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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司馬紫煙]金陵俠隱[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0:06     標題: [司馬紫煙]金陵俠隱[全文完]

金陵俠隱
作者:司馬紫煙



  「瀟湘美劍客」杜青在金陵遊歷,無意中捲入了金陵「謝、韓」兩大世家恩怨纏結中。為取得對方所保存的半部秘笈,而舉行三年一次比武,存者勝利,亡者失敗。為博謝家大小姐謝寒月芳心,杜青孤身犯難,以血魂劍式消除了歷年所規定比拚,揭開了秘笈真相,卻只是半本無字天書。杜青因此俘獲謝家三姐妹的芳心。
  杜青並未被柔情消磨了雄心。他發現韓家莊主是個野心勃勃的梟雄,為了攫取血魂劍法,以凶殘手段殺害血魂劍全家十幾口,脅迫血魂劍本人自行了斷,雖經他幾次改名換姓易容躲避,最後仍遭毒手。
  為了伸張武林正義,謝家姐妹得知杜青從血魂劍手中所得到的無敵劍法,需得女性配合才能發揮其無敵威力,毅然獻出了自己的貞操,杜青才得以完成習藝大業,並挖出了隱藏了很深的元兇。韓家三姐妹深明大義,為使武林免遭劫,大義滅親,協助杜青殺死了自己為惡多端的父親韓莫愁,為血魂劍復了仇,平息了一場武林浩劫。

第 一 章  朱橋雀畔野草花    第 二 章  鳥衣巷口夕陽斜      第 三 章  男兒有淚不輕彈
第 四 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第 五 章  曉風不散愁千點      第 六 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第 七 章  莫愁湖上風波惡    第 八 章  誰憐人比黃花瘦      第 九 章  一劍豪氣干雲霄
第 十 章  欲問蒼天天無語    第十一章  一劍光生山河動     第十二章  節外生枝枝外節
第十三章  斷腸劍謎劍斷腸   第十四章  恩義兩重只為情     第十五章  天書無字全篇白
第十六章  清者自清濁自濁   第十七章  煩惱皆因強出頭     第十八章  撲朔迷離十日約
第十九章  慨贈神兵為正義   第二十章  具雄心獨樹一幟     第二十一章 小樓相對盡夜談
第二十二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   第二十三章 清涼寺中吊亡魂     第二十四章 風起雲湧古剎前
第二十五章 十二金釵初揚威   第二十六章 居心險毒自食果     第二十七章 一劍方出鬼神驚
第二十八章 莫愁湖畔英雄淚   第二十九章 樓頭更盡醉懷時     第三十章  竹西佳處江都路
第三十一章 孤星浮雲妍月華   第三十二章 千條楊柳盡向西     第三十三章 獨留青衫淚千點
第三十四章 筵前初試無敵劍   第三十五章 一圖藏莫測之機     第三十六章 自古聖賢皆寂寞
第三十七章 巾幗不讓鬚眉勇   第三十八章 黃泉路上重歸人     第三十九章 一船滿載秦淮春
第四十章  霧雲罩山朦朧處   第四十一章 口中談笑腹內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1:25

第 一 章 朱橋雀畔野草花


  金陵——曾為六朝金粉的故鄉,也曾為好幾個朝代的都邑,雖經歷次兵燹戰劫,這巍巍的石頭城仍然屹立無恙,歷史的巨潮不斷地沖刷,流去了歲月,卻留下了更多的記憶與陳跡:

  波光浩渺的玄武湖,曾經是三國東吳訓練水師的基地,當年叱吒水上的健兒俱已白骨成土,而湖水依舊是那樣的清澈,夏至千田蓮葉,秋來一池殘荷,誰會想到這明媚的風光中曾經崛起過無數的英豪呢?

  湖畔有一座小小緊貼著城牆的土山,山上翠木蔥籠,別具勝境,這就是遐爾聞名的雞鳴山。

  其實雞鳴山並不出名,它出名得之於山角的雞鳴寺,這座古剎幾乎成為遊人必登的盛地。

  是它的建築特別宏偉嗎?不,它只是一座略具規模的寺廟,是它的神祇特別靈驗嗎?也不!那泥塑木雕的偶像只有在信徒中具有神聖的價值,並沒有特別的神跡顯示出它的不凡。

  為什麼這一所寺廟會如此轟動呢?其原因在一口井。

  這也是一口普通的石井,青石為欄,井水將涸,卻相當深,丟一塊石子下去,要很久才可以聽見回音;

  為什麼這口井會如此吸引人呢?

  因為它有一個極其香艷的名稱——胭脂井!

  一所壯嚴的寺廟,卻獲有一口艷名的石井,這不是很荒誕嗎?但卻沒有一個人認為這件事不倫不類;

  因為這口井的歷史比寺廟更久,此地原來是六朝故宮舊址,人事變遷,往日的雕欄玉砌,瓊樓玉宇,都已化成了灰塵,惟獨這口井卻保留了下來。

  東晉以後,南朝的宋齊梁陳四代都建宮於此,當年的後宮佳麗,三千粉黛,朝妝洗罷的香脂粉跡,都傾倒在這口井中。這可能是胭脂井的得名由來,然而使它流傳千古的卻是南陳最後一代皇帝的香艷事跡。

  當隋朝宇文化及的大軍破宮而人時,陳後主無路可逃,攜著愛妃張麗華躲入了這口古井。

  雖然二人後來又被救了出來,這口古井卻因這件事跡而被保留下來,成為後人憑弔追古的陳跡!

  

  撫井而緬思往事,常引人發成敗興亡之慨歎!

  這是一個初秋的早晨,曙色微透,天光仍暗,曉寒凜冽,寺中的僧侶們剛準備作早課,鐘鼓輕引。

  胭脂井中卻鑽出一個濕漉的人影,他只穿著一身小褲褂,年紀不過二十五六,身材不算魁梧,卻很結實。

  寒風吹在他透濕的身上,卻不覺一絲寒意,爬出井圈之後,仍然低頭對著井口,凝立深思!

  忽然他身後傳來一陣銀鈴似的笑語:「喂!你到底下可曾會著張麗華的芳魂沒有?」

  年青人一怔,連忙回頭,卻見一個矮小的身影如狸貓般地往樹林中竄去。

  半為好奇,半為出乎自然的本能,他加緊腳步,逕向那短小的身影追去,兩三個箭步,即已追上了,伸手一搭,想將人影抓住,誰知那逃竄人十分靈活,一縮脖子,居然讓他抓了個空,耳畔又聽見一聲銀鈴似的輕笑!

  聽聲音,對方一定是個女孩子,看身材,年齡約摸十六七。說不不大,說小不小,照男女的區別來說,他應該由她去算了,可是他卻不肯放鬆,緊接著又追上去!

  因為他覺得一個女孩子能夠避開那一抓,是他這一生從所未經的怪事,於是他又追了上去。

  再度接近時,仍是伸手一抓,那孩子格地一聲輕笑,以極快的身法向旁邊躲去了,不過這次可沒有那麼容易了!

  這年青人的心思十分細密,第一次落了空,第二次早巳打好了主意,抓出去的姿勢雖然不變,手下已暗留分寸!

  因此他的手探出一半,立刻隨著女孩子躲閃的方向跟了過去,女孩子似乎沒料到他變換招式會這麼快。

  雖然縮頭閃躲得快,腦後那一條長長的髮辮卻飄揚起來,剛好被人家抓住,身子的衝勢未止,髮辮受了牽制,立刻影響了平衡,差一點摔了下去!

  幸好那年青人並不想為難他,左手輕輕一托,扶住了她的肩膀,幫助她穩定了下來,

  女孩子站定身子,回過頭來,見自己的髮辮仍是握住人家手中,乃鼓起大眼睛叫道:「你只會欺負女孩子。」

  年青人這才把她看清楚,她的額前梳著劉海,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小嘴嘟得緊緊的!

  一付稚氣未脫的樣子,根本還是個小孩子,最多只有十三四歲,可能由於身材長得高一點,才使她的背影顯得較為年長,初抓髮辮時,他還覺得有點孟浪,現在認清是個小孩子,他倒存心開開玩笑了,乃笑笑道:「你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淘氣!」

  女孩子立刻叫道:「你敢說我淘氣,我又沒有惹你,你就追著抓我。」

  年青人笑道:「那是你引我抓的,你先在我背後,偷偷發話,不就是想引我來抓你嗎?你以為練過幾天武功,學會一兩手輕巧身法,我就抓不到你了?」

  女孩子叫道:「要不是這條鬼辮子,你才抓不到我呢!」

  年青人笑笑道:「不錯!下次你應該把頭髮剪短再淘氣,免得又被人抓住小辮子!」  

  抓住小辮子暗含為人抓住短處之意,年青人一語雙關,說完後自己覺得有趣,哈哈大笑起來!

  女孩子卻生氣了,大聲叫道:「你別神氣,早晚我都得鬥鬥你這個瀟湘美劍客!」

  年青人微怔道:「你認識我?」

  女孩子噘著嘴道:「誰不認識你,你姓杜。名叫杜青。是湘南人。出道三年,就以一手流雲劍法名滿瀟湘,贏得一個瀟湘美劍客的稱號,照我看來,你一點都不美,那幾手破劍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年輕人更奇怪了,問道:「你究竟是誰?」

  女孩子噘著嘴道:「我就是我!」

  年青人見她裝點正經的樣子十分可笑,也就跟她開玩笑地道:「不錯,這是我太冒昧了,我可以請教嗎?」

  女孩子道:「姓謝!」

  「府上?」

  「世居金陵!」

  年青人沉吟地自語道:「金陵!姓謝!我好像沒聽過!」

  女孩子趁他不防,猛然抽回髮辮笑著跳開道:「你才有多大年紀,那能每一個人都認識!」

  年青人正想追上去,女孩子卻躲得遠遠地笑叫:「不告訴你,有本事你再來捉我!」

  年青人見她一派天真的樣子,感到很好玩,而且他也想進一步去知道這女孩子的身家,因為照她的身手而言,江湖上確實不多見,而在他的印象中,金陵又沒有姓謝的這一號人物,不過他知道再要去追她,可能不會那麼容易,而自己這一身水淋淋的讓人見了也不太像話!

  因此忙叫道:「小妹妹!你別跑,我們別捉迷藏了,等我到廟裡換好衣服,我們再談談。」

  女孩子好似存心跟他搗蛋,笑著叫道:「誰要等你,要就再來捉我,不然我就回家去了。」

  年青人道:「府上在那裡?」

  女孩子笑道:「你跟著我走就到了!」

  說完回身就走,年青人想追,又顧念到衣著不雅,想回去換衣服,又怕她真的跑了,正在進退兩難之際,林中忽然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三小姐,別再開玩笑了,杜公子身上穿著濕衣,在風裡呆久了會著涼的。」

  女孩子笑道:「凍病了活該,誰叫他欺負人的!」

  那蒼老的聲音又道:「三小姐,要欺負你可真不簡單,你今天總算碰上對手了。」。

  女孩子哼了一聲道:「我看也不見得,他只是手腳快一點,劍法未必能勝過我!」

  蒼老的聲音道:「杜公子以劍法見長,空手都能勝過你,劍法自然比你更高明!」

  女孩子道:「我不信,我非得找他較量一下,老王,我先回去了,你快把他帶來吧!」

  年青正在詫異,林中已走出一個老者,發須花白,大約是五十上下,相貌清奇,穿著一身長衣!

  他先對年青人拱拱手道:「杜世兄,老朽冒昧!」

  年青人覺得這老者頗為面善,而且脫口稱自己為世兄,想必是自己的父執輩,於是也拱拱手道:「借問老丈……」

  老者掀髯微笑道:「老朽姓王,草字非俠,十八年前曾經在湘南與令尊有一面之識,而且也見過世兄,只是那時世兄年紀尚小,恐怕不記得了!」

  年青人一怔,王非俠三個字太使他震驚了,『江南鶴』是方今武林有數的前輩之一,『七禽劍』與『鷹爪功』更是名震大江南北的武林絕技,而這兩個名稱是分不開的。

  江南鶴是江湖人贈給王非俠的的稱號,而『七禽劍』與鷹爪大九式是他成名絕技,據說當世無出其右者,但是也有人將這兩種絕技當作稱號。有人叫他『七禽劍』有人則乾脆叫他鷹爪王,而且他與自己的父親杜南夫神交已久,十八年前獲他折節下訪,傾蓋訂交,頗為莫逆,難怪乍一見面會感到眼熟。

  因此他立刻作了一躬道:「王世伯,小侄杜青……」

  王非俠笑著道:「不敢,不敢,世兄少年有為,乍出江湖,即已創下赫赫盛名,比我們這些老不成材的強多了!」

  杜青臉上微紅,剛想開口,王非俠又道:「世兄還是先換了衣服吧,寒深露重……」

  杜青這才道:「那世伯請等一下,小侄去去就來……」

  王非俠笑道:「不用了;世兄的衣服行囊老朽都已代勞取出,放在前面的馬車中!」

  杜青又是一怔,王非俠又笑道:「老朽此來專為促駕往敝東處一晤,來時適逢世兄越牆外出,老朽還以為世兄是另有要事呢,誰知世兄竟是為探胭脂井遺跡,老朽不敢驚擾雅興,故而將世兄的衣物取出,置於馬車中……」

  杜青聽得莫名其妙,像廟門口的護法金剛摸不著頭腦,更不知要說些什麼了。」

  王非俠明白他的意思,含笑道:「世兄請勿多疑,老朽此來專為促駕,卻又怕驚動別人,是以才挑個大清早,剛好世兄悄悄地出來了!」

  杜青更奇怪地道:「如此說來,世伯竟是專為小侄而來的了!」

  王非俠點頭道:「不錯!老朽聽說世兄在杭州西湖畔劍挫越女劍吳鶯鶯,就想邀世兄北上金陵,結果從世兄的友人處得知世兄有意前來遊歷,才未曾驚動!」

  

  杜青忍不住問道:「世伯見召不知有何差遣?」

  王非俠笑笑道:「老朽是替敝東主代邀世兄一往!」

  杜青莫名其妙地道:「世伯何時受聘為教師的!」

  王非俠臉上一紅道:「世兄見到的那個小姑娘是敝東的三小姐,她對老朽的稱呼,世兄難道沒聽見嗎?」

  杜青又是一怔,那個小姑娘叫他老王,自然不像是對教師的稱呼,倒像是主子對傭人!

  可是以王非俠的江湖身份,當不至淪落至此吧,因此他心中躊躇,口中卻不知如何說才好!

  王非俠卻坦率地道:「老朽在東主家中雖不是傭僕,卻也當不起教師的高職!」

  杜青實在弄糊塗了,忍不住問道:「那世伯究竟是……」

  王非俠見他言詞支吾,乾脆說出來道:「老朽現任總管之職!」

  杜青叫道:「世伯何至於此!」

  王非俠苦笑道:「這是事實,詳情也不必細說了,世兄見到敝東家之後,自然會明白!」

  杜青年紀雖然不大,江湖閱歷卻頗為豐富,見王非俠言辭閃爍,知道其中必有隱情,因為他曉得王非俠定然不是為了生計而操此賤役,不禁被能使王非俠屈身為傭的主人引起了無限的好奇,連忙問道:「那麼世伯的東主是何許人家?」

  王非俠道:「敝東主姓謝,是金陵世家,居於烏衣巷,人口很簡單,只有一位主母與三位小姐。」

  杜青哦了一聲道:「男主人呢?」

  王非快道:「已經去世了。」

  杜青好奇心更甚,問道:「他們是官宦世家?」

  王非俠搖搖頭道:「老朽雖然沒出息,尚不至於淪落到替官宦人家作護院吧!」

  杜青紅著臉道:「小怪太冒昧了,那一定是江湖世家,」

  王非俠苦笑道:「江湖上有那一家夠資格要老朽去給他們當管家的?」

  杜青道:「是啊!所以小侄才百思不解!」

  王非俠笑道:「他們世居金陵,因以世家稱之,除此以外,老朽也不知如何解釋了!」

  杜青又想了一下道:「謝家叫小侄前去何為?」

  王非俠道:「主母家有—件事相煩,是老朽推薦世兄前住的,因為這件事由世兄去擔任最適合不過了!」

  杜青道:「什麼事?」

  王非俠笑道:「這個恐怕要主母當面奉告了,並不是老朽故意賣關子,實在是事關機密……」

  杜青微感不悅地道:「世伯可是怕小侄洩露機密?」

  王非俠連忙道:「不!絕不是這個意思,因為事情尚未決定,老朽也不敢先說,世兄若是信不過老朽,此事只好作罷!」

  杜青聽得一肚子疑惑,好奇之心更勝,沉吟片刻才道:「既是如此,小侄就去見見那位夫人吧!」

  王非俠笑道:「老朽承情,世兄請到車中更衣吧!」

  說完拱拱手,領先走在前面,杜青懷著一肚子疑團跟在後面,心裡倒是很興奮,因為他是個武林世家,父親湘南一劍杜南夫是武林中有名的俠客與劍手,六十歲封劍歸隱,潛居家中納福,將一身所學全傳給了他這個獨生子。

  他二十歲開始出道江湖,以武會友,一方面遊歷天下以廣見識,一方面也想發揚家聲,行俠天下。

  五年來,足跡遍及兩湖,打過好幾次不平,剪除了好幾個江湖巨孽惡霸,贏得瀟湘美劍客的尊號,劍下從無敗績,名聲已不在乃父之下。

  這次到江南來也是為著訪問幾個劍道名家,半為切磋,半為較技,結果在杭城勝了越女劍吳鶯鶯之後,幾個老一輩的劍手怕折了英名,拒絕與他交手,年青一代中又找不到可以一較的對象,志得意滿之餘,多少也培養了他一點驕氣,現在遇上這一件古怪事兒,忍不住躍躍欲試。

  從那個姓謝的小姑娘身手上,他已覺到這個人家頗不等閒,再加上王非俠詭異的態度,更引起他的好奇了!

  穿過樹林,山道上停著一輛綠呢華車,由兩頭全身漆黑的駿馬拖著,光看排場,已經夠豪華了!

  王非俠一躬身道:「世兄請上車吧,衣著行李都在車上,裡面很寬敞,足可供更衣之用。」

  杜青道:「那世伯呢?」

  王非俠笑道:「老朽的身份只夠跨轅!」

  杜青不好意思地道:「那如何敢當呢?」

  王非俠笑著道:「沒什麼,世兄是客,老朽在謝家只是一名總管,此刻不是論江湖輩份的時候,再者這樣也可以避免引人懷疑!」

  杜青忍不住道:「倒底是什麼事如此神秘?」

  王非俠笑了一下道:「金陵是臥虎藏龍之地,為了避免引起無謂的糾紛,不得不如此守秘,否則老朽早巳至寺中相請,用不著偷偷將世兄的行李取來了!」

  杜青知道再問也不會有效果的,遂掀簾登車,但見車中是絲絨為襯,金裝玉飾,比外表更為花麗,而且暗香隱約,好像是女子的座車,兩邊車門俱以珠串瓔珞為簇,可以看外面,外面卻瞧不見裡面。

  座位很寬大,空間也很大,一邊放著他簡單的行囊與一口家傳的鐵劍,杜南夫當年交遊很廣,到處都有朋友,所以他的行囊中只有幾件衣服與零碎銀兩。

  杜青才坐穩,車子已開動了,在坎坷的山徑上飛馳而行,車身卻不太顛動,足見這輛香車的製作絕佳!

  杜青換下濕衣,找了一件比較鮮明的外衣,佩好鐵劍,然後用棉布將濕漉漉的頭髮擦干,用一個金環綰住。

  一切都停當後,車子已駛進一條青石板鋪地的寬巷,這就是金陵有名的烏衣巷,巷中多半朱門豪戶,氣象不凡,巷以烏衣為名,據傳是晉時貴族王爺謝安的居宅,其門人子弟俱著烏衣,唐代詩人劉禹錫有一首絕唱:「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人尋常百姓家。」即指此而言。

  星換斗移,舊時的赫赫門弟多半已衰敗了,這一個姓謝的人家自然不會是謝安的後人,可是她們居住在烏衣巷,倒使杜青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一首詩!

  車子在一個小門前停下,杜青剛有點奇怪,小門已經打開了,車子一直駛了進去,他才知這是花園的角門,心中未免有點不高興!可是未便發作。

  直到車子停在一條石板路上,王非俠掀開車簾道:「世兄,很對不起,照理應該開大門接你進來的,可是為了避人耳目,不得不委屈世兄一下了!」

  杜青聽他先打了招呼,才把心中一點不快消除,跨步下車,才看到是處身在一個很大的花園中。

  這時正值菊花盛開的季節,放眼一片鵝黃粉白,而且有許多年輕的女孩子在菊畦中工作著!

  車子又朝另一個方向駛去,杜青正想招呼,王非俠道:「世兄的東西自然會有人保管,絕對丟不了!」

  杜青紅著臉道:「小侄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那濕衣……」

  王非俠笑道:「此地不乏人手,她們會洗淨熨平的,我們還是見主母吧!」

  說著又伸手作了個相邀的姿勢,杜青只好跟著他向後園行去,那些年輕的女孩子都站起來躬身為禮,叫著『王先生早!』然後用奇異的眼光望著杜青!

  王非俠含笑點頭回禮,杜青忍不住道:「這些人都是謝家的婢僕嗎?」

  王非俠搖頭道:「不!有的是主母的親戚,有的是主母的學生或養女,這兒沒有一個是下人,唯一受雇的人便是老朽,可是主母叫他們跟老朽讀書……」

  杜青笑道:「世伯原來還兼任西席呢。」

  王非俠苦笑道:「除了教文以外,老朽還能教什麼呢?老朽的幾手武功,比主母差遠了!」

  杜青道:「小侄早巳料到這位夫人是武林高手!」

  王非俠道:「可是主母絕不在江湖上活動,算不得武林人物,否則世兄怎會一無所知呢!」

  杜青四下看了一下道:「他們家人倒是不少!」

  王非俠道:「世兄只見到一部份,全宅的人合起來約有百多個呢,只是陰盛陽衰,沒有一個男人!」

  杜青奇道:「她們家的男人呢?」

  王非俠歎了一口氣道:「死了,男主人與兩個少主人都死了,目前只有一屋子的女人!」

  杜青歎了一口氣道:「真是個怪地方!」

  王非俠笑笑道:「世兄明白內情後,就不會感到奇怪了,前面的小樓便是三小姐的居所,謝家三個姊妹中,就數她最調皮,今天就得罪了世兄!」

  杜青笑道:「小侄倒覺得她很天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1:37

第 二 章 鳥衣巷口夕陽斜


  王非俠道:「世兄還沒有見到她淘氣的時候呢?瘋起來連主母都管不住她,只有大小姐才能馴服她,說也奇怪,她對這異母的姊妹,比同胞的手足還親近呢!」

  杜青微微一怔,王非俠忙又解釋道:「大小姐寒月是正生,主母是續絃,又生了二小姐寒星與三小姐寒雲……」

  正說之間,那小姑娘卻從一邊的玫瑰叢中跳了出未,比著手叫道:「老王,你在背後罵我了?」

  王爺俠忙道:「老奴怎敢?」

  小姑娘叫道:「你把我們的名字都告訴人了……」

  王非俠笑著道:「老奴想這沒有什麼關係,杜世兄又不是外人。」

  小姑娘不再理他,卻用一對大眼睛望著杜青,望了半響才笑著道:「你換了衣裳,看起來神氣多了。」

  杜青對這小姑娘倒是頗有好感,笑笑道:「小妹妹,你是否又要跟我捉迷藏了。」

  小姑娘搖搖頭道:「不!現在我要跟你比劍,鬥鬥你這個瀟湘美劍客!」

  王非俠忙道:「三小姐,杜世兄剛來……」

  小姑娘笑道:「你不是說過他不是外人嗎?自己人比著玩又有什麼關係,杜——大哥,你說是嗎?」

  她胸無城府,一派天真,叫大哥二字雖略有遲疑,但態度卻十分自然,杜青倒弄得有點不好意思。

  她笑笑又道:「你既然叫我小妹妹,我只好叫你杜大哥了,誰叫你比我大呢?杜大哥!你肯答應跟我比劍嗎?」

  杜青頓一頓才道:「三小姐……」

  小姑娘跳腳道:「別叫我三小姐,我最討厭這個稱呼了,老王已經把我的名字告訴了你,你就叫我寒雲好了,娘跟姊姊都是這樣叫我的!」

  杜青笑道:「這個我可不敢造次,還是叫你小妹妹吧!

  謝寒雲道:「也好!這總比三小姐聽來順耳一點!杜大哥,你敢不敢跟我比劃?」

  杜青搖搖頭道:「不敢。」

  謝寒雲一怔道:「你怕我傷了你?你放心好了,我手底下很有分寸!」

  王非俠道:「杜世兄是怕傷了你。」

  謝寒雲叫道:「笑話!他還傷得了我。」

  王非俠道:「杜世兄是名滿江湖的劍客。」

  謝寒雲道:「所以我才要鬥鬥他,你把他吹得那麼了不起,我實在不相信,杜大哥,我們非斗一下不可!」

  王非俠皺眉道:「三小姐,我們急著見主母!」

  謝寒雲一笑道:「娘正在做早課,至少要半個時辰才出定!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非俠哦了一聲道:「老奴倒忘了這件事,杜世兄,主母每天清晨都必須修練早課,此刻倒是不便前去打擾!」

  謝寒雲道:「所以我們利用這段時間先比劃一下,也免得枯等無聊,杜大哥,你說好嗎?」

  這時那些工作的少女都圍了過來,王非俠笑道:「杜世兄,你就指點她兩手吧!也殺殺她的驕氣!」

  杜青心中明白這是安排好的局面,王非俠不過是故意做作而已,乃一笑道:「看來我若不通過小妹妹這一關,還無法見到主人呢?」

  謝寒雲立刻道:「不錯!」

  王非俠見杜青明白地點了出來,謝寒雲更是坦白地承認了,滿臉飛紅,訕然地道:「世兄多擔待吧!」

  杜青一笑道:「世伯既然如此器重小侄,在主人面前多加吹噓,小侄怎敢令世伯失望呢?」

  王非俠臉更紅了,吶吶地道:「主母也是劍中高手,只因為不履江湖,無法得知世兄的造詣……」

  杜青笑道:「沒關係,想要列為這種隱名世家的座上客,自然要毛遂自薦一番,只是主人叫這位小妹妹前來測試,豈非是太便宜了小侄嗎?」

  王非俠聽出他語中不滿之意,忙道:「世兄,三小姐六歲習劍,已有八年的火俟,在主母精心教導之下,除了氣力稍欠,招式變化,尤在老朽之上!」

  

  杜清淡淡地道:「那小侄這一關恐怕還很難過呢!」

  謝寒雲不知道他們談話的含意,只是聽出杜青已經答應比劍,高興地抽出藏在花叢中的長劍叫道:「杜大哥,我們以三十招定勝負!」

  杜青一笑道:「三十招就夠了嗎?」

  謝寒雲道:「我想夠了,娘說我的功力只能支持三十招,若是三十招還不能擊敗你,我就認輸!」

  杜青笑道:「好吧,我盡量支持著,能撐過招數,也許可以揀個現成便宜!」

  謝寒雲卻叫道:「你別太高興,在我手下硬撐三十招可不是容易的事!」

  王非俠卻皺眉道:「三小姐!杜世兄是跟你客氣,他們杜家的瀟湘流雲劍法一共才十八手,闖遍天下,還沒有人能全部見識過!」

  謝寒雲一怔道:「為什麼?」」

  王非俠笑道:「因為沒有人能挨過十八式的。」

  謝寒雲雙眉一揚道:「那麼今天我就是第一個!」

  杜青笑道:「小妹妹,你別信王世伯的話,寒家劍式雖然沒有對人全部施展過,卻不是天下無敵,有時還沒有等十八式使完,已經被人打敗了!」

  謝寒雲叫道:「你騙人,老王說你從來沒有敗過!」

  杜青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抽出長劍,笑笑道:「小妹妹,請賜招吧!」

  謝寒雲輕輕推出一劍,來勢極速,劍尖幻出十幾點光影,罩向杜青每一處大穴,杜青看也不看,居然迎劍反擊,由光影中直攻進去,謝寒雲一時弄不清他的意思,連忙收劍退後道:「你是跟我拚命?」

  杜青按劍笑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謝寒雲叫道:「那你為什麼不躲開,我這一劍用足了,你還有命嗎?」

  

  杜青微笑道:「你已經保證不會傷到我的,我對你絕對相信,所以對這些足以致命的凶招,大可以不必擔心!」

  謝寒雲怔了一怔才叫道:「你這個人太滑頭,居然動歪心思,下一劍我可不讓你佔便宜了!」

  說著又攻出一劍,卻是取他的肩頭,杜青用劍封開,兩劍交觸,杜青微微一怔,因為他發現這小姑娘的腕勁不弱,出手很穩,至少比她在雞鳴山上動手的功力深多了,遂也不敢怠慢,小心地應付著。

  謝寒雲出劍很快,一劍追一劍,根本不讓杜青有回手的機會,幸好她用意不在傷人,只想在杜青的衣服上割破一點,所以杜青仍能從容應付,可是他心中對這小姑娘所用的詭異的劍式已充滿了驚奇!

  從他出道江湖以來,歷時五載,轉戰大江南北,會過無數高手,也經過好幾次狠命的拼殺!

  可是那些對手中,竟沒有—個人能及得上這小姑娘的,好容易支持到十六招上,謝寒雲似乎見久戰無功,神情有點焦急,猛地一劍,直刺他的咽喉!

  這一劍又急又凶,杜青猝不及防,倒是不敢硬碰,連忙退後兩步,可是謝寒雲進前兩步,劍勢急落,劃向腰間,杜青舉劍劈開,正想藉機會還她一劍,謝寒雲卻格格一聲輕笑,高舉劍尖道:「杜大哥,你可輸了!」

  杜青抬頭一看,她的劍尖上挑著一個玉塊,正是他腰帶上的佩飾,自己過份大意,光是去防備她的急攻,卻忽略了拖在腰畔的尺許短帶,被她趁勢用劍鋒挑走了!

  當然在生死之爭時,能保全性命才是勝利者,可是處在比武的情形下,這一枚玉塊之失,也就等於落敗了!

  因此他臉上微紅笑道:「小妹妹劍技高明,佩服,佩服!在下輸得心甘情願。」

  謝寒雲被捧得十分開心,因此也謙遜地道:「杜大哥太客氣了,我的劍法實在不如你,假如我們是在拚命的話,我恐怕早就被你殺死了,因為我發現你的勁力比我強多了,你用足了勁力,我的招式根本就施展不開!」

  王非俠在旁笑道:「他是個大男人,跟小女孩子比劍,怎麼好意思用力氣來勝過你!」

  謝寒雲將玉珮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見上面刻著兩條游龍,十分生動,不禁笑著說:「杜大哥!你這塊玉真好玩!送給我好不好!」

  王非俠連忙道:「三小姐,這可不行,我知道這是他們杜家的傳家之寶,傳了好幾代了!」

  謝寒雲微微失望地道:「這我就不好意思要了!」

  說著伸手擲還杜青,杜青剛要伸手來接,忽然人叢中飛出一個全身穿青的少女,伸手將玉珮奪了過去。

  謝寒雲一望來人,失聲叫道:「二姊!你這是幹嗎?」

  那少女比她大四五歲,約摸二十上下,容顏秀麗,只是雙目如電,寒光逼人,冷冷地朝杜青道:「姓杜的,我叫謝寒星!」

  杜青拱拱手道:「二小姐!」

  謝寒星依然冷笑道:「不敢當,閣下好快的劍式!」

  謝寒雲叫道:「杜大哥的劍是快!不過還比我慢。」

  謝寒星哼了一聲道:「做你的清秋大夢,摸摸你的耳朵看,你這點本事,被人割掉了腦袋,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呢!」

  謝寒雲怔然一摸耳朵,才知嵌在耳朵上的一顆明珠已經不見了,連忙低頭在地下找尋,說道:「恐怕是我在比劍時失落了!」

  謝寒星怒聲叫道:「在旁邊的花叢裡,已經被人劈成兩片了,虧你還好意思說是丟掉了!」

  謝寒雲忙在花叢找到了兩片碎珠,但見齊中對分,顯系利物所割,不禁怔然叫道:「杜大哥,你真壞,什麼時候把我的耳珠劈碎了!」

  王非俠也是一怔道:「杜世兄,老朽實在眼拙,竟不知你的劍術已發展到這種境界!」

  杜青訕然笑道:「世伯太客氣了,小侄不過是取巧而已,而且這種手法只能騙騙小妹妹!」

  王非俠笑道:「可是世兄連老朽竟都騙過了,老朽竟不知道世兄是何時出手的……」

  謝寒星哼了一聲道:「老王!你也別裝了,人家總共才攻了一招,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

  王非俠只得嘿嘿乾笑,謝寒雲卻叫道:「對呀,杜大哥,你只攻了一招,而且就在開始的時候,你真壞,你起手就勝了,還跟我開玩笑裝下去,難怪你以後一直不回手。」

  杜青笑著道:「第一招也不能算勝,我明知道你那一劍不會認真,才撿了個現成便宜。」

  謝寒雲倒是一點都不生氣,笑道:「杜大哥,你真行。我現在是真的佩服你了,二姊,你快把玉珮還給人家!」

  謝寒星冷冷道:「那很簡單,從我手裡搶回去!」

  杜青一怔道:「二小姐,這是何必呢?」

  謝寒星怒聲道:「你勝了小妹我不氣,可是你不該拿她開玩笑,我們謝家的女兒豈是容人開玩笑的對象!」

  謝寒雲忙道:「二姐!我跟杜大哥開玩笑不是第一次了,今天一清早我在雞鳴山上就……」

  謝寒星大聲道:「那是你的事,可是謝家的劍法被人一招就擊敗了,我可不能忍受這種侮辱!」

  謝寒雲道:「杜大哥是比我強,這不算侮辱,人家是名滿天下的大劍客嘛!」

  謝寒星啐了一聲道:「那是他自己不要臉,自吹自捧!」

  杜青涵養再好,也忍不住氣了,說道:「二小姐這話未免太過份了,杜某從未……」

  謝寒星搶著道:「那你就再把我打敗!」

  杜青怒聲道:「在下無此雅興,王世伯,小侄很抱歉,不想再見這兒的主人了……」

  謝寒雲大叫道:「杜大哥,你不要走。」

  謝寒星冷冷地道:「他這樣走是最聰明的,否則他立著進來,恐怕要平著出去了!」

  杜青聞言反身怒道:「小姐認為杜某是怕死才走的了。」

  謝寒星冷笑道:「你在外面可以吹字號,到了謝家,瀟湘美劍客五個字何異於土雞瓦狗!」

  杜青忍無可忍地道:「小姐這一說,杜某倒是非領教一下不可了!」

  

  謝寒星沉聲道:「領教?你太瞧得起自己了,如果我不割下你的腦袋?我就把自己的頭輸給你!……」

  杜青聽她如此狂妄,也動氣道:「杜某如果不到你棄劍認輸,絕不生離此地。」

  謝寒星嗆然出劍,連招呼都不打,就刺了過來。

  杜青毫無防備,倒是顯得很狼狽,幸虧戰鬥經驗豐富,判斷正確,將身形微偏,讓那一劍貼著耳邊滑過,只差了寸許光景。

  謝寒雲空著手攔在中間叫道:「二姐,你不能這麼不講理……」

  謝寒星根本不理她,提劍又刺,竟是對著謝寒雲發招,把小姑娘驚呆了,也忘了躲避,多虧杜青替她擋開了。

  謝寒雲急叫道:「二姐!你怎麼要殺我了?」

  謝寒星沉聲道:「是你自己要找死插進來的……」

  謝寒雲—怔,劍又刺來了,依然是杜青代她架住,可是謝寒星卻是故作姿態,半途變招,拿杜青作了對象。

  險雖險,好在杜青及時撤劍自救,沒有為她所傷。

  謝寒雲還站在附近,杜青為了護衛她,幾乎又挨了一招殺手,王非俠忙叫道:「三小姐!你還是出來吧!這件事你管不了!」

  謝寒雲也怕杜青為她而吃虧,只得跳了出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決鬥。

  謝寒星招招殺手,一枝劍使得風狂雨急,杜青應付時雖不像對謝寒雲那樣輕鬆,可是他目的只想迫謝寒星棄劍認輸,劍下多少還留點分寸!

  兵刃交斗就是不能心存顧忌,尤其是兩個差不多的高手,誰客氣誰就遭殃。

  杜青為了想稍留餘地,招式不敢用足,處處站在被挨打的地位,十幾回合後,他不但被困在對方的劍鋒之內,身上還負了幾處輕傷,那還是因為他戰鬥經驗較為豐富,每當危險時都能及時避開,否則那些輕傷就會成為致命的重傷。

  這一來他打出火了,劍勢一轉,突變為猛歷,家傳的流雲快劍用足了勁力,精招迭現。

  謝寒星也不甘示弱,劍若急水下灘,兩人都被劍光罩住了,但聞叮噹之聲不絕於耳。

  謝寒雲看得目瞪口呆,失聲叫道:「杜大哥真了不起,由此看來,他跟我動手的時候簡直是在開玩笑。」

  王非俠搖頭道:「他跟你比劍的時候也不是開玩笑,現在也不是特別認真!」

  謝寒雲奇道:「可是他對我並沒有這樣凶啊!」

  王非俠則搖頭輕歎道:「你姊姊卻得寸進尺,而且使出這等毒招,無怪人家會發火,要拿出看家功夫來對付她了!咦!主母與大小姐不是在一旁觀戰的嗎,她們為什麼還不出來禁止?這樣下去,勢必誤了大事……」

  這時動手的兩人情勢更為緊張,謝寒星銀牙緊咬,一招厲於一招,每劍都指向對方的要害!

