面前,他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霓漫天又是一陣想吐,撇過頭去,慢慢向她靠近。

“誰?為什麼要害我?”花千骨有氣無力的攤在地上,像砧板上一條剔了鱗片,血肉模糊,任人宰割的死魚。

“沒有人害你。這絕情池水在平常人身上和普通的水沒有兩樣,是你自己心裡有鬼,害了你自己!”霓漫天爭辯道,仿佛這樣能讓自己心裡好受一些。

花千骨苦笑一聲:“早該想到是你,如此恨我,想置我於死地,又能在天牢裡來去自如……還有一個是誰?”

突然想到什麼,她心裡湧起巨大的恐懼。

霓漫天看她可憐又可悲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蹲下身去。

“你說呢?你以為你讓那臭書生如此對我,我便沒辦法將你的醜事告知於人了麼?”

花千骨渾身又開始顫抖起來,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驚恐。

“你……”

“剛剛來人是尊上哦,我雖然沒辦法向他稟明實情,於是特意將他請到牢裡,看到你受三生池水刑,一面打滾一面哭喊著師父師父的,相信傻子都知道你在想什麼了吧?”

花千骨腦中轟的一響,什麼也聽不到了。她如此辛苦的隱瞞了那麼久,終究還是全露餡了麼?師父看到這一幕,該是怎樣嫌棄她了?

“尊上可是大發雷霆哦,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疼愛的弟子,竟然會對自己存了如此卑鄙齷齪又可恥的心思,一個勁的後悔怎麼就沒有逐你出師門,留你在世上苟延殘喘。”

一個字一個字的狠狠剮著花千骨的心,那種絕望將她凍成了萬古寒冰。

毫不猶豫的挑斷她渾身筋脈讓她成為廢人,又眼睜睜的看著她受絕情池水刑。師父對她的失望和憤恨一定到了極致,才會殘酷狠心至此吧?

曾經千百萬次想像過如果師父知道了她對他的愛慕會如何懲罰她,厭惡她,卻沒想到竟會慘烈到如此地步。

仿佛沙石在她血肉模糊的心上滾動一般,疼得她欲生欲死。絕望心灰中,卻又隱隱有一絲釋懷。終於再也不用再瞞著他了……

“他想如何處置我?”事到如今,她早已生意全無。如果師父真還對他有一絲師徒情分的話,死,是她唯一的解脫了。

霓漫天喜歡看她絕望的樣子,比她受刑更加叫她開心。只是為確保萬一,她不得不再狠心一次。

撿起地上的銀瓶,再次將剩下的一點絕情池水倒入她口中,點穴逼她喝了下去。她不是用咒術控制了她的舌頭讓她不能說麼,她就叫她永世都開不了口!

花千骨的喉嚨受到絕情水的劇烈腐蝕,這次疼得連慘叫都發不出來了,只有一陣嗚嗚隆隆的怪異恐怖的沙啞聲,像野獸的低聲嗚咽。

看到她成了瞎子又成了啞巴,霓漫天總算微微放下心來。她應該感激她的,若不是她在世尊面前替她求情,她早就小命不保了。

“尊上說,他再也不想要看見你,但是畢竟多年師徒一場,饒你一條賤命!即刻起將你發至蠻荒,永不召回!”

花千骨陷入永恆的黑暗中,心慢慢向下沉去,什麼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殺阡陌等人逃脫,並劫走罪徒花千骨之事驚動了整個長留山。白子畫醒來,聽了這個事情,面無表情的咳了口血,又昏昏睡了過去。

落十一和輕水等人倒是顯得松了口氣,如果是殺阡陌的話,定會好好待小骨的。總比一直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牢裡強。

只有東方彧卿,始終眉頭不展。

不對,哪裡不對,但是不管他怎麼測怎麼算怎麼找,都發現不了破綻,一個比他強大太多的力量,似乎將一切都牢牢遮蓋住了。花千骨雖沒死,但是以他的力量居然都完全探測不出她的大致方位。

一定出什麼事了……他心裡滿是不詳與擔憂,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找到殺阡陌,還有保護好糖寶和南無月。

更深,摩嚴門前又悄然無聲的站了一人,低沉著聲音道:“師祖,弟子有要事求見。”

摩嚴皺眉,最近怎生這般事多。

“進來吧。”

來人戰戰兢兢的推門而入,神色惶恐,惴惴不安,摩嚴一看,卻是弟子李蒙。

“有什麼事?”

李蒙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弟子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他左顧右盼,樣子十分為難。

“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

“是……”

李蒙這才將那一夜在絕情殿所見,白子畫與花千骨兩人親熱之事結結巴巴的說了出來。

摩嚴越聽眉皺得越緊,房間裡頓時烏雲密佈。

“你所說的句句屬實?”

“回世尊,弟子有天大的膽也不敢汙了尊上的名,拿這種事亂說啊!後來我被花千骨施了攝魂術消去了那段記憶,一直到她受了十七根消魂釘,仙身被廢,我才隱隱約約想起了些畫面,嚇個半死,但是又不敢確定。一直到昨天晚上終於全部回想起來,十分肯定了,猶豫很久,這才敢來向世尊稟報。”

摩嚴眯起眼睛,這事非同一般,如果真像他所說的那樣,這就不僅僅是花千骨暗戀白子畫的事情,而牽涉到師徒亂倫了。可是白子畫的性格他怎會不清楚,他若早知花千骨對他有情,定是早就避她於千里之外了,又怎麼會和她如此親密?不過那時候子畫身中劇毒,若是一時意志薄弱,受不住那孽徒勾引也未可知。

李蒙是斷不會說謊的,既然他的記憶可能被花千骨抹除,那白子畫亦有可能,但是他修為高出李蒙這麼許多,如果是忘了的話,也應該一早就想起來了。

突然憶及白子畫用斷念劍廢花千骨的時候,他當時還覺得有些蹊蹺,卻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摩嚴眉頭皺得更緊了,李蒙見他久久未語,知道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大事,心下突然有些後悔,嚇得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世尊……弟子的意思不是說尊上會與花千骨有私情,只是……只是……”

摩嚴下榻扶他起來,語氣和善的問道:“你家中可還有何人需要照顧?”

李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大清早,摩嚴踏上了絕情殿,看著滿院芳菲的桃花,美歸美,卻冷冷清清,絲毫沒有生氣。

遠遠的,便聽到白子畫隱忍的咳嗽聲。推門而入,見他正在案前看書。

“你大傷未愈,就不要隨便下榻走動。”摩嚴取下一旁掛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白子畫望瞭望窗外未語,神色中卻有一片蕭索之意,又快要到入冬了……

摩嚴將一些瓶瓶罐罐從袖中掏出放了在桌上。

“師兄你不要再到處幫我尋這些靈藥來了,沒用。”

“怎會沒用,你儘管吃了就是,以你的底子,要恢復如往常又有何難,只要多加時日……”

摩嚴眼一掃,發現他正在看的書竟是花千骨的字帖,忍不住一陣火起奪了下來扔在一旁。

“把藥吃了。”

白子畫面無表情,依舊罩著薄薄的一層霜霧。一邊吃藥,一邊運真氣調息。他身子不如往常了,近來還常常頭痛。強逼著自己快些好起來,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明知自己撐不住,何苦硬為她扛那六十四根釘?明知自己不忍心,又何苦向三師弟授意,給她如此重的刑罰?你為仙界犧牲那麼多,自己弟子,就算護短了,旁人難道還說得了我們長留什麼麼!”

白子畫知道他在心疼自己,卻只是緩緩搖頭:“不上誅仙柱,不釘消魂釘,又怎麼平得了這天怒人怨。雖是無心,那些死傷,她終歸還是要負責的。”

摩嚴凝眉從桌上拿了仙丹仙露什麼的打開了遞給他,卻突然手一抖,將其中一小瓶打翻了全灑在他臂上。

慌忙的替他撫去,手過處,已然全幹。白子畫依舊面無表情的在調息中,淡然道:“沒事的,師兄,我想休息了,你請回吧,不要擔心我。”

摩嚴大松一口氣的點點頭,出門離開了絕情殿。

剛剛打翻的,不是什麼仙露或普通的水,而是他專門用來試驗他的絕情池水。看到他沒有任何反應或是異常,甚至沒察覺到那是什麼,仙心依舊穩如往昔,並未生出半分情意,他總算放心了。也不用再追問之前之事,有些話說出來,反而傷感情。

摩嚴長歎一聲,俯瞰整個長留:不是師兄不信你,實在是你太多舉止太過反常。不惜徇私枉法,布下如此之局都是為了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明白師兄良苦用心。

放眼望去,四海之內,無了花千骨,鎖了妖神,六界,似乎又恢復了一片歌舞昇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6:00

【卷五:霧澤蠻荒終一統•三千妖獸複何安】

83.蠻荒霧澤

沒有天,四周皆如一片混沌未開。沒有日月星辰,所以分不清白天或是黑夜。

蠻荒是一片時空完全獨立於六界之外的貧瘠大陸,西邊是戈壁沙漠,南邊是湖泊沼澤,北邊是冰雪極寒之地,中部是迷霧森林。最東邊的海連接著歸墟,仙界的犯人和死魂都從那通過冥渡流放到這裡。

傳說這是盤古開天不小心劈下的一塊,也有傳說這是上古眾神被屠戮後的埋骨之地。在這裡任何的法力和寶物都沒有用,氣候惡劣,危險遍佈,條件其極艱苦。妖魔鬼怪仙人甚至動植物,都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努力生存著。

進來不易,因為極少人知道冥渡的方法和入口。所以流放來的,都是些或者聲望很高,不能隨意處死的,例如墮仙。或者作惡多端,卻又罪不至死的,例如妖魔。或者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能完全消滅掉的,例如死魂。

離開更加不可能。就好像將手無寸鐵又沒有翅膀的人丟下無底深坑,除了不斷的墜落,直到死亡,你什麼也做不了。就算是法力再強的仙人,一旦到了這裡,也跟一隻螞蟻沒什麼分別,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離開。

眼前依舊一片黑暗,左眼微微一道縫隙隱隱能感覺到一點點光亮。

她不是瞎了,她只是看不見而已。花千骨一次次這樣安慰自己說。

腳上綁了繩子,誰正拖著她向前走著,像拖著一頭死掉的獵物。後背在地上摩擦的血肉模糊,頭也不斷的在地上的沙礫和石頭上磕磕碰碰,像要炸開來。只是,她還能感覺到疼,所以她還沒死,她也不能死。

咬咬牙她努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可是頭再一次撞到一個大石頭上,她還是暈了過去。

再次在疼痛中醒來,看不見,只聽見訕笑聲,一堆人圍著她又踢又踹,一隻腳還踩在她手背上。

她到蠻荒來多久了?

一個月?一年?還是一百年?

她不記得了,一片漆黑,生不如死的熬著,所以也沒什麼時間觀念,總之能多活一天就賺了一天。

周圍的人不少,憑直覺數了一下,大概有十多個,大部分是妖魔,也有幾個墮仙。想要在蠻荒生存太不容易,大多數人會自動的結成一個個的小團體。這樣不論是尋找食物,還是互相爭鬥,都會比較有利一點。

在不斷的分裂與吞併中,逐漸形成蠻荒較大的兩個勢利範圍,一個是由腐木鬼為首的土木流,一個是由冥梵仙為首的水銀間。分別佔據了南邊湖泊和東邊沿海較肥沃之地。

千百年來,不斷有人被流放來,卻從未有人出去,所以眾人倒也安心在這片蠻荒之地開疆辟土,繁衍生息。哪怕當初是如何馳騁六界的風雲人物,到了這也不得為了活下去而忍辱負重,不折手段,辛苦打拼。

中部的森林占地面積廣大,氣候比較適宜人生存,食物也較多,但是卻基本上沒人敢隨便進去。那裡是一些妖獸和變異植物的天下,更加危險恐怖,任憑這些人當初如何厲害,沒了法力,就是在小小一株食人花面前也抬不起頭來。在這裡自然才是最強大最讓人敬畏,可以玩弄一切的力量。

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沒,也不能太深入密林,她藏身在較邊緣的一個樹洞之中,卻不知道怎麼被發現了捉了出來。

雖然經脈在逐漸癒合,可是她依舊沒辦法正常的直立行走。如今落到這些人手裡,怕是凶多吉少。

“你在哪找著的?這……是人吧?”

她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顯然是被她醜陋可怖的臉給嚇到了。

“本來是追野兔,沒想到抓到一隻大的。”粗聲粗氣的聲音說道。

“男的女的?”另一個男人問。

一隻大手伸來,三下五除二扒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她無力反抗,只能咬著牙,默默忍受屈辱。

“居然是個女的。”那個聲音聽上去興奮莫名,“老規矩麼?上了之後烤熟了分掉?”

“可惜是個毛丫頭,乾巴巴又瘦又小,沒幾兩肉,還整成這鬼德行。玩起來不爽,吃起來也沒胃口,呸!”那人朝她身上啐了口唾沫。

又是一腳,踢得她翻了個身。

“死的活的?怎麼連吭都不會吭?”

“好像是個啞巴。”

“以前沒見過,怕是被流放來沒多久吧?年紀這麼小,不知道犯了什麼罪,是仙還是妖?”

“仙吧,你看她渾身筋脈都被挑斷過,身上到處是傷疤和口子,又瞎又啞,身上還有消魂釘留下的印記。”

“消魂釘?幻廂,你說的是長留山的消魂釘?這丫頭是長留山流放來的人?”那女子蹲下來仔細打量。

“或許吧,我猜的。搜搜她身上有沒有什麼東西。”

眾人七手八腳的在她身上翻了一遍,一無所獲,最後還是發現了她緊緊握在手中的宮鈴。

叫幻廂的人使勁掰開她的手,很稀奇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她終於有了一絲反抗,雖然微弱卻是已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卻還是敵不過的被搶了去。

“宮鈴?不過就長留山的一個小弟子而已。不知犯的什麼過,竟施這麼重的刑。可惜已經是個啞巴,不然問問她如今外面的狀況也好。”

“哼,你還關心外面做什麼,你以為還有機會回得去麼?”

“廢話,你不想回去麼?”

“你們倆幹嗎總吵。”女人修長冰冷的手在她胸前按了按,“不管你們怎麼處置,胸脯上最嫩的那塊肉留給我。”

花千骨打了個寒戰,用力拽住身邊那人的腿,鈴鐺,還她的鈴鐺!

幻廂不耐煩的將她踢到一邊,端詳著手中之物:“你們有沒有見過誰的宮鈴是這種顏色的?”

“什麼顏色?我的宮石一向都是綠色的。”旁邊一人開口道,花千骨驚了驚,竟有一個地位竟如此之高的仙人麼?

“可她的為什麼是透明的,閃著七色的光?”

“透明?七色?你眼花了吧?”那人走過來看了看,然後似乎也被難住了。

“管他什麼狗屁顏色,老子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你們要是嫌這娃醜,沒人想上,就趕快吃了得了,這麼多廢話做什麼。”

“我要內臟,心和肝誰都不許跟我搶。”旁邊一妖魔朝花千骨走了過來,指甲長得跟利劍一樣,甲縫裡全是血垢。

花千骨慢慢像幻廂的方向蠕動,手扯著他的袍子,喉嚨裡發出低聲的嗚咽和哀求,只想把師父贈她的宮鈴要回來,她什麼也沒有了,斷念也沒有了,那個宮鈴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東西了。

身子被再次推倒,踩在誰的腳下,細長銳利的尖甲瞬間從她左肩上穿透。她幾乎已經感覺不到痛了,苟延殘喘著,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請把她的宮鈴還給她!

小手依舊緊緊抓住旁邊人的袍子。幻廂喜歡那透明的鈴鐺打緊,怎麼會還給一個馬上就死的人,抽出刀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往她手上砍去。反正都是要分屍的,烤人手他倒也挺喜歡吃。

突然刮起巨風,遠處昏暗的空中卷起滾滾沙塵,然後便響起野獸奔跑和咆哮的聲音。

“糟了!”幻廂往後退了幾步。

“什麼東西?”

“哼唧獸,小心被它吃掉,大家往山洞那邊撤。”

眾人慌亂逃竄,蠻荒之中上古的神物和神獸多不勝數,哼唧獸便是其中最兇殘之一。

花千骨面上露出喜色,卻被誰扛在肩上飛速奔跑起來。

轉眼間,那個約三人高的巨大怪獸出現在眾人面前,渾身白色的毛因為發怒直立如鋼針,耳尖嘴長眼細,跟身體一樣巨大的尾巴,四隻腳上和尾巴尖上是紅色的,像踏著火焰,頸上也有紅色的花紋,像圍著漂亮的毛領。長得有些像妖狐,眼中卻更多了一絲兇殘和王者的威嚴。

毫不留情的撲倒了幾個妖魔,輕易的便撕成了兩半。

幻廂回頭一劍砍在它身上,卻絲毫無傷。哼唧獸一腳踩踏上去,頓時人便成了肉泥。

眾人嚇得更是四散而逃,花千骨被扔在地上。哼唧獸停止了追趕,走到她身邊,低下頭在她身上嗅了嗅,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她身上的血跡。

花千骨只覺得頭痛欲裂,伸出手抓住它頸上的鬃毛吃力的咧嘴一笑。

——還好你趕來的及時。

哼唧獸大大的舌頭舔了舔她的臉,又濕又熱。她清醒了一些,在地上艱難的爬著,手四處摸索。

——宮鈴,我的宮鈴。

哼唧獸從幻廂那裡用嘴叼了過來放在她手中。花千骨顫抖的緊緊貼在頰邊,就仿佛白子畫還在她身邊。

——哼唧,你又殺人了是不是?嚇跑他們就好了,下回不要再傷人命了。他們也都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雖然不能說話,可是哼唧獸和她心靈相通,大部分都能聽得懂。

從被逐到蠻荒,一次次的陷入險境,要不是有哼唧獸一直在身邊陪著她照顧她,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幾千次了。

她並不怨那些總是想要害她吃她的人。這裡的所有人都是被世界遺棄的,她也是。沒有誰比誰可憐。

——哼唧,你回去找不到我一定嚇壞了吧,找到吃的了麼?我們回去吧?

哼唧獸一反高貴優雅的姿態,恭敬的匍匐在她腳邊。花千骨什麼也看不見,看不見它長什麼樣,也看不見它眼中的臣服。

來到蠻荒泡在一個爛水窪裡,稀裡糊塗燒了許多天,可是居然都沒死掉。不知道哼唧獸是什麼時候尋到她陪在她身邊的,也不明白它為什麼要救她照顧她。只是若沒有它在,她早就死了。

費力的翻身,抓住它雪白的鬃毛爬到了它的身上。它在她的印象和觸摸下,就是平時是一隻長得圓滾滾的什麼東西都吃的小豬。發怒的時候會變成一隻長著長長的毛毛的大狐狸。

劇烈的咳嗽起來,她拉緊破布一樣的衣服依舊覺得很冷,緊緊的抱住哼唧獸汲取著它的體溫。

哼唧獸開始劇烈的賓士起來,暈暈沉沉中,花千骨仿佛又夢見自己禦著劍在空中自由的飛翔。

只是,她不明白到底現在自己所經歷的是一場夢,還過去發生的所有一切是一場夢。她不能行走,不論到哪裡都需要哼唧馱著她,保護她,為她覓食。她不能看不能說,廢人一個罷了,身處地獄,沒有希望,沒有未來,有時候真的不明白自己已經這樣了,還這樣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是為了什麼。

她從來都不敢回憶誅仙柱上師父手持斷念劍的那一刻,更是從來都不敢去想師父既然已下了如此痛手,為何還將她驅逐到這個地方來,既然不想見,直接殺了豈不是更簡單?還是說,自己犯下的錯,就算死都無法抵償,只能受這樣的苦去還?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她會努力撐著活下去的,努力去償還欠下的那幾條命和她犯下的錯。

 

腦中始終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哼唧獸帶著她走了多久。

——還沒到麼?

她胸口上依舊血流不止,把哼唧獸的白毛都染成紅色的了。

哼唧獸往密林深處奔去,想為她找止血的藥草。可是花千骨再也撐不住了,手一松身子從它身上翻滾掉了下去,剛好掉在林中一個小木屋的門前。

哼唧獸停下步子,鼻子拱拱她,她卻昏迷不醒。

感覺到有人要出來,哼唧獸立馬朝向門口,渾身毛都豎了起來,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

木屋的門被推開,一個渾身是疤的男人看著門前的一人一獸,眼睛微微眯起,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又再次把門關上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6:32

84.竹林盡染

看花千骨昏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哼唧獸不由得有些焦躁起來,鼻子噴著氣,繞著花千骨的身子一圈圈走著,似乎是在想辦法。

花千骨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到處磕磕碰碰,跌跌撞撞,又是淤青又是破皮,肩上被刺穿,身體的自我復原能力越來越跟不上了,鮮血還未止住。

哼唧獸躊躇片刻還是埋頭在她傷口上舔了舔,雖然它的唾液有一些止血的功效。但是它對自己的克制能力沒多大信心,每次聞到她身上的血香都會狂躁不安,怕終有一天自己獸性大發吞噬了她的血肉,以換自己從妖獸飛升為真正的神獸。

想了半天,低頭將她銜在口裡,往林間走了幾步,可是又突然停住,猶豫很久,還是再次回到木屋前,一爪便將屋門拍開。

那個男人頭也不抬的在桌邊喝茶,哪怕身處蠻荒,身上儒雅的氣息仍未泯滅。一襲青布舊衣洗得微微發白,頭髮隨意披散開來,但是一絲不亂。面上、脖子上、手上,只要漏在外面的皮膚皆可見薄薄的青色的一層疤,雖不像花千骨臉上燒得這麼嚴重,看上去也十分可怖。但是最讓哼唧獸覺得不舒服的是他眉宇間透出的一股邪氣。

哼唧獸對著他咆哮一聲,熱風吹得他的長髮和袍子都飛了起來,可是他依舊頭都不抬一下。

仿佛威脅一樣,微微抬爪,將他面前的桌子瞬間擊成粉碎。男人不慌不忙的接住鐵質的茶杯,冷哼一聲:“有這樣求一個人辦事的麼?”

哼唧獸才不管那麼多,一爪把他從房裡抓了出來,按在地上,微微用力。

男人看著它,皺起眉頭,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一人一獸久久對視著,終於哼唧獸移開爪子,退了兩步。

匕首是上古神物,上面沾過許多神獸的血,不知道他從哪裡尋得的,難怪他敢一個人住在這林子裡。

男子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去修理他小木屋的門,對於躺在一旁奄奄一息的花千骨仍舊看也不看一眼,然後便進屋裡去了。

哼唧獸在附近尋了些藥草,嚼爛了敷在花千骨傷口上。可是畢竟能力有限,那個男人似乎有些本事,如果他肯幫忙,花千骨一定能快點好起來。

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

哼唧獸用巨大的尾巴為花千骨做了一張毛茸茸的床,一屁股蹲坐在他家門口賴著不走了。男人似乎懂得奇門陣法,一般野獸和妖魔靠近不了這裡,卻不知道它當初是怎麼誤打誤撞碰對了路,闖了進來的。

雖然它堂堂哼唧獸居然要棲居於他人屋簷之下,靠一個人類的庇護,實在是有失尊嚴。但是為了花千骨也只能暫時如此,她身子虛弱成這樣,再經不住顛簸了。不管那男人是好是壞,呆在這裡總比它每天帶著花千骨躲躲藏藏,東奔西走,跟無數妖魔還有貪婪她血肉的妖獸打得天昏地暗,死去活來要強。

於是哼唧獸便自作主張的在木屋外住下了。

花千骨大多數時間都昏昏沉沉的處於半睡半醒狀態,不過就算醒著她也不能動不能看不能說,跟死了沒多大區別。可是她從來都不覺得現在的處境讓她痛苦到哪裡去,最痛苦的是醒著的時候回憶過去,睡著的時候夢到過去。

師父的笑,師父的發,師父的白衣飄飄;師父的話,師父的吻,師父提著斷念的手……

過去像烈焰一樣,溫暖她又狠狠灼傷她。她無力解釋無力辯白,更無力忘懷無力逃開,只能在對他的思念中苟延殘喘。

那男人不管他們,也不趕他們走,一副完全無視的模樣。哼唧獸一開始不放心,每次到周圍覓食都會把花千骨帶上,後來慢慢卸下防備,便鋪好乾草將她放到簷下,自己獨自出去了。

有次它出去的遠了又碰上剛好大雨,花千骨泡在雨中整整淋了一個時辰。男人依舊坐在屋內不管不問仿佛整個世界只有他一人。

哼唧獸趕回來時,花千骨又開始發高燒,神智更不清了,好不容易開始癒合的多處傷口又開始發炎。哼唧獸焦急的團團轉,拍開木屋的門,將花千骨放在地上想求男人救她,他卻冷冷的從她身體上跨了過去出了門。

房子太小,哼唧獸進不去,可是外面又陰冷又潮濕,屋內有火總會好一點。這些日子,花千骨跟著它,吃的不是野果就是帶血的生肉。哼唧獸總是一一嚼爛了喂到她嘴裡,她麻木的努力吞咽著,不管是什麼。

以前能燒一手好菜的她現在連鍋鏟都舉不動了,以前最最貪吃的她舌頭喉嚨全燒壞了,不能說話,沒有味覺。吃什麼對她而言都無所謂,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男人回來,見哼唧獸依舊睡在門口,木屋不大,它一站起來幾乎和木屋差不多了。而花千骨被它放在屋內他的床上。他走進去,不悅的冷哼一聲,抬手便將她掀下床去,然後自己躺下睡了。

哼唧獸怒視著他,身上的毛又豎立成鋼針,冷靜下來,還是把尾巴伸進木屋內,把花千骨卷好蓋住,身體擋在門口堵風,然後趴下睡了。

第二天男人醒來,看看花千骨又看看門口的哼唧獸,心頭無端的鬱悶煩躁起來。走到桌前喝一口茶,拿出懷中的匕首小心的擦拭著。突然撩開袖子,露出一臂疤痕上的又道道疤痕,仿佛不知道痛一般,慢慢再割下一刀。血的刺目的紅色讓他有片刻的失神,是的,他還活著的。

活著,就不能放棄希望。

驟然間,他青面獸一樣滿是疤痕的臉上就有了表情。不似往常的麻木和死沉,而是一種介於溫柔和詭異間的笑容。

走到花千骨身邊,細細打量著她。

從第一眼,便知道她是長留山流放來的。因為那一臉和他一樣因為三生池水而留下的疤痕。

看上去這麼小,原來,還是個情種——

他輕蔑的揚起嘴角,試圖從她手裡取出宮鈴,去沒想到她連昏睡中,都抓得這麼牢。

好不容易拿到手裡,他細細打量,眉頭越皺越深。

級別不高的一個小仙,犯下什麼樣的大錯,才會讓長留釘了消魂釘,廢了仙身仍不夠,還要驅逐到蠻荒的呢?

而小小一個宮鈴級別的丫頭,如何竟將幾大法系融會貫通到這種程度,沒有絲毫偏頗,將宮鈴煉化至純淨透明,沒有一點雜色?博大而精深,汲取仙界百家之長,如果這是有意為之,背後那所教導她之人該是如何厲害,這宏大而有計劃的都有點像一個陰謀了。

五行本就相生相剋,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弱點,修仙之人講究相輔相成,一方面越強一方面就越弱。就像一掌擊出,身後定會留下空當,就算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四面同時擊出。受力點越小力越大,四散開來威力就小了。可是教導她之人卻分明是顛覆了所有的修仙練武之道,也半點沒遵循常理,想要讓她成為一個完全沒有破綻沒有弱點甚至沒有短處的人。

長留山,是誰,會有這種氣魄和本事?

更值得深究的是,明明只要十餘劍就足夠讓她徹底成為一個廢人,她卻挨了整整上百劍,大小穴道和筋脈幾乎沒有一處放過。

是大仇不共戴天?還是怎樣的心腹大患?才會決絕狠毒到如此不留餘地?

