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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晨潔]騙個陛下來救人(計謀2)[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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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18:13
標題:
[晨潔]騙個陛下來救人(計謀2)[全文完]
騙個陛下來救人【計謀2】
作者:晨潔
為了救大姊,她豁出去了!
安排好妹妹們的去處,
她決定要去找他--西歧國主!
雖然她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她,
但即使必須使出「渾身解數」,
她也會強迫他記起來……
什麼?他要選妃了!?
難道他真的忘了她?
這怎麼可以?
她都還沒施展「渾身解數」呢!
而且她身上的「信物」可不容他賴帳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18:46
序
第一次寫套書,潔子心中惴惴不安又興奮不已。可是在過程中,卻又備覺心酸,因為小編這也不讓,那也不准,簡直要讓潔子瘋掉。
我研究了好久,最終決定走快捷方式,用了一個看似老套的的橋段--失憶,來解釋書中的種種艱難。我希望在這個老套的設定中,讀者們能看出一些些不一樣的新意來,那潔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寫這個故事呢,例不是很難,因為男女主角都是我偏愛的類型,所以寫起來還算順手,只是在配角方面與一般故事稍有不同,寫了個愛慕男主角的男配角,為此,小編還曾經要敲我的腦袋。潔子不會寫同性戀故事的,因為潔子最愛的還是瀟灑的男王角和美麗的女主角能夠長相廝守的故事情節。
對了,說到瀟灑的男主角,請容我說一下題外話,大家的偶像是誰啊?潔子在「電呀電婚你」中說過,我有一個偶像的英文名縮寫是M.J.。其實我還有兩個偶像,一個已經過世了,是潔子的傷心事,先不提啦。另一個是去年開始迷上的,韓國人,前一陣還來過台灣做宣傳,大家猜猜他是誰?猜對了有獎!
旁人問:「獎品是啥?」
潔子搔搔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一陣西紅柿、雞蛋漫天飛,轉眼問潔子已被淹沒在「浩翰」的垃圾中……
就到這裡吧,所謂紙短惰長,最重要的是,希望大家喜歡潔子的這本書,所以還是請大家先去看書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19:06
楔子
中土世界,諸園林立。
百年前,為了擴張國土、為了得到物資最豐饒的女凰國,諸國爭戰不斷。狼煙四起的結果,是人民顛沛流離、財力物力不斷耗損,各國君主在權衡得失後,決定共同簽署和平條約,停止戰爭。
各國同意國土最小的女凰國擁有獨立的國權,各國之問互通有無,女凰國則成為各國的通貨場所,各國不得任意侵犯,否則將受諸國共同征討。位於北方的沙漠之國雖沒有參與和平條約,但因其境內的種族紛擾,一直以來皆處於分崩離析狀態,沒有南征之力。
就這樣,東陵、南裊、西南一帶隱匿的單人一族、西歧、沙漠之國,以及被各國環繞其中的女凰國,奇特地形成一種平衡,維持百年之久。
女凰國議事殿裡,二公王君菀神情凝重。
「二姊!」人未到、聲先到,四公主君翎率先衝進殿裡。
以往,每次看到這種毫不端莊的率性舉止,君菀總要梢梢訓斥一下妹妹,但是今天她卻一語不發,淡淡的愁容籠罩在清麗的容顏上。
在女凰國,她沉靜穩重的氣質一直讓全國臣民折服,只是在今天這場遽變之後,即使是她都不能保持絕對的冷靜自持了,深深的憂慮充斥著她整顆心。
「二姊。」跟著進殿裡的,是三公主君蘿。
「二姊……咳咳。」這聲伴隨咳聲的細啞嗓音,來自長年體弱多病的五公主君柔。
「你們都知道了?」君菀這才開口。
「嗯。」她們一致點頭,每個人臉上都是焦急和擔心。
「二姊,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事?」君蘿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大剌刺地潛進皇宮,無聲無息地帶走她們的大姊--同時也是現任女凰國的女王,君潑。
「我也不知道。」君菀揉揉眉心。
她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那還是因為大姊身旁的女官一發現異狀,立刻就來向她報告;可那時候大姊早巳不在,只留下一塊稀有的白鐵牌面,她一看,就知道那是北方沙漠之國才有的東西。
「可是我們與各國一向交好,沙漠之國的人為什麼會突然潛進皇宮擄定大姊?」三公主君蘿提出疑問,因為處理與各國友好關係互動的人就是她,所以她實在想不通為何會發生這種事。
「管他是什麼原因,敢擄走大姊,我就要他好看!」四公主君翎開始在想,她要調動哪個武將跟她一起去沙漠之國。
君翎比起其它姊妹都要高挑些,明亮的黑眼珠燦如珠華,靈動且極具神采,舉手投足之間,皆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逼人英氣。
身為女凰國的護國將軍,敢有人夜闖皇宮,在她的職守範圍之內鬧事,而且還鬧出這麼大的事端,擄去她最敬愛的大姊,分明就是看不起她,休想她會輕易罷手。
「翎兒,別亂來,這件事不是你一人可以解決的。」君菀一看四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沙漠之國,是由一支非常強悍的沙漠民族組成,雖然地處在偏遠的北疆,物資缺乏,可是他們的武力卻非常強盛,近年來聽說沙漠之國裡的民族不斷統合,現在的國力已有凌駕各國的趨勢,如果真是他們擄定大姊,那憑我們的國力,恐怕很難救得回大姊。」三公主君蘿實事求是地分析。
常到各國走動交流,故她對各國民俗風情均瞭若指掌,加上極愛觀讀各種經典與書籍,是五位公主中知識最廣博的。
「三妹說的沒錯,這件事我們只好求助於其它盟國了。」這也是君菀剛才深思後想出來的唯一辦法。
自從父王和母后在十年前遭到謀害後,是大姊一肩撐起王室重任,一邊照顧她們,一邊在晉聞人丞相與戰不群將軍的輔佐下,迅速安定國勢。
女凰國的國力雖然不強,但境內居民安樂、不生任何動亂,這是大姊領導有方的結果;於公於私,她們二正得把大姊找回來。
「那……要怎麼做嘛!」不能自己去救最敬愛的大姊,君翎有點不甘心,但是三姊說的話一向都有道理,她不能不聽。
「我先問你們,我們是不是一定要救回大姊?」君菀問道。
「是。」三個妹妹同時點頭。
「即使要作出一些犧牲,付出一些代價?」
「對。」三個妹妹一致點頭。大姊是她們最敬愛的人,她們一定要她平安回來。
「好。」君菀點點頭,開始點名:「翎兒,你與東陵國殿下有婚約,所以,東陵國由你去說服!」
「我才不要!」君翎差點跳起來。「我不要去東陵國,我要去別的國家啦!」她才不去見那個小人!
「翎兒,你不想救大姊嗎?」君菀冷靜地問。
「我……」想到大姊,君翎只能恨恨地點頭。「好啦!」那個小人最好乖乖幫忙,不然……哼。
「二姊,南裊國讓我去好了。」君蘿微蹙蛾眉,想起那個南裊國國王態度傲慢無禮,說話冷嘲熱諷,此行又是前去求援,她豈能讓二姊去受他的氣?
「好,那麼,我去西歧國。」君菀看著妹妹們。「你們要記住,不管怎樣,一定要盡快說服各國出兵幫忙,我們多拖一刻,大姊就多危險一分。」
「二姊,我……我也可以幫忙呀!」五公主君柔忍住一聲咳,細聲說道。
「柔兒,我知道你也擔心大姊,但是你的身子不適合出遠門。」君菀憐愛地看著妹妹,「我們都不在,女凰國也不能沒人掌舵,你就留在宮裡,替我們守著,好不好?」
「我……好吧。」君柔很想幫忙,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只好乖乖留下。
「可是,我們都走了,那朝政該怎麼辦?」君翎問。總不能把這種麻煩事丟給柔弱的小妹吧!
「有晉丞相和戰將軍在,應該不會有問題;在我們離開之前,我會告訴他們好好守著國家,並且封鎖消息,誰也不准把大姊失蹤的消息洩露出去。」君菀慎重地道。這次的求助行動在情勢未明朗之前,一切都要秘密進行。
君蘿與君翎、君柔都點點頭,表示明白。如果讓人民知道大姊失蹤了,大家一定會不安的。
君菀看著妹妹們,「記得,不論是威脅還是利誘,甚至半拐半騙,我們都二正要想辦法讓他們答應出兵,幫我們救回大姊。」
「嗯。」君蘿和君翎都慎重點頭。
「那麼,現在我們各自去準備準備,盡快出發、盡快回來。」君菀說道。
話落,四人各自回自己的寢宮。
君柔在宮女的攙扶下離開議事殿,邊走邊想著自己待在宮裡,能做些什麼,忽然……
對了,就是他們!
聽大姊提過,她們的先祖曾對他們有恩,雖然單人一族早已隱居,但如果女凰國有難,他們應該會幫忙的;不如,她來寫信給他們。
嗯,就這麼辦。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19:23
第一章
這是一枚玉質的私印,溫潤的質感握在掌心,像是握住了一種力量。其上以清俊的字體篆刻著兩個頗帶神秘感的小字--玄舞。
淡白的玉身上這兩個字乾淨深刻,顯然持玉的人一直將此章悉心收藏。
君菀失神地看著這枚玉印,眼神迷離幽遠,她的侍女雖然不忍打攪她,但見她一動不動地握著玉印坐了將近一個時辰,仍不免為她擔心。
終於,碧茵--君菀最貼心的侍女大著瞻子輕喚她:「公主──」
君菀一下子回神,沉靜地問:「行裝都收拾好了嗎?」
「已經備妥了,只是……」碧菡欲言又止。
君菀一笑,「你想說什麼?」
碧菡囁嚅著問:「公主真的要去西歧嗎?那裡山高路遠,您又從未單獨出過遠門,奴婢怕……」
「怕什麼呢?」君菀悠然低語,不僅是說給碧菡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為了救大姊,我顧不得別的了。而且如果「他」真的想「要」我,這又何嘗不是我最好的歸宿?身為公主,和親是不能避免的宿命啊……」
握緊那枚溫潤的白玉,她盈盈起身,換上了侍女送過來的新服。
那是一件金紅色的禮服,雍容華貴,是國內最著名的繡坊師傅們花了三天的時間趕出來的。
生性沉靜的她向來是不喜歡這種耀眼的顏色,而是常穿深紫銀灰這一類的暗色服飾。沒想到第一次穿金紅,竟然是她為自己準備的嫁衣。
看著鏡中的那張臉,遠沒有姊妹們的傾國傾城,眉嫌太淡、唇嫌不紅,這兩天因為焦慮而略顯憔悴的臉色,讓她對自己更沒信心。
這樣一個女人,「他」還會「要」嗎?
「公主真美!」碧菡噙著淚在她身後由衷地讚歎。二公主的美在幾位公主中未必是最耀眼的,卻如一泓清泉,一輪明月,皎潔清澈,優雅絕倫。
那個能娶到公主的男子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會珍惜這個聰慧美麗的女子嗎?古往今來,有多少公主做了和親下的犧牲品,只要從那些說書人的口裡隨便聽上幾段,就夠叫人膽顫心驚的了。
「公主,讓奴婢陪您一起去吧!」碧菡真心請求。
君菀微笑地看著她,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將目光轉投到屋中陳設上,喃喃說道:「這一去,我未必還能回來,這裡的東西又能帶走多少?」
她語氣中的哀傷讓碧菡忍不住掩面而泣。
君菀走到窗邊,一股熟悉的那蘭花香從裔外飄入。西歧會有那蘭花嗎?她苦笑。
一瞬間,深埋於心底的那幕記憶又重新被花香喚醒。
是呀,當年第一次見到「他」也是在這種那蘭花開的季節……
就在那漫天飛舞的花瓣下,她初次見到「他」攝人心魄的微笑,和那雙幽亮深邃的黑眸。
或許從那時起,那蘭花就已經先一步預知了她的命運──
五年前
百英會是女凰國每年一度的盛事之一,各國都有不少商人和使節藉此機會與女凰國通商、交好。君菀作為負責司禮監的代攝,這幾天都非常繁忙。
屬下不斷有報告傳來,一會兒是某某國的特使到了,一會兒是某某國的禮物到了,一會兒又是宮內的廚師詢問菜譜,禮儀官詢問座席安排……簡直把她忙個昏天暗地。
君菀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一直在宮內外張羅,以其溫柔的笑容對待每位來賓,博得不少讚譽。
但她也有疲乏的時候,終於,最後一遍檢查完餐具、菜式以及每位嘉賓的座位排序後,她悄悄對碧菡說:「別告訴別人,我去透透氣,很快就回來,有事情就去那蘭園找我。」
碧菡笑道:「公主,您放心去吧,這裡有奴婢看著。」
君菀避開人群密集的前殿,順著小路走到後宮的那蘭園。
那蘭園的那蘭花都已盛開,花香瀰漫了全園的每個角落。
君菀深吸一口氣,花香從鼻翼深入到五臟六腑,令她所有的疲憊都消失了。
在女凰國的皇宮中,流傳著一則美麗的傳說--
據說,當君菀降生皇宮時,本不定開花時令的那蘭花?然盛開,香氣籠罩皇宮多日不散。
那蘭花本是女凰國才有的珍稀花種,於是人人都傳說,君菀是那蘭花仙轉世,皇宮中甚至為她建立了這座那蘭園。
那些流言君菀並不想深究,更不相信自己是什麼花仙轉世,但每次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聞一聞這種花香,就可以心定氣閒,猶如脫胎換骨一般。其它幾位公主對那蘭花並沒有興趣,所以這那蘭園不知不覺就成了她獨自休息,旁人不得擅人的禁地。
但是,今日的那蘭園中竟然不只她一人。
當她倚在那蘭樹下,剛剛想合眸小睡時,耳畔彷彿聽到兩段如蚊蚋般的男聲對話:
「殿下,此時離開只怕會讓太子不滿。」一個隨從焦慮的說。「我們還是趕快回去吧,這裡畢竟是人家皇宮的後院,萬一進了什麼不該進的地方,惹來麻煩就不好了。」
「我只是來賞花,會惹什麼麻煩呢?你在國內可曾見過這麼美麗的那蘭花?」
那名被喚為殿下的嗓音,彷如那蘭花一般的冷,不,比那蘭花要冷上幾分,像寒梅,冷傲地綻放在冬雪中的寒梅,是沁入心脾的清冷。
君菀一驚,倏然睜開明眸,以為自己是在睡夢中,但那兩人的聲音卻更加清晰起來。
「殿下,咱們還是盡快回去吧。昨天太子對您擅自去了集市,已經很不高興了。」
「太子?」那清冷的聲音念著這兩個字,毫無感情:「太子只知道在宮中飲酒作樂,而不知體察民情,真不知道他以後要拿什麼治國。」
君菀站起來,抖落一身的花瓣,她已經聽出聲音的來源,就在西邊那最大的兩株花樹後,而那邊也的確有一黑一白兩個人影。
那名隨從被君菀起身的聲音驚動,焦急的說:「殿下,這園裡有人,咱們還是快走吧!」
一瞬問的沉默讓君菀以為對方要走了,沒想到一張男子的臉突然從花海中閃現。
此刻,不知怎地,君菀心中躍然而出八個字:疏影橫斜,暗香浮動。
這個神秘的白衣男子,帶著一身的優雅愜意,一身的濃郁花香,面容俊美的程度已超過君菀的想像。
而那個男子看到花樹下的君菀時,同樣一怔,只是在那雙過於冷靜幽深的眸子中,除了友好的笑意外,似乎還包含太多的東西。
他一步步靠近,用最溫柔的笑容和最清冷的聲音問道:「姑娘可是女凰國的人?」
君菀本能的向後退了幾步。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很危險,最好不要太接近。
因為這種強烈的不安,讓她覺得此時隱藏自己的身份,比說破更可以保護自己。
她遲疑了一下,便簡潔的回答:「是。」
聽剛才那個隨從叫他「殿下」,不知他是哪國的賓客?她溫柔的問:;貝賓們都已到前殿等候入席,您是不是迷路了?」
對方微笑著回答:「聽說女凰國的皇宮美如仙境,此次親臨才知道傳言不虛。我是尋著花香找到這裡的,沒想到這園子裡的景色如此之美,讓我流連不去。多謝姑娘提醒,我會盡快返回,只是天色已暗,可否請姑娘為我引路?」
「這個……只怕要讓您失望,我還有事要辦,必須無一步離開。」君菀和他說話的同時,眼角餘光掃到碧菡的身影正巧在園子人口出現。不等碧菡開口,她快走幾步過去,「碧菡,帶這位客人去前殿赴宴。」
碧菡嚇一跳,沒想到這裡會有外人闖入,「公……」她「主」字尚未出口,君菀急忙對她使個眼色。碧菡雖然不解,但也極為機靈,對那人躬身說:「這邊請。」
君菀感覺得到那雙清冷幽深的眸子還在凝視著她,但她不敢對視,匆匆告辭離開。
晚上,女凰國有一場盛宴將招待來自各國的貴賓,換過禮服,君菀隨同幾位公主一起走到前毆入門。當她們走進大殿時,驚艷的抽氣聲響成一片。
「女凰國的公主果然個個部是人問絕色。」
君菀一路走過,聽到不少人在讚歎她們的美貌,但同時也聽到一些並不算好意的竊竊私語:「得到這等美人兒為妻,倒真是男人的幸福。」
君菀只是低著頭走過,全當這些閒言閒語如過耳清風。
公主們分別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坐,君菀悄然掃視一圈台下的座位。賓客們大都已經入席,但卻沒有看到剛才那名男子。
他沒有來?為什麼沒有來呢?
這時,暹羅國的特使走上前,手捧一具古琴,「這是我國最名貴的古琴,聽說二公主擅琴,國主持命小臣將此琴送上,以表我國交好之心。」
君菀有些驚訝,那個銀色的古琴居然是純銀的!摒棄了以往木質琴身的慣例,幽亮的寒光帶著種高貴冷傲的氣質,就像,就像……她驟然頓住,一轉身,在人群中看到那名男子--對,就如他的人一樣!
「二姊,今天這裡這麼熱鬧,不如彈一曲吧。」身旁不知道是哪位妹妹提議道。
她坐在琴旁,的確有些手癢。十指纖纖如玉,初碰在琴弦上的感覺竟然是一個字--冷。
這讓她不免有些心驚。琴訴心聲,若心已經冷了,再美的琴音又豈會動人?
但既然已經坐在這裡,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她按動琴弦,但質地冷硬的銀弦,使得琴音都帶著金屬的冷感,即使她彈的是一首溫柔纏綿的占曲,但聽在耳中依然如同一首淒婉的悲歌。
她從未想過彈琴時自己的情緒會被琴聲所左右,但這一次她越彈越覺得悲涼,直到淚水落在弦上,她的手指按過不由得一滑才被迫停下。
眼中尚有淚水的她不敢抬頭,怕在這種大喜的日子裡,當著滿殿的賓客流淚會是件很不吉利的事。
此時,人群的盡頭處忽然有個淡淡的男聲笑道:「二公主真是這琴的知己,可惜我不是鍾子期,這毆上的賓客們倒有一半不解音律,豈不是在對牛彈琴?真是辜負了公主的美意。」
安靜的氣氛立刻被拋掉,一屋子的歡聲笑語掩蓋了她的淚眼。但是當她悄悄抬起眼,向下打量時,竟意外看到那雙眸子還在望著她,彷彿從不曾栘開。
她怔住,原來是他幫她解圍!
忽然,大殿上響起一道聲響:「你們這群皇子公主已在我等的包圍之下,快快繳械投降,就免你們一死!」
這突來的變化讓所有人都呆住。有些人不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當是女凰國開的玩笑或是餘興節日。
半響,有不少蒙面人手持長刀從大殿上破頂跳下,有些人用刀架著賓客,而有一個距離君菀最近,一伸手便拿刀將她挾持住。
「誰要是敢輕舉妄動,我就在她這張漂亮的小臉上劃個七八刀!」
女凰國從未發生過這種事。它的和平寧靜是諸多國家中最令人羨慕的,所以也正因為如此,女凰國在兵力上並不強大,甚至在這次的宴會上都沒有刻意安排護衛。
女凰國的人都嚇呆了,賓客們也紛紛後退尋找安全的地方。看這些人的穿著打扮似乎是水寇盜匪一類,也不知道他們哪兒來的膽子,居然敢在這種場合搗亂。
殿外有聞聲趕來的侍衛大聲喝道:「你們這些匪徒好大膽子,擅闖皇宮已經是死罪,居然還敢挾持公主,要命的話就趕快放人。」
君菀聽挾持她的匪徒說著:「我們幹這行的,本來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我們不為別的,只要在場各位把金銀珠寶都交出來,我們立刻放人離開。」
她不相信這些匪徒的保證,尤其是那雪亮的刀鋒緊貼在脖子上,讓她清楚的聞到死亡的氣息。
眼角瞄到身旁一張桌子上的酒壺,她的手悄悄摸到酒壺,揚手一擊,就擊在匪徒的腦門上。
匪徒吃痛收回手,搗著腦袋,君菀立刻從他的桎梏中逃出,飛奔向另一處。
「不要命的死丫頭!」憤怒的匪徒手舉著大刀追過來,冰冷的刀風從她的背後劃下,四周響起一片驚呼聲。
君菀也以為自己一定會被砍中,但在剎那問,她就被一隻手臂環住腰部,身子同時騰空飛起,飄出大殿之外。
「多謝……」驚魂未定的她急忙向救了她的人道謝,但卻意外對上那雙一直讓她心神不安的黑眸。
「勇敢的公主,你的國家應該以你為傲。」他嘴角噙著笑,「不過你剛才的行為有些莽撞了,如果沒有我,今天你很有可能會死在那人的刀下。」
「多謝。」她再次道謝,低頭看著他依舊扶在她腰上的大手,身子輕輕動了動,想擺脫他的掌握。
他眼波一閃,栘開手掌,淡淡的話語中有著某種意味:「光用嘴道謝是沒用的。」
她輕輕一顫,「你想要什麼?」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清亮,「要你,你肯嗎?」
「你……」她被嚇到。
他詳細解釋:「要你以身相許作為答謝,你肯嗎?」
她真的被他的眼神驚住,竟然忘記了此時四周的情況和處境。
「你是誰?」她問。
他微微一笑,「會讓你知道的,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那抹傲然的淺笑像是包含了很多東西,但君菀無從探究,她只知道,這個男人的出現或許會改變她的一生。
兩年後。
新的西歧國主登基,依照慣例,女凰國派人送去了賀禮。令人意外的是,西歧國主又專門派人送來了數目豐厚的回禮。
除了這些賀禮之外,敝國國主還另外給幾位公主準備了特別的禮物。」特使一招手,幾個鑲金嵌玉的盒子由專人捧了上來。
幾位公主道謝後收下了禮物,盒蓋打開,滿殿的珠光寶氣,禮物之貴重讓見多了奇珍異寶的公主們也頗為吃驚。
南海珍珠做成的珍珠塔,刻滿鳳凰的玲瓏玉璧,千金萬銀線繡成的萬花圖,還有百年前書畫名家的字畫。
妹妹們看完自己的禮物又好奇地伸過頭來問:「二姊,你那裡面裝的是什麼寶貝?」
「沒什麼,無非是金銀財寶而已。」君菀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露出些許訝異,讓那些聰慧調皮的妹妹們看出什麼反常。
到了晚上,大家都各自回宮休息,君菀才能在自己的寢宮中重新打開盒子。
這裡面並沒有任何的金銀珠寶,有的,只是一個小小的托盤,用紅色的絲綢鋪底,一方小小的白玉印章放於盤中。
為什麼西歧王要送她一枚印章?顯然不是因為印章的玉質有多麼珍貴。
她小心翼翼的取出印章,那印章底部清晰的刻有兩個字--玄舞。
玄舞……她默默吟誦著這兩個字,彷彿有種獨特的韻味從這兩個字滲透出來。
是他送來的?那日遇到的那個白衣男子。
因為那人被隨從稱為「殿下」,而那一年來到女凰國的異國皇子並不多。後來她梢加查證,便知道是西歧國的太子和二皇子曾同時造訪。既然他不是太子,那就是西歧的二皇子了?
從那時起,她總是若有所待的小心收集著所有和西歧有關的消息。若當日在救她時他說的那句話不是玩笑的話,他應該會採取什麼行動。
然而他一直沒有任何舉動,一切平靜得幾乎要讓人失望了。
突然,前幾天從西歧傳來消息,說是老國主病逝,太子和二皇子爭奪王位,最終以二皇子得勝,太子被殺作為爭權的結局。
那麼這個斬登基的西歧國主就是二皇子了?