  杜青雖然是守多於攻,但也不再有顧忌之心了,只是所攻的部位尚非致命之處,因此謝寒星有時根本不加理會,反而趁機會搶攻他的要害,逼得他不及將招式發滿,就得撤回劍去自保!

  王非俠急得直搓手道:「這怎麼是好?三小姐,你說主母與大小姐確實是在樓上嗎?」

  謝寒雲皺緊雙眉道:「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與社大哥交手時,她們的確是在上面,而且還是娘授意叫我向杜大哥挑戰的……」

  王非俠十分著急地道:「那她們應該出頭阻止了,這不是開玩笑的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後突然響起一聲輕輕的歎息,接著是一個低低的聲音道:「老王!我也明白這不是開玩笑的事,可是太緊迫了,而我們又沒有二個選擇,因此我必須對這個年青人多瞭解一點。」

  王非俠聞聲回頭驚道:「主母……」

  那是個中年婦人,一身素裝,神情肅穆,只冷冷地點了一下頭,王非俠急忙道:「主母快過去阻止他們吧!二小姐殺紅了眼,只有您能攔得住。」

  那婦人冷冷地道:「隨他們去,誰有本事就把對方殺了!這樣才能驗出真功夫。」

  王非俠道:「老奴是擔心二小姐,她方寸已亂……」

  那婦人冷笑道:「沒這麼嚴重,目前她是吃虧在經驗不足,心浮氣燥,可是等混元三式施過之後,情形就改觀了!」

  王非俠一怔道:「主母要二小姐用混元三式!」

  那婦人道:「為什麼不可以,時間已經很緊迫了,如果他連這三招都擋不住,對我們有什麼用呢?」

  王非俠道:「混元三式是用來對付……」

  那婦人一哼道:「我知道,可是我希望先試試它的威力。」

  王非俠怔了—怔才道:「老奴已經試過了,那三式之下,很難有人擋得過,杜世兄乃老奴故人之後……」

  那婦人道:「你是要我放過他?」

  王非俠低下頭道:「請主母開恩。」

  那婦人沉吟片刻才道:「好吧!我總不能叫你為難……」

  說著要走過去,王非俠卻又攔住了她道:「主母!萬一他能擋過那三式呢?」

  

  那婦人輕歎道:「這是我最希望的事,不過為了你,我決心放棄那個希望,混元三式下罕有生者,萬一他擋不過,我也救不了他……」

  

  王非俠默然無言,放手讓她過去,這時交手的兩人已近惡鬥之勢,杜青的劍也不再容情了,削頸刺心,所攻的都位都足以殺死對方,卻因為謝寒星採取了不要命的打法,每當凶危時,乾脆來個同歸於盡,大概杜青還不想死在此地,所以有時候逼得硬撤回招式,神情卻很憤怒!

  那婦人走過去時,恰巧杜青又使出一式厲招,謝寒星看來這一次很難逃避,甚至連拚命的機會都沒有。

  杜青眼看將要得手,心中已要斟酌這一劍是否要殺死對方抑或重重地傷她一下,驀地眼前人影一現,首先是叮然輕響,他的劍點上似乎受到一股細力的牽引,使得那一式的正鋒偏過一旁。

  而謝寒星也被人在肩上推了一把,倒退出六七步去,這一來兩個人都怔住了,尤其是杜青驚異更甚。

  因為他發現突然加入的這個中年婦人竟是赤手空拳,完全利用指甲彈開了他的一招狠式!

  謝寒星也叫了起來道:「娘,您這是什麼意思,在這個時候插身進來,不是太便宜他了嗎?」

  那好人輕輕一歎道:「星兒,杜公子是老王引進來的,我們不能太使他難堪……」

  謝寒星哼了一聲道:「那您原先的計劃呢?」

  那婦人略略遲疑道:「那只好作罷了,江公子也許是我們能找到的最佳人選了,可是為了老王,我們不能叫他冒生命的危險……」

  謝寒星十分不滿地道:「只是為了老王,您一切都不顧了嗎?」

  婦人臉色一動,最後還是點點頭道:「不錯;對我們謝家而言,老王的確是比一切都重要,星兒,你知道……」

  謝寒星十分不耐煩地叫道:「好了!好了!我已經聽過不下幾百次了,他是我們家的救命恩人,沒有他就沒有我們,感恩圖報是不錯的;可是用這種方法,我絕對不贊成,時限只剩下四十天了,難道到時候叫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1:56

第 三 章 男兒有淚不輕彈


  婦人臉色一沉道:「星兒!這個家還沒有輪到由你來作主的時候!」

  謝寒星這才悻悻地將玉珮取在手中,正要摔回地上去,那婦人又沉聲道:「好好地還給杜公子!」

  謝寒星臉色一變,捧著玉珮走到杜青身前,沉著喉嚨道:「姓杜的,你要真是個男子漢,就不要佔這種便宜……」

  

  那婦人立刻叫道:「星兒!你說什麼……」

  謝寒星將玉珮朝杜青手中一塞道:「我什麼都沒說,這個家既然是您作主,我的話也不能算話……」

  說完回頭就要走,杜青卻頗感意外地道:「謝小姐!請你等一下。」

  謝寒星停身止步冷冷地道:「幹什麼?東西已經還給你了,難道還要我跪下雙手奉上不成。」

  杜青淡然地道:「在下自然不敢存此心意,可是也不想在這種情形下取回玉珮!」

  謝寒星雙眉一挑道:「你還想怎麼樣?」

  那婦人連忙插在中間喝道:「星兒,你少開口!」

  說完又含笑對杜青道:「杜公子劍術超群,小女遠非敵手,故而妾身才出面阻止她繼續討教,尚祈公予垂諒……」

  謝寒星在旁冷笑道:「真是天曉得?」

  那婦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才不響了,那婦人又含笑對杜青道:「妾身因先夫棄世太早,從小又未免容縱,致令杜公子見笑了!」

  杜青怔了一怔才抱拳道:「請教夫人……」

  王非俠剛待開口為她作介紹,那夫人已搶先道:「妾身是未亡人之身,婦人出嫁從夫,仍以夫姓為冠,賤名耐冬,杜公子不妨以謝耐冬見稱。」

  杜青又拱拱手道:「謝夫人,在下承王老前輩相邀不知是因何故……」

  謝耐冬連忙道:「沒什麼,沒什麼……」

  杜青臉色一沉道:「我想王老前輩不會無由無故……」

  王非俠乾咳了一聲,尷尬地道:「杜世兄!老朽恭邀大駕,本來是有事相煩,不過家主母已然表示作罷,世兄也就不必多問了……」

  杜青冷冷地道:「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杜某雖然不是什麼成名人物,卻也不應如此容易打發!」

  王非俠一怔道:「杜世兄……這……種種不周之處,老朽自願擔待,世兄要怎樣懲罰都行!」

  杜青一揚手中玉珮道:「別的都無所謂,就是這……」

  謝耐冬忙道:「小女行事魯莽,妾身代為致歉,好在玉壁物歸原主,公子請恕她一次吧!」

  杜青看了謝寒星一眼,見她滿臉都是桀傲之態,好像非常不服氣,乃冷笑一聲道:「夫人太客氣了,只怕令嬡心中不作此想吧……」

  謝寒星忍不住叫了起來:「姓杜的,你能保住這條命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還嚕嗦個什麼勁兒!」

  

  杜青一下子把玉珮又丟回給她道:「謝小姐,令堂與王前輩的談話我都聽見了,我雖然不知道府上要我做什麼,但是我知你還有三招劍法尚未施展,據小姐想來在那三手劍招下,我一定無法擋過!」

  謝寒星冷冷地道:「我倒沒有這樣想,是老王怕你擋不過,才……」

  杜青搶著阻止她說下去:「其他的話都不必說了,我記得在動手之初,我就作了一個明確的表示……」

  謝寒星目光忽然轉亮道:「不錯,你說過若不能叫我棄劍認輸,你就橫劍自刎……」

  杜青莊容道:「對了!言猶在耳,我必須貫徹此事……」

  謝寒星笑了一笑,回頭問謝耐冬道:「娘!在我們謝家規矩中,是否允許棄劍認輸?」

  謝耐冬沉思片刻才道:「假如對象是杜公子,這也算不了什麼……」

  謝寒星臉色一變道:「娘!您可真對得起老王,居然連女兒都不要了……」

  謝耐冬痛苦地道:「孩子,你應該明白我……」

  謝寒星舉起手中的長劍作勢欲刺道:「我自然明白,否則我怎會如此甘心就死!」

  謝耐冬連忙搶手道:「星兒,你……」

  謝寒星抬頭看了母親一眼道:「娘,我現在並不想自殺,您不必著急,等我把劍丟在地下,您再想法子救我好了……」

  謝耐冬怔住了道:「孩子,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謝寒星肅容道:「沒什麼,我在動手以前,也說過一句話,要是我敗在姓杜的手中,就當您沒生我這個女兒,您現在逼我認輸,我只好……」

  底下的話她故意不說了,謝耐冬木然地道:「你真說過這句話?」

  謝寒星大聲道:「那還能假,園子裡那麼多人,誰投有聽見?那是我對著自己的劍所立的血誓……」

  謝耐冬默然片刻才輕輕一歎道:「孩子!我不能再表示什麼了,你自己決定吧!」

  

  杜青已忍不住道:「沒有什麼可決定的,杜某身為堂堂男子漢,怎會讓一個女流之輩相讓。」

  謝寒星一笑,道:「娘,您聽見了!他替我決定了!」

  王非俠搓著手,連連長歎道:「唉!真沒辦法,誰想到他們的性子這麼烈,真是年青人……」

  謝寒雲卻閃著晶亮的明眸,出神地讚歎道:「杜大哥這份豪情,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心胸,要是他接受了玉珮走了,我會對他感到失望的……」

  謝耐冬一揮手道:「小孩子懂得什麼,別胡說八道了,快去叫你大姊姊把金創藥備好……」

  謝寒雲不解地道:「幹什麼?他們這是一場生死之戰,我想用不著什麼金創藥了!」

  謝耐冬一瞪眼道:「叫你去就去……」

  謝寒雲噘著嘴道:「不!我要在這兒看他們比出個結果來,而且我相信杜大哥一定會勝過二姐……」

  謝耐冬鼓起眼睛正待發作,王非俠卻道:「老奴去好了,夫人莫非……」

  謝耐冬輕聲道:「此子性情剛烈,實在是個很適當的人選,我一念之差,不該叫星兒來測驗他的,現在勢已成騎虎,阻止他們是不可能的了,我只好盡量設法保全地,受傷是免不了的……」

  王非俠略感欣慰地道:「老奴閱人千萬,才相中了這一個,絕對錯不了的。」

  謝耐冬朝他白了一眼,王非俠這才發覺自己太多話,連忙佝僂著身子道:「是!是!老奴這就去!」

  當他彎腰離去後,杜青與謝寒星已再度恢復正面凝視的狀態,由於這一次是性命之搏,兩人的態度都十分凝重,比較起來,杜青沉著一點,謝寒星則略見浮躁,冷冷地睨著對方道:「姓杜的,剛才我看你手下還沒有完全放開,所以我的殺手也不好意思用出來,現在可不同了!」

  杜青淡淡地道:「我們的話已經說清楚了,杜某死在小姐劍下,只怪自己學藝不精,請小姐不必多有顧慮……」

  謝寒星冷笑道:「我不是顧慮怕殺死你,而是告訴你當我動手的時候,你有什麼精著也只管施為好了,我不相信你能躲過那三劍,除非是你在我三劍還沒有完全施展以前先殺了我!」

  杜青冷冷地道:「杜某習劍的目的並不以殺死一個女子為樂事,小姐大可不必為自己先行招呼!」

  謝寒星悻然怒道:「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你倒以為我怕你了,像你這種混帳,我殺了你也不會感到內疚。」

  說完運劍如風,直刺而上,杜青滿眼但見劍影,似乎每一道劍影都指著自己的要害而來,心中微感駭然,神情卻越發鎮定,身形挺立如蒼松,一直等到劍氣逼肌,才猛然出劍,刺進對方的重重劍影之中。

  嗆啷嗆啷一片劍刃交觸聲後,他身上的衣衫已為劍氣割裂了好幾處,可是他刺出的那一劍卻絲毫不變原姿!

  謝寒星的劍氣所及,只能達到他的衣衫之處,只要再進前寸許,立刻將對方割成碎片!

  可是杜青的那一劍太有力量了,無論她朝那一個方向進逼,自身總是在對方的威協之下。

  因此她將第一式的變化施完之後,迫得抽身退後,冷冷一笑道:「好劍式!你這美劍客之名倒不是虛得。」

  杜青一動都不動,淡淡地說:「請小姐繼續賜教。」

  謝寒星咬咬牙,振腕再發第二劍,這次的變化十分簡單,僅只一劍斜掠,將及對方之時,才改為直劈。

  杜青的神色微微一動,對於她這一劍倒是十分慎重,抽回長劍,連挽了十幾個劍花,將自己全身裹得風雨不透,直到最後一個劍花時,他才用劍觸向對方的劍刃,使用沾勁貼緊了謝寒星的劍身,不讓她落下來。

  到了劍交著劍,眼瞪著眼,對視了將有一盅茶的時分,謝寒星才綻口叱一聲:「殺……」

  杜青卻適時放開手中的長劍,退後了五六步,剛好避過了幾道刺骨的劍風,然後雙腿一縱,拔高丈許,接住了被謝寒星挫到空中的長劍,飄然墮地後,身邊跟著落下幾片破碎的衣襟。

  謝耐冬一直冷眼旁觀,這時也忍不住叫出一聲好來,謝寒星那一招攻式應該是無法破解的,卻被杜青以最巧妙的方式破解了。

  杜青之妙,妙在他的脫手擲劍,以他本身劍上的重量牽制了謝寒星的劍式變化,使她不得不用力先把杜青的劍振飛後才能夠繼續進招,也就是這一剎那的耽誤使杜青能退走了五六步,脫過了腰斬之危。

  雖然謝寒星仍是削破了他的幾片衣襟,可是杜青最後在劍未墮地前又搶回手中,在比劍的規矩中,只要劍不離手,仍不能算輸,因此這一次接觸雖有優劣之分,卻未足以定勝負,最多只能算他略佔下風而已!

  謝耐冬等杜青站穩了,才輕輕一笑道:「寒家的混元三式自創立以來,能連擋兩招的,杜公子當推第一人。」

  謝寒星卻冷笑一聲道:「娘,等他擋過了三劍,您再說這句話不遲。」

  杜青劍眉一挑,目中現出了真正的怒意,大聲道:「杜某與府上素無仇怨,小姐卻像是非要杜某授首劍下才覺得快意……」

  謝寒星冷冷地道:「對!這是你自己說的,你說若是不勝過我,你就不生離此地……」

  杜青怒聲道:「在下先前並未發此等狂言,皆因小姐一再相逼,在下忍耐不住……」

  謝寒星冷冷地道:「現在講道理已經太遲了,我也把話說開了,今天不宰了你,我就自己割下腦袋,我雖然是個女人,說出來的話並不比你這個大男人賤,反正今天我們之間總死一個……」

  杜青強抑制住自己的怒氣道:「小姐不要逼人太甚,杜某說過的話絕不會反悔,可是杜某到現在還沒有回過一招,小姐若是知所進退……」

  謝寒星已經叫起來道:「我早就叫你別假充英雄的,是你自己不回手,又怪得誰來!可是你既然如此說,我也不想佔這個便宜,第三劍我等你先出手了再殺……」

  話還沒有說完,謝寒雲已在旁叫起來道:「杜大哥!你不要上當,她就是想騙你先出手,混元第三式完全是以靜制動……」

  謝寒星冷冷地瞄了她一眼道:「看來我這個姊姊還不如一個剛見面的陌生人……」

  

  謝寒雲不服氣地叫道:「二姊,你的心裡想什麼我全知道,你是在嫉妒大姊……」

  謝耐冬不等她說完,厲聲喝止她道:「小雲!你再胡說八道……」

  謝寒雲含著眼淚,低聲道:「娘!你不能偏心,大姐雖然不是您的親生女兒,可是她對您的孝心並不比我們差,甚至還超過我們……」

  謝耐冬滿臉厲色,像風一般地捲過去,伸手就在她臉上打了一下,然後才以低沉的聲音道:「小雲,我不知你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可是我要告訴你一句話,我對你們姊妹三人絕無偏私,尤其是對寒月,我看她比你們更重,也許我對她過份嚴厲,可是你要明白,這是我的責任,誰叫你父親死得早,家裡又不留下一個男人,否則我何須負起這麼大的擔子……」

  說到最後,她自己也流下眼淚來了,謝寒雲雖然挨了一下耳光,她反而不哭了,怔怔地呆站著。

  謝耐冬擦乾自己眼淚低歎道:「小孩子不會瞭解大人的心,但願寒月能夠明白……」

  謝寒星被她們那番話擾得更顯煩燥,劍指著杜青厲聲大叫道:「姓杜的!鬼丫頭已經把底子揭給你聽了,我想你不會先出招了,還是我先攻你吧!」

  說著舉劍待發,杜青卻沉聲道:「等一下,杜某本來不想佔先,可是聽三小姐的話後,好像我先出手反而對你有利,杜某倒是頗想一試!」

  謝寒星的眼中射出得意的光芒,冷冷地道:「隨便你,不過你先出手可以死得痛快一點!」

  杜青仰首向天,一言不發,想了有一段時間,才堅定地點了一下頭道:「小姐請注意!」

  語畢身跟劍走,輕飄地揮了出去,好像根本不是出手攻擊,只是虛應故事而已,可是謝耐冬看了這一手姿勢後,臉色突然一變,厲聲大喝道:「星兒,不許出手……」

  她儘管叫得早,謝寒星發動得也不慢,劍身輕振出千百點銀芒,就像是上元夜空中所放的焰火,從一圍亮星爆發為無數流螢似的光點,罩向杜青的身上。

  謝耐冬是真的著急了,不顧一切地衝了進去,空著一雙手就朝那點點劍芒抓去,然後是劍刃交觸聲,痛苦的喊叫聲,以及劍氣嘶空聲,當一切的聲音都靜止時。

  三個人都木然而立,每一個人都飛濺一身的血點,看不出是誰受了傷,誰勝了,誰敗了。

  又是片刻的靜默後,謝寒星第一個發聲問道:「娘,您這是什麼意思?」

  謝耐冬臉色轉厲,怒聲叫道:「滾!你不是我的女兒,謝家門中有沒你這種忤逆的子孫……」

  謝寒星怔了一怔才道:「娘!您怎麼了,這場比劍是您授意的,難道我做錯了不成!」

  謝耐冬不理她,只是關心地朝杜青問道:「杜……公……子……你怎麼樣了,沒傷到那裡吧?」

  杜青張口想說什麼可是他一個字還沒有吐出口,胸前突然噴出一片血雨,身子萎然向後倒去。

  謝耐冬伸手想去抓他,可是她的手觸上他的衣服,卻並沒有抓住他,等他的身子砰然觸地後,謝寒星才失聲叫了起來:「娘,您的手……」

  謝耐冬咬緊牙關,舉起她的右手,卻已成一隻禿掌,四指齊根被削斷,只有拇指還剩下半段!

  她好似完全不覺得疼痛,將那雙血淋淋的手掌舉到謝寒星的面前厲聲道:「看清楚了,這雙手是一個傷心的母親,為了救她忤逆的女兒所得到的報酬……」

  謝寒星怔了一怔才叫道:「娘,您說些什麼?要不是您插進來擋去了我一半的招式,這姓杜的連個全屍都別想留下,您怎麼說是為了救我呢?」

  謝耐冬怒喝道:「混帳畜生,看看你自己的腰上……」

  謝寒星低頭一看,臉色慘變,因為她的腰下寸許之處,為劍鋒劃開巴掌大的一個小圓洞,連小腹的肌膚都露了出來,而且就在她的肌肉上,緊貼著四枚斷指,血水順著她的肚腹流下去,像蟲子在爬一樣,隱隱有些痛的感覺。

  謝耐冬又厲聲道:「你看見了嗎?假如不是你母親的這一隻手,你的腸子早就被人絞斷了……」

  謝寒星一言不發,謝寒雲卻趕過來叫道:「娘!您還不趕快用藥止血……」

  謝耐冬搖搖頭道:「先別管我,看看他的傷勢怎麼樣?還有救沒有?」

  謝寒雲蹲了下去,扯開杜青的衣服,只見他的胸前交叉縱橫,錯列著七八處創傷,有些深達寸許,皮肉兩邊翻捲上去,血水仍是在涔涔地流著,她一皺眉:「傷得很重,雖然未及內臟,卻不知道,是否能活……」

  謝耐冬連忙道:「把他抬到樓上去交你大姊,想盡一切的方法,保住他的性命!」

  謝寒雲立刻扶起杜青,旁邊另有幾個女子也過來幫忙,謝寒雲這才朝她的母親道:「娘,您的手……」

  謝耐冬急聲道:「你快去,別擔心我,我還死不了,倒是這個年青人,告訴你姊姊一定要想法子救活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3:44

第 四 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


  謝寒雲點點頭道:「我曉得,我家的希望還寄托在他身上呢?我相信大姐會盡力的。」

  謝耐冬大聲道:「現在不僅是我們家的事了,他的性命關係著我們全家的安危……真沒想到他會是那個魔頭的傳人……」

  謝寒雲聽得又不懂了,可是謝耐冬並不想跟她作更多的解釋,只是連連地摧她快走,同時把所有的人都打發走了,只剩下她與謝寒星兩個人!

  謝寒星木然地道:「娘!您到底在說些什麼,那個姓杜的怎麼樣。他是……」

  謝耐冬一歎道:「別說了,這件事先是怪老王,他怎麼把這個禍胎引上了門,其次是怪我,不該定下這一道測試的手續,最後是怪你,我已經發出警告,叫你住手了,可是你偏偏不聽話……」

  謝寒星不解道:「這怎麼能怪我呢?我已經立下血誓,不殺死他,就殺死我自己,難道您要我……」

  謝耐冬長歎—聲道:「不怪你,全怪我太縱容你了,把你養成這付剛烈的脾氣,好好的立什麼血誓,否則何至於把事情弄得如此之糟。」

  謝寒星又不服氣了,說道:「娘!您別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那個姓杜的劍法固然不錯,最多也不過跟我差不多,剛才您要是不上來,我也許會死在他的劍下,可是他也不見得能活,您何必怕成這個樣子!」

  謝耐冬瞪起怒目罵道:「你知道什麼!你以為我們那混元三式有什麼了不起,放在血魂劍眼中,連莊稼把式都不如、你還想殺得了人家……」

  謝寒星怔怔地道:「血魂劍?血魂劍是什麼?」

  謝耐冬好似覺察自己說溜了嘴,連忙變色道:「你少問,連那三個字都不許再提,現在我只希望那年青人能夠安然無事,不然的話,那後果我簡直不敢想……」

  說完她也匆匆向樓後精舍去了,只剩下謝寒星一個人癡癡的站在那裡,冷風吹來,她的小腹上驟感一陣涼意,那四枚血淋淋的手指變得更為刺目!

  時季由暮春進入初夏。天氣還不怎麼熱,可是早蟬已在綠楊枝頭唱出了春之輓歌,年年有春天,這一年的春天卻永不再來了,殘春留下的唯一痕跡,便是樹上幾朵遲凋的紅梅與粉桃,在輕風中飄下片片落英。

  經過月餘的調養,杜青胸前的劍痕已經開始結痂了,謝家的金創藥果然十份靈效,居然在死亡的邊緣將他拉了回來,而且還使他恢復得這樣快。不過心理上的因素也居著一半的功勞。

  是誰鼓舞起這年青的劍客強烈的求生意志?是誰使得這名滿江湖的瀟湘美劍客惆悵若失,憑欄深思呢?

  那答案在杜青的心中,也在對池臨石垂釣的倩影!

  她穿著一身鵝黃的綢衣,不施脂粉,只用一枝翠綠的長簪綰住了滿頭細柔的青絲,明眸中注著一泓春水,兩顆眼珠亮得似秋夜的明星,玉也似的肌膚,仙一般的風韻。

  她——謝家的長女——寒月,這名字就像她的人,美麗皎潔,像天上的明月,使人對她產生無限的相思,卻又高不可攀,神色之間,也永遠是那麼冷冰冰的,像是有無窮的心事,卻悶在她一個人的心裡,永不給第二個人知道。

  對著那玉雕似的倩影,杜青不禁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有千百個問題湧起在心裡,卻只能自己去找解答。

  「她令我動心嗎?」

  這個答案是絕對肯定的,自己以一枝長劍,行遍大江南北,贏得瀟湘美劍客的稱號,也不知有多少江湖俠女,武林嬌娃對自己流露過傾慕之意,可是自己從未正眼看他們一下,卻偏偏對這個女孩子動了心。

  「她對我有情嗎?」

  這個問題令他困擾。噓寒問暖,裹創換藥,她的手是那麼輕柔,她的關切是那麼深摯,她的眼角眉梢隱約的輕瞥,其中總帶著一樣若有若無的情意;自己因痛苦而呻吟時,她的雙眉緊鎖著愁容;自己日漸痊癒時,她輕輕地一笑,夜半躡足輕探,悄無聲息地為自己蓋上薄被,又輕輕地離去,深恐驚醒了自己的好夢!

  這一切都不像是無情。也不僅是為了她妹妹傷害自己而表示的歉意,可是自己想跟她多談幾句話時,她總是找個很妥當的借口避開了,然後又趁自己在不知不覺的當兒回來,默默地守伺在自己身邊。杜青凝視了良久,突然被一陣清脆的鈴聲驚醒了,那是從釣桿上的小銀鈴發出的,釣絲不住地上下顫動著!

  是一條貪嘴的魚兒吞吃了鉤上香餌,為自己惹來了殺身的災禍,可是垂釣的人兒卻毫無知覺!

  杜青忍不住招呼道:「謝小姐,魚兒上鉤了!」

  謝寒月這才輕抬皓腕,提起了釣竿,銀白的魚身還在不住地跳動著,足足有半尺長的一條大花鯽魚!

  可是謝寒月把魚從鉤上退了下來,又砰的一聲,擲回到水中,杜青不禁微微一怔道:「你怎麼又放掉了呢?」

  謝寒月只輕輕地一笑道:「釣者志不在魚!」

  杜青覺得她的話跟她的人一樣難解,忍不住問道:「所志在何?」

  謝寒月連笑意都沒有了,淡淡地道:「解者自知,非此中人,難領其意,說了也不會明白。」

  杜青碰了一個釘子,不禁有點怫然道:「在下自知太俗,不足以與小姐……」

  謝寒月將釣竿收了起來,淡淡地道:「這是各人的興趣,與雅俗無關,公子也不必多心。」

  杜青被她這一說。倒顯得自己氣量太小,弄得很不好意思,頓了頓才道:「小姐可否將釣竿借在下一用。」

  謝寒月的雙眉輕輕一動,嘴角略有一絲笑意道:「公子可是想領略一下釣者之趣。」

  杜青搖搖頭道:「不!我只是想把剛才那條混帳的魚兒再釣起來!」

  謝寒月微異道:「這是為了什麼?」

  杜青笑了一下道:「我覺得它應該靜靜地沉在水底,而它居然貪口腹之慾,可見是混帳之至!」

  他故意將沉魚落雁的典故化於言詞中,一半是恭維她的美麗,一半也是試探她的心意!

  誰知謝寒月不動聲色地道:「公子太謬讚了,魚兒上了鉤,可見妾身並無沉魚之容!」

  杜青急道:「不,憑良心說,小姐的仙姿……」

  謝寒月冷冷地打斷地的話道:「事實俱在,公子的眼光總不會比一條蠢魚更差吧!」

  一句話把杜青堵得死死的,翻著白眼,不知用什麼話去針對她的詞鋒,幸好老遠響起另一個嬌稚的呼喊,解脫了他的困窘,那是謝寒雲的聲音:「杜大哥,大姊,原來你們躲在這兒談心,害得我好找。」謝寒月站起身來,冷冷地瞄她一眼道:「又是什麼事,你的嘴從來說不出一句正經話!」

  謝寒雲伸伸舌頭笑道:「當然了,只有你們談的才是正經事,什麼沉魚落雁呀,閉月羞花呀!」

  杜青知道剛才的那些話都被她聽見了,不禁臉上一紅,謝寒月卻臉色一沉道:「小雲。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要生氣了。」

  謝寒雲對這個大姊似乎比母親還要畏懼,連忙一正神色道:「娘要我來問問杜大哥的傷勢怎麼樣了?」

  杜青笑笑道:「好得多了。」

  謝寒雲朝他臉上望了一眼道:「你的體力恢復得如何?能使劍嗎?」

  杜青一怔道:「使劍?幹什麼要使劍?」

  謝寒月臉色急變道:「小雲,你又在搗鬼了,我相信這一定不是娘的意思。」

  謝寒雲笑道:「不管是誰的意思。反正我總是一片好意。你沒看見那個姓查的傢伙有多討厭,幾手破劍法雖然還有點鬼門道,但是面目可憎,難道你願意……」

  謝寒月作色道:「小雲!你再說下去。」

  謝寒雲一縮脖子,苦著臉道:「不說就不說,可是你就這麼決定了嗎?」

  謝寒月黯然片刻才道:「這是命,我就是不願意,也得認命……娘把話告訴了那個姓查的嗎?」

  謝寒雲點點頭道:「剛才告訴他了。起先他還不願意呢?後來聽說你……」

  謝寒月忽然用手掩臉,痛苦地道:「不要說了……」

  謝寒雲怔了一怔,然後用手輕搖著她的膀子道:「不要難過,大姊,事情還有轉機,杜大哥……」

  謝寒月突然摔開她的手,厲聲道:「不許說……」

  謝寒雲這次沒有先前那樣順從,倔強地道:「不!我偏要說,明天就是限期了,你難道甘心陪著那個滿嘴蒜臭的傖夫過一輩子嗎?杜大哥,您到底能不能使劍?」

  杜青莫名其妙地道:「勉強也許可以……」

  謝寒月立刻叫道:「不!你不能,你的創口剛合上,一使力馬上又會裂開……」

  謝寒雲立刻叫道:「那也不要緊;最多再躺上個把月就是了,有我們家的金創藥,再加上大姊的細心調護……」

  謝寒月厲聲道:「胡說!這是性命攸關的事,你以為可以隨便開玩笑的嗎?」

  謝寒雲也急了道:「這不是開玩笑,這是關係你一輩子的幸福,我剛才就跟娘吵了起來!」

  謝寒月沉聲道:「我們應該服從娘的指示!」

  謝寒雲鼓起腮幫子道:「我知道娘有偏心,她一心都在為二姊打算,她不想一想,杜大哥吃了二姊這樣大的虧,還會跟她好嗎?我就是不服氣,你跟杜大哥才是天生的一對,那個姓查的算什麼東西……」

  謝寒月幾乎是聲色俱厲地叫道:「小雲……」

  謝寒雲不理她,轉頭對杜青道:「杜大哥,你對大姊的印象怎麼樣,老實說,別不好意思,這不是害臊的時候,你一定要說心裡的話……」

  謝寒月的雙眼緊盯著杜青,居然沒有再阻止謝寒雲,杜青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他也看出事態的嚴重,自己的答話可能關係著這個女郎的一生,而且這也是一個表白自己心意的機會。

  因此他毫不考慮地道:「令姊是我這一生中所見過最美麗的女子,貌麗似仙,人端如月……」

  謝寒雲急迫地道:「別做詩了,美麗是另一回事,世界上好看的女人多得很,我要你說出對大姊的心裡看法……」

  杜青歎一聲道:「我說什麼呢?我這條命出自令姊所賜,為了她,我可以赴湯蹈火……」

  謝寒雲不肯放鬆,緊逼著他道:「那只是你對她的感激之心,難道你心裡只有這些嗎?」

  -杜青移目對謝寒月望去,只見她的雙眸中洋溢著一片淚,臉上說不出是一種什麼表情,一時倒怔住了,不知刻如何措辭才能表達自己思慕之忱,謝寒雲見他半天不開口,倒是大感失望,低低地道:「假如你只感到大姊美麗,只對她感激,那我倒是太多事了……」

  謝寒月的臉色一變道:「你本來就多事!」

  杜青見她們都誤會了,心中大為著急,這一急,倒是急出了真話,吶吶地道:「在下與今姊經過這月餘盤桓後,心中傾慕之意,只恨詞拙無以言衷,令姊在杜某眼中,直如一尊高貴的女神,雖有接近之心,卻又自慚形穢,深恐冒瀆了她……」

  謝寒雲轉愁為喜,叫道:「杜大哥!你早這樣說多好,也免得我著急,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她呢?」

  杜青誠摯地道:「在下對令姊之心,又豈是喜歡兩字所能表達萬一……」

  謝寒雲笑著道:「好了!好了!我只要知道這麼多就夠了,剩下來的話你慢慢說給大姊聽去,現在我去通知那個姓查的,叫他滾蛋……」

  說著轉身要跑,卻被謝寒月叫住:「小雲!回來,別胡鬧……」

  謝寒雲怔然止步道:「有了杜大哥,還要那個鬼傢伙幹什麼?」

  謝寒月不理她,回身對杜青深深地一彎腰,然後以略含感情的聲音道:「杜公子賜愛盛情,妾身感激腑內,得公子一言,妾身於願已足,今世已矣,報期來身……」

  杜青怔然不知所以,謝寒雲卻急得跳腳道:「大姊!你這不是胡鬧嗎?大家都說好了……」

  謝寒月已恢復她原來的冷漠,淡淡地道:「那只是你們說好了,我並沒有說什麼!」

  謝寒雲也怔住了,癡癡地立著!不知如何是好!