是他離開的太久?還是外面世界變化太快?一貫守舊的長留山,何時出了這種修行的小弟子?而她又是犯了怎樣的錯,竟然比自己受的刑還要重了那麼多倍?

有趣,實在是有趣極了……

男人眼睛眯起,越來越有精神。他這些天其實有留意過她,一開始以為,就是長留山流放來的一個小弟子,反正都已經是將死的廢人一個,留著也沒多大用,死了就算了,他才沒那個閒心去救人。別說他已經被逐出師門,就算還是長留弟子又怎麼樣,幹他何事?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她以如今區區凡人之軀,都傷成這樣了還沒死掉,雖然緩慢,但是傷口和筋脈都有自動復原的跡象,生命力之頑強簡直叫人不可想像。

——這丫頭,看來有點名堂。

哼唧獸陡然驚醒,見男人將花千骨從自己尾巴上抱走放到了床上。防範的緊張注視著他的動作,若有任何圖謀不軌,立刻撲上去咬死他。

男人將她一身又髒又潮的衣物換下,簡單的替她擦了下身子,然後把發炎和潰爛的地方敷上草藥,又煮了點東西喂她喝下。

哼唧獸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又願意救人了,不放心的在門口來回踱著步子,寸步不離的守著。

花千骨依舊半昏半睡,但是傷勢復原的明顯比以前快了。知道有一個人救了自己,但是因為看不見,對方也不說話,她對自己處境和周遭狀況並不十分瞭解。只是直覺的知道那個人是男人,說不上有多溫柔,但是照顧得很細心。

又是一個月後她的外傷差不多都痊癒了,筋脈各處也在逐漸復原,手甚至已經可以自己用勺子吃飯,只是顯得十分笨拙。

她對自己的狀況顯得十分困惑,沒聽說過誰斷了的筋脈可以自己又長連上的。她不知道是神體和妖神力量的作用,只是心存感激的認為是那個男人用什麼稀世珍藥為自己接骨連筋,療傷續命。

“你會寫字麼?”有一日那人問她。他的聲音好聽,就是太過冰冷。仿佛一個人太久,忘記了語言般一個字一個字的僵硬吐出。

花千骨點點頭。

“名字?”

花千骨在被子上用手指一筆一劃的寫:花千骨。

男人沉默的片刻,在記憶裡搜尋了一遍,的確沒聽過這名字。

“長留山的?”

花千骨點點頭,眼前這人,過去應該也是仙吧。

“誰是你師父?”

花千骨久久不語,雖然還沒將自己逐出師門,可是現在自己這個樣子,說出來豈不是丟了他的臉面?他心底,或許已經不當自己是他徒弟了吧。

——長留上仙。她還是老實的寫,他救她的命,她不想也沒必要騙他。

男人點點頭,他果然猜的沒錯,是尊上的入室弟子。摩嚴和笙簫默的授徒方式他不是不知道。也只有尊上,行事總是出乎預料。那一百零一劍,不偏不倚,入劍深淺把握的分毫不差,出招又快又狠,定也是尊上親自下的手了。卻不知道這徒弟犯下什麼打錯,會惹一貫冷淡的他如此震怒。

“我叫竹染,你記著。”

那人起身出去,又忙自己的事去了。一個圓滾滾胖乎乎的東西突然鑽進被窩裡來,拱啊拱啊的。

——哼唧。

花千骨笑了起來,伸手一把把它抓進懷裡抱住。

哼唧獸從被窩裡探出頭,肉肉的小爪子伸出在她臉上撓啊撓啊的,一面開心的發出哼唧哼唧的聲音。

和化成妖獸真身的模樣不同。變小的它跟小豬一樣肥肥的,腿短短,鼻子愛到處拱,看到什麼都吃。又跟小貓小狗一樣渾身都是溫暖的白色毛毛,夾雜著火色的美麗花紋。眼睛又黑又大充滿靈氣,水汪汪的看著你,一副叫人心憐的無辜模樣,直叫你把能找出來的好吃的都給它吃。

對竹染消除戒心,知道他是在用心給花千骨醫治之後,周圍也沒什麼危險,它就變回小豬模樣每天在床邊守著她,和她擠一個被窩睡。竹染則在旁邊另外搭了一張床。

有時候竹染會問她一些關於六界的事情,似乎被驅逐來蠻荒已經很久了,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她隨意的用手指在被子和桌上劃,不管多快,他總是看得清楚。

“你想看見麼?”有一天竹染問她。

她愣了愣,點點頭。

“你並不是真的瞎了,只是絕情池水腐蝕下,血肉模糊連在了一起。你當時眼睛應該是閉著的,眼膜受創不大。你如果想看見,我就用刀把你上下眼皮割開,但是會非常疼,你想清楚。”

花千骨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竹染拿出他的匕首,在火上煨了煨,活生生的割了下去。對於花千骨的不喊不叫,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的出奇冷靜微微有些驚訝。其實她只是疼得太多,比這更加錐心的都經歷過了,痛覺神經差不多都已麻木。

花千骨見他下手快而准,既要雙眼全部割開,又絲毫不傷她眼球。知道他以前定是高手,而他手中的匕首居然沾自己的血絲毫無損不愧是神器。

拆紗布的那天,花千骨總算能看見了,只是硬割開形成的雙眼,就像一張紙上突然戳破的兩個漆黑的洞,看起來十分嚇人。

眼前仿佛隔了層白色薄膜,霧濛濛的看不清楚,但當她看到竹染同樣一臉青色的疤時,忍不住苦笑了。

——謝謝師兄。她在桌上寫。

竹染冷冷一笑:“你倒是聰明。不過我早已被逐,算不上你師兄了。”頓了頓又道,“摩嚴他,之後又收了不少徒弟吧?”

花千骨點點頭,寫道:三個。

看到竹染眉間的積恨和怨氣,花千骨微微打了個寒戰。

她為絕情池水所傷,他卻是為貪婪池水所傷。此人,不可不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6:59

85.不可不防

終於又可以看見了,失而復得的喜悅無法言說,哪怕這混沌晦暗的蠻荒,哪怕這破舊不堪的小木屋,在她眼裡都變得色彩鮮明,生動可愛了起來。

緊緊抱住懷中的哼唧獸,細細打量,撫摸著它身上暖暖的毛,戳戳它軟軟的豬鼻子,早就想知道一直不離不棄守在她身邊的它長什麼樣,原來比她想像中更可愛。

哼唧獸爬啊爬爬到她肩頭,舔舔她的臉,又舔舔她的眼瞼。花千骨感覺眼上冰涼一片,回憶起糖寶來心頭不由一痛。雖然有東方在,她一點也不擔心,可是她好想它,想它在自己耳朵裡睡覺,在自己手心裡打滾,抱著自己的鼻子撒嬌……它從來沒離開自己身邊那麼長時間,它總是陪著她……

“你多大了?”竹染問,以她之前的修為不可能才十二三歲,應該是修成仙身後停止了生長。

——快二十了吧。

她不確定的寫道,神情變得恍惚起來,自己竟在他身邊呆了這些個年頭。

竹染突然抓住她的手仔細端詳起來。他仙身未失,只是被困蠻荒所以失去了法力,不老不死是理所當然。可是她現在已是凡人之軀,為何身體仍沒有恢復自然的生長,來這也幾個月了,連頭髮,指甲都不曾長長過一分一厘?

花千骨有些不自在的收回手。

——都傳言你被逐出師門後下落不詳,卻原來是身在蠻荒。

竹染笑的陰森又鬼氣:“那是自然,摩嚴雖下不了手殺我,又怎會容我還活在六界之中。”

花千骨對他們師徒之間的恩怨已經沒什麼興趣知道。反正他們都再也出不去了,外面不管發生什麼,以後都和他們再無瓜葛。只是,她掛念輕水、東方和殺阡陌他們,更放心不下糖寶和小月……

——還是要多謝師兄,不是你的話我早就死了。

竹染冷笑一聲:“第一,我說了別叫我師兄,叫我竹染就行了。第二,不是我救的你,是你自己生命力頑強怎麼都死不了,還有這哼唧獸一直在保護你。”

——可是還是要多謝你收留我。

“你知道我為什麼收留你?”

花千骨愣了一下,不確定道。

——因為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也是長留山弟子……

竹染打斷她:“你是不是長留山弟子幹我何事?我救你只是因為覺得你有些不同尋常,可能日後會對我有用。你記住,我只是想要利用你,你不要對我感恩戴德,如果你覺得欠我什麼,日後還我就是了。”

花千骨隱約明白,可是沒想到他把話說的那麼直接,不由微微有些愣住了。從見第一眼開始就知道他不是一個正派的人,卻也不失坦蕩。如此把話挑明瞭,她反而松下一口氣來。

——你想出去?

“哼,我可不想永生永世困在這個地方,我還有壯志未酬,我還有大仇未報。你來這也那麼久了,吃了那麼多苦,難道就不想離開?”

——我師父既然把我逐來,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已經夠對不起他了,不想再違抗師命。

如果師父真的這麼不想見她,那她就永遠留在這裡吧。她低著頭,忽視心頭的疼痛和微微窒息。

竹染仿佛看穿了她一般不屑的冷笑道:“真是有趣,你竟然會愛上白子畫。”

花千骨身子一震,握緊拳頭,頭低得更低了。自己這一臉疤痕,怕是誰看見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一向把自己視同己出的師父,看著自己受了絕情池水的刑,一定被自己對他的情還有自己的這張臉噁心壞了吧,這才一怒之下把自己逐到蠻荒,不想再見。自己又何必再回去礙他的眼呢?

“褻瀆師尊,喪倫背德,難怪白子畫會氣成這樣。說實話你還真厲害,在長留的那些年,別說發怒,我基本上就沒見過有表情在他臉上出現過。嘖嘖,可惜啊可惜,大好的一場戲就這麼被我錯過了。可就算是他的命令,難道就沒有別的什麼人讓你想回去看看麼?”

有,怎麼會沒有,糖寶和東方他們,落十一和軒轅朗他們,他們全都還在外面。他們知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逐到蠻荒了?會不會著急死了,到處打聽自己的下落?師父又會不會把自己被逐蠻荒的事告訴給他們知道,還是說自己的存在,就像竹染一樣從今往後被一筆抹殺?

想到小月和糖寶,心頭更加難過了。她並不是光有愛的,她的肩頭還有責任。就算沒有師父,但還有那麼多愛她的人。她不可以這麼自私的輕易說離開,她答應過要保護小月的,怎麼可以不管不顧任憑他被處刑。他明明什麼也沒做錯——

心思一時間百轉千折,她知道自己並不想永遠留在這裡,她想回去,想見小月見糖寶見東方他們,更想再多看一眼師父,哪怕他現在再嫌惡自己。

既然沒死,總有一天要活著出去見他們……

竹染見她的眸子逐漸有了神采,微微點頭一笑。

“先別想那麼多,你現在最需要做的,是趕快把身體養好。”

花千骨點點頭,眼睛望向遠方,手緊緊的握住宮鈴。

竹染在木屋周圍開了一小片地種一些蔬菜,最經常做的事就是在地裡面忙活。有時候出去一兩天都不回來,面上帶著一絲倦色,卻也不說自己去了哪裡。

時常可以聽見林間妖獸嘶吼的聲音,花千骨逐漸可以下地行走了,但也不敢走的太遠。

她康復的速度越來越快,只是那些劍痕久久褪不去。

和竹染住在一起越久就越發覺他這個人不簡單,雖和落十一是一師所出,但是明顯修為高出太多太多。不但精通奇門遁甲,易經八卦,各仙派的劍法和長短處他也了若指掌。琴棋書畫,醫藥和兵法,無一不精。她偷學過的長留山的那些禁術他也竟然都是會的。流放蠻荒數十年,未曾一日懈怠,劍法等都已臻化境。

她不敢想像若是自己獨自一人在這深山老林裡困了這些個年,沒有任何可以離開的希望,連說話的人都沒有,會不孤獨恐慌,絕望麻木到發瘋或是自殺。

只是竹染,他就這樣安靜的伺機潛伏著準備著,無聲無息如暗夜的鬼魅,耐心的叫人覺得可怕。

在蠻荒轉眼已是大半年過去,花千骨身體已恢復如常人一樣,竹染不在,她便自己偶爾練劍,偶爾在地裡除草。小木屋一到下雨天就漏水,她爬上屋頂重新修葺了一遍,把牆上的破洞也補上,還把小屋周圍都種上了花。

哼唧獸總是到處搗蛋,竄來竄去,不是撞翻小木桶就是踐踏小幼苗,還把她剛種下的花和小木鏟都吃到肚子裡去了。花千骨氣呼呼的提著它的小豬蹄抖啊抖,總算把鏟子又從它嘴裡抖了出來,刮著它的鼻子狠狠修理一頓之後,哼唧獸總算學乖了。吧噠吧噠後腿替花千骨刨坑填土,不然就是東撒泡尿,西撒泡尿的幫她施肥。

沒想到在這植物生長的不但速度驚人,變異的也是飛快。花千骨除草的時候竟然被一朵剛打了個花苞的野薔薇咬了一口。

一滴鮮血滴落,花千骨反射性的伸出另一隻手去接卻沒接住,落在土中,頓時大片的薔薇猶如活了一般開始痛苦的扭動掙扎,發出類似於慘叫的吱呀聲,聽得花千骨渾身的雞皮疙瘩。

大片的莖葉抽搐著倒了下去,雖然沒有像以前那樣瞬間枯黃,但是也死了個七七八八。

花千骨低下頭看著自己被花咬傷的手,因為傷口比較小,正已她看得見的速度慢慢合攏,最後只留下一個淡淡的疤痕。她心頭一時恐慌起來。

時日越長,不但身體,就連這吸引妖魔鬼怪的凶煞體質也在隨之恢復當中。但是,往常,不藥而愈這種事,卻從未發生過。她以為她可以在釘了消魂釘,中了那麼多劍,受了三生池水刑,又以凡人之身流放到蠻荒受了那麼多折磨仍大難未死,是因為遇見哼唧獸和竹染。

如今細細想來,卻不像是僥倖。自己的身體,不是仙,卻為何依舊不老不死?簡直,簡直像一個怪物了。

哼唧獸在她腳邊輕輕磨蹭著,以為她是在為被悉心照料的花咬了而難過,於是一副為你報仇的樣子跳到花枝上又踩又跳又打滾,哼哼哼,看我壓死它們。

待花千骨回過神來,發現地上空空一片,而哼唧獸躺在一邊,打著飽嗝,小腿拍著自己圓鼓鼓的小肚子。它一口氣把花的枝葉根莖全吃掉了,連一根小草都沒放過。

花千骨看著光禿禿,被啃過的院子,追著哼唧獸屋前屋後的跑,恨不得把它當球踢。

竹染慢慢從樹後走了出來,看著花千骨,慢慢眯起了眼睛。

天隱約昏暗下來,應該是晚上到了,花千骨抱著小暖爐一樣的哼唧獸睡得正香。突然感覺懷裡的小東西不停亂動。

——不准踢被子!

壓牢了它,突然覺得不對,一睜眼發現竹染正站在床邊看著自己。

他想做什麼?

哼唧獸噗嗤噗嗤的從被子裡剛探出頭來,竹染突然飛快的出手在它眉間重重一點,哼唧獸頭一歪,繼續呼呼大睡了過去。

花千骨搖搖哼唧獸,不解而滿是防備的注視著竹染,

“衣服脫了。”黑暗的小屋裡,竹染的眼睛卻是猶如琥珀一樣透亮,猶如正盯著獵物的老虎。那雙眼睛,跟摩嚴一樣,並且更冷酷無情。

花千骨雙手抱胸,又想到自己之前所受的屈辱。她身子雖還未長大,年齡卻不小了,赤身裸體於人前,怎會不覺得難堪。

“衣服脫了。”竹染沒耐心的再次重複,看她防備的眼神,好像是他要將她怎麼樣了似的,他就算來蠻荒這些年再不濟,也還不至於找她這種毛丫頭來瀉火。

不顧她的踢打,三下五除二扯了根繩子將她綁在了床頭,扒光了她身上用自己袍子改小的衣裳。雖然粗魯卻不失細心的拉過被子一角遮住她私處。

然後從她的耳後到脖頸,從腳趾到腳踝,從胸前再到後背一處處的翻找起來。花千骨喊叫不能,只能嗚嗚的發出抗議聲。

她身上疤痕太多,密密麻麻的十分嚇人,居然微微有些刺痛了他的眼。他不屑皺起眉頭,厭惡自己哪怕一瞬間的心軟。更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會有恭順的匍匐在她腳下的一天。

仔細的找了很久,終於不出他所料,又出乎他所料的在她右邊腋下很難發現的位置,找到了那個最後收尾的封印的小印記,一丁點大小,血紅妖冶的複雜花紋,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一顆朱砂痣。

竹染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知道她身體裡有古怪,卻沒想到白子畫竟對她施了那麼高級別的封印術。這種印記他只有在古書中曾經見過一次,封印者一旦實施,常常會把自己的命搭上,就算是他白子畫自負仙界最高修為,也定是大大受創損傷。

他究竟在她身體裡,封印了怎樣的一個怪物?怪不得她一次次傷到極致卻怎麼都死不了。

疑惑更深了,白子畫和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視她為大患,何不直接想辦法殺她,為什麼寧肯折損自己也要實施這種封印?如果是想保護她,又何必下手如此狠毒,讓她遭這種罪,最後還逐到蠻荒來?還是說早已料定她死不了,故意做戲給別人看?

竹染握緊拳,心頭微微有怒氣。白子畫,為何他始終都猜不透他?他不在的這些年,外面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麼?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可以離開的話,花千骨就是他的天賜良機。

“起來!”竹染解開繩子,把衣服扔回她身上。

花千骨抬起自己的右臂想看看竹染剛才找了半天到底在看什麼,可是脖子太短怎麼努力都看不見。背過身子還未待整理好衣服,就被竹染不客氣的拖拽出門。

他到底在幹什麼?要趕她走的話,也讓她先把哼唧獸帶上啊。

花千骨大傷初愈,行動略顯笨拙,跟不上他的步伐,純屬是被他拽著領子拖著走。

林中昏暗無比,遠處不時傳來一些奇怪可怖的鳥獸嘶鳴,竹染右手拖著她,左手拿著匕首。一有食人的花草藤蔓靠近就狠狠一刀斬下去,汁液猶如鮮血一樣噴濺了花千骨滿臉。

行了大概一柱香的時間,早已超出花千骨平時的活動範圍,離了小屋老遠,沒有了陣法的保護,周圍樹叢裡悉悉索索的,各種妖物在暗處窺探著她,卻又忌憚竹染手中的刀不敢太過靠近。行得越遠,跟上來的越多。花千骨隱約聽見野獸一般貪婪的喘息聲,不安的四處張望,手不由得緊緊抓住竹染的衣襟。

竹染不管那麼多,依舊飛快的往前走著,突然花千骨不走了,怎麼拖都拖不動,回過頭,見她腿腳全被藤蔓纏住了,於是回身斬斷她身上的藤蔓,繼續向前走。

他到底要帶她到哪去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竹染終於停住了,花千骨耳邊呼呼風聲,凍得她直打哆嗦。

面前是一個斷崖,下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有多深。

他來這裡幹什麼?花千骨疑惑的看著他,等他開口給一個解釋。卻沒想到竹染突然伸出手來,輕輕一推,竟然把她從崖上推了下去。

花千骨驚恐的睜大眼睛,反射性的伸手去抓他衣服沒抓住,只抓住了崖邊的石頭。

竹染走近兩步,彎下腰,笑著看著她,那笑容叫她冷到骨子裡去了。

然後便是毫不留情的狠狠踩住了她的手,花千骨吃痛的皺起眉,半掉在空中身子像要散架了一般,再承受不住,終於手慢慢鬆開,從懸崖上摔了下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7:17

86.萬獸之王

谷深百丈有餘,絕壁橫亙。身子垂直下落,如此高度,就算摔的不是粉身碎骨,至少也是腦漿迸裂。

花千骨只聽到耳邊呼呼風聲,危急關頭大腦卻陡然清明無比。無數過去看過的那些心法口訣源源不斷的向外冒出,可是這裡是蠻荒,無法禦劍更無法乘風。

寬大的衣袍鼓舞翻飛,她下落的速度卻絲毫未減。

竹染靜靜站定,注視著下麵,以他的眼力,漆黑穀底一草一木仍舊看得清楚。推她下去是為了試她,可她若這麼容易就摔死了,那留著對他也沒有多大用處。

但是看她快落到底依舊沒有什麼奇跡發生,眼中難免有失望神色。正當他都要放棄了以為花千骨死定了的時候,卻見她身子重重的在空中一頓,定住了大約一秒鐘,又再次直直摔到穀底。

仍舊心肺受了重創的咳出一口血來,花千骨翻身爬起,不明白竹染為何突然之間要置自己於死地。抬頭仰望,只能看見昏暗的一線天。

突然聽見一聲恐怖而低沉的嗡鳴聲,驚得她寒毛都豎了起來,那是她所熟悉的妖獸的低吼。

不由得退了幾步,四處張望,看見兩團熊熊火焰飄浮在空中。不對,是一雙血紅色充滿了貪婪和渴望的眸子正瞪視著她。

花千骨深吸一口氣,看著那個比哼唧獸變身後還要大上許多的身影從角落裡走了出來,步伐緩慢沉穩又不失優雅,一身長毛根根分明,純淨的金黃色堪比她見過的最美麗的朝陽。

歷經過那麼多的磨難,雖然不像以前見鬼那樣,嚇得兩腿發抖連逃跑的力氣都沒了。可是看著它頭上的角,硬如鋼鐵的直尾上的鱗片,露出白牙的血盆大口,她還是心裡隱隱發虛。

睚眥獸,上古十大妖獸之一,性兇惡,喜吃腦髓。錙銖必較,極愛相爭,至死方休。領土意識極重,有王者之姿。食其角可提升百年仙力,而且它哪怕吃的是草,屙出來的都是黃金,|Qī|shu|ωang|故而早早在六界之中被仙人妖魔捕殺殆盡。

花千骨回憶起之前在《六界全書》上所看過的妖獸一覽,此獸名列第三。

完了,要是腦袋被它吃掉了,自己再怎麼能復原也長不回來了吧?

哼唧獸不在,她突然有些慶倖起來,不然為了救自己,怕又是一場惡戰。雖然哼唧獸也很強,但是想要勝睚眥獸,還是難了一點。

睚眥獸打了個響鼻,抖抖金光閃閃的皮毛。威風凜凜,雙目炯炯的踱了幾步,打量花千骨。它口味很挑,通常捕食其他獸類或是流放到蠻荒的仙魔都只吃腦袋和內臟。在蠻荒它對手不多,覓食十分容易,現在已經吃得很飽,對於這種從天而降掉落入它巢穴的小東西,本是都不待看一眼的。可是此刻,它卻聞到了奇妙而誘人的氣味,直叫它每一根血管都流動出了獸欲和渴望。

花千骨一動不敢動,怕它突然間就撲上來。睚眥獸對潛藏她體內的巨大力量也隱隱覺察,微微忌憚,沒有冒然上前。一人一獸就這麼對峙了良久。

花千骨手腳冰冷,可是額頭沁出汗來。終於睚眥獸開始失去耐心了,低吼了一聲,揚起巨爪就往花千骨猛力一拍。

雖然法力全失,但是這些年的修為豈會全部白費。她矯捷一躍,輕鬆避過。

睚眥獸一聲長嘯,頓時山谷中刮起一陣狂風。花千骨站立不穩,在穀中眾多巨石中穿梭躲避。

睚眥獸身姿太過魁梧,雖靈巧未失,對付個子小小的花千骨終究還是不夠迅速。於是滿是鱗片的尾巴,以雷霆之勢,對著花千骨連戳帶掃。觸及之處,草木橫飛,山石崩裂。

花千骨覺得隱隱有幾股熱氣向著四筋八脈擴散湧動,似乎身手比方才更敏捷了許多,雙腳急速蹬起,跳躍和奔跑之間,也顯得更高更快,更加有力。

傷勢似乎恢復的差不多了,危急關頭她來不急開心,只是一次次的凝氣躍起,躲過睚眥獸的一次次致命襲擊。

光是這樣逃下去沒有用,花千骨打量四周,狹長的口袋型一樣地陷分裂出的峽谷,除非有翅膀,不然根本就不可能出得去。

她需要反擊,可是那些石頭砸在它身上乒乒乓乓的,根本就沒有半點用。

花千骨鑽來鑽去,左躲右閃,可是巨尾掃到的地方,風力剛勁如刀,背部、腿上不斷劃出道道一尺來長的口子。

睚眥獸聞到她的血香味,雙目更加赤紅。仰天咆哮,變得更加殘暴兇猛。

“咣當”一聲什麼金屬的東西掉在地上,花千骨一看,是竹染的那把匕首。不由得皺起眉頭,原來他是故意把自己推下這妖獸的巢穴,為了看自己和這妖獸一戰。

她飛快的拾起匕首,竄到睚眥獸身下,一面躲避著它的踩踏,一面試圖將匕首插入它肚子較軟的部位,卻依舊好像插在銅牆鐵壁上一樣被反彈了回來。

穀底塵土飛揚,她爬到高處,跳上睚眥獸的背上,妄圖割下他頭上較軟的角,無奈睚眥獸拔腿狂奔,妄圖將她顛簸下來,她只能緊緊拽住睚眥獸頸上的金毛。

睚眥獸夠不著她,巨尾皮鞭一樣抽下來,她在它背上翻滾著閃開。尾巴狠狠的抽在它自己身上,疼得它狂怒的又一次咆哮起來。

吼聲在穀中久久回蕩,驚得林子裡的妖獸鳥怪紛亂逃散。竹染興趣盎然的看著下面驚心動魄的爭鬥,似乎也聞到空氣中湧動的美妙血腥味。

顛簸得太厲害,她根本就觸碰不到它的角,接連在它脖頸上砍了幾刀,依舊沒有半點用。突然想起自己的血,她手一抹刀刃,頓時刀身精光乍現。一刀下去,終於深深刺進它的皮肉,再一使勁,拉出很長一道口子,鮮血簡直是噴濺而出。

睚眥獸一向馳騁慣了,銅筋鐵骨的,何曾受過這種傷,仰天怒吼,皮毛一抖,終於將花千骨抖下地去。

花千骨知道它氣極,連忙爬起來就朝著穀壁拼命奔跑。

睚眥獸幾個跳躍已追至身後,前方再無可躲避之處,眼看著那個彌天大物朝自己張牙舞爪的飛撲了過來。花千骨火速抱頭往旁邊一滾,然後就聽見驚天的“咚”的一聲,大地仿佛都震動了。

身後終於沒了聲響,花千骨從地上踉踉蹌蹌的爬起來。轉頭一看,不由得有些樂了,睚眥獸用了如此大力,正好一頭撞在崖壁上,應該差不多撞暈了吧?她想笑可是笑不出來,她渾身都快散架了。

握著匕首搖搖晃晃走到它跟前,睚眥獸以恨不得咬死她的眼神怒視著她,可是只能無力的趴在地上呼呼喘氣,頭上好大一個包。

花千骨猶豫了片刻,是不是應該殺了它。睚眥獸睚眥必報的性格她不是不知道,如今跟它結下怨,以後她休想再有安生日子,到時候哼唧獸和竹染也必定受累。

可是終於還是忍不住歎口氣,雖說成王敗寇,適者生存,是在蠻荒的既定法則。可是是自己先無端闖了它巢穴,惹了它,最後還要殺了它,是不是也太說不過去了。它是妖獸,不通情理,難道自己也跟它一樣麼?

花千骨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它濕濕的鼻頭,軟軟的挺好玩的。它其實跟哼唧也沒多大的不同啊,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不顧睚眥獸的憤怒和低吼抗議,花千骨又好奇的伸出手摸了摸它神聖不可侵犯的兩枝角。(睚眥獸心想我堂堂妖獸居然被人摸了,還是個這麼醜的人!哼哼……)

轉身望瞭望懸崖絕壁,這下,自己該怎麼上去呢?