想不到他俊美優雅的外表下,竟然有顆如此冷酷的心。
兩年不曾再見面,是他變了很多,還是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人,自己只是被他的外貌欺騙了而已呢?
這枚小小的印章乍然出現在她面前,猶如他的黑眸凝視,讓她頓時又不知所措起來。
他要做什麼?要昭示什麼?
莫非他,依舊要她「以身相許」嗎?
陷入回億中的君菀,回過神來將那枚印章放人貼身的衣服內。國內的遽變讓她不得不去正視這個讓她困惑多年的問題。
為了救大姊,她需要尋找強大的力量,而西歧國據說這幾年囤積兵力,稱霸一方,是最理想的聯合對象。
雖然當初女凰國旁的諸國早已簽訂了協議,會共同維護女凰國的安全,但時隔百年,人心最是難測,誰知道現在各國的國主心中打的又是什麼算盤?小小的女凰國,又能憑什麼力量去說動西歧國心甘情願地出手相助?
她所擁有的,無非就是他當年的一句戲語,一枚刻有玄舞的玉印,和--她這個人而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19:42
第二章
西歧皇宮
姬玄舞拈著一片花瓣,默默出神許久了。
那蘭花。當年他費盡千辛萬苦將它們移植到皇宮中,但即使有花匠細心照顧,它們依然不能適應這裡的水土氣候。
難道因為不是西歧的東西,所以連花都不肯「服」他嗎?若是花不肯,那麼,人呢?
他將花瓣隨手插入一卷書中,打起精神面對內宮總管送來的花名冊。
「今年候選的秀女一共有四十二名,除一人病倒之外,其餘已安排在鸞鳳宮休息,等選妃大典那天再與陛下見面。」
姬玄舞隨意翻了翻花名冊,祖宗留下的規矩為什麼會這麼繁瑣?誰規定國主一定要有皇后?誰規定一國之君一定要妃嬪無數?
「是什麼人病倒?」他淡淡問道。
「是雲丞相的千金,」
他的眉心剛剛聳起,站在一側的丞相雲中白立刻惶恐跪倒。「臣有罪。一
姬玄舞微笑著走下桌案將他扶起,「是人誰能逃過生老病死,令千金既然病了,就讓她好好休養吧!」
他的笑容背後隱藏著淡淡的輕諷,不是因為雲家干金病得太巧,而是因為雲中白企望能將自己女兒送入宮中,藉機當上皇后以光耀門楣的心思,全天下部知道,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反而變了卦?
雲中白依舊顯得不安,「都怪臣教女無方,給陛下添憂了。」
姬玄舞笑聲朗朗,「丞相越說越嚴重,女兒生病怎麼能責怪爹教導無方?這是兩回事啊。況且,」他刻意一頓,「也算不上給我添憂啊。」
不容雲中白品味他話裡的深意,他轉頭對內宮總管說道:「一會兒派人送些補品過去,並叫太醫院找位太醫細心診治。」接著又對雲中白說:「丞相不要著急,保重自己要緊。」
他諄諄囑咐的樣子,像是極為關心臣子的君王,雲中白唯唯諾諾的謝恩,彷彿受到莫大的恩寵。其餘幾位在場的臣子都不禁羨慕雲中白在國主心中的地位。
姬玄舞又問:「玄楓和秋霜今天有沒有書信傳回?」
負責書信的一名文官忙答:「尚未有信送達。」
姬玄舞道:「按路程,再過幾天他們就該回來了,慶功儀式一定要盛大。」
「是。」
一切公務都說完,他一拂袖,「你們先退下吧。」
獨留自己在殿中,重新打開書卷,那縷馨香還在。他沉思片刻,霍然起身,喝令:「備馬,我要出宮。」
君菀踏入西歧城的時候已近黃昏。她此行沒有帶太多的人,只有十幾名
隨從和碧菡一位侍女。一方面,如此輕車從簡是不想太過張揚、惹人注意。
她和幾位公主離開女凰國的舉動,至今還是宮內嚴守的秘密。
而另一方面,大概是因為她對自己不是很有信心,不知道此行計畫能否成功。畢竟,不管當日那位二皇子是否真的對她有意,如今時隔多年,他已是一國之主,面對如雲美女,他心頭哪可能還有她的位置?
君菀就是懷著這份不安踏入兩歧城的。
她掀開車簾,黃昏中的西歧遠比她所想像的要繁華得多,滿街行人不斷,商旅眾多,百姓的神情都很寧靜祥和,儼然是一派泱泱大國風範。
她原本還以為西歧是邊陲之國,前些年盛行以武力打天下,必然是一個滿目硝煙、人人自危的國家。而這第一眼的觀感,讓她對當今西歧國主的印象改變了許多。
「公主,我們去驛館住還是直接去皇宮?」碧菡問。
「天色已晚,還是先去驛館。明天再去找西歧國主吧。」放下車子的帷簾,君菀斂眉低目,十指交握。
忽然,車前有一陣喧嘩,原本平靜的人群騷動起來。
「國!國主來了!」
聽到百姓們的呼聲此起彼落,君菀不由得怔住。
西歧國主來了?他會在這裡?
心裡的震撼讓她再度掀開前方的車簾--
躍過人群,從遠處飛馳而來的幾匹駿馬,一個身著王服的男子一馬當先,雖然看不清面目,但那英姿颯爽的風采已經叫人折服。
「公主,那真的是西歧國主嗎?」碧菡似乎比她更激動,一躍而起差點撞到車頂。
君菀沒有回答,明眸細細地凝視著那張越來越近的臉。
是他!真的是他!當日的那位二皇子,如今的西歧國主。
五年前,他的臉上還有幾分少年的稚氣,現在則褪盡了,取而代之的是王者的霸氣和更加超群拔俗的威儀。
深深吸氣,君菀不敢相信,時隔這麼久再見他,他的身影依然是如此清晰地烙印在心底。這種震撼的感覺,與五年前那蘭花樹下的初見相比,毫不遜色。
她躊躇著不知道是否該現在就下車走過去相見,而此時姬玄舞已經下馬走入百姓當中。
他平易近人的微笑在人群中分外出眾,百姓眼中的傾慕昭示著他應該是一位被愛戴的優秀君王。
碧菡急急地對她說:「公主,您還等什麼?既然西歧國主人就在這裡,這是上天安排你們相遇,您應該去見他啊。」
看樣子,碧菡早巳忘記當日在那蘭園中,自己也曾與西歧國主有過一面之緣。
君菀猶豫了片刻,最終她下定決心,走下了馬車。
姬玄舞近在幾丈外,但他的眼睛一直放在身前的百姓上,不曾往君菀這邊看過一眼。
君菀慢慢走過去,聽到百姓們不斷地議論:
「咱們國主真是愛護百姓,登基這些日子來已到民間看望過我們多少回?」
「是啊,咱們西歧歷史上,還從未有過一位君主如他這樣的賢明呢。看來西歧必定會越來越繁榮的。」
百姓的議論傳人君菀的耳朵裡,她不由得笑了。忽然想起曾經在那蘭園中偷聽到他和屬下的談話,他說:「太子只知道在宮中飲酒作樂,而不知體察民情,真不知道他以後要拿什麼治國。」
當時以為他只是在諷刺兄長,卻沒想到話中另有深意。一個真正完美的君主該怎樣治國,在他心中其實早有答案了。
這樣的人,若能為夫,又夫復何求?
距離他越近,她的心跳越是加遽。幾乎每走一步,她都在幻想他的眼睛即將轉過來與她交會,但他始終沒有,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其它地方,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靠近。
「不知道國主這次選妃,誰會有幸當上皇后?」
一位百姓的話隨風飄過,讓她驟然頓住了腳步。
「是啊,聽說這次人選的都是名門閨秀,連丞相大人的女兒都參選了。」
「論國主的年紀也早該娶妻了,要不是這些年忙於國事,也不至於讓後宮空懸,國主真的是愛民如子,不計個人幸福啊!」
連番的感歎讚美,讓君菀像是突然從空中跌落。
怎麼?他要選把立後了嗎?沒想到她來的竟然是如此的--巧?
說不出心中那模糊的感覺是痛是酸,但她此時已經是舉步維艱。
「公主,您怎麼不走了?」碧菡急得跑上來低聲問。
君菀沉思片刻,忽然轉過身,「先去驛館吧。」
碧菡詫異地望著她,急忙追上她的腳步想問個究竟,但看她沉默的樣子又不敢開口了。
主僕走上馬車,竹簾垂下,這一刻,君菀看到姬玄舞正轉過身,目光飄向這邊。她的心陡然揪緊,不知道是期待還是擔憂。
但姬玄舞的目光並未停住,他只是轉身,上馬,策馬而去。
君菀的馬車終於來到了驛館門口。
碧菡先去通知門口的迎客宮,「我們是從女凰國來的。」
迎客宮好奇地伸過頭來看著馬車,「請問你們是否帶了文牒書信?車內坐著的可是貴國的使節?」
碧菡回頭想徵求君菀的意見,但君菀已經走下車,來到迎客官面前。
「我是女凰國的二公主君菀,希望明日可以見到貴國國主。」
乍見君菀,迎客官有些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一國公主會突然駕臨這個驛館,手忙腳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不知是公主駕到,有……有失遠迎。」
「不必客氣,我們只是打攪幾晚。」其實君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留在這裡多久。但是按常情,一旦姬玄舞知道她來,便會在宮中另辟別館讓她住。
「您是……女凰國的二公主?」從驛館內走出一人,吃驚地看著君菀。
君菀抬眼看著來人。他是個身著官服的年長者,「是的,請問閣下是……」
「這是我國的雲丞相。」迎客宮急忙介紹。
雲中白暗地打量著君菀,滿面真誠的笑容,「既然是公主駕臨,怎麼能委屈公主住在這小小的驛館?若公主不嫌棄,請栘駕到寒舍如何?」
「這個……」君菀猶豫不決。
雲中白又說:「公主此來西歧國,應該是有任務在身吧?國主最近很忙,心緒煩亂,就伯不能事事周到。若公主信得過我,可否到寒舍詳談?」
他這麼一說又說動了君菀。不錯,在見姬玄舞之前,若能找個他身邊的人商量一下,或許會好一些。
於是她展顏一笑,說:「那就打擾了。」
「這是我國自產的茶樹婆羅香,請公主品嚐。」雲中白親自為君菀端上一杯茶。
「婆羅香嗎?早有耳聞。」君菀捧起茶碗,輕輕啜了一口,果然是沁入心脾的香氣。
「雲丞相在朝中為官有多少年了?」她問,此時她需要幫手讓她能順利接近姬玄舞。
「老夫在朝為官將近五十年了。」
君菀面露敬意,「那丞相一定深得幾代國主的厚愛。」
「老夫愧不敢當,承蒙幾代國主不嫌棄。」聽得出來雲中白雖然口中說的謙虛,但其實十分自負得意。
君菀微微沉吟:「那麼,今日我若有事請求丞相,不知道丞相可否幫忙成全?」
雲中白驚訝地問:「公主何出此言?若有能讓老夫盡力之事,老夫定當全力相助!」
君菀傾過身子,凝重的說:「我女凰國目前有難,想借助貴國之力,但我尚不知道何時方便與貴國國主商討此事。」
雲中白聽了非常吃驚,「女鳳國有難?什麼樣的難?」
君菀遲疑片刻才道:「此事說來慚愧,我大姊突然遭人從宮中擄劫,經查證,應該是北方沙漠之國所為。女凰國兵力衰弱,不能與之相抗,我大姊是女凰國的女王,國內不能無主,所以只能請求其它國家,幫助我們救出女王。」
雲中白不敢相信,連連說道:「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真不敢想像。」
君菀歎口氣,「我已將事情始末說出,希望能得到丞相的一臂之力。」
「公主是想讓我將此事告知陛下嗎?」
「不僅如此,我還希望能見西歧國主一面。」君菀不便在外人面前說出自己想和親的念頭,而且現在又值姬玄舞選妃的日子,她更說不出口。
雲中白想了想,回答:「這應該不難,明日上朝我會向陛下稟明此事,陛下應該會盡快請公主入宮詳談。」
君菀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那麼我就先代女凰國百姓謝過丞相了。」
「公主別這樣說,老夫不敢當。不知公主這次出國,有哪些人知道?是否需要我派人為公王送信回去,告知他們公主已經平安抵達?」
君菀答道:「暫時不用,我的幾位妹妹都和我一起出宮,國內只有小妹君柔留守,她知道我來這裡。但我們出行的事極為保密,不便讓太多人知道,也請丞相保密。」
雲中白拍胸保證,「公主放心,我絕不洩露公主的行蹤。」
這時,書房外來了一個人,他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雲中白看了他一眼,於是說:「公主,老夫還有點私事,必須暫時走開,請公主稍坐。」
「丞相有事請便。」
雲中白躬身一揖後,匆匆走到後面的一問密室,而那個站在門口的人,則跟隨在他身側一起走進。
「小姐現在怎麼樣了?」一走人密室,雲中白的臉色變得陰沉凝重?
「小姐先天就有心病,此次因不肯入宮而與大人一番爭執後,又導致心病發作,只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那人謹慎小心地說,以為雲中白必然會大發脾氣,沒想到雲中白只是皺緊眉,問道:「那麼,讓她入宮是不可能了?」
「不只不可能,她何時能醒來尚不知道,就是醒來了,怕也是不能說話、不能行動的一個廢人。」
雲中白在屋中來回踱步,那人就在旁邊一動不動的站著。
最後,雲中白停下腳步回頭問道:「歐陽神醫,我聽說你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人忘記過去,是不是?」
歐陽神醫心一跳,「不錯,此乃一種針灸技法,但這種醫術十分危險,還被世人稱作巫術。當年我學成下山時,我師父曾叮囑我切勿輕易使用此法,因為其危害甚大,所以我……」
雲中白打斷他,「歐陽先生一直期望能成為太醫院的首座是吧?」
歐陽神醫沒有吭聲,算是默認。
「如果我保證讓先生成為太醫院首座,但要先生對一個人施用此種針灸技法,先生肯嗎?」
歐陽神醫的手心沁出了汗,「你要對誰用針?」
雲中白陰陰一笑,像是暗夜裡的寒風吹過人的心頭,讓人不寒而慄。
今天是姬玄舞選妃之日,鸞鳳殿張燈結綵,讓剛剛踏人大門的姬玄舞不由得一蹙眉。
「陛下,秀女們已在偏殿等候,是否讓她們入毆?」
姬玄舞擺擺手,轉身坐在上方的龍椅中。
第一組秀女魚貫而入,七個人,環肥燕瘦,搖曳生姿。
姬玄舞的眼波只是淡淡地掃了一下,然後翻起手邊的名冊。這名冊上面寫著此次人選的四十二名秀女的出身背景。
嗯……從左數第一位是孫尚書的孫女,第二位是李將軍的女兒,第三位是末太傅的侄女……
他看完七位秀女的介紹,取過桌上的筆,分別在第一和第二名秀女的名字上勾了圈。
其實他選妃選的是她們的家世,身為一國之主,他沒有時間去和誰相處培養感情,更不能確定誰有賢德,所以只有選擇對自己穩固江山最有利的「賢內助」。孫尚書和李將軍一文一武,在朝上各有一派支持者,偏袒哪一方都不合適,只有「兼容並蓄」了。
第二、第三、第四組,接連走進鸞鳳殿。眼看六組過去,數了數,他已經勾選了十一人,再選一個人,就可以結束這場在他心中萬分可笑的儀式了。
最後一組秀女走入,依舊是娉婷婀娜的身影,卻依然吸引不了他的目光,手中的名冊還是他所關注的焦點。
第一位,王學士之女;第二位,蘇學上之女:第三位,李翰林之女…第四位……他的目光一頓,雲丞相之女?怎麼?他那個女兒已經病癒了嗎?到底他還是捨不得讓自己的女兒失掉這飛入皇宮的機會啊。
掛著一絲清冷的笑,他抬頭想看看那位雲丞相的柔弱女兒是什麼樣子。
目光掃過眾美女,突然,他如被雷電擊中般。
他在那些艷麗的容顏中看到了什麼?那蘭花?!
那一朵讓他念念不忘的那蘭花,讓他初見之後就下定決心終要娶到的那蘭花!
他像是著了魔一般的從座位上站起,怔怔地走到她面前。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頭一次,他因為震驚和狂喜而語無倫次。
「陛下……為什麼要這樣問?」她的聲音依舊溫暖柔和,只是那雙明眸中沒有如他這般的喜悅,還帶著幾分羞怯,像是兩人初次相見一樣,「賤妾是入宮待選的秀女啊。」
姬玄舞的身子驟然冷住。女凰國的二公主怎麼可能自稱為「賤妾」?而且她怎麼可能會成為雲丞相的女兒,又跑到內歧皇宮中成為秀女候選?
莫非,世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只是相似到這般程度,實在是讓人不敢置信。
「你叫什麼?」他問。
「雲裳。」她幽幽念出這兩個字。
雲裳這個名字,讓姬玄舞有極大的陌生感。為什麼她叫雲裳?她、她本應該是君菀啊……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將她自秀女的行列中拉出,一直走到龍椅旁,在名冊內的「雲裳」二字上,勾一個紅圈。
轉過身,他凝視著她的臉。被他選中,她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欣喜若狂,依舊是淡淡的,如風般輕盈的笑,卯那蘭花般美麗。
她是君菀。只有君菀才可能有如此氣質。
姬玄舞心潮翻湧波動,急於尋找這迷霧背後的真相。於是,他拋棄了既定的程序,當眾宣佈:「雲裳自即日起冊封為貴妃,入主……」他看了她一眼,緩慢念道:「那蘭苑。」
在她的臉上,他看不到任何的波動,說不出是氣餒還是失望,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將她的玉手完全包容在自己的掌心中。
他曾經無數次的夢想過門己真正擁有她時的樣子,但當這一刻到來時,卻沒想到會讓他如此困惑迷茫。
因為,她,不是「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20:00
第三章
國主選妃,按慣例只需選出十二位妃嬪即可,但是姬玄舞還特意冊封了雲丞相的女兒為雲貴圮,位列其餘十一位妃嬪之首。這份榮寵讓無數在朝為官的大人,尤其是那些送女兒人選的臣子嫉妒不已。
在正殿令內宮總管宣讀了眾位妃嬪的封銜和住處名號後,早朝將散,但姬玄舞忽然對雲中白說道:「雲大人,請留步。」
其它臣子又用羨慕及嫉妒的目光看著雲中白,而雲中白卻表現得比以往更加謙卑謹慎。
「雲大人,我想問你一個問題,雲裳是人人親生嗎?」姬玄舞清冷的聲音幽幽然劃過雲中白的耳朵。
看個到雲中白低垂臉下的表情,只聽到他鎮定的問答:「當然,陛下為何會行此疑問?」
一片沉默後,姬玄舞才說:「好了,你可以退下。雲裳我會好好對她的。」
「能被陛下寵幸,那是雲裳的福氣。」雲中白回答。
雲中自走後,姬女舞仍個敢想像,剛剛的選妃儀式上,會出現與君菀十分相像的女子。若她只是尋常家的女孩兒,姬玄舞會將此看作一個巧合,但因為雲裳是雲中白的女兒,這件事就變得並不簡單了。
他在寶座上沉思,內庭宮捧著銀盤悄悄站在他身後。
「什麼事?」沉聲的發問響起。
「陛下,今晚是否要與新妃同宿?」這是規距,也是常情。
他側過頭去,銀盤中放著十二面玉牌,分別寫著這次冊封的十二名妃嬪 的名號。他的視線從第一眼投過去的時候,就停駐在「雲貴妃」這三個字
伸出手去,翻動銀盤裡的玉牌,啪的一聲脆響,長久迴盪──
卸下頭上最後一個珠釵,披散而落如雲的長髮,內歧皇宮中的侍女們都不由得驚歎:這如黑緞般光滑濃密的長髮真是世上少見。
「娘娘,要不要奴婢幫您把頭髮梳好?」婢女問。
雲裳看看鏡中的門己,微微一笑,「好啊。」
今夜是她正式入宮的第一夜。半個時辰前有內庭宮來告訴她,陛下稍後會到她的宮苑中。這意味著她是他欽點的女人,這一夜,他們將一起共度。
她以前從個知道自己的人生會是這樣的。嫁給一個男人無疑是她最終要走的路,但是怎麼也想不到她要嫁的居然是一國之君?姬、玄、舞。這三個字細細品味,似乎每個字都有難以言明的神秘情緒在其小,無法說出道清。
「陛下駕到--」長長的拖音來得恰到好處。
隨著順長的影子映入銅鏡,他的面容隱約可見。
轉過身,撩開長裙,雲裳盈盈下拜。「臣妾參見陛下。」
姬玄舞扶住她,「免禮,沒人的時候這些俗禮都可以不要了。」
這時,她才發現,在她剛才晃神時,滿屋子的侍女都已經不見,只有紅燭散發著幽幽的紅光、他的眼睛,漆黑幽亮,帶著笑投注在她的臉上。
「剛入宮,還有些不習慣吧?」
「還好。」她回答,不是因為不想說謊,只是因為感覺的確很淡。這裡的佈置對於她來說,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也不會讓她覺得有什麼不安。
拉著她的手,他坐在床榻上,她則站在他面前?