  杜青也頗感愕然,不明白這姊兒倆在玩些什麼花樣,可是他意識到她們在面臨著一個很大的難題,那難題是什麼呢?從他在雞鳴寺中被王非俠邀到此地來開始,謝家就充滿了迷一般的行動……

  謝寒雲怔了片刻才道:「大姊!我簡直不明白你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我知道你對杜大哥早已暗生情愫,剛才杜大哥也表示了他對你的感情,你們既是兩心相許,為什麼又要故意如此矯情呢?……」

  謝寒月輕輕一歎道:「你長大一點就會懂了!」

  說完又對杜青道:「杜公子!您的傷勢已經可以不敷藥了,只需靜養一段時間就能行動自如,舍下自明日開始將有一陣大忙,我也不能再照顧你了,因此我已經替你將行李整好了……」

  杜青不覺—怔,謝寒雲更是著急道:「大姊!你是要杜大哥離開我們家?」

  謝寒月冷冷地點了一下頭,杜青不禁生起氣來道:「小姐無須下逐客令,在下也要走了!」

  謝寒月生怕他變了主意,連忙道:「很好!家母正在前面忙著,公子也不必去告訴了,妾身可以轉達一聲,小雲,你去叫老秦他們把車子備好,到這兒來送杜公子出去,我這就去替杜公子取行裝。」

  說著回身待行,杜青卻把她叫住:「小姐!不必勞駕了,幾步路在下自己還走得動,也不必麻煩府上的車子送行……」

  謝寒月頓了一頓才道:「也好!反正是順路,公子取了行李,可以直接從後門出去!」

  杜青見她的態度忽然變得如此冷淡,好像巴不得自己馬上離開似的,心中又氣又悲憤,一言不發,大踏步就向自己養病的屋子走去,謝寒雲要跟上去,卻被謝寒月擋住了,一直等杜青的身形走得看不見了,謝寒雲抬頭一望姊姊,發現她滿臉都是淚痕,不禁訝然道:「大姊!你怎麼哭了,可是捨不得杜大哥了……」

  謝寒月黯然道:「他一定恨死我了!」

  謝寒雲道:「那是當然,我是他的話,一定永遠都不想再見你了,可是我真不明白,你既為他流下了眼淚,足見你對他是有情的,剛才為什麼要用那種態度對他呢?我知道你是為了他的身體無法接受明天的戰鬥才拒絕嫁給他,可是你也用不著馬上逼他走呀!」

  謝寒月輕歎道:「他還是現在走了好,娘既已經把事情決定了,今天晚上就要……」

  謝寒雲哦了一聲道:「你是怕他知道受不了刺激。」

  謝寒月無言以答,淚水又像珠串似的滴下來,謝寒雲也感受了她的憂愁,眼睛濕濕地道:「你的用心太苦了,可是杜大哥不會明白的。」

  謝寒月輕聲道:「我並不要他明白,我希望他就此恨我一輩子,這樣對我們大家都好一點……」

  謝寒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輕輕一歎道:「杜大哥是個很好的人,我會懷念他的,只是恐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謝寒月悵然低吟道:「此情可待成追憶,已如春夢了無痕,這是多麼短促的一個夢啊……」

  二人相顧默然,唯見淚眼婆娑,忽然謝寒雲叫道:「杜大哥怎麼又來了?」

  杜青背負著一個小包裹,裡面放著他隨身的衣服,腰下佩著他的長劍,步履沉重的走了過來。

  謝寒月迎了上去道:「杜公子,你還沒有走。」

  杜青冷笑一聲道:「在下從前門正大光明地進來,絕不會從後門偷偷溜走。」

  謝寒月一怔道:「家母正在前廳接待客人,恐怕沒有時間為公子送行……」

  杜青沉聲道:「我不想見令堂大人,只是有一個人卻非見不可。」

  

  謝寒月連忙道:「公子可是對舍妹餘恨未已。」

  杜青冷笑一聲道:「那也談不上,她雖然將我殺傷了,我並不恨她,那天我要殺死她並不困難,只是我沒有那種打算,令堂大人也太過份替她擔心了,才白陪上幾根手指,杜某若是存心殺人,又豈是令堂擋得住的!」

  謝寒月臉色微變道:「當然了,公子是血魂劍的傳人,要想殺人還不簡單!」

  杜青一怔道:「什麼血魂劍……」

  謝寒雲的嘴快:「你那天最後的一招劍式不是血魂劍的招式嗎?」

  杜青搖頭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也沒有聽過血魂劍的名稱……」

  謝寒月冷笑一聲道:「那公子的劍式是從何處習得?」

  杜青沉思片刻道:「這個恕難奉告。」

  謝寒月呆了一呆道:「公子不說也沒有關係,我們也不想知道……」

  謝寒雲也飛快地問道:「杜大哥!你真的不是血魂劍的傳人嗎?」

  

  杜青愕然道:「在下的劍術得自家傳,從未拜人為師,至於那一式劍招,在下雖然得自外人,卻並沒有投入那人的門牆,難道那人就叫做血魂劍嗎?」

  謝寒月道:「公子自己都不曉得,我們怎麼知道呢?」

  杜青莊容道:「在下是真的不知道,而且在下從來也沒有聽過血魂劍這個人,小姐能見示一二嗎?」

  謝寒雲道:「這個我們也不清楚,連血魂劍這個名字也是聽娘說出來的,我再問下去,娘就不說,你要知道的話,除非問我娘去!」

  杜青想了一下道:「不必了!目前我也不想問,不久之後,我不問也自然有人會告訴我!」

  謝寒月神色一動道:「公子似乎是受了什麼約束!」

  杜青道:「不錯!我受了一種諾言的約束,在三年之內,不得提起那件事,因此我無法奉告,不過我可以保證自己絕對不是什麼血魂劍的傳人……」

  謝寒月想想道:「公子守信不阿,我們自然不敢相強,但不知公子還要見那一個人?」

  杜青怒道:「我要見見王非俠,問問他無因無故把我叫到這兒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謝寒月忙道:「老王今天恐怕無法與公子見面……」

  杜青怒道:「不見也得見,我自己找他去!」

  說完拔步要走,謝寒月連忙道:「公子既是執意要見他,就請在此等候,由小雲去叫他來……」

  杜青冷笑一聲道:「好像外面有什麼人要躲著我似的!」

  謝寒雲道:「不是有人躲你,是大姐要你躲開那個人,他叫查子強!」

  杜青一怔道:「查子強,是不是關中千手神劍?」

  謝寒雲道:「大概是吧!」

  杜青冷冷地道:「查子強是關中成名的劍客,據說他千手神劍變化莫測,至今未遇敵手,不過我與他無怨無仇,而且從來也沒有見過面,我為什麼要躲著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4:05

第 五 章 曉風不散愁千點


  謝寒雲快嘴道:「他馬上就要成為我的大姊夫了。」

  杜青哦了一聲,怔立良久,才變色向謝寒月道:「小姐就因這件事叫杜某離去,那小姐對杜某真是太看得起了,杜某雖然對小姐表示傾慕之忱,卻並不知道小姐是有主名花,更不至於卑鄙得去找查子強拚命……」

  謝寒月芳容失色,痛哭出聲,掩著臉向後飛奔。

  謝寒雲卻跳著腳道:「你真混帳,她喜歡的是你,並不想嫁給那個姓查的,她那樣為你苦心受委屈,你居然用這種話去傷她的心……」

  杜青怔然道:「我傷了她的心?」

  謝寒雲氣呼呼地道:「你怎麼不叫她傷心,那個姓查的見到大姊之後,立刻就答應了婚事,那時我在旁邊,一時多嘴,說出了你的名字,他就想找你拚命。幸虧被娘攔住了,大姊今夜就要成婚,她怕你受刺激;才趕著你離開,憑姓查的那付鬼相,大姊怎會看得上他……」

  杜青莫名其妙地道:「令姊既不喜歡他,何必答應嫁給他呢?」

  謝寒雲道:「那是因為沒辦法,我們家明天就要跟另外一家族舉行決鬥,勢非要借重一個男人不可,本來老王叫你來,就是想借重你的,可是你受了傷。」

  杜青道:「慢來!慢來!你越說我越糊塗,府上難道有什麼仇家不成?即使是決鬥,為什麼非要男人不可?而且怎麼又牽涉到令姊的婚嫁……」

  謝寒雲道:「這件事我也不清楚,不過我只知道明天與韓家之戰,一定要男人作代表,這個男人還必須是我們謝家的親人,可是我們謝家的男丁都在歷年的決鬥中被對方殺死了,所以你在我們家看不見一個男子,而這三年一度的決鬥卻非參加不可,沒有辦法,只好求之於外姓的男子,把大姊嫁給他,由他代表我們……」

  杜青終於懂了一點,可是不懂的地方還是太多,因此他連忙問道:「那韓家是什麼人?你們兩家為什麼非要決鬥不可呢?」

  謝寒雲道:「韓家在城郊莫愁湖畔,也是個世家,現在的主人叫韓莫愁,至於我們兩家決鬥的原因我卻不清楚,娘也不肯告訴我,除非是六年以後,大姊與二姊的丈夫都戰死了,輪到我的丈夫代表出戰,我才可以得知其中的秘密。」

  杜青怔了半天才道:「令堂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將令姊下嫁給查子強……」

  謝寒雲點頭道:「不錯!老王把你找來,原是要你來擔任這個任務,可是他偏偏出了什麼新花樣,要考驗你一番,害得你受了傷,而限期緊迫,剛好那個姓查的也到了此地,娘跟他比了一場劍,對他十分滿意,事情就說定了。不過那個姓查的劍法的確十分了得……」

  杜青頹然道:「早知有這等事,我拚命也要爭取……」

  謝寒雲道:「不行!娘跟大姊都不同意,大姊是因為你的傷勢未癒,怕你無法應戰……」

  杜青連忙道:「為了令姊,我雖死無憾……」

  謝寒云:「以你對二姊的那一招,我相信你必能為我們贏得勝利,可是娘的意思卻並不是如此,她從你的劍招上看出了你是血魂劍的傳人,她嚇得不敢沾你,而且我想這還不是真正的原因……」

  杜青道:「什麼是真正的原因呢?」

  謝寒雲笑道:「娘對你十分畏懼,卻又想拉攏你,她的意思雖未明示,我卻想得到,她是想把二姊嫁給你!」

  杜青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對於你二姊,我……我不必說了……」

  謝寒雲道:「你不說我也明白,老實說,二姊雖然是我同父同母的親手足,我也不喜歡她,她常欺負我,要是她嫁給查子強那樣的丈夫,我倒覺得很合適……」

  杜青長歎了一聲,覺得孩子到底是孩子,雖然她有些地方聰明得不亞於成人,對於愛情,仍是孩子氣十足。

  謝寒雲眼珠一轉道:「你真是那麼愛大姊嗎?」

  杜青立刻道:「這還用說?」

  謝寒雲道:「那你還來得及補救。娘雖然已經說定了,要到晚上才成婚,你出去把那個查子強打跑了,大姊就是你的了!」

  杜青沉思片刻道:「我心裡萬分願意,可是事實上不能這麼做!」

  謝寒雲瞪著眼道:「為什麼?你不是說過肯為大姊拚命嗎?難道你怕那個姓查的?」

  杜青搖頭道:「我誰都不怕,可是這件事不能由我自己去幹,要是令姊有一句話……」

  謝寒雲道:「大姊不會同意的,她寧可犧牲自己,也捨不得叫你去冒險,她愛你如此深切,難道你就忍心看著她跳進火坑嗎?」

  杜青想了一想道:「你可以告訴令姊,說我絕對不會有危險,叫她不必顧慮……」

  謝寒雲道:「好!我再去說說看,你在這兒等一下……」

  杜青點點頭,謝寒雲飛也似地走了,杜青放下肩上的布包,抽出腰間的長劍,用手指摩挲著劍葉,呆呆地想著心事,也焦灼地等待著回音!

  不知過了多久,謝寒月所居的小樓一無動靜,他的身後卻響起一個暴雷似的喝聲:「姓杜的!」

  杜青愕然回顧,但見背後站著一條鐵塔似的大漢,年紀約模三十左右,卻生就了繞頰亂虯,雙目如電,神方威猛,在他的身後卻並排站著謝耐冬與王非俠二人!

  那大漢又瞪了他一眼,用悶雷一般的聲音吼道:「姓杜的,咱聽說你出道江湖才兩三年,就闖下了瀟湘美劍客的無敵盛名,咱早就想會會你,只是贏了你這種雛兒也算不得英雄,所以才由得你狂去,想不到你膽大包天,居然搶起咱的老婆來了。」

  杜青一見面就猜想他是千手神劍查子強了,聽完他的話,益發證實無誤,在對方咄咄逼人的言詞下,不禁也激起了怒意,卻故意不去理他。轉臉向謝耐冬問道:「謝夫人!這頭咆哮的畜生是誰?」

  謝耐冬臉色微變,但依然忍住了性子道:「是小婿查子強,人稱千手神劍!」

  杜青故作不解地道:「哦!府上什麼時候招得這樣一位溫文有禮的乘龍嬌客!」

  謝耐冬冷冷地道:「就是今天!」

  

  杜青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二小姐國色天姿,嫁得這樣一位威猛的偉丈夫,真是英雄美人,相得益彰……」

  謝耐冬幾乎要發作了,但仍是忍住道:「公子弄錯了,寒門長幼有序,嫁女兒也得順著次序來……」

  謝寒雲突從她身邊的花叢中鑽了出來叫道:「娘!沒有弄錯。大姊已經與杜大哥訂了終身,二姊正好可以嫁給這個姓查的……」

  謝耐冬瞪了她一眼道:「杜公子,方才得小雲傳言說小女寒月與公子訂了婚約,不知可有此事!」

  杜青被問得倒是無以作答,謝寒雲連忙道:「有!是我替他們做的媒,而且還取得他們親口答應!」

  杜青得到謝寒雲的支持後,以為她已經取得了謝寒月的同意,膽氣立壯,連忙道:「承蒙大小姐不棄,以終身見托,小婿……」

  謝耐冬用手止住他的話,冷冷道:「公子口改得太早了一點,妾身尚未同意呢!」

  杜青臉色一變道:「夫人!難道在下不夠資格……」

  謝耐冬搖搖道:「不!公子人品出眾,寒門得蒙垂注,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只可惜妾身已先將寒月許字查家,公子如欲與寒門聯姻,妾身尚有次女……」

  謝寒雲連忙道:「娘!杜大哥說過了,他不要二姊……」

  謝耐冬臉色一沉道:「那麼就把你許給杜公子!」

  謝寒雲沒料到母親會說出這種話,頓時滿臉飛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杜青對謝耐冬十分不滿、不禁慍怒道:「夫人對在下不滿儘管直說好了,何必拿三小姐開玩笑!」

  謝耐冬毫無表情地道:「妾身並不是開玩笑,長女寒月已許查某,無法更改。寒星既為公子不齒,妾身只有這一個小女兒,妾身見公子也很喜歡她的……」

  謝寒雲跳起腳來叫道:「娘!您怎麼可以這樣……」

  謝耐冬冷冷地道:「你不是很欽佩杜大哥嗎?把你嫁給他有什麼不好!」

  杜青強忍住怒氣道:「謝夫人!三小姐還是個小孩子,您不必對她如此。」

  謝耐冬冷笑道:「小孩子居然懂得做媒了,把我這個做母親的置於何地!」

  杜青怔然片刻,才拂然回身走去,謝寒雲忙拉住他道:「杜大哥!你到那兒去?」

  杜青寒著臉道:「令堂大人這種態度,我也呆不下去了,你去告訴寒月,說我絕不負她……」

  謝寒雲急了道:「可是明天……」

  杜青道:「明天一早我就到莫愁湖畔韓家去替你們謝家出一次死力,假如我戰死了,一切都不必說,如我僥倖得全命而歸,就叫她收拾一下,隨我同歸瀟湘故里!」

  謝耐冬一怔道:「寒月把一切都告訴你了?」

  謝寒雲道:「沒有!是我對杜大哥說了一個大概!」

  謝耐冬神色一沉道:「死丫頭,你活得不耐煩了?」

  說完忙又對杜青道:「杜公子,寒家的事不勞費心,子強會代表前去的!」

  杜青道:「我不管,假如這是娶寒月的條件,我自然會不顧一切去履行的!」

  謝耐冬也沉聲道:「師出有名,公子以什麼身份前去出戰?」

  杜青朗聲道:「在下蒙寒月小姐一諾……」

  謝耐冬臉色大變道:「子強,這個問題你自己去解決吧,反正我只承認你……」

  查子強早已按捺不住了,只因為謝耐冬沒有關照下來,他無由發作,聽見謝耐冬的話後,立刻長劍出鞘,攔住杜青的去路,叫道:「小子,你把命留下!」

  杜青見他身軀雄偉,動作卻十分俐落,倒是不敢怠慢,連忙橫劍作勢,查子強又叫道:「姓杜的,咱家很想一劍劈你個兩半,可是我千手劍是個響噹噹的漢子,不能為了這個理由而殺人,你留下一句話,表示你不再找謝家大小姐糾纏,咱家就放過你……」

  杜青見他人雖蠻橫,說話還頗講情理,對這個大漢頓生好感,可是叫他放棄寒月,又如何能夠呢?於是他正容道:「查兄,你是得到她母親的許可,我是得到寒月的許諾……」

  查子強叫道:「胡說,私訂終身怎能與父母之命相提並論!」

  杜青笑笑道:「可是論婚嫁的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本人,自她以本人的意旨為上!」

  查子強的黑臉上湧起一片怒色,沉聲說道:「姓杜的!咱家因為你也是成名的劍手,所以才跟你講道理,誰知你竟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人,難道父母之命還比不上兒女自己的話嗎?你只要敢點一下頭,咱家就毫無愧怍地砍下你的腦袋……」

  杜青被他的話堆住了,一定要講道理,自己實在站在理屈的一方,可是又不能就此放手,只得避重就輕地道:「大好頭顱,你有本事儘管砍去!」

  查子強哈哈大笑道:「好!咱家今天就是殺了你,江湖上也交代得過去。」

  說完振腕一劍劈下來,杜青連忙舉劍架住,人隨即退了幾步,覺得這查子強果然不負盛名,他千手神劍之得名,固然出於劍招變化之多,可是就憑他這份腕勁,江湖上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查子強試出杜青的腕力不過如此,哈哈一笑,又攻出第二劍,不過已將力量減輕,同時笑道:「姓杜的,咱家如果用上全力,一劍就可以將你的武器震脫手,可是咱家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絕不以力取勝,你放心出招吧,咱家憑劍術變化殺了你,也叫你死得瞑目!」

  杜青雖然覺得對方的心他頗佳,可是也激起了自己的怒意,長劍一挺叫道:「匹夫!杜某不要你故作大方,劍道在精不在力,你儘管用力好了,杜某只要劍脫了手,馬上引頸自殺!」

  說完運劍如風,搶攻上去,查子強從容揮架,一柄劍使得十分輕鬆,攻守自如,而且用的力量也十分恰當,不超過他,也不低於他。

  杜青應付到十幾招後,已感到相當吃力,那是因為他月餘未曾動劍之故,三天不練手生,劍道的火候,就在於日積月累的勤練,所以他有許多精招,使動時立有力不從心之感,同時胸前的創口由於用力的原故,也開始隱隱作痛,假如再拚鬥下去,勢非破裂不可!

  然而在目前的情形下,又不容他歇手,只得咬牙苦撐下去,查子強也發揮出他千手神劍的威勢,一柄劍千變萬化,虛實莫測,把杜青逼得險象橫生!

  又過了幾招,杜青的胸前創口已開始破裂,血水滲透到外衣上,王非俠忍不住低聲道:「夫人……」

  謝耐冬卻低聲道:「不要緊!血魂劍雖然厲害,他卻有個行事準則,講究恩怨分明,冤有頭,債有主,這小子就是被殺死了,也找不到我們頭上!」

  王非俠似為不忍,卻也沒有別的話說,謝寒雲卻大為緊張,高聲叫道:「杜大哥,拿出你的真本事呀!使出你的血魂劍!」

  杜青本人聽如未聞,謝耐冬卻一變臉道:「死丫頭!你瞎叫什麼!」

  謝寒雲道:「難道您真心要杜大哥死於劍下!」

  謝耐冬沉聲道:「我對他已經夠容忍的了,他自己要找死,怎能怨得我!」

  謝寒雲冷哼了一聲,離得他母親更遠一點,見杜青的形勢更為危急,忍不住又叫道:「杜大哥,快使出你的血魂快劍,難道你存心要被這個匹夫殺死嗎?」

  查子強一劍已將要刺中杜青,聞言抽回劍鋒,指著他道:「姓杜的!等一下,你那血魂快劍是什麼招式,為什麼不用出來?」

  杜青胸前劍創已血水盈盈,染紅了他的外衫,可是他在激動中已忘記了疼痛,厲聲大叫道:「匹夫,我杜某不必用別人的劍招來勝過你,現在我們是為了寒月而戰,假如我杜家的劍法不能贏你,我就不配娶她!」

  查子強微怒道:「小子,咱家是為了你好,咱並不以勝過你就滿足了,因此必須叫你死而無怨!」

  杜青怒吼道:「匹夫!狂徒!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叫聲中運劍更急,像疾風驟雨般地撲上去,查子強一面架住他的急攻,一面輕歎道:「小子,你實在是咱家今生見到最佳的劍手,假如不為了這個特殊的原因,咱真不想殺死你!」

  杜青哼了一聲,長劍突然一送,寒光急瀉,從他密密的劍幕中透了進去,直刺查子強的眉心,查子強微微一驚,連忙撤回長劍一揮,哧的一聲急響,將他的劍蕩了開去,這次是倉促應變,一時無法控制勁道,用力很猛,杜青的劍幾乎要脫手了,但是他咬緊牙關,將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手腕上,總算勉強抓住了,那條膀子被震得酸麻無比,連抬手的力量都沒有了,身子也踉蹌跌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查子強只要再進一次。就可以毫無困難地殺死他,可是查子強並沒有走上去,反而走得遠遠地。

  謝耐冬忙道:「你為什麼不殺他?」

  查子強莊容道:「小婿下不了手。小婿已經說過不以力雄人,方才一時失手,用多了力量,已是於理不合!怎麼還可以乘人之危!」

  謝耐冬皺皺眉頭道:「你不殺死他,就做不成我的女婿,難道你不想寒月了。」

  查子強連忙道:「岳母請放心好了,小婿一定可以殺死他,只要等他休息一下,重新有力應戰之時,小婿才能出手!」

  謝耐冬冷笑一聲道:「聽說你劍下曾經誅殺過不下百人,我以為你一定是個心狠手快的大丈夫,誰知你竟是這等婆婆媽媽……」

  查子強臉上微紅道:「大丈夫可以手辣,不一定要心狠,小婿殺過九十七人,每一個都是在決鬥中將對方殺死的,小婿無懼於殺人,但絕不殺無力抵抗的人……」

  杜青聽見這話,忍不住從地上跳了起來,挺劍又向查子強攻去,查子強用劍架住道:「你的手能出力嗎?」

  杜青一言不發,運劍直劈,查子強輕輕地擋開道:「劍手最講究的是穩,不逞氣血之勇,不浮躁,你這種樣子只能是市井無賴,咱家殺了你只怕污了寶劍!」

  杜青聞言停下手來,兩眼凝視他片刻,然後舉起劍平指查子強的胸前,以低沉的聲音道:「查兄,你不愧稱為一條好漢,更無愧為劍中名家,我現在攻你一劍,這一劍再勝不過你,我就雙手獻上自己的首級。」

  查子強見他的態度很認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先是微微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好!這才像話,你的劍下曾經折服過不少名家,當然在劍術上有獨特的功夫。可是你剛才露的那幾手實在不見得高明,咱家正在奇怪你瀟湘美劍客的盛名是怎麼掙下來的,原來你是在客氣,捨不得亮出真功夫……」

  杜青的神色轉為凝重,沉聲道:「查兄別顧著說廢話,我這一劍出手,非死即傷……」

  查子強笑道:「當然,名家出手必有不凡之處,尤其是這一劍關係著生死存亡,非死即傷乃意料中事,只是死傷的並不一定是咱姓查的。」

  杜青搖搖頭道:「不!我有絕對的把握在這一劍上殺傷你,因此我提醒你,回頭我出招時,你最好盡量閃避,不要用劍招架,更不要趁機出招反擊!」

  查子強微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咱家立正身子,讓你攻上一招!」

  杜青道:「不!你可以閃躲,只要你躲開了,杜青甘心認輸,自己會割下腦袋來。」

  查子強臉現怒色道:「放屁,查某千手神劍之名並不是靠閃躲掙下來的,用這種方法勝過你,更不是我查某所能接受的事,你儘管出手好了,查某可以不招架,但是絕不會閃躲……」

  謝耐冬忍不住道:「你既不招架,又不閃躲,難道伸長脖子讓人家宰了你!」

  查子強傲然一笑道:「岳母有所不知,小婿正式與人決鬥時,的確不需閃躲與招架,當然也不是束手待斃,小婿用的是最積極的方法,在對方劍式尚未用足之前,以快制快、先出手宰了他。」

  謝耐冬沉聲道:「你有把握比他更快嗎?」

  查子強笑道:「小婿用劍以來,還沒有失過一次手,所以才混出這個千手神劍的名號,因為小婿只要有一次失手,早已成為無頭劍手了,既不招架,又不閃躲,如果不能殺死對方,自然只有被人殺死一途。」

  說到最後,他又得意地大笑起來,謝寒雲在旁邊忍不住叫道:「你今天就會成為無頭劍手了!」

  查子強毫不在意地一笑道:「那當然可能,不過為了令姊這樣一位天仙般的美女,查某即使被殺了,也是心甘情願的。」

  謝耐冬冷冷地道:「查子強,你最好還是謹慎一點,我不希望我的女兒還沒有過門就成了寡婦!」

  謝寒雲急叫道:「娘!您怎麼說這種話,大姊的終身要等地們的決鬥後才能作為定論!」

  謝耐冬怒聲道:「放屁!寒月的婚事已經決定了,不論生死,她都必須嫁給查子強,否則她不是謝家的女兒,寒月!你到底怎麼樣?」

  謝寒月不知在什麼時候也回來了,她美麗的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痛苦之色,隨即低聲道:「女兒當然聽從母親的意旨!」

  謝寒雲急叫道:「大姊!你瘋了!你根本不愛這個姓查的,為什麼要答應嫁給他?」

  謝寒月苦笑一聲,平靜地道:「多少年來,我們謝家的女兒都沒有為愛情而嫁人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4:26

第 六 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查子強的神色也微微一變,謝寒月立刻轉頭對他道:「查大俠!你別多心,我說的是實話,我們今天才見面,自然談不上什麼感情,也許我們成婚之後,可以慢慢建立起感情……」

  查子強堆下滿臉笑容道:「不錯!不錯!能夠與小姐為匹,咱家可以把心掏出來……」

  這粗豪的漢子自然不知道什麼叫做輕憐蜜愛,他表達感情的方法更是拙劣,不過由於他的態度很誠懇,倒是沒有人訕笑他,只是謝寒月的態度依然很淡漠……

  查子強得意忘形之下說出那句話,自己也覺得太莽撞了,更因為謝寒月的冷漠引起他深刻的不安……連忙道:「大小姐,咱家是個老粗,實在配不上你……」

  謝寒月淡然道:「母親既然把我許配給你,我們等於是夫婦了,還說這些幹嗎,也許我們的性情略有差異,但是我會努力做一個好妻子的……」

  她的話裡仍是沒有一絲感情,查子強已經萬分滿足了,搓著兩隻手,不知如何是好,謝寒月忽然嫵媚地一笑道:「子強,我以妻子的身份請求你一件事!」

  查子強興奮地大叫道:「小姐只管吩咐好了!」

  謝寒月瞟了杜青一眼,然後道:「我希望你向杜相公認輸,放棄這場比鬥。」

  大家都是一怔,連謝耐冬都大感意外,查子強叫道:「什麼?你要我認輸!」

  謝寒月道:「是的,因為我不希望在我們的吉期前發生一場流血的慘劇!」

  查子強不服地叫道:「你真以為他能殺死我?」

  謝寒月道:「我沒有這樣想,而且杜公子表示過了,他只想勝過你,並不想殺死你,可是你勝過了他,他卻非死不可……」

  謝耐冬這才冷冷地道:「原來你是捨不得那個姓杜的被殺死!」

  謝寒月神色一沉道:「娘!您不該說這種話。您既然替我找個丈夫,就該希望我們好好地生活,至少也不該在我們沒有成婚以前破壞我們夫婦的和諧!」

  謝耐冬臉上一紅,俯首無語,謝寒月又朝查子強道:「杜相公受了傷,我曾照顧他一段時間,我們的關係僅止於此,而且這還是在我們結婚以前,你是否認為我的行為有虧婦德!」

  查子強道:「沒有!沒有!濟危救傷,這是武林人士的責任,更是為人的道義!」

  謝寒月點點頭:「這就好!你是否答應我的請求呢?」

  查子強臉有難色,因為這是他生平未曾受過的屈辱,可是在謝寒月嚴肅而企盼的眼光下,他又不敢拒絕她。

  沉吟良久,他才握著長劍,走到一棵大樹下,對著樹身凌空一揮,將劍擲在地下道:「好,我答應你,姓杜的,咱家向你認輸!」

  說完他頭也不回,大踏步向前走去,王非俠走到樹眼前看了一眼,點頭歎著:「千手劍客果然名下無虛,一揮之下,樹上竟有六十四道劍痕,每道劍痕都是同樣深淺,同樣長短,難怪那些高手在他劍下無一僥倖,夫人,看來今年我們大有希望!」

  謝耐冬見查子強去遠了,才柔聲向謝寒月道:「孩子!娘不是故意要強迫你,實在是為了娘身上的責任,今年我們是真的輸不起了!」

  謝寒月點點頭道:「是的!孩兒明白!」

  謝耐冬這才笑笑道:「你明白就好,老王!你去準備一下吉禮的事,寒雲也走,大姊也許有話要跟杜相公說……」

  謝寒雲也到樹前審視了一下劍痕,愕然失色,無奈地望著杜青,剛想跟謝耐冬與王非俠一同離開,杜青卻道:「小妹妹!請你留下來!」

  謝寒雲微怔道:「我留下方便嗎?」

  杜青莊容道:「我與令姊沒有什麼私話要說,只有一點事情交代。她馬上就要做查子強的新婦了,有你在旁邊,也可以證明我們言中無私!」

  謝寒雲望望謝寒月,她卻苦笑一聲道:「杜大哥是個磊落的君子,你就留下來吧!」

  謝寒雲雖然答應了,卻仍站在樹前,離他們遠遠的。

  杜青悵然地望著謝寒月,二人相對無言,很久,很久。謝寒雲在旁邊卻等急了道:「你們有話快說呀!這樣對看著算什麼呢?」

  杜青長歎一聲:「其實也沒有什麼可說了的,一切都是命,相逢何必曾相識。」

  說完倒垂著劍,移步欲行,謝寒雲急叫道:「杜大哥,你就這麼走了?」

  杜青黯然道:「是我該走的時候了,雖然我想留下擾你大姊一杯喜酒,但是她不會歡迎的……」

  謝寒雲大叫道:「杜大哥,你沒有良心……」

  杜青苦笑道:「是的,今天你為了我受了許多委屈,我應該向你道謝一聲……」

  謝寒雲叫:「我算什麼。大姊為你所受的委屈才大呢!你知道她的心裡多痛苦。」

  杜青淡淡地道:「她的委屈是為了你們謝家的責任而受!」

  謝寒雲恨聲道:「你還說這種話!什麼鬼責任,如果不是你,大姊寧死也不肯答應的,你為什麼不來看看這樹上的劍痕……」

  杜青輕瞄了一眼道:「查子強不但劍法值得敬佩,為人的態度更值得欽佩,謝小姐,像這樣一條漢子,你不該那樣屈辱他的。」

  謝寒月一直都勉強忍著,這時實在忍不住了,哭出聲音道:「杜公子,我知道你在恨我,更知道你情願一死,可是我……不能!願諒我!忘了我吧!……」

  杜青神色忽地一沉道:「謝小姐弄錯了,我或許是想死,但絕不是為了跟查子強爭取你,事實上爭也沒用,你已經注定是他的人了,我要求一搏是為了自己的榮譽,查子強是條好漢,死在他劍下是很值得的。」

  謝寒月顫聲道:「是的,我知道,一個男人的生命中榮譽更重要一些,我對不起你……」

  杜青一昂頭道:「不,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地方,倒是我對不起你很多,更對不起查子強,在你們新婚之夕,給你們添了許多麻煩!」

  說完走到那棵大樹下朝謝寒雲一笑道:「小妹妹!人生難得一知己,能得到你這種熱心的知己更難,我很高興能夠認識你。今後我們也許很難再見面了,不過你有什麼需要我效力的地方,赴湯蹈火,杜某也在所不辭!」

  謝寒雲黯然地道:「杜大哥,人家難過死了,你怎麼還忍心說風涼話!」

  杜青苦笑道:「我說的句句是真心話,相識一場,沒有什麼可留給你的,還柄劍給你作個紀念吧!」

  說著伸出手中的長劍也凌空一揮,然後把劍插在樹身上,帶著一臉的落寞與惆悵走了!

  謝寒雲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即將消失;才伸手去拔劍,可是她立即怔住了,半響才叫道:「大姊,你快來看呀!杜大哥的劍痕比查子強還多出八道呢?……咦!他還用劍在樹身上刻了字,我真不相信,他一劍之下能刻下這麼多的東西,他的劍多快呀!」

  XX

  XX

  XX

  

  站在玄武湖的城上,望著天上淒淡的月色,杜青的心中有著說不出惆悵,那只是一鉤新月,彎曲如眉,被罩在輕紗似的淡雲中。

  由月亮,他想起了謝寒月,是的!這新月有一股淡淡的寒意像她的名字一樣——寒月。

  那彎彎的一鉤像煞了深鎖的蛾眉,可是外面那一重輕紗樣的淡雲又像是什麼呢?像他們家中那一層揭不開的神秘。謝家的神秘太多了,一個沒有男人的家庭,一個劍法蓋世而不為人知的世家,這已經夠怪的了,更怪的是王非俠,一個名震武林的豪俠,怎麼會在人家當傭人呢?

  不,不是傭人。儘管他在幾個女孩子面前自稱老奴,可是從那神秘的女主人謝耐冬對他的態度上看來,他絕不是一個單純的傭僕或管家。

  還有,謝家與莫愁湖畔的另一個世家有宿仇,每三年必定要比一次劍,每次比劍一定要男的做代表,謝家連番失利。每一個男人都戰死了,因此只好由三個女兒的丈夫做代表去出戰。

  王非俠把自己找了去就是為了這件事,自己受傷後,她們又找來了查子強也是為了這件事,自己與寒月無法結合,逼得把新郎讓給查子強更是為了這件事,那莫愁湖畔的韓家又是什麼人物呢?這兩家的仇恨是如何結起來的呢?為什麼一定要男人做代表進行決鬥呢?

  這一連串的問題深深地困擾著他,謝寒雲只告訴他這麼多。謝家的每一個人都怪,怪異的母親謝耐冬,怪異的管家王非俠,以及謝寒月、謝寒星還有她們家那些堂姊妹,表姊妹--------每個人都透著怪異,似乎每一個知道內情的人都染上了神秘的色彩,變得怪裡怪氣!

  唯一正常的人只有那個小女孩兒謝寒雲,也許因為她的年紀太小,小得不夠資格知道秘密,所以才正常一點!

  負氣走出謝家的大門後,他決心把那些人都丟開,只當做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怪夢!連那個他曾經愛過的女子謝寒月,他都不願意再去想了。

  也許她是一番好意,怕自己死在查子強的劍下,才毅然割斷對己似有若無的情絲,硬逼著查子強向自己認輸,中止了那場決鬥,可是她該想到這種好意是一個男人能接受的嗎?

  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仗劍遊俠天下的人,榮譽比生命更重千百倍,她自己也是學劍的,應該明白這種胸懷,與其說是她的好意,倒不如說是她存心對自己的侮辱,這種女子忘了也罷,實在不值得為她去難過……

  可是他能忘得了嗎?一個月的相處,晨昏相對,撩人的默默情思,多愁而美麗的眼睛,秋水般的明眸,他能忘得了嗎?

  黯然地一聲輕歎,抬頭望了一望長天、淡月,然後把眼睛移向那更遠的地方,靜靜的秋夜,湖中的青蛙都睡了,不再發出那噪耳的訴鳴,然而他卻彷彿看見了謝家庭園中喧天的鞭炮聲,今夜,是謝寒月與查子強的花月吉辰。

  罩在新月外面的淡雲像是新娘臉上的輕紗,查子強掀開那重輕紗,就可以得到一個美麗的妻子,然後明天他就要到莫愁湖畔去廝殺!去迎斗韓家的人。也許他會勝利,也許他會被人殺死,留下一個美麗的寡婦!

  但不管怎樣,查子強是不會後悔的,他肯為了寒月向自己棄劍認輸,放棄了一個男人最珍貴的榮譽,自然也捨得為她拋卻頭顱,捨棄生命!多傻的男人啊!

  剛為查子強拋出一個歎息,杜青立刻又為自己感到屈辱了,他連查子強都不如,否則謝寒月怎會捨棄自己而甘心下嫁查子強呢?如果謝寒月選擇了他,今夜的新郎就是他姓杜的,明天去決鬥的也是他這瀟湘美劍客了!

  如果換上了他,他會拒絕決鬥嗎?不會的!他在謝寒月沒表明態度以前,不是也立定了決心嗎?

  要說查子強傻,他自己又何嘗聰明,可是查子強比他幸運多了,他是被人剔除了的!

  想到這裡,他在心中又湧起一層報復的快意,查子強並不比我姓杜的高明,在樹上留下的劍痕就是一個證明,千手神劍在樹上留下六十四道劍痕,我杜某卻能留下七十二道,如果不是受了傷無法用出全力,我可以劃出一百八條劍痕,而且是在一劍之下完成的!

  「愚蠢的女人!看見劍痕之後,你們會後悔了吧!後悔你們所作的錯誤選擇!謝耐冬,你以為查子強會比我高明嗎?寒月,你以為我姓杜的真的需要你的犧牲來保護嗎?」

  在喉頭輕輕地發出一聲冷笑,他立刻又警覺地收住了,心中湧起了一個疑問,一個懷疑很久的問題!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他救了一個重傷的老人,那個老人是被人打傷後,丟在一條山溝裡的,他用隨身所帶的傷藥救治他的傷勢後,老人為了表示感激,給了他一本小冊子作為報答,那冊上只有三招無名的劍式!

  在授書之時,老人的神色很莊重,以嚴肅的的口氣告訴他說,這劍式練成之後,必須立刻毀去小冊子!這一點他做到了,因為那些劍式很怪異,一個不小心,落到別人手裡,反而會引起麻煩!

  第二點要他無論如何,在三年之內不得對人吐露他得到劍法的經過。這一點他也做到了,所以當謝寒月問起他的時候。他也沒有說出來!

  第三點,那老人要他非不得已時,不得動用那三招劍法,萬一使用了,就必須殺死對方,以免飛來橫禍,老人提出這一點時,口氣並不勉強,還告訴他說這完全是為了他自己的好,行不行也在於他自己!

  那是三年前的事。這三年來,他遊歷過不少的地方,遭遇過不少的對手,一直都很順利,因為他有個很好的家世,他的父親在江湖上名頭很大,人望也很好,所以他到的地方總有父執輩照顧著,每次比劍,都是切磋的性質,以家學的淵源,他足夠應付了,所以一直沒有用上那三式劍招。因為他沒有殺人的機會,也沒有殺人的必要!

  直到他來金陵,進了謝家的大門後,而對著蠻不講理而出手狠辣的謝寒星為了一時之憤,他使出了第一招。

  當時他心裡並不想殺死她,只想給她一點教訓,所以發劍時手下還留了分寸,可是劍發出之後,他才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更明白那老人告訴他不得輕易使用的原因,因為這劍式太邪了,出手之後,竟不受他自己控制!

  儘管練劍時已經相當純熟。但到了正式使用時,情形便完全不同了,幸好謝耐冬及時搶了進來,而他自己也因為控制劍式的緣故,疏忽了對方的劍,被殺傷了!但傷得並不太狠,可是一個月的養傷還不能完全恢復!

  從那天後,他就沒再見過謝耐冬,以後的情形還是謝寒雲告訴他的,關於削斷謝耐冬四只手指的事,他感到很歉疚,可是謝耐冬對他很客氣,那種客氣近乎虛偽,也許是懷恨他使她成了殘廢吧!

  不過經此一來,他對那三招劍式有了新認識,絕不敢輕易使用,跟查子強對手時,他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克住自己,直到忍無可忍時,他才打算一拚了,沒想到謝寒月突然會用那個方法中止了比鬥!

  在一時的氣憤下,他在查子強表現功力的樹上也留下了一手,用的是三招中的第二招,雖然在手法上勝過了查子強,他心中卻很後悔,這太不值得了,尤其是留下了劍痕,違背了老人的吩咐!、

  從謝寒月與寒雲的詢問中,他總算知道了這三式劍招與一個叫做血魂劍的人有關!血魂劍是什麼人呢?就是那個老人嗎?想想又不太可能,因為這三招劍法如此犀利,而那老人所受的只是普通的毆傷,如果他身懷如此高明的劍法,怎會被人毆傷呢?