她下落過程中,的確有使出來過一次法力,在半空中停止住了身形的。和睚眥獸一戰,雖說受傷不輕,但是她覺得自己的身手正逐漸恢復如初,體力也被激發出來了很多。

說不定自己再試試,又可以重新使用法力飛上去呢?

於是她開始一次又一次的默念心法口訣。卻始終仿佛被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壓住一樣,施展不開。

看來自己上一次是走了狗屎運了吧,她終於宣佈放棄,從衣裳上撕下一條布把匕首牢牢綁在手上,然後開始一點點往絕壁上攀爬起來。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手腳都快要斷掉了,抬頭看,還有很遠很遠,再往下看,好高好高,真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虎口全部裂開,身上、手腳上全部都磨破的是血。不時踩滑,又掉下去許多,還好有匕首掛住。累了,就踩在中間凸起的地方歇一歇,小睡一會。餓了渴了就張嘴咬旁邊的苔蘚草根。

竹染等了很久,看她才爬了一半。等得不耐煩了,便回去睡了一覺,回來見她還在爬,累得幾乎已經使不上勁了,可是依舊緩慢卻堅定的向上爬著。

他應該幹什麼?扔根繩子下去拉她上來?她不是已經通過考驗了麼?

他突然為自己有這個念頭覺得好笑起來,冷哼了兩聲,然後又緊緊皺起了眉頭。

這個女人!!!

……

花千骨終於爬了上來,她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居然可以支持那麼久,手腳早已經失去感覺不聽她指揮了,只是一爬一爬的在做機械運動。

當她長歎一口氣,終於把沾滿鮮血的頭伸出地平線,雙手緊緊擁抱住大地,想要親吻裸露的黃土。一抬眼看見竹染正坐在她面前,微微低著頭,臉部有陰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或許他會跟自己解釋一下推自己下去的原因,花千骨心裡想著,因為他若真想害自己一開始就用不著救了。

竹染向她伸出手來,花千骨看著他的手上也有青色的一層疤,就像是被整個的扔進了三生池裡。可是他的手的形狀,卻是修長而美麗的。

花千骨握住他的手,邁出腳正想做最後的攀登——卻突然,竹染抽走了她手中的匕首,再一次的,把她狠狠的從懸崖上推了下去。

花千骨來不急做出任何反應,只是睜大眼睛看著竹染,這次他的眼睛裡,卻沒有任何情緒,向一個席捲而來的巨大黑洞,望不到底的虛空。

身子再次迅速的向下墜去,花千骨已經累得快要暈死過去,這次連想想心法和口訣的力氣都沒有了。

以為這次真是死定了,眼看就要落到底的時候,一個軟軟的東西突然接住了自己的身子。然後奇跡一般,自己又飛快的向上升了起來。

吃驚的看著身下,拽住那不真實的金黃色的毛,居然是睚眥獸,載住她小小的身子,在峽谷兩邊的絕壁上來回縱躍,幾下便出了穀,跳上地面。

抖了抖金色的皮毛,威風凜凜的對著群山大聲怒吼,狂風大作,林海泛起陣陣波濤。花千骨騎在它身上整個人都驚呆了。

方才那些一路尾隨而至的各種妖獸也慢慢從陰暗中,荊棘叢中走了出來。注視了花千骨和睚眥獸良久,然後接二連三的在她跟前匐了下身子,低下頭去。

此時醒來,變身回巨大形態,從遠方飛奔而至的哼唧獸,望著這百千妖獸恭敬拜倒猶如百鳥朝鳳的壯觀景象先是嚇了一大跳,然後慢慢反應過來,卸下怒火與防備,也跟著拜倒在花千骨跟前。

竹染怔怔站在原地,眼中充滿了驚訝和不可置信。然後在下一個瞬間,表情也變作了恭敬和臣服,微微躬身,露出他一貫眯起眼睛的笑容,向花千骨解釋道:“我猜的沒錯,你身上果然藏有妖神之力。如今萬獸臣服,離我們離開蠻荒又進了一步。

花千骨默默的看著他,那樣的微笑卻叫她心頭陣陣發寒。第一次是試驗,可是第二次,她敢肯定,他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7:37

87.宏圖大志

這一夜的霧澤密林中顯得格外的安靜,連蟲鳴聲都聽不見。這種安靜叫人無端的緊張,花千骨由睚眥獸馱著慢慢向前走著,對突然發生的一切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回去的路上全是各種妖獸魔物和飛禽走獸恭敬的匍匐著夾道兩旁,隊伍排列得長長的一眼看不見頭。連剛剛兇猛無比的食人花都向她彎著腰,同時還有無數的妖獸蟲鳥正悄無聲息的往兩邊趕來。

花千骨覺得胸口隱隱有一股熱氣在澎湃湧動,讓她有頭暈想吐的感覺。抬起手,看著掌心剛剛磨破擦傷的地方正逐漸癒合,傷口滾燙的嚇人。

哼唧獸慢吞吞的跟在她右後方,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正在生悶氣呢。花千骨轉頭看著它一副吃醋的樣子不由好笑,伸出手對它招了招。

哼唧獸立馬“嘭”的一下變回了小豬的模樣,邁著四肢小短腿奔跑過來,無奈個頭太小,跟不上睚眥獸的步伐,絆到一小石子,皮球一樣往前呼嚕呼嚕滾了幾圈。爬起來繼續跑,一面往睚眥獸身上使勁撲騰著,爬啊爬啊的像爬一座大山。可是又嘰裡咕嚕的滾了下來。繼續不甘心的蹦蹦跳跳的一邊跑,一邊揚起小爪去抓睚眥獸的尾巴。睚眥獸回身看它一眼,尾巴輕輕一甩,它就摔了個大跟頭。

花千骨忍不住笑,彎下腰伸出手去抱它。它這才屁顛屁顛的一下蹦到花千骨的手裡。花千骨緊緊的抱住它開心的左右蹂躪,她剛剛真的以為自己這次死定了。

如今錯打錯著居然萬獸歸心,抬頭望瞭望混沌不明的天空,心頭仍舊只是一片悲涼。

竹染在後面慢慢走著,看著林中這壯觀無比的景象不由冷笑,她還真是比六界的帝王尊者氣派還要大。

不過她既然真的身懷妖神之力,那他們想要重回六界就絕對指日可待了。

睚眥獸送他們到了木屋周圍布的陣法外便沒有再進來。花千骨的力量並未恢復多少,沒辦法和它直接交流溝通,但是睚眥獸同哼唧獸一樣很通靈性,花千骨一個眼神,便知道她想要什麼。

回到木屋裡,竹染問她妖神之力的事,花千骨也不隱瞞,一一寫劃出來。

竹染眉頭越擰越緊,他在的那些年對神器的爭鬥就從未間斷過,仙界大亂的那一次,是有史以來神器集聚得最齊的,他只差一點點就得手了。可是沒想到,最後妖神之力,居然是落在一個小丫頭手裡。

他先前卜卦測字,就發現六界正發生大的動盪,妖神出世之時,蠻荒也受了波及,地震不斷,各種妖獸到處發狂亂奔。花千骨的到來,是偶然也是必然。本來就覺得她身上太多可疑之處,而身上被白子畫親手封印的強大力量,讓他更加確定了妖神已出世的事實。

竹染的目光猶如被點燃一般越來越亮,花千骨心裡卻越是發虛。總覺得竹染看她的眼神,太過赤裸和貪婪。

突然臉頰被他捧在手心,她驚詫的看著他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一青一紅兩張毀容的面孔湊在一塊又恐怖又滑稽。

花千骨不適的飛快推開他,扭過頭去。

——你說我體內有妖神之力是怎麼回事?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差不多都已經明白了。”

花千骨凝眉沉思(如果她還有眉毛的話)。

——可是妖神明明就是小月,他……

她想起月圓那一夜他變身之後,他們兩人很輕易的就被師父從墟洞裡抓了出去。她一直擔心小月會發怒暴走,激發體內的妖力做出什麼傻事來,沒想到卻什麼都沒發生,小月一副毫無抵抗能力的樣子,完全猶如一個普通的天真稚嫩的孩童,她當時也奇怪過但是並沒有多想。

現在再回憶起來,似乎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自己遭此劫難仍未死也不是幸運。原來早在那一夜,小月就已把妖神之力全部給了自己,這才一次次的保全了她的性命。

瞬間恍然大悟,所有的一切都清楚明瞭,她終於知道殺阡陌說的“重要的是誰放他出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關鍵的不是妖神而是妖神之力,身體只是容器,六界的人一直爭奪和窺視的原來是毀天滅地的妖神之力。

只是,卻沒想到小月全給了自己……

花千骨呆坐在那裡,半天反應不過來。突然想到什麼,猛然間抓住竹染的雙臂。那這麼說,小月豈不是更加無辜,他現在甚至連妖神都不是,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為什麼仙界的人還要處死他?難道師父看不出來麼?小月已經不是妖神了,妖神之力在她這裡啊!她要趕快回去,告訴師父這件事。如果可以把妖力交出來,是不是就能免小月一死?如果交不出來,就由她來受死,小月根本就是無辜的!

——我要回去!

花千骨重重的在桌子上寫,顫抖的手指在木桌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竹染要的就是她這句話,微笑著滿意點頭。

“只要你乖乖聽我的,我保證我們一定可以回去。”

花千骨遲疑了一下,用力點了點頭。

竹染走到床邊蹲下身子,將床下面的幾塊木板抬起,下面竟然有一個暗格。

從裡面取出幾塊大小顏色不一的獸皮和布片,布片應該是從別人衣裳上撕下來的。蠻荒便是這樣,因為物資匱乏,也不可能自己養蠶織布,就連天冷了,為了爭奪對方身上的衣物常常都要拼個你死我活。花千骨見竹染箱子裡還裝了挺多件,被子也是許多不同的衣服拼縫的,裡面填充上一種奇怪的紫色棉絮,不知道又是從多少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竹染將圖一幅幅在桌上鋪開了指給花千骨看,上面竟然是用黑色炭木精確的描繪的蠻荒地圖。

花千骨吃驚的一一翻看,蠻荒的整體地形,東南西北還有中部的森林,湖泊,冰山,沙漠,海洋等全都清清楚楚。還有各個妖魔墮仙的聚集地,勢利範圍,妖獸的巢穴等等,無比的詳細。

看著花千骨吃驚的眼神,竹染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這幾十年在蠻荒都是坐著等死的麼?”

——你想怎麼辦?

“要想回六界,先取蠻荒。如今有了妖獸相助,咱們已經實力大增,但是還不夠。腐木鬼,冥梵仙,若能將此二人收服,土木流和水銀間就掌握在我們手裡。就算你妖力被封,只要出得去,眾人法力皆可恢復,蠻荒妖獸仙魔死魂,數量何止萬千,如此兵力,到時候不光出得了蠻荒,就是六界,也是我們囊中之物!”

花千骨見他大手一揮,聲音裡滿是豪情壯志,眼睛裡燃燒著熊熊野火,不由得心頭微微一緊。

原來他有吞併蠻荒,稱霸六界的野心已不是一朝一夕了,如此步步為營的細心謀劃準備著,自己的到來或許只是給他了一個契機提前動手。難怪摩嚴要逐他出師門將他流放至此,或許是看穿了他的雄圖和野心。如此之人,不管是對長留還是對仙界都是一個巨大的隱患。只是這小小的蠻荒,也困不住他多久吧。以他的手腕和才智,怎會有走不通的路呢?

花千骨輕輕歎息,眉頭皺的越深了。自己離開歸離開,可是若全依他的想法,豈不是又給六界帶回去一個劫數麼?

竹染此刻正一心為想像中的不遠將來而興奮得雙唇顫抖,他等了那麼多年了,就是為了揚眉吐氣的那一天。他一定會將摩嚴,將六界全都踩在腳下!

手指落下,重重的敲響桌面,指在地圖上的一個點上。

“在一切開始之前,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是先將此人收服!”

花千骨低頭,看著地圖上的一座冰山頂端,秀逸的寫了三個:

——鬥闌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8:01

88.瀚海闌幹

妖神在蠻荒出世,萬獸俯首朝拜的消息很快在蠻荒各處傳開,一時激起濤天巨浪。

眾人不可置信中又帶了些許恐慌,所有的人都在試圖尋他們。

花千骨傷勢稍好,便和竹染離開林子向北邊冰雪之地出發了。隨行的有哼唧獸,睚眥獸,另外還有一隻幻鬯鳥一直在空中飛著為他們探路。

為了能夠儘快趕至,花千骨騎在哼唧獸身上,睚眥獸也很不情願的馱著竹染。

花千骨想不通竹染的是,如果他知道如何離開蠻荒的方法,早就自己離開了,才不會想著什麼大家一起走。別人死活與他何干?但是他如果完全不知道,就算把所有人團結在一起又有何用。離開蠻荒不是說帶兵打仗,光靠著人多就能贏的,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多少個腦袋湊在一塊,也想不出辦法。而且,想要大家達成一致根本沒必要弄那麼複雜,或是借助誰的力量,她相信沒有人不想離開這裡,只要跟大家都講清楚,為了能夠出去,所有人一定都能結成聯盟,到時候再慢慢想辦法。

花千骨問他,他卻只是嗤笑。

“你可知那腐木鬼,冥梵仙,還有鬥闌幹都是何人?”

花千骨搖頭,她只是略微聽過一些鬥闌幹的事,其他二人連名字都沒聽過。

“鬥闌幹是仙界戰神,腐木鬼曾經一度和殺阡陌爭奪過魔君之位,而那個冥梵仙,跟白子畫一樣,曾經也是上仙之尊。”

花千骨聽到師父的名字,心頭咯噔一下。

“這幾人哪怕身處蠻荒,法力盡失,也是十分厲害的角色,你力量尚未恢復,根本沒辦法與其中任何一個匹敵。你以為你有了禦獸的能力,他們便心甘情願同你合作了麼?蠻荒不同於六界,更多的爾虞我詐,你不利用別人,便是被別人利用。一個想要壓過一個,每個人都在爭奪主導權。身懷妖神之力,你知道多少人想要你的命?還沒等到出去,內部已經亂成一團,自相殘殺的差不多了。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麼是死,要麼就是踩在眾人頭上,讓他們不得不仰視你,為你賣命。”

花千骨皺起眉低下頭去。

“所以,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天真,既然會被驅逐到這裡,自然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且莫說有多厲害,至少沒幾個是好人,而來了之後,每個人的陰險歹毒更是要翻倍。當然,你也不用太擔心,人都有會弱點,而想要離開是蠻荒每一個人的弱點,只要掌控好,所有人都能任由你擺佈。那腐木鬼利字當頭,欺軟怕硬,冥梵仙心灰意冷,不問世事,二人其實都不難應付。我們先從孤身一人的鬥闌幹下手,只要能得他相助,不愁大事不成。”

——我的內力還能恢復麼?

花千骨問,她並不知道妖神之力是被白子畫封印在了體內,以為是氣脈全破,被白子畫同己身的仙力一道全部廢掉了,竹染也故意沒跟她說,總之這師徒二人矛盾越深對他就更加有利。

“不知道,但照上次你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在蠻荒也竟可以施放出一些法力,或許假以時日會慢慢恢復一小部分,但是也有可能永遠都恢復不了。”

白子畫施的那種血印豈是那麼容易解除,孤注一擲,集他畢生道行將她壓制的死死的。不過或許若是他先死了的話,要再解封印或許就容易許多了,竹染眯起眼睛。

花千骨將領子拉高,身子縮成一團,緊緊貼靠在哼唧獸的背上。風越來越大了,遮天蔽日的冰霜顆粒迎面撲來,打得她臉上生疼生疼的。

為什麼鬥闌幹要一個人跑到這來呢,竹染說土木流和水銀間一度都想拉攏他,他卻一個都不甩,那麼多年一直獨自生活在這個冰天雪地之中。

突然又想起藍雨瀾風,不折手段,哪怕毀天滅地,也千方百計的想要救他出蠻荒。自己呢?可曾有人思念過自己?望著眼前一片刺目的潔白世界,鼻子突然酸酸的。鬥闌幹就算不在了,也有人一直掛念。東方他們大概都還不知道她在蠻荒吧……

想起冰天雪地白子畫牽著她的小手前行,那時候的師父多疼她啊,可是現在,就算討厭她了,不想見她了,殺了她就得了,她的命從來都是師父的。可是為什麼要把她驅逐到蠻荒來啊?他知不知道這裡真的好可怕……

竹染轉頭,看著她一貫平靜而認命的眸子裡,不經意透露出一瞬間的哀傷和軟弱。輕輕搖了搖頭,終究還只是個孩子。

山頭太大,洞穴眾多,他們二人在漫天風雪中找了三天,可是依舊半點都沒看到鬥闌幹的影子,甚至連半點活物和植物都看不見,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這生存下去的。

——會不會是已經不在了?

花千骨問,畢竟離上次竹染打探到他的具體位置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了。

竹染搖頭:“鬥闌幹是出了名的潔癖,斬妖除魔都從不讓自己身上沾半滴血,更見不得蠻荒其他地方的噁心爭鬥,屠戮吃人。這冰雪之地極少有人來,凍土幾十丈深,甚至連植物都不生長,只零星有一些喜寒的妖獸,最適合他不過,應該不會離開。而且他戰功卓絕,被逐來時仙身未廢,不會自然老死。哼,說是玉帝恩典,不如說是為了讓他永世飽受流放之苦。同時為示懲戒,他雙腳腳踝釘了兩顆消魂釘,來到蠻荒法力盡失,他又沒不像你有妖神之力護身可以自動恢復,應該是根本無法直立行走,不會離開這附近太遠的,我們再四處找找。”

花千骨聽到消魂釘三個字,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只覺得四肢百骸都痛的錐心刻骨。

竹染不由笑道:“沒什麼好吃驚的,流放到這裡的墮仙,大多受過釘刑或是其他刑的。何況是鬥闌幹這樣的人物,就算明知他回不了六界,仙界的人也會害怕,害怕若有一天他回來報復,所以自然會廢掉他雙腳限制他。”

驅逐到蠻荒的妖魔雖說壽命較長,但若未有一定的道行,也是會老死或餓死。而驅逐來的仙卻分仙身已失和未失的。已失的就變成了普通人,通常在蠻荒都活不長,在蠻荒惡劣的環境下不是餓死病死老死,就是淪為其他人的食物。未失的雖不會自然死亡,依舊會被殺死。餓不死,但是仍會感受肌餓和病痛。他們沒了法力,但是依舊武功高強,劍法高超。爭鬥主要以這樣的人為主。所以當初已變成普通人的花千骨,竹染連看都懶得多看,就算救也是白救,卻沒想到她那樣都死不了。

又尋了兩日,竹染終於在一洞口中找到有人活動過的痕跡,確定鬥闌幹平時是住在這裡,但是可能覓食或者其他,有事出去了。

真是天助我也,竹染讓花千骨指揮哼唧獸和睚眥獸在洞口不遠處挖了個大坑,做成陷阱,等君入甕。

——不能好好跟他談麼?

花千骨不喜歡這樣的方式。

“只有先困住他,你才有資本跟他談。”竹染碰釘子碰了幾次了,深知鬥闌幹的為人。

繞著陷阱轉了兩圈,摸了摸下巴:“不行,還要再深,再大。”

花千骨瞠目結舌,這坑都填得下幾十個鬥闌幹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能繼續辛苦睚眥獸和哼唧獸挖坑,最後竹染居然還讓幻鬯鳥吐出無數尖尖的冰柱插在坑底。

——那不是把他給插死了麼?

竹染搖頭:“哪那麼容易死。我怕光一個坑困不住他,能讓他受些傷自然是最好。”

二人在洞中靜候,天寒地凍的,哼唧獸的大尾巴將她蓋的密密實實。不知不覺就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睡過去,夢到她禦劍在風中自由馳騁,糖寶乘著一片桃花瓣兒在她身邊飛著。突然天地震了一下,把她從劍上震掉了下去。

她陡然睜開眼睛,看見竹染傾身在她面前,使了使眼色,對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花千骨撇撇嘴,就算她想說話也出不了聲啊。

突然發現不是做夢,原來地真的在震動,一下又一下的,咚咚咚,仿佛一個巨人在奔跑。

竹染向外探出頭去,不由得皺起眉頭,他竟還是失策了。

鬥闌幹腿腳不方便,猜他能夠出去那麼久那麼遠,如果不靠機關術就一定是馴服了妖獸來做坐騎,卻沒想到竟是雪人。

花千骨也探出頭去,就見一隻幾丈高,超級壯碩,從頭到腳長著純白毛髮的巨猿一樣的怪物正向洞口這邊走來,而它的肩上坐著一個黑衣男子,幾縷長髮隨意用墨玉簪斜挽著,在大風中狂亂的向一邊飛舞,腮邊隱隱有青色的胡渣,面容英挺而冷肅,眸子裡是久曆血雨腥風的淡然和冷厲,遠遠的就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花千骨知道那就是鬥闌幹了,簡單的一眼,便能想像出當年身穿戰袍的他在六界是如何威動天地,聲懾四海。

風向突轉,似乎聞到一絲生人的味道,立馬察覺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他出聲喝住身下的雪人,無奈為時已晚,雪人一隻腳已邁入陷阱之中,龐大的身子順著冰坑便滑了下去,一道道冰刃刺入它掌心。雪人發出一聲巨大的怒吼聲,同時飛快的將肩上人向外前拋了出去。與竹染預計的一樣,頂上開始雪崩,飛速便將雪人掩埋在坑底。

“來者何人?”鬥闌幹屹立雪中雖不能行走卻依舊不倒,橫眉怒道,猶若天神。

竹染從洞內慢慢走出,向他拱手彎腰道:“竹染拜見前輩,多年未見,前輩風采依然。”

鬥闌幹冷笑一聲:“原來是你,長留小子,如此伎倆也想出手暗算我?未免太自不量力。”

竹染乾咳兩聲,望瞭望雪人被掩埋的地方,知道洞依舊挖的小了,很快它就能出來,到時候鬥闌幹就能行動自如,不可能再困住他。以哼唧獸和睚眥獸之力,雖不一定會輸,但雪人是群居動物,鬥闌幹既然馴服了首領,其他的應該也在不遠處,很快就能趕來。要對付十多個雪人難免又是一場惡戰。既然不佔優勢,還是跟他好話好說。

“竹染此次前來,特有要事相商。可是前輩性格孤傲乖張,晚輩只能出此下策。”

鬥闌幹冷笑一聲:“本尊不想動手殺人,也懶得跟你一毛頭小子計較,你不想死的話就趕快滾,別來打擾我清修。”

“清修?再多的法力在蠻荒都用不上,清修又有何用?”

鬥闌幹鄙夷的看著他:“修行修的是大道大自在,你一干追名逐利之輩怎會懂得。”

“看來這些年,前輩的性子可是改變了不少啊。”

鬥闌幹一向狂妄自大,玉帝佛主都不放在眼中,天規天條更是當作放屁,得罪了不少人,可是眾仙都忌憚他法力高強敢怒不敢言。這也間接導致了他後來失勢被無數人落井下石,罪上加罪。

“我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評價,還不快滾!”鬥闌乾麵上怒氣更甚,手中一粒雪丸擊出,重重的打在竹染膝頭上,嵌進肉裡,竹染身子一傾,單腿跪了下去。面上卻仍是笑容可掬。

“前輩息怒,在下這次來的確是有要事相商。前輩一直獨自一人,與世隔絕,可知六界動盪,妖神已出世?”

鬥闌幹陡然一驚,皺起眉頭,終於還是出世了?

“那又如何,就算六界覆滅又與蠻荒何干?與我何干?”

“難道前輩在這困了那麼多年,就沒想過要出去麼?”

鬥闌幹不屑的望著他:“有話直說,說完快滾!”

旁邊的雪人已經從積雪掩埋的坑中爬了出來,遠處幾個白點在向此處飛快的靠近。

竹染將身後的花千骨推到前面:“如果想要離開,此人便是我們千載難逢的機會和希望。”

鬥闌幹自上而下俯視花千骨,眼光犀利而冷漠。被絕情池水腐蝕成這模樣,又是長留山的人?

不由嗤笑道:“怎麼?你過去的小相好,找到離開蠻荒的辦法來救你了?”

“她不是我的誰,她就是妖神,被仙界流放到蠻荒來的。”

鬥闌幹仰天大笑了起來:“你當我老糊塗了是不是?”且莫說這人是不是妖神,有沒有可能落到仙界的手裡。單講仙界的處事方法,又怎麼可能不殺她而只是流放呢?

“她叫花千骨,白子畫的徒弟,因為偷盜神器,放妖神出世,犯下重罪,受十七根消魂釘之刑,全身氣脈被破,筋脈被挑,廢了仙身,潑了絕情池水,然後流放至蠻荒。但是卻因為之前錯打錯著,在墟洞中得到了妖神之力,所以百折而未死。雖然妖力沒有恢復,但前些日子已收服了蠻荒的眾多妖獸。晚輩這樣說,你信還是不信?”

鬥闌幹大驚失色的看著她,竟然是白子畫的徒弟?竟然受了十六根消魂釘,廢了五筋八脈還能這樣站在他面前?眾人爭奪,甚至害得自己流放蠻荒的妖神之力竟然在她身上?心頭一驚一駭,身子顫抖著勉強退了一步,旁邊的雪人立馬伸手扶住他。他心頭一時間波浪起伏,這些年,六界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

知道竹染所言非虛,而且恐怕這丫頭來歷還不僅僅是他說的那麼簡單。

看她探究的望著自己的眼神直白又單純,不由開口問道:“你師父是白子畫?”

花千骨想了片刻,還是點點頭。謝天謝地,至少,自己還是他名義上的徒弟。

“前輩,她嗓子也被絕情池水毀了,說不了話。”竹染在一旁補充道。

鬥闌幹看了看她身後的哼唧獸和睚眥獸,知道了竹染此行的目的,不由冷笑:“你以為憑藉妖神之力便能出得了蠻荒了?”

“光憑我們當然不行,所以特來請前輩相助。”

“你請人的方式倒挺特別。”

“沒辦法,誰讓前輩一向軟硬不吃,我之前試了那麼多次軟的,這回就換點其他的試試,萬一說不定能奏效呢。”

“你回去吧,我看在摩嚴的面子上才一直不殺你,你不要太得意忘形。”

竹染咬了咬牙,拳頭握緊:“前輩就真的不想離開?”

“或許你真有辦法出去,不過我鬥闌幹雖然落魄蠻荒,還沒有淪落到心甘情願做別人棋子的地步。你小子心眼太多,連摩嚴都信不過,我又如何信得過。”

“前輩不能這樣說,既然是為了同一個目的,何苦計較那麼多。何況我也是甘心低頭奉妖神和前輩為尊,為你們倆賣命,只要能夠出去。”

鬥闌幹搖了搖頭:“那你們就努力吧,如果出去見了你師父,替我向他問聲好。”

他扶著山壁,慢慢的往洞中走去,抬頭卻望見花千骨擋在自己面前。不理她,依舊往裡走,花千骨卻拽住了他袖子。

“放肆!”他怒道。

花千骨眼巴巴的看著他,伸手在雪地上寫:你為什麼不想回去?

鬥闌幹身子一震,他的心思她又怎麼會覺察?

他不是不能回去,而是不想回去。世上的人都言他是被仙界流放,卻不知道他是被自己流放。再也不想,不想回去,回到那個傷心的地方。

——我們一起想辦法回去吧,藍雨瀾風她一直在等你。

花千骨一筆一劃的寫,鬥闌幹越看越心驚,扶住山壁的身子越來越無力,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一般,再看不見一絲鬥志和盛氣淩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8:28

89.與虎謀皮

“你這一身疤是為什麼得來的?”鬥闌幹問。洞穴裡沒有外面那麼大的風,卻依然寒冷刺骨。

花千骨接過他遞來的熱水,低頭安靜的喝著。不習慣他打量的目光,總是太過淩厲和咄咄逼人。

——絕情池水。

她在石桌上寫。

“廢話,我不知道是絕情池水麼?我是問你為了誰。”鬥闌幹不耐煩的看著她,不明白人人爭奪的妖神之力怎麼就跑到這麼小一丁點的醜丫頭身上去了。

花千骨遲疑了一下,這種事,自己為什麼非要告訴他不可?