「雲裳,你覺得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姬玄舞發問。
她歪著頭想想,笑道:「沒見陛下之前,我只覺得陛下既然是一國之君,自然是很有威儀的。見了陛下之後我知道,身為一國之君,除了有威儀之外,還應該擁有更多。」
「哦?」他輕輕佻起眉尾,「更多什麼?」
「更多的智能,更多的豁達,和……更多的感情。」她這一番話完全是真心話,但說完後發現自己或許多言了,臉馬上一紅,「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你說得不錯,難得你一個身在深閨中的大小姐,會對帝王之術懂得這
多。」他唇畔勾起一抹具玩味的笑意,「不過今夜,我會放下我的身份,以一個丈夫的立場和你在一起。身為丈夫,不必擁有智能,不必擁有豁達,所應該有的,只是憐香惜玉的柔情,對不對?」
她的心怦地一聲,突然被撼到。他的雙眸如磁石將她牢牢牽引住,即使她的手不是被他拉住,即使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王,她想她也依然挪動不了半步。他的右手滑過她的手腕攬住她的腰,左手撫摸她的臉龐,彷彿很珍愛似的,在她的臉上輕輕摩挲。
她渾身火燙,未經人事的她根本禁不起半點情慾的撩撥。她不知道如何去取悅自己的丈夫,而他所做的更像是在取悅她。
左手繞過她的脖頸,猛的一拉,她被拉到他懷中,末及驚呼,唇瓣就已被他佔領……
雲裳醒來時,姬玄舞已經不在她身邊。
「陛下呢?」望著身邊準備伺候她起床的婢女,她問。
「陛下上朝了,他走時說娘娘昨天太累了,吩咐我們不要驚動娘娘,讓您好好睡一覺。」
姬玄舞的話未免太露骨,想不到他在下人面前竟不避諱,再回憶起兩人昨夜的纏綿之景,雲裳的臉倏然紅到鬢邊。
「娘娘,剛才其它十一位娘娘的婢女們來問娘娘是否起身了,說是她們的娘娘要過來看望您。」
「這怎麼敢當?」雲裳忙起身換衣,看了一眼小宮女端來的熱茶,「是什麼茶?」
「是廬山雲霧。」
雲裳呼吸著茶香,問:「有沒有迭翠?我喝慣了那個。」
小宮女愣了愣:「迭翠?那好像不是西歧的茶品吧?不知道茶房有沒有備,奴婢立刻去問問。」
「不必了,」雲裳叫住她:「算了,既然換了地方,一切都要從新適應才對。」喃喃念著,望著茶杯中升起的白霧,一剎那問她有些失神。
「娘娘……」宮女喚著她。
雲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新月。」
「很美的名字。」雲裳笑著,「我是雲,你是月,我們還真有緣分。」
「奴婢可不敢與娘娘相提並論。」新月嚇得跪倒,以為自己說錯什麼話。
「你起來,別害怕,我沒有別的意思。」看著新月驚慌失措的表情,雲裳意識到現在的生活與以前已經截然不同。她的一言一行,所關乎的,不再是她自己一人了。
「李圮、孫妃、蘇圮等十一位娘娘前來拜見貴妃娘娘、」門一的太監喊著。
雲裳梳妝到一半,聽到有人來,隨即匆匆起身出門迎接。
「雲姊姊看來是剛起身,我們來得太不巧了。」率先說話的是李將軍的女兒。她在家自幼嬌寵慣了,又能用些兵器,所以性格比起一般的閨秀要魯莽直串些。
孫尚書的孫女此次被封為孫妃,跟在李妃之後,她性情溫婉,看著雲裳半天,呆呆說了一句:「雲姊姊到底是陛下欽點的人啊。」
這一句話帶出其它妃嬪們心頭的不滿。論姿色,雲裳雖然美,卻算不上艷壓群芳,眾女子們對她的得寵多少有些不服氣。
雲裳心中一片純淨,沒有意識到這麼多雙美目中噴出的火焰背後,各有什麼心事。
「各位妹妹到我這裡,雲裳有失遠迎,是我的不對。請到屋裡坐吧。」
她禮貌地將眾人請到屋裡,還沒有說話,宮門口又有太監的聲音傳來:「陛下賜國色天香那蘭花雙株,請雲貴妃接賞。」
雲裳只得再走出門。只見十幾人抬著雙樹進園,雪白的那蘭花在風中搖曳的樣子讓她微微一怔,彷彿什麼東西觸動心弦。
「謝陛下賞賜。」
收下禮物,還沒有回屋,那些妃嬪們又都跑出來賞花。
「國色天香那蘭花?聽說這是十分罕見的品種,在咱們西歧根本沒有。」
「不知道陛下是從哪裡得來的?」王妃不愧是翰林之女,學識廣博,一眼就看出這兩株樹的與眾不同。
雲裳的眼睛停在白色的花瓣上,淡淡說道:「這花本來是東瀛之種,兩百年前有一東瀛女子遠嫁,將花種帶到中土,只因此花極難種植,所以種植並不易,據聞,只有在……」
「只有在女凰國尚留有四五株。」姬玄舞的聲音傳來,眾妃急忙跪倒,而他一徑地走到雲裳面前,扶起她,溫柔地問:「昨夜睡得可好?這花你喜歡嗎?」
雲裳迎視著他含笑的眸子,「睡得很好,謝陛下的關愛。這花臣妾很喜歡,只怕太貴重了,臣妾擔不起這麼重的榮寵。」
「美麗的花當然要送給美麗的人,你的人足以媲美這花的貴重。」姬玄舞此時才將眼波掃到其它的妃嬪。「大清早的怎麼就都跑到這裡來了?」
他的聲音驟然變得冷淡,讓下面的人聽得很不是滋味。
「我們是來拜見雲貴圮的。」還是李妃膽子大,率先開口回答。
姬玄舞冷冷道:「以後若沒有別的事,你們之間不用經常走動。我不想我的後宮變成尋常百姓家三姑六婆的集市。」
這份嚴厲不僅讓十一位妃嬪立刻噤如寒蟬,更讓雲裳有些吃驚。
未曾兒過姬玄舞這種冷漠的表情,似乎與所有人疏離,但是他的手卻一直握住她的,手心巾傳來的分明是滾燙的熱度。
他的心,竟然可以分成兩半?
「好了,既然已經見了面,你們就回去吧。」姬玄舞公然趕人,好像很不高興別人打攪他與雲裳的二人世界。
「我還沒有和妹妹們說話。」雲裳也不太理解,為什麼姬玄舞要表現得這樣冷漠。
「真的喜歡這花?」他忽然將話題重新轉移到花的身上。
「是啊。」她的眼神真摯清澈,凝望著花的神情與他記憶中的相同。
「你怎麼會知道這花的來歷?」他問,神情變得很鄭重。
雲裳偏頭想了想,「是在家中的古書上看到的。有一本「古今花鑒」,曾經提到它的來歷,只是以前從未見過。」
「從未見過?」他問得古怪,「難道這花的氣味個會讓你有某種熟識的感覺嗎?」
她呆了呆,「陛下為什麼要這樣問?難道陛下認為我應該見過這花嗎?」
姬玄舞鎖住她的眸子,如果她是君菀,她絕不會這麼問。女凰國的二公主,世人傳言她是那蘭花仙。她出生就與那蘭花為伍,有著那蘭花的晶貌秈香氣。她就是那蘭花啊!
他默默歎口氣,「沒什麼,我是覺得丞 府中的花園很出名,據說有不少珍稀的花種,我想你入宮前或許在家中見過此花。」
她又認真地思索了半天,想著想著突然覺得有些頭疼,她只好說:「臣妾實在不記得。」
「不記得就算了,不要勉強去想。」看她皺眉讓他不忍。
「出宮定走如何?」他提議,「我想讓你看看我的西歧。」
「陛下的西歧不也是臣妾的西歧嗎?」君菀笑顏如花,彷彿在笑他說話有語病。他眸光深沉,將她攬過肩頭,「對,我的西歧,如今也是你的了。」
這次出門,姬玄舞沒有騎馬,他叫人備了一輛普通的馬車,帶著雲裳在車中觀賞西歧城內的風華。
「這裡是五孔橋,月圓時可同時看見五輪明月倒映水中。」
「那是蕭何館,城中最有名的樂坊,宮廷樂師多出自於那裡。」
「飛鳳樓,是全國最大的飯莊,我還是皇子時,經常化名去那裡吃飯,有些菜就是宮中的御廚也比不了。」
「還有有那裡……」
姬玄舞一路講解,終於惹得雲裳一笑,「陛下真是最好的嚮導,但是陛下似乎是將臣妾當作外鄉人了。」
他悠然笑道:「我是怕你久在深閨,沒有出過門,所以一一介紹。怎樣?要不要去飛鳳樓嘗嘗那裡最有名的什錦八寶包?」
「陛下不怕被人認出嗎?」雲裳張大眼睛。
而姬玄舞已在此時命令馬伕停下馬車,一躍出了車廂,微笑著伸出自己的右手。
事到如今,只有隨他去了。雲裳唇角一揚,也交出了自己的柔荑。
「陛、陛下?」飛鳳樓的王掌櫃看到姬玄舞時萬分驚喜。
姬玄舞搖搖頭,「不要驚動別人,還有包廂嗎?」
「有!我帶您上樓!」王掌櫃引領姬玄舞和雲裳,從後門進入二樓的包廂。
「陛下有好久沒來小店用飯了。」工掌櫃一邊親自擦拭桌椅,一邊問著:「還是要喝廬山雲霧嗎?」
「對,你也不用客氣,你這店如果叫小店的話,咱們西歧也就沒有什麼?大店了。把你們最拿手的那幾道菜盡快端上來。」
「是是!」王掌櫃偷看了雲裳半天,這時才問:「這位是……是雲貴妃娘娘嗎?」
雲裳一愣,「您怎麼知道?」
王掌櫃陪笑道:「小的可擔不起這個「您」字。陛下昨天在殿上欽點雲大人之女的事情,城內都已經傳開了,所以才大膽猜測,冒犯之處您可別見怪。」
「這王掌櫃是最貧嘴機靈的,雲裳別理他。」姬玄舞笑罵道:「還不快去準備!」
王掌櫃離開後,雲裳看著夥計送上來的新茶,想起清晨新月給她端的也是這個,想來應該是按照他的習慣準備的,於是問道:「你喜歡喝廬山雲霧?」
「是,」他啜飲幾口,注意到她沒有動杯子,「你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只是,有些不習慣。」
她最終還是端起杯子,又被他按住,「既然不習慣就不要勉強,一個人的習慣哪是那麼容易改的?你喜歡喝什麼茶,我叫夥計重沏一壺。」
「不用那麼麻煩,只是一杯茶而已。」雲裳連忙阻攔。
沒想到跟來服侍她的新月嘴快:「娘娘今早說她常喝迭翠,只怕這店裡沒有。」
「迭翠?」姬玄舞的眼波中閃過幽光。「你常喝的是迭翠嗎?」
雲裳沉思片刻,「也不是,只是,今早隨口提起而已。」
她的複雜神情落入姬玄舞的眼底,讓他更加困惑。
迭翠不是西歧的茶品,不過,其口感清香甘甜在眾國中頗為著名。而真正能種植好迭翠的恰是女凰國。
女凰國,又是女凰國!雲裳與君菀,這之中究竟有著怎樣神秘的聯繫?
在他思索時,飛鳳樓的招牌點心--什錦八寶包已送上來。
姬玄舞親自為雲裳夾了一個放到她盤中,挑開包子皮散發出裡面的熱氣。
「一定要趁熱吃才香。」他慇勤照顧,猶如尋常百姓家的丈夫,完全沒有半點君王的架子。
雲裳輕輕佻出一筷子的什錦餡兒,問:「這餡兒裡都是些什麼?」
姬玄舞講解道:「有蝦仁、青豆、冬筍、佛筋、雞肉、香菇、海米、玉蘭片,都是最尋常的配料,不過這些餡兒是用他們店的百年湯頭調味,所以味道別具一格。」
雲裳聽得入迷,放了一口餡兒在口中,並沒有立刻讚美,反而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
「怎麼?這餡兒有什麼不對嗎?」剛剛端菜上來的王掌櫃,看娘娘居然吃到皺眉,急忙詢問。
雲裳擺擺手,「沒事,只是我沒想到這餡兒竟然是鹹的。」
這回換王掌櫃愣住,而姬玄舞本已幽亮的眸光又深邃幾分。
她竟然吃不慣鹹的東西?
要知道,西歧人自古以來喜歡吃鹽,家家飯桌上海頓飯、每道菜都少不了鹽。但雲裳竟然會只吃了一口就皺眉?
姬玄舞轉身問:「王掌櫃,你們店可會做什麼甜點?」
「會、會!前不久小店剛從外地聘請了幾位師傅,甜點做得可好了。小人這就命他們去做!」王掌櫃立刻又跑了下去。
雲裳看著掌櫃的背影,頗為謙然,「陛下不必為了我這麼麻煩。鹹的也一樣可以吃啊。」
姬玄舞凝視著她,緩緩開口:「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不想讓你受到一點委屈。」
他的神情彷彿在做一個極為沉重的承諾,讓雲裳被他的目光所感染,那種撩撥心弦的感覺又隱隱出現。
她不能不感動,她和陛下只不過見過兩面,陛下竟然對她如此珍視關愛。究竟她有何等榮幸可以接受這份寵愛?
每當姬玄舞的目光與她默默相對時,她彷彿就陷入一種迷離的狀態,被他的眼神揪緊內心最纖細的部分。會有這種感覺,只能說明她與陛下是真的有緣吧?而這樣一個男子,相信是值得她托付終身的。
思及此,她默默微笑。
她的笑容本來淡然無意,但看在姬玄舞的眼中則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美感。
即使說不出她與君菀的關係,但她的微笑卻與君菀如此相似。而且奇怪的是,她們形神皆相似,為何出身卻又是相隔千萬里的兩地?
姬玄舞心中雖然有事,但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與雲裳裝作無意的閒聊。一會兒工夫,王掌櫃又捧著兩碟甜點戰戰兢兢的跑上來。
「陛下,時間倉促,先做了這麼兩道,也不知道合不合娘娘的口味。」
雲裳一看那兩道點心,眼睛立刻亮了起來,「是芝麻糕和糯米酥?」
「原來娘娘也愛吃這些甜點?做點心的師傅說這點心本地人很少見,只怕連名字都叫不出。看來他們是說大話,娘娘這麼博學聰明的人,還不是一張嘴就叫出來了?」
王掌櫃嘮嘮叨叨的稱讚,雲裳已經拿起一塊芝麻糕放在口中。
姬玄舞看著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詭異的氣息,讓那顆剛剛溢滿了幸福的心陰沉了許多。
雲裳今夜睡得很不安穩,無數烏雲壓在她的頭上,銀色的閃電一道又一道的劈下,雷聲轟隆隆的從天邊滾到耳際,震得她彷彿大腦都要裂開了。
有鮮血在她眼前滑落,一張陰森、但看不清面容的臉,在烏雲中時隱時現,她感覺自己似乎正被一雙魔爪牢牢抓住,將她緊緊地拖進烏雲深處。
「別,別,放開我,放開我,不要抓著我,不要!」她拚命大喊,雙手亂抓。
漆黑中,有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別怕,有我在這裡,沒人能傷到你的。」
那陣溫柔的嗓音,使她緩緩睜開眼。「陛下,臣妾作夢驚擾到您了。」
姬玄舞的神情複雜難懂,他沒有追問她夢裡的情景,只是默默地為她擦去額上的冷汗,然後將她深深擁進懷中。
「再睡一會兒吧。」
她搖搖頭,一想到剛才的夢,她就心有餘悸,哪還敢再睡。
「若是不想睡……」他的嗓音醇厚,「那就在我的懷裡躺著好了。」
他斜側了一下身子,讓她可以更舒服地枕著他的臂彎。
剛才她在作惡夢,那個夢似乎讓她非常恐懼。而她,這個生長在深閨中的官家千金,一入宮又得到了他的專寵,人生中可以說沒有遭受過任何的打擊,那麼究竟是什麼惡夢纏繞著她,讓她不能安睡?
待她重新入睡時,他則依舊清醒,而且竟然不能成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20:19
第四章
雲裳第二次和姬玄舞出宮,是為了迎接凱旋歸來的西歧軍隊。
迎接的人群在宮道兩旁排起了蜿蜒的長龍。姬玄舞身著王服坐在馬上,長長的披風垂落,金光閃耀,盡顯他的俊美和身為王者的尊貴氣勢。
雲裳坐在較遠的鳳輦中,聽著外面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終於忍不住掀開紗簾望向遠方。
出宮時她已從新月那裡聽到不少有關此戰役的前因後果,包括兩位領軍人物──姬玄楓和鳳秋霜。
姬玄楓是姬玄舞的堂弟,與姬玄舞相差不過三歲,自幼兄弟一起成長,共同習文練武,感情遠勝親手足。幾年前姬玄舞和太子的奪位之爭中,姬玄楓的支持是關鍵之一。
而鳳秋霜據說原本是姬玄舞一位家臣的女兒,因為天資高,被特別挑選出來培養,文治武功不亞於男子,與姬玄楓一樣,是姬玄舞很仰仗的左右手。
這樣兩個出色的人物讓雲裳不禁好奇,正巧姬玄舞主動帶她出宮,讓她有機俞一睹此二人的真面貌?
凱旋而歸的隊伍很長,連綿看不到盡頭,他們正緩緩的接近城門而來,突然,為首的兩匹駿馬拋下軍隊疾馳而來,速度之快如風似電,眨眼間已經到達眼前。
「皇兄!」一聲欣喜的高叫吸引了周圍人的眼光,黑馬黑甲沾滿了僕僕風塵,但那張年輕俊秀的臉上淨是輕鬆喜悅的笑容。
姬玄舞舉起一盞金樽遞過去,「玄楓,恭喜你得勝歸來,這一戰打得漂亮。」
姬玄楓接過一飲而盡,然後和姬玄舞相對而視,哈哈大笑。
姬玄舞轉頭,看向坐在另一馬上的人,「秋霜,你也辛苦了。」
馬背上的那名女子同樣是鏜甲護身,烏雲秀髮大概是為了打仗方便剪得很短,只在腦後簡簡單單梳成一個辮子。和姬玄楓乾淨清爽的臉孔相比,身為女子的她,更沒有在意自己的容貌,臉上的灰塵多得幾乎看不出她本來的樣子。
「陛下。」鳳秋霜沒有姬玄楓那麼高興,大概是因為她的出身較低,一舉一動更注重禮節,人到姬玄舞跟前後立刻沉穩地下馬行禮。
姬玄舞看著她的眼神,比起姬玄楓多了分關切,「聽說你在戰場上受了傷?不用多禮了。我帶來太醫,先給你診治一下吧。」
「謝陛下關心,微臣只是輕傷。」
姬玄楓轉臉看她,說:「秋霜是為了掩護我才被敵人的長矛剌傷,不過她一個人連殺敵軍七員大將,威震沙場,為我軍揚了名。」
姬玄舞露出激賞的神色,「看來此次又要重重地封賞秋霜了。秋霜有什麼想要的嗎?」
鳳秋霜靜靜答道:「微臣的生命是陛下的,為國盡忠盡力是臣的本分,臣什麼都不想要。」
姬玄舞哈哈一笑,「怎麼秋霜說話越來越老氣橫秋了?你畢竟是女兒家,拿出點女兒的本色來。」
「對了,皇兄,我俘虜敵軍首領的時候,從他手中搶到鼎鼎有名的盤龍銀絲劍。」姬玄楓解下馬身上的長匣,雙手捧上,「獻給皇兄!」
姬玄舞接過長匣,沒有立刻回答,反而轉頭對身後鳳輦中的雲裳高聲說:「雲裳,一起來看看玄楓帶回的寶劍!」
姬玄楓和鳳秋霜似乎同時一震,四目盯著從車中娉婷走下的那名絕色女子。
「她是誰?」姬玄楓脫口而出。
姬玄舞瀟灑地躍下馬背,笑道:「是你的嫂子,還不過來拜見?」
姬玄楓一動不動,鳳秋霜先反應過來對著雲裳拜倒,「鳳秋霜見過娘娘。」
雲裳柔聲道:「姑娘有傷在身,又是國家功臣,雲裳受不起這樣的大禮,快請起來吧。」
姬玄楓盯著雲裳看了半晌,笑容有幾分冷冽,「皇兄到底不能免俗,還是選了妃。皇兄不是一直說,若找不到心愛之人,絕不效仿史上那些昏君,納天下美女充人後宮嗎?」
姬玄舞不在意他的嘲笑,「你也知道朝上那些元老有多讓人討厭,為了個女人天天在我耳邊聒噪。若是選幾個女人能讓他們閉嘴,我也只好認了。況且……」他面對雲裳,笑語溫柔,「這大概是上天賜的緣分,我也不敢相信我要的人就在其中。」
姬玄楓愣住,呆呆看著姬玄舞和雲裳眼底那份不加掩飾的真情,他不由自主地捏緊拳頭,垂下眼,「皇兄,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府休息。」
「好,你長途勞頓也的確該好好休息一下,不過我有事還要找你商量。」
姬玄舞轉首對始終寡言的鳳秋霜說道:「晚些時候你們兩人到宮裡來見我,有些事情我還要交給你們辦。」
「嗯。」兩人同時響應,聲音部悶悶的,沒有半點情緒。
姬玄舞打開長匣,立刻有一股森冷的劍氣奪匣而出。他脫口讚道:「好劍!」順便指點給雲裳看,「你瞧這劍,做工精細,劍氣逼人,必定出自名家之子。」
雲裳並不懂劍,但見他為把劍如此開心,也微微一笑。只是當她的眼睛投注到劍身上的時候,感受到從旁邊射來了兩道比劍鋒還冷的寒光。
她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只看到姬玄楓和鳳秋霜離去的背影。隱隱約約,她彷彿覺得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卻又說不上來。
「今天你們都見到了雲貴圮。」在皇宮的一間內室中,姬玄舞目光炯炯地看著姬玄楓和鳳秋霜。「說說你們對她有何感想?」
這個問題問得突兀,姬玄楓和鳳秋霜似乎都不願意回答,半晌之後,還是鳳秋霜先開了口:「娘娘人品出眾,堪配陛下。」
姬玄舞笑了,「秋霜,你從來不喜歡阿諛奉承,能說出這兩句話也算是難為你了。玄楓呢?」
姬玄楓昂起頭,冷冷道:「我對皇兄的女人不感興趣,未曾留意。」
「是嗎?」姬玄舞笑得戲譫,「我看你白天看她的眼神時不像是「未曾留意」啊。」
姬玄楓不語。
「你們不用多想,我找你們來是行件秘事要和你們商量,這件事關係到雲貴妃。」
姬玄楓眼睛二兄,「莫非這女人有問題?」
姬玄舞點點頭,「不錯。」
姬玄楓雙手撐在桌上,傾著身子追問:「她做了什麼讓皇兄超疑的事情?」
「她什麼都沒做。」姬玄舞淡淡說:「但正因為她什麼都沒做,才讓我覺得可疑。」他的後背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搖晃,「你們相信這世界上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嗎?」
鳳秋霜想了想,「人有相似臣信,若說一模一樣,臣覺得不可能。」
「我也覺得不可能?」姬玄舞笑得有幾分詭譎,「所以才要你們去幫我查出這個謎。」
姬玄楓迫不及待地問:「什麼謎?」
「雲裳的身份,她到底是誰,從哪裡來?有關她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清冷的聲音在屋中迴盪,姬玄楓露出興奮的神色,鳳秋霜則顯得困惑不解。
雲裳看著窗外飄落的那蘭花瓣,秀眉微蹙。站起身,走到院中,低頭審視了一會兒上質,回頭去拿牆角的水桶。
這舉動,剛巧被從屋中出來的新月看到,慌得急忙跑上來奪過水桶問:「娘娘,您要做什麼?這些粗活讓奴婢們做就好了。」
「土質太硬,那蘭花伯不能成活,要勤澆水,常培土才好。」雲裳的眉心未曾舒展,:「花匠是怎麼搞的?」
「這花是從國外得來的,宮裡的花匠沒有見過,不知道怎麼弄,娘娘別生氣,我這就把娘娘的意思告訴他們去。」新月又一邊笑著:「娘娘的知識真是廣博,連種花的事情都懂。」
雲裳微微怔了一下。是啊,她為什麼會懂得這些瑣碎小事?大概是那本「古今花鑒」上說過如何種花,她無意中記下了吧?
新月一邊給那蘭花澆水,一邊和雲裳閒聊著:「娘娘,這兩天陛下好像很忙,昨天只是匆匆在這裡坐了坐就走了,也沒有留宿。」
雲裳說道:「陛下每天要處理的國事那麼多,怎麼可能天天在這裡閒逛?」
她說得很不經意,但其實心中也有著和新月同樣的困惑。
從她入宮到現在,姬玄舞對她一直是寵愛有加,十日內有七八日必然留宿那蘭苑,但是這兩口,他的神情凝重許多,出入這裡也沒有以前那麼頻繁。偶爾坐一坐,看著她的眼神總有幾分複雜,讓她疑惑是她哪裡做得不對嗎?
消息靈通的新月快人快語:「可是,奴婢聽到一個傳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據說是因為丞桐大人和陛下在政見上起了衝突,所以陛卜丁刻意疏遠娘娘,怕丞相恃寵而驕。」
雲裳拂弄花葉的手停住,思索片刻,忽然斂起眉,「你這都是從哪裡聽來的?不知道陛下嚴禁宮內流傳這種蠱惑人心的鬼話嗎?要是被內宮總管聽到,先要拉你出去打二十板子。」
因為雲裳向來端莊溫柔,對下人體恤有加,所以新月在她面前也是經常口無禁忌。沒想到今天一句話說錯,雲裳忽然翻了臉,新月忙跪倒連連說道:「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傳這些閒話了。」
雲裳漠然道:「你起來吧,告訴宮內的花匠,多準備些酸土給這兩棵樹換了。」
看著新月戰戰兢兢地離開,雲裳輕輕歎口氣。她手撫摸著那蘭花樹,?然間,一種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讓她失神片刻。
最近這兩日,不知為什麼會惡夢連連,彷彿有個巨大的心魔纏繞著她,不得安寧。但是這種痛苦沒辦法告訴別人,只有默默承受。
「娘娘,丞相來看您了。」新月跑來稟報。
爹?從她入宮到現在,爹只來過兩三趟,每次也只是坐坐就走。很奇怪,記憶中爹一直都很疼愛她的,為什麼現在會變得這麼冷淡?
「請丞相到屋裡坐。」她先定進屋,親自倒了一杯茶。
雲中白這時緩緩從屋外走進。
「給娘娘見禮。」
雲中白每次來都很生疏客套,讓雲裳有些手足無措。
「爹快請水。」她奉上茶,「今日爹怎麼會有空過來?」
「有些日子沒來看你了,過來看看你。」雲中自看了看四周,「聽說這幾天陛下沒有過來?」
她如實回答:「來過一趟。」
「我是說,他沒有過來睡?」
雲中白問得很直接,讓雲裳紅了臉,「是,好像是在書房睡的。」
雲中白鬆了口氣,「那就好,只要不是去別的娘娘宮裡,你就不算失寵,」
他的話雲裳聽在心裡很不是滋味,難道她入宮對於爹來說只是一枚棋子嗎?