  老人給他的限制是三年,三年後他不必再有顧忌了,而且有人會來找他,告訴他一切。

  限制的期限還有一年,他卻等不及想弄清楚血魂劍是怎麼回事了,甚至於有回到家裡去問問父親的意思,只是他心高氣傲,在金陵謝家受了這一場莫名其妙的傷,還嘔了一場氣,說出去未免丟人,才使他中止了這個意圖。

  亂七八糟的思想,摔不開他心裡的迷惘,他不知道為了什麼而迷惘,可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掉了一樣東西。

  那是寒月,想到她美麗的臉要跟虯鬚的查子強靠在一起,他心中湧起一層難以形容的妒意。

  強自振作了半天他才大聲地對自己說道:「管她呢?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你錯了!杜大哥,大姊是為了你而作的選擇。」

  一個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他驀然回顧,謝寒雲從城的陰暗處鑽出來,臉上帶著頑皮的笑意。

  他怔了一怔,隨即冷淡地道:「你怎麼來了,為什麼不在家裡喝你大姊的喜酒!」

  謝寒雲笑著道:「沒有喜酒喝,也沒有婚禮,那場婚事告吹了,查子強跑掉了!」

  杜青一怔道:「跑掉了?他怎麼會跑掉的?」謝寒雲笑道:「是我把他趕跑的。」

  謝寒雲笑道:「我把他臭罵了一場,說他沒出息,把樹上的劃痕指給他看了,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來了!」

  杜青長歎了一聲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謝寒雲道:「還不是為了你和大姊,今天大家都誤會了,大姊是怕你死在他的劍下,才答應嫁給他,逼他向你認輸……」

  杜青搖頭道:「你錯了,你不該這麼做的!」

  謝寒雲一怔道:「為什麼?難道你真願意大姊嫁給那個混帳東西?」

  杜青搖頭不語,謝寒雲以為他是表示不願意,笑著道:「查子強,那傢伙倒是個硬骨頭,他起先肯認輸,完全是為大姊的原因,心裡真以為他比你強得多呢?因此他看到你留下的劍痕後,臉色也變了,一句話都不說,回頭就走!」

  杜青默然片刻才道:「你大姊作何表示呢?」

  謝寒雲道:「大姊什麼表示也沒有,她的喜怒哀樂從不形之於色,不過我知道她內心裡很歡喜,所以就溜出來找你了,我先到了雞鳴寺,那兒的和尚說你沒去過,我急得要順著城牆亂跑,幸好在這裡找到了你……」

  杜青道:「你找我幹什麼?」

  謝寒雲急了道:「你怎麼裝糊塗,自然是回去跟大姊成親,一切都是現成的!」

  杜青冷笑道:「可不是為我準備的!」

  謝寒雲急得跺腳道:「你這個人真是的,氣量這麼小。我娘雖然對不起你,大姊對你可是一片真心,為了保全你,她連查子強這種人都不惜下嫁……」

  杜青沉聲道:「她如果對我有真心,就不會答應嫁給查子強了,否則她就是侮辱我!如果我姓杜的要靠她嫁人來保全性命,我還算是個男人嗎?」

  謝寒雲怔了一怔,杜青繼續道:「如果我沒有勝過查子強的把握,我早就拉劍割斷自己的脖子,還有臉走出你們家的大門嗎?我在樹上留下劍痕的用意不是向查子強去爭取你的大姊,只是表示我有資格活下去!」

  謝寒雲道:「是的,現在我們都明白了,可是在當時誰會想得到呢?你有那手高明的劍法,為什麼早不施展出來呢?你不知道,你被查子強逼得走投無路的樣子多可憐,我閉著眼睛,都不忍心看下去!」

  杜青冷笑道:「可是你大姊卻眼睜睜地看著,一點也不著急呀!」

  謝寒雲道:「大姊對劍法知道得比我多,她當然是看你能撐下去!」

  杜青歎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你二姊跟我交手的時候,她就應該看得出,查子強的劍雖快,但要憑功夫勝過我還是不太可能!」

  謝寒雲道:「那麼大姊後來為什麼要救你呢?」

  杜青道:「她不是救我,她是在救查子強!說得更徹底一點,她是在救你們謝家!」

  謝寒雲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青道:「她明白。假如我與查子強拚命一搏,那結果是我的劍比他快,勁力比他差,一定是兩敗俱傷,說不定是同歸於盡,所以她才阻止我們鬥下去,為的是怕明天沒有人能代表你們出戰韓家!」

  謝寒雲叫道:「你胡說!」

  杜青道:「希望是我胡說,不過像你大姊那樣聰明的人,一定會想得到在那種方式上,我姓杜的是否肯接受那種勝利……」

  一句話剛說完,城腳下接著有人道:「你說得不錯,我知道你是個高傲的人。假如你真肯接受那種勝利的話,根本就不會去找查子強拚命,我也不必求死求活地阻止你們的戰鬥。」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5:08

第 七 章 莫愁湖上風波惡


  謝寒雲一聽聲音,立刻就叫道:「大姐來了,大姐!你快上來呀!」

  杜青神情一愕,剛想抽身避開,可是謝寒月的身形很快,幾個跳躍,已經落在他們面前,仍然是淡妝素扮,脂粉不施,臉上的神色也是那樣平靜,杜青為她的神情所攝,雖然心中充滿了反感,口中卻說不出什麼話。

  謝寒月用銳利如刃的目光逼視著他,使他渾身都感到不自在,強自振作了一下,牽動嘴角笑道:「小姐換裝倒是很快。」

  謝寒月淡然地道:「我沒有換裝,今天一直就是這副打扮!」

  杜青又是一怔道:「沒有換妝?難道你今天就打算穿著這身衣服涓吉成禮?」

  謝寒月淡然道:「不……自從你在樹上留痕現示劍法後,我就知道不會再有婚禮了,查子強也是一條烈性的漢子,他受我的要求向你棄劍認輸,心裡已經很委屈了,可是他為了我甘願犧牲一下。當他看到劍痕後,知道他的劍技確比不上你,他的犧牲變得全無價值,只好黯然而退了!」

  杜青道:「他的確是一條值得尊敬的漢子!」

  謝寒月道:「我曉得,否則我不會選他做我的丈夫!」

  謝寒雲在旁道:「可是你並不知道杜大哥的劍法比他更加強,則你就不會答應嫁他了!」

  謝寒月搖搖頭道:「你錯了,也許我不知道杜公子的劍法會勝過他,但是我知道拚命的結果,杜公子一定不會輸給他,不是平手,就是兩敗俱傷!」

  謝寒雲一怔道:「你知道杜大哥不會被他殺死?」

  謝寒月點點頭道:「不錯!杜公子與寒星交手的那一招劍法用出來時,查子強殺死他的可能性已經很少了,何況我想到杜公子可能還有更凌歷的劍招未曾施展,事實證明我的想法十分正確!」

  謝寒雲叫道:「你知道了這些,還是要嫁給查子強?」

  謝寒月點點頭,謝寒雲大聲叫道:「你是真心願意嫁給查子強?」

  謝寒月平靜地道:「不錯!」

  杜青怔住了,謝寒月的答覆簡直大出他的意料,所以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倒是謝寒雲大聲叫道:「大姊!我簡直不明白你,你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杜大哥那一點不比查子強好上多少倍!」

  杜青的心中此時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在羞憤屈辱之外,更有無限的傷心,把他不久以前對月自思,所想出來的那點得意與報復的快感完全都化為烏有,勉強地一拱手道:「杜某很抱歉,因一時之魯莽;竟破壞了小姐的婚姻與終身……」

  謝寒月淡淡地道:「沒什麼!事實上公子也沒有破壞我們的婚姻,我已經答應嫁給他,那已無法更改了,只是遲了三年而已!」

  杜青一口熱血,差一點就從胸口噴了出來,幸而夜風似水,使他能克制自己壓了下去,慢慢地運氣平靜了洶湧的熱血,他才一拱手道:「杜某對於已鑄之錯,感到萬分抱歉,只有在三年後二位重行吉利時再圖補報……」

  謝寒月道:「不必了,謝家的女兒出嫁都是很秘密的,除了本宅的家人外,從不招待外賓,杜公子只要三年後不再來破壞我們,我就感激不盡了!」

  杜青幸好身邊沒有了劍,否則他會拉出來先殺了這個玩弄自己感情的女子,然後再殺了自己,可是他知道此刻必須走了,再不走他會氣昏過去,因此他什麼話都不說,回頭大踏步就走。

  謝寒雲還要去追他,謝寒月一把拉住她道:「小雲!你胡鬧得還不夠,我想到你會幹什麼,才趕出來抓你回去,快跟我走,別再孩子氣了!」

  謝寒雲掙脫她的手叫道:「我是孩子氣,以為你喜歡的是杜大哥,才把查子強給激走了,想叫杜大哥回去!誰知道你竟是不識好歹的木頭人,放著這麼好的人不要,會去喜歡那個醜八怪!」

  謝寒月似乎失去了抑制力,怒聲叫道:「誰說喜歡查子強。」

  謝寒雲叫道:「那你為什麼要嫁給查子強!」

  謝寒月硬嚥著道:「生不幸而為謝家的女兒,只有服從命運的選擇,沒有喜歡誰的權利!」

  說到這兒,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淚,順著腮邊滾滾而不,謝寒雲呆住了,怔然問道:「大姊!你怎麼了?」

  謝寒月抹抹淚痕,輕輕一歎道:「沒什麼!我的眼睛不能吹風,快回去吧!」

  謝寒雲道:「你騙人,你從來也不掉眼淚的,你受了娘多少委曲也沒有哭過,剛才居然哭了,你心裡一定有很難過的事……」

  謝寒月道:「胡說!我沒有什麼可難過的!」

  謝寒雲叫道:「你不說清楚我絕不回去,對那個家我討厭透了,娘整天哭喪著臉,二姊一天到晚亂發脾氣要殺人,現在連你也變了,我回去幹嗎?」

  謝寒月溫婉地道:「謝家的人都有一片說不出的苦衷,你必須忍耐點……」

  謝寒雲叫道:「我不要忍耐,我也沒有苦衷,而我也是謝家的女兒,我知道大家煩惱都是為著三年一次踉韓家的比鬥,你們都明白那是怎麼回事,就偏偏瞞著我!」

  謝寒月淒然地道:「這件事你知道的已經太多了,在你沒到十八歲能嫁人之前,的確是不應該知道的,好妹妹,這是為了你好,別鬧氣了,跟我回去吧!」

  謝寒雲想了一下才道:「好!那件事我不問,可是另外一件事你必須叫我明白,否則我就不回去,我寧可出去流浪,也不想再回到那個瘋子窩去。」

  謝寒月苦笑道:「你說得不錯,我們家的確是個瘋子窩,如果能擺脫的話,我也不想回去,可是我們必須回去,為了責任,為了……算了,不談這些,你要明白什麼?」

  謝寒雲道:「你三年後真要嫁給查子強嗎?」

  謝寒月道:「是的!據老王說,江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高明的劍手了!」

  謝寒雲道:「誰說的,杜大哥就比他更強!」

  謝寒月道:「不要提他,從今以後,我們都應該忘了他,只當從來沒有見過他!」

  說著她的眼中又淚光閃爍!

  謝寒雲忍不住叫道:「大姊!我知道你喜歡的是他,你不要騙我,我看得出來。」

  謝寒月目光移向遠處,怔怔地問道:「他走了嗎?」

  謝寒云:「自然走了,給你那樣一氣,他還能不走,他早就走遠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謝寒月終於流了幾滴淚珠,淒聲道:「好!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是喜歡他,不僅是喜歡,而且還深深地愛著他,這一個月的相處,是我畢生難忘的歲月,我會永遠懷念他……」

  謝寒雲叫道:「那你為什麼不嫁給他!」

  謝寒月苦笑道:「正因為我愛他,我才要他活下去!」

  謝寒雲道:「你又來了,他的劍法那麼高明,你也知道他不會被查子強殺死的。」

  謝寒月道:「我不是怕查子強殺死他,而是怕他會死在明天對韓家的決鬥,他的劍法雖然凌歷,可是不會比我們的父親更強,爹都被韓家殺死了,他還行嗎?可是我要嫁給他,他就必須代我們去迎戰韓家,因此我去愛他,反而變成我害他了!」

  謝寒雲一怔道:「韓家真是這麼歷害嗎?」

  謝寒月道:「是的!我們的爹是絕世的劍手,他所創的混元三式曾經五度挫敗韓家,使他成為謝家活得最久的一個男人,可是在第六次比劍中,他仍然被對方殺死了,以後的六年我們謝家連連失敗,男人死光了,今年終於輪到我們的丈夫。小雲,你也很喜歡杜青,如果你換成了我,你願意嫁給他,然後送他去被人殺死嗎?」

  謝寒雲一怔道:「我不知道!」

  謝寒月歎道:「你太小,可能還不會明白,因此我勸你千萬別愛上一個人,這樣輪到你的丈夫被殺時,你心中才不會難過……」

  謝寒雲道:「這就是你要嫁給查子強的原因嗎?」

  謝寒月點點頭道:「我不想叫任何人去送死,可是當我必須嫁一個短命的丈夫時,只好選個我不太關心的人!」

  謝寒雲道:「可是他很關心你呢?」

  謝寒月一歎道:「是的!今天他肯為我棄劍認輸,我很感動,所以你把他激走時,我是知道的,我如果出來挽留他一下,他不會走的,可是我讓他走了,結果你知道道造成什麼後果嗎?」

  謝寒雲一笑道:「明天沒有人出戰了!」

  謝寒月輕輕地搖頭道:「不行,三年之約,必須有人代表謝家出戰!」

  謝寒雲道:「那只好用我們女的代表了。」

  謝寒月道:「不!代表出戰的一定要男人,而且必須是我們謝家的親人!」

  謝寒雲道:「可是謝家已經沒有男人了!」

  謝寒月激動地道:「有一個,那是娘最捨不得的一個人,為了你的胡鬧,為了我的懦弱,娘只好作最大的犧牲!」

  謝寒雲奇怪地道:「是誰!」

  謝寒月道:「王非俠!」

  謝寒雲大叫道:「什麼?是老王?」

  謝寒月看了她一眼道:「今後你不能這樣稱呼他了,他是我們的父親了!」

  謝寒雲叫道:「什麼?他要做我們的父親?」

  謝寒月叫道:「是的!娘在今天晚上嫁給他,明天由他代表我們出戰,他的婚姻耽誤了二十年。」

  謝寒雲大叫道:「不行!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認一個奴才做父親!」

  謝寒月輕歎一聲道:「你別這麼說。老王在江湖上鼎鼎盛名,豈是屈身為奴之輩!」

  謝寒雲道:「不管他在江湖上名望多高,在我家他總是個奴才,我絕不認他!」

  謝寒月道:「你不必認,明天他就要死了!」

  謝寒雲叫道:「那怕他今天死了,娘跟他成了親,他在名分上就是我們的父親!」

  謝寒月苦笑道:「謝家的人都沒有父親的,連名分都不存在,老王在明天就不姓王了!」

  謝寒雲一怔道:「他不姓王難道也跟我們姓謝不成?」

  謝寒月點點頭道:「不錯,我們的父親也不姓謝,可是他替謝家賣了十五年的命後,仍然沒有掙回他自己的姓氏,我們不仍舊是姓謝嗎?」

  謝寒雲叫道:「謝家的這筆糊塗賬我從來就沒有算清楚過,我也不想清楚,可是這個老王……」

  謝寒月輕歎道:「王非俠認識娘遠在我們父親之先,三十年前他們的感情就很好了,假如娘要嫁給他,二十年前就嫁了……」

  謝寒雲一怔道:「怎麼又是三十年前,又是二十年,我簡直被你弄糊塗了!」

  謝寒月道:「娘在三十年前就結識了王非俠,感情一直很好,可是娘始終沒有嫁給他,我們的父親是娘的第四任丈夫,可是前三任丈夫都很短命,前夜成親,第二天就喪了命。……」

  謝寒雲問道:「可是被韓家殺死的?」

  謝寒月點點頭,繼續說下去:「我們的父親算是活得最久,做了十五年的夫婦,可是娘並不愛他,娘愛的還是王非俠……」

  謝寒雲忍不住問道:「那娘為什麼早不嫁給他?」

  謝寒月淒然一笑道:「正如我不肯嫁給杜青的原因一樣。不願意見他被韓家的人殺死!」

  謝寒雲怔住了,黯然良久才道:「我也覺得奇怪,娘對老王一向很客氣,原來是這個原故,可娘最後還是嫁給他了!」

  謝寒月沉聲道:「這就是你胡鬧的結果,假如你不把查子強拖到後園去看杜青留下的劍痕,不把查子強氣走,娘就不會把三十年的戀人硬送上死路!」

  謝寒雲道:「那要怪你們,誰叫你們一直瞞著我,不讓我知道真相!」

  謝寒月道:「我以前也不知道!娘在今天才把她跟老王的事告訴我,提醒我謝家女兒的責任,這是她最後一次嫁人了,以後即使想替我嫁人,恐怕也很難找到對象了,以她的年紀,不會再有人肯替娘拚命了。」

  謝寒雲道:「老王明天一定會死嗎?」

  謝寒月黯然點頭道:「是的!韓家的劍法日新月異,絕非我們所能敵,假如老王能勝過他們,早就跟娘成親了,那會拖到現在……」

  謝寒雲道:「明天是老王,三年後是查子強,六年後呢?」

  謝寒月道:「是你二姊的丈夫,希望她能找到一個高明一點的丈夫,否則九年後就輪到你的丈夫了……」

  謝寒雲紅著臉道:「我不嫁人……」

  謝寒月一歎道:「身為謝家的女兒,沒有可選擇的餘地,等我們都成了寡婦之後,再從我開始再嫁……」

  謝寒雲叫道:「這樣下去,要到幾時才完?」

  謝寒月道:「等我們無法找到送死的丈夫為止,那樣韓家就可以……」

  謝寒雲忙問道:「可以怎麼樣?」

  謝寒月道:「這是一個秘密,不到時候,絕不能告訴你。反正這是一件關係極為重大的事,明天如果不行,每三年必須派出一個代表,一個送死的代表!」

  謝寒雲道:「隨便找個代表去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我們嫁人呢!」

  謝寒月道:「比劍的代表必須是謝家的親人,且必須是男人,同時那個男人的劍法必須很高明,因為在比鬥前雙方先要通過三道測試,才夠資格出戰,否則我隨便嫁個男人就行了,何必一定要找個劍手呢!」

  謝寒雲道:「這三年一度的比劍到底有什麼意思,除了自送一命之外,幾乎一無好處,我真不懂,這樣鬥下去究竟有什麼好處呢?」

  謝寒月道:「我只知道關係非常重大,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內情只有娘一個人清楚,假如今天晚上我與查子強成了親,明天娘就會告訴我,附帶把那個責任交給我,現在只有再等三年了!」

  謝寒雲想想又問道:「明天去決鬥時那些人去?」

  謝寒月道:「以前每次是娘與爹兩個去,明天本來是娘與王非俠兩個前去,可是娘叫我也去看看,我覺得很奇怪!」謝寒雲道:「這有什麼可奇怪的,娘準備叫你接替她的擔子,自然要先讓你去瞭解一下情形!」

  謝寒月搖頭道:「我想不會這麼簡單,娘恐怕是別有用心!」

  謝寒雲忙問道:「什麼用心?」

  謝寒月欲言又止,最後只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我也不清楚,我們回去吧!夜已經很深了,天一亮,我就要陪娘她們出發了!」

  謝寒雲道:「我能不能也跟著去看看?」

  謝寒月道:「你知道那是不行的,連二妹吵著要跟去,都被娘嚴詞拒絕了!」

  謝寒雲輕輕一哼道:「那有什麼用,二姊想幹什麼,很少有人能攔得住,娘不讓她去,她也會偷偷踉著去的!」

  謝寒月微笑道:「我相信她會這麼做,你可能也打算這麼做,不過你進不去的,除了應會的人,誰都無法進得去!你以前去過幾次,應該知道那裡的防備情形……」

  謝寒雲一怔道:「你怎麼知道我到過莫愁湖?」

  謝寒月笑道:「理所當然。老實說不僅是你與寒星偷偷去過,連我以前為了好奇,也曾到莫愁湖去了幾次,而我們所得到的結果恐怕完全一樣?」

  謝寒雲噘著嘴道:「韓莫愁簡直是個老妖怪。每次我以為去得十分秘密了,可是還沒有走近韓家的大門,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摔了出來,有一次還把我扔在湖裡!」

  謝寒月笑道:「我們都有過類似的經歷。韓家的佈置很機密,明天一定更為嚴緊。因此我勸你別再淘氣了,如果明天再被人扔到湖裡,謝家的人可丟得大了。小雲!你乖乖地留在家裡,我回來後,把經過的情形告訴你好嗎?」

  謝寒雲跳起來道:「是真的?」

  謝寒月點點頭道:「是真的!如果我知道了秘密,一定會告訴你,因為我不願意謝家的女兒永遠在這種命運下生活,我希望能結束這種生活,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我覺得不應該瞞著你們,至少也應該讓你們明白內情後自己來作決定!」

  謝寒雲叫道:「娘不會答應的!」

  謝寒月輕歎一聲道:「她說過她的責任到明天為止,明天以後,全交給我負責。我想我有權這樣做!現在我們回去吧,家宴恐怕快開始了!」

  謝寒雲道:「今年也要舉行家宴嗎?」

  謝寒月黯然道:「那是一定要舉行的,多少年來,從沒有中斷過!這可能是家人最後的一次聚晤!」

  謝寒雲搖頭道:「我不參加那個鬼宴會,一家人慘慘切切的坐在一起,愁眼想顧,一句話都不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5:21

第 八 章 誰憐人比黃花瘦


  謝寒月淒聲道:「六年前送走了爹,三年前送走了寒露大哥,都是一訣成永別,你叫大家怎麼高興得起來!」

  謝寒雲道:「說什麼今年我都不參加了,自己家人生離死別還可以一說,這次卻是為了老王……」

  謝寒月一皺眉頭道:「小雲,你不可以這麼說,這些年來,王非俠照顧我們很多,何況這一次他還是代表我們謝家去拚命!」

  謝寒雲倔強地道:「我討厭他!」

  謝寒月問道:「為什麼?」

  謝寒雲道:「一個大男人。那麼大歲數了,總是婆婆媽媽的!那裡像是個成名的江湖人……」

  謝寒月道:「他最喜歡你,你小時候,他經常抱你,甚至讓你騎在他的脖子上!」

  謝寒雲叫道:「我就最討厭他這一點,我已經大了。他還是把我當作小孩子,盯在我後面管這管那,有一次把我管煩了,罵了他兩句,你知道他怎麼樣?」

  謝寒月問道:「怎麼樣?」

  謝寒雲笑道:「他竟掉下眼淚哭了起來!」

  謝寒月怔了一怔才道:「最真的嗎?」

  謝寒雲噘著嘴道:「怎麼不真,從那天以後,我只要單獨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看著我,眼睛裡總是淚汪汪的,弄得我噁心死了!」

  謝寒月怔了半天才道:「那也許因為你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對你的感情特別深厚,所以今天更應該去看看他,明天很可能看不見他了!」

  謝寒雲道:「今天我更不想看他,娘跟他成了親,假如他再對我來那一套,我更受不了,又不能罵他……」

  謝寒月沉思片刻才輕輕一歎道:「那也好,相見爭如不見,生離已苦,那堪死別……」

  謝寒雲見她目中又有淚珠晶瑩,聲音也哽咽起來。連忙問道:「大姐!你又怎麼了?」

  謝寒月拈袖抹了淚珠苦笑道:「沒什麼!我只是一時的感觸。你不肯回去參加家宴也好,那種場合對你並不適合,不過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謝寒雲道:「我就在這兒玩玩,等你們走了之後再回去,可是你回來後,一定要把經過告訴我!」

  謝寒月苦笑道:「那是一定的!你放心好了!」

  默思片刻後又道:「小雲,娘改嫁王非俠的事,你應該同情他們,三十年的苦戀……」

  謝寒雲紅著臉道:「大姐,你別對我說這些!我年紀小,根本不懂什麼戀不戀的,可是我覺得情也好,愛也好,總得像個樣子,比如說你跟杜大哥,郎才女貌,天生是一對,你們在一起令人羨慕。即使分手可了,那纏綿的意境也有一種淒涼的美,美得叫人心碎。至於娘跟老王,都是一把年紀了,再說什麼情啊戀啊的,反而使人噁心!」

  謝寒月歎了一口氣,伸手摸摸她的臉頰,喃喃低聲道:「孩子!你真是一個小孩子……」

  說完她含著兩泡眼淚,就這樣輕輕地走了。

  目送謝寒月的背影在城堞下消逝,謝寒雲卻有點莫名其妙。她看出大姐的哀傷,可是這哀傷並不像全是為了她與杜青之間的事,尤其是摸她的臉頰時,那隻手竟有點顫抖,充滿了溫柔與憐惜。

  這是為了什麼呢?她實在難以明白,不過她也不想明白,大姊比他大了五六歲,這五六歲的差距在她眼中是太大了,她雖然不肯承認自己是小孩子,這時卻不想做大人了,大人的秘密太多,煩惱也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更多!

  淒涼的月色更淡,站在城牆上,她有百般無賴的寂寞,移目向城下的玄武湖中望去,滿是殘荷的堤岸旁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立刻嚇出她一身冷汗!

  她在這兒很久了,沒有看見有人過來,這個人是從那兒來的呢?他是不是人呢?人不會從平空裡冒出來的,莫非是湖中水鬼?

  她的膽子一向很大,此刻竟有毛骨悚然的感覺,幾乎想掉頭飛奔,可是她天生的傲氣,被鬼趕跑了那多丟臉呢,何況這傢伙是不是鬼還不清楚!

  「管他是人是鬼,深夜出現在這個地方一定不是好東西,他想嚇我,我才不怕呢!我要打他一下!」

  在心裡面打定了主意,她壯著膽子,彎腰在地下抬起一個土塊,抖手就打了過去,那人影背對著她,卻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居然閃身躲開了,而且還開口說話了:「小雲,別胡鬧,下來我們談談!」

  那是杜青的聲音,謝寒雲放了心,飛縱下城牆奔去叫道:「杜大哥,原來你還沒有走……」

  杜青眼睛望著湖水道:「我本來已經走了,忽然想起一件事過來找你,你們姊妹談得正熱鬧,我不便前來打擾。」

  謝寒雲—愕道:「我們的話你都聽見了?」

  杜青點點頭道:「開頭幾句沒聽見,不過重要的話差不多全聽見了!」

  謝寒雲叫道:「那你總算明白大姊的心了!」

  杜青一歎道:「是的,令姊的用心使我很感激。」

  謝寒雲道:「你不再怪她,也不再恨她了?」

  杜青道:「我若怪她是我不識好歹,我若恨她是我氣量太窄!」

  謝寒雲道:「你說這句話可見還是生氣!」

  杜青一歎道:「她是聖人,我不配對她生氣。只是我不同意她的作法,她不願意我被人殺死,卻不在乎查子強的生死,似乎對查子強太不公平了!」謝寒雲叫道:「她愛你!」杜青道:「她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愛她的機會呢?我寧願是查子強,是她三年後被選中的丈夫!」謝寒雲一愕道:「你願意被韓家殺死?」

  杜青道:「是的,為了報答她的深情,我心甘情願地獻出自己的生命,人總有一死,我想與其碌碌老死病榻,倒不如轟轟烈烈地為所愛的人而死!」

  謝寒雲怔了半天才道:「剛才我覺得大姊的做法很對,現在聽你的話也很有道理,真不知道你們誰對誰錯?」

  杜青默然片刻才道:「也許我們都沒錯,也許我們都錯了!」

  謝寒雲睜大了眼睛道:「你這是怎麼說呢?」

  杜青道:「我們都太重視自己感情了!」

  謝寒雲連忙道:「這不公平,大姐一心犧牲自己來成全你,怎麼能說她自私呢?」

  杜青歎道:「我說的是感情上的自私,我們都自以為表達了至深的愛意,一心替對方著想,卻沒有給對方一個犧牲的機會。我們都搶著挑起最痛苦的擔子,卻沒有想到分一點給對方,我們都想做愛情上的烈士,慷慨地付出而不想接受。說我們懂得愛固無不可,說我們不懂得愛又何嘗有錯!」

  謝寒雲木然道:「我也許是懂了,卻糊塗得更歷害。你們兩人誰肯讓一步不就好了嗎?」

  杜青苦笑道:「誰該讓步呢?」

  謝寒雲道:「也許你該讓步,大姊是要你活下去。只要你們活著,你們還有繼續愛下去的機會!」

  杜青搖頭道:「不是這麼說。如果我讓了步,就是我對愛的誠意不夠深,也不配去接受你大姊的愛了,當然你大姊也是不肯讓步的!」

  謝寒雲想想道:「大姊也許可以讓步。她的讓步不是送你去被人殺死,而是放棄她對謝家的責任,這就沒有問題了,對!我去要求大姊……」

  杜青握住她的手苦笑道:「這是不可能的,她的責任是生下來就開始了,而對我的愛卻是後來才發生的。假如她能輕易放棄責任,又怎能維持忠貞不二的至情,所以我不相信她會放棄,更不希望她會放棄!」

  謝寒雲急道:「那要怎麼辦呢?你們兩個人都是這副倔強脾氣,真把我愁死了!」

  杜青忽地爽朗一笑道:「唯至情者能有至情,我們既不能互相改變,就只有各行其是了!」

  謝寒雲一怔道:「那你打算三年後為我們謝家賣命?」

  杜青笑道:「不,不能等三年!我們愛的時間已經太短了,一時一刻都不能浪費,我想明天就去。」

  謝寒雲叫道:「明天?明天用不著你去!」

  杜青道:「我知道,明天有王非俠代表你們!」

  謝寒雲紅了臉道:「你也知道了,我真羞死了,竟會發生這種事。」

  杜青正式道:「不!你母親與王非俠之間是一段很動人的感情,凡是動人的感情都是值得尊敬的,你現在也許不明白,將來你會懂的。」

  謝寒雲哼了一聲道:「我永遠也不會懂的!」

  杜青笑道:「你會的,當你自己也愛上一個人時,你就明白了!」

  謝寒雲道:「不會有那一天,看了你跟大姊這麼痛苦,我絕不要那一天!」

  杜青長歎道:「真能如此,你將是一個幸福的人,可是感情的發生是無法逆料的,它來的時候,你毫無預備,不知不覺間它就來了。當你有所知覺時,它已根深蒂固,永遠也無法拔除了,像你大姊那樣一個沉著的人,仍是無法避免……」

  謝寒雲想想道:「不錯,大姊為你療傷時,曾經下過一番最大的努力去克制感情。有時我見她故意對你冷淡,還在暗中責怪她,誰知她還是愛上了你!」

  杜青低頭不語,謝寒雲道:「可是明天你的確不必前去,王非俠已經去了,我倒是希望你在明天之後,立刻跟大姊成親,那樣你們至少有三年的時間相聚!」

  杜青道:「對兩個真正相愛的人來說,一生的歲月都嫌太短,一剎那的聚首也可以延長到永恆……」

  謝寒雲叫道:「三年的歲月總可以使你們稍稍得到一點彌補,三年有很多的一剎那,你們若是能把握每一個剎那,這一生也很豐富了!」

  杜青笑道:「這許多一剎那都是痛苦的延續,我們每過一天,就會想到相聚的日子少了一天,那還有什麼快樂可言呢?我相信自己還不笨,寒月更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我們不會自陷於痛苦的!」

  謝寒雲道:「那怎麼辦,叫王非俠退出讓你去?」

  杜青道:「我是希望如此,不過你母親,王非俠,尤其是寒月都不會答應的,因此只有他去他的,我去我的;各人盡各人的心……」

  謝寒雲道:「那是不可能的,韓家只接納一個代表,除非你能取得真正的資格……」

  杜青道:「王非俠是正式的代表,我從別的路去。」

  謝寒雲道:「沒有別的路,你不知道韓家的戒備有多嚴。如果有別的路,我們早就去了!」

  杜青笑笑道:「那倒不一定,哪怕是銅牆鐵壁,總有一兩處漏洞可鑽,我已經打算好了,不過要你幫忙!」

  謝寒雲道:「我幫不上忙,我去過幾次,還沒有摸進大門,就被他們趕了出來!」

  杜青一笑道:「這就是闖江湖的好處了。江湖的閱歷可以告訴我們許多寶貴的經驗,我設計了五六個方法,全部都可以試一試,只要有一個方法生了效,我就可以溜進去了,你肯幫忙嗎?」

  謝寒雲道:「我必須先知道用什麼方法!」

  杜青拖著她蹲了下來,在地上指劃,述說了很多的方法,謝寒雲搖搖頭道:「照我以往的經驗,這些方法都沒有用,而且被人拆穿了,把我捆起來送到大姊面前出我們謝家的丑,我可受不了。你沒聽見娘已經把當家的責任交給大姊了,我不怕娘,卻真正地怕大姊……」

  杜青道:「有我在暗中保護你,絕不會叫你吃虧的!」

  謝寒雲搖頭道:「我還是不敢!」

  杜青誠懇地道:「小妹妹,無論如何一定要請你幫忙!這不僅是我與寒月的事,也關係著你們的將來。萬一我能把問題解決,不但是我與寒月能長相廝守,你們也不必受那殘酷命運的捉弄了。」

  謝寒雲被他說動了心,想了一下道:「我可以試試看,不過有一個條件,萬一我成功了,你要帶我一起進去!」

  杜青皺眉道:「我一個人溜進去已經很難了,再要帶你進去,那似乎萬無可能!」

  謝寒雲道:「那我就不管了。老實說我對自己的將來毫不在乎,對你跟大姊的事我當然幫忙,可是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事情的發展……」

  杜青歎道:「你分明是為了好奇想看熱鬧?」

  謝寒雲頑皮地一笑道:「就算你猜對了!」

  杜青道:「這不是開玩笑的事!」

  謝寒雲道:「自然不是開玩笑,這個謎在我心頭也好幾年了。假如等下去,我還有自己去經歷一下的機會,如果被你鬧翻了,我也許永遠不知道了,身為謝家的人,我有權利要求一起去!」

  杜青沉思片刻才無奈地歎道:「好吧!我答應你!」

  謝寒雲跳起來道:「是真的?杜大哥,說了可不准賴!如果你到時候把我一個人扔在外面,我會不顧一切,把你給嚷了出來,那可不能怨我……」

  杜青輕聲歎道:「你真是個傻丫頭。我既然答應了你,怎麼會騙你呢?不過你跟著進去可以,卻千萬要沉住氣,不能胡鬧,凡事都要聽我的!」

  謝寒雲笑道:「那當然了,你是大哥,很可能是我的大姊夫,我敢不聽你的嗎?否則你在大姊面前告我—狀,叫大姊搬出家法來治我,我可吃不消……」

  杜青苦笑一聲,正想說什麼,忽然神色一動道:「上面好像有人騎馬來了!」謝寒雲也豎起耳朵聽了一下道:「不錯,有誰會在城牆上跑馬呢?我上去看看。」

  說著飛身又跳上了城牆,用手擋在眉上了望了一下,叫道:「有三匹馬一起來,是娘跟大姊,還有老王!」

  杜青連忙道:「我躲起來,你就留在上面,千萬別說我在這兒,更別說你又見過我……」

  說著閃身貼在城牆的缺洞裡,片刻後,三匹馬已經急馳到面前,謝寒雲裝作鎮靜地道:「娘,大姊!你們準備去了?怎麼又到這裡來了,此地離莫愁湖可遠著呢。」

  她故意不招呼王非俠,謝耐冬怒聲道:「你為什麼不回去參加家宴?」

  謝寒雲淡淡地道:「我非參加不可嗎?」

  謝耐冬舉起手中的馬鞭,差一點要抽下去,倒是王非俠上來擋住了道:「算了,她還是個小孩子!」

  謝耐冬按住了性子道:「大姊都告訴你了嗎?」

  謝寒月點點頭,謝耐冬怒聲道:「那你還等什麼,快叫一聲爹!」

  謝寒雲將頭—昂道:「我爹早死了!」謝耐冬氣得又想用鞭子抽她,王非俠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道:「耐冬,這是何苦呢!」謝耐冬怒叫道:「這忤逆的富生,你幹嘛還護著她!」

  謝寒雲也忍不住抗聲道:「娘,您要嫁人,我不能管您,可是您不能硬逼著我叫一個不認識的人叫爹!」

  謝耐冬氣得混身發抖,顫聲道:「非俠,你聽了,她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又何必多事跑來看她一次!」

  王非俠神色一黯,但仍是苦笑道:「是你太衝動了,我只要看看他,並不想她叫我……」

  謝耐冬叫道:「可是她應該叫你……」

  謝寒雲大聲道:「沒有什麼應該的。謝家的女人嫁人只是為了一個目的,現在您嫁人是為了這個目的,將來我也是要為了這個目的而嫁人,我不會承認將來我要嫁的人是我丈夫,今天更不會承認這個人是我的爹!」

  謝耐冬用力掙開了王非俠的手,舉起鞭子,正想抽下去,卻被謝寒雲峻厲的目光震住了,怔了一怔,終於輕輕放下鞭子,輕輕歎道:「你說得好!」

  謝寒雲依舊冷冷地道:「娘!您可以走了,到莫愁湖還很遠,別耽誤了正事!」

  謝耐冬神色一變,厲聲道:「走吧!非俠,反正你已經見到她了!」

  王非俠目中閃出柔和的光道:「三小姐!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謝寒雲冷冷地道:「我只認識你是老王!」