——這是我的事,請前輩就不要再多過問了。

鬥闌幹冷笑一聲,要求他還真有敢這麼跟他說話的。

“別多問?若你戀上的是竹染這小子,心甘情願被他利用,一旦出了蠻荒,憑你一身妖力助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我還不如現在就殺了你。”

花千骨心頭一喜。

——你答應和我們一起想辦法出去了?

鬥闌幹點點頭,其實在六界和在蠻荒又有什麼不一樣呢,自己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有些事情,終有一天需要面對的,都過了那麼多年,他也已經想開了,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伸出右手來看了看自己掌心,上面從虎口下來有很長的一道傷疤。

“你認得她?”

花千骨皺起眉,認得,怎麼會不認得。要不是她,師父就不會中毒,要不是她,她也用不著偷盜神器,她殺了人嫁禍於她,還借她的手放妖神出世。要不是她,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而她做一切的初衷,卻又只是為了救出面前的這個人。想想,這人生還真是荒謬又可笑。

——是她一手策劃了妖神出世,就是為了救你出去。

鬥闌幹驚訝的看著花千骨,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一開始只是以為這丫頭見過藍雨瀾風,所以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當年為了保護她,他們的關係是極其隱密的,至始至終不論天庭如何逼供,胞弟南嶺寒如何相勸,他都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那個人是她。

一開始以為花千骨說的她在等他,只是單純的等,或許只是因為內疚。可是看花千骨眼睛裡複雜的神色,便也猜出了幾分。既然妖神出世是藍雨瀾風策劃的,那她的流放應該間接也是由她造成。

不由得苦笑搖頭,她這次又是想要玩什麼了呢?他一向是不懂她的,能做的都做了,能給的也都已經給了,自己遠在蠻荒,對她而言應該早沒有了利用價值。

說來好笑,他鬥闌幹自傲一世,最恨被他人利用,可是卻一次又一次的心甘情願被人利用,過去是,現在也是。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終歸還是想回去,因為還有一句話想要問她。

“你們先再這休息一晚,明天會有一場很大的暴風雪,等過幾天雪停了我們再出發。”鬥闌幹依舊冷淡,可是對他們的態度已經緩和了不少。

看著花千骨被毀的面目全非的一張臉,想她半大一個孩子,受這麼多苦,竟然都是藍雨瀾風造成,一時間不由得心中滿是虧欠。輕歎一口氣,罷了,她欠下的,他替她還了便是。

竹染在一旁忍不住揚起嘴角,自己說服了他那麼多次都沒成功,原來只需要“藍雨瀾風”簡單的四個字就能解開他心結啊。

“多謝前輩相助。”

“你別得意,我只是看到這醜丫頭的面子上罷了。”

身負如此重要的妖神之力,卻只是個傻傻的軟弱孩子,若不好好看著,怕只能被竹染玩弄操縱於鼓掌之中吧。

鬥闌幹去外面冰窖中取了些雪菇出來,回到洞口前看見花千骨正在幫雪兒包紮腳掌上的傷口,身上的披風被她撕成條,在它腳背上綁了個大大的蝴蝶結。雪兒向來脾氣暴躁,不喜人氣,對她卻似乎親熱的打緊。

“不用管它了,小傷而已,血都已經結冰不流了,過幾天自然會好。”

花千骨點點頭,親昵的抱著雪人,掛在它手臂上蕩秋千。

“進洞去吧,待會著涼了。”鬥闌幹看她穿得單薄,細小的身子在雪中叫人心憐。

“雪兒,你先回山裡去。”

雪人嗷嗷兩聲,蹭蹭花千骨,吧噠吧噠的跑遠了。

花千骨張著嘴看著他,手比劃道:它叫雪兒。

鬥闌幹轉身進洞:“雪人不叫雪兒叫什麼?”他一向管每只雪人都叫雪兒的。

花千骨捂嘴偷笑,向已經跑遠的雪兒揮了揮手,跺跺腳上的積雪,進到洞裡,見火堆燒得很旺,總算暖和一點了。

——我來做菜吧。

花千骨接過他手中的雪菇和一些冰蕊,原來他都吃這些啊,怪不得能在這冰雪之地生活下去。

竹染安靜的在火堆邊打坐養身,睜開眼笑道:“前輩你腿腳不方便,讓千骨去弄吧,她手藝很好的。”

鬥闌幹也坐了下來,看著花千骨左右忙碌,手腳十分麻利,很快便煮好了一鍋鮮美的濃湯。

盛到他手中熱氣騰騰的,嘗了一口果然比他做的好吃到哪裡去了,怪不得他做的東西雪兒怎麼都不肯嘗。

花千骨幫哼唧獸他們也全都弄好吃的,這才坐到火堆旁,舀一碗嘗了一口燙得她齜牙咧嘴的。抬頭見鬥闌幹在看她,很自然的微微一笑。

鬥闌幹皺起眉頭,竹染剛剛大致將花千骨的事跟他說了一遍。他不明白這醜丫頭都變成這個樣子了,怎麼還能吃得那麼香,怎麼還笑得出來?

花千骨一面吃一面看著洞壁中火光映出的大家的剪影,心頭暖融融的,嘴裡似乎也嘗到了些甜味兒。好久沒有體會到這樣的感覺了。竹染雖一貫面善,但是心思若海,與她疏離得當。鬥闌幹雖脾氣有些執拗古怪,說風便是雨,但是嚴肅冷和自傲掩蓋下自然流露出的對身邊人的溫柔和關懷,卻是她能感受得到的。

那種帶著長輩一樣的慈愛,讓她恍惚中有回到師父膝下的感覺。鼻子一酸,甩甩頭,告訴自己儘量不要去想那個人,否則只會讓自己更加難受,甚至陷入自憐自哀中無法自拔。眼下要緊的是趕快回去救小月,離處刑的日子只有三個多月了。

“小子,你接下來的打算是什麼?”鬥闌幹問。

“去找腐木鬼和冥梵仙。”

“哼,果然。”

“前輩,在下並不是只為了一己私欲,而是要想出去只能先把大家聯合起來。”

“聽你這麼說,你早已經知道了出去的方法了。”

“我也只是想試試,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花千骨看著他,怪不得,可是為什麼之前什麼都沒跟她說,就連他之前有來找過鬥闌幹之事也沒跟她說起過。

“他們倆人其實很容易談,一聽有辦法出去定會一試的。你久未行動,是怕自己資歷不夠,也打不過他們,只能給他們做做參謀,所以打著妖神的幌子,讓這丫頭牽頭,然後自己借著控制這丫頭控制其他所有人吧?”

竹染心思被他戳穿,依舊臉不紅心不跳:“前輩厲害,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

“你拉攏我也不過是借我的名頭為了給自己這邊增加實力,怕他們二人不肯心服罷了。可你怎麼就那麼肯定他們會買我的帳呢?我已是半個廢人,打不過他們的。他們二人在蠻荒爭鬥多年,也是心高氣傲,不肯服誰。我看當務之急還是儘量恢復醜丫頭的妖力才是上上之策。”鬥闌幹輕歎一聲,戰神斷腿就如飛鳥折翼,又如何再能馳騁。

竹染微笑點頭:“恢復妖神之力的事,就全倚仗前輩了。”

這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鬥闌幹的封印術舉世難出其右,過去最擅長的便是將收服的妖魔封印,這蠻荒上的人之所以對他又恨又怕,就是因為許多都是因為落到他手裡,然後才被流放來的。

如果說這世上有誰能解白子畫的血印的話,除了他就不會有別人了。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1-20 21:19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19:48

90.蠻荒一統

“這封印是白子畫下的?”

鬥闌幹不可置信的看著花千骨腋下的那個印記。花千骨睡夢中被竹染點了穴道,睡得依舊香沉。

“對,就是這個封印封住了妖神之力。若能破除,別說是出蠻荒,就算是毀了整個蠻荒也如彈指一揮。”

“為何不讓醜丫頭知道封印的事,你又打的什麼鬼主意?”

“前輩誤會在下了,在下也是為了千骨著想。前輩可知她心裡愛慕極深以致遭受絕情池水酷刑的那個人是誰麼?”

“我怎麼會知道。”他都離開蠻荒一百年了,這丫頭才多大。

“就是白子畫。”

“什麼?”鬥闌幹陡然高了一個音調,“他們不是師徒麼?”

“是師徒,這其間發生的事太過複雜,或許我們只有出去了才能知道。但是尊上行事一向穩重,這次又將妖神之力封印,又將自己徒兒廢掉流放,但是卻一直瞞住花千骨,我也不太想的明白。花千骨一開始甚至連自己身體裡有妖神之力的事情都並不知情,還是後來我試出來的。”

鬥闌幹皺起眉頭,白子畫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花千骨還說要趕出去救一個叫南無月的孩子,說白子畫誤以為那個孩子才是妖神,再過幾個月七星耀日之時就要將他處死。可是妖神之力是白子畫親手封印的,他又怎麼會分不清誰是妖神呢?”

“你的意思是白子畫跟她有染,有心包庇?找人替自己徒兒挨刀?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鬥闌干連連搖頭,誰都有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來,但是他敢以人頭擔保,白子畫絕對不會。

竹染面上一絲嘲諷,卻依舊點頭道:“以晚輩在長留山那麼多年對尊上的瞭解,自然也是相信他不會,何況那樣的話尊上也用不著瞞著她,還下狠手將她發配到蠻荒來了。我們離開六界太久,這件事太複雜,可能有許多我們不知道的內情。但是既然尊上這麼做了,肯定有他的理由。為了不影響他的聲名,暫時還是不要將此事公佈於眾。而且他既然連花千骨也不說,我們也最好暫時先別讓她知道。”

鬥闌乾冷冷一笑:“你如此恨你師父,對你這個師叔倒還挺想得周到。”

“哪裡哪裡,尊上為人整個仙界誰不仰慕讚賞。當年他對我也算愛護有加,若不是他,我早被我師父處死了。尊上大慈大悲,就是戰神前輩當年受審之時,不是也幾度力保。”

“哼,那些陳年舊事,你倒是一清二楚。”鬥闌幹和白子畫僅僅只是點頭之交,倒是和摩嚴比較相熟。不過想來也是,整個仙界就沒有誰是和白子畫交情深的,他那淡遠的性子,就是你想熱乎都熱乎不起來。

“我現在絲毫沒有法力,解不了他下的封印。”

“沒關係,能解開一點是一點,她之前遇到危險之時,妖神之力有勉強衝破使出來過一回,救了她一命。可見妖神之力在蠻荒並不受束縛,若能恢復一小部分,我們回去的希望就更大了。”

“我試試。”鬥闌幹點頭。

於是接下去幾天裡,儘管漫天風雪,天寒地凍,可憐的花千骨還是被坐在雪人肩上的鬥闌幹驅趕到外面接受暴風雪的洗禮,美其名鍛煉身體,強健體魄,實則不是在冰林裡采蘑菇,就是在地裡挖冰蕊。覓了食來,卻不許她吃。

其他人還有哼唧獸他們吃得幾多歡快,她只能在一旁流著口水看著。不准哼唧獸給她偷偷送吃的,夜裡還不客氣的一腳把她踢到洞門口睡。肚子空空第二日還要跑到老遠山頭上挖了玄冰背回來,用手將冰剁碎,練習凝氣。

如此餓到極限,冷到極限,累到極限,再加上每天鬥闌幹為她點穴扎針,借此想要一點點衝破束縛她的封印。鬥闌幹性格一向是外冷內熱,比不上竹染未達目的不折手段不計犧牲,看到花千骨一次又一次的虛脫暈倒終究還是會微微心軟。

半個月過去,他們又多留了半個月。鬥闌幹特意挑一些有利於疏導和行氣的劍法教她,見花千骨再苦再累也始終咬牙堅持一聲不吭,又聰明伶俐,一點就會。不由得心中越發喜歡,開始對自己生平未收一徒之事遺憾不已。勸花千骨轉投自己門下,花千骨見他神色認真,連連搖頭。雖然師父討厭她了,但是還沒有不認她。

一次又一次置之死地而後生,花千骨發現自己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靈敏。最重要的是,可以使用一部分法力,還能禦劍在低空慢慢的飛了。

鬥闌幹滿意的點頭:“差不多夠應付了,明日我們出發去海邊。”

見到冥梵仙並且說服他,比花千骨預想中的容易簡單了千倍百倍。

一個長髮如雪的男人站在竹林中,面似新月,卻眼若死水。眉間一枚殷紅欲滴的墮天印記,一般的墮仙並不會有那樣的印記,除非做了什麼天地難容之事。花千骨只在紫薰淺夏和他的額上見過。

在腦中細細搜尋一遍,竹染說他以前是上仙之尊,為何竟從未聽過這人的名字,連六界全書上都從未提及。

“他流放蠻荒至少也有五百年了,那時候清虛道長都還沒出生呢。他是仙界的恥辱,流放後有關他的一切都被一筆抹殺,自然不會有什麼記載留下。如果不是因為他來蠻荒時日太早,許多人紛紛跟隨,勢力根深,以他不管不顧,毫無作為的性格,又怎麼能和到處征伐、招兵買馬的腐木鬼相匹敵。”

——他什麼都不管麼?

“基本上不管,事務都交由四個跟隨他多年忠心耿耿的部下處理。他那四個部下可都不是省油的燈,不過他若允了,那也就沒問題了。”

——他是犯的什麼罪被逐到這來的啊?

竹染緊皺眉頭,語調愴然:“他愛上一個男子。”

花千骨傻了。

——愛上一個男子便是如此罪大惡極之事麼,竟要流放到蠻荒?

“那時的仙界不比此時,仙規更加嚴厲苛刻,仙人是不准動情的……更何況他愛上的還是自己的親哥哥。”

花千骨眼睛瞪得更大了。

竹染苦笑搖頭:“傳說他兄長修為雖沒有他高,只是一介小仙,卻一心向道,不肯愛他,他便惱羞成怒,將他殺來吃了,一點點咬碎,連一根頭髮都不留。”

花千骨身子晃了晃,有悲傷欲嘔的感覺。

“所以將他流放蠻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枚墮天的印記,便是他有違天道,背德亂倫的恥辱的刻印,就像三生池水在人身上留下無法磨滅的疤痕,既是懲戒又是警示。如同現在,時刻見證著我的野心貪婪,還有你的癡心妄想,哈哈哈哈。”

竹染仰天大笑,也不知道是在笑冥梵仙,笑花千骨,還是在笑他自己。

——有違天道,背德亂倫。

八個字狠狠的敲擊著花千骨的耳膜,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從來幾乎碰都不敢碰一下的臉,心痛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恥辱的印記,這便是她對自己師父不尊的懲戒。

鬥闌幹狠狠瞪了竹染一眼,拄著柺杖,拉過花千骨覆在臉上的手就走往竹林裡走去。

將一起聯合出蠻荒的事對冥梵仙說了,他始終眼神飄忽,聽得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伸手碰了一下花千骨的臉:“你就是妖神?”

花千骨倉促的退了一步,望著他超凡脫俗卻始終籠罩哀傷的臉,想起剛剛竹染說的,心頭既有同情,又有幾分害怕。

“妖神出,天地薨,蠻荒陷,六界崩。終於到時候了麼……”他低下頭喃喃自語著。

鬥闌幹心頭一驚,這千年前的預言難道會成真?

花千骨懵懵懂懂的看著冥梵仙的眼睛,心也沉浸在一片悲苦中不能自拔,怎樣的他,才能經得住這萬古的哀傷和寂寞,才會有那樣黯淡絕望的孤寂眼神。

“你們慢慢想辦法吧,水銀間的人任憑你們調遣就是,若有誰不服,再來跟我說。”

他腳步輕悠的離開,揚手撥開壓低的翠綠竹枝。

冥梵仙既已首肯,天平失衡,腐木鬼勢單力薄,要再說服就不是什麼難事。但是他性格狡詐,和竹染談了許久的條件。但是因為有鬥闌幹和冥梵仙都奉了妖神為尊,而看到面目醜陋的花千骨居然萬獸臣服,在蠻荒還能夠禦劍,心裡摸不著底,不敢冒然相爭,只能暫時屈就,心想著如果真能出去,其他事以後就好說。

一個盛大的妖神登基儀式之後,終於蠻荒人心一統。花千骨騎著睚眥獸上臺,禦劍繞場三周,受著台下萬千人的歡呼雀躍的跪拜,卻也知道其實各個都是心懷鬼胎。她不過就是一個幌子一個工具一個傀儡罷了。不過只要能夠出去,離開這個地方,她不在乎,跪在她身下的人也不在乎。

看著站在一旁的竹染滿懷信心一笑,一副運籌帷幄的模樣。她知道他已對出蠻荒有了非常大的把握。雖還不知道竹染骨子裡賣的什麼藥,但是卻並不擔心這些人出去會對六界有什麼大的顛覆。因為這些人一旦出去之後,就必定完全脫離自己,也就是所謂妖神的控制,變作一盤散沙,海闊天空,盡情享受他們得來不易的自由。才不會聽從去完成什麼竹染所說的六界一統的大業。但是畢竟帶著被流放的積怨和憤恨回歸,必定在六界中大肆破壞和報復。造成的悲劇和惡果也是自己所無法掌控的。

但是她自己已經深深的體會到了蠻荒的恐怖,如果她可以離開的話,她也再不忍心將其他人留在這裡。這種人間地獄,就算再怎麼清高自守的仙也會被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臨近出去,她反而越發憂心忡忡。卻沒想到竹染最後還是讓她大吃一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20:06

91.三千妖殺

人心剛剛一統,竹染很快便大權獨攬。

他手段和能力都是極強,又能言善辯,八面玲瓏,上上下下都安撫得服服帖帖。再加上只有他知道出去的方法,背後又有妖神和鬥闌幹,連腐木鬼對他也多方遷就。

要知流放蠻荒有的是仙有的是妖魔,身世背景完全不同,且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他能將所有人集中編制,並且有效調動,就已經非常了不得。其他零散傲慢的勢力和隱匿的高手,不是競相投奔,就是被他勸說收服。

人一旦有了希望和目標,就會充滿激情和動力。竹染無論是衣食調配,還是調解紛爭,都做的天衣無縫。整個蠻荒擰成一股繩,基本上沒有了屠戮爭鬥,燒殺掠奪。且不說是否真能出去,光是這樣的和平安定已是來之不易。

然後竹染開始大肆的在各地收集挖掘朱砂,硫磺,硝木,藍土等各種材料,從蠻荒各地一車一車的拉到海邊,還燒磚煉鐵,在方圓百里大興土木。

花千骨不明白竹染想要做什麼,莫非他的最終目的是修一個皇宮,自己在蠻荒做皇帝?竹染卻說是在佈陣,破蠻荒的格局,強行用人力打通一條回六界的路。

花千骨這才明白為何他明明知道回去的方法,卻仍在蠻荒困了那麼多年。的確要弄出那麼大的陣仗,不集中整個蠻荒的人力和物力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難怪他執意先要讓蠻荒一統。

竹染卻搖頭道:“這方法也是我鑽研了幾十年,實驗了無數次,最近才想出來的。不然你以為只有你來了,我才有辦法一統蠻荒麼?你的到來,不過讓我的計畫更加容易更加提早罷了。”

花千骨微微打個寒戰,看著竹染心裡越發沒底了。

她原本覺得只要能出去就行了,其他的就任憑竹染處理,可是緊接著還是因為一件事和竹染起了衝突,那就是蠻荒上的妖獸出不出去的問題。

蠻荒仙魔總計三千餘眾,隨便一個回六界,都能攪起一陣腥風血雨。而妖獸異形死魂更加多不勝數,一旦出去,脫離控制,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可是竹染竟然想將妖獸也全部帶回,花千骨不肯,二人便爭執起來。

蠻荒雖不適合人生存居住,但卻是妖獸從古至今的棲居之地,也算是它們的故土,他們離了六界尚且思念,為何又要強行將妖獸帶離呢?而且妖獸不比人類,獸性難禦,一旦她有三長兩短,妖獸立即失控,豈不是眾生塗炭?

可是竹染又怎會甘心失去這麼好這麼強大一支妖獸大軍。欺負花千骨不能開口說話,只能用手比劃,他劈裡啪啦說一堆,軟硬兼施,見花千骨依舊不肯,便鐵了心的拂袖而去。

花千骨知道如今大局已定,可是他狼子野心,表面上就算仍以自己為尊,也完全不會聽命於自己,更不會考慮自己的意見,只能去找鬥闌幹商量。

鬥闌幹安慰她放心,就算其他事她管不了,但是妖獸之事主導權還是在她手上,畢竟妖獸只聽命於她一人。到時候她說不準,不論竹染怎樣,也沒辦法改變。

“我只擔心一件事。”鬥闌幹在山崖上俯望著下面逐漸修建成形的巨大六芒星的陣法。

“竹染好像用了禁術……”而且是威力強了千百倍的一個巨大的禁術,一旦發動,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終於趕在十五潮汐日之前將準備工作都完成了,蠻荒眾人一個個滿懷希冀。

依舊沒有月亮,大大小小的火把卻將這片貧瘠的大陸照得亮如白晝。三千個人依竹染的命令站在陣法之中不時變幻出不同的陣形,咒聲此起彼伏,在海天之間回蕩,顯得頗有幾分神秘詭異。

花千骨在六芒星正中的高臺上坐著,懷裡抱了哼唧獸,旁邊匐著睚眥獸。四周三層高的臺階上站了餘下的近五百人,將花千骨圍繞其中。

——冥梵仙呢?

花千骨問身邊形容枯槁的腐木鬼,腐木鬼發出咯咯的類似于金石撞擊的笑聲:“回神尊,小人不知,這段日子都沒見過他。蠻荒的所有人此刻幾乎都在這裡了,或許他在下面幫竹染佈陣也說不定。”

花千骨只覺得心神不寧,要出去畢竟不可能那麼容易,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蠻荒不是不能用術麼?這真的有用?

鬥闌幹答道:“蠻荒不能用術,不過可以用陣。但是這種陣法不是一般行軍打仗的陣法,融合了奇門遁甲和五行八卦,我以前也從沒見過,應該是竹染融合禁術自創的。我猜他大概是想用陣法在蠻荒自造一個小時空,在這個時空內可以任意使用術而不受到制約,再逆天的人為開出一條通道來。”

突然,大地震動了一下,六芒星瞬間光華大盛,四周的咒聲一陣高過一陣。日月地連成一線,海水開始漲潮了。

眾人臉上皆顯露出狂喜的神色,六芒星的光芒仿佛在四周罩上了一層流光溢彩的透明杯罩。狂風大作,光彩太盛,刺得花千骨睜不開眼睛。

竹染雙目圓睜,眸子裡仿佛燃燒著熊熊的火焰。站在猶如祭台的最高點,雙手不停變幻著結成奇怪的印,身子突然消失,又分成六個出現在六個角上。

六道身影同時將手猛的高舉向天,一道閃電突然劃破長空,巨大的驚雷讓眾人心頭一震。三千眾人依他之前所交代的,將自己的右手小指刺破,血滴在青石鋪成的地上,猶如有生命一般四處蠕動了起來。血越流越多,逐漸從滴連成線,牽扯成長長的三千條絲,流入巨大六芒星的凹槽裡,光芒瞬間變成了紅色,空氣中流動著一股粘稠的血腥味。

“糟了,這個禁術的代價是用三千人來陪葬麼?”鬥闌幹大吃一驚的望著下麵。

花千骨心頭一震,難怪竹染需要這麼多人來佈陣,又挑出五百個法術高強又稍微容易控制的站在臺上,原來其他三千人,他打從一開始就打算用來犧牲。卻編造一個大家都可以出蠻荒的謊言……

下面的人發現不對開始慌亂起來,血猶如固體的絲線從身體中不斷被抽出,同時流逝的還有生命,有許多人疼得在地上打起滾來,拼命拉扯,用劍砍,可是怎樣都斷不了。血絲一面流動一面仿佛有生命的觸手一樣四處纏繞,一圈又一圈,將眾人包裹猶如蠶蛹。整整三千個凝固懸掛在半空,伴隨著眾人的慘叫哀號,又是恐怖又是慘烈。

臺上的人個個額頭上都冒出冷汗,知道自己差點就做了其他人的犧牲品,雖然覺得下面的人淒慘可悲了點,可是只要自己能夠出去,又怎會再顧及他人死活。

花千骨怒不可遏的就要從臺上沖下去,卻被鬥闌幹和腐木鬼一人扯住一隻手臂。

“丫頭!不要衝動!”鬥闌幹皺著眉對她搖搖頭。他雖也於心不忍,可是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沒別的辦法,只能做一些犧牲了。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望著他,整整三千條人命啊!雖然這些人都是以罪人的身份流放至此,可是難道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了麼?他們都是因為相信可以出去,才選擇跟隨著她的啊!

——竹染!

她在心底一聲怒吼,一使勁從他倆手中掙脫出去,禦劍飛入陣中。眼看著一個個人猶如精血被吸食一樣,身子慢慢瘦弱縮小下去。

六個幻影,卻不知道哪個才是竹染真身。

突然一道金光從無窮高遠的天邊直射而下,整個天地間都回蕩著竹染的聲音:

三 唯 大 血

千 我 道 綻

妖 淨 乾 蓮

殺 法 坤 華

三千眾人的血從六芒星中如雲霧般騰起,順著金色的巨大光柱,每隔一小段距離,綻開出一朵血蓮,漫漫無邊,一直順延到天際,竟用血鋪出一條路來。

“成功了,大家快走!”竹染六身合為一體,漂浮在正中天。沒等站穩,迎面就是一劍砍來。

“花千骨?!你……”側身躲過,仍被花千骨一掌打下地,未等反應過來,一隻腳已踩在了自己身上,劍也架在了脖子上。

——趕快放了他們!

花千骨眼睛變作血紅色,映襯著容貌盡毀的臉更加駭人。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

竹染怒斥:“婦人之仁!”

花千骨稍一使勁,劍立馬深入他頸上半寸。

竹染看著她因為怒火而顯得分外猙獰的面孔,頭皮發麻,心裡微微發寒,冷道:“陣已發動,不到他們鮮血流盡根本無法停止。你怕什麼,不過就是死幾個人罷了,成大事不可能沒有犧牲。你不是擔心這些人出去了之後會為禍六界麼?正好死完了,你不用再擔心了,他們也不用再在蠻荒忍受煎熬。時間有限,我們還是趕快離開!”

花千骨踉蹌退了兩步,她之前已經害了朔風他們,難道在這還要搭上三千條人命麼?

身上陡然青光暴漲,發出一聲猶如野獸一樣嘶啞的可怕吼聲。三千人身上懸掛的血絲陡然盡數崩斷。

眾人心驚,抬頭仰望,四周鴉雀無聲。

久久的,光芒散去,只見花千骨眸中紫光熠熠,眉間奇怪印信閃現,負手而立,緩緩四顧,猶如天神。

“出不了,那便別出,一直留在這蠻荒好了。”一個空靈猶如回聲的聲音在每個人耳旁迴響著,卻並不見花千骨張嘴,知道是她用內力傳出。

竹染呆愣住了,任憑自己千算萬算,雖一早知道她善良心軟,定不會贊成自己踩著這麼多人的屍骨出蠻荒,所以一直瞞著她,心想等陣法一旦發動,她就算再不情願也無力回天,只能跟著剩下的人回六界,卻沒想到竟將她的妖神之力激發出來,毀了他全盤的計畫。

“丫頭!你……”鬥闌幹也無奈搖頭,沒想到她竟如此固執,哪怕永世不得出,也不願累及他人性命。

眾人看著那蓮花鋪成的道路一點點塌陷碎裂開來,散作飛灰。心頭有惆悵,有失落,有憤恨,有驚恐……一時間五味參雜。

陣中三千人總算死裡逃生,個個元氣大傷,蒼白著臉久跪不起,不發一言。

花千骨飄在半空中抬頭仰望著那一條猶如金色絲帶的光,慢慢黯淡直至消失不見,心也慢慢冰涼,猶如一陣秋風刮過,只剩下一地枯葉。

師父,小月,糖寶,東方,輕水……

看來千骨此生,只能在夢中與你們相見了。

“花千骨!”竹染不可置信的怒視著她,雙拳緊握,頸上青筋盡現。她竟然一句大不了不回去了,就輕而易舉的毀了他苦心經營多年,精心策劃多年出蠻荒的計畫,簡直是不可原諒。

花千骨掌心一翻,蘭指輕彈,“嗖嗖”兩道氣流徑直劃破空氣直射入竹染雙膝。疼得他膝蓋一屈跪倒在地。

“竹染,你還不知錯!”