「聽說……爹這幾日和國主政見不合,是嗎?」她還是忍不住問出自己的困惑。
雲中白眼神一變,「你怎麼知道?」
她苦笑,「人多嘴雜,這些事情又和女兒有關,想聽不到也難。」
雲中白沉吟著:「你不用擔心,只是君臣之間的例行爭論,不會影響到你的。」
「女兒不是這個意思,」雲裳咬咬唇,「只是希望爹和陛下能和平相處,畢竟你們都是為了西歧。」
雲中白哼了一聲,「和平相處?你看他肯嗎?」話剛說完,他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又忙笑著掩飾道:「好了,為父作官幾十年,不用你來提醒我作宮之道,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似乎這幾日憔悴了許多?」
「大概是因為受了風寒,有些不舒服吧。」本想把作惡夢的事情告訴爹,但是斟酌了許久,雲裳還是決定將這件事獨自隱藏起來。
「如果不舒服就盡快叫太醫診治,別耽擱了。」雲中白殷殷關懷地又與她說了會兒話,天快黑時方才離開。
今夜,雲裳是惡夢纏身,那片烏雲已經將夢裡的天空完全遮蔽,閃電越來越大,越來越低,雷聲如霹靂般在耳畔接連響著-烏雲中獰笑的面容幾乎可以看清,但轉眼間又消失不見。
她驚喘著,卻怎麼都醒不過來,只有拚命地抓著自己的胳膊,狠狠掐了一下手臂。沒想到,居然讓白己疼醒了。
黑夜裡,她粗重地喘息許久,惡夢的感覺還揮之不去。忽然間,她感覺有人靠近床邊,黑影壓了下來,像是有個人正在看著自己。
她先是一驚,繼而又恍然大悟,除了姬玄舞,誰還會在這麼晚潛入她的房間?於是她低聲問道:「是陛下嗎?」
大概沒想到她居然是醒著的,那個黑影像受了驚,倒退一步。
雲裳的神志還有些迷糊,胳膊撐著身體坐起,更加大聲的問:「陛下?」
那黑影似乎在考慮什麼,然後突然抽出一把雪亮的尖刀,筆直地朝她直刺下去。
雲裳萬沒有想到那個人會要殺她,一動不動呆呆地看著那刀落下。
噹啷一聲,刀子落地,另一個黑影躍入,用自己的劍擊飛了短刀。
「你?」刺客低啞的嗓音聽不清楚,只能聽出聲音中那份震驚和憤怒。
「走!」另一個黑影低喝,同樣是含混不清的聲音。
但是前面的黑影顯然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左手靈活地拔出腰上的長劍,對著雲裳挺刺而去。
雲裳此時已有了準備,只是床上範圍狹窄,不便躲避,她又不懂武功,所以即使拚了全力,依然是避不過。寒冷的劍鋒從臉頰旁劃過,痛感瞬間襲來,一道熱流瞬間順著她的臉頰滑下。
後面那個黑影似乎急了,出手一劍將那名刺客逼退,接著又一連三劍,將那人逼退至床邊。
雲裳咬著牙,忍痛爬到床腳,猛地推倒那裡的花架,大花架轟然倒下,連帶跌落的花盆摔個粉碎。這響聲先驚動了睡在外問的新月。
「娘娘,出了什麼事了?」衣冠不整的新月匆匆跑到門口,一見屋裡的情形嚇得尖叫起來,「有刺客!快來人啊!」
後宮的侍衛被驚動,接踵而至的腳步聲使得屋裡的人再沒有辦法留在原地。兩人互看一眼後,很有默契地同時從兩扇窗口飛出。
新月撲到雲裳面前,急急問道:「娘娘,您怎麼樣?您……」她又是一聲驚叫:「天!您的臉上怎麼都是血?」
雲裳已經定下心神,沉穩地說:「別怕,只是被劃傷一刀,別驚動太多人,讓大家回去。你給我打盆熱水,拿條毛巾來就好了。」
但是,雲裳這不驚動「太多人」的想法,顯然是做不到的?
片刻後,姬玄舞已經如風而至。
他神情冷凝地屈膝低身半跪在她面前,漆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她,「讓我看看你的臉。」
雲裳用毛巾遮住臉,「只是一點小傷,不敢勞動陛下……」客套話還沒說完,她的手已經被姬玄舞拉下,臉上那條傷口馬上暴露在他眼前。
「是什麼人幹的?」一絲逼人的殺氣頓時在他的眸中凝聚。
雲裳被他這副神情震懾住。若她是兇手,只怕早被他眼中的殺氣刺死了吧?
她據實回答:「天黑,沒看清楚。不過比較奇怪的是,一共來了兩個人。」
「兩名刺客?」
「不,第一個人是來殺我的,第二個人好像和那人相識,卻是來救我的。」雲裳仔細分析,眼波沉靜清澈,沒有半點驚懼混亂。
姬玄舞凝視著她的臉,忽然將她橫抱起,惹得她一聲低呼:「陛下,我能自己走……」
姬玄舞沒說話,而雲裳因為看到他原本俊美的臉罩上一層寒冰,連她都有些膽寒,只得閉嘴。
姬玄舞將她抱到梳妝台前,嘴裡吐出一個字:「藥!」
藥匣馬上送到。不用任何吩咐,新月識相地退出去,將門一併關好。
「我自己就能上藥,這麼晚了,陛下還是早些休息吧。」雲裳覺得自己這件事驚動太多人,有些不安。
姬玄舞看著她,「你總是為別人著想沒錯,不過你這張臉若是就此毀了,你知道後果嗎?」
「後果?」她一愣,後果是什麼?
「你可能從此失去我的寵愛,永鎖冷宮。」
他說得比寒夜中的風還冷,讓雲裳的心重垂一跳,不是因為他所說的事情讓她恐懼,而是他冷淡外表卜的那份真心讓她感動?
「陛下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她溫柔地說。
姬玄舞也像是被震動到,凝望著她的眸子,許久才說:「這幾天我很忙,忽視了你,刺客也許是衝著我來的,你的傷我有責任。」然後從藥匣裡拿出一盒藥膏,繼續說:「還好你的傷口不算很深,這藥膏是別國進貢之物,有消腫止痛、去腐生肌的功效。」
清涼的藥膏貼在傷口上,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雲裳還是疼得倒抽一口冷氣。瞬息,一股熱氣噴在她的臉上,姬玄舞從口中吹出的熱氣降低了傷口上火辣辣的痛楚。但其實真正讓雲裳忘記疼痛的,是姬玄舞那顆溫柔細膩的心。
突然,她的眼淚滴落。
姬玄舞一怔,然後唇角勾起一抹笑,將她輕輕摟在懷中,說:「放心,有我在,你不會再受到傷害了。還有,傷你的人我也絕不會放過。我會用他的血來祭你所受的傷!」
她剛剛張口想勸解,但纏綿細密的吻已落在她唇上,吞沒了她的意識和她的痛苦……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20:38
第五章
清晨,當第一道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姬玄舞的臉上時,些微的光亮讓他不舒服地皺皺眉,抬起手,他將光線擋住。
低頭看著懷中正在沉睡的雲裳,她臉上這傷疤,大概要很久才能痊癒。而這一劍傷到的不只是她的臉,還有他的尊嚴。
在他的國土上,他最寵愛的人竟會被人所傷害,這無疑是重重甩了他一個耳光,比在戰場上的一次敗仗還讓他憤怒難堪。
會是誰策畫了這起陰謀?斂起眉心,他深深思索。
突然,門外行人低聲問:「陛下起身了嗎?」
他披上一件外衣,用錦被將雲裳的身體遮蓋住,然後打開門。門外是雲裳的隨身宮女新月。
新月端著一盆熱水,「陛下,上朝的時間快到了。」
他沒說話,走出門,用熱水洗了把臉。
伸開雙臂,他讓新月幫他穿上衣服,就在此時--
「皇兄!皇兄!」急促的叫喊聲擾破了清晨的寧靜,姬玄楓的突然出現讓姬玄舞的眉頭緊蹙。
「皇兄,我聽說昨夜宮中出了刺客?你有沒有受傷?你怎麼這麼憔悴……」姬玄楓焦慮地跑到他面前。
他話沒說完,就被姬玄舞抬手制止,「別在這裡大呼小叫的,這裡是那蘭苑,不是議事的朝堂。」
他眼波下意識地掃到身後那扇門,「雲裳還在睡。我沒事,受傷的是她。」
黑眸中濃濃的關切和柔情讓姬玄楓一愣,然後,一絲古怪的情緒從他的眼中流洩而出。沒有來得及說更多的話,鳳秋霜也趕到了。
「陛下。」她單膝跪下,「臣來遲了。」
「起來,和你又沒關係。」姬玄舞擺擺手,「別在這裡說話,馬上要上朝了,先出去吧。」
三個人一起走出那蘭苑,鳳秋霜忍不住問:「娘娘的傷勢如何?」
姬玄舞看了她一眼,「臉上有傷,還好傷口不深。」他忽然又站住了,望定兩人,「宮中的守衛都是沒用的廢物,查找刺客的事情不能指望他們。秋霜,這件事就交給你。」
他漆黑不見底的瞳仁緊盯著鳳秋霜的眼睛,「把那個刺客找出來,我要--親手處決。」
或許是被他的殺氣嚇到,鳳秋霜的手指一顫,急忙低下頭,應道:「是!臣一定盡力!」
「不要拖太久,因為我不希望宮裡再出現同樣的事情,必須在最短的時問內將那個人,不,那兩個刺客找到。」
「刺客是兩個人?」姬玄楓開口問道,「皇兄,雲貴妃都說了些什麼線索?」
姬玄舞淡淡回答:「沒說太多,夜色太黑她也沒有看清楚,只知道是兩名刺客而已。」
「這麼少的線索,要找出刺客恐怕很難,我看不如……」
「不如什麼?」姬玄舞盯著姬玄楓。
姬玄楓撇了撇嘴,「不如先算了。只要加強宮中戒備,等那刺客再來時
一舉擒拿不是更容易一些?現在這樣去找人如同大海撒網,只怕是白費力氣。更何況,那刺客傷的是雲貴妃,可見目標並不是皇兄,我看也……」
啪!清脆的聲響讓鳳秋霜倏然驚詫地張大眼睛。
姬玄楓搗著已經紅了的半張臉,不可思議地瞪著姬玄舞。
姬玄舞冷冽地看著他,「我平時是這麼教你的嗎?雲貴妃的命就不值錢嗎?你就是這樣統領部隊,這樣對待我和西歧的嗎?」
他一聲聲的喝問毫不留情,冷酷的表情與平時溫文優雅的舉止大相逕庭。
姬玄楓從驚詫到頓覺受辱,憤怒地反問:「為了一個剛入宮的女子,皇兄你竟然會對我動手?你不怕這一巴掌會打掉我們的兄弟情嗎?」
「這件事錯在誰,我想你比我清楚。」姬玄舞咬著牙根,「回你的府裡去閉門思過,沒我的旨意不准出門!」
姬玄楓默然一下,霍然轉頭大步往外走。
鳳秋霜剛要追出去,被姬玄舞喊住:「秋霜,別追他,讓他自己去想。」
「可是陛下……」鳳秋霜擔心姬玄楓會鑽牛角尖想不開,急於去看他,但是一回身看到姬玄舞略帶憂鬱的神情,又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姬玄舞望著姬玄楓的背影,像是在問鳳秋霜,又像是喃喃自語:「我是不是給他的特權太多了?這樣的寵信和縱容到底是錯是對?」
這兩句話看似突兀,卻讓鳳秋霜心頭湧起一股不安的暗潮。
姬玄舞的目光轉至她身上,「退朝後到我書房來,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談。」
鳳秋霜低垂下頭,「是,臣遵旨。」
退朝之後,姬玄舞埋首於堆積如山的奏章中。
鳳秋霜在書案後默默等待了許久,姬玄舞仍然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終於,她忍不住敔唇:「陛下若是忙,不如臣……」
姬玄舞自奏章中抬起眼,黑眸閃爍著一絲笑意,「秋霜,你的耐性似乎不如以前了。」
鳳秋霜低頭不語。
「以前練功,你爹對你要求很嚴,你自己也很要強,經常是一個倒立就要練七八個時辰,也不見你掉淚,連我們旁觀者都不禁要佩服你。為什麼現在年紀大了,反而變得這麼毛躁了?」
鳳秋霜依然不回答。
「好了,言歸正傳。」放下手中的筆,姬玄舞靠在椅背上,「這次你和玄楓出外作戰,你們兩人配合得如何?」
「很好。」
「玄楓性子急躁任性,我把你放在他身邊,就是希望能改掉他這個缺點。」姬玄舞看著鳳秋霜,「不過看來這一仗之後,他的驕氣又增長不少,原來的脾氣並未改掉。一定是你平時對他太過忍耐縱容所致。」
「陛下,臣、臣盡力了。」鳳秋霜訥訥的解釋,算是默認了姬玄舞的指責。
姬玄舞一笑,「不用道歉,我知道你盡力了,只是方法也許不對。玄楓的脾氣的確是吃軟不吃硬,但若是太軟的軟柿子,他也不會放在眼裡。」他深深注視著鳳秋霜,「也不可能感動他,讓他愛上你。」
鳳秋霜嬌軀劇顫,飛速地抬頭看了姬玄舞一眼,她的眼中儘是惶恐和閃避。
「秋霜,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的心思嗎?從小,你的眼睛就一直追隨著玄楓,我知道你對他是情有獨鍾,不過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你就像他的影子一樣忠實地跟隨在他身邊,但他永遠都不會低頭看他的影子。」
姬玄舞淡淡的述說著,每個字都像把銳利的刀插進鳳秋霜的心口,讓她不得不負痛低頭,躲開姬玄舞更為銳利的眼神。
「這,這就是我的命……」她長長的歎息,彷彿默認?
姬玄舞說道:「這不是你的命,你的命應該是由自己主宰,不過,也許需要旁邊的人推你們一把才行。」
他搖著筆桿輕笑道:「以前我孤身一人,不想你們離開我,所以也沒有過問你們的私事。
不過,現在不同了,我是有家室的男人了,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是嗎?下個月吧,下個月我挑個好日子,給你和玄楓完婚。」
「不!一鳳秋霜驚慌地叫出聲,這是她這一生第一次失態。「我不能和他成親,這樣太勉強。」
「勉強誰?你,還是他?』姬玄舞也歎口氣,語調沉緩,「也許應該告訴你……近來,我對玄楓越來越不放心了。」
鳳秋霜的心怦怦跳得厲害起來,原本看著姬玄舞的眼神又匆匆栘開。
「我一直在想,怎麼能讓玄楓安定下來,他現在這副樣子,早晚會出事。」姬玄舞黑眸湛湛,彷彿能刺穿鳳秋霜的身體。而他接下來的那句話讓鳳秋霜完全震懾住--
「別讓他錯得太深,否則,我也護不了他了。」
雲裳醒來時已經是午時,臉上火辣辣的痛楚奇跡般地減輕了許多。昨夜發生的一切現在想起來猶如夢境,只有臉上的傷口提醒著她,發生的一切是事實而絕非夢境。
寂靜了許久的後宮因為昨夜的刺客事件也熱鬧起來。不顧姬玄舞之前的警告,十幾名妃嬪紛紛擠到那蘭苑。
「天!怎麼傷在瞼上?」李妃依舊是一馬當先,從進門起眼睛就盯著雲裳的臉。
眾妃將雲裳圍在當中,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這傷真是要命,萬一瞼毀了可就完了。什麼刺客這麼陰毒?」
「雲姊姊入宮前是不是有什麼仇家?怎麼會對你不手?」
「咱們以後睡覺是要小心關好門窗,想不到在皇宮裡都會遇上這種事。」
雲裳靜靜聽著眾人的議論,末作任何質評,就在眾人說得正熱鬧的時候,有太監從御書房來傳話:「陛下命雲貴妃即刻到御書房見駕。」
他總是在關鍵時刻救她。掩飾好唇角的笑意,她禮貌地起身相眾位「妹妹」告辭。
其實,她雖然溫婉,但並不遲鈍,完全看得出來這些被冷落的妃嬪眼中的那份失意和深深的妒恨。
她知道她們的苦楚。一入宮門深似海,沒有了父母親友,能依靠的只有一個丈夫,而現在這個丈夫又被別的女人霸佔。試想她們要如何打發青春歲月,和以後漫漫幾十年的人生?
在御書房內,姬玄舞正在批閱奏章,聽到她的腳步聲抬頭對她展顏一笑,「那些女人煩到你了吧?」
「陛下怎麼知道?」她驚奇地問,難道他有通天眼不成?
他只是笑笑,然後將她拉到桌後,仔細審視著她臉上的傷。「藥膏要一天換一次,若是我忙不過來,你自己不要忘記了。」
「不會。」她低聲說話,眉宇問的淡淡愁容沒有被他放過。
「怎麼?心情不好?那些女人說了什麼了?」他低柔地問。
「不,她們什麼都沒說,只是……」她蹙眉良久,忽然問道:「自古以來專寵就被視作是一種惡行。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和褒姒、妲己沒什麼兩樣?」
他一愣,然後爽朗的笑出聲,「怎麼會這麼想?你又不是要亡我西歧的紅顏禍水。」
「可是……可是……」她皺著眉,說不下去了。要為其它妃嬪討寵嗎?但如果將姬玄舞讓出去?她會心痛的。
咬著牙硬吞下後面的話,將視線轉移到他手邊的工作--他正在起單一紙詔書,說的是農耕播種方面的事情。她不自覺地低頭看了看,說道:
「退耕還民是很好,但是怎樣讓那些富農旨割讓土地,陛下是否已經行解決的良策?」
姬玄舞猶豫了一下,「的確很棘手,所以我一直拿不定主意。只是播種期又快到了,若是這件事解決不了,又要浪費一年。」
雲裳思索許久,說:「富戶也是靠田地吃飯,不如由朝廷出面,高價收購土地,再低價轉賣給貧農,富戶手中有了閒錢,卻沒了地,自然要轉做其他生意。
陛下可從他們的新行當裡適當收取稅收,以彌補收購土地的損失。一年、兩年這虧空肯定是補不上,但三年、五年總可以了。此時農民手裡有地有糧有錢,富戶也已經另開局面,兩邊應該可以和平共處……」
她娓娓道來的真知灼見讓姬玄舞刮目相看。原本埋在心底的那團迷霧又浮現出來。
她真的是雲中白的女兒嗎?一個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會對治國之道如此駕輕就熟?
他一笑,將筆推給她,「不如這份詔書你來起草好了。」
她沒有拒絕,彷彿很自然地接過筆,略一思索就即刻下筆。片刻間,數百字的詔書起草完畢。
姬玄舞在旁邊跟隨著默默誦讀,通篇文字流暢,沒有半點疏漏,全然不像一個新手所為。
姬玄舞瞇起幽黑深邃的瞳眸,從側面凝視著她低垂的臉頰。
從這裡看,她的神情凝重沉穩,比平時多了一種氣度,一種可以讓人折服,有皇家才擁有的尊貴氣度?
雲裳停筆,將詔書拿給他看。「若有不妥,請陛下指正。」
「很好。」他笑著打開桌上的一個盒子,從裡面取出國璽,鄭重蓋在詔書上的王權。「明日送交各郡縣執行。」
雲裳無意問瞥到那個盒子,眼神不由自手地被盒中一把短小的黑玉劍吸
「這把黑玉劍有什麼意義嗎?」
姬玄舞還在低頭看詔書,隨意答道:「那是兵符。」
「兵符?」她的心像是忽然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
「嗯,可以調令西歧兵馬的兵符,又叫黑玉令,象徵著西歧至高無上的王權。」他鄉解釋了幾句。
雲裳的心卻在他平淡的解釋中越跳越急。
兵符、調集兵馬、王權……這些詞語帶給她一種莫名的激動,記憶的大門彷彿正被什麼東西從裡面狠狠敲著,急於破門而出。
是什麼事情?是她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比性命還要重要的……她拚命地想,想到頭疼欲裂,依然想不清楚。而這幾夜纏繞著她的那個惡夢卻再度侵襲,隆隆的雷聲在大腦裡震耳欲聾地響著,周圍的一切都像在旋轉。
當姬玄舞發現她臉色蒼白、眼神縹緲,剛要拉她時,她竟昏厥過去,倒在桌面上,而她的手,恰恰指向了盒中那柄黑玉劍,似渴盼,又有期待,彷彿不甘……
姬玄舞握著雲裳纖細的手指,她的手指和她的臉色一樣白。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忽然暈倒,但顯然是因為那柄黑玉劍的出現觸動了她。為什麼她會對黑玉劍有反應?雲裳和兵權是無論如何都扯不上關係的,除非……
他狹長的眼睛裡滲十一絲光亮。除非是有人幕後指使?真止要奪的下是兵權,而是王權?