  王非俠苦笑一聲道:「這就夠了,只要你還認識老王,也不枉我繞道前來看你一場,耐冬!走吧!」

  謝耐冬策馬前行,王非俠眷戀地看了謝寒雲一眼,默默地催馬走了,謝寒月最後過來。輕聲道:「小雲!你不該對他這樣冷淡的,你知道他多疼你!……」

  謝寒雲大聲道:「你叫他了沒有?二姊叫了沒有?」

  謝寒月一怔道:「我們不同。」

  謝寒雲大叫道:「為什麼你們跟我不同,你們比我多長了一隻眼睛?」

  謝寒月輕歎一聲道:「你不懂的!」

  說完也拍馬走了,走了幾步後,忽然又回頭道:「小雲!你想一起走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5:34

第 九 章 一劍豪氣干雲霄


  謝寒雲愕然道:「我?你肯帶我去?」

  謝寒月點點頭道:「是的!」

  謝寒雲大感意外道:「你怎麼忽然改變心意了呢?」

  謝寒月道:「娘現在已經把家事交給我了,從今我就是一家之主,我想我有權利帶你去看看,你要去嗎?」

  謝寒雲幾乎高興得要跳起來,但是忽又想到與杜青的約定,以及杜青需要她的幫助,終於搖搖頭道:「不,不了,我還沒有到該去的時候!」

  謝寒月也頗感意外,但是不再勉強,只輕歎道:「你不去也好,去了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說著策馬欲行,謝寒雲卻問道:「大姊,每次都是乘車子去的,怎麼今天換成騎馬了?」

  謝寒月邊行邊道:「我們還是乘車子去,騎馬是為了來找你,車子在前面大路上等著,到了那兒,我們就要換車子了,回頭你把馬匹帶回去!」

  玄武湖離莫愁湖很遠,謝寒雲正怕回頭跟杜青約會趕去得太遲,聞言大喜過望,連忙道:「好,我現在還不想回家,一會兒我要騎了馬到別處逛了!」

  謝寒月道:「你別亂跑,不過我倒是希望你能去找找你二姊,她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謝寒雲道:「那她一定是到莫愁湖去了!」

  謝寒月皺皺眉頭道:「我也是怕她胡鬧,你等一下到附近去轉轉,韓家她是進不去的,假如又被人家扔在湖裡,那就太難看了!」

  謝寒雲正中下懷,口裡卻假裝道:「我不管,她被人殺了最好!」

  謝寒月輕歎了一聲道:「小雲,別這麼說,無論如何她總是你的姊姊,我們謝家女孩子的命已經夠苦了,大家更應該相處得親愛一點。」

  謝寒雲叫道:「別說這些,我們家找不出親愛兩個字,你看娘剛才對我的態度!」

  謝寒月又是一歎,低聲道:「你不肯去找她就算了,最多我跟韓家打個招呼,叫他們門戶謹慎些,同時也請他們留點情面……」

  謝寒雲一聽卻急了,如果她先打了招呼,則杜青的計劃實行起來又將增加困難,連忙道:「為什麼要跟人家求情呢?我們跟韓家是世仇!」

  謝寒月道:「仇是另外一回事,他們多少還肯給我們留點體面,不致於叫我們謝家的女兒出乖露醜!當然不求他們最好,可是我實在不放心你二姊……」

  謝寒雲想到回頭與杜青也要上莫愁湖去,這正好是個機會,可是她仍然裝做地道:「找她一下倒是可以的,可是我怕自己不小心,也被韓家的人羞辱一場!」

  謝寒雲頓了一頓才道:「我想不會的,今天你就是直闖韓家的大門,他們也不會攔你……」

  謝寒雲一怔道:「為什麼?」

  謝寒月張開了嘴似乎要說什麼,但還是嚥了下去,停了片刻才道:「因為今天的日子不同,而你還是個小孩子,他們對你自然會客氣一點,可是二妹就不行,你盡量想法子找找她吧!」

  說完回頭鞭馬,追趕前面的兩個人去了,謝寒雲等了一會兒,看見杜青從城洞中鑽出來,神情也是呆呆的。

  謝寒雲忍不住催促道:「你還等什麼,快走吧!」

  杜青滿臉疑色道:「我覺得你大姊今天很奇怪!」

  謝寒雲道:「我也有這個感覺,不過謝家的人到了今天都會奇怪一點的,你到底去不去?」

  杜青道:「自然去!不過我覺得計劃要改變一下!」

  謝寒雲道:「怎麼又要改變了?我對韓家情形很清楚,照原先的計劃,或許還有點希望,你別三心二意了。大姊已經答應帶我去了,就是為了你,我才沒跟她一起走,如果你自作聰明,弄得我也進去不成,我可恨你一輩子。」

  杜青笑道:「那絕不至於。我現在的計劃更有把握成功,先前的計劃還可能會驚動人,現在可以不動聲色地溜進去!」

  謝寒雲忙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杜青道:「我離開你家後,就到莫愁湖去溜了一趟,對韓家莊大致有個瞭解,他們有一面牆緊靠著湖邊,外面都是蘆草,……」

  謝寒雲眼睛一亮,笑道:「原來你對這件事很關心!」

  杜青輕歎道:「先前儘管我對寒月有誤會,心裡仍是想為她做點事。」

  謝寒雲道:「如果查子強不走,今天她已是查子強的妻子了,你還能為她做什麼呢?」

  杜青慷慨道:「她選擇了查子強做丈夫,我只好盡自己力量,使他們的夫婦關係維持得久一點,假如可能的話我寧願替查子強一死。」

  謝寒雲頗為感動地道:「你跟大姊都是傻瓜,一心為對方打算而犧牲自己,卻又悶在心裡不說出來。如果你們早點把心事剖白出來,不知省了多少事,幸虧我在中間鬧了一鬧,把你的真心激了出來,否則你們不是錯到底了?有時我覺得你們比我小孩子還糊塗……」

  杜青苦笑道:「聰明人常會做出糊塗事,尤其是涉及感情的事,聰明人更容易糊塗!」

  謝寒雲笑道:「看了你們雙方的癡心,我覺得為你們出點力還不冤枉,你打算要我怎麼辦?」

  杜青道:「既然你能進出韓家而不受限制,我想你先進去,到那個地方看看情形,再招呼我進去。」

  謝寒雲道:「那怎麼成!那裡一定有人守著的!」

  杜青笑道:「那是一定的!我就是想知道有多少人在那裡,遞個暗號出來,再想法子吸引那些人注意,我就有法子混進去了!」

  謝寒雲道:「用什麼方法遞暗號呢?」

  杜青道:「這要看你的聰明了,無論如何。你必須叫我知道有幾個人在附近,然後就引起他們的注意!」

  謝寒雲想了一下道:「好吧!我盡量想辦法就是了,如果那裡的人實在太多時……」

  杜青道:「我觀察過四周的形勢,那個地方不會有很多人的,韓家如果想把四面都佈置嚴密,一定會把人員集中在別的地方……」

  謝寒雲道:「那個地方我也動過腦筋,裡面的人也許不太多,外面卻防守得很嚴。」

  杜青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早就計劃好了,如果我無法通過外面那一關,還敢進去多管閒事嗎?」

  謝寒雲一瞪眼道:「不是管閒事;是我們謝家的切身大事。更是你與大姊的終身大事!」

  杜青笑道:「現在自然不同了。昨天我在莫愁沏上一個人盤算時,的確是抱著多管閒事的心情!」

  謝寒雲也被他的語氣逗笑了,啐了一聲道:「快走吧,他們過去很久了,別弄得太遲了,什麼都看不到……」

  杜青笑了一笑,兩人急急向前走去,走完城牆,緊接著是雞鳴山,雞鳴寺內鐘聲悠揚,早課剛開始!

  杜青想到這裡初會謝寒雲與王非俠的情景,恍如昨日,時間並沒有多久,事情變幻卻太大了!

  王非俠他們大概就在這裡登車的,三匹馬都拴在林子裡,也沒有留人看守,謝寒雲覺得很高興,免去了一番口舌的麻煩,各選了一匹馬,登程急馳!

  謝寒雲笑道:「杜大哥,看來你與大姊的緣份是前生注定的,你騎的是大姊的馬,這頭畜生的脾氣很倔強,除了大姊,對誰都不服馴,可是你騎著它竟乖乖的……」

  杜青心中一動,謝寒雲交給一匹馬,他就騎了上去,根本沒有想到別的,聽她一說,才記起謝寒月不久之前騎的就是這匹馬。

  那是一匹白馬,全身毛片如雪,沒有一根雜色,因馬思人,他又想起謝寒月的倩影,一身素白的衣服,美麗而冷漠的大眼睛,像寒冬的白雪,純潔,冷冰冰的,然而在冰冷下又隱藏著如水的柔情,這柔情都傾注在自己身上,想到這些,他胸中的熱血澎湃起來,為了報答她的柔情,斷頭流血也是值得的!

  當莫愁湖遙遙在望時,杜青勒馬道:「我就在這裡下來,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你稍微給我一點時間,大約半刻功夫,你在約定的地方遞出暗號!」

  謝寒雲有點怯意道:「假如我進不去呢?」

  杜青笑道:「我想你大姊不會騙你的,否則她一定會警告你,不叫你去亂闖了!」

  謝寒雲終於點點頭道:「好吧!我就試試看,可是我發出暗號後,你無法進來呢?」

  杜青道:「那我就是在外面被他們殺死了,你自顧看你的熱鬧去,不必再管我了!」

  謝寒雲急了道:「那怎麼行……」

  杜青肅然道:「你必須如此,就是見了你大姊,也不能說我來過,讓她當作我已經遠離金陵了!」

  謝寒雲想了一想,終於明白他的苦心,淒然道:「好!如果你死在外邊,我絕不向大姊吐露一個字,可是我會想盡方法,把韓家人殺得一個不剩來替你報仇!」

  杜青心裡很感動,拍拍她的肩頭道:「傻妹妹!你把杜大哥看得太不值錢了。韓家武功雖強,可是高手都留在莊子裡參加正式的決鬥了,外面不過是些莊丁之流的傢伙,如果杜大哥死在他們手裡,也沒有臉要你報仇!」

  謝寒雲道:「你別把事情看得太容易,韓家上下都是絕頂高手,否則前幾次我怎會吃虧呢?」

  杜青一笑道:「韓家也許有幾個高手,但未必人人都了不起,否則江湖上就沒有別人混的餘地了!」

  謝寒雲不以為然地道:「那我以前被他們抓住是自己太差勁了!」

  杜青笑道:「你又多心了。以前跟今天不同,今天他們的高手都集中於比鬥,分不開身來巡邏,所以才有機會溜進去,如果你也選在今天去探測,我相信絕不會在外面就被人擋住了!」

  謝寒雲這才開心了一點,勒轉馬頭道:「我走了,最多半刻光景,我在裡面等你!」

  杜青又把她叫住道:「等一下,我的劍還在你身邊,雖我已送給了你,今天可得借我用一用!」

  謝寒雲也想起來了,把腰間的長劍解下丟給他道:「你昨天還說從此不用劍了,才一天工夫就變了卦!」

  杜青接過長劍,抽出劍鋒用手指彈了一下,笑道:「這柄寶劍雖非寶物,可也相當鋒利,我使順了手,換一柄可能會不太習慣,尤其是今天這一仗很重要……」

  謝寒雲道:「我也挺喜歡它的,它比我家所有的劍都好,今天借給你,以後可得還給我!?」

  杜青莊容道:「劍是我家幾代傳下來的,不過我已經送給你,絕不會再要回來,過了今天,它永遠都是你的!」

  謝寒雲忙道:「我是說著玩的,這劍份量太重,又太長,我用起來並不方便,這是男人用的劍,又是你家傳之物,你還是留著將來給我的小侄子吧。」

  杜青先是一怔,繼而才聽懂她的意思,紅著臉笑道:「如果我活不過今天,劍也保不住了。如果我能活過今天。就有機會跟你大姊在一起,我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守著她。再也不闖江湖了。即使我們有孩子,我也不想再叫他學武,所以過了今天,這柄劍就是你的了!」

  謝寒雲聽他的話充滿了壯烈與憤慨,覺得很不祥,只好裝做沒聽見,一拍馬,逕自向韓家的莊院馳去。

  杜青目送她走了,將長劍紮好在腰間。又把那匹馬拴在僻靜的地方,然後緊緊身上的衣服,踏進了初夏冰涼的湖水,往自己所認定的方向泅去。

  謝寒雲策馬來到了韓家莊宅的前面,心情覺得很緊張,韓家莊前也顯得不平常,幾十丈外,就有著一身黑緞勁裝,身佩長劍的漢子侍立著,兩人一組,分立在路的兩邊。

  平常她根本沒機會走得這麼近,今天卻很奇怪,那些人竟一直放她過去了,連著十幾對侍衛都沒有攔阻她,到達門樓前面時,她自己下馬,才有一個黑衣中年人過來,她搶先開口道:「我是謝家的……」

  那中年人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點頭道:「我認識,你是謝家三小姐!」

  謝寒雲道:「我娘跟大姊來了吧?」

  中年人仍是點點頭道:「不錯!他們進去沒多久!」

  謝寒雲道:「我也要進去!」

  中年人道:「當然可以!我帶你進去!」

  雖然是意料中。但也相當意外,謝寒雲不禁有點愕然道:「我真的能進去?」

  中年人道:「不錯!我們兩家的決鬥雖然無法避免,對於人情還是要顧到的,今天沒有理由攔阻你,可是你這身衣服……」

  謝寒雲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團花紫色小襖道:「我的衣服有什麼不對嗎?」

  中年人一皺眉道:「自然沒有不對,可是令堂與令姊都穿著素服,你怎麼反而不穿呢?」

  謝寒雲怒聲道:「我又不是來送喪,為什麼要穿素服?」

  巾年人愕然地望她一眼。隨即笑道:「不錯!不錯!你不應該穿素,至少不應該穿得太早,那似乎太晦氣了,也許你根本不必穿了。請進去吧!馬匹交給門口好了。」

  謝寒雲聽得其明其妙。可是她顧慮到與杜青的約定,唯恐耽誤時間、顧不得多問,匆匆交出馬匹,跟那中年人進了門樓,裡面是一片園林,林後是一片華屋,她問道:「決鬥的場所在那裡?」

  中年人用手一指道:「在那廳後的內院裡。」

  謝寒雲問道:「已經開始了嗎?」

  中年人道:「還沒有,現在正在談話。然後通過測試,正式的比劍恐怕還在半個時辰之後。」

  謝寒雲道:「那我等一下吧!我不想現在前去。」

  中年人點頭道:「那是最好了,你一去反而使他們分心。以我的意思,即使是決鬥時,你也不宜出面——」

  謝寒雲睜大了眼睛,剛要表示反對,那中年人又接著道:「我只是勸你不必公開露面,躲在暗中看著,對大家都好。」

  謝寒雲聽了心中一喜,覺得這對於她跟杜青的計劃很有利,連忙道:「我在那裡好呢!」

  中年人道:「隨便在那裡,內院外面有圍牆,你躲在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就行了!」

  謝寒雲一怔道:「你們的人不會攔阻我嗎?」

  中年人一歎道:「本宅的人都認識你,今天大家都會同情你,不會為難你的。」

  謝寒雲一怔道:「同情我?這是什麼意思?」

  中年人笑道:「我說錯話了,現在我自然不希望別人對你同情,我是說大家都會幫助你,無論你躲在什麼地方,大家都會當作沒看見!」

  謝寒雲聽得更是迷惑,但也不想多問,頓一頓道:「既然如此,我現在就不過去了,你們這片園子真好,我可以去玩玩嗎?」

  中年人想想道:「可以,不過我不能陪你?」

  謝寒雲巴不得他走開,好讓自己便於活動,連忙道:「你忙你的好了,我不要人陪!」

  中年人道:「好吧,本來我可以陪你的,可你二姊在外面四處亂闖,可能也想進來,我必須去注意她?」

  謝寒雲一怔道:「你看見我二姊了?」

  那中年人笑道:「早就看見了,不過她想進來還不太容易,今天雖然只有我一個人負責巡邏,可是本宅的莊丁護院也不是庸手,只要她有所行動,我立刻就可以趕去接應,絕不給她機會!」

  謝寒雲笑笑道:「那你就去吧,我們家就是二姊最難說話,給她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

  那中年人微笑道:「那倒不至於,我們兩家只是為了一個問題無法解決,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雖然每次比劍都有死傷,那是沒有辦法的事,大家都能諒解的!」

  說著用手一指道:「你隨便玩玩吧,時間到了自己過去,不認識地方可以找個人帶你去!」

  謝寒雲笑道:「謝謝你,你真和氣,我可以請教一下你的尊姓大名嗎?」

  那中年人微笑道:「我叫韓無畏!」

  謝寒雲道:「韓莫愁是你的什麼人?」

  中年人道:「是家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5:50

第 十 章 欲問蒼天天無語


  謝寒雲頓道:「你們有幾個兄弟。」

  韓無畏笑道:「就是我們兄弟兩人!」

  謝寒雲道:「假如你哥哥今天被殺死了,下次比劍就會輪到你了?」

  韓無畏微笑道:「不錯!我也希望能輪到一次,我們韓家的男丁還有好幾個,你們謝家的男人卻接替不上,這是件很遺憾的事。」

  謝寒雲剛對他有點好感,聽見這句話後,又生起氣來了,怒聲道:「你快走開吧!少惹我生氣,我真希望自己是個男的,也殺幾個韓家人來消消恨!」

  韓無畏淡淡一笑道:「謝小姐,我們兩家多年來互相殺死對方,卻沒有仇恨的成份在內,過了今天,你就會明白的,那時你絕不會再恨我們了……」

  說完他又搖搖頭,帶著無可奈何的笑容轉身走了,謝寒雲卻怔了一怔,才開始在庭院內四處溜躂。

  這片庭園很講究,地方也很大,比她們謝家的園子更有氣派,她找了半天,才找到跟杜青約好的地方,為了慎重起見,她故意拉開嗓子喊道:「這裡有人嗎?」

  一叢短樹中冒出一個全身穿黑衣服的男人,臉上也蒙著黑紗,沉聲問道:「於什麼?」

  謝寒雲沒想到樹叢中會藏著人,倒是嚇了一跳,定定神才問道:「就是你一個?」

  那人道:「不錯!你想幹什麼?」

  謝寒雲道:「門口有個叫韓無畏的人告訴我說……」

  那人不耐煩地進:「我都聽見了,你要幹嗎?」

  謝寒雲道:「我想問問比劍開始了沒有!」

  那人道:「還沒有,你等等再去好了。」

  謝寒雲道:「我現在就想去。」

  那人不耐煩地道:「在那邊的高牆後面花廳上,你自己去好了!」

  謝寒雲道:「你不能帶我去嗎?」

  那人道:「不行!我負責守衛這個地方,附近沒有別的人可以代替?」

  謝寒雲一笑道:「這麼大的地方,你一個人看得住嗎?」

  那人冷冷地道:「牆外是湖塘。水面上有一條船在巡守著,有事情外面會發出警報,我一個人足夠了。」

  謝寒雲覺得情況已經瞭解得很清楚了,杜青如果能摸到牆外,一定可以聽見裡面的談話。可是這傢伙的眼睛一直不離開圍牆,杜青想摸進來,很難逃過他的視線。為了給杜青造成一個機會,她必須想個法子。

  可是這傢伙很精明,口氣也不太和善,要把他調開去的確很傷腦筋,呆了半天。她忽然一皺眉頭,低聲道:「毛房在那兒?」

  那人用手一指道:「在內院。」

  謝寒雲雖只十四歲,可是對著一個陌生的男人說這種話也感到很難為情,但為了杜青。也顧不得了。老起臉皮,飛紅了兩頰,低聲道:「我……我急得很,等不及了,你幫我看著,別讓人過來。」

  說著飛跑到靠牆的一叢美人蕉後蹲下身子,利用葉間的空隙偷看那個人,果然他背過身去,而且為了避嫌疑,走得更遠一點。

  謝寒雲心中很高興計劃成功,可是那個人走得離開了她的視線,無法知道杜青是否能順利進來!

  蹲了半天,她只能用耳朵聽外面的聲音,卻始終沒有一點微兆,急得要命,而遠處那人已出聲催促道:「你好了沒有?」

  謝寒雲心中一驚,知道杜青還沒有進來,而她卻不能再蹲下去了,暗暗一歎道:「杜大哥,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你了,你自己進不來,可怪不得我了!」

  懶懶地站了起來,一面假裝整理衣服,一面粗聲粗氣地道:「好了自然會告訴你,催什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說著又移目向牆上看去,仍是毫無動靜。那人卻走了過來笑著道:「小妹妹,你別看,外面的人不可能進來的!」

  謝寒雲心中一驚,臉上變了顏色,可是她立刻覺得這傢伙的聲音不大對,再看看他的身材,也似乎矮了一點,接著她從面紗的圓洞中看到了一對熟悉的眼睛,那是杜青微帶憂愁的眼睛!

  心裡又驚又喜,差一點要叫起來。杜青連忙朝她擺擺手,低聲道:「小聲一點,別把遠處的人驚動了!」

  謝寒雲總算抑制了狂喜,低聲道:「杜大哥!你真壞,進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

  杜青低聲道:「我以為你還在方便……」

  謝寒雲這時才感到真正的羞愧,紅著臉道:「杜大哥,你還好意思笑我!」

  杜青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道:「對不起,小妹妹!為了我,你受了很大的委屈,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才好!」

  謝寒雲這才滿意地笑道:「你把那個人怎麼了?」

  杜青道:「多謝你出的好主意,我偷偷掩到他身後,他還是不敢回頭,我給他昏睡穴點上一個指頭就解決了!」

  謝寒雲又問道:「你怎麼通過外面的呢?我聽說湖上有一條船在巡邏!」

  杜青一笑道:「我潛到一條船底下,用劍輕輕把船底弄破,他們發現船漏了水,立刻派了四個人下水搜索補漏,船上;只剩下一個傢伙,我偷偷地點了他的穴,剝下他的衣服,把他藏在蘆葦裡……」

  謝寒雲忍不住笑道:「杜大哥,你真有辦法!」

  杜青道:「江湖跑久了,總會學到一點鬼主意,這是你們武林世家所不知道的!」

  謝寒雲又問道:「現在該怎麼辦呢?」

  杜青道:「穿著這身衣服,我們可以堂而皇之地過去,我就算是替你帶路的吧!」

  謝寒雲笑了一笑道:「這個面紗倒是幫了你不少忙,我真不明白,他們在自己家裡,為什麼還要蒙面呢?」

  杜青道:「那大概是怕被你們認出真面目,以後在別處見了面找他們的麻煩。我對你們兩家為什麼要決鬥的內情雖不清楚,卻明白他們不想結仇,除非萬不得已,他們還是不願意得罪你們的!」

  謝寒雲又問道:「還有一點我不懂得,平時韓家對我們很不客氣,今天怎麼肯放我進來呢?」

  杜青道:「也只是對你而已,你二姊不是仍然被摒諸在門外嗎?」

  謝寒雲道:「我就是為這一點感到奇怪,韓家放我進來,大姊也破例肯帶我來……」  

  杜青怔了一怔,幾乎想把自己心中所想到的事情說出來,但是話到口邊,居然又忍了下來,想想才道:「那也許因為你的年紀小……」謝寒雲道:「絕不是,以前我年紀更小,卻被韓家趕了出來!」

  杜青道:「那是你揀錯了日子,你不在決鬥的時候前來,人家當然不歡迎!」

  謝寒雲哼道:「才不是呢!三年前我哥哥前來參加決鬥,我也偷偷地跟著來,結果在門外被他們扔下了湖。」

  杜青感到辭窮了,只得道:「你們兩家莫名其妙的事太多,我也說不出個道理來,反正我們今天去看一看,不就完全明白了嗎?」

  謝寒雲雖然一肚子疑問,可是也知道在杜青那兒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就轉變話題道:「今天你也準備參加決鬥嗎?」

  杜青道:「那要看情形,如果王非俠能勝過他們,我自然不必插手,如果他被韓家殺死了,我只好露面管一下閒事了,無論如何,我絕不能讓你們謝家再多二個寡婦!」

  謝寒雲道:「你看情形吧。如果韓家的劍法真的太凶,你還是不要太勉強,馬上離開此地,找大姊解釋明白,跟她成了親,三年後再來,你就是願意為大姊犧牲生命,也得等三年,跟大姊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杜青苦笑一聲道:「那也得看你大姊的意思,如果她再拒絕我一次,我寧可今天被人殺死的好!」

  謝寒雲道:「一定不會的,以前是你們太傻,把感情藏在心裡,現在把話說開了……」

  這時他們已漸漸走近圍牆,杜青連忙搖手示意噤聲,果然牆角又轉出一個黑衣漢子喝問道:「誰?」

  謝寒雲搶先一步近上去道:「是我!」

  那漢子看清是謝寒雲後,才對杜青道:「老七,你怎麼擅離職守呢?」

  杜青怕露出馬腳,不敢開口回答,只是搖搖手,謝寒雲頗有急智,連忙低聲道:「是韓無畏叫他陪我來的。」

  那漢子道:「二叔怎會派他呢?」

  謝寒雲忙道:「我要偷偷地看裡面比劍。韓無畏大概是怕我亂闖,才叫這個傢伙監視著我,盯著我後面討厭死了,你最好叫他走開!」

  那漢子這才一笑道:「原來二叔是叫他盯著你,這可選對人了。你淘氣搗蛋,我們是聞名已久,他也是個鬼精靈,在他面前,你可別耍花樣!」

  謝寒雲故意一哼道:「我才不怕呢?剛才我就跟他打過賭,臨走前,一定要給他點苦頭吃吃……」

  那漢子笑一笑,又向杜青道:「老七,謝寒月來的時候跟我們打了招呼,今天你讓著她一點,別太跟她為難,這也是爹的意思!」

  杜青只得含糊地了一聲表示答應,那漢子又道:「老七,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對謝家的反感最深,大伯死在謝家人劍下,那是命,你把失怙之心,移到別人的身上想一想,就不應該太意氣用事,對她好一點。」

  謝寒雲故意一怔道:「他老子是被我爹殺死的?」

  那漢子道:「不是你爹。」

  謝寒雲真的不懂了,說道:「不是我爹是誰?除了我爹之外,幾年來都是我家的人被殺死。」

  那漢子道:「看來你還不知道!」

  謝寒雲道:「我本來就不知道!」

  漢子哦了一聲:「那就難怪了,我說二叔為什麼放你進來,又叫你偷偷地看……好吧!我也不多說了,裡面馬上就要開始測試了,你就在這座假山上看,那裡有樹葉可以遮住身體,看得也清楚一點。老七!你跟著她,別太為難她。」

  杜青點點頭,那漢子憐惜地望了謝寒雲一眼,轉到牆角後面去了,謝寒雲怔然道:「奇怪了,今天是怎麼回箏,韓家人對我都特別客氣!」

  杜青低聲道:「別講廢話了,快上假山去吧!也許裡面已經開始了!」

  謝寒雲怕錯過重要的情節,倒是不敢再想別的問題,首先跳上了假山,杜青也跟著上去!

  那座假山緊挨著牆,站在山頂上,可以高出半個身子,卻又有一株老梅作為隱蔽,倒是個很理想的偷窺所在!

  牆內是一片空地,正對著一所空場,場上設了兩排座位,一邊是謝耐冬、王非俠與謝寒月,另一邊是個五十上下的中年人,中年人旁邊則是個年紀相等的中年婦人,背後則站著兩個年青的少女,都是二十歲上下,形貌極為相似,謝寒雲低聲指點道:「這傢伙就是韓莫愁,旁邊是他的妻子,後面一定是他的女兒,我聽說韓莫愁有兩個雙胞胎的女兒,她們怎麼也穿著素服呀?」

  杜青低歎道:「劍下決生死,在勝負未分前,誰都不敢預料,預穿了素服,也許是為決斗者先行舉喪吧!」

  謝寒雲道:「韓莫愁的妻女穿素服還有道理,老王又不是我的什麼人,娘憑什麼要我也穿喪服呢?」

  杜青只得道:「也許今天是令尊的忌辰!」

  謝寒雲道:「我已經除了服,而且前兩年爹的忌辰,娘也沒有要我們這麼做……」

  杜青忙道:「別說話,他們出來了!」

  果然廳中幾個人好像寒暄已畢,大家都站了起來,相偕走到空地上,謝耐冬神色沉重,王非俠表情嚴肅,謝寒月還是一片漠然!

  韓莫愁拱拱手道:「王大俠神功蓋世,照理說此一試實屬多餘,可是前人規約如此,只好委屈大俠了!」

  王非俠道:「那裡!那裡,前人的規定就是怕濫竽充數,王某既初次膺選代表決鬥,理應經此一試!」

  韓莫愁點點頭,然後朝後面道:「把東西拿出來!」

  廳中出來五個待婢裝束的女郎,首尾二人各端著一張木幾,几上放著一口銀盤,盤中裹著紅綢,紅綢上卻空無一物,中間三名待女的第二名手持一尾鷹架,架上停著兩頭鷹,都用黑布蒙著頭。

  第三名端著一具亮銀燭台,燭台上罩著窗紗燈罩,裡面點著一枝紅燭,第四名則捧著一方紅木錦盒!

  抬著幾盤的侍女首先放下,韓莫愁又拱拱手道:「請謝夫人交出劍冊!」

  謝寒月在胸前取出一個綢包,打開後交給韓莫愁,韓莫愁回手接過,看了一下道:「不錯,先祖的密封手諭猶在,唉,這密封已經九十多年了,上面不知加添了多少名字,每個名字都是用血染上去的……」

  說完恭恭敬敬地放到几上的銀盤中,謝寒雲低聲道:「原來是一本劍冊,裡面一定是記載著什麼劍法,但是放在這兒幹什麼呢?」

  杜青沉聲道:「別說話,看下去!?

  韓莫愁供拱手又道:「測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明知是為廢話,兄弟仍不得不再聲明一次,如果王大俠偶一疏失,致其中一兩項失誤,這半部劍冊即屬韓家所有了。」

  王非俠鄭重地道:「疏失是不至於的,就怕在下功力不夠,無法達到所要求的標準!」

  韓莫愁笑笑道:「王大俠承讓,這三項測試只是韓謝兩家技能的最低標準,由先人所共商,僅為防止與賽者濫竽充數而設,王大俠絕對沒有問題!」

  王非俠笑了一笑,徐步走出場子道:「請開始吧。」

  謝耐冬這才低呼了一聲:「非俠!你可得小心點!」

  謝寒月立刻加以禁止道:「娘!這時候您別再去打擾他,讓他全力以赴!」

  王非俠苦笑一聲道:「大小姐!你放心好了,王某既然答應了,必然會全心盡力行事!」

  謝寒月淡淡地道:「我不是對你不放心,只是再提醒你一聲,今天換成你出來代表應戰是不得已的事。我不敢對你要求太多。而且重要的關鍵不在測試……」

  王非俠嚴肅地道:「王某明白,通過測試只是確定代表資格,底下那場戰鬥才是勝負之分,可是測試通不過,以後連決鬥的資格都沒有了。」

  謝寒月一笑道:「那也無所謂,以前我沒有資格講話,現在娘把當家的責任交給我了,我不妨告訴你一聲,如果你對決鬥沒把握。最好還是在測試時淘汰下來,謝家沒有權利要求你輕擲生命來冒險!」

  謝耐冬連忙道:「寒月!你這是什麼意思,在決鬥中被殺死了,我們還有三年後的機會。」

  謝寒月道:「為了一部劍冊要等三年還必須死一個人,我覺得實在太愚蠢了。如果能用另一個辦法解決,我覺得並沒有多大損失!」

  韓莫愁莊重地道:「謝小姐,話不可以如此說,雖然我內心也有同樣的感覺,可是想到劍冊上許多祖先的名字,每個名字都是用血寫下來的,為了不使那些鮮血白流,做後人的不得不生死以赴!」

  謝寒月道:「正因為前人已經錯了,所以才不能再錯下去!」

  謝耐冬道:「寒月,你是個女孩子,可能不瞭解這件事對家族的意義!」

  謝寒月道:「我完全明白,這部劍冊的內容從沒有打開過,誰知道能有什麼用,經過多少年來的研究探索,我們兩家的劍法都有了突飛猛進。或許已經超過了冊中所載!」

  韓莫愁一笑道:「這是很可能的事,可是目前所爭的已不僅是劍冊的內容,而是我們兩家的榮譽。」

  謝寒月道:「大家把劍冊拿出來互相對照一下,不是省去了多少糾紛!」

  韓莫愁道:「那固無不可,然而祖上的血豈非白流?記得六年前我初次擔任決鬥代表,令尊卻已連勝三屆,再通過兩關,就可以取得上下兩部劍冊了,那時他曾建議把劍冊毀去,永遠停止我們兩家的殺斗……」

  謝寒月道:「我知道,那是臨出門前我向他請求的。聽說你們拒絕了!」

  韓莫愁道:「不,我對那次比劍毫無把握,令尊在勝券在握之前,提出那個建議,我自然不會反對,拒絕的是令堂大人!」

  謝寒月一怔道:「娘,是您拒絕的?」

  謝耐冬點頭道:「不錯!你父親不是謝家的人,不明白這件事的意義,我身為謝家的後人。必須要堅持到底。」

  謝寒月道:「我也是謝家的後人,對祖上的責任心也很殷切,可是我覺得那樣做更有價值。」

  謝耐冬一歎道:「我第一次陪你父親出賽時。他們已連勝三次,只要再殺死你父親,他們就贏得了那兩部劍冊,也結束了我們兩家繼續幾十年的比鬥。那時他們如果提出類似的建議,我一定會接受的,可是他們沒有,人就是這個樣子,能夠求取到勝利時,絕不肯接受妥協的……」

  謝寒月默然片刻才道:「如果在我當家的這段時間內,即使我能連續贏得五次勝利,我也會毀去那兩部劍冊。」

  謝耐冬苦笑一聲道:「寒月!話別說得太早,到什麼時候,心情是什麼反應,這都不是能預定的!」

  謝寒月沉聲道:「我的決心很難改變!」

  謝耐冬道:「等你能取得勝利後,怎麼做都行,現在說這種話未免言之過早,韓莊主,請你開始測試吧!非俠,雖然寒月說過那種話,我還是要你全力去從事最後的一次盡責!」

  王非俠點頭道:「我會的!你把一生都獻在這件事上,這是最後的一次犧牲,我不會叫你失望的!」

  謝耐冬低聲道:「是的!我為謝家犧牲得太多,這是最後的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我希望你能多活兩年,否則對你,對我,都太殘忍了!」

  王非俠深情地望了她一眼,然後轉向韓莫愁,催促他早點開始。韓莫愁點點頭道:「兄弟把測試的方法說明一下。」

  謝耐冬忙道:「不必了,我全部告訴他過了!」

  韓莫愁道:「那也好,反正每道測試前我還是要指定合格標準的,那只是略為簡單些,即使你事先不說明,以王大俠的見聞閱歷,一聽也就明白了!」

  說完,以莊嚴的神情,朗聲宣佈道:「測試開始,第一道為劍弒雙鷹。只許發一劍,以鐘鳴百下為時間限制,過時以失敗論!」

  謝寒月道:「那兩頭鷹如果不靠近人身邊呢?」

  韓莫愁一笑道:「這兩頭鷹都是精選的獵鷹,受了三年嚴格的訓練,照道理說是不可能有那種情形的,除非是故意訓練他們逃走,當初我通過測試時確遇到這種情形!」

  謝耐冬道:「一劍殺死兩頭扁毛畜生並沒有什麼困難,這道測試的目的是考驗人的機智……」

  韓莫愁笑笑道:「不錯;我並沒說府上的措施不當,因為謝小姐問起了,我才補充說明一下,在院牆的範圍內,不禁使用任何方法手段,暗器以及其他工具都能自由使用,只有出劍的次數受限制,必須在雙鷹落地前一劍致命!」

  謝寒月道:「如果飛出院牆以外呢?」

  韓莫愁道:「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謝耐冬道:「寒月!你不懂就少問!」

  韓莫愁道:「大小姐很可能會主持下次的比賽,問問清楚也是對的。如果在時限內有一頭鷹飛出了牆,那就是我們的訓練失當,我立刻引劍自刎,這次就算是你們勝了!」

  謝寒月哦了一聲道:「那麼我如果想贏得這場比鬥,並不一定要通過全部測試,只須在測試時把它趕出境就行了!」

  謝耐冬白了她一眼,韓莫愁仍是笑道:「不錯!那是最省力的方法,記得韓家的七叔祖就是這樣死的,自此以後,我們也聰明多了,想盡一切的方法加以防範,大概不可能出現那種情形!」

  說完用手一揮道:「鳴鐘,放鷹!」

  那架鷹的待女立刻拔去鷹頭上的布罩,兩頭鷹衝霄而起,在王非俠頭上迴翔,她卻從腰下取出一具小鐘與一枝玉磬,開始敲擊出清脆的聲音!