花千骨怒斥,聲音透過內力狠狠的敲擊在他耳膜上,震得他兩腿發軟。

“我沒錯!我哪裡錯!想要出蠻荒怎麼可能沒有犧牲!是你婦人之仁!壞我百年大計!”

“啪啪”兩計清脆的耳光,竹染兩邊臉都印上五個清晰的指印。四下頓時沒有了聲音,眾人大氣也不敢出。

花千骨冷冷俯視著竹染,一身肅煞之氣:“諒在你也是想助眾人早日離開,所以一時糊塗,所幸此次沒有釀成大錯,蠻荒一統你也算勞苦功高,今日之事我先暫不追究。這兩耳光是治你對我不敬之罪!而這一指……”

花千骨單手一揮,又是清脆一聲響,然後便是竹染一聲慘叫,小指竟被她硬生生切斷。

“就是對你的警告!”

眾人從未見過她如此威嚴冷酷的模樣,不由得都倒抽一口涼氣。

竹染額上的汗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掉落,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抬頭望瞭望半空中那個小小的身影,冰冷的面孔,懾人的氣勢,竟像換了個人一樣,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這回她妖力恢復了那麼多,怕是放眼六界,都沒幾個人能制得住她了吧。他本以為,小小一個丫頭,會很好駕馭的。

竹染身子微微顫抖著,咬牙慢慢伏下身去,恭敬叩首。

“謝神尊不殺之恩。”

花千骨藏在袖子裡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剛剛,她居然斷了一個人的指!?

努力的,不讓驚惶和不忍在臉上顯露任何痕跡,她冷冰冰的環顧四下。

“此次出蠻荒計畫作罷,我們再從長計議。畢竟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兩全其美的辦法。要回,大家一起回去。”

台下一時噤聲,連腐木鬼都不由得愣住了,傻傻的看著她。

“神尊神武,千秋萬歲,爾等誓死追隨……”所有的人都齊刷刷跪了下去,咬牙高呼。

花千骨淒苦一笑,說不清是心痛寥落還是黯然心灰,他們都指望著她,她又能指望誰?還好總算暫時將竹染壓制住了,想他一時再不敢胡來。

“起潮了,那邊是什麼東西?”鬥闌幹驚覺不對,望向海上。卻見滾滾驚濤,撲天大浪中,海天之間仿佛裂了一道口子,猶如被斧子劈開一般,露出一線天光,海水映作紫金色。

狂風大作,驚濤拍岸,口子仿佛被人不斷扭曲拉扯,逐漸變大。霎時間一道巨大銀光流瀉而出,傾照在眾人身上,如水如月華。一個銀白身影迎風而立,衣袂飄飄,踏一葉扁舟輕盈飛來,順著銀光流下,小舟猶在水中央。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退了兩步,差點從空中掉下去。

就見來人微微一笑,融化了天地,連蠻荒萬物似乎瞬間都充滿了盎然生機。

雙臂慢慢張開,一個世間最溫柔的聲音說道。

“骨頭,我來接你回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21:00

【卷六:六界重歸天地變•物是人非為紅顏】

92.重歸六界

無數情念想道,最後只化作那麼簡單的一句——骨頭,我來接你回家……

東方彧卿以為自己知道太多事,看過太多生死,雖不如白子畫絕情,骨子裡卻終究是涼薄。一次次輪回,一次次抉擇,一次次生死,對這塵世多少有了幾分疲憊和厭倦,然而責任已經成為習慣,就算早已堪透,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放得下。

對花千骨的感情很複雜,從見第一面開始,他就知道了她的身世還有她的命數,她太單純太剔透,連心思想法也如此簡單容易明白。

一開始只是覺得有趣而已,就像在看傀儡戲,好奇這麼個小小的丫頭會在命運的拉扯下演出什麼樣的人生。可是不知不覺中,竟一次又一次的忍不住插手。

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呢?是和她還有糖寶在一起時感受到的家的溫暖和幸福?還是察覺到她深愛上白子畫時的心痛?

可是明明,就是自己將她一手推給白子畫的啊;明明,早就知道她會愛上白子畫;明明,早就知道那愛的下面,是萬丈懸崖……

如果當初,他能再自私一點,將她留在身邊,是不是就能改變她的宿命了?

可是,他是沒資格給花千骨愛的,也給不起她。所以便依著天命,冀希著白子畫能替他好好愛她寵她照顧她。而他,只要時而看看她,陪陪她,就足夠了。

……

是他太自負,才縱容了心底對花千骨的那一點點喜歡。以為憑自己的智慧與通透,絕對不可能泥足深陷。

可是當連他都找不到她半點下落之時,他終於慌了。六界幾乎被他翻了個個,仍然沒有她的半點消息,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他幾乎立刻就猜到了她可能身在蠻荒,那個完全脫離他掌控的人間地獄。情急之下,再顧不了許多的去找白子畫質問。

白子畫已複任長留掌門之職,依舊如雲山飄渺蒼茫,幾乎不加絲毫猶豫的點頭確認他的所思所想,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孽徒已流放蠻荒”回答的雲淡風輕,眼都不眨一下。

他這才恍然間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錯信了天命,錯信了白子畫,竟然將他最憐惜的小骨頭,交到了這種人手上。

與其說是後悔,不如說是為骨頭感到心痛和不值吧。

“她是為了救你,為了拿到女媧石,才偷盜的神器。”

他終於還是將瞞了那麼久的真相說了出來,不為了別的,或許,只是單單帶著一絲報復的想看他內疚吧。可是他忘了,這個人是沒有心的。

“我早就知道了。”白子畫負手而立,淡淡地說,沒有半點情緒的波動,好像當初那些驚天動地的事沒發生過一樣,如此簡單的一句,便抹殺了花千骨的所有出生入死。

“什麼時候?”他幾乎是咬著牙問。

“剛出事的時候就知道了。”

“你也早就察覺她對你的愛戀了?”

白子畫轉身不語,東方彧卿踉蹌退了幾步,是啊,他忘了他是無所不能的上仙白子畫。怎麼可能不知道,怎麼又會看不穿。可是……既然全部都知道,又是怎樣的狠心,對花千骨才下得了那樣的手?

“接她回來!”東方彧卿失控怒吼。

白子畫搖頭。

“她已經傷成那樣了,再到蠻荒會死的!”

“生死……那是天命。”

“去他的天命!你白子畫若是信命之人,當初就不會收她為徒了!”

“是我清高自負,以為可以逆天而行,卻終究逃不開一個妖神出世,禍害蒼生的結局。”

“你認命了?”

白子畫不語。

“把她是接回來,我帶她走,你信命,我不信。絕不會再在你長留上仙的面前出現,礙你的眼!”

“不行。”

“為什麼?”

“異朽君既然號稱無所不曉,自然知道為什麼。”

“就因為一個她從來都沒想過要的力量,你就打算將她永生永世困在蠻荒麼?”

白子畫望瞭望庭前的桃花樹,慢慢閉上了眼睛。

“是。”

東方彧卿仰天大笑兩聲,拂袖而去:“白子畫,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是我東方彧卿插手不了知道不了的,你以為小小的蠻荒,能難得住我幾時?我非要將骨頭從蠻荒帶出來,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命!”

……

略去這近一年的千方百計和傷身勞心不提,略去他對她的思念和擔憂不提。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

骨頭,我來接你回家……

回家,然後他們一家團聚……

他以為終於能見她,他會開心得無與倫比。可是當緊緊抱她在懷裡,捧著她面目全非的臉時,還是心痛哽咽到幾乎說不出話來。

絕情池水!!

背著他,她到底,又吃了多少苦?

東方……花千骨嘴唇顫抖著,依舊以為自己身在夢中,是太想回去,太想他們,所以出現了幻覺?

東方彧卿低頭輕吻著她滿是疤痕的額頭,心也猶如被絕情池水淋過那樣疼痛。

“沒事了,沒事了,骨頭,都過去了,回家,我們現在就回家……”

花千骨只覺得臉上濕濕的冰涼一片,都是東方彧卿的淚水。

強撐出笑臉努力點頭,恩,回家。

四下眾人皆一片歡天喜地,本以為此次離開無望,卻沒想到此刻天降神人,密徑大開。

花千骨轉過頭,用內力傳令眾人有序離開,於是仙魔一個接一個不帶絲毫留戀的踏入光中,飛向海天之間。

竹染本來一開始是想了辦法將妖獸一塊帶出的,可是如今情況有變,還來了一男子,不知底細,似乎是專門為救花千骨而來。只能放棄計畫,跟著鬥闌乾等人一塊出去。

花千骨一直守到最後一個人離開,東方彧卿一直緊握住她的小手在一旁陪著她。

冥梵仙呢?果然沒見他麼?

她運起內力大聲呼喊了一聲。一抬頭,看見冥梵仙一塵不染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白髮在風中輕飄,身後還有四個人影。

“你和他們回去吧,我就不回了。”

“為什麼?”花千骨不解,當初說好的,不就是大家一起走麼?他都在這被困了五百年了,好不容易可以出去,為什麼卻又不肯離開了呢?

“六界已經沒有讓我掛心留戀的人和事了,回不回去對我而言都沒有區別。我一個人在蠻荒那麼久,已經習慣了。”

他回頭望向四個手下:“你們也一起離開吧。”

四人齊齊跪下:“屬下誓死陪伴跟隨主上。”

冥梵仙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們還怕我一個人在這活不下去麼?我答應過他,累他一世,便用千年還他,不會做傻事的。唉……罷了罷了,一個比一個固執,不走就不走吧……”

冥梵仙望向花千骨,輕歎口氣道:“自己保重,如果有一天,六界真容不得你了,便回蠻荒來吧。這兒再累再苦,也好過外面人心的爾虞我詐。”

說完輕揮衣袖,轉身離開了。

花千骨看著他落寞孤寂的背影,心頭一陣淒涼。感覺到握自己的手微微一緊,抬起頭,是東方彧卿微笑鼓勵的看著她。

和睚眥獸抱別,她長嘯一聲,萬山遍野回吼咆哮此起彼伏。

東方彧卿不由感慨,雖然還不知道花千骨在蠻荒都經歷了些什麼。可是終歸是化險為夷了。畢竟持有妖之力,神之身,難怪仙魔妖獸,皆俯首稱臣。

只是,妖獸尚且有感情,被流放的妖魔尚且知感恩。為何他堂堂白子畫,卻可以殘忍如此呢?告訴自己不要再想此事,也絕對不能讓花千骨知道。否則,她當初所謂自欺欺人的相瞞豈不是完全沒有了意義,還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東方彧卿拉著花千骨,花千骨懷中抱著哼唧獸,一起向海天飛去。

有片刻的失去意識,仿佛在混沌中,又好像在海水裡。

被沒頂的感覺,微微窒息,蠻荒仿佛是這個世界的倒影。海天整個的翻了一個個,再從水中冒出的時候,已回到六界之中。

花千骨被東方彧卿攙扶著上岸,仿佛還不適應這的環境和空氣一般,腿腳發軟。眾人已到多時,三千多人零亂的散落在海灘上,有的在哭有的在笑。

花千骨抬頭望瞭望噴薄初升的紅日,隱隱未落的銀月,又望瞭望冰藍欲滴的天空,激動得雙唇顫抖。噗通一聲匐倒下去,緊緊的擁抱住了大地。

她終於又看見日月,看見藍天了……

哼唧獸也歡快的在沙灘上打起滾來。東方彧卿寵溺的望著她,輕輕咳了兩聲,不著痕跡的將袖上的血跡掩去。

花千骨在地上躺了良久,原來能夠切實的感受著陽光的照耀,清風的吹拂,已經讓她感覺如此幸福。

竹染慢慢提氣,發現自己被禁錮已久的法術正在逐漸恢復,不由又是一陣狂喜。望向長留山的方向靜靜佇立著,一時心緒萬千。

“神尊,既然我們已經出了蠻荒,接下來應該如何是好?”腐木鬼問她,雖然朝朝暮暮盼的不過是能重回六界,可是當真回來了,卻覺得世界太過廣闊無邊,一時迷惘起來。

“不必叫我神尊了,既然已經回來,大家就四散吧,愛去哪去哪,不用像在蠻荒那麼諸多拘束。但是記住,雖然出了蠻荒,大家仍還是帶罪之身,決不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蠻荒還在,大家既然能被流放去一次,就能被抓回去第二次。仙界勢大,不管你們以前有什麼恩怨,想要報仇還是找麻煩,都趁早打消了念頭。帶大家一起出來,是因為大家都已經受苦多年,應該有一次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如若再作惡多端,就算仙界不懲治你們,我也決不會放過!”

四下皆一片叩首,謝恩之聲此起彼伏。

“可是蠻荒出如此大的動盪,仙界又怎麼可能輕易甘休,就算我們想要重新開始,也只有死路一條,難道我們終生都只能在追捕中躲躲藏藏麼?”竹染大聲說道,周圍立刻又亂作一團。

花千骨皺著眉,一時也被難住了。東方彧卿笑著大聲安慰道:“我們此刻身處的是南海的一個小島,四處都布了陣法,隱去了各位的行跡,所以大可放心。關於離開蠻荒的密徑在下也廢了許多功夫,沒有仙界的人會入蠻荒,所以也不會有人會發現蠻荒上出了什麼異動。只要大家別自己暴露身份,仙界的人是不會知道大家已出來的。另外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給每一個人重新換一張臉,也換一種身份,讓大家另外開始新的生活。代價,是各位身上一半的法力。”

眾人此刻再顧不了許多,連連點頭,對東方彧卿也是更加感恩戴德。

竹染眉頭深鎖,“這終歸只能解得一時之憂,沒辦法解決根本問題。與其終日擔驚受怕,不如大家都不要離開,依舊聯合,以此為根據地,就算仙界也不敢拿我們怎麼樣。憑妖神和諸位的能力,別說對抗仙界,就是六界一統,又有何難?”

“竹染!”花千骨厲聲呵斥,知道他一開始就打的這個算盤。

四下一片點頭贊同之聲,雖然被流放的原因不同,但是畢竟個個氣傲,好不容易回來,就盼著揚眉吐氣,驚天動地一回,又怎肯苟且一世。

花千骨輕揉眉心,感覺又是疲憊又是頭疼。俗話說救人救到底,這些人,總不能出來了便扔下不管,的確如今聚著比散著安全。

“暫時先這樣吧,都不准輕舉妄動,聽候我的安排。”

眾人恢復了法力,一切都變成再容易不過的事情,島上半天功夫,便搭建起了連片的房屋,巍峨如同宮殿。

東方彧卿著急著給花千骨看她的各種傷勢。只是對花千骨來說,傷易好,疤難除。嗓子或許還有辦法醫得好,可以重新開口說話,可是臉卻很難再復原了。

看著東方彧卿心疼欲死的模樣,花千骨微笑著連番安慰。

“我不用嗓子也可以說話啊,沒必要再辛苦去找什麼來醫了,容貌也只是皮相而已,不用太在意。難道你嫌棄我醜了麼?嗚嗚嗚……”

花千骨抱著他撒嬌,食指撫平他緊皺的眉。

東方彧卿心更痛了,哪個女子不珍視自己的容貌,她都成這樣了,為何還可以笑得這樣淡然無謂?他以為她只是被廢受了釘刑而已,卻竟然被絕情池水傷成這樣!!如此眼睜睜!眼睜睜!白子畫怎麼捨得?成仙難道就一點人性都沒有了麼?

鼻子忍不住一酸,扭頭道:“累了麼?你躺下好好睡一覺吧,其他的事我們以後慢慢再說。”

花千骨連連搖頭,她不要!她現在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將東方彧卿牢牢抱住,怕一睜眼,發現自己仍然身在蠻荒,怕一鬆手,又是兩手空空,形單影隻。

“糖寶呢?小月呢?”

“我一直太忙,糖寶在落十一那裡。小月仍在長留天牢之中,我沒跟他說你的事,只說你受了重罰,要一直面壁思過不能去看他。”

花千骨伸手輕碰東方彧卿的臉:“你為了救我,一定費了不少心思吧?”

東方彧卿微微一笑:“都過去了,怪我太沒用,花了那麼多時間,讓你白白受了那麼多的苦。”

花千骨緊緊握住他的手:“東方,要是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有一個月就是五星耀日了,我一定要救小月出來!不然我明天就去找師父?跟他說我才是妖神,把小月換回來?”

東方彧卿猛然一驚:“骨頭你瘋了麼?你好不容易才從蠻荒出來!若是這樣,就算救出小月了你讓他怎麼辦,怎麼想?!”

花千骨微微一笑:“你別擔心,我不會做傻事的,經過蠻荒這一次,別的沒學會,只學會了更珍惜生命,也更怕死了。不會隨便拋下你、小月還有糖寶的……不管怎樣,明天我先想辦法混進長留,去看看糖寶和小月再說,救人的事我再慢慢想辦法。”

“別去!”東方彧卿眉頭再一次深鎖。

“你別擔心,你幫我易容一下啊,以我現在的能力,出入長留不被發現那是綽綽有餘了。”

“我知道, 不是擔心這個……別去,至少,別在明天去……”

“為什麼?”

東方彧卿躊躇良久,不管怎麼瞞,她最後還是會知道的。

“今日仙劍大會剛結束,新人組的魁首是玉帝的玄孫女幽若,傳聞明日長留大宴群仙,白子畫要收她為徒……”

嗡的一聲,花千骨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我白子畫此生只收一個徒兒……

……

起身扶著桌子搖搖晃晃走了幾步,突然覺得這人世間的一切都荒唐好笑了起來。

受釘刑?不要緊,是她做錯了,是她罪有應得。

被廢?沒關係,她的仙身她的法力,本都是他傳她的,他要拿就拿去。

容貌盡毀?無所謂,屍囊皮相而已。是她不自量力,亂倫背德,褻瀆尊師。

流放蠻荒?就當是她的贖罪,她的償還,她的反省……

可是這一切痛,一切苦,都比不過這簡簡單單一個消息給她的打擊。

她寧可死都不願被逐出師門,她什麼都不要,也不求他愛她多看她一眼,只想依舊做他的徒弟罷了。

難道這也錯了麼?

……師父,你真的不要小骨了?

花千骨苦笑兩聲,腿一軟,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21:31

93.紅顏禍水

“出事了!”竹染步伐匆匆的走向房內,“神尊呢?”

東方彧卿攔住他,眉頭深鎖:“她正在休息。”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睡午覺?”竹染伸手便把他往一旁隨意一推,大步就要向裡走。卻一眨眼,東方彧卿又到了他面前。

“不得無禮!”

竹染眯起眼睛看著他,很明顯他只是一介凡人,沒有道行,更不懂法術,卻不知為何如此厲害,花千骨又如此依賴於他。不過他們能夠出蠻荒也全部靠他,此人神秘莫測,不容小覷,暫時還不能得罪。

“我有要事向神尊稟報,請代我通傳。”

東方彧卿猶豫了一下,再一抬頭,鬥闌幹也來了。出了蠻荒,他法術很快恢復,釘過消魂釘的地方,雖不能像花千骨一樣自動癒合,但是已完全不需要再借助拐杖行走。

東方彧卿見連他都濃眉緊鎖,知道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可是骨頭現在的狀態,應該是什麼也聽不下去了。

“她真的在休息,有什麼事一會再說吧。”

房內突然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東方,我沒事,讓他們進來吧。”

竹染和鬥闌幹入內,花千骨正披衣坐在床上。整個人仿佛大病一場一般,憔悴不成人形。可是明明剛剛回來的時候還滿臉興奮的神采,這才過了多久一會。

“你怎麼了?”竹染凝眉開口,就是當初她奄奄一息,雨打風吹躺在他門前幾天幾夜,都未曾見過她如此頹廢絕望的神色,仿佛瞬間便蒼老了幾十歲一般。

剛一開口,突然發覺自己的語氣似乎有著一絲不同尋常的關切和溫柔,不由得眉頭皺得更深了,厭惡的撇開頭去不再看她。

花千骨努力的擠出笑臉:“我沒事,可能呆在蠻荒久了,突然出來有點不適應,其他人都安排的怎麼樣了?”

“找你就是為了說這事,清憐和清懷二人擅自出島了。”

花千骨一驚:“清憐?清懷?”在腦中搜索一遍,沒聽過這兩個名字。不過的確,蠻荒眾人自己又認識見過幾個?基本上都是竹染在應對,自己都不管,也管不來。

“他們是?”

鬥闌幹在一旁答道:“他們二人以前是茅山弟子,掌門清虛的師弟和師妹,五十年前不知犯了什麼大錯,被清虛逐到蠻荒的。這次好不容易出來了,應該是急著回去找清虛報仇去了。”

“什麼?”花千骨一下就睜大眼睛坐直了,“茅山?報仇?可是清虛道長已經仙逝了啊!”

死了麼?竹染和鬥闌幹皆是一愣,他們離開六界這麼久,又怎麼會知道。

花千骨低頭一想,這事清虛道長和雲隱都沒跟她提過,六界全書裡也沒有記載。清虛道長這麼慈祥和藹的人,卻不知道兩個師弟妹犯了怎樣的過錯,他才下得了這種狠心。

東方彧卿看穿她的疑惑,沉聲道:“那清憐是清虛和清懷的小師妹,從小體弱多病,性格乖僻,卻仗著兩位師兄的寵愛更加刁蠻任性,囂張跋扈。她本來長相就其貌不揚,還患有怪病,不管用什麼靈丹妙藥就是無法生長體毛,所以沒有頭髮也沒有眉毛和睫毛,看著別的女子都是滿頭青絲,她卻只能一直靠法術喬裝維繫,心態日漸扭曲,幾欲發狂。她癡戀清虛,清虛對她也滿心憐愛,原本二人都快成親了。後來清虛卻發現她日漸美麗妖冶起來,髮絲也開始飛速生長,心裡覺得奇怪,便暗中調查,這才被他發現,清憐利用清懷對她的愛意,虜了百余名少女來,借由吸取處子的陰氣和精血,食其心肺,然後施用禁術來助自己養顏。事蹟敗露,清懷要帶清憐逃走,她卻死都不肯,自以為此事並無其他人知曉,清虛愛她定不會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責罰於她。可是清虛畢竟是一派掌門,整整一百多條人命,又如何能夠徇私。為了茅山的清譽,也為了還死去的人一個公道,雖沒辦法依門規取他們性命,卻終於還是狠下心將他倆逐到蠻荒去了。那清憐外表雖柔弱,手段卻毒辣決絕,又怎麼肯善罷甘休。五十年的積怨,好不容易等到出蠻荒的這一天,自然首先便是前往茅山找清虛報仇去了。卻不知道,早在多年前,清虛道長就已經被雲翳和春秋不敗他們殺害了。”

幾人聽的都不由微微出神。花千骨抬手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臉,心頭不由得一痛。一個女子,可以為了自己的容貌做到那種地步麼?那她呢?

“清虛當初念在同門之情,逐他們去蠻荒之時,並未傷他們一分一毫。所以他們一回來法力恢復,別說是大鬧茅山,就是滅了茅山也不在話下,以雲隱他們的力量很難對付得了他們。到時候事情一鬧大,很快整個仙界的人便會發現不對,隨便派人到蠻荒一查便知你們已出蠻荒,若他們二人再次被俘,大家的行蹤也會很快暴露。”

竹染用力點頭:“現下最緊要的是趕快把他們二人抓回來。”

鬥闌幹在一旁冷笑一聲:“抓回來?說的容易。以他們二人的法力,隨便一人你小子都不是對手。”

“我自然是不成,也知道前輩腿腳不方便,所以特來向神尊稟報……”

“哼,你想丫頭親自去麼?”

“我去吧。”東方彧卿道,“骨頭你好好休息。”

花千骨拉開被子,從床上下來:“沒關係,你不用擔心我,我也不是信不過你,不過我畢竟曾經也是茅山掌門,卻從沒未茅山做過些什麼,這次也該負些責任,我擔心雲隱他們,想回去看一下。”

竹染和鬥闌幹二人又是一驚:“你當過茅山掌門?”

花千骨苦笑一聲,望著遠方微微有些出神,是啊,一切還要從那時說起。茅山,是所有事情開始的地方……

“我和你一起去。”東方彧卿道,花千骨點頭。

“我也去吧。”鬥闌幹也道,好不容易出蠻荒,他可不想又困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島上。

花千骨想了一下,還是不放心只有竹染在島上看著這些人:“戰神前輩,你還是留在這吧,如果還有誰要強行出島,也只有你留得住他們。”

鬥闌幹只能點頭。他倒也不擔心她會出什麼事,雖然她身上被激發出來的妖神之力只是一小部分,可是竟然能破妖殺之陣,可見哪怕放眼六界也幾乎罕逢敵手。只是時日太短,她根本就不會,也沒能力駕馭使用。但是有那個深不可見的書生在一旁幫她,對付清憐和清懷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關鍵是不能弄出太大的響動,讓仙界有所警覺。

花千骨和東方彧卿即刻啟程,茅山離這並不很遠,全力禦劍飛去不要半天光景。

準備出發花千骨才發現東方彧卿不會禦劍,不由覺得有趣的挑起了眉毛:“我以為你是無所不能的呢!”

東方彧卿樂呵呵的笑:“我又不是修道之人,只是區區凡人之體,自然不能像你們一樣隨心所欲遨遊天地,造化自然。不過我自有辦法來去,雖不能禦劍,卻可以禦獸。”

“是像殺姐姐一樣的火鳳麼?”突覺不對,不應該叫姐姐了,可是又一時改不了口,對了,殺姐姐怎麼樣了。

東方彧卿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麼一樣,立馬岔開話題:“像他那樣當然也可以,隨手疊的紙鶴,或是用機關術做出來的東西,也都可以飛的比禦劍快,而且絲毫不損真氣不讓人感覺疲憊。”

東方彧卿變魔術一樣攤開手掌,頓時手心裡接連飛出一隻又一隻小小的七色的紙疊的小鳥出來,還嘰嘰喳喳的,繞著花千骨飛上飛下。

花千骨忍不住笑了起來。東方彧卿久久望著她,多想將她的笑容就這樣永遠留住。

“我們還是乘雲走吧,比較快也比較隱蔽,不容易被發現。”花千骨伸手往天空中一朵不大不小的雲兒一指,那片雲便飄飄悠悠的飛了下來。

二人坐在雲端,面面相對,花千骨卻形容呆滯,微微有些出神。

“骨頭?”東方彧卿喚她。

她愣了一下,仿佛從遙遠的記憶裡猛然收回神來,心頭一痛,倒抽一口涼氣,然後開始急促的喘息。

“你身體真的沒事?”