這並不奇怪,每朝每代,都會有些亂臣賊子,王位的爭鬥也是永不休止的。在他的身邊,雖然看似平靜,其實平靜下所隱藏的危機是他不會忽視,也不能忽視的。
只是……雲裳會成為被人利用的棋子嗎?她是一無所知,還是故意裝出天真柔弱的樣子來騙得他的信任?他的手指忽然一片冰冷,某種讓人心悸的感覺揪得他的胃不斷翻攪。
「陛下,邊境守軍送來八百里加急公文,急等您御覽。」貼身侍從呈上來一封信。用火印封口,這代表軍情緊急。他抬手接過信,迅速拆開,幾眼掃過英眉立刻蹙起。
他霍然起身走向屋外,吩咐:「立刻宣召所有武將到前殿見我。」還特意叮囑一句:「包括平王姬玄楓。」
半個時辰之後,所有西歧中部的武官都到了前殿中。
姬玄舞高高舉起手中的那封急信,正色說:「邊境突發緊急軍情,一直在邊境鎮守的四皇叔突然集結十萬大軍起兵叛亂。各位有什麼高見嗎?」
姬玄楓這兩日心中有氣,本不想開口,但一聽到是這種事,還是按捺不住說道:
「四王爺原本就是前太子那邊的人,早對陛下不滿,只是一直苦無機會下手而已。眼看我們剛和瑞王打完一場惡戰,他以為咱們必然元氣大傷,無力還擊,才敢在此時動手。哼!這有什麼,讓我率軍去迎敵,保證十日內將他們殺退。」
鳳秋霜沒有姬玄楓那麼急躁,靜心分析:「上次作戰我軍的確損失嚴重,短期不宜再有大的舉動。平王剛剛回朝,應該休息。還是我去吧。」
姬玄楓不滿地瞥她一眼,「你難道不是剛剛回朝?我哪有那麼嬌弱?莫非我堂堂男人還比不上你一個女人嗎?」
鳳秋霜急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
姬玄楓推開眾人,跪在姬玄舞面前說:「陛下,臣請領命,率軍出征。」
鳳秋霜也隨之跪下,「臣也願一同前往。」
其它一干武將也跟在後面紛紛跪下。
姬玄舞緩緩開口:「我知道眾位都是忠心為國,赤誠一片,不過這次與四皂叔之爭絕不簡單,必須一擊成功,而我已有了決斷--」他慢慢道出:「本王要親自率軍,以身迎敵。」
姬玄楓驚得一躍而起,叫道:「皇兄貴為國主,怎麼可以身涉險地?」
鳳秋霜也向前阻攔,「其實不需陛下親征,讓我等對付這種小賊已是足夠了。」
姬玄舞伸出修長的手掌橫亙在他與臣子的中間,眼中的堅決與意志讓人無法動搖。
「我心意已決,三日後出兵。玄楓、秋霜此次依舊相我同行,各為左右先鋒,你們先回去準備吧!」
新月驚慌失措地跑進苑門,未到門口就先大聲嚷嚷:「娘娘!您聽說了嗎?陛下要御駕親征了。」
雲裳一怔,「去哪裡?」
「據說是四王爺集結十萬大軍在邊境叛亂。」新月憂心忡仲,「陛下為什麼要自己去呢?其實朝中能打的武將不少啊。」
雲裳神情一變,喃喃問道:「他以前也常自己上戰場嗎?」
「當然啊,陛下還是皇子時,有不少大戰都是陛下去打的。那時候太子總是稱病躲在皇宮裡,陛下得勝回來又急著搶功,可不要臉了。」
新月口無遮攔地評價前太子的品行,又很奇怪似的反問:「對了,這些事當年就很轟動,陛下登基後那些說書的更是到處宣揚,難道娘娘入宮前不曾聽說過嗎?」
雲裳默默無語。她依稀記得,的確曾有人和她說過關於姬玄舞的生平,包括他的二皇子身份,包括他率軍作戰的英勇,包括他和太子的皇位之爭……種種有關他的一切?但是為什麼 這些己憶都很模糊,像水中月、鏡中花,彷彿記得,又無從串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20:56
第六章
忙了整整一天,姬玄舞伸了個懶腰,從書房踱步而出,才剛剛踏進後宮,忽然聽到有人躲在暗處角落哭泣。他皺皺眉,揚聲問道:「誰在那裡?」
蘇妃聽到他的問話,從暗處走出。
「你在這裡哭什麼?」姬玄舞聲音又高了幾分。
蘇妃抽抽噎噎地說:「臣妾聽說陛下要出征,擔心陛下的安危,所以才躲在這裡哭,請陛下恕罪。」
姬玄舞的眉頭緊蹙,想說什麼又忍了下來,最後道:「好了,你先回宮裡去吧?在這裡哭像什麼樣子?」
好不容易勸走了蘇妃,再往前走,竟然看到有一排人跪在半路上,讓他不得不再度停下。
「你們這是做什麼?」他的一雙黑眸中已經有怒氣慢慢積聚。
領頭的是李妃。她跪在最前面,雙眼紅腫的好像是桃核一樣,顯然也是剛剛哭過。
「臣妾聽說陛下要出征……」
又是相同的一套,姬玄舞已經聽得很個耐煩,打斷她後面的話:「我是問你跪在這裡要做什麼?」
「臣妾想請陛下收回成命,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是萬乘之尊……」李妃滔滔不絕,倣傚歷史上有名的后妃勸諫帝王時所應說的話。
姬玄舞猛然一揮袍袖,喝道:「住口!」
李妃登時嚇得說不下去了。
姬玄舞冷冷地掃視著眼前一千人等,「我還沒出征,你們一個個就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在提前給我哭喪,這點眼淚還是收起來,等我死的時候再哭也不遲。至於國事,我看我應該在後宮中立上牌子,寫著「禁談國事」,你們才會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麼。」
他說完看都不看眾人,拂袖而去。
飛快地行走一段路之後,那蘭苑的宮門牌已赫然呈現在眼前。
他默默望著那道門牌,並沒有進去。
「陛下,要進去看貴妃娘娘嗎?」侍從緊跟在他身後,見他忽然停下不免覺得奇怪。
姬玄舞卻問道:「這兩日丞相有沒有來看過貴妃?」
「丞相?」守護在那蘭苑門口的侍衛回答:「沒有,丞相一直沒有來過。」
考慮了一會兒,姬玄舞終於走進苑內。他阻止住要通報雲裳的太監,悄無聲息地走入那蘭苑最深處。
天色很晚了,雲裳卻還沒有睡。她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窗紙上,低著頭,手中似乎拿著什麼東西。
另一個身影靠近她,聽聲音是新月──
「娘娘,這麼晚了,睡吧,明天再做也不遲啊。」
雲裳低柔地開口:「陛下後天要出征,我的時問已經不多了。」
新月說:「聽說其它娘娘今天都躲在自己宮裡哭得昏天暗地,好像多不捨得陛下似的,其實陛下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過她們,她們不過是伯陛下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她們就成了寡婦。」
「不許胡說!」雲裳放下手裡的東西,聲音有有著慍怒:「你不是它們,不能隨便猜度別人的心情。她們的苦不是你能理解的。大概是我平時太好說話了,所以才讓你變得如此放肆,是不是?」
「奴婢知錯了。」新月急忙跪下。
雲裳歎口氣,手剛碰到桌上的東西,忽然「啊」地輕呼了一聲,接著就聽新月驚叫:「娘娘,您流血了?」
一直在窗外聆聽的姬玄舞推開房門大步走進來。推開滿臉驚喜的新月,觸目所及的是雲裳手中的一件雪白戰袍,而她的手,應是被針刺傷,一滴一滴的鮮血從手指落到衣服上,漾開幾朵鮮艷的血花。
他蹙了一天的眉頭仍不能舒展,「怎麼這麼不小心?若我不在你身邊,真不知道你還要出多少事情。」
「這麼晚了,陛下為什麼還不休息?」雲裳沒有理會手上的傷口,起身將戰袍一抖,笑道:「正好,我為陛下趕製了這件衣服,也不知道是否合身。陛下試試看看?」
他無語伸開手臂,任她服侍著穿上新裝。從衣領到袖口,腰身和下擺,每一處都完美地貼合著他的身體,彷彿她親手量裁過了。
但她依舊不滿意,用手掐著腰身,喃喃道:「這裡也許有些窄了,若是陛下還要在裡面穿護心鎧甲的話,這裡就要再多放兩吋。」
姬玄舞猛地握住她忙碌的手指,將之放到唇邊,張開口,含住受傷的指尖,一股熱度猛烈的從他的唇舌傳遞到她的身體,蔓延上她的雙頰。
「感謝上天,將你帶到我身邊,」他低沉的嗓音如一道咒語,讓她迷幻其中。十指悄悄爬上他的後頸,在他俯身時主動吻上他的唇。
情慾的浪潮隨之氾濫開來,姬玄舞一把將她抱起,走人內室。
內室中,白色的戰袍、金色的王服、淡紫色的紗裙同時飄落,纏繞在一起。如同男女之愛,自亙古之初就糾纏不休。
高潮之後,他們光滑的肌膚上都是溫熱的汗水。
姬玄舞撥開覆在雲裳額前的長髮,深深凝視著她絕麗的容顏,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願不願意跟在我身邊?」
「嗯?」雲裳的眼神迷離,對他的話沒行完全理解。
他俊美的笑容魅惑人心,輕聲問:「和我一起出征吧,我需要你。」
她張大眼睛,似乎剛剛意識到他在說什麼。而姬玄舞卻不準備給她更多的思考空間,剎那間又一波浪潮湧來,吞沒了她和他全部的思想……
隨姬玄舞一起出征?
雲裳簡直不能相信身為一國之主的姬玄舞,會作出如此大膽的決定。但是姬玄舞的堅決讓她沒有反對的餘地,而事實上,她也的確不願意與他分離。
大軍出征之日,她被安置在一輛看似簡單的軍用馬車中。對於她的隨行,除了那蘭苑的幾個宮女太監之外,沒有多餘的人知道。顯然姬玄舞對自己身邊的人也隱藏了這個消息,所以當晚問大軍紮營的時候,她的出現引起了軍帳外諸多將領的瞠目結舌。
「她怎麼會在這裡?!」姬玄楓率先大叫。
姬玄舞伸臂將她護進帳中,然後才輕描淡寫地對姬玄楓解釋:「此次出征雲貴妃隨軍同行。」
姬玄楓捏緊手骨,冷笑道:「想不到皇兄寵妃寵到這種地步,居然還會帶著愛妃打仗,這若傳揚出去,上下宮兵如何想?那以後是不是兵士們都可以帶著自己的家眷一起出門打仗了?」
姬玄舞並沒有動怒,他只是微微一笑:「你這麼說的確行道理,但是,我決定的事情也由不得別人插手。」
姬玄楓更加不客氣地譏諷:「怕是皇兄擔心沒有了美女暖被,就想不出什麼好計策了吧?」
姬玄舞用那雙冷幽的黑瞳默默凝視著他,簡潔地回答:「我需要她在我身邊,因為她的地位是無人可以取代的。」話落,便轉身進入帳中,將姬玄楓丟在外面。
雲裳有些不安地問:「平王似乎很不高興?大戰即將開始,陛下不宜和平王鬧僵,平王也沒有惡意。我的出現的確不合情理,容易落人口實。」
「別管別人怎麼想。」姬玄舞握緊她的手腕,「我說了,我需要你在我身邊,哪怕這一戰我會死,我也要你站在我的背後,撐住我的身體不要倒下。」
雲裳嗔怨的看著他。「還未開戰就說這樣不吉利的話,你讓我出來究竟是想讓我安心還是擔心?」
看著她憂慮的容顏,他忽然朗聲大笑,緊攬住她的腰肢,「放心吧,有你在,我怎麼可能會敗?只是說笑給你聽而已,好了,算我失言,從今以後不再提了。」
「陛下,有前線軍情送到!」
傳訊宮帶來的是邊境最新的軍報。根據信上所說,敵軍十萬大軍只是集結在邊境,還沒有具體動作。
姬玄舞分析,四王爺現在是在觀望,看他能有什麼響應,而自己的大軍會在後天傍晚時分抵達邊境,這麼算起來,還有整整兩天的時差,其問會發生什麼變故,無法預知。
於是他命令姬玄楓和鳳秋霜各率領五千人的先遣部隊,從東西兩側迂迴靠近邊境,一方面為了打探消息,一方面也是給敵人一個震懾的作用,讓對方摸不清自己這方面的具體情況。
姬玄楓走的時候顯得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去了。他離去時惡狠狠地瞪了雲裳一眼,看得雲裳一驚。
為什麼他會對自己有如此深切的仇恨?她不解,但是那種眼神卻很眼熟,似乎在哪裡曾經見到過?
按照姬玄舞的預測,當大軍趕到邊境時有幾種可能,其中之一就是四王爺率先開戰,不過以姬玄楓秈鳳秋霜的能力,絕對可以將敵人拖上幾日,到時候兩軍真正對壘,勝負即可見,
但萬萬就是這個最讓他認為萬無一失的決策,出了大紕漏。
姬玄楓沒有按照他事先策畫好的戰術從東側率軍迎敵,而是從正面衝入敵方大營,一萬大軍和敵方十萬大軍交手,整整廝殺了一天,最終只有五千多人順利逃出。
當渾身浴血的姬玄楓站在姬玄舞面前時,姬玄舞冷冷地看著他,許久沒有開口。
匆匆趕回的鳳秋霜緊張地站在姬玄楓的身旁,生怕姬玄舞盛怒之下會殺了他。
「你去休息吧……」姬玄舞淡淡地開口,沒有半點溫情,連想像中的暴怒都沒有一分二毫。
姬玄楓呆住了。
「皇兄為什麼不殺我?我作戰失利,末聽指揮擅自行動,按律當斬!」姬玄楓倔傲地高昂著頭,要求一死。
姬玄舞依然淡漠,「你已經知道錯了,兩軍對戰最忌自斷手足。你要是真的認錯就好好去休息,等到後面的硬仗再表現給我看。」
姬玄楓咬緊嘴唇,還要說什麼,但看著姬玄舞的表情不知道是怕了還是生氣,最終沒有說出口。
等姬玄楓離開,鳳秋霜倉促開口:「陛下,平王只是一心求勝,過於急躁……」
「你我都知道他為什麼會打敗仗。他根本是一心求敗!」他嘴角浮現一抹笑,不知是苦笑還是鬱悶憤慨,「他已是二十四歲的人了,居然還會像個小孩子一樣和我鬥氣。他只為自己痛快,卻不考慮他犧牲掉的是幾千人的性命和我軍一戰失利之後所丟掉的士氣。」
他暗暗咬牙,「我不殺他是不想讓這種失敗的情緒擴散得更大,但他說得沒錯,按律他的確該斬了。」
「陛下!」鳳秋霜看出他眼中的殺氣,立刻心驚肉跳。
這時,一杯熱茶端到姬玄舞的面前,誰也沒行注意到雲裳是何時定入帳中的。
在殺氣森冷的軍帳中,她似帶著一襲春風緩緩飄至兩人之間,沒有多餘的話和動作,只是將茶放到桌案上,然後用手拂過姬玄舞僵硬的手指,無聲地一笑。
鳳秋霜清楚地看到姬玄舞的眼神從冷峻轉變為溫柔,翻過手掌將雲裳的手握在掌心。
鳳秋霜暗自驚注。她雖然知道雲貴妃對姬玄舞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卻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對姬玄舞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看著他們兩個人相處的樣子,彷彿「相愛」兩個字已經刻入骨頭裡,舉手投足皆是柔情。
但這裡畢竟是軍營,這赤裸裸的感情未免太刺眼人了。鳳秋霜急忙收回眼神,說道:「陛下,現在我軍損失慘重,暫時不宜動兵,微臣想,可否先將大軍拉開架式,稍事休整再決定下面的動作?」
姬玄舞沉吟著正要同意,雲裳忽然啟唇:「不知道陛下可否允我說句干預軍政的話?」
「你說。」
雲裳思索著說道:「我軍雖然一戰失利,吃了敗仗,但也未必是最壞的結果。想來敵軍也在策畫後面該如何行動,才能盡快給與我們最沉重的打擊。
我軍剛剛抵達,又逢敗仗,世人都會想我方此時軍心不穩,最易進攻,若我是敵人,一定會趁夜偷襲,給我們一個致命的突擊。所以……」
姬玄舞眼睛陡然明亮,「所以,今夜便是兩軍交戰的關鍵!」
雲裳笑笑,「我也只是胡亂猜測,個過行所防備總是應該的,」
姬玄舞的笑聲愉悅響起,「有你在,看來我真的不會敗了。」
鳳秋霜震撼地看著這位雲貴妃,她的風度氣質,學識見地,已經遠超過一般的大家閨秀,她是誰?是上天賜予西歧的一個驚奇嗎?
忽然想到剛才含恨離開的姬玄楓,她不禁在心頭長長輕歎。每個人的緣分都是天注定,強求不得啊……
事實證明,雲裳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子夜時分,四王爺偷偷派遣了幾隊人馬偷襲西歧的軍營,就在他們潛入營中,靠近帳群中心,自以為成功得手的時候,一道響箭挾著尖銳的哨音沖人半空,敞開的煙花,照亮了整座軍營。
緊接著,無數火把突然燃起,剛才還在洋洋得意的敵軍人馬驚駭地發現,他們已經被西歧大軍重重包圍了……
經過這兩場交戰,雙方一勝一負,算是打了個平手。但是敵人顯然不想退軍,兵馬一直守在邊境,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而在西歧這邊,姬玄舞刻意讓眾將士知道此戰背後出謀策畫的人乃是雲裳,由此,那些原本對國主帶寵妃行軍有所不滿的人也都閉了嘴。人人對雲裳多了一份崇敬,使她在軍中的地位陡然上升。
又過了一天,姬玄舞再度召集所有將領商討了戰況,定下三日之內全面進攻,五日之內結束戰爭的計畫。
會議足足開了兩個時辰才結束。雲裳也列席其中。當她走出大帳準備回自己的寢帳時,有個小兵出現在她面前,低聲說:「娘娘,有人想見您一面。」
雲裳一愣:「誰要見我?」
「娘娘去了就知道了,他說娘娘會願意和他見面的,」
雲裳思忖片刻,點點頭。
剛要跟他走,那小兵便將新月攔住,「事關機密,請娘娘的侍女暫且等候在這裡。」
新月不服氣地說:「不行,誰知道你要帶娘娘去哪裡,我一定要跟在娘娘身邊。」
雲裳則說:「罷了,新月你就等在這裡,我很快就回來。另外……先不要告訴國主。」
新月也愣住,到底娘娘要去見的是什麼人?看樣子,似乎娘娘已經猜到了?
姬玄舞的軍隊與敵軍的界限是由一條河流劃開。雲裳被那名兵七引領到溪流的一頭,在那裡,有人手牽兩匹馬正在等候。
看清那人的臉,雲裳一笑,「平王,果然是你。』
「你猜到是我還敢來?」姬玄楓木然開口。
「你是陛下的手足,也就是我的兄弟,我為什麼不敢來見你?」
姬玄楓拋過一匹馬的韁繩給她,「這裡不便說話,你既然願意見我,可否願意和我到一個僻靜的地方說話?」
雲裳秀眉微挑,「平王要和我說的話見不得人嗎?」
姬玄楓煩躁地說:「你要來就來,不來就算了。」
「好。」
雲裳撿起掉在地上的韁繩翻身上馬,動作瀟灑,看得姬玄楓又是一皺眉。
兩人各自乘馬離開大營,雲裳在馬上看著姬玄楓的背影,忽然心頭一動,褪掉手鐲、戒指,悄悄扔在地上。
進入一片密林深處,姬玄楓勒住了馬,轉回頭,他的眼神比剛才多了幾分冷厲。
「你到底是誰,這裡沒人,不妨直說。」
他的問題讓雲裳頗為困惑。「平王為什麼會這麼問?我的身份還用解釋嗎?」
姬玄楓冷笑,「你以為你瞞得很好嗎?皇兄早已對你有所懷疑,命我私下密查。雲中白的確有一女雲裳,但是常年躺在病榻上,就剩一口氣。怎麼偏偏皇兄選妃時就突然病好了?
我走訪都城諸多名醫,凡是曾給雲丞相女兒看病的人夫,前陣子都離奇死亡或失蹤,這其中必然行見不得人的秘密。
你說你是雲裳?可你的口音明明不是來自西歧,試想,生長在雲府深宅之中的雲家千金,怎麼會說外鄉話?」
雲裳呆呆地聽,像是在聽一個故事,她的笑容隱去,神情迷惘。
看她這副表情,姬玄楓以為說中了她的心事,更加得意洋洋地說下去:「八成是你覬覦皇妃之位,雲中白又不甘心失去這麼一個可以接近皇兄的機會,所以才找你來假冒雲裳入府,以為可以瞞得住所有人的耳目。
哼哼,你們這算盤打得還真精啊。
姬玄楓的話像一把刺穿烏雲的長劍,狠狠插進她的心口。雲裳輕輕低喃:「我……不是雲裳?」
她不是雲裳?怎麼會不是?她的記憶中明明有自己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歷,每處記憶都和雲府緊密相連。她怎麼可能不是雲裳?
但是……自從她入宮之後,的確有很多怪事難以解釋清楚。
素未謀面的姬玄舞第一次出現在她面前時,即使她外表沉靜,心頭卻湧動一股難以言明的熟識感。他的容貌、他的微笑、他的聲音,都似是前生曾經相識。但她以為這只是他們的緣分。
盛開在宮中的那兩株來自異國的那蘭花,原本該是第一次見,但是花的香氣卻彷彿就在她的血液中流淌過。
在西歧的天空下生活了十幾年的她,應該對這片土地異常熟悉,但是空氣中的味道卻顯得很陌生……
種種不正常的跡像一直困惑著她,每夜,重重迷霧如一個巨大的黑繭將她包裹在裡面,咬不破、衝不開,因此她不敢深想?今天陡地被姬玄楓點破,她倏然驚慄,手腳冰涼,眩暈如一記悶棍狠狠砸在她的頭上。
姬玄楓冷眼看著她的神情變化,冰冷的笑掛在嘴角,眼睛悄悄瞥向四周。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林子外有些黑影正慢慢靠近兩人。
姬玄楓突然躍上馬背,高聲大喊:「西歧國主最寵的雲貴妃在這裡!」猛抽馬鞭,他迅速衝出密林。
雲裳被他的喊聲驚醒,明眸轉動,驚見自己已被無數人包圍其中,這些人不是姬玄舞的部隊。每個人的軍服上都繡有一個大大的「四」字。
是四王爺的人?
她立刻意識到自己被姬玄楓出賣了。身陷險境並未讓她驚慌,她第一個想到人的是姬玄舞。
若她被抓,姬玄舞必然會被敵人制住手腳,她怎能成為他的負累?
她猛然拔下頭上的銀簪,就要刺向咽喉--
突然,一枝箭呼嘯而至射中她的肩膀,鮮血四濺,瞬間浸染了她雪白的衣裙……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21:15
第七章
姬玄舞部署完所有戰備後,離開軍帳,筆直地朝著雲裳所在的寢帳走去。還沒有走到門口,就看到雲裳的貼身侍女新月,正焦急地向遠處張望。
他心頭起疑,靠近她問:「你怎麼站在這裡?」
陡然聽到他的聲音,新月嚇得慌忙跪下。「陛下!」
「我在問你,為什麼站在這裡?你不用去服侍娘娘嗎?」姬玄舞剛要抬腳向前走,新月一把抱住他的腿,哇地哭了出來。
「陛下,娘娘不在帳子裡,娘娘去了好幾個時辰了,都沒有回來,奴婢擔、心她出事丫……」
新月的哭聲讓姬玄舞心頭籠罩起一層陰霾,他冷然喝問:「娘娘去哪裡了?」
「不知道……剛才有個士兵來傳令,說有人要見娘娘,事關機密,不許帶外人去。娘娘同意了,命我等在這裡,可是這一晃已經兩三個時辰,娘娘還沒有回來。」
姬玄舞一把揪起新月,「娘娘去哪邊了?」
斬月哭著用手指雲裳離去的方向,「那邊。」
「陛下,出什麼事了?」鳳秋霜剛好看到這一切,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姬玄舞雙眉深鎖,揚聲說:「跟我走一趟!」
他奪過身邊一個士兵的配馬,縱身躍上馬背,狠狠抽了幾鞭,那馬便如離弦的箭一樣疾射出去。
鳳秋霜忙叫人牽過自己的馬,匆匆跟去。
姬玄舞衝出自己的軍營,一直跑到河邊。四下空曠,沒有半個人影。讓他心頭不祥的預感更加強烈。
「陛下,這裡快到敵軍的駐營地了,萬一被敵人發現陛下在這裡,會很危險的。」鳳秋霜氣喘吁吁地追趕到此,勸姬玄舞回頭。
聽到她的話,姬玄舞卻頭也沒回地衝進旁邊的一片樹林中。
眼看他距離危險越來越近,鳳秋霜的心簡直是快要蹦跳出來,只有硬著狽皮繼續跟在他身後。
姬玄舞之所以會進樹林,是因為他發現河邊濕潤的泥土上有些新的馬蹄州,而這些凌亂的馬蹄印就沿著這個方向直人樹林的。
跑了一段路,前方依然沒有半個人影,正要繼續前行,鳳秋霜在後面一茸呼喊:「陛下,這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他掉轉馬頭,跑到鳳秋霜所在的地方。鳳秋霜已經下了馬,從地上撿起一件東西遞到他面前。
「微臣認不清楚,但這是女人的首飾,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姬玄舞盯著她手上那件銀光閃閃的手鐲,心已在顫抖。
是雲裳的,是雲裳的手鐲。但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有一個可能--雲裳的確來過這片樹林。
但是,她現在究竟在哪裡?挺直身子向四周巡視,四周大樹密集,只有樹葉沙沙作響。太陽已經西沉,一彎冷月斜斜掛在半空,漠然對視著他沉疑的面容。
鳳秋霜看著他的神情,霍然明白了,「莫非這東西是貴妃娘娘的?」
姬玄舞一語不發地取過手鐲,只說廠-句:「回營。」
「不找了?」鳳秋霜愣住。
「不可能找得到了。」姬玄舞撂下這句話後,策馬奔回大營。
在他的軍帳前,有一個敵方使者正在那裡等候。
見到他,那名使者笑著行了禮,「給國主見禮,四王爺向您致上問候。」
姬玄舞的寒眸著他,「四皂叔除了這句話之外,應該還有別的話吧?」
「是,四王爺讓小人將這件東西呈給您。」那人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盒遞給姬玄舞。
姬玄舞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根長長的銀簪。他的眼睛緊緊鎖住那根銀簪,聲音冷硬,「四皇叔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四王爺想和您談筆生意。王爺說,如果想讓兩軍停戰,就請把西歧北疆八百里長的土地讓出來……」
「妄想!」鳳秋霜長劍出鞘抵在那人的咽喉,殺氣騰騰,「你們用擄劫一個女人的方法來威脅別人,這種卑劣手段不覺得太丟人了嗎?」
那人被劍威脅,依然笑嘻嘻地說:「小人的臉皮和性命不重要,重要的是貴妃娘娘。若是貴妃娘娘那張干嬌百媚的漂亮臉蛋不小心受了傷,或是突然喪了命,我想陛下也會不忍心吧?」
黑暗中,姬玄舞冷冷開口:「四皇叔算準了我會同意是嗎?」
「不是算準,只是猜測。聽說這位貴妃深得您的寵愛,連這次打仗都將她帶到戰場,不離左右。王爺說您必然是個憐香惜玉的解花人,豈會見死不救呢?」
姬玄舞微微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四皇叔真是很會為我設想,可惜,他想錯了一點。」
「什麼?」
「我姬玄舞從來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威脅。西歧的土地,我只會和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以及我最忠實的臣子分享。四皇叔?哼,他不配!」
他冷冷地說完,笑容在嘴角凝住,「回去告訴他,若我的愛妃傷了一發一指,四皇叔就等著讓他那幾個兒子給他收屍吧!」
自從被抓到叛軍營中,雲裳就知道自己生機渺茫。敵人給她吃了藥,讓她的身體一直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反抗,肩膀上的傷口很痛,鮮血一直在流。而敵人對待她的態度也很奇怪,並未為難她,只是將她關在這裡。
但她覺得這種不尋常的背後下,必然有著另一份可能。那就是敵人已經確定了她的身份,他們會直接去找姬玄舞談判。
距離她被抓至少有三個時辰了,姬玄舞肯定已經發現她失蹤,大概正在四處尋找她吧?四王爺那邊如果行動快,現在大概也已經帶著她被抓的消息與姬玄舞碰面了。
那麼,他會怎樣應對?會動怒?會遲疑?會猶豫不決?還是會果斷決策?她無法猜出,唯有等待。
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帳簾被人掀開,有位貴族穿著的中年男子鐵青著臉走進來。
「你就是雲貴妃?」他幾步定到雲裳面前,異常憤怒,「大伙都說姬玄舞有多寵愛你,原來不過是市井流言。他連你的生死都不顧,還談什麼「寵愛」?