  王非俠抬頭向天,鐘聲已響了八九下,雙鷹欲越飛越高絲毫沒有降下的意思!」

  牆外的謝寒雲忍不住低聲咒道:「他們真不要臉,居然想出這種卑鄙的手段來取勝。」

  杜青沉聲道:「問題不會這麼簡單,這是鬥智與鬥力的局面,你們家一定也作了充分的準備!」

  那侍女一面鳴鐘,一面計數,到了四十多聲後,仍然沒有任何變化,謝寒雲幾乎忍不住要衝出去了,多虧杜青把她拖住了道:「別緊張,你這一出去,說不定反而會誤了事,王非俠以鷹爪功見著於江湖,對付老鷹有特別的方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6:10

第十一章 一劍光生山河動


  果然到了第六十下鐘鳴時,王非俠一抬手,由袖中飛出一隻小雀,雙鷹見了小雀後,勾起了天賦的殺機,一頭鷹收翅急降,對準小雀撲去,眼看著快要抓到爪子下了,那頭小雀忽然讓開了!而且躲得異常巧妙。

  另一頭鷹本來是撲空盤旋,見同伴一撲落空,忍不住也參加撲擊,那頭小雀速度既慢,體力又弱,如何能逃過兩頭大鷹的追擊呢,可是每當它既將為鷹爪撲獲時總是平空滑出尺許閃了出去!

  謝寒雲終於看見那頭小雀的腳上連著二條細線,另一頭握在王非俠手中,幾次急閃,都是王非俠及時牽線拉開的緣故,這才笑道:「老王還是有辦法的,他用這個主意把鷹誘到身邊下手真是妙極了!不過他把線放開,讓鷹追出牆去,不是更好嗎?」

  杜青笑道:「那兩頭鷹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那會輕易上當。」

  謝寒雲道:「畜生到底是畜生,多逗他幾次,把它們逗急了,自然會記其所以……」

  杜青笑道:「恐怕他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果然王非俠的身子慢慢朝牆邊移動。引誘兩頭鷹追過去,謝寒雲自己的想法與人不謀而合,心中十分高興。

  鳴鐘的侍女已經計數到九十三了。兩頭鷹也被王非俠引到牆邊,到九十四一聲報出,王非俠的手一鬆,小雀越牆而出,一頭鷹追了過去,就在差尺許將要出牆際,侍女也報出九十五,鐘聲也敲得特別響亮!

  兩頭鷹收翅急斂,宛如彈丸似的向下直落,另一頭鷹停在半空,這時也向另一邊衝去,往地下急降!

  謝寒雲不好兩個字差一點就叫出了,被杜青一把掩住了嘴,不過情況對王非俠的確不利,他用雀引鷹出境,希圖不戰而勝,人家也動了腦筋,把兩頭鷹施以巧妙的訓練,那一聲鐘聲急響就是信號,命令它們分開急降。

  如果鷹在落地前不被劍傷;王非俠就算失敗了。照眼前酌情形看,他只能照顧到一邊,想在一劍之下,將兩頭鷹全部殺死是不可能的事。

  王非俠舉步從容,首先揮出一劍,將離身較近的那頭鷹一揮兩段,然後將劍停在空中,另一頭鷹離他雖遠,不過原處的位置較高,下落較慢可是王非俠的要趕過去是萬萬來不及了。

  因此王非俠端立不動,眼睜睜瞧著它落下來;離地丈許時,他另一隻手突地揚出,一道金光電閃似的追上去,恰恰搭住鷹首,硬將它扯了過來,撞在他斜伸不動的劍鋒而斷,兩具鷹屍陣列在他的腳前時,那侍女剛剛敲完最後一聲鐘聲;報出一百的數目。

  韓莫愁本來已欣然色動,這時才輕歎一聲,以尷尬的笑容道:「王大俠畢竟神功非凡,高明!高明!」

  謝耐冬頗為不滿地一哼道:「你們的心思越來越巧了,居然訓練兩頭畜生聽令急降,要不是非俠把金絲飛抓帶在身邊備用,第一道測試就被淘汰下來了!」

  韓莫愁臉上先是—紅,繼而強笑道:「那可是王大俠,自己引出來的,如果他不想把鷹引出牆去,我們雖然準備了那一著,還不好意思用來求勝!」

  謝耐冬冷笑道:「我們是哀兵,輸了一場就沒有下一場機會,你們卻還有四場機會呢,我們用點方法並不為過!」

  韓莫愁笑道:「夫人說得可真好,韓家固然還輸得起這一場,韓某卻不想此刻就死!」

  謝耐冬道:「怕死就別參加比鬥,照規定今天一定要分出生死才能算數,你不一定就能活……」

  韓莫愁淡然道:「不錯,韓某在今天並沒有認為一定能不死,所以批荊與小女都預先穿好了喪服,可是求生乃人之本性,韓某也希望能活下去,至少韓某也要死在公平的決鬥下!」

  謝耐冬還想說話;謝寒月阻止她道:「娘,說這些幹什麼呢?我們兩家誰都不想死,所以在不礙規定下,大家都用些方法以求自保,這是很合理的事,第一道測試通過了,還是進行下一場吧!」

  謝耐冬這才不開口了,王非俠輕歎道:「大小姐說得很對,大家都有兒女,都有捨不得立刻就死的理由,但是必須死一個人時,大家只好靠運氣了,韓莊主,請示知第二道測試吧!」

  牆外的謝寒雲又低哼一聲道:「他有個屁的兒女,除非他能活過今天,跟娘再生一個。」

  杜青輕歎一聲。拍拍她的肩膀,叫她別出聲!

  韓莫愁叫第二名捧燭台的侍女出場道:「這一場考較劍法,都是規規矩矩的真功夫,應試者必須在三劍之內,將燈罩內的燭火用劍風逼熄,並使燈罩恢復原狀,除燭身外,其他物件都不得損壞!」

  王非俠道:「次序是否有規定呢?」

  韓莫愁道:「以往都是第一劍挑開燈罩,第二劍劈熄燭火;第三劍燈罩歸回原位。」

  王非俠道:「最後一劍很難,燈罩歸回原位,必須一絲不差,否則就安不住了!」

  韓莫愁笑道:「是的!這燈罩的座口比燭台大,只有三個卡筍扣住,如果對不好,燈罩就會掉下去,這個規定是前人留下來的,用意也是鼓勵後人勤練劍功。兄弟為了要通過這一關,曾經下了三四年的功夫才練得純熟!」

  王非俠道:「花這麼久的時間在一招上,似乎太浪費精力了!」

  韓莫愁道:「算起來倒也不浪費,把這二招練成後,再從事其他招式的演練,都能收事半功倍之效,前人的規定的確是具有深意。劍法之要在於出劍的沉穩與手法的凝練,這一招是定基的最佳磨練方法,我們兩家的劍法雖不見於江湖而與一般高手名家比起來毫不遜色,多半是靠了這一招的關係!」

  王非俠笑笑道:「在下沒準備會代表決鬥,因此未能在這方面多下工夫練習,臨時趕練也來不及了。」

  韓莫愁笑道:「王大俠又說客氣話了,凝穩二字是任何武功的基本要求,以大俠的造詣,即使不加練習,也早也達到此等境界了!」

  王非俠道:「在下的功夫多半是在拳掌方面立的基礎,劍器已非所長,因此照章舉步,在下實在沒有多少信心,如果次序沒有成規,在下想另外換個方法!」

  韓莫愁道:「前人只規定了合格的條件,並沒有規定出手的次序,只不過以前都是這麼做,兄弟自然更希望能一新眼界,武學之道最忌於守成不變,必須不斷翻新,才能精益求精!」

  王非俠朗笑道:「那王某就獻醜了!」

  話說完了,笑聲卻未曾停止,而且更轉為高亢,手中的劍雖然伸了出來,也沒有任何動作!

  四周的人都為之一愕,漸漸明白王非俠是在施展一種最深奧的內家氣功,將丹田之力化為聲響,摻雜在笑聲中發出,根基差一點的人,光是聽了他的笑聲,就會氣血浮燥,不戰自敗,即使是功力深厚的對方,也很難不受影響。

  可是此刻只為考較劍法,並不是找人對陣,他使出這等極為耗力的鷹唳九霄的音響功夫,不知有何用意。

  韓莫愁聽了一下,只感到有點不舒服,可是他的妻子和兩個女兒卻已眉頭深鎖,顯出很難過的樣子。而那幾名侍婢,更是有難以支持之狀,不禁蹙額道:「王大俠神功果然不同凡響,可是這一陣僅為考較劍法,大俠何必徒耗精力呢?而且這幾名侍婢僅受過粗淺的武功訓練,也當不住大俠的氣功!」

  他的話是用如同金石的振聲發出,也摻人了內家的氣功,顯然是抵制王非俠的笑聲而發。

  王非俠等他說後,笑聲頓時一收,那手捧燭台的侍女因為距離最近,笑聲剛發之後,也拚命用凝神的基本功夫去抵禦,笑聲一停,精神一鬆懈,手中的燭台立刻失去控制,台身一歪,燭罩掉了下來,她又連忙伸手去接,雖然將燈罩抓住了,卻忘記身心都在極疲備的狀態中,猛然低頭彎腰,只感到目眩腦暈,幾乎栽倒下來,王非俠連忙用劍身平過來一托扶住她道:「姑娘小心一點!」

  那侍女經他一托,總算沒有摔倒,滿臉通紅,將燈罩放回原位,眼睛偷瞧著主人,唯恐受到責罵!

  韓莫悉歎了一口氣道:「蠢材,憑你們這點功力,還想去抗王大俠的鷹唳九霄神功,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他看見謝耐冬與謝寒月都十分從容,好像一點不受影響,初時頗為不解,因為這二女的功力絕不可能比他深,而自己都感到很不舒服,她們怎能如此輕鬆呢?稍加思索後才明白,王非俠的鷹唳神功只為擾亂心神之用,如果不去理會,不用功去抵制,反而不受影響。

  這些侍婢如果也聰明一點,就不會如此失態丟人了,所以先前倒是很生氣,繼而一想運功抵制外力侵犯乃是練武人的本能,謝家母女是知道內情的,才能不聞不問。

  自己的妻女與他本人在內都在所不免,又怎能怪那些侍婢?所以只輕輕斥責了一聲,就沒有多說下去,靜靜地等待王非俠施展。

  可是王非俠用劍比著燭台,良久仍無動作,他忍不住道:「王大俠,你先用內功使她們的內力受損,又這樣乾耗下去,等她們支持不住,失手將燭台掉到地下,即使熄滅了燭火,仍是不能通過的!」

  他從王非俠的動作上,看出王非俠的心意,未免有點不高興,所以乾脆用話點破了。

  王非俠笑道:「在下自知劍法生疏,很難達到這個標準,所以才想取點巧,莊主先前不是規定只要用劍砍熄燭火,並不限定手法嗎?」

  韓莫愁道:「不錯,可是大俠忘了熄火後,燈罩仍然要在原位上。如果等她失手墜落燭台,即使大俠能及時砍熄燭火,使燈罩還原卻更難了。因為這燈罩只有三個,極小的定點,位置稍偏就無法安定了。」

  王非俠哦了一聲道:「原來燈罩還是特製的,如非莊主提出,王某幾乎鑄下大錯。」

  韓莫愁一笑道:「前人定下這個規例,就是要與賽者名符其實地夠上資格,所以必須杜絕一切取巧的方法。

  王非俠道:「如此說來,王某只好拼盡全力一試了,請莊主叫她們把燭火重新地燃起來!」

  韓莫愁移目一看,那燭火因為剛才歪斜時已經被風吹熄了,在月光之中,未曾注意到。

  雖是無心之失,卻也顯得自己過於疏忽,不禁臉上一紅,沉聲喝道:「你們真是混帳,還不快把燭火點上!」

  這句話雖是罵侍婢,也等於罵自己。所以他的臉漲得更紅,那名侍婢以為是主人動了怒,嚇得面容失色,手忙腳亂地放下燭台,取出火石絨繩,好不容易,點燃了,燒著紙媒,揭起燈去點火。

  點了半天,燭火仍未點燃,韓莫愁厲聲道:「你是怎麼了,這點小事也做不好!」

  那侍婢顫聲道:「回稟主人,燭芯太短了,必須要等燭油化後才點得著!」

  韓莫愁看那燭芯果然只剩下一點點的根蒂,連半分都不到,這倒是怪不得她,於是哼了一聲道:「蠢材!這麼粗的蠟燭靠一個紙媒要化到幾時,你不會換一根嗎?」

  那侍婢道:「奴才從來沒有想到這種事,只帶了一根蠟燭!」

  韓莫愁怒叫道:「混帳東西,你不會進去拿,難道韓家莊連一很多餘的蠟燭都拿不出來嗎?」

  那侍婢放下紙媒,正待回身去拿,一旁的韓夫人道:「相公!蠟燭放在後面的庫房中,一來一去所費的時間更久,倒不如把燭心削長一點!」

  韓莫愁訕笑一聲道:「夫人說的是,我是被這些蠢材氣糊塗了……慢來!慢來!不必削了!」

  那侍婢剛拿出小刀,被韓莫愁一把搶了過去!

  那侍婢不知道又犯了什麼錯,嚇得躲過一邊,韓莫愁拿著小銀刀在地上找了一遍,然後用刀尖挑起一段半寸長的燭芯笑道:「這燭心粗約寸許,即使被風吹熄了,不會連燭心也吹斷了;原來王大俠早已施展過劍法了,何必還跟兄弟開玩笑呢?」

  說時用手一彈紅燭,那枝蠟燭又斷下寸許長一截,斷處齊整,他才點點頭笑道:「王大俠太謙了,一劍斷燭削芯,手法之快,把兄弟都瞞過了,還說劍法不精呢!」

  王非俠這時才放下劍笑笑道:「王某對劍法的確太生疏,剛才胡亂發了一劍,連自己都沒把握,所以不敢說出來,很想找機會再試一次,現在被莊主看破了,王某一番心思算是白用了……」

  韓莫愁笑道:「這一劍超出標準有餘,王大俠何必如此客氣呢,請繼續第三道測試吧!」

  牆外的謝寒雲忍不住道:「老王真有兩下子,這一手乾淨利落,還耍了他們一下,我看今天他或許能贏他們!」

  杜青卻凝重地道:「你別太樂觀,照我的看法,王非俠的失敗成分很大!」

  謝寒雲道:「何以見得?」

  杜青道:「這一關看去簡單,其實卻相當困難,一劍熄火而要使燈罩回歸原處,至少要在劍上下幾十年苦功才做得到,王非俠就是擔心最後無法使燈罩回位,才用了這個方法,劍下斷芯,利用人家替他把燈罩放回去……」

  謝寒雲道:「你想得太多了!」

  杜青道:「不是我想得多,韓莫愁也想到了,他看出王非俠心智雖工,劍法尚生疏,所以才用這個方法過關,王非俠這一手對他們是很大的侮辱,他卻心平氣和地接受了,足見他胸中已有成竹!」

  謝寒雲怔了一怔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老王的劍法並不太差,我開始練劍時,就是他打的基礎,據我所知,他通過這一關絕無問題,為什麼要故弄玄虛呢?」

  杜青哦了一聲道:「是嗎?」

  謝寒雲道:「絕不會錯,三年前我哥哥前來比劍,臨試前還是老王教他如何通過測試,他自己怎麼會通不過呢?」

  杜青點點頭道:「那就是王非俠故意示弱,令對方在比劍時生輕敵之心而疏於防備!」

  謝寒雲道:「這就對了,所以我想他會勝利!」

  杜青想想道:「韓莫愁也不簡單,他也故意裝傻,練劍的人首重眼明心細,他出手快,王非俠斷燭時,我都看見了,他怎會不知道,而且還發脾氣,遷怒別人,這都是劍家大忌,韓莫愁如果真是這麼一個人,怎麼會連勝幾次……」

  謝寒雲怔然道:「也對!他們是在互鬥心機,還沒動手,決鬥已經開始了!」

  杜青道:「所以現在就預定勝負未免言之過早。」

  謝寒雲道:「不去管他們了,誰勝誰負都沒關係,問題是你今天應付得了嗎?」

  杜青道:「我不知道,現在我毫無把握!」

  謝寒雲急了道:「你怎麼能不知道呢?你今天一定要絕對有把握!」

  杜青輕輕歎道:「劍法之強弱有一半是造詣,三分心智;兩分運氣,論造詣我很差,心智上我進來時很容易,倒是充滿了信心,可是看到韓莫愁這種深藏不露的樣子,我也不敢說了,只好靠運氣吧!」

  謝寒雲憂慮道:「那還是別魯莽吧!光靠運氣是不行的,反正最少你還有三年可等!」

  杜青沉聲道:「不,不能等,要就今天解決了,要就被人殺死算了,如果我跟你大姊相處三年後,說不定連一死的勇氣都沒有了!」

  謝寒雲道:「你並不一定要死!」

  杜青苦笑道:「不死行嗎?像你母親跟王非俠這樣生活下去,我寧可選擇一死,人如果不能堂堂正正的相愛,愛情就會成為痛苦的負擔……」

  謝寒雲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王非俠已經走到短几前面,伸手拿那個小盒子了,這是第三道測試,卻不知是什麼方式,因此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韓莫愁等他拿起盒子後,才開言道:「第三道測試是文才武功心計兼及,範圍雖廣,卻最簡單不過,王大俠應付起來定然游刃有餘。」

  王非俠苦笑道:「韓莊主說來輕鬆,王某卻最擔心這一關,因為王某乃一介武夫最怕咬文嚼字,何況王某心思最笨……」

  韓莫愁哈哈大笑道:「王大俠又在口不由心了,誰不知道大俠才高八斗,乃俠中儒者,兄弟知道是大俠應試後,唯恐貽笑大方,臨時換過題目,挖空心思,制下一道字謎,能博大俠一笑,兄弟已經很榮幸了!」

  王非俠微怔道:「僅是一題字謎?」

  韓莫愁笑:「是的,而且謎底只有一個字,歷來這第三道測試都是限題命詩,或者是一聯對句。大俠見聞淵博,如果以劍法入詩,實嫌輕慢;如以武功對聯,大俠的對句一定比兄弟更高明,班門弄斧,徒見其陋。想來想去,只有這個方式,才能使兄弟面子上過得去一點!」

  王非俠苦笑道:「只怕王某過不去了!」

  謝耐冬忍不住道:「韓莊主,你這一手太不光明了,怎麼出字謎了呢?劍法武功,包藏在—字之中,叫人從何猜起!」

  韓莫愁笑道:「夫人言重了,韓某此舉雖小有變化,相信難不住王大俠的。何況字謎也是文字遊戲之一種,韓某並未超出先人所定的範圍!」

  謝耐冬無以為詞,只得問道:「時間呢?」

  韓莫愁笑道:「自然是照舊,盒啟香燃,香盡為度。」

  謝耐冬歎道:「非俠,你多費點心吧!誰知道他們會換花樣呢?一會解不出,也只好認命了。」

  王非俠神色沉重揭開盒蓋,盒中放著一塊白綢方巾,折得很齊整,一枝線香,香頭上可能用了什麼特製的藥物,見風後,立刻冒出—溜綠火,火熄後,線香已燃著了,冒出裊裊青煙。

  那線香長不過寸許,最多一盞茶的功夫就會燃盡。王非俠不敢怠慢,連忙拿起方巾展開,卻是兩張紙箋,一張空白的,用作填答謎底;一張是謎題,他看了一眼後,大聲念道:「釋儒異宗,殊途同歸!」

  謝耐冬道:「這裡面有劍法,有武功,而破解的招式只有一個字就能表達了?」

  韓莫愁笑道:「不錯!」

  謝耐冬道:「你明明是騙人!那會有這等事的。」

  韓莫愁道:「等一下韓某還要揭曉謎底,夫人如果認為不當?那時再反對也不遲。」

  謝耐冬道:「你挖空心思,想了一天的題,卻要人在一盞茶的時間內解答出來,縱然那謎底很合理,似乎也欺人太甚!」韓莫愁莊容道:「韓某有出題之權,佔點便宜也是應該的,夫人如果不服氣,下次考較韓家時,也可以來一下。」

  謝耐冬叫道:「一向這第三道測試都只是做做樣子,你在上面難人,居心也太卑鄙了!」

  謝寒月忍不住道:「娘!這是人家的權,我們不服氣也沒有辦法,以後我們有權利出題時……」

  謝耐冬道:「以後我們還會有機會嗎?今天就輸定了!」

  謝寒月沉著地道:「您這樣吵下去,攪得人心神不定,才真的輸定了,為什麼不讓老王靜心解一解呢?人家自然是有根據出題。往深遠處著眼,按題索解,並非沒有可能!」

  謝耐冬這才不開口了,王非俠丟開題紙,拿著那張答卷,低頭沉思,捧盒的侍婢卻在身邊取出一枝浸泡了墨汁的毛筆。拔去筆套,交給王非俠準備答案。

  氣氛緊張,謝氏母女也在思索答案,牆外的謝寒雲與杜青也在思索答案。

  不知不覺間,那枝線香已經燒完了,大家仍無動作,韓莫愁輕咳了一聲,王非俠突然警覺,將筆管一丟,把白紙邊給韓莫愁道:「莊主的謎題立意深遠,王某只得交白卷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6:25

第十二章 節外生枝枝外節


  謝耐冬滿臉悲憤,將第一張矮几上的薄冊拿起來丟給韓莫愁,怒聲道:「韓莊主,恭喜你出的好題目,我們兩家近百的爭端,就此解決了!」

  韓莫愁捧著薄冊,也不知是喜是悲,神情異常特別,吶吶地道:「勝負已不足喜,這劍冊上的劍法也許對我們已經沒有用了,可是百年來無死傷而結束此會,今天是第一次,對大家都是件喜事!」

  謝耐冬道:「喜的是你們!想到謝家那麼多的生命白白犧牲,那麼多的鮮血白流,還有什麼可喜的……」

  韓莫愁不禁為之默然,牆下的謝寒雲雖然很失望,卻只淡淡地道:「這也好,原來我們兩家所爭的只是一本書,那實在沒意思。」

  杜青道:「一本書不過是象徵性的東西,真正的得失還是兩家的榮辱,你們家敗了你不關心嗎?」

  謝寒雲笑笑道:「我心裡自然不大舒服,可是我們敗在對方的詭計之下,並不是劍法不如,那又好得多,何況經此一來,你也不必再拚命了!」

  杜青的搖頭道:「事情並沒有結束!」

  謝寒雲道:「怎麼還沒有結束呢?娘已經把東西給人家了,還有什麼可爭的?」

  杜青笑道:「現在當家的是你大姊,她並沒有認輸,出面出斗的是王非俠,他也沒有認輸,你母親一個人認輸作不得數的!」

  謝寒雲一怔道:「老王已經交了白卷……」

  杜青道:「交白卷並不表示認輸,你看他跟你大姊相視微笑,恐怕裡面別有文章呢!」

  果然韓莫愁想拆除冊上的封條時,謝寒月出言阻止道:「韓莊主此刻拆封尚嫌太早,至少你要把謎底公佈!」

  韓莫愁點點頭道:「不錯,在下那謎底是個……」

  王非俠飛快地接口道:「是個空字!」

  韓莫愁一怔,睜大了眼睛叫道:「對!王大俠果然高明,居然能在短短的時間內解了出來!」

  王非俠一笑道:「王某交出一張白卷,不知能否算是一個空字!」

  韓莫悉又怔了一怔,終於頹然將薄冊放回原處,長歎一聲道:「韓某一時失態,其實早該料到這點小聰明,絕對無法難住大俠的!」

  謝耐冬反驚為喜道:「非俠;原來你早解出來了,為什麼不早說呢?」

  王非俠輕歎道:「說來慚愧,我雖然解出了謎底,似乎比寒月慢了許多,她在勸你別說話時,已經知道謎底了,因為她的眼睛一直望著天,我得到了這個暗示,再聽她說按題索解,往深處著眼,才豁照貫通!」

  謝耐冬愕然道:「是這樣的嗎?」

  謝寒月談談道:「是的!不過我並不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暗示!」

  謝耐冬叫道:「為什麼,難道你願意輸掉!」

  謝寒月道:「為了您,我真願意輸掉!如果您後來不對勝負得失表示這麼關切,我就不會再更正了!」

  謝耐冬大聲道:「這是什麼話,我固然不願意非俠被人殺死,可是為了對謝家責任,我任何一切都可以放棄,否則我今天就不會讓非俠出來代表應戰!」

  謝寒月低聲道:「是的,娘!我知道您的的犧牲,也明白我的責任。我不是已經作了決定嗎?」

  謝耐冬頓了一頓道:「寒月,我知道你鍾情於那個姓杜的小伙子,我曾經想幫助你,才另找了千手神劍查子強來做你的丈夫,誰知又被寒雲那鬼丫頭攪吹了……」

  謝寒雲在牆外哼了一聲道:「她還怪我做錯了呢!她也不想想,如果大姊真嫁了查子強,就算姓查的今天被殺死了,你還會跟大姊在一起吧?」

  杜青輕歎一聲,拍拍地道:「別說話,你母親的用意也是好的,她想我們像她跟王非俠一樣,各人的想法不同,你倒不能怪她。」

  謝寒雲想了一下道:「那些事反正已經過去了,只是那個謎底怎麼會是空字呢!」

  杜青思索片刻道:「這個謎題出得挖空心思,卻只能難難你們這些不在江湖的人,如果你對當今武林各家的劍法有所瞭解的話,倒是不難索源!」

  謝寒雲道:「我們雖然不出江湖,但是對外面的情形並不陌生,尤其是關於劍法方面的,差不多全有個瞭解,因為我們必須吸取別家劍法的精華來充實自己!」

  杜青笑道:「那就從謎題上來看吧,第一句是釋儒異宗,釋是佛家,武林中佛門宗派以少林為宗,少林劍以達摩為主,你知道達摩劍法中有那些精招嗎?」

  謝寒雲道:「那太多了,漫無範圍……」

  杜青道:「範圍是很廣,但是在規矩上已經限定了,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謝寒雲搶著道:「那一定是問天無語……」

  杜青嘉許地點頭道:「你的天分很高,下面是儒家的招式,江湖以上以書香門弟而兼長劍法有四家……」

  謝寒雲笑道:「我也知道,第一就是你們杜家,其次是江南林上春,關中馬雄飛!浙東天目的陳紹棠,可是這與迷題扯得上關係嗎?」

  杜青笑道:「關係是有的,只是費點腦筋。因為我是杜家的人,從本身想起,才比較容易找出頭緒,杜家劍法的起手式『怪石凌空』,林家的起手式是『力劈華山』……」

  謝寒雲笑道:「我也知道了,馬家的流雲劍是以『亂雲流峽』,陳家是『神筆天生』對不對,這四招並沒有什麼了不起,也不是你們劍法之精華……」

  杜青道:「可是我們劍招的第一個字合起來就有點意思了……」

  謝雲去想想道:「讓我來連連看,你家的第一個字是『怪』,底下是『力』、『亂』、『神』,怪力亂神,子不語怪力亂神……」杜青一笑道:「以前有人說我們四家是孔門叛徒,也是因為剛好合上了這句話,若不是為了這個典故,我也想不出上一句達摩劍法的『問天無語』。」謝寒雲道:「佛曰不可說,子不語怪力亂神,怎麼又跟空字拉上了關係?」杜青道:「這五招劍法是從五個不同的方向進攻的,假如真有那種情形發生,唯一的解法是什麼呢?」

  謝寒雲道:「我不知道是哪些方向!

  杜青道:「問天無語是正前方,力劈華山自上而下,杜家先攻左邊,馬家攻右,神筆天生則是從背後進招,剛好把五個方位都佔全了。」

  謝寒雲道:「那只有一招可用,龍門劍中的『野火燎原』。我知道了,野火燎原後,不是把野草都燒完了嗎?」

  杜青笑道:「所以這個空字剛好是謎底!」

  謝寒雲歎道:「妙是妙,太傷人腦筋,老王不知道是什麼靈感想出來的!他的文理並不太高明!」

  杜青笑道道:「韓莫愁出這個題目,剛好給他佔到便宜了,因為以前就是他跟我父親開玩笑,說我們是孔門的叛徒,當時有很多人在場,引起一場大笑,今天遇上這個題目,他自然不費腦筋,難的是你大姊,她才是憑真正的聰明想出來的!」

  謝寒雲笑道:「在我們三姊妹中,無論文才武功,大姊都是最好的一個,我相信在別的地方,也很少有女孩能比得上她。」

  杜青誠懇地道:「這句話我絕對承認。我在外面跑了幾年,也見過幾個文武兼資的女子,只有你大姊使我一見傾心!」

  謝寒雲道:「別不害臊了!聽老王說你的風流事特別多,所以才贏得瀟湘美劍客的稱號!」

  杜青幾乎要急得叫起來,幸而謝寒雲馬上改口,笑著道:「你別著急,我是說著玩的,老王對你的評論很好,說你的品性極為端正,要不然大姊的眼光很高,絕不會看你的!」

  杜青這才舒了一口氣道:「王非俠如果胡說八道,那真是不憑良心,我一向與女子無緣,對你大姊是例外中的例外,此生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謝寒雲笑了一笑,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因為場中已經作了決鬥準備,用作測試的東西都搬開了,只有謝家交出的薄冊還擺在短几上的銀盤中。

  韓莫愁朝他的妻子點點頭,她也拿出一本差不多的簿冊交給謝寒月道:「這是下半冊劍笈,小姐檢查一下上面的封條!」

  謝寒月淡淡地看了一下道:「不必檢查,我相信府上也不會私自拆封,這部劍笈必須合起來才能看到內容,光是半本,看了也沒多大用處!」

  韓夫人不作聲,捧到另一張矮几上,放在銀盤上,低頭退過一邊,韓莫愁到場中心道:「王大俠,請下場賜教吧,這是場生死之鬥,非至其中一方無力再戰時,決鬥不可停止……」

  謝耐冬道:「這些廢話還說幹嗎?」

  韓莫愁笑道:「因為王大俠是江湖中人,我才特別聲明一句,是為了他好,如果大俠遵守江湖規矩,有一點輕傷就止了手,吃虧就大了!」

  謝耐冬道:「你放心好了,我們已經得了教訓,像六年前你詐死而趁人不備突施殺手的事不可能再發生了!」

  韓莫愁笑笑道:「那種事可一而不可再,我自然不會再用,就怕王大俠一時想不開而學一次,那我是不會上當的。只要王大俠還有一口氣在,我的劍仍是會毫不容情地刺下來的!」

  王非俠冷冷一笑道:「聽韓莊主的口氣,今天兄弟是死定了!」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生死要等決鬥之後才見分曉,事前誰也不敢說。兄弟只是預先聲明動手時所採取的方式,以免事後貴方的人說兄弟手段太狠!」

  王非俠慢慢地走出去,手握劍把道:「王某在江湖上學會了一件事,就是對敵人絕不可慈悲。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如果王某僥倖得手,莊主恐怕要把腦袋找回來重安上去,才有繼續作戰的可能,所以莊主先前的招呼雖見盛情,實嫌多餘!」

  韓莫愁神色略動了一動,然後才笑道:「好極了,大俠快人快話,兄弟也可以毫無顧忌了。上次兄弟一時失手,未能留下謝世兄的全屍,心中一直耿耿不安,今天大家把話先說開了,兄弟倒是十分贊成!」

  王非俠錚然出劍,韓莫愁也亮劍備戰。兩個人只對視了一眼,隨即不約而同地跨前遞劍出招!

  前幾個回合他們都是在試探,招式並不遞滿,一看對方有了知覺,立刻就撤了回來,因此只見劍光繚繞,卻聽不到金鐵交觸的聲音!

  二十個回合後,他們才開始小有接觸,但也是稍沾即退,因為兩個人都很慎重,盡量想試探對方的虛實,不到絕對有把握時,絕不肯輕易把招式用足,以免失去先手。

  他們所用的招式都很平常,卻十分淵博,差不多各家的路數都有,目的在試探對方的反應,長於那一方面,因此兩人也十分小心,盡量避免洩露根底,只用普通的招式來應付過去!

  將近一個時辰過去,牆外的謝寒雲又不耐煩了,低聲埋怨道:「這樣打下去,一輩子也結束不了!」

  杜青笑道:「這才是老謀深算的戰法,如果有那一方首先不耐煩,洩露了根底,除非是一劍把對方解決了,否則被人家看出缺點,就落在下風了……」

  謝寒雲道:「如果大家都不肯洩底,拖下去,又將如何了結呢?」

  杜青道:「不會的,他們動手已有百餘招了,大家多少也有個瞭解,再等一下就要互攻對方之短了……」

  謝寒雲不信道:「你看出他們的長短所在了嗎?」

  杜青道:「是的,韓莫愁習慣於用劍,招式中的刺點多於砍削;王非俠是專司拳掌的,劍法的習慣也著重在砍劈。一個是上盤不穩,一個是下盤有缺點,因為他們在這方面的攻多於守,如果我是王非俠,現在就專攻上盤了。」

  謝寒雲道:「我看你的判斷有問題,他們兩個恰好相反,老王專攻下盤,韓莫愁又專攻上盤!」

  杜青笑道:「不錯,那是他們慎重的地方,唯恐對方故意藏拙,把長處當作短處,誘使自己上當!」

  謝寒雲看了一下,恍然道:「有道理,還是你行,居然把兩個老狐狸的心理都摸準了,那麼你認為他們是不是故意在藏拙呢?」

  杜青道:「不會,人的習慣很難改得掉,無論多小心,總會在不知不覺間流露出來。王非俠如果聰明一點,現在正是放手進攻的時候!」

  謝寒雲道:「那麼換了你下去,必可操勝券無疑了。」

  杜青搖頭道:「那又不一定。我只是把握住一個先攻的機會,能否得手,還要看造詣與招式來決定。高手對陣,勝負只在一擊之間,一擊而不中,反而失去了先手,增加了失敗的成分。」

  謝寒雲急了道:「杜大哥,你怎麼還是說這種話,今天你一定要有把握!」

  杜青心中暗歎,表面上只得安慰她道:「我當然有把握,韓莫愁的態度如此慎重,就證明他的劍法還沒有登峰造極,否則他早就發動攻勢了,劍手最重要的信心,他沒有臨敵必勝的信心,出招時的威力就會打折扣。」

  可是他在心中卻為自己擔憂,自己除了一點決心之外,根本沒有信心,唯一所恃的就是兩三招家傳的精招與那個神秘老人所授的血魂劍,靠著這些本事,要去與一個歷史悠久的劍術世家為敵,取勝實在太渺茫了!

  謝寒雲畢竟經驗淺薄,聽了杜青的話後,感到十分安慰,在她的心中,只有杜大哥才是最強的劍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6:41

第十三章 斷腸劍謎劍斷腸


  韓莫愁與王非俠之戰已由輕鬆的試探進入較為緊密的對斗了。雙方都知道各自的火候與修養,更知道光是靠那些普通的劍式變化實在足以探測真正的深淺,出手時開始施用較為專門的招式。

  因此交往的回合少了,速度也慢了下來,大部份是對峙的狀態,發出一劍時,都是攻守兼具,固然希望那一劍能攻中對方的弱點,但更擔心的卻是這一招不會被對方反過來利用抓住弱點!

  差不多整整有半個時辰,其間王非俠攻了九招,全都是利用他鷹爪式中長取的招術化為劍招來使用,韓莫愁對於王非俠的攻勢採取極慎重的態度,人不正面接觸,都是先拉長了彼此的距離後再因勢躲避!

  他回攻的次數較少,一共才發了六劍,可是每一劍都有山搖地動的威勢,劍式中不是沒有弱點可取,然而想攻取他的弱點,勢必先遭遇到他劍上的如山巨威,王非俠採取了穩重的戰法,也只有避開為上!

  兩人所取的守勢不足為法,可是他們攻出的招式卻令在場的與躲在暗處的人叫絕,那足夠被稱為智慧與經驗的結晶,步眼手法,都到了無懈可擊的程度。

  杜青輕歎了一聲道:「這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精采的一次比劍,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練的,最平凡的招式,到他們手中,也會產生無窮的威力!」

  謝寒雲輕哼一聲道:「老王真不是東西,他居然把這麼好的劍法藏起來不教給我!」

  杜青笑笑道:「你這是錯怪他了,他恨不能把所會的東西全教給你!」

  謝寒雲知道:「他剛才所施的八招劍法就沒有教給我!」

  杜青笑道:「二十年前他到我家作客,就施展過這幾手招式,那不是劍法,是他最拿手的鷹爪九大式!」

  謝寒雲一愕道:「鷹爪九大式是掌法,怎麼能變成劍法用呢?」

  杜青道:「天下武功都是殊途而同歸的,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就沒有什麼拳掌劍刀之分,觸類而旁通,信手拈來,自成精妙,他的鷹爪九大式沒有教給你嗎?」

  謝寒雲道:「沒有!他說我還是專心學劍的好,學多了反而分心,影響進步!」

  杜青道:「這是對的,你剛開始學步,還是擇一而精,才能奠定基礎。等你劍學成了,再學其他功夫就容易多了,他倒不是存心留著功夫不教你!」

  謝寒雲道:「鷹爪九式可以溶入劍法中應用,他就應該教給我!」

  杜青笑道:「教了也沒用,那是火候問題,跟寫字一樣,同樣的一個字,有人寫來筆力萬鈞,有人卻寫得如同塗鴉。你如不到那種火候,教給你等於白費,等到了火候,不教亦會自通!」

  謝寒雲自然也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不響了,而場中的王非俠與韓莫愁都停頓了下來,除了凝視著對方,連劍都垂下倚在地上。

  謝寒雲門道:「他們又在動什麼念頭了?」

  杜青凝重地道:「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他們對相互之間的瞭解已夠,下面就將開始生死之拚了,那最多只有兩三個接觸,所以他們必須歇一口氣,一方面調養真氣,一方面決定如何出手!」

  韓莫愁的妻女,謝耐冬與謝寒月,此時都陷入了極端的嚴肅中,在不可知中等待著,等待那決定性的一剎那。

  不知道過了多久,決鬥中的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舉起了劍,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向對方衝過去!