花千骨輕輕擺手,淒涼一笑:“我是妖神啊,沒有人比我身體更好了,怎麼砍怎麼刺怎麼釘,都殺不死的。”

“骨頭!”東方彧卿撇見她眼中沉甸甸的絕望和心灰心頭猛的一疼。

花千骨反應過來,立馬微笑握住他的手:“別擔心,我開玩笑的。”

她只是突然回憶起當初和白子畫回長留時,也是這麼共乘一雲。沒想到後來當真成了他徒弟,更沒想到那麼快他又要重新收徒,一時絕望悲撼難以自己。

“像清憐和清懷的這種事還會不斷的發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東方彧卿溫柔的說道。

花千骨點點頭:“我知道,他們每一個人之前在六界莫不是響噹噹的人物,卻委屈在蠻荒受了那麼多非人之苦,心頭積累下的怨恨,不是簡單的幾句話就能安撫。之所以肯乖乖隨我留在島內,暫不出來生事,不過是因為法力尚未復原,在養精蓄銳,靜待時機罷了。而那些真心想要尋求庇護留在島上,改過自新重新做人,開始一段的生活的,都是一些或者法力被廢,或者能力不足以自保,沒辦法出來興風作浪的人。我們逃出蠻荒的事不可能隱藏得了太久,很快仙界便會進行大規模的圍捕和絞殺。我只希望在救出小月前能夠先瞞上一陣子,這樣救他會容易一些。”

“所以你並不擔心竹染會利用你的力量還有利用其他人做出什麼事來?”

“你也看出他的野心來了?”

“那是自然,雖然他被逐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我還沒出生,長留山也瞞得極為隱秘,但並不表示我對他一無所知。”

“恩,他們是仙魔,不是兵將,竹染把一切想的太容易了,在蠻荒他們為了出來,迫不得已可能還會虛與委蛇,既然得出,又怎麼還會聽命於誰。我只擔心他們為禍,倒不擔心竹染的企圖。不過他太聰明,還是得多加提防。”

“骨頭,你長大許多。”東方彧卿心疼的摸著她的一頭亂髮,不再像以前一樣紮成可愛的兩個包子一樣的髮髻,而是隨意披散開來,否則便會露出額上和鬢間幾塊結疤無發的頭皮。

花千骨抱著膝蓋,臉埋在腿中:“我年紀不小了,總不能一次又次心存僥倖的靠著你幫忙,靠著殺姐姐或是誰來救我。我不想變多強,只希望一直有你們寵著,有師父寵著……後來被逐到蠻荒才發現,原來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我自己,你們誰都不可能永遠都陪在我身邊。可是我偏偏還是如此卑微無能,只得靠哼唧和竹染照顧我。我不想成為誰的負擔,也不想長大不想懂那麼多,可是有些事又非明白不可……”

東方彧卿心頭一酸,便想開口說,我會永遠陪著你,卻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他有什麼資格?對她做這種承諾?

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心下一片淒涼,眼睛迷蒙中竟有了一些霧色,時間剩下不多了。

——骨頭,這個世上沒有人可以保護你,堅強,是你唯一的出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22:02

94.情為何物

還沒到茅山,老遠便聽到萬福宮裡鐘聲大作長鳴。弟子皆持兵佈陣,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氣氛十分肅殺緊張。

沒來晚吧?一直到看見廣場正中雲隱迎風屹立的身影,花千骨才長長的松一口氣。

一紅衣女子跪在地上失聲痛哭,應該就是清憐了。她旁邊凝眉不語的應該就是清懷。周遭地上坑坑窪窪,草木山石皆毀,猶如狂風席捲過一般,看來剛才有過一場惡戰。

怕嚇著其他眾弟子,花千骨戴上東方彧卿給她的罩著白色面紗的斗笠才從雲端降下,絲毫不被阻礙的直落陣中心。

雲隱直直盯著她,激動的雙眼圓睜,嘴唇顫抖,幾乎站立不穩。

“掌……?”

花千骨上前兩步握住他的手,輕輕捏了捏,然後搖了搖頭。

雲隱微微有些緩不過神的茫然點頭,看看罩著面紗的她,又看看東方彧卿,心潮激蕩萬千。

——她回來了?!她終於回來了?!東方彧卿終於把她接回來了?!

緊緊握住花千骨的手,一時不由得淚眼模糊。

“他們二人?”東方彧卿指著場中不時失聲痛哭,又仰天大笑看起來瘋瘋傻傻的清憐。

“是我的兩位師叔,我入門晚沒見過,但是師父有曾跟我提過,說五十年前他們犯下大錯被驅逐到蠻荒去了,如今回來是為了找師父報仇。我說師父已經仙去,他們不相信,說師父已是仙身不可能死,瘋瘋癲癲大鬧一場,非說師父怕了他們躲了起來。說要滅了整個茅山就不相信師父不出來。”

“沒弟子傷亡吧?”

“沒有,他們倆太厲害,又畢竟是長輩。我不想添無謂的傷亡,便只是用陣圍困,沒有起正面衝突。不過清憐師叔用觀微尋遍整個茅山乃至六界都沒有找到師父一點氣息半分行蹤。這才相信師父是真的仙逝了,便自己突然在場中發起狂來。”

他在一旁看著,反而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不過知道他們既然是從蠻荒出來,定與東方彧卿脫不了關係,說不定花千骨也已經出來了。心頭不由一陣狂喜,沒想到不多時,便見東方彧卿將她帶來了。只是,為何她要蒙著面,又不說話,是怕其他弟子知曉,將她從蠻荒出來的消息洩漏出去麼。

花千骨透過白紗望著場中的清憐,眼中不由流露出一絲悲憫。上前兩步,卻發現雲隱仍緊緊的拽住她的手。

回頭看他,雲隱這才慢慢鬆開,仿佛手中一空,便又再尋不著她蹤跡,再見也只是幻夢。

“他們倆十分厲害……小心……”

花千骨點點頭,走到清憐和清懷面前,巨大的光芒溢出,將三人包裹其內,外面模模糊糊仿佛隔著水簾看不清楚。

“神尊。”清懷見她淡淡開口,他形容消瘦,面色頹廢,依舊保持著年輕時的模樣,只是身上感受不到半點仙風道骨,看上去跟再正常不過的平凡人一樣。

花千骨心頭一驚:“你是?”

轉頭看向清憐,披頭散髮坐在亂石堆中,猶如一朵正在飛速衰敗枯萎的花,嘴裡不停喃喃自語:“為什麼要死,為什麼要死?你應該死在我的手裡!你怎麼可以死!”

輕輕皺了皺眉:“原來是你們。”

當時眼雖瞎看不見,聲音她卻是認得的。他們二人便是當初在蠻荒時,抓住自己的那一夥人其中的兩個,那個要吃自己心肺的女人,和帶著宮石的男人。

後來知道她是妖神,他們倆雖跟著一塊出蠻荒,但是一定小心的避開了自己,所以從未見過。

和他們雖談不上什麼仇怨,可是回憶起當時自己的心酸和屈辱,還是不由得心頭一陣淒涼。想著自己裸身被眼前這男人看過,微微有些尷尬的別開頭去。

“你們怎麼可以擅自行動,暴露行蹤。”

清懷只是一動不動,眼神迷茫又絕望的盯著那個仿佛瘋了一樣的女人。

“神尊恕罪,一些私怨未了,再等不及了,所以沒有請示。”好不容易出了蠻荒,對花千骨,他心頭始終是心存感激的,想著當時為了生存做出的那些非人行徑,又微微有些內疚。

“回去吧,清虛道長他已經不在了,用不著報仇了。”

突然那個紅色身影便撲了上來,將她緊緊鉗制住:“他是怎麼死的!他是怎麼死的!他怎麼會死!那個爛好人!誰會殺他!誰殺得了他!小小一個春秋不敗怎麼可能殺得了他!你們騙我!你們都騙我!”

“清憐……”清懷心疼的想將她扶開,卻被她不客氣的一掌推開。

花千骨直直望著她的眼睛,慢慢開口解釋道:“他的確是被春秋不敗和弟子雲翳殺死的,為了搶奪拴天鏈,茅山整門被屠。我當年正好上茅山拜師學藝,滿地的屍體還有道長仙去是我親眼所見,雲隱沒有騙你。如果你心裡還有一絲當自己是茅山弟子的話,就不要再在這生事了,隨我回去吧。”

清憐眼中滿是血絲的瞪視著她:“你有見了他最後一面?他說了什麼?他有沒有提到我?”

花千骨皺起眉,慢慢搖了搖頭。

清憐抓住她使勁搖晃,長長的指甲深陷進她肉裡:“我不信!我不信!他怎麼可能沒提起我!他那麼愛我!那麼愛我!你們騙我!你們都騙我!”

花千骨看著她絕望的閉上眼睛,淚水滾滾滑落,仿佛瞬間蒼老一般,一頭青絲慢慢變灰,變淡,變白。一陣風吹過,竟全部隨風而落。一時間,漫天都是她銀白的髮絲飛舞交纏。

“清憐!”清懷踉蹌退了兩步,驚訝的看著幾乎轉瞬間她的頭髮便已掉光,皺紋一點點的在臉上蔓延開來。

清憐癱坐在地上,猶如失去魂魄的娃娃,目光呆滯,嘴裡不停喃喃自語著,仿佛在對誰說話一般。

“我體弱總愛生病,每天只能躺在床上,透過窗看大家練劍。你和二師兄每天來看我陪我玩,給我帶各種各樣好吃的東西。二師兄只會傻傻的看著我笑,對我百依百順。而你知道好多事情,給我說故事,給我說道理。你教我翻花繩,教我解九連環。你說清憐啊要多出去走走病才會好,便背著我將幾座茅峰都爬遍了玩遍了。待你會禦劍了,我纏著你要你帶我飛,你卻說風大,小心的把我放在雲裡。我發脾氣時亂砸東西,罵你打你,可你從來都是笑眯眯的哄我開心,從不生氣。我討厭一切可以照出身影的東西,你卻舉著銅鏡對我說,我其實有多漂亮,有多好看,要學會面對自己,愛自己珍惜自己。你到處給我找藥,溫柔的給我洗頭,給我束髮,鼓勵我要有信心,不管我是什麼樣子你也會永遠愛我。你對我那麼好!是你寵壞了我,是你寵壞了我!

下山捉鬼除妖的時候被王屋山那對狗男女嘲笑我的相貌,我要你幫我報仇,你不肯,二師兄想殺他們也被你阻止了。我哭著說你不愛我了,你卻說你可以為我出生入死,卻不能因為我而傷害他人性命。我說如果有一天我和天下人要你選一樣,不是我死便是別人死,你也不願意為了我而傷害他人麼?你說你還是會選天下人,可是會與我一起死。

我感動了,也釋懷了,愛你更加迷戀癡狂。可是我不懂,我始終只記得那一句你會和我一起死。可是我忘了你選的是天下人,我在你心裡是比你自己還要重要,可是你本就把自己放在天下人之後,茅山之後。我還是傻傻的堅信著你對我的愛,像二師兄對我的愛一樣,可以淩駕一切,包括尊嚴,包括正義,包括一個人的原則,包括世上其他人的生死。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錯的離譜……你說我以愛之名,行盡不義之事。可是我只是想要愛你,以更美麗的模樣去愛你,也只希望你能更愛我而已……

你逐我到蠻荒,可是你的眼分明告訴我你比我更難受,可是你為什麼還捨得?為什麼還捨得?整整五十年!我從來沒有一天放棄過希望!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你只是懲罰我,像我小時候做錯了事你不肯給我糖吃一樣。等總有一天我罪贖清了,你想我想的受不了了,你一定會來蠻荒接我回去的!”

清憐仰著天,如同嘶喊一般已經泣不成聲。

“我等了你五十年啊!你為什麼不來接我!為什麼還不原諒我!你已經忘記我了麼?我知道錯了,我當時離開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恨你那都是假的!我知道錯了!我好不容易出來找你,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先死了?你不是說,會和我一起死麼……”

“清憐!”

清懷飛速上前將她抱在懷裡,卻見她眼淚仍滾滾不絕的流著,竟用內力自斷了心脈。

“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人而已,只想以美麗的姿態被你愛著,你不懂我的愛,為什麼會這麼自私這麼自我,我也不懂你所謂的寬懷所謂的悲憫所謂的大愛。但是,這麼多年,我從沒變過,不論你還愛不愛我,記不記得,會不會在黃泉路上等我。雖然晚了一點,可是,我想你知道,我也是可以為你生、為你死……”

清憐慢慢閉上眼睛,手無力的滑落。清懷緊緊的抱住她,身體因為痛苦而劇烈顫抖著。

花千骨但覺得頭暈目眩,清憐每一句話仿佛都在她心上砸出一個巨大的窟窿。微微上前一步,站到清懷身後,留神提防著。

清懷淒涼苦笑:“你放心,我不會隨她去的。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我嘴笨,不會說話,沒悟性,也沒天資。我喜歡師妹,也羡慕師兄。我不期望有一天她會將我放在心上,我只要他們二人好,他們不論叫我做什麼,我都會赴湯蹈火。可是師妹總是嫌我累贅多事,打擾他們談情說愛,單獨相處。這回,我再也不會跟去妨礙到他們倆了。他們可以為對方死,我也可以帶著思念,為了他們孤獨的活下去。哪怕這一生,我在他們二人心中,都來都不曾重要過……”

花千骨緊咬下唇,只覺得心痛的像要炸開來。

“神尊見諒,我就不跟隨你一同回去了,我想留在茅山,在二茅峰的靜思洞面壁終生,已贖我這些年犯下的殺孽。”

花千骨點了點頭,清懷抱著清憐起身,一陣風一般失去了蹤影。

愛便是這樣的結果吧,最後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離的離。

花千骨搖搖晃晃走到東方彧卿和雲隱面前。

——天下人和我你選誰?

——我選天下人,可是我會與你一起死。

清虛道長,或許才是世上真正懂得愛為何物之人吧?一切順其自然,任憑時光流走,自己白首老去,哪怕被背叛被殺害,到死也淡然通透,沒有半點心生怨尤。可惜斯人已去,這些年,他有沒有過思念,想沒想過接清憐回來,已經沒人可以知道……

而她,從來都只想像清懷一樣,安靜的愛著守護著那個人罷了。

心下仿佛被赤裸裸的撕開了一般,她腳下虛虛浮浮,好像踏在雲中。匆忙的捂住嘴,一口血還是就那樣兀的噴了出來,濺到白紗上,順著指縫流下,怵目驚心。

東方彧卿和雲隱同時上前一步及時的接住跪倒在地的她,攙扶起來,快步向後殿走去。

鬱積太久的血一股股向外湧著,花千骨身子哆嗦個不停,一邊咳嗽,一邊拼命的捂住嘴。

東方彧卿讓她在桌前坐下,飛快的點了她背上幾處穴道,厲聲道:“不要憋著,吐出來,鬱氣太深,糾結不散,太傷心肺。”

雲隱看她拿下面紗的臉,一陣暈眩,退後兩步,扶著牆艱難的喘息。

花千骨臉上還努力維持著笑:“我沒事,你別……別擔心。”又連忙安慰雲隱道,“別怕,只是傷疤……”

“骨頭!”東方彧卿突然揚手扇了她一耳光。

三個人都愣住了,屋子裡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

花千骨瞪大著眼睛看著東方彧卿,捂著自己的臉,慢慢低下頭去。

雲隱不可思議的看著東方彧卿,卻見東方彧卿輕歎一聲上前將花千骨輕輕攬進懷裡。

花千骨終於忍不住的大聲哭了起來,天空中也突然響了一個巨大的旱天雷,四周房屋仿佛都在震動。

“沒事沒事,哭出來就好了。”東方彧卿輕拍著她的肩,松一口氣。

花千骨頭緊緊埋在他懷裡,身子劇烈顫抖著,整整一年隱忍淤積的悲傷痛苦還有委屈,終於完全潰不成堤。

“他不要我了麼?他不要我了麼?”

如一道咒語終於被揭開,一直強逼著自己佯裝出的堅強無畏,終於在此刻爆發出來。而一切,只是因為他,又要收新弟子了。最後一絲牽連就這樣終於被無情斬斷(奇*書*網^.^整*理*提*供),從此以後,他對她,再無瓜葛。

不論多少苦,她都挨得住,可是就這麼簡單一個消息,幾乎斷了她所有生存的念想。她幾乎快要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那麼辛苦的堅持下去,活下去。

雲隱望著她臉上因絕情池水留下的疤,也不由得滿臉淚水。是他無能,是茅山無能,才會一次次,連自己的掌門都保護不了,都救不了!!

東方彧卿輕拍著她的肩:“骨頭,忘了他!”

“忘不了,不能忘……”

是忘不了?還是不能忘?她可笑的看著自己,已經愛他愛到哪怕痛到錐心刻骨也不願放手,也不願忘記他,忘記他們那些共有的曾經的地步了麼?

無怨無悔,無怨無悔,她終歸還是做不到像清懷那樣無怨無悔。她不需要他愛她,可是她想在他身邊,想做他的徒弟。

就這一個“想”字,就註定了她的愛會是痛苦的,一旦這個“想”字破碎,就只剩下刻骨的刺痛了。

她終歸不是仙也不是聖人,她只是個孩子,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不知道如何去彌補。只要師父可以原諒她,她什麼都願意做。她的愛其實跟清憐一樣自私又渺小。她沒有無怨無悔,更無法對他重新收徒的選擇無動於衷。如果說當初他收她為弟子帶給她多少幸福感動,如今就有多少的肝腸寸斷。她終歸是自私的,沒辦法自私的奢望他來愛她,卻自私的希望他永遠只有她一個徒弟。這麼久的委屈和不甘,終於洪水般傾瀉而出。

依舊沒有淚水,可是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哭在宣洩,那麼久壓抑的鬱積沉悶慢慢散開,她才感覺到了自己束縛和緊繃太久的心又開始重新跳動重新開始呼吸。

東方彧卿看她哭著哭著睡著了,這才將她抱到榻上。

雲隱咬著牙問:“她的臉和嗓子是怎麼回事?是白子畫施了刑罰?”

“應該不是,白子畫早就知道那件事了,沒必要再用絕情池水潑她。如果他連那手都下的去,簡直就不是人了。”

“那是誰?”

“我問骨頭,她不肯說。但是看神情,她以為是白子畫,所以始終避開不談。怕她傷心,我也就沒多問,不過不怕查不到。讓我知道誰毀了她的臉和嗓子……”東方彧卿拳頭緊握,眼睛裡的狠光讓雲隱都不由得寒了一下。

“你怎麼有辦法進到蠻荒的?異朽閣凡事都講代價,你……”

當初消魂釘刑後,茅山勒令長留山交人,摩嚴卻以人被殺阡陌救走為藉口來拖延。然而當時殺阡陌重傷又中了劇毒,到處都找不到他。待到殺阡陌再次領兵到長留要人之時,白子畫卻出來公告天下說把花千骨逐到蠻荒去了。

從此以後仙魔兩界更加勢不兩立。殺阡陌一改漫不經心,開始勵精圖治,重整妖魔二界。妖神已出世,本來世道就災害禍亂不斷,如今妖魔鬼怪力量更是大增。完全足以與仙界匹敵,仙魔大戰數十場,仙界勢微,幾乎只有防守之力。只盼著早日到五星耀日那天先除去妖神南無月,以壓制世間的暴戾、野心、絕望、爭鬥、枉死等各種邪魔之氣。否則六界終會落入妖魔手中。

殺阡陌不顧自身傷勢,五度率兵攻打長留山。而且果然如之前所言,一年間,每天捉一名長留弟子剝皮殺掉,然後棄屍海上,到如今已殘忍的誅殺了三百多人,只為了逼白子畫將花千骨從蠻荒召回。

長留弟子八千,死的死,逃的逃,幾經戰亂,如今卻衰敗到只剩三千餘人。當初仙界最鼎盛最興旺的名門大派,萬萬沒有想到會因為一個小小的花千骨,幾乎毀了千年的基業。

白子畫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重新任了長留掌門,然而他和殺阡陌二人,一個死都不肯將花千骨召回,一個死都不肯停手。屠戮依舊持續下去,摩嚴就算再厲害,也沒辦法護每一個弟子周全。整個長留山便籠罩在殺阡陌的陰影下惶惶不可終日。

而殺阡陌不顧傷勢一次次強行逆天練功施法,兇殘暴戾,魔性一日強過一日。誰的話也不聽,簡直換了個人一樣。東方彧卿本想將已救出花千骨的事告知於他,讓他不要再殺人,可是想到他那性子。一旦看到花千骨的臉,知道她在蠻荒受的那些苦。怕不只是一天殺一人,可能就真要屠了長留滿門了。

至從白子畫代花千骨受了那麼多顆消魂釘,元氣大傷,仙力已沒剩多少,就是落十一和雲隱都不可能打得過,長留山光靠摩嚴和笙簫默苦苦撐著。這個時候突然說什麼收玉帝的玄孫女為徒,可能也是內憂外患的形勢所迫。

白子畫再怎麼也沒想到,長留會因為花千骨而毀在他手裡吧……

東方彧卿輕歎口氣,安慰雲隱。讓他吩咐眾人,今天清懷清憐來生事的事切不可傳出去。雖然當初是秘密進行,並無多少人知道他二人是被逐去蠻荒。但是若被白子畫知道,定然瞞不過去。到時候要救小月,就更加難上加難了。他時間有限,必須趕快幫骨頭完成此事,安頓好一切,才放得下心離開。

傍晚時候,東方彧卿端了些吃的拿到花千骨房裡,卻發現人已經睡醒不見了。不由得搖頭苦笑,如今有了妖神之力變得如此厲害,便是他也看不住她了。

桌上留書一封:我去長留一趟,看看糖寶和小月,放心,不會被發現的,很快就回來。

他怎麼會不放心呢,以她現在的力量,別說不知不覺潛入長留,只要沉著冷靜,就是正面遇上摩嚴應該也能全身而退。只是有白子畫在,她又怎麼可能做到沉著冷靜呢?

想到這裡心又亂了亂,閉目沉思,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說要去見糖寶和小月,她真正想見的,是白子畫吧……

罷了罷了,不完全死心,不親眼所見,她又怎麼能真正放得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22:24

95.桃花幽若

自從出了蠻荒,花千骨時刻都能感覺到身體裡那股莫名強大的力量,就像醞釀的火山迫不及待想要噴薄而出。可是卻被什麼牢牢壓制著。二者如猛虎相爭,僵持不下。在蠻荒時力量還迫不得已靜靜蟄伏,一回到六界,就整個在她身體裡開始沸騰咆哮起來,仿佛要將她吞噬殆盡。

當初身體的傷大都是永久和致命性的,可是如今卻已奇跡般的全部癒合,身形甚至比以往更加迅捷靈敏。如果不是留下疤痕,她會以為曾有過的那些疼痛都是假的。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身心俱疲的她一直強撐著繃得緊緊的,而白子畫重新收徒的消息終於叫她心中的那根弦徹底崩斷。

哪怕依舊擠出笑臉佯裝無謂,可是心頭的苦楚和委屈一再疊加鬱積,與強大的妖神之力混合,時刻在肺腑中狠狠灼燒著她,仿佛要將她焚化。雖不至於入魔,卻也是內傷不輕。發洩一場後總算平靜下來,終於肯理智認真的面對此事。

心底一萬個聲音在喊著,想要見他,想要弄清楚她不在的這一年到底都發生了什麼。說她固執也好,說她執迷不悟也好。那麼多年了,她瞭解也絕對相信師父的為人。他既然在天下人面前說了今生只收一個徒弟,在沒有逐自己出師門的情況下,就不會再另收他人為徒,此事必定別有內情。

回長留的歸心似箭,太多的話,太多的情念,堵在胸口,悶得她喘不過氣來。她是想見師父,瘋了一樣想見他,可是卻知道絕不能讓他見到自己。

 

天很冷,海上寒風刺骨,夾雜著細小的冰雹直往她臉上打,儘量飛低,真氣在身體周圍形成壁罩。天空陰霾低沉,怕是不多時會有一場大的暴風雪。如今無劍,她只能禦風,但是速度卻比當初禦劍還快了許多,不多時便到了長留山上空。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長留懸浮海上,隱隱發出銀色微光,像一塊巨大的寶石。海浪一浪高過一浪,漩渦一樣想將長留捲入其中。

花千骨取出剛離開茅山之前,按《七絕譜》仿製的人皮面具覆於臉上。由於時間倉促,做的並不十分精緻,卻也應該足夠應付一時,只要不被三尊和那幾個眼尖的長老瞧見就是了。

繞著長留飛了一圈,卻發現幾條密徑全被封了,空中密密麻麻結滿了印,根本連靠近都不能。花千骨微微覺得有些奇怪,長留乃仙界大派,一向自詡甚高,妖魔皆不敢侵,往常都只有簡單的一層壁罩,如今卻為何如此大費周章,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還好她比當初法力強了不少,雖費了些周折,總算開了條密徑入山。回到千思萬想的地方,心頭激動可想而知。本以為外面層層壁壘,山內也會嚴加防範,讓她沒想到的是,根本不用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殿前、長廊、練場、林子……到處都空蕩蕩的一個人沒有,寂靜的有些詭異。

雖然長留夜裡一般都會有宵禁,但是怎麼會連半個巡邏的弟子都沒有?心頭不由一股寒氣冒了上來,至從那年上茅山看到那場屠戮,之後只要有這種空無一人的場景出現,她都會習慣性的感到緊張和害怕。輕輕閉上眼睛,探知到幾座熟悉的寢殿內都有人她才微微放下心來。

遙望著上方的絕情殿,那個她思念至極,不知道多少次午夜夢回的地方。隱忍住心底的刺痛,告訴自己絕不能上去,若是被師父發現自己已回來,再救小月就難了。

小月身份特殊,可以說是整個六界最要緊的犯人,關押之地必定也極為隱秘。不可能再像當初一樣倉促的僅僅關在佈滿結界和封印的長留天牢內。她這次來事先沒有什麼計畫,自然明白哪怕以現在自己的力量,也不足以毫髮無損的將小月救出。她只是擔心,只是想念,只是想來探探虛實。就算沒辦法救他,如果能看看他,通過密語與他說說話什麼的也好。

密行潛入天牢之中,依然半個看守的人都沒有,凝神一探,裡面也沒任何人關押,難怪不需要人守。小月果然已經不在這裡了……

微微皺眉怪自己來得太過莽撞,應該先和東方商量好,問清楚。說不定小月早已經被轉移了,不在長留了也說不定。

閉上眼睛又開始找糖寶,卻發現不但糖寶,連落十一和輕水他們都不在山中。怎麼回事?明天不是長留大宴群仙麼,他們應該不會在這個關頭有事出去啊。

她一開始還想,哪怕自己對這一年發生的事什麼都不知道,只要見到糖寶了,便什麼都清楚了,找到小月也不會太難,沒想到糖寶也不在,真是失策。

微微有些沮喪洩氣,輕倚著廊柱,遙望著絕情殿發呆。她本來還以為這次來可以見到大家了,她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啊,卻沒想到大家居然都不在。

看了看周遭,依舊是她熟悉的長留山,卻又感覺有哪兒不一樣了,空氣中到處都充滿著肅殺之氣。

師父,就在那個她仰頭可見的地方。

不行,要以大局為重。她咬咬牙,便準備飛身離開長留,卻突然見不遠處一道紅光一閃。

什麼人?!

花千骨微微皺眉,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十一二歲的丫頭,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看衣著還有身形應該是長留的弟子,只是以前未見過,面生的很。

她悄無聲息的遊走在亭臺樓閣間,然後偷偷摸摸的一閃身溜進了廚房。

花千骨見她形容如此鬼祟,一時無法斷定她是外面混進來的奸細,還是貪吃的弟子冒著宵禁溜進廚房找東西吃。可是見她梳著兩個圓圓的髮髻,模樣單純可人,估計著應該不會是壞人。

不想多生事端,正準備離去,卻聽到廚房內傳來乒乒乓乓一陣倒塌和破碎聲。

以為出了什麼事,她慌忙閃身入內,卻見那孩子正手足無措的張大著嘴巴,看看地上的爛攤子,又看看花千骨。

連連抱拳討好的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心下一陣納悶,自己明明立刻施下防護罩,怎麼還是被人聽到發現了,還那麼快的趕來。

花千骨愣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一定是把自己誤認為是專門在廚房打雜的弟子了。

看著她一副幹壞事被抓住了的乖乖低著頭認錯的樣子,花千骨不由溫柔的笑了,輕輕搖搖頭,然後蹲下身子,幫她清理地上亂七八糟的一堆。

“小掃帚不在了,你是新派來接替他的麼?”那粉撲撲的丫頭突然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淚眼婆娑的望著她。

花千骨愣住了,只能微微點頭。

卻沒想到面前的人一下子撲了過來,她蹲著身子重心不穩,一下子被她壓倒在地上。

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那丫頭已經埋首在自己懷裡,緊緊抱住自己哇哇大哭起來。

雖然自己外表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但是終歸年齡比她長了許多了。這樣被她壓在地上,難免有些窘迫。無奈她哭的正傷心,身子像寒風中的小兔子一樣哆嗦個不停。花千骨只能反射性的輕拍她後背無聲的安慰著。

那小孩哭了一會,眼睛紅彤彤的更像小兔子了,不客氣的在她衣服上擦擦鼻涕。然後笨拙的爬起身來,一面不好意思的將她扶起。

“好難在山上看見和我差不多大的人了啊,世尊把道行比較低和年齡比較小的都送離山了。你叫什麼名字?”