雲裳的心一沉,說不出是驚訝還是失望。怎麼?難道姬玄舞放棄營救她了嗎?
「我看,留著你也沒用了。還說什麼若傷了你的一指一發,就要我等著被收屍?好扛的口氣,他以為他是誰?」那人嘮嘮叨叨罵了半天,似乎還發洩不了他的怒氣,忽然,抽出腰問的短刀,就要朝雲裳刺去。
「王爺!萬萬不可!」有人搶身進來抱住他的腿。於是,雲裳也明白了這個人的身份。
「你就是四王爺?」她輕輕歎息,「為什麼要發動這場戰爭,難道你就那麼願意見到流血和死亡嗎?」
「婦人之仁,你懂什麼!」
四王爺還要上前來殺她,卻又被他的妻子死死抱著腿不能行動,他又氣又急,抬腳踹了那人一腳,剛又要舉起手裡的刀,就聽到有人在帳外大喊:「王爺!有密函送到!」
士兵跑進,送上一封信,「是西歧大營中送來的……」
四王爺揚手打了他一記耳光,「出去再說!」然後丟下一個惡狠狠的眼神給雲裳,「讓你再多活一會兒。」
帳內又清靜下來,但是雲裳的心卻如大海泛潮,不能平靜。
西歧大營中送來的「密函」,當然不會是姬玄舞寫的信。看樣子,這寫信的人與四王爺必然是早就認識,否則四王爺不會在聽到消息時面容平靜,沒有半點詫異。
而西歧軍中出現了通敵的叛徒,這簡直是驚天的消息。誰會是這個叛徒?答案呼之欲出--
姬玄楓!
為什麼姬玄楓要做這種事?他對姬玄舞不是一直忠心耿耿嗎?這些年是他幫助姬玄舞登上王位,又為他肅清叛亂分子,這樣一個功臣,為何會陣前倒戈?
忽然想到姬玄楓每次盯著她的那種眼神,簡直是讓人不寒而慄。以前雖然覺得熟悉,卻總也想不起那種眼神來自哪裡,現在,她驟然醒悟。
在那蘭苑中,在皇宮裡,她幾乎時時刻刻都會被這種眼神包圍。這種憂怨憤恨的眼神,和那些末得寵愛眷顧的妃嬪眼神是何其相似?!
但是,姬玄楓畢竟是男兒身,怎麼會和她在姬玄舞面前爭寵?更不應對她下如此重的毒手啊!
真不愧是兄弟,姬玄楓的心思和姬玄舞一樣讓她難以猜透。
姬玄舞,姬玄舞……他真的不要救她了嗎?為什麼?為什麼他不在乎她的死活?枕畔那些溫柔感人的情話,和床笫問纏綿悱惻的肌膚之親,莫非,他都忘了?
還是在他心中,她這麼一個小小的妃子遠比不了自身和國土的安危重要?
若是在她和國家之問,他選擇了後者,她不會怪他,因為保護一個國家的安全是身為王的唯一職責。
只是,她的心好痛啊!
不僅僅痛在他的決斷看似寡情,還痛在她的身世。
她到底是誰?她是不是雲裳?如果她不是,那她又是誰,為什麼她會成為雲裳?真正的雲裳又在哪裡?
眩暈襲來,她咬牙忍住,這一次她絕不能被擊倒,她必須堅持住,堅持到……堅持到……她忍不住期待,因為她認為姬玄舞不會真的放棄她的。他不會,他不會!
迷迷糊糊又撐了半個時辰,一個人走進帳子,手裡提著亮晃晃的長刀。
那人很客氣,對著雲裳行了個禮,「王爺說了,既然國主不肯割讓土地,留您也沒用,對不起了,娘娘,就由小人送您上路。」
刀鋒亮起,寒光照進雲裳的眼中,她不由自上地閉上了眼。
要死了嗎?腦海中隱隱約約彷彿聽到姬玄舞的聲音--
若我不在你身邊,真不知道你還要出多少事情。
她想笑,想不到他預料得如此準確。沒有了他,她寸步難行,甚至連生命都無法擁有。但她不想哭,因為她並不覺得遺憾,被他愛過,也真心地愛過他,無論她到底是誰,這份感情是真的,所以,她無恨也無憾……
「啊!」有人驚呼,但聲音不大,還未喊全就似被人扼住了咽喉。
雲裳南一睜眼,就見兩名黑衣人一左一右進人帳中,前面那人身材纖細似個女子,後面那人還未看清面容就已衝到她身前,低聲問:「你怎麼樣?」
這優雅如風的嗓音讓她頓時怔住,「玄舞?」她輕顫著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
他用黑紗蒙面,但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比平時更加深幽明亮。
沒有立刻響應她,他的眼睛死死盯著她肩頭的血跡,眼中流露著的是憤怒和憐惜的情緒。按捺住所有的怒火,他對身後的同伴說:「找到人了,撤。」
「是。」那人一張口,雲裳聽出原來她是鳳秋霜。
她雖然曾設想過自己會被救出,但萬萬想不到會是用這種方法,在這種情況下和他重逢。
他是一國之君啊,怎麼可以如此輕易涉險,只身為她獨闖敵人大營。想到他可能會遇到的危險,她忍不住說:「你不用親自來的。」
「閉嘴!」他似乎很生氣,「你確實要給我解釋清楚這一切,但不是在這裡。」
因為沒看到她身上有繩索,所以他一手挾著她的胳膊想將她拉起,她身子一軟,幾乎摔倒。
「我被下了藥,渾身都動不了。」她說。
不想成為他的負累,但到最後還是成了負累。被她這樣拖累著,他怎麼能安全離開敵營?
孰料他聽了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心,然後將她一抬而起,扛在肩頭,右手持劍,飛快掠出帳門。
帳外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都是守在帳外的敵軍。另有幾名跟隨而來的西歧兵,正把這些屍體搬到帳內以掩人耳目。
「做得乾淨點。」姬玄舞丟下一句話,身形未停,幾下跳躍,已掠出第一層帳群。
雲裳被扛在他的肩頭,可以看到四周帳子的點點燈火。漸漸地,他們越來越接近營帳的外圈,但正巧有一隊巡邏兵經過,發現姬玄舞等人的身影,巡邏兵立刻高聲大叫:「站住!」
姬玄舞根本不理睬,劍一揮便剌倒幾人,閃身又向前躍了一段。
「有敵人!有刺客!」之後來的幾名小兵,大聲喊叫起來。
雲裳看情況不妙,握緊姬玄舞的肩膀說:「若是敵人來得太多就把我丟下,你先走。」
姬玄舞閂視前方沒有閃應,長劍如飛龍藏於雲海,神鬼莫測,一時間難有人可以靠上前。但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這種情況維持得了一時,卻難以維持很久。
雲裳越來越心急,再難以控制激動的心緒,顫聲叫道:「玄舞!放我下來,你是一國之主啊!」
四面八方忽然傳來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似乎有無數人從敵營的外面向裡沖。而敵軍中忽然燃起大火,大火瞬息連成一片。
原來是西歧的援軍到了。
西歧軍先找到姬玄舞,將周圍的敵人殺散,保護著姬玄舞衝了出來。
「陛下!您沒事吧?」鳳秋霜趕到他們身邊。
姬玄舞回答:「沒事,你去指揮,我先回營。」
將雲裳抱上馬背,他策馬狂奔,身後火焰熊熊,火光綿延照亮了半邊天。
進入寢帳,姬玄舞將雲裳放在一張軟楊上。
新月急急地跟進來,「娘娘,您怎麼樣?您有沒有受傷?」
姬玄舞沉聲命令:「去叫軍醫來。」
「是!」新月跌跌撞撞跑出去,就見軍醫早已聞風而來。
仔細為雲裳診斷之後,軍醫回稟:「娘娘是吃了軟骨散,對身體無害,應該可以自行恢復體力,請王放心。」
軍醫又要看雲裳的傷口,被姬玄舞攔住,「傷口我會處理,你去煎藥。」
當周圍人為他們忙碌,對他們說話時,雲裳始終凝視著姬玄舞的臉,而他的目光並未與她接觸,默默地從旁邊取過藥匣,小心翼翼地為她上藥,神情中卻似乎還有一種怒氣鬱結在心頭,即將發洩出來。
「給陛下添麻煩了。」終於帳內空蕩蕩的只剩兩個人時,她幽幽地說:「是我太不小心了,如果我能多想一想,不要太衝動的話,也許就不會……」
她低聲自責,但姬玄舞全無響應,這讓她有些失望。哪怕他罵她愚蠢,她也不會生氣。但他的不理不睬,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她一直握著他的手,斟酌著如何緩和現在的氣氛。忽然覺得手心上有些濕濕的,低頭一看,不知何時,從他的袖子裡流出鮮紅的血,已經將袖子濕透了一大片。
她大驚,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撕開了他袖門,看到他的胳膊上有很長的一道傷口。
她倒抽一口冷氣,眼前陡然模糊,看不清東西,用手背一擦,原來是淚。
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眼,想和他說些什麼,姬玄舞突然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不要讓我再嘗一次這種滋味了。「他輕輕歎息著,每個字都震撼著她的心,「這種幾乎以為要失去你的痛苦,我不要再經歷一次。」
這份感動和喜悅難以用任何言詞來形容,雲裳只是緊緊抱著他,彷彿失而復得的人是她,而害怕失去的,是他這樣一個世上再難尋覓、如此深刻地愛著她的人。
找尋到他的唇,她將自己所有的真心真情注入到唇齒之間,傳達給他知道。
他深深地吸氣,手掌托住她的臉頰,那股血腥味倏然飄進她的鼻問。
她慌忙推開他,「你還在流血,必須趕快包紮。」
軍醫帶來的藥箱還在二芳,她行動不便地為他上藥、包裹傷口,他動也不動地任由她去做,視線靜靜地投注在她的身上。
等傷口包紮好,她還想去為他倒杯茶,卻被他按住。
「好了,現在我們該說正事了。告訴我,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姬玄舞的眼神銳利如刀,彷彿不用雲裳說就可以看穿她的心。在他的眼神下,她無所遁形,但姬玄楓的那篇質問湧上心頭,卻又讓她不知如何開口。
「說啊,是誰找你見面?又是誰害你被敵軍抓住的?」
咬緊朱唇,不久才慢慢的說:「如果,如果我不是雲丞相的女兒,不會入宮,我們從不曾相識,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他眸光一跳,彷彿觸動心弦,「為什麼會這麼想?」
「不知道。」她搖搖頭,抱住自己的頭,「如果一個人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是不是很可悲?」
他拉下她的手,鎖住她的眸,「不要自言自語,把你的疑問和困惑都說出來,難道你不相信我?」
他的眼睛裡都是她,她怎麼可能會不相信他呢?她唯一能夠依靠的人就是他,唯一能夠全心信賴的人也是他啊!
「玄楓……」她慢慢念出這個名字,「他說,我可能不是雲裳。他問我是誰,而我,我彷彿在作一個很長的夢,而夢的謎底就是他要的答案,但我卻怎麼都想不起這個謎底。」
她的臉上充滿了困惑和痛苦,姬玄舞望著她,雙手冰涼。
一個困擾了他許久的秘密即將揭曉,但是,他並沒有任何的快感。她是誰,這件事彷彿已經不那麼重要,因為他早已認定,她就是他尋找一生的愛人。他所不能接受的,是另一重懸疑--
玄楓!真的是他將雲裳帶走的?這個從小和他一起成長的手足,終於還是選擇了背叛?
脫離了掌控的臣子是危險的,即使是血肉相連的手足,到了該斷的時候也必然要狠狠斬斷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21:34
第八章
玄楓站在營帳外。從昨晚聽說姬玄舞帶人闖入敵軍大營,救出雲貴妃之後,他就一直站在這裡,整整一夜。
當帳簾掀起,姬玄舞從內走出,他不由自主挺直了背脊,命令自己用最冷傲的態度面對姬玄舞即將可能爆發的盛怒。
但是姬玄舞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而已。
這一眼,雲淡風輕,卻讓姬玄楓難以承受,因為姬玄舞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失望、憤恨、蔑視……
「皇兄!」他邁上一步,剛要說話,卻被姬玄舞阻止。
「不用說了,我心裡清楚。我很累,現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明門回去再說。」
「明日回去?」姬玄楓怔愣了一下,「不打了?」
姬玄舞無聲一笑,「你昨夜大概是睡迷糊了吧?」他用手一指遠方,「這樣的敵人早巳不配做我的對手了。」
姬玄楓這才注意到遠處的敵軍大營,早巳面日全非。
他不知道,在經歷了一夜大火之後,至少有七八成的帳篷被燒燬,物資因此被燒了個乾淨,工兵行動坐臥部在露天之下,完全沒有了戰鬥能力,最重要的是,四王爺在逃跑時被鳳秋霜撞到,一劍殺死。沒有了首領的叛軍連盤散沙都算不上。
姬玄楓沒想到這場聲勢浩大的戰役,竟然如此快就結束了。
看來四皇叔還真是愚蠢!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妄想借他的手來除掉雲裳,還不如自己下手乾脆些。
姬玄舞早巳離開,姬玄楓獨自留在原地默默地沉思,感覺身後有人靠近了他,他猛回頭。
「王爺,放棄吧。」鳳秋霜憂鬱的說。
「什麼?」
「不要再想著殺雲貴妃了。」鳳秋霜低低的嗓音震動了姬玄楓,他的目光直視著她。「陛下都知道了,但他沒有點破,因為他還顧念著最後一點的手足之情。但是在陛下的心中,最重要的人畢竟是雲貴妃,而……」她沒往下說。
「而什麼?」姬玄楓咬牙切齒。「而不是我,是嗎?不錯,自從那個女人入宮,皇兄的眼裡就再容不下其它人。」
「王爺……陛下他,他是個男人啊。」鳳秋霜忍不住道出這個事實,想提醒他不要再沉迷於幻想中。
姬玄楓驟然被人揭開內心的秘密,怒地大喊:「你懂什麼?你憑什麼來管我的事情?」
鳳秋霜趕忙勸他道:「王爺,這裡是兵營,不要太衝動?」
姬玄楓不理會她,眼睛死死地盯著雲裳所在的帳蓬。
「皇兄這麼寵愛這個女人,但這個女人到底是來幫他,還是來害他的,他根本不知道。我不會讓這女人的陰謀得逞的。我要救皇兄,哪怕用盡一切手段,付出一切代價!」
鳳秋霜震驚地看著他接近瘋狂的神情,忽然想到姬玄舞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別讓他錯得太深,否則,我也護不了他了。
這一仗是姬玄舞登基之後第一次率軍出征,因此勝利消息傳回西歧,舉國歡騰。
還未回到都城,夾道歡迎的人群已經遠勝過上一次迎接姬玄楓和鳳秋霜的隊伍。但讓百姓不解的是,不僅姬玄舞沒有露面,連姬玄楓和鳳秋霜都沒有出現。全體將士保持低調,連特意率百官迎接王駕的雲丞相都沒有見到姬玄舞。
御駕直接進了西歧皇宮。扶著雲裳下了車,姬玄舞吩咐:「叫太醫到那蘭苑來。」
雲裳忙道:「我的傷已無大礙,不用再檢查了,倒是你的傷口,還疼不疼?」
姬玄舞說:「我要檢查的不只是你的身體,」他指了指頭的位置,「還有你那個惡夢。」
雲裳說:「叫我爹入宮問問也許就知道了。」
姬玄舞笑著摸摸她的臉頰,「你真是善良得可愛,這件事背後若有個天大的秘密,那雲中白就是那個努力隱藏秘密的人。他的居心如何,你知道嗎?事情尚不清楚,驚動他就是打草驚蛇了。」
雲裳沉吟片刻,沒有再說話。但是姬玄舞的口氣讓她覺得很不安。他用了「打草驚蛇」這四個字,那麼在他心中,雲中白就是一條蛇了?
太醫很快就來了,雲裳堅持先幫姬玄舞診視,姬玄舞拗不過她,只好任由太醫為他重新上藥,包紮傷口。
當太醫轉而要幫雲裳診視時,姬玄舞低聲說:「胡太醫,有件事我要先問你。」
看他如此鄭重的神色,胡太醫忙回答:「陛下請說。」
「這世上是否有什麼醫術,可以讓人忘記自己本來的過去,將自己誤認作是別人?」
胡太醫一愣,認真地想了想,回答:「有。」
姬玄舞的眼睛陡然閃出精光,「說下去!」
「臣看過一本上方醫書,其中記載說有一種失傳很久的針灸技法,可以讓人迷失神志,忘掉本性,甚至可以將他人記憶栘植過來,使他改頭換面成為另一個人。
但這種針法非常危險,萬一使用不當就有性命之憂,而且有悖道德常理,所以早巳被各朝各代的行醫者禁用。就是那本醫書中也只是提及此事,未曾說明具體的施針技法。」
姬玄舞瞥向雲裳,她的臉色已經有些蒼白,於是他繼續追問:「知不知道西歧國中有誰可能會用這種針法?」
胡太醫想了半天,「太醫院中的人似乎沒有這等本事。但是前一陣有位國外的醫者,有人尊稱他為「歐陽神醫」,據說此人的醫術已經出神入化到可與華陀相提並論,或許這個人有此能耐。」
「在哪裡能找到他?」
胡太醫笑了笑,「前不久他倒是常在城裡晃來晃去,最近很少聽到此人音信,陛下要找他?」
「嗯。務必要把此人找到,但是此事必須秘密進行。」姬玄舞謹慎的看著他,「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不要驚動其它人,如果找到此人,我升你為太醫院主事。」
「謝陛下恩典!」胡太醫想不到天大的差事,就這樣輕易地落在自己的頭上,激動不已,連連叫頭,好半天才站起來,坐到雲裳身邊為她診脈,雲裳一直心神不寧地聽胡太醫講述,雖然心中早巳存疑,但還是不敢 信這種詭異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胡太醫診脈許久,姬玄舞見他表情占怪,追問:「怎麼?有什麼不對?」
「娘娘的血脈似乎有阻塞,彷彿是被人封閉了一處心竅。若真是如此,那此人的醫術遠在我之上,恕臣無能,不能確切診斷出到底是什麼病因。」
姬玄舞眸光冷幽,點點頭。看來的確是有病因,他的猜測已經有了第一個左證,這是最重要的。
又過了一會兒,胡太醫忽然「咦」了一聲。
「又怎麼了?」姬玄舞的眉心擰起。難道雲裳的身體上還有什麼問題?
胡太醫為了保險起見,又細診了片刻,隨即起身笑著說:「恭喜陛下,娘娘有喜了,王即將有後,這是我西歧的大幸啊!」
雲裳愣住;姬玄舞也愣住。
胡太醫看到此情形識相地悄悄退出。
姬玄舞伸出一雙手,環住了雲裳,並在她的耳邊喃喃說:「謝謝你。「
雲裳的心猶如被陽光撥開,所有的陰霾都在剎那間消失不見。小腹中雖然還沒有任何感覺,但只要一想到這裡已經孕育了一個生命,她就有種說不出的幸福和甜蜜。
她柔柔地說:「不,我也要謝謝你。謝謝陛下自我入宮後便對我百般呵護,以前我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什麼感覺?」
「可以被人如此強烈地愛著。」
他一笑,吻了吻她的指尖,「好了,既然孩子都有了,你的稱呼是不是也應該改一改?」
「什麼?」
「我不想聽你總是陛下陛下的叫我。在民間百姓中誰會這麼客氣地稱呼自己的丈夫?在前線上你不是曾經叫過我的名字嗎?」
她不知怎的,臉有些紅。「那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按規矩……」
「不要什麼規矩,你是我的妻子,我希望聽到你喊我的名字。」他輕哄的語氣中還帶著三分霸氣。
半晌,她終於叫出那兩個字:「玄舞。」
他歎口氣,悠然道:「希望你可以一生一世都這樣叫我,而你的名字,但願不要讓我知道得太晚。」
雲裳眨眨眼,「你真的確定我不是雲裳嗎?」
「我確定。」他輕輕說:「而且,我想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只是……還需要確切地求證。」
說到這裡,他又一笑,「不過現在,我想我應該做的事情,是昭告全國這個喜訊,讓全西歧的子民都和我一起高興。」
「陛下,玄舞,千萬不要!」雲裳拽住他的袖子,「這件事還是暫時保密吧。」
「你……」姬玄舞一頓,「你是顧慮那些在背後想害你的人嗎?」他的眸中冷光閃爍,「也許是到了我該和某些人算帳的時候了。」
「不要。」雲裳急急懇求:「我們現在是幸福的,不能去感受別人的痛苦。你可能想不到,我的懷孕其實會帶給很多人困擾。那些至今未能得你青睞的圮嬪,還有……玄楓,雖然我不懂他在想什麼,但我知道他沒有害你之心,只是……」
「他原本沒有害我之心,但他想害你,就等於是要害我。」姬玄舞咬緊牙根,冷肅的神色剛剛凝聚又忽然鬆懈下來,歎了口氣。
「玄楓自小太依賴我,所以有些誤入歧途了。你不知道,他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他爹為國在戰場上捐軀,那時候他才不過三歲。
我父皇心疼他年幼就失了雙親,將他接入宮中,如同其它皇子一般撫育。他和我年齡相仿,太子不喜歡他,我就一直保護他,在他眼裡我是他最親的人,他不容與別人分享。」
雲裳怔怔地聽著,問道:「你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很早以前我就看出來了,所以我才安排秋霜在他身邊,經常派他到外面出征,盡量遠離我身邊,給他們兩人製造機會。秋霜暗戀他多年,我以為,若沒有我在中間,以秋霜的真心和條件會打動他,可惜他們兩人,一個固執己見,一個沉默寡言,到最後還是這種局面。
我曾暗暗警告過玄楓,也讓秋霜去提醒他,可是他這個性格已經不能由他掌控。如果我再不下手,只怕他會錯得更厲害。」
雲裳打了寒顫,「你要怎麼對付他?」
「殺」這個字幾乎要脫門而出,但他還是搖搖頭,「我們畢竟是兄弟,我會給池留一條生路的。」
抬手阻擋住雲裳還想說話的念頭,姬玄舞堅決地說:「別勸我。有些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不能個去面對。你以善念對人,別人以惡念回報,你若再處處為他著想,就是愚蠢了。」
他渾身都是殺氣,優雅的白虎也有伸出利爪的時候。他會讓那些企圖陷害他的人知道,他絕不是可欺的。
雲中白震驚地瞪著眼前人──姬玄楓。
他與姬玄楓素無往來,但是姬玄楓今日突然登門造訪,劈頭就說:「我知道宮中的雲裳並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只是一個替代品而已。」
雲中白警惕地倒退一步,沉聲問:「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姬玄楓撩起長袍就坐了下來。「只想和你談筆買賣。」
「買賣?什麼買賣?」
姬玄楓故意慢悠悠地說:「還記得當年皇兄和前太子爭奪王位,朝中分成兩派。那時候皇兄多蒙丞相幫忙,最終得以順利登基。我知道丞相對此事一直念念不忘,但似乎皇兄早巳淡忘了。」
雲中白暗暗咬牙。這其實是他的一個心結,從不曾和外人提起,卻不知道怎麼被姬玄楓猜出來了?他不由得覺得恐懼。
姬玄楓又道:「丞相不用怕什麼,我只是按常情推斷。當年太子和丞相的交情很深,丞相又是太子的授業恩師,最後竟然會倒戈幫助皇兄,除了慧眼識人之外,應該也是皇兄曾向丞相許諾過什麼好處吧?」
雲中白沒有說話,聽他獨自說下去。
「但登基之前的皇兄和登基之後的,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而他所擁有的也不許別人去掠奪,以至於現在朝上他已經聽不進任何人的意見。我聽說在我出外作戰的這幾年中,丞相和皇兄經常因政見不合而發生爭執,看來不是出於偶然啊。」
雲中白慢吞吞地說:「君臣商討國事各抒己見,意見不合是常有的事,有什麼奇怪?」
「若是常人呢,倒也罷了,偏偏他是國主,不可能錯,所以要錯也是你錯。長久如此,有誰會心服口服?」
姬玄楓每個字都像是扎穴的針,巧妙地扎到雲中白心頭的痛處。
雲中自和姬玄舞的怨早已結深,但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並非完全來自姬玄舞。雲中白恃寵而驕,居功自傲,甚至有時候根本不將姬玄舞放在眼裡,試想這樣的臣子,有哪個君王可以容忍?姬玄舞慢慢疏遠他也在情理之中。
姬玄楓今日來就是要和雲中白聯盟,當然每句話都要說得對方心癢癢的。待見到雲中白神情閃爍,他才不緊不慢地又道:「你女兒入宮第一天,皇兄就已經懷疑她的來歷,命令我暗查她的真實身份,顯然他早巳對你失去了信任。」
雲中白的拳頭暗暗握緊,指骨格格作響。
姬玄楓趁熱打鐵,「不瞞你說,姬玄舞的眼中也已經容不下我。他怕我這些年在外打仗,收攏了不少軍心會對他不利,所以謀畫著要削我的兵權。你我已到了這步田地,再不採取行動,只怕是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你……你想怎麼做?」雲中白這話一出口,表示他已無心防。
姬玄楓微微笑道:「你把那個女人送進宮裡,冒了這麼大的風險,還不是想靠她的美色迷惑姬玄舞?但是你這麼做太危險了。我不知你動了什麼手腳,讓她認為自己是你的女兒。不過我也要提醒你,她現在似乎有些恢復了。若是哪天突然恢復過來,就是你走入絕境的一天了。」
雲中白只覺得渾身寒毛直立,身體發冷。
姬玄楓傾過身子,眼睛瞇成一條縫。「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他用手做了個斬式,冷冷的笑容凝固在他唇邊。
斬月將熱騰騰的湯送到雲裳面前,雲裳忍不住皺起眉。
「又是烏雞湯?太油膩了。」她幾乎想捏起鼻子了。自從知道她懷孕後,姬玄舞就每天讓御廚房做很多的山珍海味給她補身體,最要命的是每人晚上的一盅雞湯,讓她實在難以下嚥?