  劍光閃耀,人影穿錯,只有嗆啷的幾聲,又倏然地分開,韓莫愁的肩膀上印出一道血痕,單劍無力地垂下,謝寒雲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道:「老王贏了!」

  這一聲大叫使他們再也隱藏不住身形了,可是只有韓莫愁抬頭朝他們藏身之處看了一眼。

  杜青低聲道:「下去吧,戰鬥已經結束了!」

  謝寒雲飛快地攀上高牆,跳了下去,老遠就叫道:「娘,大姊!我們贏了!」

  謝耐冬怒瞪她一眼道:「死丫頭,誰叫你來的?」

  謝寒月道:「娘!是我和韓莊主說過了,請莊主放她進來,今天她應該來。」

  謝耐冬哼了一聲,轉頭去看王非俠,他身上好像沒有受傷,可是神情異常委頓,軟弱地伸出一隻手,謝耐冬連忙握住,謝寒月把謝寒雲也推過去,謝寒雲卻不願意地抗拒著,不時回頭看牆外的杜青!

  杜青也下了牆,慢慢地走過來,韓莫愁皺眉:「小七號,你不應該到這裡來!」

  杜青沒有答理,王非俠卻軟弱地道:「寒雲,三小姐!你來得好,多……」

  才開口說了這幾個字,他身子忽地一斜,胸腹處血如泉湧,把身旁的謝耐冬,稍遠處的謝氏姊妹都噴了一身紅,謝寒雲怔住了,她還以為王非俠勝了,卻沒想到他受了這麼重的傷!

  王非俠已經站不住了,身子半倚在謝耐冬的肩上,胸下橫裂一道寬縫,被斬斷的腸子被擠了出來!

  謝耐冬還想用手替他塞回去,王非俠低聲道:「耐冬!別費事了,我還活得成嗎?」謝耐冬咬住嘴唇,不敢放聲哭出來,她怕一激動,刺激王非俠,使他死得更快,因為韓莫愁橫拖一劍,削斷了他的身子。

  王非俠仍是低聲地道:「韓家劍法的確是夠快的,一劍斷腸,竟能遲至這時候才發作!」

  韓莫愁那一劍是太快了,快得殺傷他之後毫無動靜,直等血液再次運行到傷處時才噴射出來,而且等他開口說話,震動胸膜時,才使斷處破裂!

  謝耐冬再也忍不住了,放聲哭叫道:「非俠!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

  王非俠倒是很平靜,低聲道:「耐冬!別哭!趁我還能說話時,讓我把最重要的話說出來!大小姐……」

  謝寒月連忙道:「你別說,我都看見了!」

  王非俠苦笑一下道:「好!那我總算沒有白死,這撩胸一劍是不能擋的……」

  韓莫愁肅容道:「王大俠上挑一劍也凌厲無匹,兄弟只是沾光在出手較早……」

  王非俠輕歎道:「下次恐怕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韓莫愁道:「是的!兄弟靠這一劍連勝了三場,三年後的第四場,恐怕再也無法用得上了!」

  王非俠低頭朝謝耐冬道:「耐冬!我總算解開了斷腸劍之謎,對得起謝家!」

  謝耐冬哭叫道:「可是謝家怎麼對得起你!」

  王非俠道:「別這麼說!至少我們已經成了夫婦,此生再無遺憾了!」

  謝耐冬抱著他痛哭失聲,謝寒月忙道:「娘!你該讓妹妹說幾句話!」

  謝耐冬放開了王非俠,可是他已無法開口了,嘴唇不住地翕動著,謝寒月一推謝寒雲沉聲道:「跪下去。」

  她的聲音令人有無法抗拒的威嚴,謝寒雲身不由主地跪了下去,謝寒月又命令道:「叫一聲爹!」

  謝寒雲對這個命令倒不肯接受,昂頭正待反抗,杜青道:「叫吧!對一個垂死的人,你該給一點安慰!」

  謝寒月一怔,王非俠無力地搖搖手,就這樣斷了氣,謝耐冬憤極一腳,把謝寒雲踢得滾出老遠,還想追過去時,杜青拉住了她,低聲道:「這樣也好,王世伯並不希望她知道。」

  韓莫愁怒道:「小七號!你還不出去,這裡沒有你的事!」

  謝寒月自然聽出了杜青的聲音,知道他喬裝前來,連忙用目示意叫他離開!

  杜青裝作沒看見,轉身向盛放劍冊的矮兒走去,伸手去取韓家的劍冊,韓莫愁連忙喝止道:「小七子!你幹什麼?」

  杜青已將劍冊取到手中道:「為了這本沒有用的書,連年爭戰,傷人流血,實在太無聊了,我想毀了它!」

  韓莫愁喝道:「混帳東西,還不快放下!」

  這時韓莫愁的女兒叫道:「爹!這個人不是七哥!」

  韓莫愁也發覺有異,長劍前指叫道:「你是誰?」

  杜青掀起面紗道:「在下杜青!」

  韓莫愁先是一愕,繼而回過頭來道:「原來是瀟湘美創客,你不是被謝家趕出來了嗎,又到這裡來幹嘛?」

  杜青泰然道:「我莫名其妙地到了謝家,又莫名其妙地離開了那裡,所以前來弄個明白!」

  朝莫愁目注謝耐冬道:「謝夫人!這件事該你負責!」

  謝耐冬沒想到杜青會跟來此地,連忙道:「姓杜的,不要你多管!」

  杜青冷笑道:「杜某在府上挨了一劍,又受了一場羞辱,怎能說與我無關!」

  謝耐冬剛要叫起來,謝寒月攔在她前面道:「杜公子,以往一切是我們對不起你,我以謝家主人的身份,向你致十二萬分歉意,好在事情你差不多全明白了,對於事情種種,想必你能諒解,現在請你走吧!」

  杜青談笑道:「你要趕我走?」

  謝寒月道:「我是央求你離開!」

  杜青一笑道:「小姐如此吩咐,杜某只有遵命!」

  說著轉頭要走,韓莫愁喝道:「等一下!」

  杜青笑道:「韓莊主莫非有留客之意?」

  謝寒月連忙道:「這是舍妹年幼無知,把他帶了進來,請莊主看在我的份上,寬予擔待!」

  杜青一笑道:「謝小姐!這可不能冤屈令妹,她是門上公開放進來的。我是用自己的方法混進來的,雖然在一起,兩下卻無關連!」

  謝寒月道:「韓莊主門禁森嚴,如果不是為了舍妹的原故放鬆戒備,外人絕難進人!」

  她的口氣中仍是在替韓莫愁顧全顏面而希望他和平息事,韓莫愁沉吟片刻才道:「話雖如此說,但本莊主疏忽之責仍是難卸,倒是怪不得別人,而且韓某如此慎重其事,也是為了避免驚動別人,謝小姐叫他留下劍冊,到了外面嚴守此秘,韓某自然也不為已甚!」

  謝寒月聽他已經答應了,連忙道:「那是自然……」

  誰知杜青卻笑:「謝小姐,你不要答應得太快了!有些事你可不能作主!」

  謝寒月一皺眉頭道:「杜公子存心與我們為難了?」

  杜青道:「杜某並無此意!」

  謝寒月道:「那你為什麼不肯聽莊主的話?」

  杜青道:「我跟韓家素無交往,憑什麼要聽他的話!」

  謝寒月知道他的傲性,連忙道:「那就算是我央求你行不行?」

  杜青一笑道:「行!不過兩件事我只能聽一件,對外守秘部分,因為與府上也有關連,杜青自可絕口不提,至於這劍冊,既非府上之物,杜某亦非從小姐手上取得……」

  韓莫愁臉色一沉道:「看來閣下是存心與韓家過不去!」

  杜青淡然道:「你願意這麼說也行,事實上杜某已經得罪了府上很多人!外面湖上制倒了三名邏守,花園裡又制服了一位蒙面守望者,韓莊主即使願善罷,只怕其他人也不會輕易放過杜某!」

  韓莫愁道:「韓某可以著令他們不得生事!」

  杜青一笑道:「韓莊主為什麼會這樣大方呢?」

  韓莫愁怒道:「姓杜的!韓某完全是看在謝小姐的份上,才對你如此客氣,你不要以為韓某是怕你!」

  杜青一笑道:「韓莊主在外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稱,今天忽然如此大方,杜某實在難解!」

  韓莫愁微微一震道:「胡說,韓某一直株守家園,從不與外人接觸,你心狠手辣之說從何而來!」

  杜青笑道:「韓莊主本人雖然不出去闖江湖,『鐵面無影』卻在外面殺死過不少人!」

  謝寒月一震道:「鐵面無影是誰?」

  杜青道:「那要問韓莊主了!」

  韓莫愁淡然道:「韓某沒聽過這個名字,而且江湖上也沒有這麼一號人物!」

  杜青道:「韓莊主何必再裝糊塗呢,那個鐵面無影雖然行蹤飄忽,而且始終帶著一個鐵面具掩去本相,可是劍法卻與莊主如出一轍,尤其是適才那一招『月弄花影』……」

  韓莫愁臉色一沉道:「你跟花三弄是什麼關係?」

  杜青搖搖頭道:「在下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韓其悉冷笑一聲道:「姓杜的,你也別裝糊塗了,你一定是花三弄派來的人,他倒真有本事,居然能摸到韓某的根底,你打算替姓花的報仇嗎?」

  杜青仍是搖頭道:「杜某不像莊主這樣藏頭縮尾,做了不敢承認,花三弄是誰,杜某的確不知!」

  韓莫愁冷笑道:「那麼你從何處聽來『鐵面無影』的名字?」

  杜青道:「是一個朋友處!」

  韓莫愁道:「花三弄沒有朋友!」

  杜青怒聲道:「告訴你我不認識花三弄!」

  韓莫愁聽來不像是說謊,乃道:「你是從朋友處聽到鐵面無影的名字,也是從朋友處聽到『月弄花影』的劍招?」

  杜青點點頭道:「不錯!那個朋友身受鐵面無影的殘害,特別把這式劍法記牢在心,叫我留心查訪!」

  韓莫愁一笑道:「除了這些之外,沒有告訴你別的嗎?」

  杜青道:「有的!他說鐵面無影的口音有點金陵腔調,叫我在金陵,六合一帶多留點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6:57

第十四章 恩義兩重只為情


  韓莫愁道:「所以你才對此地特別留神!」

  杜青道:「杜某來此不過適逢其會,想不到湊巧會碰上了韓莊主,揭穿了你鐵面無影化名之秘!」

  韓莫愁沉思片刻才道:「你那朋友叫什麼名字?」

  杜青怒聲道:「你問這個幹嗎?我那個朋友全家都死在你手中,本人雖以身免,也為你殺成重傷,難道你還想趕盡殺絕!」

  韓莫愁赫赫一聲冷笑道:「你說的那個朋友必是花三弄無疑,韓某承認用過鐵面無影的化名,但是只對花三弄一人而已,那個鐵面具也是為了掩藏身份而臨時找來的,除了花三弄之外,誰都不會知道這個名字!花三弄果真是你的朋友嗎?」

  杜青也頗感意外地道:「當然是朋友。不過他是被你殺傷後又經我救治了,互相才認識,他沒有告訴我叫什麼名字,只是央求我代為查訪鐵面無影這個人!」

  韓莫愁放心了,微微一笑道:「為什麼他會托付給你這樣一個萍水相逢的年青人呢?」

  杜青道:「因為他知道我是個劍手,鐵面無影也是用劍的,可能會有機會遇上!」

  韓莫愁又道:「遇上了又怎麼樣?是否請來代為報仇?」

  杜青道:「你慘殺他全家,激於武林的義憤,我應該替他報仇,可是他並不希望我多事,只要求我找到鐵面無影的下落,通知他一聲,由他自己來處理!」

  韓莫愁問道:「他有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麼殺死他家人,為什麼要殺傷他?」

  杜青搖頭道:「沒有!雖然我問過,可是他說自己也不知道!」

  韓莫愁哈哈—笑道:「不錯!他的確不知道!」

  韓莫愁的女兒忍不住問道:「爹!您真的在外面殺過人?」

  杜青沉聲道:「據那位老者說他一家九口,慘死在劍下,心狠手辣,令尊確可當之無愧!」

  那女孩子惑然問道:「爹!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韓莫愁神色一沉,叱道:「小孩子家少管閒事!」

  韓夫人卻臉含憂色道:「老爺!我知道你不會無故殺人的,因此你必須說明理由,免得孩子們誤會。」

  韓莫愁拂然道:「夫人!這件事我自然會有解釋,可是現在不能!」

  謝寒月忽然道:「是否怕我們聽見不方便?」

  韓莫愁乾笑一聲道:「自然不是,不過這屬於韓某的私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謝寒月冷冷地笑道:「那就不對了,我們兩家同有規約,不得在江湖上行走,惹是生非,韓莊主不但違背了規約而且還在外面施展劍法殺人!」

  韓莫愁連忙道:「韓某並未使用本名,更沒有洩露行藏,不算違背規約!」

  謝寒月冷笑道:「可是韓莊主施展了獨門劍法,又在口音中給人留下了線索!」

  韓莫愁微笑道:「花三弄那老頭兒不會洩露出去的,否則他早就將鐵面無影四個字宣揚開了!」

  謝寒月道:「你怎知他不會,杜公子就已經知道了!」

  韓莫悉道:「杜青是唯一知道的人,而且也是湊巧才碰上的,韓某敢擔保此外再無別人知道!」

  杜青沉聲道:「就是杜某一個人已經足夠了!」

  韓莫愁深沉地道:「杜世兄!你年紀還青,在江湖上好好混還有無量前程,最好不要自投絕路!」

  杜青冷笑道:「韓莊主是否在威協杜某!」

  韓莫愁陰森森地道:「韓某沒有這個意思。你不明是非曲直,最好不要多管閒事,花三弄與韓某之間的怨仇,你可以告訴他韓某的所在,叫他自己來解決!」

  杜青道:「那當然!我想你們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懶得多管閒事!」

  韓莫愁笑道:「這就好!可是除了花三弄之外,你必須守口如瓶,不管是韓謝兩家的糾紛,抑或是鐵面無影的真相,你都不得與他人提及,否則你就活不長了!」

  杜青道:「我走出這裡後,你還管得到嗎?」

  韓莫愁道:「無論你走到那裡,韓某的眼睛都會跟到那裡,韓家有的是人手,在我與花三弄之間的問題沒有了結以前,韓家的人會不分日夜地跟蹤著你,監視著你,只要你有一點不對,隨時隨地都會有人收拾你!

  杜青傲然道:「你們如果有這麼大的神通,杜某就不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來了!」

  韓莫愁道:「那是我們的疏忽,也因為以前從沒發生過意外,才大意了,今後你就沒有這種機會了!」

  杜青道:「我倒想試試看!」

  謝寒雲這時又湊了過來道:「杜大哥,這是何苦呢!你跟他們嘔氣有什麼意思,雖然你今天瞞過了他們,那是因為你在暗處,他們在明處,以後你們的地位對調了,你明彼暗,韓家的個個都是鬼精靈,行事不擇手段……」

  韓莫愁微微變色道:「三小姐說話太過份了!」

  謝寒雲怒道:「難道我說得不對,看看你們今天對老王所用的手段,連在測試的時候都想搗鬼。」

  謝耐冬喝道:「死賤人!你還叫老王!」

  謝寒雲抗聲道:「我不叫老王叫什麼,他是奴才。」

  謝耐冬伸手又想打她,謝寒雲大叫道:「娘!你再碰我一下,我連你也不認了。你失節改嫁,我不能跟著你去把奴才當祖宗!」

  謝耐冬氣極下摑,卻被韓莫愁擋住了,苦笑著勸道:「謝夫人!王大俠甘心作奴才,你又何必替他去爭名義呢!這樣最好!」

  謝耐冬怒叫道:「你怎麼不給你的女兒當奴才!」

  韓莫愁笑道:「豈只是奴才,我還當牛馬呢?事實上天下父母那個不是子女的牛馬!」

  謝耐冬哼了一聲,謝寒雲卻扳著臉道:「娘!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了,雖然你那一掌沒打到我身上,可是我們母女之情就到此為止。」

  謝耐冬怒叫道:「滾,小畜生,我也不要你這種忤逆的畜生!」

  謝寒雲沉聲道:「你叫我滾那裡去?」

  謝耐冬吼道:「隨便你滾到那兒去!只是別再給我看見,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謝寒雲道:「我回家,要想不見我,除非你不回去!」

  謝耐冬剛想開口,謝寒月卻道:「寒雲,你怎麼能這樣對自己的母親!」

  謝寒雲冷冷地道:「大姊!是不是你也要把我趕出謝家!」

  謝寒月一怔,知道這小妮子已經犯上了牛性,一句話不對,可能會逼使她走上更絕的路,沉思片刻才道:「你是謝家的女兒,我怎麼能趕你出去呢?」

  謝寒雲道:「那麼你該叫她離開謝家,否則她會殺我!」

  說時用手一指謝耐冬,使大家都怔住了,最後還是杜青道:「謝夫人!王世伯的故里在淮陽,家中頗有資財,那個地方風光秀麗,不遜金陵……」

  謝耐冬怒聲道:「你要我到揚州去?」

  杜青笑笑道:「王世伯家中沒有別的親人了,夫人應該把他的骸骨送到那裡去,再說偌大一片家業,也該有人去管理一下,這個責任夫人無從推卸!」

  謝寒月也道:「娘!杜公子的建議頗有道理。」

  謝耐冬哼聲道:「你也要把我趕走?!」

  謝寒月黯然道:「娘!女兒怎敢如此居心,不過您為謝家的犧牲已經夠了,應該卸下擔子,讓女兒來分勞,您到揚州也是您最好的歸宿,一切都看在死去的王世伯份上!」

  謝耐冬臉色激動了很久,突然又放聲大哭起來,謝寒月低聲道:「娘!女兒這種做法絕無私心,謝家的擔子女兒一定好好地挑起來,您明白女兒……」

  謝耐冬一把拉著她的手哭道:「寒月!孩子,我相信你,所以我才把家先交給你,其實謝家的責任也不該你來負責,那是寒星的事,可是我實在不放心她!」

  謝寒月淒聲道:「娘!別說了,女兒全明白……」

  謝耐冬一抬頭道:「好!我到揚州去!」

  杜青連忙道:「在下可以護送夫人前往!」

  謝耐冬冷冷地道:「那倒不必,我雖然是再嫁,也不是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事,我大可正大光明的前去!」

  謝寒雲冷笑道:「每年她都跟老王出門一次,自然早已去過揚州,也許早就以王家的女主人自居了!」

  謝耐冬怒瞪她一眼,神色忽轉抑怨,淒聲道:「我不必否認,非俠與我定情還在你…… 你父親之先,如果不是為了謝家,我早就嫁給他了!」

  謝寒月道:「娘!這些事我已經告訴過她了!」

  謝耐冬道:「可能還有別的人不明白,因此我必須把話說得很清楚,在二十五年前,我認識了非俠,感情已經到了可論嫁娶的程度,可是那時候正是我們謝家最不幸的時候,男人都死光了,親生的女兒也只剩我一人,為了應付三年一度的比劍,我只有嫁人找個代表!」

  謝寒雲道:「你那時為什麼不嫁給老王呢?還是怕他被人殺死!」

  謝寒月連忙道:「不是的,那時謝家已連輸三場,如果再輸一場,我們就輸定了,而王非俠那時其他武功雖然很好,劍法卻非常生疏,如果參加比劍,一定會被人殺死,他並不怕死,卻不肯因此耽誤了謝家的事,所以千方百計,在終南山中找來一個精通劍術的故友,那就是我們的父親,他一力促成這件婚事,挽救了謝家的家運……」

  謝寒雲呆了一呆道:「你們一直說他是謝家的恩人,就是這個原因嗎?」

  謝寒月道:「自然還不止此,爹死後,他自甘屈身為擁僕,幫我們料理家務,維持謝家的一切,他所作的犧牲,的確夠我們終身感激……」

  謝寒雲道:「我知道,他臨死前我不是還拜過他嗎?」

  謝寒月輕歎道:「恩重如山,一拜豈足以報!」

  謝寒雲道:「他的犧牲只為了一個人,又不是真心為了我們謝家,拜一拜已足夠償付他的情了!」

  謝寒月還要說話,杜青已插嘴道:「我們如果體念王世伯臨終前的願望,便不該說得太多!」

  謝耐冬與謝寒月都不作聲了,韓莫愁笑了一笑道:「對!這是個很理想的結束,求仁得仁,王大俠雖死而無憾矣,府上的家務如果解決了,便該解決眼前的問題。」

  杜青一笑道:「眼沒有什麼嚴重的問題,除非韓莊主有意與我過不去!」

  韓莫愁道:「韓某對閣下已經容忍太多了,只要你放下劍冊,我們絕不干擾你的行動!」

  杜青笑道:「你說得好聽,目前你對我容氣,正因為劍冊在我手中,怕我毀了它,否則你怎會那麼大方,聽任我出去通知花三弄。」

  韓莫愁怒聲道:「胡說,韓某作事向來敢作敢當,花三弄的問題韓某遲早都會解決!」

  杜青道:「你如果不怕他知道,當初為什麼要喬裝易名,殺死人家全家後,連下落都不留一個,如果我把劍冊給了你,你絕不會放過我的!」

  韓莫愁叫道:「我答應了謝小姐,她可以保證!」

  杜青道:「性命安全是杜某的,人家答應了有什麼用,她又憑什麼來保證。」

  謝寒月連忙道:「杜公子,我相信韓莊主不會違約的!」

  杜青道:「如果杜某不明不白地被人殺死了,你即使替我報了仇,對我又有什麼好處,不行,眼前我只相信這本劍冊才是真正的保證!」

  韓莫愁怒聲道:「你以為這本劍冊真能保證你安全嗎?」

  杜青道:「那很難說,可是你殺了我,絕對無法將劍冊原封取回,如果你得回的是一堆碎紙……」

  韓莫愁與他的兩個女兒都拉出劍,準備上前圍攻,可是杜青用手比著劍冊,做出個要撕毀的姿勢,韓莫愁連忙又喝止兩個女兒道:「真真!萍萍!不得魯莽,如果這劍冊有一絲毀損,我怎麼對得起以前的先人……」

  杜青哈哈一知道:「你到底還是怕的,因此這本劍冊才是最好的保障,我怎麼會傻得還給你呢?」

  韓莫愁硬蹩著性子道:「杜青,韓某為了對祖先有個交代,不得不接受你的要挾。」

  韓真真急道:「爹!您打算讓他把劍冊帶走?」

  韓莫愁沉聲道:「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呢?不過我鄭重警告你一聲,絕對不可拆開冊外的封條!」

  杜青道:「劍冊在我手上,你憑什麼限制我的自由!」

  韓莫愁臉色陰沉地道:「你不妨試試看,只要你敢動一下,立刻就將死無葬身之地!」

  杜青冷笑道:「由此可見你的奸詐了,你分明缺乏誠意,我才不肯上你的當!」

  韓莫愁叫道:「韓某怎麼缺乏誠意了?」

  杜青道:「你具有隨時隨地殺死我的把握,也準備一天十二時辰內,絕不放鬆對我的監視,如果沒有劍冊護身,我豈非更難逃過你的毒手!」

  韓莫愁道:「監視是必須的,可是你不能犯韓某的規定,韓某絕不下手對付你!」杜青道:「你殺死花三弄一家九口,足見你是個心狠手辣之徒,杜某實在不敢相信你!」

  韓莫愁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反正韓某已經把話說在前面,如果你敢動一動劍冊,或是將花三弄的事對別的人道及,韓某殺了你,謝小姐也沒有話說了!」

  謝寒月道:「杜公子,依我說你把劍冊還給他們算了,何必因此而自惹麻煩呢?」

  杜青道:「不是惹麻煩,我怕死得不明不白,到時候他可以誣指我違反了規定,又死無對證,那不是太冤枉了!」

  謝寒月道:「你帶著劍冊,人家同樣可以對付你,而且更多了一個借口!」

  杜青笑道:「劍冊在手,我可以作個安排,叫他們投鼠忌器,在暗算我之前,先考慮一下劍冊的安全!」

  謝寒月道:「沒有用的,你隨時都在別人的監視下,趁你的睡覺的時候,人家也可以對付你!」

  杜青道:「所以我必須先找個地方把劍冊藏起來!」

  韓莫愁冷笑道:「你的行蹤沒有一刻能逃過監視,韓某倒是很歡迎你藏起來,免得韓某費神!」

  杜青淡笑道:「如果我躲在謝府安身,韓家的人是否也能跟蹤監視?」

  韓莫愁不禁一怔,謝寒雲叫道:「對!杜大哥!到我家去,那是韓家人唯一跟不到的地方!」

  韓莫愁搓著手道:「謝小姐!這就難辦了!」

  謝寒雲叫道:「有什麼難辦的,是你自己不好,你如果行事光明,杜大哥怎會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你,我家的庭院規定是你們禁止前來的地方!」

  韓莫愁道:「不錯!可是謝小姐必須保證他不去偷看劍冊的內容,否則韓某就無法遵守規定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7:10

第十五章 天書無字全篇白


  謝寒月道:「我可以保證!」

  韓莫愁道:「你必須確實保證,這封冊雖是韓家所保管,卻是我們共同的責任!你一定要隨時監視他的行動!」

  謝寒月道:「那不必,杜公子為了保障本身的安全,才需要有一段獨處的時間去處理這本劍笈,而且為了保護它是我們的兩家的責任,為了避嫌疑,我也不該知道它的下落!」

  韓莫愁急了道:「那你如何能保證他不偷看呢?」

  謝寒月道:「我待人唯一誠字,我相信他。」

  韓莫愁叫道:「這小子詭計多端,你還相信他!」

  謝寒月莊容道:「是的!杜公子心胸光明,是十足的俠義典型,如果莊主不自弄狡猾,說什麼派人監視他行動的話,他根本就不需借劍冊以自保!」

  韓莫愁為之語塞,默然良久不出聲,倒是杜青訕訕一歎道:「謝小姐!你如此相信杜某,杜某反而覺得慚愧了,老實說,杜某所以攫取劍冊,就是想看內容!」

  謝寒月一怔道:「你不會是這種人!」

  杜青正色道:「我是這種人,不過我並不打算偷看,而是想先請你過目!」

  謝寒月道:「我不會看的!除非我有了夠資格看它的權利,那就是我們謝家連勝四次之後!」

  杜青一笑道:「看這本劍冊並不妨礙你的踐約,因為他們早就看過了!」

  謝寒月道:「不可能!上面有封條,封條上是謝家所有犧牲者的血書籤名!」

  杜青冷笑道:「封條被拆開過了,我可以提出確證,你看這封口部份的紙質黃得特別厲害,那是用熱氣熏過的痕跡……」

  韓莫愁冷冷笑道:「你別胡說八道!封口處的膠水塗得較厚,日久自然會較為黃一點!」

  杜青笑道:「那麼封口處的印痕有兩條,一舊一新,又是什麼原因呢?」

  謝寒月道:「沒有的事,我檢查過,並沒有發現兩條印痕。」

  杜青道:「新痕是壓著舊痕粘上去的,你輕輕拿起,自然看不出來,我在手上一用力,新痕的膠力不夠……」

  說著將書伸出去,指著封口,叫謝寒月看,謝莫愁連道:「不會的,我完全比照原來的痕跡貼封的,怎會有兩條印痕。」

  謝寒月在封口上並沒有看到兩道印痕,可是聽見韓莫愁的話後,不禁怔了一怔,韓莫愁自己也怔住了!

  杜青哈哈大笑道:「韓莊主終於自己相認了……」

  韓莫愁這才明白杜青是故意用方法詐出自己的口供,頓了一頓才道:「韓某的確是重新封粘了一次,那是今天取出劍冊時,見封口處的膠水因年久而鬆脫,韓某唯恐引起誤會,才比照原痕將它粘好……」

  杜青微微一笑道:「那麼莊主沒有看它的內容了……」

  韓莫愁怒聲道:「自然沒有!你以為韓某是什麼人!」

  杜青又道:「莊主可曾猜測過其中的內容?」

  韓莫愁道:「你別再旁敲側擊地試探了,韓某根本不知其中的內容,又何從猜測起!」

  杜青一笑道:「杜某看都不看,卻知道其中是什麼?」

  韓莫愁臉色一變道:「是什麼?!」

  杜青道:「是劍式!」

  韓莫悉道:「廢話!劍冊所載自然是劍式!」

  杜青笑道:「不過這劍式卻很難練,一定要誠心沐浴,設下香斗參拜天地後,還得有機緣,才能得知其中之奧秘!」

  韓莫愁怒聲道:「你少開玩笑!」

  杜青臉色一沉道:「杜某不是開玩笑,是千真萬確的真話,因為這是一本無字書!不得上蒼賜允,連一個字都看不見!」

  韓莫愁臉色又是一變,隨即平靜下來道:「即使真如你所言,韓某也不知道,因為韓某從沒有打開過!」

  杜青道:「莊主有沒有打開過誰能知道?可是杜某無須打開,即能知道其中的內容,而且絕不會錯!」

  一面說,一面用飛快的手法將封皮撕去,抖開絹冊,果然是一片空白!

  謝家三母女都怔住了!

  韓莫愁神色不動,臉上卻露出欽佩的樣子道:「杜公子果然高明,你怎麼知道其中是空白的!

  杜青道:「是莊主告訴我的!」

  韓莫愁連忙道:「公子別開玩笑,韓某對內容一無所知,怎麼能告訴你呢?」

  杜青道:「莊主並未說明,只是旁敲側擊,暗示內容!」

  韓莫愁道:「韓某沒有說過任何有關內容的話。」

  謝寒月忙道:「莊主的確沒有說過,看來是我們的老祖宗給了我們一個當上……」

  韓莫愁笑道:「也許是的!」

  謝寒月道:「本來這規定就不合理,為什麼一定要三年比劍一次,為什麼一定要男人代表出戰,為什麼要在連獲四次勝利後,才能同享兩本劍冊……」

  韓莫愁道:「因為男人的體力較為渾厚,容易學會許多新招式,三年的時間是給我們創造新招式的努力準備期限,如果在三年內仍然無法有所創造,那就是表示造詣僅限於此,不能再進步了,我們的老祖宗用兩冊劍笈為餌,又設下那麼多奇苛的規定,無非是督促我們自己求進步!」

  韓夫人接口道:「這些年來,我們也的確有了不少進步,由此可見祖先的主意深遠!」

  杜青道:「立意深遠固然不錯,可是兩家的老祖宗也太不疼子孫了,為什麼要規定非死不中止決鬥呢?」

  韓莫愁道:「那是很重要的,正因為每次都是生死之鬥,才能使子孫兢兢業業不敢怠忽!」

  謝寒月輕歎道:「可是我們兩家已經死了很多人了!」

  韓莫愁道:「這些人死得有價值的,我們兩家的劍術比起以前來不知進步了多少倍,幸好杜公子明知卓見,使我們以後不必再為了這個笨方法而白白犧牲人命了!」

  謝寒月道:「那我們這一冊必定也是空白了!」

  韓莫愁笑道:「那還用說嗎,不信打開來一看就知道了!」

  說著伸手將另一條矮几上的絹冊拿起,伸手撕開封皮,謝寒雲叫道:「你急什麼,要看也等我們來打開!」

  韓莫愁的手很快,已經抖開了絹,背著人翻了一遍,謝寒雲追過去,他已看到末頁,遞回給謝寒雲道:「你別急,這還是一本空白的!」

  謝寒雲接到的手中一看,果然全篇皆白,一個字都沒有,氣得擦擦幾聲,撕得粉碎丟在地下道:「看了氣人,為了兩本空冊子,先後斷送了幾十條人命!」

  謝耐冬傷心地又哭了起來道:「早知如此,非俠這條命丟得太冤枉了……」

  韓莫愁惻然歎道:「豈僅是王大俠一人而已,我們兩家死在決鬥的中每一個人都很冤枉,不過我們若論兩家劍術的進步之功,這兩本冊子也佔了很重要的份量,幸好這件事已經結束了,王大俠當是死於決鬥的最後一人!夫人若是肯讓王大俠停靈數日,韓某當會同謝小姐為王大俠隆重發喪,好好地祭奠一番……」

  謝耐冬想想道:「不必了!這個地方我越看越傷心,一刻也不想多留!」

  謝寒月道:「娘!既然決鬥已告結束,您也不必急著離去,這個家還是您來當吧!」

  謝耐冬淒然一笑道:「不!鬥劍雖然結束,謝家的門戶還在,我為了謝家儘夠了心,實在不想再操神了,而且我已改為王氏,不願再回到謝家了!」

  謝寒月想想道:「那也好,反正您始終是我們的母親,不管什麼時候您想回來都行!」

  這時韓家的院牆外突然響起一陣急響,接著是韓無畏帶了五六個持劍的男子匆匆地衝進來,那個被杜青點倒的蒙面漢子也在裡面,走到韓莫愁跟前道:「大哥!有人偷闖了進來,外湖巡邏船的子弟被點倒三人,內宅巡守的七侄也被人用點穴法制倒在花園中……」

  韓莫愁微笑道:「我早知道了!是這位杜少俠跟我們開的玩笑,一切都是他的傑作!」

  韓無畏朝杜青瞪了一眼,那個在花園中受制的年青漢子立刻抽出腰劍欲待動手,韓莫愁連忙喝道:「小七子!不得無禮。」

  那漢子聲怒道:「二叔!我們的家宅豈能容外人亂闖!」

  韓莫愁臉色一沉道:「虧你還好意思說得出口,我叫你巡守花園,責任何等重大,結果你被人家點住了穴道還不知道,你簡直給韓家丟人!

  那漢子急了道:「二叔!您不能怪我,完全是這小姑娘幫了他的忙!」

  韓莫愁冷笑道:「不管如何幫忙,你總有疏忽失察的地方!」

  那漢子漲紅了臉道:「二叔,你不知道當時的情形,這小姑娘說她要……」

  謝寒雲真怕他說出自己所施的詭計,連忙道:「你們韓家自誇銅牆鐵壁,結果連杜大哥如何進來的都不知道,人已經丟了,還好意思說理由!」

  那漢子鼓大了眼睛,韓莫愁已沉聲道:「不必說了,好在事情已經結束了,韓家以後再也不必設防,敞開門戶,歡迎各地的朋友前來賜教……」

  韓無畏一怔道:「二哥!您是說比劍結束了?」

  韓莫愁笑道:「是的!糾擾謝韓兩家數十年的比劍已經告一段落,今後再也不必舉行了!」

  韓無畏忙問道:「那兩部劍冊呢?」

  韓莫愁用手一指道:「都打開過了,裡面全是空白,我們的老祖宗跟子孫們開了一個大玩笑!