花千骨看著她大大的單純望著自己的眸子,不由皺起眉頭,前前後後的事連起來一想,長留山莫非是出了什麼事了麼?師父可還好!?

心頭無端一陣慌亂,她信口答道:“我叫小七。”

竹染,落十一,狐青丘,上上飄,火夕,舞青蘿。字輩算起來,自己的確是三尊弟子裡最小的,排行老七。

“啊!你怎麼不張口就可以說話啊!聲音從哪裡傳出來的!”

面前小孩驚訝的手舞足蹈,繞著花千骨轉了一圈,興奮的仔細打量。

“我……是啞巴,只能用內力說話。”

花千骨看著她,眼睛好奇的大睜著,嘰嘰喳喳,活蹦亂跳,像極了當初剛進長留的自己,心下一陣說不出的酸澀。

“啊……”那丫頭臉瞬間黯淡悲傷下來,抱歉的看著她。

突然伸出小手,撫上了花千骨的脖子。花千骨身子一震,差點以為自己易容的假臉被她看穿識破。卻沒想到她只是輕輕的撫摸著,仿佛看到她的喉間有一個傷口一般,眼中流露出心疼和不忍。

“好像是傷的很重啊,我也沒辦法復原。”她一開始對眼前這個叫小七的心頭還是有一點疑慮和提防的,可是手一碰,知道她是真的不能說話,同情便將猜疑全打消,上上下下的警告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你會治傷麼?”花千骨不自然的輕輕拉開她的手,突然不太習慣陌生人表露的親昵,不是因為反感,而僅僅是因為潛意識裡自卑,知道自己面皮下的那張臉有多醜陋多嚇人。

“恩,你不知道麼?我可很厲害的啊,從小不需要法術,小鳥翅膀什麼的受傷了我碰碰就又能飛了。我喜歡幫人救人,所以這些年主要修的法術也是治療術,五行術什麼的都不喜歡,但是爹爹老逼著我練,說對戰中不打別人就會挨打,就會受欺負,我才不聽他的呢,我不喜歡跟別人打架。後來來了長留山,尊上跟我說,光是有治癒別人的能力是不夠的,治標不治本,我要足夠強大,要學會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不受傷才對。我覺得很有道理,這才開始學其他法術,雖然我才來了大半年,可是已經很厲害了!你……你不認識我?”

花千骨愣住了,她應該認識她麼?她很出名?

“我是剛入山的……”

“我看你可以用內力說話,法術應該很厲害,又能夠留在長留山,不被送離,我還以為你已經修煉了挺長一段時間了呢!”

“我……我以前在蜀山修煉過一段時間。”

“哦,這樣啊,怪不得你會不知道,這麼晚還來廚房呢!世尊沒告訴你麼,在長留山晚上很危險,是絕對不可以出門的。”

“為什麼?”

“因為妖魔晚上會來長留山抓人啊,每晚抓一個,已經死了好多人了,怎麼防都防不住……”面前的孩子低下頭開始抽泣,“小掃帚就是昨天夜裡被妖魔抓走的,而且是被從守衛重重的寢殿裡直接抓走。大家都說他已經死了……”

花千骨怔住了,看著面前的孩子又開始傷心的哭,突然羡慕起她來,可以這樣肆意的流淚,宣洩自己的情感。

只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在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這事和阡陌姐姐有關麼?太多事發生,她卻傻傻的什麼都不知道。

摸摸她的頭,無私的奉獻出袖子再次幫她擦乾淚:“可是你怎麼又會晚上一個人跑出來呢?肚子餓了麼?來找東西吃?”

“不是……”她低下頭囁嚅著,“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其他人啊。尊上今天不知道是生病了還是舊傷復發,一直在咳血。我怎麼都治不好,可是他又不准我告訴世尊和儒尊,我一個人急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晚上他迷迷糊糊醒了一會,突然說想吃桃花羹,可是絕情殿上什麼吃的都沒有,我又哪裡會做什麼桃花羹。只能偷偷摸摸溜下來,想嘗試著做一下,平時我來廚房偷吃,都有小掃帚會做給我的,現在小掃帚不在了,卻沒想到要自己做吃的這麼難……小七,你怎麼了……”

花千骨踉蹌退了兩步,無力靠在牆上,伸手止住她的攙扶。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幽若啊,我今天剛打贏了仙劍大會,可風光啦!我還以為你會認得我呢!嘿嘿……”

花千骨顫抖著唇慢慢閉上眼睛。原來……就是她啊,怪不得……

“你沒事吧?”

“沒事。”花千骨苦笑歎氣。世事如此荒謬,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你……冒著危險跑出來,就為了為尊上做一碗桃花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22:43

96.物是人非

“恩……”幽若低下頭對戳手指,“可惜我太笨,不會做。小七你會不會啊,可不可以幫幫我!”

花千骨強忍住心底湧上的酸澀,咬著牙點了點頭:“我來教你,不過要你自己做。”

“太好了!”幽若歡呼著又撲到她懷裡,她雖然和這個小七認識還沒多久,但是她身上有種香香的氣味她好喜歡,讓她有一種很熟悉很親切的感覺,自己以前是不是和她見過啊?

花千骨不動聲色的推開她,說不清面對她心裡是什麼滋味。

這個,便是那個即將要替代她的人麼?她曾經很不甘心的將身份特殊的她幻想成霓漫天那樣嬌蠻無禮的大小姐。如今一見,才發現完全不是她想像的那樣。難怪師父會喜歡她,連自己都忍不住喜歡她吧……

桃花羹——

為什麼師父會突然想吃桃花羹?他是病了還是傷了?很嚴重麼?當初的餘毒明明應該都肅清了。這一年到底又發生了什麼,是誰把他打傷了麼?不可能,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人打得過師父?

她很想像當初一樣親手為他做一碗桃花羹,雖然簡單,師父卻一向最喜歡。

可是她不能,如果她動手的話,師父吃到味道跟當初一模一樣的桃花羹,就全露餡了。

看著幽若在自己的指揮下忙活開來,雖然動作略顯笨拙,但卻不失條理,圓圓的小臉紅撲撲的都是興奮神色,額上沁出細小的汗水,說不清心裡是羡慕還是苦楚。

不多時桃花羹便做好了,幽若嘗了一口,開心的大呼小叫:“小七你好厲害,做的好好吃啊,簡直不敢相信是出自我的手筆啊嘿嘿!”

花千骨輕輕點頭:“你住絕情殿上?”

“恩,爹爹不放心,我來長留就一直和尊上住在絕情殿。”

“尊上……他待你可好?”

“尊上人可好了,待我也好!我一直想拜入他門下,今天好不容易打贏了仙劍大會,我立馬跑去求尊上和世尊,沒想到他居然點頭答應了耶!”

“他自己答應的?”

“當然啦,小七,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沒事……”花千骨笑得虛浮,輕輕握住幽若的手,“請你……好好照顧他。如果他還想吃桃花羹,就按我今天教你的做。”

“恩,好,謝謝你!”幽若笑嘻嘻的突然抱住她,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給你個美女的吻,我得趕快回去了,尊上一定等急了,要是醒過來被他發現我一個人溜下殿就大事不妙了。我明天有空就來找你玩。”

花千骨點頭,揮揮手,看著幽若開心的往絕情殿飛了去,粉紅色的背影明媚得讓她想流淚。

……

自己就這樣回去了麼?雖已接受他重新收徒之事,可是,卻又怎麼放心得下他的傷病?

不被他發現,只光靠近一點,聽聽他的聲音好不好?

她捂住絞痛的胸口,不舍的望著絕情殿。見了幽若她已無怨,只是卻更加想見他了。

或許那樣,才真正放得下?

苦苦掙扎,再忍不住了,她終於還是踏著飛瀑上了絕情殿。

身子如一道輕煙飄浮,幽幽落在院中樹顛一朵怒放的桃花上,輕如鴻毛。

小心的隱去所有氣息,放眼四顧,絕情殿裡一草一木仍舊和離開時一模一樣。滿庭的桃花樹芳菲如雨,寒風中依然開得繽紛豔麗。一隻粉嫩嫩的桃花精從睡夢中驚醒,看見她驚訝的發出嗡嗡嗡的疑惑的聲音。花千骨食指一噓,對她眨巴眨巴眼睛。仿佛認出她是誰一般,立馬扇動著薄如蟬翼的翅膀撲進她懷裡。

花千骨不近不遠的坐在一株桃花樹上,靜靜的看著白子畫的房門發呆。閉上眼睛,感受到那個熟悉的氣息,知道他此刻就在房內。心像麻花糾成一團,快要喘不過氣來。一年了,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他,他又是否想過自己?

師父啊,小骨回來了……

死死壓制住想見他的衝動,狠狠咬住下唇告訴自己不能再靠近了,否則一定會被他發現。更不能用觀微去窺探他,讓他有所覺察。

僅僅幾丈開外,為何,她卻依舊覺得隔了萬水千山?

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

房間裡突然傳出一聲咳嗽,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大腦一片空白,連忙捂住嘴,止住忍不住便要脫口而出的呼喊和啜泣聲。

為什麼師父會虛弱成這個樣子?

心陡然揪作一團,然後便聽見幽若的聲音道。

“尊上,桃花羹做好了,你趁熱快吃吧!”

頓了好半天,她終於聽見了那個千思萬念的聲音。

“桃花羹?為什麼會做桃花羹?”

“尊上說想吃的啊。”

“我說想吃?”

“恩,尊上剛剛中途睡醒時有說過,所以我就馬上去做了來。”

房間裡一陣久久的沉默。

“對不起,尊上剛睡糊塗了。這裡沒有食材,你獨自下殿了是麼?”

幽若不說話,只傳來白子畫的歎氣聲。

“千萬不能大意,以後絕對不可以夜裡一人下絕情殿知道麼?”

“我知道了尊上,那些壞人最想抓的就是我,但是我已經很厲害了,仙劍大會我不都打贏了麼,不會隨隨便便就被人抓走的,尊上你不要擔心。你快吃吧,一會就涼了。”

“我不吃了,你拿出去倒了吧。”

“啊?為什麼?尊上剛剛不是還很想吃的麼?我嘗過的,味道很好的!”幽若微微有些不解和激動。

房間裡又是一陣強烈的咳嗽聲,每一聲都狠狠敲打在花千骨心上,疼得她想掉淚。

“尊上你沒事吧?”幽若緊張著急的說著,聲音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前些天明明都還很好的,為什麼今天突然一下身體會變這麼壞,是不是今天變天馬上要下雪了,所以舊傷復發啊?有沒有哪裡酸痛不舒服,我幫你捶捶好不好?”

“不用了,你今天比試也累了一天,早點回去歇息吧。”

花千骨從來沒聽過師父用如此溫柔寵溺的語氣說話,就算當初對自己也不曾。他的聲音總是淡淡的,就是關懷的話也帶著一份疏離和教導的意味。就像初雪安靜的落在屋簷上,冷清又寂寞。

這個孩子,對他是不同的吧。師父從不做違背自己本心的事。這個叫幽若的即將成為他徒弟的孩子,他是真心疼愛並喜歡著的吧……

她快速點了胸口兩個穴道,硬咽下喉頭湧上的那一股鹹腥,頭輕輕靠在樹上,慢慢閉上眼睛。

一直抱著僅存的最後一絲希冀破滅了……

傻傻的用力說服自己收徒的事只是摩嚴世尊一手安排策劃,如今看來,真的是師父發自本心的決定,沒有任何人或者外力逼他。

不由得苦笑一聲,自己又何嘗不知呢,師父雖然是以大局為重的人,卻從來都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威脅還有逼迫的。

她聽見自己的心一點點破碎的聲音,不想再在這呆下去了,想離開,可是卻捨不得。歷經千辛萬苦,跋山涉水而來,回到最初的地方,只是想離他再近一點點,只想再多聽他說說話,感受一下真實的有他的存在。可是見到的,卻不過是這樣的場景。

天空中有片片鵝毛般大小的雪花飄飄揚揚的落了下來,寒風呼呼的吹著,手腳和心都慢慢凝結成冰。

“尊上還是吃點東西再睡吧,我好不容易做的,可捨不得倒掉。”

她看著幽若開門出來,轉過身背著某人調皮的吐吐舌頭,門開的那一瞬間,依稀閃電般有看到師父坐在桌邊的白色衣角。

忍不住伸出手去,卻只抓住無限的虛空。

她看著幽若蹦蹦跳跳的跑回去睡覺,進的卻是當初自己的房間。

絕情殿那麼多間房,她卻為何偏偏要住那一間?師父把她的東西都扔掉了麼?因為她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一片雪花落在她手心,冰涼冰涼,是徹骨的寒冷。

收回手,轉而緊緊握住懷裡的鈴鐺,握住那個他們師徒關係的憑證,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如今,她是不是應該把這鈴兒也送給幽若呢?仰頭,看著雪花漫天飛舞,想哭可是哭不出來。

在樹上對著房門呆呆坐了一晚上,雪越下越大。她的頭上肩上都落滿了積雪,一動不動,仿佛變作雪人,和滿枝椏桃花融為一體。

聽著房內不時傳來的咳嗽聲,腦中不斷閃現的是當初在這庭前與他相處的一點一滴。手腳慢慢冰冷麻木,心凍到連痛楚都感受不到了。

天快亮了,該走了。

她僵硬起身,抖抖身上的積雪,腳步虛空踉蹌。突然輕輕一聲鈴響,遲鈍的低下頭望,見手中緊握的鈴鐺不小心從僵硬的指尖滑落在地。……

檀香嫋嫋,輕煙彌漫。

房中白子畫對著一碗桃花羹整整坐了一整晚,雖然知道那東西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看的。可是不想吃,也不想親手倒掉。就好像回憶,滿滿一缽,不肯觸碰,亦不肯遺忘。

萬籟中突然聽見一聲輕響,猶如從另一個時空傳來。匆忙幾步打開門,卻只看見空落落的院子裡一片銀裝素裹,白雪皚皚。

又幻聽了麼,為什麼總有鈴聲在耳邊響個不停?

白子畫無力的倚在門邊,手指深陷柱中。依舊清冷傲岸,孤高出塵,只是面色蒼白晶瑩,眼神歷經蒼然中是掩飾不了的疲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23:14

97.罪孽深重

“神尊。”

竹染看著花千骨與雪花一同輕盈而又腳步虛浮的飄落在他面前,翻飛的裙角慢慢合攏,似乎沒有重量般,林中雪地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看到竹染,花千骨茫然的抬頭一笑,目光卻沒有焦點,眼神是絕望後的一片死寂,瘦弱單薄的身影看上去脆弱而悲哀,沒有一絲生氣。

想當初就算要死不活倒在他家屋門口,她也從沒有放棄過。就算被他推下懸崖走投無路,她依然倔強的堅持著要活下去。可是小小一件白子畫收徒的事,卻能叫她喪失所有求生的意志麼?

為什麼?他不明白……

竹染手微微握緊,那樣仿若一片死水的神情竟像極了當初的那人。心底隱隱有些作痛,垂下眼簾,再抬眼時又恢復成平常的傲然不羈。

“你剛從長留回來麼?不說一聲就偷偷跑去,異朽君很擔心你。”

花千骨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你知道他是誰?”

竹染點頭,眼中頗有深意。

花千骨心道也是,異朽閣的存在明裡暗里加起來近千年,竹染被逐到蠻荒八十年,就算以前沒見過,剛見時不知是何人,但以前總也或多或少聽過異朽君的名。而且回來之後東方並沒有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要弄清楚不是難事。何況竹染生性多疑,對東方也必定是記恨和防備大於感激。他一向自負,自詡計謀過人。東方卻處處勝他一籌。因為他的出現,他也完全失去了對自己的控制,自然會把東方當作心腹大患,仔細調查一番,做到知己知彼。

花千骨知道自己既不如竹染有心機,也不如他有手段,更不如他能忍辱負重。可是他在她最落魄最無助的時候有恩於她,不論他心術是邪還是正,她都打從心底感激他。

無以為報,所以……他可以利用她,如果她還有那個價值的話,她不在乎被他利用,但是前提是不能傷害其他人。一開始離開蠻荒的時候她還很擔心,不過現在有東方在她就不怕了。不管竹染再怎麼厲害也鬥不過東方,蠻荒相處那麼久他瞭解她,她也瞭解他。

竹染是個聰明人,從來凡事都是機關算盡,利益為先,不會衝動不會不管不顧,遇事先會想好如何保全自己。就算他的野心再蠢蠢欲動,只要東方在一天,他就不敢明著翻雲覆雨,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中。

“你怎麼也會來茅山,是不是島上出了什麼事?鬥闌幹前輩他們呢?”

“他們都還在島上,你們一直沒回,也沒傳個信,前輩怕出什麼意外就讓我過來隨便看一下。東方彧卿說你一個人去長留了,沒被發現吧?”

“沒有。”花千骨低下頭,或許內心深處她是希望被師父發現的,她想見他……

“島上的人情緒怎麼樣?”

“一個個都是剛放出籠子的鷹,自然拼命想往天上飛。但是大多數人太久沒動真氣,剛回六界有許多都不適應,法力可能要十天半月才能慢慢恢復。他們也知道自己今不如昔,在蠻荒的日子也都過怕了,不想再回去,應該不會像清憐一樣隨便出去尋仇鬧事。再加上有鬥闌幹和腐木鬼他們在,應該還鎮得住一時你放心。”

“那就好,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林子裡?外面下雪這麼冷。”

“剛剛來了兩個長留弟子,有一個法力挺強。我怕隱藏不住自己的氣息,便出來隨便走走避一避。”

“長留弟子?”花千骨心頭一驚。

竹染點頭,眸子陡然陰沉:“一男一女,女的好像叫輕水,男的叫落十一。”

花千骨心頭一喜:“他們人呢?”

“剛走沒多久,你路上沒遇到?”

“沒……”花千骨皺起眉頭,難怪在長留找不到他們,原來他們竟到茅山來了。這麼說糖寶也應該來了……

不由得心頭一陣懊惱,居然這樣眼睜睜的錯過了見面。抬頭看竹染,隱隱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淡淡殺氣。儘管他已刻意隱藏,但是不知是不是功力未恢復完全,似乎很難壓抑克制。

試探猜測:“你以前沒見過落十一?”

竹染冷哼:“我在長留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呢!”

“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雖然之前身在蠻荒,但是回來也快一天了,要弄清楚長留乃至六界這八十年都發生了些什麼對我來說輕而易舉。”

“你就是急於知道一切,所以才找藉口從島上出來上茅山。這短短期間,你應該去了不少地方吧?”

竹染挑眉看著她:“聰明。”

花千骨知道竹染為什麼要從殿內出來了,以他的能力怎麼會隱藏不了自己的氣息,而應該是沒辦法克制住體內狂暴的殺氣吧。看到那個取代自己成為世尊弟子,長留首徒的人。他的心裡究竟是恨意,是嫉妒,還是不甘呢?

自己好歹還算師父的徒弟,可是他卻是已被正式逐出門去。多了一個小師妹自己已經這麼難受,身為棄徒他心裡肯定更不好受吧?

身上同樣被絕情池水烙下疤痕,同樣身為六界的罪人,同樣被無情的驅逐到蠻荒。花千骨心頭不由湧起一陣同病相憐,他和她,同樣都是被世界拋棄的人……

竹染見她目光陡然悲憫,驕傲自尊仿佛被刺傷一般冷笑道:“不要拿我和你相提並論,是我自己背叛長留的,你以為我像你,很想做誰的徒弟麼?”

花千骨搖頭,她並不瞭解竹染對長留對摩嚴是什麼樣的感情,也不知道當初都發生了些什麼。但是明顯竹染是很恨摩嚴的,他的處心積慮,似乎也是為了要報復他,而這似乎並不僅僅因為他被放逐那麼簡單。而讓她覺得奇怪的是,一向嚴厲苛刻的世尊,應該是很瞭解竹染的心性的,當初竹染也定是犯了大過,摩嚴才會逐他出師門去蠻荒,但是卻沒有廢掉他。難道是念及師徒之情?

突然憶及白子畫手持斷念那毫不留情的一百零一劍,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只是竹染恨摩嚴也罷,恨長留也罷,乃至恨了六界也罷,很明顯他將那恨意也波及到了落十一的身上。不管他自己願不願意,被人取代的滋味都是不好受的,何況竹染何等的心高氣傲。他一貫都是冷靜而又自持的,可以面對落十一產生如此強烈的殺意,可見他心頭的怨恨到了何種無以復加的程度。

花千骨心頭微微有些發寒,只是看著他嚴厲說道:“我提醒你,落十一是我的師兄,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敢動他一根毫毛,我不會放過你。”

師兄?朋友?

竹染久久的看著她不說話,嘴角一絲輕蔑的笑。輕輕彎下腰,瞬間又恢復到那副恭敬嚴謹的模樣。

“神尊有命,屬下不敢不遵。”

花千骨皺起眉頭,她寧願聽他狂傲的指揮她頂撞她,也好過這樣完全不知他心底的算計。畢竟人是她帶出來的,她要負起責任,保護好落十一也保護好長留,絕不能出任何的閃失。

 

回到殿內房裡,剛推開門,一個綠色的東西就“啪”的一下飛貼到自己臉上。花千骨心頭一震,抬起手來一摸,軟軟的,圓滾滾的,不是糖寶又是誰。接著就聽一陣驚天動地的鬼哭狼嚎聲響起,然後便是無邊淚水滔滔不絕。

“骨頭媽媽……嗚嗚嗚……哇哇哇……”

花千骨閉上眼睛,感覺臉上不斷有水在滑下,幾乎快分不清是糖寶的淚水還是自己的。緊咬下唇不哭出聲來,只覺得自己身子在不停顫抖。從來沒跟她分開過那麼久,它知不知道,獨自一人在蠻荒的時候她有多想它。如果那時至少有它在,她也不會那麼苦,那麼難熬。

“糖寶……”

“骨頭媽媽,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開了。”糖寶恨不得自己再長大一點,可以把她緊緊抱住,而不是僅僅抱住她的鼻子。恨不得自己修煉得再厲害一點,就可以好好保護她,不讓她再受任何的傷害。

“雖然重逢的這一幕很感人,可是為什麼我很想笑呢?”東方彧卿在一旁打趣道。

花千骨轉頭,見東方彧卿和雲隱正樂呵呵的坐在桌邊,桌上幾杯茶水未涼,落十一他們應該沒走多久。

花千骨用袖子抹一把臉,擦去糖寶塗得到處都是的眼淚鼻涕口水。開心的揪住它放在眼前仔細看著,捧在手心裡使勁親,糖寶癢癢的樂得直打滾。

東方彧卿將花千骨輕輕攬到懷裡坐著,驅走她一身的寒氣。見她神色憔悴,嘴唇蒼白如紙,知道她這趟去長留回來定是受了不小的打擊,心頭不由輕歎一口氣。

雲隱看他們三個其樂融融的抱成一團,笑道:“難得糖寶可是覺都捨不得睡,眼巴巴的等了你一整夜啊。天都亮了,肚子都餓了吧,我去給大家做早餐去。”

“呵呵,好,雲隱,我要喝……”

“蓮藕清粥對不對?”

“啊?對。”花千骨開心的笑,想到當年和他來茅山的時候,心裡暖融融的。躲在東方的懷裡,又抱著糖寶,适才在長留的絕望和傷痛得以慢慢撫平。突然覺得,師父不在身邊也不要緊,只要他一直好好的,開心的。而她的身邊還有糖寶,還有東方那麼多重要的人,為了他們,她也一定要快樂的活下去。

“糖寶糖寶糖寶……”嘴裡碎碎念,一面不停的用臉和它身體蹭來蹭去,只覺得擁抱和話語遠遠不夠彌補彼此那麼久的思念。她們血肉相融,本是一體,又怎麼能夠分開。

“骨頭媽媽,你的嗓子,你的臉……”糖寶哭得更傷心了。雖然之前東方已經和它說過了,可是這番近了再看,才知是多麼的慘烈。

“沒關係的,皮相而已,不足掛齒。能夠再見到寶寶,已經是上天給我的恩賜了。我剛剛去長留山找你沒找到,你不知道我有多失望,卻沒想到一回來就看見你!”花千骨激動的捏捏它,糖寶和一年前基本上沒什麼變化,只是身體更加晶瑩透亮,翠綠欲滴了,看來靈力大增。

“我家糖寶很乖啊,體型保持的真好,都沒有變胖。”

“當然啦,骨頭不在,我茶不思飯不想,睡覺也會做噩夢,怎麼會變胖。”

花千骨心疼的看著它:“對不起,都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留你一個人在這……”

糖寶眼淚汪汪的看著她:“是糖寶沒用,不能好好保護骨頭媽媽,讓骨頭媽媽受苦了。糖寶發誓,若有以後,拼了命也要救你出來!”

花千骨親親它,看著它可愛的模樣,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東方輕輕摸著她的頭,溫柔的笑:“糖寶這一年可真是擔心你擔心壞了,知道我有辦法進蠻荒的時候開心的不得了。我怕它著急,所以出來沒多久就傳信給她知道了,沒想到這小傢伙片刻也等不及的非要立刻回來看你,輕水和落十一也想你的不行,便找了個藉口出來帶著它往茅山趕了。卻沒想到你又不聲不響去了長留,兩邊正好錯了開來。他們二人在這等了你一夜,仍不見你回來。今天長留宴事務繁多,他們怕被察覺,快天亮時又連忙趕了回去。糖寶就說什麼也不肯走了,非要留在這裡等你。不過你也不用心急,既然回來了,見面是遲早的事。”

花千骨點頭:“恩,我知道,能見到糖寶我已經很開心了。如果落十一和輕水他們有事出不來,到時候我再偷偷溜進長留去。還有殺姐姐和朗哥哥,我明後天就去找他們。”

東方彧卿突然凝眉正色道“你暫時還是不要去見他們兩個。”

“為什麼?”

東方彧卿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才好:“在救出小月之前,最好他們倆都不要見。”

“可是為什麼啊?我不在的時候,他們應該也很擔心。殺姐姐和朗哥哥對我都那麼好,我至少應該跟他們說一下。而且……我也好想他們。東方,你老實和我說,我不在的這一年,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蠻荒她都過來了,還有什麼承受不住。師父重新收徒的事她都接受了,還有什麼接受不來……

東方長歎一口氣:“殺阡陌再不是從前那個殺阡陌,他是真的已經入魔了。你去長留應該也發現有不對勁的地方了吧?”