「這是陛下吩咐的。」新月慎重的說。
雲裳沒辦法,只有接過湯碗,不過剛看了一眼就覺得胃裡犯噁心,急急地放下碗把臉轉到一邊去。
「我想喝碗白粥。」她現在腦子裡想的都是清淡的東西。
新月為難地說:「可是那些東西陛下說沒營養,不利於未來的小皇子。」
雲裳歎口氣,「八字剛寫了一撇就讓他緊張成這個樣子,若是到了最後,不知道他又會出什麼新花樣。」
「這也難怪啊,陛下第一次有後,難免激動。」
新月的解釋讓雲裳想起一件事,「陛下……以前有沒有過……有沒有過別的女人?」以姬玄舞的家世樣貌,什麼樣的女人都會投懷送抱,那麼,他為什麼一直無後?
新月想了想,「別的事情我不清楚,不過據說陛下還是皇子時,喜歡他的女子很多。但陛下一直不定親事,為了這件事,還和老國主爭執過好幾回。我聽說陛下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子,所以他發下重誓,今生若不能找到那個讓他摯愛的女子,就絕不會娶妻生子。」
雲裳幽幽地聽,問道:「那他一直沒有找到那個女人嗎?」
斬月搖頭,「應該沒有吧!不過,這都是聽說而已,我是不太相信會有什麼女人讓陛下神魂顛倒,整個天下最美的女子我看也就只有娘娘您了。」
雲裳噗哧一笑,「你這丫頭還真是嘴甜。」雖然在笑,但腦海中想的卻是,那個讓姬玄舞愛上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現在是否還在想念著那個女人呢?
新月心思靈巧看穿了她的心事,笑道:「娘娘不用擔心,不管傳聞如何,現在陛下最愛的人是您,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實。」
雲裳紅了臉,「這些話在這裡說說也就罷了,不要到外面亂說去。」
「是!」新月應道。
突然,屋外有太監高聲說:「眾位娘娘來看貴妃娘娘!」
真正的辛苦並不是在以後,從現在就已經開始了。雲裳只有起身去應對。
李妃率領眾位妃嬪走進來,一眼看到桌上的烏雞湯,眼中的幽怨不加掩飾地就流露出來了。
「聽說姊姊有了身孕,本來還以為是傳聞。不過看這盅湯擺在這裡,想來消息是沒錯了。」
「不敢勞動各位妹妹來看我。」雲裳謙遜地說:「只是件小事罷了。」
「小事?這可不是什麼小事。以前從沒有別的女子有這份榮車能懷有陛下的骨肉。」
蘇妃等人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了一堆問題,儼然是一群熱心人。
雲裳被吵得頭有些暈,但為了不失禮,只好陪著笑繼續聽下去。
姬玄舞就在這混亂的局面中悠然走人。這一回他沒有急著趕人,微笑著從人群中穿過,「怎麼今天又聚到一起了?」
妃嬪們還忌憚他上次的餘威,訥訥地不敢開口。
姬玄舞瞥了一眼李妃,「又是你領的頭吧?」
李妃忙答:「聽說貴妃姊姊身子不舒服,所以我們過來看看?」
「哦。」姬玄舞淡淡地說:「她有了身孕,需要休息,你們這麼多人站在這裡,是在幫她,還是害她?嗯?」
他聲音不冷不淡地,卻哼得眾女人們心裡發顫,最後,大家還是決定離開。
雲裳輕聲道:「既然不能多分顆心給她們,當初就不應讓這麼多人入宮。你這樣,不是耽誤她們一生嗎?」
姬玄舞沉默許久,接著手掌悄悄襲上她的小腹。「今天感覺如何?」
「還好,沒什麼特別感覺。」
姬玄舞說:「我今天一直在想,要為這孩子取個什麼樣的名字?若是男孩,便叫姬無雙;若是女孩兒,就叫姬如艷。你說好嗎?」
「你起的名字,怎麼都好。」她想笑他心急,但見他神情這麼鄭重,便忍住笑意。「對了,玄舞,你以前有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
姬玄舞仰起臉,直視著她,笑了笑,忽然拾起上身,猛地攫住了她的唇。
什麼都不用說,所有的言詞都在此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21:52
第九章
女人的舌頭是天底下最厲害的東西之一。
在幾位妃嬪的閒聊下,雲裳懷孕的事情不經而走,很快就傳到西歧都城內的街頭巷尾。
最後,姬玄舞還是正武公佈了此事。因此幾日來皇宮的大門幾乎要被送禮的車輛給擠破。
在這些忙著阿諛奉承的臣子中,只有姬玄楓保持了沉默。於是有人猜測平王與國主之間是不是有所不合?一時間謠言又四起。
三日後,姬玄楓親自捧著一個錦盒入宮,拜見雲貴妃。據說他帶去的是株千年靈芝,價值連城?雖然沒人知道當時的情形,但外面子早已傳得繪聲輸影,說平王和貴妃娘娘相談甚歡,最後還是貴妃親自送平王出門。
而在流言的中心,那蘭苑中,那株千年靈芝匯被握在姬玄舞的手中把玩。
「這靈芝的確是個珍品,不知道他從哪裡得來的。」姬玄舞一副鑒定的口氣。
雲裳道:「他說是在外作戰時從一處懸崖峭壁上親門採來的。」
「真是有心。」姬玄舞放下靈芝,將雲裳拉到身邊,「他有沒有說什麼?」
雲裳想了想,「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他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就走了。」
「哦?」姬玄舞挑了挑眉毛,覺得有些古怪。「暫時下要再見他們了,若有人來看你,就說身子不舒服。」
「難道我這幾個月都要這麼躲著人過嗎?」雲裳笑道。
「目前情勢不明,還是小心為妙。」姬玄舞說完,沉默了一下,「在你周圍的人都不要輕信,我有感覺,後面還會有不少事情要發生。」
新月跑到藥房去,急急地問:「怎麼樣?貴妃娘娘的藥煎好了嗎?」
「好了好了。」藥房的管事趕緊把藥盅放上托盤端給新月。
新月端起托盤剛要往外走,李把宮裡的時兒正巧進來,大聲叫:「怎麼我們娘娘要的藥還沒好?」
管事的忙說:「不好意思,今天的人手不夠,再等半個時辰就好了。」
「還要半個時辰?」時兒大叫起來,瞪了一眼新月的背影,「人家娘娘沒病沒災,吃補藥就快得很,怎麼我們娘娘病了,等著藥救命就這麼慢?真是狗眼看人低!」
新月聽了氣不過,轉過身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時兒扭頭道。
新月氣得把托盤放在窗台上,定到時兒面前,「你把話說清楚。」
時兒杏眼圓睜,「說就說!不錯,國主現在很寵你的娘娘,但是別太得意,十年風水輪流轉,還不知道最後會轉到誰的頭上去呢!」
啪!新月氣不過狠狠甩了時兒一巴掌。
時兒怎麼也不肯吃這個虧,於是兩個人立刻扭打在一起。
藥房內的人聽到動靜,趕忙將兩人拉開。
新月的頭髮散了,時兒的衣服破了,兩個人惡狠狠地瞪著對方,同時說了一句:「哼!回頭走著瞧!」
當新月把藥端給雲裳時,雲裳蹙了蹙眉,「你這是怎麼弄的?」
「不小心摔了一跤。」新月低著頭,喃喃低語。
「胡說!摔倒怎麼可能摔成這個樣子?」雲裳一邊端著藥碗,一邊打量著她,「你到底做什麼去了?」
新月半晌才道:「李妃宮裡的時兒說話對娘娘不敬,我教訓了她一下。」
雲裳先是愣住,然後低笑,「你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
新月急了,「我當然是想幫娘娘,所以才……」
「既然是真心愛護我,就不要給我惹麻煩。」雲裳低頭喝下藥,「李妃是妃嬪中很有地位的一個,那些妃嬪部很聽她的,你今天得罪了她的人,不是要給我樹敵嗎?一會兒我帶你去她宮裡賠罪。」
「我又沒錯。」新月喃喃著。
雲裳一凝眉,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緊接著她的眉心糾結在一起,呼吸急促,臉孔變得雪白,搗著肚子就伏倒在桌面上。
新月嚇得連聲問:「娘娘,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去,快去叫太醫!」雲裳咬著牙蹦出這幾個字。「還有,還有陛下……」她似乎是疼得難以忍受,再說不出其它的話了。
新月立即跌跌撞撞地衝出門跑去叫人。
半個時辰之後,姬玄舞趕到,胡太醫早巳診治完畢,面色凝重。
「怎樣?」姬玄舞進屋後就問。
胡太醫搖搖頭,「娘娘吃的藥裡似乎被人下了什麼東西,恕臣無能,皇家血脈沒行保住。」
姬玄舞臉色鐵青,轉身問早已嚇呆了的新月,「藥是從藥膳房端來的?」
「是……」新月哆哆嗦嗦地回答。
「一路上被什麼人碰過嗎?」
「這……這…」
新月的口吃讓姬玄舞更冷沉了面容,「這什麼這?到底有沒有被人碰過?」
「我在藥膳房和李妃那裡的時兒吵了架,藥就放在窗台上,不知道……」新月的神色灰敗,比姬玄舞和雲裳的都要難看。
他冷冷地盯了新月一眼,「以你的命,就是一百條也不夠殺。先滾出去!」
之後又遣走所有人,姬玄舞才坐在床邊,握住雲裳的手,頭靠在她身一芳。
雲裳側轉了臉,看到他的黑髮,忍不住伸出一隻手,輕輕梳理著他的頭髮。
「對不起。」他的聲音變得憂鬱沉悶,「是我害你必須承受這麼多。」
雲裳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然後將自己的臉靠了過去。
雲裳的流產就如她懷孕一樣,沒多久就在宮中、民問傳開來,大家都說雲貴妃命不好,剋死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人說她身上恐怕有不祥之物,人人都避而遠之。
似乎是在響應這種猜測,幾天後雲裳自動請旨要搬到距離皇宮二十里外的一處別館暫住,而出乎許多人意科的是,姬玄舞居然同意了。
或許是姬玄舞對失去孩子這件事也難以承受,不僅就此對雲裳漸漸淡了,後來還甚至破例宣召了蘇圮陪寢,成為宮內最轟動的大事。
這些消息傳到姬?楓的耳裡,讓他不免深思。以姬玄舞對雲裳的態度來看,他不是個薄情的人,難道會這麼快就變心嗎?
恰好幾天後是姬玄舞每月同定行圍打獵的日子。姬玄楓奉命隨行護駕,偌大的隨軍人員中,姬玄舞居然只帶了蘇妃這一位妃子,這讓姬玄楓更覺古怪。
打獵的時候姬玄舞彷彿心不在焉,每枝射出去的箭都輕飄飄地,沒有準頭。倒是坐在他身後鳳輦中的蘇圮,一直在吃吃地嬌笑,不停地拍掌叫好:「陛下射得太好了!」
姬玄舞放下弓箭,走回車上,捏了捏蘇妃的下顎,「睜眼說瞎話,就會拍馬屁。」
蘇圮笑得更響,「臣妾說的是心裡話,陛下怎麼不信?」
看她的身子幾乎都歪倒在姬玄舞的身上,姬玄楓擰起了眉毛。
蘇妃拿起一顆葡萄親手遞到姬玄舞嘴邊,「陛下,近來臣妾聽到不少閒言閒語,不知道該不該說。說了怕陛下生氣,不說又怕對陛下不利。」
姬玄舞慢慢咀嚼著葡萄,說:「你既然都開了頭,就說吧!」
蘇妃又靠近了他一點,「很多人都在說雲貴妃身上不乾淨,所以小皇子才會沒保住。而且她剛入宮,四王爺就發生叛亂,只怕她真的……」她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姬玄舞的神色。
姬玄舞低垂著眉眼,漫不經心地回答:「怕她真是個不祥之人,是嗎?」
蘇妃忙低下頭,沒再說什麼。
姬玄舞揚起唇角,「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她現在都搬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住,就算是再不祥仔不會干擾到誰了吧?」
蘇妃小聲說:「是。」
「好了,別去想她了,今晚本王總要打些獵物回去下酒是不是?」姬玄舞大笑著躍出車廂,抽出弓箭拾手疾射,一隻飛鳥應聲而落。
周圍一片讚譽之聲隨之響起,姬玄舞朗聲笑道:「就是再強壯的飛鳥也有跌落的一天,是不是?」他的眼睛有意無意地瞥了下姬玄楓,而姬玄楓的眼神正冷冷地盯著車內的蘇妃。
夜半時分,姬玄楓悄悄溜到姬玄舞的寢宮外,裡面傳來歌舞之聲。他躍上牆頭,只見姬玄舞左手持杯,右手摟著蘇妃正在看一群美女歌舞,他飲到酒酣耳熱、縱情大笑之態,是姬玄楓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於是姬玄楓一言不發地躍下高牆。走到宮外,跳上早已準備好的馬匹上,直奔丞相府。
二更天,皇宮大門忽然打開了條縫隙,一身黑衣的男子從縫隙中閃身而進。
「陛下……」
有人要對他行禮,卻被他制止,「噓--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我的行蹤,否則……」姬玄舞黑眸中的殺氣一閃而過,後面的話盡在不言中了。
他乾淨俐落地躍上馬背,與姬玄楓的方向相反,他要去的是皇城的西邊,那個名叫清心別院的地方,那裡,正有一個人在等他。
甫下馬,別院的門已被打開,新月從裡面走出。「陛下。」
姬玄舞逕自往裡走,隨口問:「今天娘娘怎麼樣?」
「歐陽神醫用過針後,娘娘一直昏睡,夢裡說著胡話,什麼『大姐、那蘭花、發兵』的,聽得人好糊塗。」
他緊蹙眉心,又問:「藥部吃了嗎?」
「還沒有。娘娘從中午睡到現在都沒醒,根本沒法吃。」
「去把藥熱了端過來。」他簡翠命令,一腳已經踏進房中。
軟楊上,雲裳緊閉雙日還在沉睡。
他走過去,扯過掉落的被角輕輕蓋在她的身上。只是這個動作,卻讓雲裳醒過來。
「陛下?」
他不滿地皺皺眉,「怎麼又改了稱呼?」
她笑了笑,「玄舞。」
被他扶著坐起身,找不到適合依靠的東西,最後還是靠進了他的懷裡。
「這麼晚了,你還來,明天怎麼上朝?」
「兩天沒看到你了,我不放心。感覺如何?」他一連串的問。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彷彿好點了,又彷彿不好。」
「怎麼說?」他換了個姿勢,可以讓她完全側躺在他的懷裡。
「那些怪夢作得越來越多。我好像總在一個大花園裡,四周都是那蘭花,還有一些女孩子,也許是我的姊妹,到處都是她們的笑聲,但我想去找她們時,卻又找不到。」
看她困惑的神情,姬玄舞反倒笑了,「好,總算是有點成果,也不枉我這番辛苦佈局。」
她望著他,問:「宮裡情況如何?」
「看似平靜,不過….…沒想到玄楓和雲中白居然會聯手。」姬玄舞摸摸眉心,噙著一絲冷笑。
她將手輕輕蓋在他的手背上,「別擔心。」
姬玄舞同之一笑,「我不是擔心,只是在想要怎麼做。雲中白是三代老臣,朝中也有不少官員是他的學生,要動他必須證據確鑿才行。而玄楓統管數萬大軍,在軍中很有威信,這兩人一文一武,擅動不得。」
「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嗎?」她問。
姬玄舞反問:「在他們要對你下藥的時候,我能問他們是否有迴旋的餘地嗎?」
她不語了。現在回想起來那天的事情,還是那樣驚心動魄--
先是姬玄舞得到密報,說有人想在雲裳的藥碗裡下毒謀害,所以他特意派新月去取藥,結果藥膳房果然出了事情。新門將藥帶回那蘭苑時,發現身後似乎有人跟蹤,於是主僕二人就一起在那個監視者的面前合演了一齣戲。
那人以為她喝了那碗藥,其實她只是做做樣子而已。接下來,流產、自我放逐、冷落,一連串的事情,又造成了她已經失寵的假像。
他們之所以這麼辛苦地在人前演戲,都是姬玄舞的主意,目的有兩個──
其一,胡太醫找到了歐陽神醫,他差點被雲中白滅口,正在四處躲避,聽說姬玄舞不計前嫌召他入宮為雲貴妃治療,歐陽神醫知道自己已無路可選,只有答應。
但宮內耳目眾多,很容易驚動到最初陷害雲裳的人,所以必須尋找一個僻靜的地方讓他慢慢施針,這裡便成了掩人耳目的最佳地點。
其二,姬玄舞擔心姬玄楓後面還會有更厲害的動作,為了雲裳的安全,故意冷落她,讓她搬出皇宮,也是間接保護了她。
但雲裳也因此多了一重不安。「玄楓是嫉恨和你在一起的女人,那現在蘇妃豈不是危險了?」
姬玄舞詭譎地淺笑,「你是擔心蘇妃危險,還是擔心我會變心喜歡上別人而忘了你?」
她臉一紅,「人家在和你說正經的。」
他的手卻襲上她的小腹,「咱們的孩子若是面對和他的父王一樣的情況,不知道他會怎樣抉擇?」
「玄舞……」她幽幽地歎息。
新月端來了熱氣騰騰的藥碗,雲裳顰眉,「這藥好苦,可不可以不喝?」
他笑,「治病的東西怎麼可以說不要?難道你要一輩子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叫什麼嗎?乖,喝完了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你想知道的秘密。」
她秋波流轉,心中滿滿的好奇,令她不得不皺著眉將藥喝盡。
為她擦去唇邊的藥汁,他扯過桌上的一張白紙鋪在她面前,用毛下筆在上面寫了一個字--菀。
「菀?什麼意思?」她困惑地看著那個字,心中卻有一股好熟悉的感覺。
他的目光也凝在字上,說:「這個字就是你的名字。」
她的所有動作部停住。
「你的本名不叫雲裳,」他緩緩說道:「你是女凰國的二公主,君菀。」
當姬玄舞回宮時,內宮總管就驚慌失措地跑來稟報,「昨天晚上蘇妃在寢宮被人殺害了。」
聽到這個消息,姬玄舞感到震驚萬分,他呼吸艱難,眸深如墨。
雖然蘇妃是他的一枚棋子,但畢竟也是一條人命。敵人如此堂而皇之地殺人,已讓他無法再容忍下去了。
該是他採取反擊行動的時候了。如果他再按兵不動,那麼下一個倒下的,就會是君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22:14
第十章
鳳秋霜奉召入宮的時候,姬玄舞正在皇宮中的野獸園前等她。
這個地方選擇得太詭異,鳳秋霜剛剛靠近就已經聞到從園中傳來刺鼻的氣味,讓即使是久經沙場的她,也忍不住搗住了口鼻。
遠遠地,她看到姬玄舞站在野獸園的最高處--百獸台上。他俊美優稚的氣質中不見了那絲溫暖,冷冷地昂著頭,如一尊雕塑。
「陛下召臣來有什麼事情?」鳳秋霜跪在台前。
姬玄舞沒有看她,招手讓人遞過弓箭,這才開口:「秋霜,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建立這個野獸園嗎?」
鳳秋霜回答:「臣聽說陛下是要時時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先祖創建西歧的艱難,看到野獸就如同看見了那些磨難,不讓身體中的血性變得過於懦弱溫柔。」
「說得對。但是還有一點也許你不知道。這些野獸冷酷殘忍,如同潛伏在我身邊的敵人。我將它們圈禁在這裡,是要提醒我千萬不要放鬆。而每獵殺一頭虎狼,就代表我將要誅滅一個敵人。」
他舉起弓,瞇起眼,在鳳秋霜尚不及從他言詞中的震撼裡醒悟過來時,台下的野獸園中已有一隻豺狼中箭倒地而亡。
周圍的虎狼都嗷嗷叫著撲上去,為了搶奪這只死狼的肉而廝打在一起。
鳳秋霜見慣了死亡流血,但是野獸這種弱肉強食的景象,還是讓她怵目驚心。
姬玄舞悠悠地說:「知道我下一個要殺的人是誰嗎?」
鳳秋霜嘴唇輕顫,「陛下,平王他……」
姬玄舞歎口氣,「我不會為難你,讓你去對付玄楓。我找你來只是想讓你助我一臂之力去剷除另一個人。如果那個人先死了,我還可以講一些罪名推到他的身上,也算是救玄楓一命。我想你也不願意玄楓像台下這頭狼一樣死得這麼淒慘吧?」
鳳秋霜抬頭看著姬玄舞,「陛下要殺誰?」
冷幽幽的黑眸中是看不見底的波光,他慢慢念出三個字:「雲、中、白。」
被黑夜籠罩的丞相府今晚看起來依然寧靜。
雲中白放下密函,閉緊雙目還在想著信上的內容。就在此時,有家丁驚慌失措地前來敲門,「丞相、丞相!外面來了好多官兵!」
「官兵?」他一愣,頓時有種很不祥的預感。
在家丁身後緊跟而來的是全副武裝的鳳秋霜。她美麗的容顏冷若冰霜,走進屋中便展開聖旨宣讀:「雲中白犯上作亂,忤逆之心罪不可赦。即刻拿入宮裡問話!」
雲中白的臉色變得慘白,站起身,「陛下要抓我?憑什麼說我忤逆?」
鳳秋霜道:「陛下的聖旨是如此寫,我只是照旨宣讀,丞相如果還要給自己留幾分面子,就請自行綁縛,隨我入宮,否則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雲中白哼了一聲,「你這個丫頭,以為拿著聖旨就可以如此和我說話了嗎?我在先王面前拜相的時候,你還沒出世呢。」
鳳秋霜不響應他的挑釁,見他囉嗦,一揚手,兩三名兵士便向前將雲中白捆綁住。
「你們……」雲中白又氣又急。姬玄楓前幾天不是還承諾會保證他的安全嗎?怎麼到現在也不見他出現?莫非是他和姬玄舞聯手在欺騙自己?想到這裡,他立刻從頭冷到腳心。
鳳秋霜看出他的心思,說:「平王不可能來救你了。上午平王被派去城外十縣察看旱情,陛下今晚已經下令封鎖九大城門,嚴禁任何人出入,就是平王也不可能趕得回來。」
雲中白眼前一黑,他此時才明白姬玄舞是策畫許久,才在今晚採取行動,而他已經是甕中鱉、盤中肉,無處可逃了。
姬玄舞好整以暇地坐在寬大的王座中,他沒有在地串或是密室中見雲中白,而是在每天都會與群臣見面的朝堂--玄舞殿見他。
西歧建國以來,玄舞殿從未如今日這樣在黑夜中仍燈火輝煌。
然而偌大的殿中只有姬玄舞、雲中白和鳳秋霜三個人。屋外雖然寒風冷冽,卻冷不過雲中白的心和姬玄舞那雙黑幽深邃的眸。
望著下面跪著的人,姬玄舞道:「雲丞相,勞你半夜入宮,如此天寒,秋霜,怎麼不給丞相加一件衣裳?」
雲中白渾身一顫,揚起臉,「陛下有什麼話就直說,臣今月突然變成階下囚,實在是覺得莫名其妙又心寒徹骨,臣是三代老臣,為西歧……」
姬玄舞不想聽他長篇大論,馬上打斷他的話:「丞相功在西歧我豈能不知?說起來我能當上西歧國主,當年也多靠丞相幫忙。但此一時彼一時,丞相辜負我在先,我也只能辜負你了。」
雲中白問:「我何曾辜負陛下?」
姬玄舞盯著他,「不曾嗎?那你是否能告訴我,雲裳到底是誰?」
雲中白再一顫,「她是臣的女兒,陛下為何要質疑?」
「哦?真的?」姬玄舞冷笑道,「我給你機會辯白,可惜你自己不珍階,那就不要怪我了。」他轉頭看向身後的紗簾,「公主,你可願再見一見這位自稱是你爹的人?」
紗簾被人掀開,一道美麗的倩影緩步走出。
雲中白如遭雷殛,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這是雲裳,不,是女凰國的公王君菀。她穿著金紅色的錦袍,猶如當日初到西歧的裝束,那絕麗的容顏上,也已經沒有這些日子以來那抹揮之不去的淡淡迷惘。
她沉著穩重、風度優雅,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尊貴的皇家氣息,如那蘭花一樣清麗迷人。
她的確是君菀,女凰國的二公主,被喻為那蘭花仙轉世的君菀。
她站在王座旁,俯視著雲中白,用最平靜的語調問著最讓人心驚的問題:「丞相,我的侍女和隨從都去了哪裡?」
雲中白低垂頭不語。
君菀定定地看著他,緩緩地問:「他們,都死了嗎?」
昨夜,歐陽明施下了最後一針,她頭痛欲裂,好在姬玄舞徹夜守候,幫她度過這道難關。
記憶的大門慢慢打開,前塵往事如同潮水一樣湧上她心頭。那蘭花、女凰國、大姊、她來西歧的目的,還有……和她雖有主僕之分,卻有姊妹之情的碧。那個對她忠心耿耿的女孩子,如今去了哪裡?是活著?還是死了?