花千骨一愣,想起之前所見的防衛森嚴,還有一片死寂蕭條。難道幽若所說的,那些妖魔……東方看她面色瞬間蒼白,輕輕拉過她的手。

“你出事後,長留為了應付一時,先是對外宣稱你被殺阡陌救走。我當時心急如焚,不疑有他,連忙去妖界找他,長留卻趁機躲過異朽閣的層層監控,將你送去蠻荒。我找到殺阡陌時,才發現他身受劇毒和重傷,摩嚴似乎跟他私怨甚深,下了重手,但是因為他是妖魔之首,怕二界暴動大亂,故而又放他回去。殺阡陌雖然美豔絕世,法力高強,手段毒辣。可是性格火爆衝動,古怪任性,心思單純。摩嚴的法力連白子畫都不一定能勝,更何況他掛心於你,方寸大亂,論城府論能力又怎麼鬥得過。可是他一向心高氣傲,又怎會甘心受此大辱,千方百計想救你出來,卻一樣進不了蠻荒,只能每日殺一人,逼長留將你召回。到如今,已經死了三百多長留弟子了。”

花千骨心猛得緊縮成一團,驚得說不出話來。殺姐姐竟然為她做到這一步?!原來長留那些人,是他殺的?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又因為她,死了那麼多人!?

“可是長留守衛那麼森嚴,還有世尊,儒尊,和我師父在……”

“如果正面遇上摩嚴他們情況自然不同,可是殺阡陌還有他手下的那幫是何等人,以他們的能力,想來去無蹤的在長留殺幾個小弟子又豈會是難事?長留畢竟那麼大的地,難免有百密一疏的地方。摩嚴再厲害,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雙眼睛時時刻刻守住八千多人?

長留和魔界還有過幾次正面的硬仗,殺阡陌也重傷過幾回,但是後來春秋不敗就不讓他出來應戰了。摩嚴大怒之下,幾次想殺他也沒有得手。妖神出世後,六界一片混亂,人間也刀戈兵戎不斷。各個仙派都自顧不暇,而妖魔畢竟勢大。現在殺阡陌暫時只是一心針對長留,一日殺一人雖無大損,卻從心理上一點點瓦解著長留,乃至整個仙界。

其他仙派為求自保,自然不敢插手此事,以免惹禍上身。否則殺阡陌針對的就不僅僅是長留,肯定會波及其他,甚至釀成整個仙魔兩界有史以來的最大的戰爭。所以可以想見,長留幾乎是處在一個完全孤立無援的境地。以餘下的三千弟子,面對整個妖魔二界,艱難可想而知。而仙界現在手裡的唯一籌碼,不過是在五星耀日之時,想辦法滅了妖神的元神。小月自然不可能再留在如今不堪一擊的長留,但是因為怕被殺阡陌等人救走,所以具體收押地點十分隱秘,我也還沒有查出來。

這次白子畫重新收徒,可能是天庭見事態逐漸嚴重,無法再視而不見,置身事外,怕妖魔更加坐大,將各派逐一剷除瓦解,所以和摩嚴達成了什麼協定。而收徒和設宴,不過是在昭告整個六界這種齊心和聯合,以安仙界人心,同時對妖魔二界進行威懾。今日的長留宴,連幾位元不問世事的菩薩都會到場,相信很快便會對殺阡陌採取行動。”

花千骨只覺得腦中一陣暈眩,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師父也不肯將自己召回麼?自己回來,難道對長留對仙界來說會是更大的災難?

“既然這樣,如果事情是由我而起,我不是更應該去找殺姐姐說清楚,讓他不要再殺人不要再和長留作對了?”

“傻骨頭,你殺姐姐的性格,是那種會為別人考慮,會為大局著想,聽得進別人勸告的人麼?怎麼可能會因為你回來了,就放下對長留對摩嚴對白子畫的怨恨?再有你說,他這人這輩子最重視的是什麼?”

花千骨愣住了,結結巴巴道:“是他的容貌。”

東方彧卿點頭:“他自詡美貌當世無人能出其右,連修煉最初的目的也不過是為了能長生不老。他如此重視一個人的容貌,你以為他看了你現在的臉,想到你在蠻荒所受的苦,會氣成什麼樣子?他做事本就隨性,到時哪裡還能控制自己的怒火。他手底下的兵力,整整妖魔兩界,是仙界的十倍都不止,就算不能輕易掃平整個仙界,一旦大戰爆發,六界定當生靈塗炭。當初不敢太來硬的是因為你畢竟還在蠻荒在長留的手中,他只能忍氣吞聲,殺人洩憤,逼長留放人。現在你已出來,他再無顧及,定會惱怒之下想辦法覆滅長留,乃至整個仙界為你報仇出氣。所以聽我的話,至少在救出小月一切事情平息之前,絕不能見他,甚至不能讓他知道你已出蠻荒的消息。”

花千骨無力的抱著糖寶靠在他肩頭,接二連三的打擊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都是她造成的……

“那朗哥哥呢?他、他也出什麼事了麼?”花千骨的聲音因為緊張微微有些顫抖。

“你放心,他也不是省油的燈,堂堂一介帝王,會出什麼事。當初他也被摩嚴打傷了,利用他醫治的時間,分散人間那邊的兵力。否則再加上殺阡陌,長留更加應接不暇。但是他師父洛河東怎麼甘心,氣勢洶洶便跑到長留來找麻煩,白子畫道歉之餘,還給他送了許多仙藥。那時輕水便主動請命去了皇宮,還留在那照顧了軒轅朗挺長一段時間。”

“輕水喜歡朗哥哥啊,這是自然,還好有她照顧朗哥哥。你的意思是說我不要出現打擾他們倆談戀愛?”

“你個傻子,你光看得出輕水喜歡你朗哥哥,你怎麼就看不出你朗哥哥喜歡你。”東方彧卿都無奈了。

“我們倆是結拜兄弟,朗哥哥自然對我好。我們那麼多年加在一起見面沒超過五次,還不是男裝就是黑色包子臉,我始終都是十二三歲小孩的模樣,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我?”

東方彧卿也深覺有理,按常理推斷這的確是不應該發生的啊,看來出問題的人是軒轅朗。

“唉,這個很難說清楚,感情這種事本來就奇怪。但是你要知道,這世跟軒轅朗有緣分的人是輕水。天道無常,但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你的出現本不在天命之內,連帶撞亂了許多人的命格。軒轅朗和殺阡陌一樣,都是執念很重的人,如果不想惹得輕水傷心難過的話,你見他還是越少越好。”

糖寶抬起頭來哼唧道:“輕水才不喜歡那個木頭腦袋呢!輕水早就答應嫁給我做娘子了,哼。”

花千骨戳戳它的小臉,仿佛又回到當初的時候。

“等過個幾百年的你修成人形再說吧。可是那時落十一怎麼辦啊?東方說你現在可是和他同吃同住,你已經是他的人,不對,他的蟲了哦!”

糖寶漲紅了臉,氣鼓鼓道:“爸爸造謠!我才不要他!都是臭尊上還有臭世尊把你害成這樣的,他還乖乖的聽他們的話,跟個應聲蟲一樣,沒出息!我討厭死他了!都怪那時輕水不在,爸爸就非要讓他照顧我,他又眼巴巴的對我好,我才勉為其難住他那的!哼!”

“應聲蟲跟你這小屁蟲不正好配成一對嘛!”花千骨捧著它親親,為了她的事,糖寶一定和落十一鬧了很多彆扭吧。可憐的十一啊,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個任性又作威作福的蟲蟲呢?

“骨頭,你去長留見到白子畫了麼?”東方神色寵溺的看著她倆。

花千骨愣了一下,慢慢低下頭去:“沒有,但是我見到幽若了。”

糖寶連忙認錯道:“骨頭媽媽對不起,幽若人很好,總是跑來找我玩,不知不覺我就和她就成好朋友了,但是我真的沒想到她最後會拜尊上做徒弟……”

“沒事的,我也知道她很可愛,貪圖美色和玩樂的小糖寶肯定一天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跑。”花千骨笑它,糖寶不服氣的嘟起嘴巴。

“走吧,我們出發。”東方彧卿站起身來。

“去哪?”

“去赴長留宴啊,你不想親眼看看你師父麼?就算沒辦法阻止,我們也易了容去鬧鬧場子。就這樣等著他重新收徒,你難道會甘心麼?”

花千骨心上一痛,微笑搖頭,能看見糖寶她已經很開心了,人不能太不知足。

她不在,絕情殿裡又是師父孤零零一個人了,應該有一個愛笑愛鬧的小傢伙陪著他,他的世界便不會太冷清寂寞。而她,終究是再無臉面去見他。況且再去那個地方,除了讓自己更加難受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我一夜沒睡,想休息了。”

東方彧卿眼神深邃的看著她:“骨頭,你不想知道為什麼長留會勢微至此,為什麼如今裡裡外外凡事都由世尊出頭露面,為什麼原本作為仙界之首的長留會受到仙界孤立冷遇麼?”

花千骨身子一震,仰起頭來看著他。

“因為妖神是作為長留弟子的你放出,六界災禍都是因你而起。”

花千骨無力的慢慢低下頭去,她知道,她是罪人,仙界的罪人,更是長留的罪人。

東方彧卿頓了頓,接下去一字一句道:“但是其實這些都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白子畫為了你挨了六十四根消魂釘。”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23:51

98.今昔何昔

花千骨,你身為長留弟子,掌門首徒,置你師父於何地?更叫長留顏面何存?你身背清虛道長重托,代任茅山掌門,又叫茅山派如何向天下人交待?你愧對長留,是為不忠,愧對你師父,是為不孝,愧對清虛道長的託付,是為不義,更愧對天下人,是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長留門下再容你不得。如今判你逐出師門,誅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釘……

消、魂、釘……

腦中迴響起當日三尊會審時儒尊說的話,花千骨腦中頓時一片空白,瞬間癱軟在地,渾身的骨頭都劇烈疼痛抽搐起來。強咽下喉頭湧上的那股甜腥,手握成拳,指甲深陷進肉裡。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八十一根消魂釘她只受了十七根,原來餘下的,師父都替她擔了。怪不得,怪不得昨夜見師父會虛弱成那個樣子。就算道行再高,整整六十四根,又如何挨得住?何況他當時劇毒剛解,法力恢復尚未完全,不像她有妖神之力護身,再重的傷也能不藥而愈。

為什麼?可為什麼?錯的明明是她,該受罰的也是她,為什麼師父要這麼做?

無數問題想問,可是如今只能眼神呆傻的望著前方顫抖著唇說不出話來。

那十七根消魂釘,肝膽俱裂的疼痛,她一輩子也忘不了。可是師父挨的卻比她多了幾倍,若不是仗著修為了得,或許連保命都困難!如今,道行失了七七八八,消魂釘留下的骨傷亦不可能像自己一樣憑藉妖神之力癒合。連鬥闌幹不過踝骨上兩根消魂釘到現在出了蠻荒還是微微有些瘸拐,天氣變幻還會日日夜夜錐心的疼。師父這一年又該是如何熬過來的?

憶及昨夜他虛弱的咳嗽聲,夢回竟迷迷糊糊想喝桃花羹,花千骨心痛的蜷縮成一團。自己在蠻荒就算再苦,又如何比得上他為自己受的苦?

陡然再次反應過來,她瞪大眼睛,緊緊拽住了東方彧卿的衣襟。

“妖神之力?!難道師父他……”

東方彧卿默不作聲,輕輕點了點頭。

“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花千骨滿臉驚恐,身子抖個不停,像是聽到這人世間最可怕的事情。

周圍的空氣開始劇烈震動,猶如輻散開的波紋,地震一樣,桌櫃上的東西都紛紛往下掉。嚇得糖寶連忙鑽進花千骨的耳朵裡。

東方彧卿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只是摁住她的手,安撫她內心的狂亂。

花千骨臉上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自從竹染告訴他,她的身體裡有真正的妖神之力,她就一直覺得有些困惑不解。如果那時小月真的把妖神之力都給了她,被師父從墟洞中抓出來的時候,以他的修為,怎麼可能看不穿?怎麼可能不知道?卻為何依舊要將小月當作妖神處死?

只是她不敢想,更不敢猜,師父是什麼人,她怎麼敢心存質疑。

所以很自然的寧願選擇相信是他不知實情,而不是對自己有心包庇。否則……

花千骨打了個冷戰,死死咬住下唇,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想像他會為自己挨了六十四根釘子,還拿小月替她頂罪。

“你昨天去,沒覺得他身體有何異常麼?”東方彧卿歎口氣問。

“師父……好像生病了。”

“白子畫不是生病,那消魂釘雖厲害,憑他的道行倒也還撐得住。他的陡然虛弱,是因為昨天你剛從蠻荒出來,沒了禁錮,為了壓制你身體的妖神之力,封印的力量也會相應增強,他經不住反噬,身體必然大為虛弱。”

“封印?”花千骨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右邊腋下,每當她動用真氣,有一個地方總是灼熱滾燙。

“對,之所以你出了蠻荒,依舊沒辦法釋放出所有的妖神之力,就是因為力量被你師父親手封印了。”

“不可能,師父不會那樣做!”花千骨拼命搖頭。憶及那毫不手軟的一百零一劍,身為長留掌門,他又怎會對她徇私。

東方彧卿苦笑一聲:“我也覺得不可能,更想不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以為他會對你秉公處理,結果他欺瞞六界,徇私枉法。我以為他會大義滅親,給所有人一個交代,結果他寧肯自己替你受刑。而正當我感歎你一片心血總算有了回報沒有白費,他卻剔你仙骨,廢你仙身,挑你筋脈,毀你容貌,還將你逐到蠻荒去了。我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更不知是要怨他還是謝他。”

花千骨無力的抬起手,撫摸著自己的臉,一時茫然無語。

“師父待我一向極好,可能念我年紀尚小,做錯事,不忍心我受罰,難免護短。可是知道了我對他的齷齪心思,大怒之下,想要逼我忘記。而封印妖力逐我去蠻荒,不過是為了保護六界生靈免遭塗炭。”

……

原來師父才是最苦的人,自己雖沒說為什麼偷盜神器,他定也猜出來了。一面要顧著六界一面要顧著她,一面憐惜著她一面憐惜著世人。雖重責在身,可是自己寧願成為千古罪人,也不願意白白犧牲了她。知道自己有妖神之力護體,他才會下那樣重的手吧……

又是她害的,所有人都是她害的!她寧願他一直對她絕情到底,心裡反而痛得簡單。她做這一切不過是想他好好的,卻反而一手將他推到這樣可悲的境地麼?

東方彧卿黯然道:“骨頭,以前看著你為他努力為他辛苦為他心碎,他卻依舊無心無情,總是會為你覺得不值。後來才發現,不說白子畫這些年對你的教導、付出的關愛,就單單說以他那樣的為人,卻可以為了保護你,連自己始終恪守的原則和信念都背棄了。我心裡明白他一向隱忍,凡事有他的苦衷。可是卻總忍不住將你受的苦,歸到他身上,找個藉口來怨恨。可以另一方面,卻又是理解他的。

這世上,誰規定你愛一個人,他就一定要愛你?你對他付出了,他便一定要回報你?特別是像白子畫那樣無情無心的人,不管怎麼說,他身為你的師父都是絕對稱職的,對你,對長留,對六界,他都盡到了他所能盡的最大責任。他的苦,常人體會不到,他也從不顯露言明。這次重新收徒,是讓你很絕望,可是你便什麼也不做一個人躲在這裡傷心麼?你從來都那麼相信他,不管受多大的苦和委屈都沒有過怨恨。為什麼這一次不也試著去相信他,相信他當初收徒時對你和天下人做出的承諾,弄清楚你不在的這一年,究竟都發生了什麼呢?”

花千骨傻傻的看著他,心底無聲的淌著淚。為什麼都這個時候了,東方還這樣鼓勵她,幫著她?

東方彧卿溫柔的對她笑,優雅的伸出手來。

“趕快,再不動身,就趕不上長留宴了。”

天寒地凍,長留山上白雪皚皚。三條巨大瀑布依然白練一樣從三座大殿上垂掛下來。怕妖魔尋事,光罩之外也是守衛重重。

易容之後,花千骨和糖寶隨東方彧卿由密徑潛入後便混在各派人群之中。因為來的比較晚,宴會早已開始。周遭雖經過精心佈置,熱鬧豪華,但終歸長留蕭條,還是回復不到往日盛景,各個弟子面上也隱有一絲憂色。

花千骨大老遠便看見高高在上的摩嚴和笙簫默,還有四處忙活的落十一,輕水他們。心下激動,卻不敢隨便上前相認。

眼前掠過一道虹彩,花千骨不由雙拳緊握,心頭一陣揪緊。

霓、漫、天!

她昏迷中並不知那日是摩嚴,依舊以為是霓漫天當著白子畫的面潑了她絕情池水,因為不能言語,便用如此方式將此事告知給師父。

霓漫天笑容明媚,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她父母也來了,坐在上座,還有其他許多仙人。

花千骨來不急一一辨認,四處張望卻沒有看見白子畫的身影。

等了許久,終於聽見長留大殿的鐘聲響,知道儀式馬上要開始了,微微端坐,提起精神,她也不知事到如今,自己到這來究竟還在期待些什麼。

或許,只是想見他一面……

終於,那個白色身影從絕情殿緩緩飛了下來。容貌絲毫未變,只是雙眸冷若寒冰,比起以前來,反而多了幾分淩厲。

眾仙心中嘆服不已,連霓千丈都不由和門下弟子微微使了個眼色。

白子畫為徒受六十四根消魂釘之事眾人皆知,從那以後他就潛心閉關,極少露面。消魂釘是何等神物,何況是那麼多根。故而仙界都傳言他仙身已失,元氣大傷,不得不事事靠摩嚴出來主持大局。他雖聲望猶存,但威懾力自然是大打折扣。可是此番一見,卻又好像什麼事都沒有,別人中了釘,傷殘至少也要恢復多年。他卻禦風而來,法力絲毫未見減弱。這白子畫,真的跟神一樣強大不可摧麼?難怪玉帝要將他最疼愛資質最好的玄孫女送到長留來。忍了那麼久,五星耀日即將到來,仙界是準備要進行大的反擊了吧。

眾仙各懷心思,花千骨只是癡傻的望著白子畫依舊不染塵埃的身影。想到他為她受的刑,骨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奇@好一會兒,才發現他身後還跟著的那個粉紅人影。人雖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站著,眼睛卻好奇的到處東張西望。

@書@心頭一陣酸楚,望著白子畫漆黑如墨的長髮,一片茫然。

@網@師父,如今,又是誰為你束的發?

大典開始,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卻又極端陌生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只盼著或許突然有什麼意外發生,打斷這個拜師禮,或者師父會開口說些什麼……

可是沒有。

一切都以一種緩慢而又極其肅穆的步調,一點點進行著。

整個世界成了黑白一片,寂靜消音。她聽不見白子畫說了些什麼,也聽不見仰著笑臉的幽若說了些什麼,更聽不見群仙都說了些什麼。東方彧卿一直一隻手暗地裡扶著她,怕她暈過去。可是她沒事,她只是有些想吐。胃裡酸澀一片,攪得天翻地覆。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沖上臺去,跪在他面前,求他不要拋下她。有那麼一瞬間,她想緊緊撲到他懷裡,質問他為什麼可以在為她默默無言做了那麼多之後,卻一轉眼又收別人當徒弟!

白子畫神色平靜如水,眼中看不到半分波瀾。

終於在他折下香草,遞給幽若的那一刻。花千骨飛快的掙脫了東方彧卿的手,遁身隱匿,消失在人群中。

對不起,終究她還是太軟弱,沒辦法眼睜睜面對自己的心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0 21:24:19

99.出乎預料

拜師大會上,摩嚴始終眉頭緊鎖,一言不發,目光深邃的望著白子畫,仿佛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百餘年了,他自認世上沒有比他更瞭解子畫的人。可是如今,卻是越來越不懂他了。

他起初是冰,雖然冷尚且還有固定的形態。

可是後來那個丫頭來了,他被融化成了水,這世上,便再無人參得透。

摩嚴望瞭望座下群仙,突然覺得這拜師宴無比的滑稽可笑。看著跪在地上的那個孩子,跟當年的花千骨何等的神似。

世事仿佛在輪回重演,凝望著白子畫,可是依舊無法在他眼中捕捉到任何的情緒。摩嚴始終不明白他這樣做的用意。他不是一直心心掛念著那個孩子麼?他不是從不喜這些經營客套?自己的確總是大局為重,為了守護長留守護他,既能忍辱負重,也可以不折手段。但是子畫不是,不會牽連他人或是違背自己的本心。那為何還要這麼做?還要收這個孩子為徒?僅僅因為她像花千骨麼?還是想報復自己,讓自己難受?

看著白子畫那樣平靜的折了香草遞給那個孩子,眼睛明明看著她,卻又空蕩蕩的什麼都沒裝的有。

走了花千骨,這世上再無一物可入他眼了吧……

摩嚴長歎一聲,想起一年前他逐了花千骨去蠻荒,然後去見白子畫。

他一字一句的說:“花千骨被殺阡陌救走了。”

早已準備好了應付他一切的詰難,只要可以送走那個禍害,他已顧不得子畫是不是會和他生氣翻臉。

雖已試出子畫的確從未對那丫頭動過情,可是從他居然會有心護短,饒她不死,還替她挨了那麼多根消魂釘,就知道那丫頭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他以前對白子畫的絕情太過自信,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沒辦法低估花千骨對白子畫的影響力,也再也不能放任不理。

可是白子畫如同往常一樣的冷淡和無動於衷卻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之外。

他就那樣以洞穿一切的眼神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咳嗽幾聲,便又昏昏沉沉睡下了。

摩嚴那時才真的慌了,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設計安排,將她放逐,卻依然可以如此雲淡風輕?

接下來的一年,子畫再沒跟他提過這事半句,甚至連話都很少說。

茅山來要人,他也平靜的將放逐的事情說成是自己下的命令。

摩嚴被他的那種表面上的鎮定和死寂壓迫的快要喘不過氣,都不由得開始質疑當初把花千骨逐去蠻荒的決定到底是對是錯,子畫現在這個樣子是好還是壞?

借著殺阡陌對長留施壓,摩嚴終於開始猶豫要不要召回花千骨,為了長留也為了白子畫。可是沒想到的是,卻被他一口否決。

然後更出乎預料的是,他還答應教導幽若,為了她的安全,讓她住在絕情殿上。如今,居然還答應違背自己當初的誓言收她為徒。

就是發生了太多讓摩嚴想不到的事,做了太多本不應該是白子畫會做出的決定。摩嚴心中不安日甚,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卻又抓不確切。

大殿鐘聲響個不停,一切儀式都舉行完了,只差最後一步授宮鈴。

摩嚴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子畫,你真的想好了麼?”

白子畫沒有看他,也沒回答。彎下腰,將幽若扶了起來。然後面對著眾人聲音不大不小的說道。

“長留列仙在上,今白子畫將幽若收歸門下。從此幽若就是長留山第一百二十八代弟子。”

來赴宴的仙人並未覺察有何不妥,可是所有長留弟子卻全部都嚇傻了。

笙簫默手中的簫往桌子上一敲,實在忍不住的轉頭低聲笑了起來。二師兄果然還是二師兄,關鍵時刻不是冷幽默就是出人意料,讓他白白緊張擔心了那麼久。真是的!

摩嚴面容僵硬的看著他,嘴角微微有些抽搐。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下面頓時混亂成一團,到處都是議論聲。

前來觀禮的幽若他爹軒武聖帝發覺事情不對,但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屬下連忙在他耳朵邊小聲低語了兩句,他頓時臉都氣青了。

東方彧卿微微一笑,白子畫果然沒讓他失望,更沒讓小骨失望。可是從內心深處某個小小的自私來說,他還是挺失望的,自己又輸了他一局。可惜就可惜現在小骨不在,不然還不知道該目瞪口呆的變作什麼表情。這個小丫頭,這下該為自己的臨陣脫逃後悔了吧。

軒武聖帝強忍住努力:“尊上,你這是什麼意思?”

幽若連忙一臉興奮激動的介面道:“爹爹,你別生氣,這是我自己的意思!是我求了尊上好久,非要拜入他門下,做花姐姐的徒弟的!”

四下一片轟然,諸仙皆大驚失色。

軒武聖帝凝眉怒斥:“幽若,不要任性!不說那花千骨為仙界惹下多大的禍事,她現在以帶罪之身被逐到蠻荒,又如何收你為徒?!”

幽若嘟著腮幫子,不服氣道:“不管花姐姐做了什麼,長留賞罰分明,早已施了重刑。如今只要她一天未被逐出師門,就還是長留弟子,我怎麼就不能拜她為師了!哼!我等個百年千年,就不信等不到她回來!!”

“放肆!”軒武聖帝猛得一拍桌子,氣的快要說不出話來。

眾人一片咂舌之下都紛紛看著白子畫,白子畫卻只負手不語,似是對這樣的情景早有預料。幽若的話字字聽在耳中,心頭也不知是喜是悲還是欣慰。

已經不用百年千年了,雖被異朽閣的結界小心的隱去氣息,但是根據昨天封印的劇烈反應。他隱隱已經可以猜到,小骨或許已經從蠻荒出來了。

引導不了,阻攔不了,封印不了,甚至連蠻荒都困不住她,他就這樣眼睜睜一步步看著事態以無可挽回的姿態一步步向前發展。難道這就叫天命?!

只是,他已經心慈手軟,冒著毀天滅地的危險,包庇姑息了她一次,如果還是沒辦法扭轉她的宿命,為了長留,為了六界,他決不會再對她手下留情!

白子畫轉身拿看了一旁桌上的靈犀劍遞給幽若。

“你師父不在,我就不代授宮鈴了,等或許有朝一日她自己親手給你吧。這把靈犀劍先傳你,望你今後能慈悲眾生,除魔衛道,不要布你師父後塵。”

幽若接過劍,一臉的興奮神色,軒武聖帝剛要發作,卻被摩嚴慌忙攔住勸阻。

“師弟當初收花千骨時說過此生只收一個弟子,要讓幽若入門而又不食言這是唯一的辦法,反正花千骨現在身在蠻荒,幽若也是師弟親授。其他聖帝其實無須太過介懷。”

軒武聖帝一聽所言也有幾分道理,便也不再多語。仙界他一向最佩服最相信的人便是白子畫,以前幾度想要送幽若拜師而不得其門而入。花千骨那孩子他也見過兩次,本來甚為喜歡,卻不知道怎會行差走錯之下盜了神器放妖神出世。不過以白子畫的性情,居然可以為徒代受六十四根消魂釘,對幽若應該也會十分疼愛吧。這樣想想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了,只是對幽若先斬後奏,故意瞞著他,非要等拜了師,生米煮成熟飯才昭告天下的任性做法無法釋懷。這孩子果然被他寵壞了!

於是拜師宴就以這樣出人意料的結果結束了,落十一和輕水等人不知道有多開心。

霓漫天就氣得食不知味了,咬牙切齒的瞪視著幽若,這丫頭從來長留那天就總是和她過不去,這分明又是一個翻版的花千骨。真是趕完一個又來一個!

幽若手裡玩著靈犀劍,香草插在頭上,吊兒郎當的仰著頭從她面前走過,還趾高氣昂的哼了一聲。霓漫天要不是看在眾仙在場,恨不得扒了她褲子,使勁暴打一頓。

幽若笑眯眯的一臉諂媚的笑著鑽進老爹的懷裡,開始發揮死纏爛打的功力把生氣的他哄開心。掂量掂量靈犀劍,目光賊亮賊亮。

第一步作戰計畫已成功!萬歲!

現在第二步計畫就是——把她的師父大人從蠻荒救出來!哦哈哈哈!耶!

“師兄師弟你們招呼諸位仙家,我先回絕情殿去了。”白子畫起身離席。

摩嚴看著白子畫的背影,放下手中的琉璃杯,心頭長長的松一口氣。這樣反而好,這才是他熟悉的那個白子畫。

白子畫飛身落於院中,看著落滿白雪的桃花樹,花千骨小小的臉不由浮現在腦海中……

——師父,師父,小骨什麼時候才可以像十一師兄一樣收徒弟呢?

——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收徒弟?

——那麼大的絕情殿上只要我們兩個人,好冷清啊。我想多個人陪我玩,被我欺負,又不想要師弟師妹,那當然是自己收個徒弟最好啦!師父你看小骨我這麼乖這麼聽師父的話,小骨要是收個徒弟來玩,一定也很有趣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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