在見到雲中白前,她本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雲中白良心尚在,留著碧等人的性命,只是將他們暫時關了起來。但是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雲中白卻毫無反應,那只說明一件事--碧菡他們確實遇害了。
她面孔蒼白,頹然地向後退了一步。
姬玄舞抓住她的手腕,代她追問:「為什麼要對公主做這種事?你難道不怕死嗎?」
「死,誰不怕?」雲中白嘶啞地說:「但我早已為雲家計畫好了一切,豈能因為雲裳那丫頭,而毀了我的大計?而二公主那時被上天送到我面前,我又怎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錯。」姬玄舞淡然道:「她不是上天送到你面前,而是上天賜予我的。你的計畫固然不錯,但你卻忘了我曾去過女凰國,在那裡我早已認識二公主。
她是我命中注定的妻子,即使沒有你,我也一樣會和她相伴一生。你將這樣一個讓我愛入骨血的女子送到我面前,你想我能不震驚,能不懷疑嗎?」
雲中白瞠目結舌,「原來,原來陛下與二公主早就結識?難怪,難怪你一再追問我和她的關係。」他呵呵乾笑幾聲,「這大概就是天要亡我了。」
「你不要怪天,人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決定的,錯在你貪念太盛。你原本是一國丞相,已經是千萬人之上的地位,但你不知足,還想進一步掌控我和西歧……」
姬玄舞重重地哼了一聲,帶著輕蔑和嘲諷:「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看在你為西歧曾建功無數,也看在公主為你說情的份上,我不會誅連你全家,你自己的罪孽就由你自己承擔。」
袍袖輕輕一揮,鳳秋霜即命人將雲中白押了下去。
「下一步你要怎麼做?」君菀問:「要對付玄楓了嗎?」
姬玄舞微斂眸光,沉思默想。
鳳秋霜聽到君菀問這個問題:心都提上來,馬上跪下。
「求陛下放平王一條生路,我願陪他流放邊疆,永不回朝。」
姬玄舞和君菀同時一震。
「有你這樣的紅顏知己,玄楓本應該很幸福的,可惜他不知道珍惜眼前人。一姬玄舞喃喃說著,輕合上眼,「好吧,就算是為了你,也為了他去世的雙親,我可以放他一條生路,只要他……」
咚咚咚!三聲巨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聲音震撼了整個西歧皇城。
姬玄舞霍然站起,揚聲說:「去察看一下城外怎麼了?」
半盞茶的工夫,有人回報:「乎王全副武裝,手持黑玉劍,帶領數干兵馬要見陛下一面。」
「該死!」姬玄舞罵道。
象徵著西歧兵權的黑玉劍被盜?君菀陷入震驚之中。
再看鳳秋霜,她的臉上早已慘白得沒有半點血色,她一定明白,姬玄楓的這三炮,已將他最後的生機都打掉了。
因為三炮之後,姬玄舞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姑息他的背叛,而她,也隨之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中。
姬玄楓站在大炮後,高昂著頭,等待著姬玄舞的出現。在他的身後是全副武裝的幾千兵馬,亦是他最精銳的部隊。
姬玄舞在城頭出現時,姬玄楓的面容抽動了一下,緊接著他高聲大笑起來,「皇兄終於肯見我了?」
姬玄舞手撐牆頭,低頭俯視,冷冷道:「玄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皇兄又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姬玄楓的臉上是不顧一切的狂妄,「皇兄派我去看什麼十縣早情,其實是想把我調開,再暗中派人抓我。哼!你以為憑那幾個笨蛋,能抓得住我嗎?」
姬玄舞平靜回答:「是抓不住你,但也逼出你的真心。你若非早已圖謀不軌,怎麼會在城外派駐這麼多人馬?你為的不也是今天的造反?」
姬玄楓笑得嗓子都有些嘶啞了。「以前聽說官逼民反,現在我知道這話是真的了。若不是皇兄逼我,我怎會反?」
姬玄舞盯著他,「你和雲中白不愧是一丘之貉,做錯了事還要將事情推到旁人的身上。你捫心自問,這麼多年我是愛護你還是逼迫你?但你又對我做過什麼?你一次又一次要害雲裳,眼中早已沒有了我,你讓我又能怎樣對你?」
「是你的眼裡沒有了我!」姬玄楓大喊:「你忘記了我們當年一起讀書,一起習武,忘了我們是手足,你的眼裡只有那個女人,是你逼我這麼做的!」
姬玄舞歎息著閉上眼,在千萬人面前,他無法解開姬玄楓的心結。今日兵戎相見的局面,在二十年前,當父皇將玄楓帶入宮中的時候,或許便已注定了。
「玄楓,什麼都不用說了,恩怨情仇,你我今日必須做個了斷。」姬玄舞慢慢說:「你是要憑這幾千人和一把黑玉劍與我為敵嗎?」
「你既然不仁,我也無需有義。」姬玄楓高高舉起懷中的黑玉劍,大聲對所有人說道:「你們大家聽著,這黑玉劍是我西歧國兵權的象徵。有黑玉劍者便為西歧國主!今日姬玄舞殘害忠良,我們只有將他拉下國主之位,另建西歧了!」
那幾千兵馬高舉旗幟隨之相應。上千人的吶喊如雷聲大作,讓姬玄舞也不禁微微變了臉色。
鳳秋霜忙跑到他身邊說:「陛下,讓我下去去勸勸他。」
姬玄舞搖搖頭,「他已經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了。」微一沉吟,他忽然說:「玄楓,你我畢竟手足一場,今日我們不論手足情,也不論君臣義,你不要連累這幾千兵馬,我也不想傷害西歧的百姓。不如我們另尋一處地方,一對一決鬥,成工敗寇,你可同意?」
姬玄楓一愣,沒想到他會提出這種要求。沉默半晌,才問:「你要在哪裡決鬥?」
姬玄舞眼瞼拾起,有意無意般望著浩渺的天空,朗聲念出:「落雁崖。」
落雁崖上寒風呼嘯。這裡是西歧最險峻的地方,據說連大雁飛到此處都會因為山勢險峻而不敢橫越。
姬玄楓陰沉一笑,「你居然敢約我到此?你難道忘記了,幾十年前也曾經有位西歧國主被敵人逼退到此處,還被砍斷了雙腿。」
「但他最終還是反敗為勝,並將那個敵人斬落懸崖。」姬玄舞的眼神雖然冷凝,卻充滿了自信與堅毅。「況且,我不是先祖。」他舉起長劍,此劍如銀絲白雪般光亮。
姬玄楓看著那劍有些失神,這劍是當日他從敵人手中奪來,親自送到姬玄舞面前,而今天,他卻要用這把劍來對付自己。
劍光映進姬玄楓的眼中,姬玄楓不禁眨了一下眼,就在此際,姬玄舞的劍已刺出--
山崖上飛舞縱橫的劍氣,讓山下的人很不安。
鳳秋霜和君菀並肩站立,焦急地等待著山上的情況。
君菀雖然見識過姬玄舞的身手,卻不知道姬玄楓的功力到底如何,忍不住問鳳秋霜:「玄舞和玄楓,到底誰的武功高一些?」
鳳秋霜垂下眼說:「陛下大平王幾歲,平王的很多功夫都是陛下調敦的。這麼多年,我沒有見他們真正比試過一場,平時習武陛下部很讓著平王,大家也只是點到即止。」
她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但已很清楚的說明姬玄舞的武功遠在姬玄楓之上。
君菀鬆了一口氣,又不禁感到困惑,「既然玄楓武功不如玄舞,為什麼還要答應到這裡決鬥?」
鳳秋霜沉吟許久,「也許,他只是想找個機會和陛下一決高下,不再活在陛下的陰影中吧。」
君菀聽到這句話:心頭動容,剛剛想到什麼,忽然聽到山上傳來驚呼聲,於是兩個女人忍不住一起街上山頂。
在懸崖之前,銀雪長劍已經抵在姬玄楓的喉前。姬玄舞衣衫飄飄,雙眸如墨,靜靜地盯在姬玄楓的臉上。
「你輸了。」他平靜地道。
姬玄楓乾澀地苦笑,「不錯,我輸了。皇兄,你這次終於不讓我了。」
姬玄舞的眼中此時才流露出一絲不忍,「我已經讓了你二十年,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讓的。」
鳳秋霜和君菀二剛一後趕到山上。見狀,鳳秋霜驚得撲通跪在地上,顫聲道:「陛下,臣……」
「秋霜,你起來!」姬玄楓大叫道:「不要為了我向他求饒。我們早就說了,成王敗寇,我願意任憑他處置。」
「平王……」鳳秋霜的眼中頓時流出淚來。
君菀因為不會武功,腳程慢了點,一眼看到被劍指住的姬玄楓,才鬆了口氣。但低頭看到跪著的鳳秋霜,心頭為她難過,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忽然,她瞥到在鳳秋霜和姬玄楓之間的黑玉劍。
一瞬間,女凰國大姊被劫,姊妹們四方尋找求助,她來和親的艱難,這一切,一起湧上她心頭。她控制不住地奔向黑玉劍將它拾起,緊緊抱在懷中。
姬玄楓的眼角早已瞥到君菀,此時他的嘴邊乍然出現一絲難以察覺的詭笑。始終將目光投在他身上的鳳秋霜發現他這抹笑,立刻意識到什麼,但在她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只見姬玄楓忽然將左手一揚,把一把沙塵灑向姬玄舞,讓他不得不倒退一步。
姬玄楓趁此機會,縱身躍向君菀,迅雷不及掩耳地猛然攫住她的肩膀,將她反手帶進自己的懷裡,並帶到懸崖邊。
「皇兄,你看我還是贏了。末到最後一刻,誰也不應該輕言勝敗啊。」
姬玄舞臉色大變,邁上前一步,「玄楓,你不要做傻事,有什麼要求你說!」
姬玄楓冷笑道:「這女人對你真的很重要啊?可惜我現在不想談條件,我要的,只是你看著她死的這份心痛,然後讓你日日夜夜都活在悔恨中,日日夜夜都記得她,也忘不了我,哪怕你只是恨著我而已。」
君菀被姬玄楓掐住咽喉,但神志清醒,她能夠感覺到有強勁的山風不斷向他們吹來,姬玄楓和她都有些站立不穩。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姬玄楓梢梢向後退一步,他們就會跌落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於是她輕輕說道:「玄楓,如果你恨的人是我,我願意陪你一起死,只是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姬玄楓警惕地瞪著她,伯她要什麼花樣。
君菀說道:「我有件事要拜託玄舞,這也是我千里迢迢從我的國家趕到西歧的原因。這也是我唯一的心願,希望你能成全。」
姬玄楓尚不知道君菀的真實身份,對於她的這個請求,他沉思著蹙緊眉,沒有立刻回答。
見他沒有斷然拒絕,君菀急忙對姬玄舞喊道:「玄舞,我要說的事情你知道,只求你能達成我這個心願,救我大姊回國!」
她的話,猶如遺願一般,讓姬玄舞心痛如絞。
她說完話,手腕一揚,黑玉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度,落在姬玄舞的腳前。然後,她沉靜地對姬玄楓說:「我可以和你一起走了。」
姬玄楓的手莫名地開始顫抖。這個女人的冷靜、堅強,以及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息,都足以讓人臣服,如果她沒有愛上姬玄舞,如果姬玄舞沒有選擇她,他會欣賞、敬佩她。但是,她嫁給了姬玄舞,一切都不一樣了。
想到這裡,再看看姬玄舞的眼神,姬玄楓只覺得心灰意冷。身後是萬丈深淵,拉著君菀跳下去,一切就都解脫了。
他的腳步一挪,鳳秋霜突然如閃電般飛奔過來,劍如疾風刺向他的後腰。
姬玄楓本能地向前跳了一步,躲開劍的攻勢,而他與君菀也就此暫時遠離了懸崖一分。
姬玄舞早已全神貫注地等待時機救人,姬玄楓被鳳秋霜的劍吸引了目光,一時分神,沒有注意到姬玄舞已經欺近身邊。
姬玄楓手上沒有了兵器,要左右兼顧對付兩個人是非常的困難。眼前姬玄舞凌厲的掌風即將掃到,他將君菀推到身前抵擋,沒想到姬玄舞這一招竟是虛招,他伸出一手,抓了君菀的一隻手,另一手才真正出招,打中姬玄楓的心口。
姬玄楓噴出一口鮮血,陷入瘋癲的他不顧鳳秋霜的長劍,拚死將君菀的胳膊拽住,然後奮力向後一躍,墜下懸崖──
姬玄舞驚悸地也奮身撲上,死命抓住君菀的另一隻手,因為姬玄楓的衝力太大,他的身子也幾乎被拖下去,關鍵時刻,他揮起銀絲劍深深插入懸崖邊,定住了身形。
三個人就這樣連成一串掛在懸崖邊。
鳳秋霜是唯一還能自由活動的人,姬玄舞用眼角的餘光盯著她,喝道:「秋霜,用你的劍!」
鳳秋霜如秋風中的殘葉,瑟瑟發抖。這一劍如果斬下,姬玄楓便……不,她怎麼能?怎麼能……突然間,鳳秋霜發現掛在中間的君菀,竟然在唇邊露出一絲淺笑。
她在笑?她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緊接著,鳳秋霜發現了君菀笑容背後的秘密--只見她動了動被姬玄舞握緊的手腕,五指用力地張開,在努力擺脫姬玄舞的手。她在將自己逼入絕境,為的只是讓姬玄舞平安。
姬玄舞激動地喊道:「你要是敢做傻事,我也會跳下去死給你看!」
君菀怔住了,望著姬玄舞的明眸中泛起盈盈淚光。
生死相許,不離不棄。她居然能找到這樣一個愛人,今生,不應有悔了。
鳳秋霜看著這一切,心頭的震撼讓她無法掩蓋自己的良心。寒風將她的淚水吹得四散,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持劍在手,她縱身一躍,劍似飛鴻斬斷了姬玄楓拉住君菀的手臂。
長長的慘呼聲隨著姬玄楓的身形跌下了深淵。鳳秋霜本可以利用長劍停在山壁上,但她沒有。展開雙臂,她隨著姬玄楓一起跌落,消失在深谷下的茫茫白霧中……
姬玄舞猛一使勁,將君菀從懸崖中拉起。
劫後重生的君菀抱緊姬玄舞的腰,渾身顫抖。
姬玄舞的雙臂環住她,如釋重負。
兩人的眼睛同時回轉,看向空曠的懸崖邊,姬玄楓和鳳秋霜墜崖情景還深深震撼著他們的心。
山風依舊冷冽,在他們的耳邊呼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2 01:22:35
尾聲
捧著黑玉短劍,從頭至尾的清涼,讓君菀彷彿又回到在女凰國的日子,想起她當日要從女凰國趕往西歧時,在自己的寢宮手持白玉印的情景。
只不過白玉印換成了黑玉劍,而當時計劃要傲的事情她已經做到,但是,付出了太過慘重的代價。
劍被人倏然從身後奪走,姬玄舞在她耳邊道:「不要總拿著這麼危險的東西,萬一傷了自己怎麼辦?」
君菀回過頭,笑意盈盈,「胡太醫已經說過了,我的身體很好,沒事的。」
「什麼沒事?那麼激動地跑來跑去,差點跳崖,你什麼危險的事情都做過,害我只有跟著你擔驚受怕。」姬玄舞說完又笑又歎,「可憐我們的孩子還未出世就要經歷這麼多事情。不過這樣也好;也許有助於他將來成為真正出色的王者。」
君菀忽然想起一件事,秀眉顰起,「當年那枚白玉印……」
姬玄舞一笑,「是我親手刻的。」
君菀睫毛閃爍,輕歎道:「可惜我被雲中自陷害的時候,身邊的東西都被丟光了,那枚玉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姬玄舞攬住她的腰,在她耳邊溫柔地說道:「沒關係,我在為你刻一枚。」
「真的?」她欣喜不已,雙手一動,黑玉劍又吸引了她的目光,讓她想起自己最大的心結,不由得再度斂起眉宇,「我大姐的事……」
他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這是你最擔憂的事情。其實事情也許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沙漠之國的人也未必有你想的那麼壞。」
她急切地說:「我出來這麼久,不知道其他姐妹們的情形如何,你不是我,不知道我們姐妹的感情,為了救大姐,我可以付出一切。」
「所以才來西歧求我?」他的手指輕輕摸著她的下顎,「菀兒,如果沒有你大姐的事情,你會來找我嗎?」
她想了想,反問道:「若我不來找你,你會如何?」
他優雅地低笑,「我會派人到女凰國提親,若你不同意,我就只有動手搶親了。誰讓我從第一眼看到你時,就認定你是我的人,這輩子我在情字上算是被你綁得牢牢的,逃也逃不掉了。」
君菀拉住他的手,「那麼,你到底是怎麼決定的?到底要不要去救我大姐?」
姬玄舞笑面不答,門外恰好有人說話:「啟稟陛下,所有出征將土已經整裝完畢,在校場等候陛下旨意。」
君菀急抬頭,眼中淨是不敢相信,「你,你要……」
他左臂緊緊摟住她,右臂揚起,「你的事我怎可能不管?」
雖然還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有相愛之人相伴,就已足夠——
大團圓
現在是什麼狀況?
辛苦了三個月,好不容易得到各國同意出兵援助,順便替自己拐回一個丈夫的四位公主,終於在女凰國的議事殿中再度會合,正準備商討如何營救大姐,就見大姐被一個很高大、很酷的男人給送回來,而且毫髮無傷!
四位公主一時呆住——
「大姐!」
四位公主同時回過神,一擁而上,同時抱住令她們想念了很久,又招心了很久的大姐,激動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讓你們擔心了。」君灩一一回抱她們。
在說服北川孤星帶她回來一道的同時,北川孤星也調查出她四個妹妹的動向;知道她們為了她擔心不巳,又前往各國求援,君灩既感動又愧疚。
「大姐,你……你怎麼可以回來?」三公主君籮擦擦眼淚,隨即問道。
君灩先朝北川孤星點點頭,示意他先迴避,然後再打發那四個把她的妹妹們看得緊緊的妹夫們,等議事殿裡只剩下她們五姐妹,她才緩緩說出自己與北川孤星的約定,以及她已決定嫁給他的完美結果——至於中間那些差點送命的驚險過程,當然就省略掉了。
聽見這種情況,四個公主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們擔心了半天、著急了半天,結果那男人根本不會傷害大姐。但是,他也真夠可惡的,這麼一聲不吭地就把人紿帶走,害她們急得四處求援,真是過分透頂!
「大姐要嫁給那個……沙漠之王!?」年紀最小的君柔驚訝得瞪大眼。
那個人……看起來很凶悍、很獨裁耶!大姐居然要嫁給他?!他不會欺負大姐吧?
「嗯。」君灩微笑地點點頭,看著她們,「不只是我,你們也都各自找到自己所愛的男人,不是嗎?」
「我才沒有!」四公主君翎立刻否認。基於之前她氣未婚夫氣得牙癢癢的狀況,叫她現在怎麼可能承認她愛他?
擺明了就是。死鴨子嘴硬」!
大家暗暗偷笑,也不戳破。
「但是,我們都嫁人了,女凰國怎麼辦?」二公主君菀很實際地問道。
「這就是我回來的重點之一。」君灩開始把女凰國神奇的繼承人選定方法告訴她們。
四個妹妹全聽得一愣一愣的。
「居然有這種事?!」而她們一點都不知道。
「就算繼位者是這樣產生的,可是現在呢?」三公主君蘿不以為那個看起來很獨裁的男人,會允許自己的妻子留在這裡繼續當女王,兩夫妻分隔兩地!
「所以,在下一個繼位者還未成年之前,必須有人留下來守護女凰國。」君灩望著妹妹們。
這……很難耶!
基本上,她們嫁的人都是一方之主,誰肯答應陪她們留在這裡呢?可是,大姐為了女凰國、為了她們,已經奉獻了十年的青春,她們又怎麼可以將女凰國的責任全丟回給大姐?
所以——
「大姐,我有一個主意。」君蘿說道。
「說說看。」
「不如這樣,我們抽籤來決定順序,在下一個繼位者還沒有繼位之前,我們輪流留在女凰國一年,至於怎麼說服他們,就看大家的能力羅!」
既然,大家有辦法說服自己的夫婿出兵救人,那麼,這麼一點小小的請求,應該很容易吧!
君蘿一說完,五姐妹看了看彼此。紛紛掩嘴偷笑。
「我贊成!」四公主君翎立刻同意。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再去拗她親愛的丈夫,她高興得很!
「我也贊成。」五公主君柔也附和。
「我同意。」二公主君菀也道。
「那麼,就這麼辦。」君灩看著她們,「但是,我希望再補一點,每年守護人選交替的時候,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回來,大家聚一聚。」她們相依為命的姐妹情,永不會斷。
「嗯。」她們都點點頭,明白大姐的心思。
「那麼,我們準備抽籤吧!」君灩開始做簽,然後姐妹們坯—邊商量,應該怎麼去說服她們各自的丈夫……
繼位問題,就這麼決定了,而那五個不在場的男人,也就這麼暗暗的被這五個小女人給坑了一把,坑到他們知道這件事時,明明心裡很不爽,可是為了表現出自己寵愛妻子的程度不輸給任何人、自己的女人絕對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不得不咬著牙,含笑點頭答應。
中土世界至此終於真正和平。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們才終於想通,他們,根本是被算計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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