  韓家的子侄們都為之一怔,韓莫愁又笑道:「今天幸虧杜公子前來揭穿這個疑團,使我們不再為這兩部空白的劍冊繼續從事無聊的爭鬥,因此我們都要好好感謝杜公子才對!」

  那漢子冷冷地一拱手道:「閣下姓杜?」

  韓莫愁道:「杜公子也是劍術名家,年紀青青,已在武林中嶄露頭角,提起瀟湘美劍客五個字,鮮有不知……」

  那漢子冷笑道:「在下韓方!從來沒有在江湖上行走過,對於杜兄的盛名疏於聽聞,杜兄年甫弱冠,即能享譽武林,想必家學淵源,不知能否賜教一二!」

  韓莫愁連忙喝道:「小七子!:這是什麼規矩?」

  韓方將頭一昂道:「二叔!小侄自從出娘始以來,從未受過如此侮辱,如果他是憑著真才實學將小侄點倒擊敗了,小怪倒也甘心,可是他使用卑鄙暗算的手段……」

  韓莫愁沉下臉道:「小七號!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韓方也沉聲道:「二叔!平時您最注重門戶的榮譽,今天怎麼反而幫著外人了!」

  韓莫愁道:「那是因為杜公子幫我們揭開了劍笈的謎團,使我們不再作無謂的犧牲!對我們韓家恩德無限……」

  韓方冷笑道:「那對我毫無好處,我父親已經作了無謂的犧牲,假如那比劍繼續下去,我或許還有機會殺死幾個謝家的人,給我父親出一口氣,現在被他一擾,我連報仇的機會都失去了,我憑什麼要感謝他!」

  韓莫愁怒聲道:「你簡直胡鬧,韓謝兩家都死了不少的人,那可不是仇……」

  韓方叫道:「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父親被殺死了!」

  謝寒月忍不住道:「這位兄台說話有欠思考,幾十年來,謝家被殺死的人尤多於府上,如果要算仇恨的話,永遠也算不清!」

  韓方沉聲道:「謝小姐!我並不記私仇,否則我早就到府上來尋仇了!可是我也不能領這姓杜的情,尤其是在他暗算我之後!」

  韓莫愁怒道:「小七號!現在是我當家,你如果再胡鬧,我就搬出家法來制裁你了!」

  韓方這才低頭不響,韓無畏卻一正神色道:「二哥!對杜公子的恩德我們固然感激,可是對韓家的榮譽我們也不能忽視!杜公子的行事實在有欠妥當!」

  韓莫愁道:「我們設下門禁沒有攔住杜公子,那是我們自己不行!何況杜公子並沒有傷人……」

  韓無畏一歎道:「外面巡船上的三個人可是杜公子點倒的?」

  杜青點點頭道:「不錯!」

  韓無畏道:「杜公子點倒他們也就夠了,何必又將船底擊穿,把他們淹在水裡?」

  杜青一怔道:「沒有的事。」

  韓無畏道:「人剛從水裡撈起來,三個人都灌了滿肚子水,能否救活還不得而知!」

  杜青叫道:「絕沒有的事,在下唯恐引起更深的誤會,點穴時都沒有下重手!」

  韓無畏沉聲道:「總不會是我們自己擊穿了船底要害死自己人吧!」

  杜青被他問住了,啞然無語,謝寒雲連忙道:「那三個人還沒有斷氣嗎?」

  韓無畏望了她一眼道:「還沒有!不過都是奄奄一息,能否救得活就很難說了!」

  謝寒雲道:「那就不會是杜大哥所做的事了,杜大哥是跟我差不多時間來到此地的,他帶了那個人的面紗進來時還碰到你們的人呢!喏!就是他!」

  說著又指著一個年青的漢子;他正是在內院守衛的,杜青與謝寒雲過來時,他們還說過幾句話。

  那漢子點點頭道:「不錯!當時我以為是老七,還交代了幾句話,杜兄只是點頭不回答,因為老七也不太愛開口,所以我沒有懷疑!」

  謝寒雲道:「這就是了,那至少是一個半時辰以前的事了,以後杜大哥就沒有離開過,如果是杜大哥下手擊船,那三個人早就淹死了……」

  由於她提出時間的反證,倒是把韓無畏的嘴封住了,大家沉思片刻後,韓無畏才道:「以時間而論,那三人淹水不會超過半個時辰,杜公子的確沒有嫌疑了,可是船被擊沉了也是事實,那又是誰下的手呢?」

  謝寒雲一笑道:「我倒是知道!」

  杜青連忙道:「三小姐!我們一直在一起,你怎麼會知道!這可不能亂猜!」

  儘管杜青出言阻止,謝寒月也在一旁瞪眼,謝寒雲仍是嘴快說了出來:「除了我二姐再也沒有別人!」

  韓家的人都是一怔,謝寒月忙道:「三妹,你不能胡說,你又沒看見!」

  韓無畏道:「二小姐一早就是附近出沒,後來就離開了,我不敢說一定是她!」

  杜青道:「二小姐沒有理由要這麼做!」

  謝寒雲道:「她絕對有理由,如果被我碰上了,我也會這樣做,這要怪他們韓家不好,以前我們在附近轉轉,他們就把我丟在湖裡過,有機會我們自然也要回敬一下!」

  韓無畏道:「我們可沒有傷害到二位!」

  謝寒雲一笑道:「二姊也沒有傷害他們,只是把他們泡泡水而已!」

  韓無畏道:「可是他們已受到點穴!」

  謝寒雲道:「杜大哥出手不重,他們躺在船上並無異狀,看起來好像是曬太陽,我二姊不知道,所以才擊通船底後,悄悄地離開,如果知道他們被點了穴,二姊一定會把人們丟在水泡個半死,然後再送到你們大門口,以前你們不是這樣對待我們的嗎?」

  事情經她一分析,果然十分合理,韓家的人個個呆若木雞,因為照她的解釋,純屬巧合,杜青固然沒有責任,謝寒星也不該負多大責任。

  默然片刻後,外面又進來一個人,韓莫愁忙問道:「怎麼樣了?」;

  那人沉痛地道:「三哥的水已經吐了出來,大概沒有問題,五弟大弟已經斷了氣!」

  韓無畏眼眶微濕道:「二哥!你是家長,這件事你看怎麼辦吧!」

  韓莫愁憂形於色道:「四弟!死的兩個都是你的兒子,愚兄也無法替你作主,你看著辦吧!」

  韓無畏沉痛地思索片刻才道:「姑不論擊船的是否為二小姐,他們致死的原因都是因為被人點了穴!」

  韓莫愁道:「點穴的雖是杜公子,他可沒有存心殺死他們,我們總得講個道理!」

  韓無畏道:「小弟方寸以亂,全憑二哥作主!」

  韓莫愁默然片刻才道:「杜公子!韓某也不知怎麼說才好,如若歸咎於公子,韓某問心難安,如若韓某說完全與公子無關係,是難以慰舍弟喪子之痛……」

  杜青慨道:「吾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杜某對於任何責任,都願一肩承當!」

  韓莫愁苦笑道:「我們老弟兄都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可是他們小弟兄血氣方剛,很難用道理講服們他,韓某只有一個辦法!」

  杜青道:「莊主有何賜教但說不妨!」

  韓莫愁道:「韓家雖不在江湖,卻也屬武林一脈,行事當然不出武林常規!」

  謝寒月拂然道:「韓莊主!如果你打算以武力解決未免太過份了!」

  韓莫愁道:「韓某只有子侄八人,以劍術造詣,卻是這老七得天獨厚,因此韓某想叫他向公子請教幾手!」

  韓無畏道:「為什麼要老七出戰呢?」

  韓莫愁道:「因為老七是小兄弟裡面最強的一個,如果他敗在杜公子劍下,則技藝不如人,死而無怨,你我也只好認了,如果小七子勝了杜公子,則證明了他們所以會被杜公子點住穴道,完全是本身的疏忽,並非我們的教導不力,責之家法,他們也是該死!」

  韓方忍不住叫道:「這是什麼話?左右都是我們該死,這場比鬥還有什麼意思!」

  韓莫愁正色道:「我是家長,做出事情來必須先站穩立場,你兩個哥哥的死,本來就不是杜公子的責任,我讓你討教一場,只是讓你平平氣而已!不過你的勝負都大有關係,如果你敗了,則一了百了,因為他們力不能敵,死在杜公子劍下也活該,如果你勝了,則冤有頭,債有主,誰擊沉了船,就找誰算帳!」

  韓方一怔道:「我還是不懂!」

  謝寒月冷笑一聲道:「我倒懂了,韓莊主的意思是說杜公子勝了令侄則你們教子侄未能盡力,老一輩的人就該出頭了!」

  韓莫愁笑笑道:「舍侄的劍法並不比我們差,如果舍侄勝不了杜公子,則韓氏全家認輸,山高水遠,任何話都等以後再說,如果舍侄僥倖勝過一兩招,則殺人之責,完全該由令妹負起!」

  謝寒雲叫道:「我二姊又不是存心殺他們,她根本不知道他們被點了穴道!」

  韓莫愁冷笑道:「那是欺人之談,她沉船之後不會馬上離開,韓家的子侄個個都通水性,人淹到水裡後,不掙扎,不作其他行動,她就該知道事態嚴重,竟而掉頭不顧,可見是存心要害人性命!」

  謝寒月還要開口,韓莫愁揮手道:「大小姐,你不必再辯了,對於府上的人,韓某知之甚詳,以令妹的天性,這種行為是想所當然的事!」

  謝寒月不禁默然,因為謝寒星的暴戾是遠近皆知,瞞人也沒有用,片刻後才道:「事情並未證實是二妹所為!」

  韓莫愁道:「這一點小姐儘管放心,韓某行事絕不會冤枉人,如果不調查確實,絕不魯莽從事!」

  謝寒月道:「如果你們殺死二妹,我豈能坐視?」

  韓莫愁冷冷地道:「那是小姐的事了,韓家一向恩怨分明,我的侄子不能白死,韓某報仇也不會牽及無辜,而且兩命換一命,韓家並沒有佔便宜,此後為敵為友,任憑小姐自擇,這可不是比劍會上的死傷,韓某身為家長,必須對於侄們有個交代!」

  杜青深沉地道:「寒月!你不必說了,韓家本來就想找我的麻煩,只是湊巧給了他一個借口而已!」

  韓莫愁連忙道:「杜公子此言差矣,從開始到現在,韓某一直在求息事寧人!」

  杜青冷笑道:「有幾句話我暫時不便說出來!」

  韓莫愁微緊一怔。隨即也冷笑道:「杜公子,韓某對你已經夠得上仁至義盡,說到那兒去韓某也對得起,你有話不妨也說出來!」

  杜青眼睛一抬道:「不久以前莊主還要我守口如瓶,現在又不怕我說了嗎?」

  韓莫愁被他弄呆了,隨即哈哈一笑道:「原來公平是指那一件事,韓某只希望公子對外守秘,此地都是熟人,韓榮並無顧忌!何況韓某不久自己也會作一番解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7:27

第十六章 清者自清濁自濁


  杜青笑笑道:「話如出於我的口中,與莊主自己的解釋就不盡相同,不過莊主放心好了,如非必要,杜某還不想把那幾句話說出來!」

  韓莫愁沉聲道:「杜公子!你如此言詞閃爍,究意是什麼意思。」

  杜青淡然道:「莊主自然明白杜某的意思,所以杜某才言之在先,與令侄的比劍杜某當然全力以赴。如果杜某不幸死於令侄劍下,一切自然免談了,如果杜某幸勝一兩招,希望莊主別再節外生枝!」

  韓莫愁目中現出了猶豫的神情,緊盯著杜青,似乎摸不清這年青人心裡究意轉些什麼念頭。

  杜青徐徐地抽出自己的佩劍,比在胸前道:「請問莊主這一場算是比劍呢?還是算拚命?」

  韓莫愁沉思片刻道:「自然是比武,韓某先前已經說明過了,此戰只為證明那兩個死去的侄子是否死於技藝不如,只是舍侄此刻心情激盪,恐怕出手時難以控制……」

  杜青微笑道:「那麼這只是杜青一個人的事,與謝府的兩位小姐沒有關係了!」

  韓莫愁笑道:「絕無關係!」

  杜青道:「好!杜某要求開始了。」

  韓莫愁揮揮手,叫自己這邊的人退開,謝寒月無言地把謝寒雲拉到身邊,退至另一邊觀戰!

  謝寒雲不禁叫道:「大姊,杜大哥完全是為了我們的事才惹來這場麻煩,你不能袖手旁觀!」

  謝寒月輕聲喝止道:「你少說話,乖乖地看著好了!」

  她的聲音又恢復了冷靜與莊嚴,變成了不可抗拒的命令,謝寒雲不安地道:「我們要對得起人!」

  謝寒月低沉而有力地道:「我一定對得起人!」

  這句話鼓舞了杜青的鬥志,他挺劍前跨一步,然後威猛無比地攻出一劍,韓方的身體比杜青魁偉一點,自恃體力,居然揚劍硬架他這一招!

  兩劍交觸時發出很大的聲音,然後杜青似乎因腕力不如而被格退了兩步,臉上透出了吃力的紅暈!

  韓方只晃了一晃,隨即發出一聲鄙夷的冷笑道:「就憑你這點功夫,居然能橫掃江湖而享盛名,看來江湖的人才也太凋弊了!」

  韓無畏卻沉聲喝道:「小七子!看看你的劍再說話!」

  韓方低頭一看,他的劍並無異狀,正自不解,忽然瞥見自己鞋子上散著數點鮮紅,原來是劍柄上附垂的流蘇被削斷了一小截,那是用絲線編成的,散斷的線頭飄墮在鞋面與腳邊,臉上微微一紅,韓無畏又叱道:「你也太大意了,這一招攻勢鋒銳,豈是可以招架的!」

  韓方倔強地道:「這不算什麼,削斷—點劍穗又要不了命!」

  韓無畏怒道:「你這孩子怎麼如此倔,對方是腕力稍弱,才只割斷了你的劍穗,出招卻比你快,如果腕力再強一點,你的胸前早洞穿—一個劍孔了!」

  韓方陰沉地道:「我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硬接他的攻招,劍快有什麼用,只要我差得不太多,力量才是決定勝負的因素,這一招,已經試出深淺了!」

  謝寒雲忍不住叫道:「你別以為你的蠻力氣有什麼了不起,杜大哥是最近受了傷沒有復原,昨天又經過一場力搏,元氣大耗,否則那會比你差!」

  杜青笑了一下道:「小妹妹!你何必解釋呢?韓家耳目眾多,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韓方神色一正道:「姓杜的!你別說這種話,我的確不知道你受了傷,否則我絕不與你拚命,以免落個欺人之危的口實,韓家從不以不光明的手段勝敵!」

  杜青冷冷地道:「你這話騙小孩子還可以!」

  韓無畏忙道:「杜青!他的確不知道,韓家的人雖多,為了避嫌疑,從不走近謝家百步以內,你以前受傷我們是知道的,那是王非俠告訴我們的。」

  謝寒雲一怔道:「老王會把這種事告訴你們?」

  韓無畏道:「是的!他說這姓杜的是你家預定的出戰代表,因為受了傷,要求將比劍延期。」

  杜青一笑道:「你們沒有答應!」

  韓莫愁道:「不錯!是我不答應,這並不是我們存心乘人之危佔便宜,而是祖上幾十年來的規定不容更改,多少年來一直是這個日子,風雨無阻!」

  謝寒雲冷笑道:「對你們有利的事,你們自然不肯答應了!」

  韓莫愁淡然一笑道:「韓某只是格守成規,你要去這麼想,韓某也不願答辯!」

  謝寒雲道:「限期挪一挪有什麼關係,謝韓兩家的祖宗都是混帳,用兩本空白的劍冊騙了我們幾十年……」

  韓莫愁道:「做子孫的人不應該批評前人!」

  謝寒雲想道:「我就要批評,做祖宗的人遺禍子孫,就失去了被尊敬的資格!同時更因為你們的自私,愚孝,逼得我大姐嫁給了庸俗不堪的查子強!

  韓莫愁微怔道:「那一個查子強?是千手神劍嗎?」

  謝寒雲怒叫道:「就是這個傢伙,他算什麼千手神劍,根本就像個土響馬!」

  韓莫愁笑道:「這個人的劍術確是不錯,就是外貌太過不堪,與令姊相匹,無異彩鳳隨鴉,謝夫人選他為東床佳婿,倒是極委屈令姊了!」

  

  謝寒月淡淡地道:「別埋怨家母,這是我自願的!」

  謝寒雲叫道:「大姐!你別昧著良心說話,我不相信你會自願嫁給那個醜八怪!」

  謝耐冬冷冷地道:「小鬼丫頭,你算是運氣好,以後不必比劍,否則別說是查子強,那怕是一頭大馬猴,只要它能代表謝家出戰,你也得嫁,你死巴著做謝家的女兒就有這種好處!」

  謝寒月一皺眉道:「娘!現在說這種話不是太沒意思了嗎?撇開那些不相干的問題來顧眼前吧!」

  謝耐冬淒然道:「眼前有什麼好顧的?我的眼前地上有一具屍體,一個看了就傷心的死人!」

  韓莫愁笑笑道:「如果是爭這兩本空白的劍冊,王大俠死得是太冤枉了一點,可是我們兩家有不知多少的孤兒寡婦,他們的處境與謝夫人是一樣的,命運弄人,謝夫人只能看開一點!」

  他為了沖淡因談話而引起的不愉快。連忙道:「小七子,繼續向杜公子請教,只是謹慎些,勝負固然重要,但韓氏的家風尤為重要!」

  韓方點點頭道:「小侄明白,現在開始每一招小侄只用八成勁力,以求勝負公平!」

  杜青一笑道:「那倒不必,你可以用到九成。任何招式在九成勁道時最具威力,除非是絕對有把握,否則把勁用足了,連退步都沒有了!」

  韓方笑笑道:「韓家的劍法用到八成已經沒有退步了。我只能用到八成,你可以用九成功力交手才能為自己留個退步,否則就是我欺負你!」

  杜青神色一正道:「韓兄!我很抱歉先前用暗算的手段對付你,如果府上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心胸磊落,杜某一定棄劍認輸,聽憑制裁!」

  韓莫愁變色道:「杜公子!無關緊要的閒話可以不必講,你對韓家的批評我們都無法接受,從韓某開始,你在這指出那一個人心胸不夠光明!」

  杜青一笑道:「清者自清,濁者又濁,莊主為一家之主,只要問心無愧,又著急些什麼呢?」

  韓莫愁怒道:「正因為韓某是一家之長,才要問問明白,我不能使家風受到一點玷辱!」

  杜青神情一莊道:「如果杜某能生離貴莊,十天之後,莊主如果有興趣,杜某當再來拜訪,同時把人指出來!」

  韓莫愁道:「不行!你必須立刻指出來!」

  杜青笑笑道:「不行,現在我只有一半的證據,十天之後,另一半證據不現自明,那時再指出來,使那個人無所遁詞!」

  韓莫愁神情一沉道:「好!韓某等你十天,到時你如果提不出證據,韓某為正家風,勢將與公子難以甘休!」

  杜青道:「如果杜某指出府上確有奸險不義之徒呢?」

  韓莫愁大聲道:「那時韓家自會有家法處置。」

  杜青點點頭道:「可以!十天之後,杜某如所言不實,也會把項上人頭割下來以報莊主。」

  韓方擺劍叫道:「姓杜的!你別亂耍花槍,今天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你哪能談以後的事!」

  杜青一笑道:「也許我要指出的人就是閣下!」

  韓方忽叫道:「放屁!你敢如此侮辱我!」

  杜青道:「我現在只有一半證據,無法確定是誰,因此府上的每個人都有份,閣下何必做賊心虛呢!」

  韓方臉色一變道:「你這是明明指我了!」

  杜青道:「沒有的事,我只是提出警告,希望閣下注意言行,真金不怕火煉,如果問心無愧就不必急成這個樣子,十天並不是一個很長的時間……」

  韓莫愁道:「卻足夠逃到夠遠的地方去!」

  杜青微笑道:「莊主別誤會杜青想用這個方法逃走,莊主先前已經明白提出警告,府上好手如雲,杜某想逃也逃不了!」

  韓莫愁被這個年青人弄得啼笑皆非,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才一揮手道:「小七子!你們比下去吧!」

  韓方有點不情願地道:「二叔!小侄覺得不必比了,等十天以後再說吧!這時候動手,小侄無法發揮全力,萬一失手殺死了他,倒好像小侄真做了虧心事似的……」

  韓莫愁一笑道:「杜公子名滿江湖,你以為殺死他是很簡單的事嗎?」

  韓方道:「小侄幼稟家學,不敢妄自菲薄!」

  韓莫愁道:「我知道你很自尊,我們老一輩的也很看得起你,所以才叫你繼續比劍,因為你今天一戰是代表韓家劍術的榮譽,十天以後則有關韓家的家風,那是我做家長的事,不要你操心,你現在唯一要做到的是保持韓家劍術的傳統,那才是我們韓家的光榮!」

  韓方:「那小侄出手時不能有顧忌了!」

  韓莫愁道:「自然不能,韓家出了一個不肖子弟,只是一人之差,你如果敗了,那是舉族之恥!你明白嗎?」

  韓方搖頭道:「小侄不明白!」

  杜青笑道:「令叔的意思是怕我利用這個方法來困惑你,使你有所顧忌而招致敗績!」

  韓莫愁道:「姑不論你是否有此存心,我這個做家長的必須防著這一點,如果十天後你提不出證據,即使你引劍自裁,在記錄上你已擊敗了韓家!」

  杜青神色一正道:「韓家在江湖上沒沒無聞,杜某擊敗你們也無名可收。」

  韓莫愁一笑道:「可是你瀟湘美劍客卻有不敗的盛名,安知你不是為了保全名聲而出此下策呢!」

  杜青哈哈一笑道:「韓莊主不愧足智多謀,只是疏於見聞,你不妨打聽一下,杜某是江湖世家,家父尚在人世,我這個做兒子的如若這樣不成材,杜家的家規也不會容我活到現在!

  韓莫愁一笑道:「那很好,韓家也有家規,杜公子既然出身名家,重視家規,韓某命捨侄討教,必能獲得諒解!」

  杜青笑道:「豈僅是諒解,而且太清楚了!」

  韓莫愁一揮手道:「小七號,你還不開始,等什麼?」

  韓方挺劍進攻,杜青揮劍近架,兩個人一來一往,各展所長,認真地鬥起來,韓方果然守著諾言,每次出劍只有八分勁道,杜青腕力稍弱,卻也能旗鼓相當地接下來。

  雙方的劍路都快,造詣也夠深,所以戰來十分緊張,每個人都是攻守兼具,對方發出一招後,另一方立刻化解,跟著回出一招,因為實力相伯仲,因此誰也無法多攻一招取得先手。

  眨眼間五六十招過去了,韓方愈鬥愈勇,杜青卻略形疲累,敗象未露,勝負之勢似乎已分明了!

  謝寒雲看著著急地道:「這不公平!」

  韓方立刻抽劍退後道:「這樣還不公平?」

  謝寒雲道:「我知道杜大哥體力未復,說得好聽用八成功力交手,可是拖下去仍然是杜大哥吃虧!」

  韓方道:「這就難了,我總不能故意落敗來表示公平吧!這一戰關係很大,比我們以前的比劍重要,我們兩家互有勝負,還有扳回的機公,但這一場我必需求勝!

  謝寒雲道:「誰要你故意落敗了,杜大哥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漢,他也不希罕這種勝利,不過也要敗得甘心!」

  韓方道:「你說要怎樣才公平把!」

  謝寒雲道:「纏鬥下去,等杜大哥力竭了,你贏了也不光彩,最好你們各出精招,在剎那間分出高低!」

  韓方笑道:「我一直在等候他施展絕招!」

  謝寒雲哼了一聲道:「杜大哥有幾式絕招發出來立見生死,因為你一直假客氣,他才不好意思施展,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可是你想公平分出勝負就應該自動表示得漂亮點,把你最拿手的招式使出來!」

  韓莫愁立刻附合道:「有理,小七子!你用旋風四式!」

  韓方似乎怔了一怔問道:「旋風四式?」

  韓莫愁道:「就是我去年教給你們的四式。雖然我曾經告誡你們不得輕易炫露,但是我們與謝家的比劍已告終結,你利用這個機會向杜公子討教一下也好!」

  韓方對他的話是懂了,可是他的神情仍然顯得很恍惚,似乎有很多地方不明白,韓無畏見狀道:「二哥!這孩子被你弄糊塗了,看來你還得向他仔細指示一下!」

  韓莫愁歎了一口氣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韓無畏道:「不但他不明白,連兄弟都有點糊塗,旋風四式並不是一套單獨的劍式,沒有起手式,必須配合其他劍式為用,現在你叫你突然施展,難怪他要迷糊了!」

  韓莫愁頓了一頓才道:「這是我糊塗了,的確怪不得他,不過我想他應該會知道如何找到出手機會的!」

  韓方道:「這一點小侄自然想得到,可是小侄與杜兄對搏數十招後,已經深知他劍術造詣之精妙,那旋……旋風四式也許有點用處,唯其無法一開始就使用上,小侄必須先用別的招式為引!是以才感到困擾!」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7:41

第十七章 煩惱皆因強出頭


  韓莫愁道:「你可是怕還沒有來得及施展就敗了下來!」

  韓方道:「大家此刻都決定在三兩手內決勝負,自然出手就施精招,一失先機,那是很有可能的!」

  韓莫愁沉聲道:「你的顧慮也許有道理,可是你如果連這點問題都應付不了,就不夠資格做韓家的後人了!」

  韓方沉重地應了一聲道:「二叔責怪得很對,小侄當盡力而為,以不墮祖上英風!杜兄請賜招!」

  杜青笑笑道:「聽過你們的談話後,我反而不好意思先出手了,萬一我出招佔了先,使你失去了施展精招的機會,你豈不是敗得太冤枉了!」

  韓方道:「旋風四式本來就無法先行出手,如果杜兄能一式制勝,兄弟只好認輸!」

  杜青道:「先前交手時你不是有很多機會嗎?

  韓方誠懇地道:「不錯!可是這四手劍式太凶,發出後連兄弟自己都無法控制,先前的決鬥時杜兄精招迭現,卻都留幾分餘地,兄弟也不敢使出來!」

  杜青笑道:「如此說來兄弟倒是叨蒙盛情了,既然大家都把話說滿了,彼此也不必客氣,為了領教妙著,兄弟就先行一著,拋磚引玉了!」

  語畢用手指一彈劍身,發出錚琮如碎玉般的鳴聲,劍尖也抖起微顫,映著月光,閃起數十點銀星!

  突然他把長劍一伸,震顫的幅度擴大了,那數十點銀星也化身千萬,往韓方身上罩去!

  所有旁觀的人都為之一震,不明白他這一手怪劍法是從那裡學來的,韓方也慌了手腳,不知道該如何應付,只有咬緊牙關,揮劍展開一片扇形的圓幕,擋住了千百點如碎雨的寒星,然後一劍平推,把杜青逼退了兩步!

  跟著手下毫不停歇,劍化無數道瑞霞反擊回去,杜青沉穩地揮開了去,還沒有準備還擊,突然胸前一涼!

  那是韓方的長劍不知在什麼時候從霞彩中分了出來,刺點在他的胸口,刺破了他的衣衫!

  杜青的神情只呆了一呆,隨即將劍垂地笑道:「高明!高明!杜某認輸了。」

  韓方也抽回了劍,臉上帶著欽佩的神色道:「那裡!那裡!杜兄實為劍中名家,盛名無虛!」

  杜青將長劍歸鞘後,朝韓莫愁一拱手道:「比劍已告結束,府上的旋風劍式奧妙難測,杜某服輸了,莊主是否能允杜某告退!」

  韓莫愁呆了一呆才道:「當然!不過十天之後……」

  杜青道:「十天後杜某一定登門拜謁,屆時對莊主必有一個明白交代!」

  

  韓莫愁乾笑一聲道:「韓某並非故意作難,因為韓某最重視羽毛,絕不容門下子侄有不肖的行為,杜公子既然明指韓家出了不肖子徒,信非空穴來風,韓某不得不認真追究一下!」

  杜青笑笑道:「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本來杜某不該管到府下的家事,只為一言之失,不但引起莊主的不安,也為自己增加許多麻煩,十天後杜某重謁府上作過交代後,也算多學了一點經驗,今後當謹慎言行,效金人三緘其口……」

  韓莫愁道:「年青人本來就應該如此,不過韓某絕不護短,只要公子能提出確實證據,韓某定然有以報之!」

  杜青道:「十天後再見吧!」

  說完拱拱手要走,韓莫愁的女兒忽然道:「爹,我們家死了兩個人就這麼算了?」

  韓方一皺眉道:「九妹!杜兄的劍法你已見過了,五哥六哥都不是對手,如果杜兄要殺死他們,不過是舉手之勞,用不著點了他們的穴道再擊沉他們的船!」

  那女孩子道:「可是他們的死總與這姓杜的有關!」

  韓方道:「那該找擊船的人負責!」

  那女孩子急了道:「擊船的人是誰你知道嗎?」

  韓方道:「不知道!外面湖上巡邏的人很多,他們應該知道,如果他們不知道,就該自己負責!」

  那女孩子一瞪眼道:「七哥!你是怎麼了,你剛來的時候不是氣勢洶洶要替五哥他們報仇的嗎?」

  韓方道:「不錯!可是我現在想法變了,我們韓家如果事事對得起人,我們的弟兄不會遭人暗算,放著二叔在當家,報不報仇有長輩們作主,用不著我們做晚輩的操心!」

  韓莫愁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沉聲喝道:「萍萍!這裡還輪不到你說話,小七子,你說的也不像話!」

  韓方一昂頭道:「二叔!您別逼我說出更難聽的話來,我心裡比誰都明白!」

  韓莫愁臉色煞白,混身發顫道:「小七子!當著外客,我不想跟你多說,等一下我要跟你好好地算算帳!」

  韓方道:「可以!不過我要求您把全家的叔伯弟兄都召全了,再搬出家法來治我!」

  韓莫愁直呼氣,連話都講不出來了,杜青朝謝寒月一使眼色道:「我們走吧!」

  謝寒月點點頭,又向謝耐冬看看,謝耐冬道:「你們走你們的,我不回謝家了,也不願意看到謝家的人!」

  謝寒月皺皺眉頭道:「娘!您不回去也不能留在這呀!」

  謝耐冬道:「我當然不會留在這裡,韓莊主已經準備下棺木,我想請他把棺木施捨給非俠,立刻就扶柩北上!」

  謝寒月黯然道:「娘!您這是幹什麼呢?無論如何,王非俠是為謝家而死的,殯殮之事也該由謝家來辦!」

  謝耐冬叫道:「我就是不要,我聽見一個謝字都生氣,絕不用謝家的一草一木,韓莊主!你給不給!」

  韓莫愁陪笑道:「當然給,這口棺木韓某原是備來自用的……」

  謝耐冬冷笑道:「你也別假客氣了,比劍沒開始,你就算定了不會用,那口棺木不過是做做樣子,所以我才要它,否則王非俠還怕買不起棺材!」韓莫愁又乾笑一聲,正要開口,謝耐冬搶著道:「你也不必費事,派人把棺木送到門口,再麻煩你派輛車子,送我到江邊,我自己會僱船。」說完抱起王非俠的屍體,走在最前面,其他人也只好跟著出去。走到門口時,韓莫愁倒是趕緊叫人把一口沉沙木的八寸巨棺抬了出來,謝耐冬在大門口把王非俠放了進去,自己蓋上棺蓋,謝寒月剛要下跪,謝耐冬一把拖住她道:「不敢當,你已是謝家的女主人了,無論怎麼說,他總還是奴才,受不起你們的禮,你趕快走吧!」口中說著話,眼睛直盯著謝寒雲,一股憤然之色,溢於眉目,杜青知機,連忙拉著謝寒雲先走了。沒過多久,謝寒月駕車從後面趕了上來,謝寒雲有點不平,也有點不安,低聲問道:「娘呢?」謝寒月輕歎道:「走了,坐著韓家的車子走了,連我要用車子送她都不肯接受……」杜青歎道:「她的脾氣也太急燥孤僻了!」

  謝寒月道:「都是你!」

  謝寒雲噘著嘴說:「大姊,你別怪杜大哥!我知道娘是在生我的氣,可是這能怪我嗎?她今天淨跟我過不去,好像是我害死老王似的!」謝寒月張口欲言,杜青忙道:「別說了,別怪我多事,我也是為了她好,活著的人比死的人重要。有些人心氣高傲,一點打擊可能會影響一生。王世伯自己很明白,這樣結局最好,否則他在地下也不得安!」謝寒月輕歎道:「也許你是對的,不過也不能怪她生氣傷心,希望過一段時間她能平靜下來……」謝寒雲道:「比劍的事總算過去了,可是我還有很多不明白的。杜大哥,你怎麼又會跟韓莫愁訂下十日之約?他家裡人的好壞跟你有什麼關係?還有最後的鬥劍,你敗得真不值得,你把對二姊的那一招使出來就足可以贏他了,要是你使出在花園裡氣走查子強的那一劍,就更不會輸了。」謝寒月忙說:「別胡說,這些話在路上別亂講,回家後再談,杜……公子!」謝寒雲叫道:「還公子小姐的多難聽呀!我看大姊也和我一樣叫杜大哥好了,以後再改別的稱呼……」謝寒月白了她一眼,然後很大方地叫了聲杜大哥,接著道:「我還有幾點請教……」杜青忙道:「謝小姐……」

  謝寒雲笑道:「大姊都改口了,你還叫小姐,不是太見外了嗎?」

  杜青紅了臉,不知如何是好。謝寒月笑道:「杜大哥直接叫我們的名字好了。」杜青搓著手道:「那不是太唐突了嗎?」

  謝寒雲笑道:「唐突什麼?你在韓家已經叫過了,我聽得清清楚楚,當時人很多,我沒好意思開你的玩笑!」杜青的臉更紅了,吶吶地道:「是嗎?那是我太造次了,希望你別生氣!」謝寒月一笑說道:「我怎麼會生氣呢!那樣反而自然一點,免得大家彆扭,至於我的請求……」杜青沉吟片刻才道:「你的問題,我盡量據實答覆,不過有些問題我必須暫時保留。」謝寒月想想道:「哪些問題呢?」

  杜青道:「關於韓莫愁與花三弄的問題……」

  謝寒雲叫道:「那是為了什麼?難道你還怕他嗎?」

  杜青搖頭道:「不是怕他,否則我後來也不會故意去得罪他,這其中關係著另一個人!」謝寒雲問道:「誰?」

  杜青道:「就是那個花三弄。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還是韓莫愁告訴我的。我在無意間邂逅了這位老丈,承他的情指點了我幾手劍法,交換條件就是代他尋訪一個叫鐵面無影的人,想不到那個人竟會是韓莫愁……」謝寒雲問道:「韓莫愁真的殺了他的全家嗎?」

  杜青道:「是的!韓莫愁自己也承認了,可是我只能說到這裡,因為我答應那位老丈不對第三者道及的!」謝寒雲道:「連我們也不能說嗎?」

  杜青道:「是的!雖然我絕對信任你們,可是我必須對人守信,請你們原諒!」謝寒月道:「大哥這才是信諾君子的行徑,我不能使大哥為難!」

  杜青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謝寒月想想道:「沒有了!我的問題差不多全會牽扯到那件事,問了大哥也不肯說!」杜青望了她一眼,說道:「你想到這一點,可見你也多少瞭解一部分了。」謝寒雲道:「我倒有許多問題!」

  謝寒月忙道:「你的問題我全知道,回家再說!」

  謝寒雲道:「我還沒開口問呢,你知道是什麼?」

  杜青笑道:「你大姊智慧如海,她說知道就一定知道,忍耐一下吧,回到家裡,還有許多你驚奇的事呢!」謝寒雲蹩著一肚子的問題,急急地想趕回家,因此一到放馬的樹林裡,就忙著把她和杜青騎的馬牽出來。杜青道:「我們何必騎馬呢?我來駕車,你們姊妹倆坐在車裡面……」謝寒月笑道:「還是騎馬好,把馬留在這裡,韓家的人正好可以藉著送馬的理由找上門來,韓莫愁此刻一定急著想聽聽我們談些什麼呢!」杜青笑道:「還是你細心!」

  謝寒月輕歎道:「細心是沒有用的,閱歷知識才是處世的學問,如果不是大哥湊巧在場,今天吃了虧都不會知道!」杜青眨眨眼睛,謝寒月會意,住口不言。杜青接過了馬,與謝寒雲並轡疾駛,謝寒月駕著車子緊跟在後面,沒有多大工夫就趕回了烏衣巷謝宅。為了隱秘行蹤,他們仍然走後門,將車子直接駛入園中心。謝寒月立刻將守候在園中的使女趕開,吩咐幾個執劍的本家親戚姊妹道:「把園子四周的通路全部封死,每三個人一組,發現任何響動時不要緊張,馬上用最機密的方法通知我們!」那群女郎總數有十幾名,立刻分頭散開。杜青問道:「她們守得住嗎?」謝寒月笑道:「她們的武功不如韓家的子侄們,守衛的本事比他們高明多了,至少用你的那套方法,就別想混得進來!」杜青不信,問道:「如果對方也偷偷地制住他們呢?」

  謝寒月道:「沒有用!她們三個人並排守在一條路上,彼此之間用暗藏的絲線相連。只要她們中有一個人受了暗算,移動了方位,絲線就會斷掉,警鈴立刻大鳴……」杜青道:「這雖然是消極的辦法,卻有效地多了!」

  謝寒雲得意地道:「這都是大姊想出來的!」

  杜青伸伸舌頭道:「幸虧韓家沒有這種人才,否則今天我就進不去了!」謝寒月淡淡一笑道:「韓家自恃劍術超群,門中子弟眾多,個個了不起,所以才有疏忽。我們一家都是女流,沒有驕人的地方,只好想些柔弱的辦法!」謝寒雲道:「外面的佈防大概已經就緒了,我們可以暢快地談一下了吧?」謝寒月笑道:「等你二姊來了再說!」

  謝寒雲一怔,問道:「等她幹嗎?」

  謝寒月道:「因為這事情關係著謝家,她也是謝家的一分子,自然該讓她知道!」謝寒雲道:「誰知道她跑到哪兒去了?」

  謝寒月道:「不遠,就在附近。」

  謝寒雲和杜青都是一怔,連忙四處尋找,謝寒月笑道:「二妹,是否要我請你才肯出來!」車簾一掀,謝寒星從車子裡鑽了出來,滿臉愧色,走到他們面前,首先向杜青彎彎腰道:「杜大哥,以前我太任性,得罪你很多,請你原諒!」杜青對她雖然反感頗深,可是她先開口道歉了,倒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了,只得笑笑道:「那裡,那裡!我也有不是地方……」謝寒雲叫道:「二姊,你怎麼會躲在車子裡的?」

  謝寒月道:「幸虧她躲在車子裡,否則韓家警衛森嚴,她要出來還不大容易呢!」謝寒月怔然道:「二姊,你也到韓家去了?」

  謝寒星低聲道:「我一個人是進不去的,多虧你跟杜大哥開了路,我才藉機會進去了!」杜青輕咳了一聲道:「那船是你弄沉的?」

  謝寒星道:「是的,不過我沒想到船上會有人,因為我在水底下看不見上面的人,更不知他們被你點了穴道,躺在船艙裡……」謝寒雲叫道:「那你為什麼要鑿穿船底呢?」

  謝寒星道:「我是為了方便你們。因為韓家的人在湖上巡邏的很多,一隻船停在水上不動,必然會引人懷疑,豈不是把大家的行藏都暴露了?所以我把船推到蘆葦叢裡,再鑿通船底,讓船身低沉一點,外面就看不見了!」謝寒雲道:「二姊,你真不知道船上有人?」

  謝寒星兩眼一翻道:「你是不是懷疑我故意弄死他們?你一定要這樣想,我也不否認,老實說還真想殺死幾個韓家的人來出氣,如果我知道上面有人,一定刺他們幾劍,連一個活口都不留!」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7:58

第十八章 撲朔迷離十日約


  杜青見她們姊妹倆爭吵起來,連忙排解道:「寒雲,二小姐絕不會是故意的!」

  謝寒星笑了一下道:「杜大哥!你不必替我辯解,我知道你心裡對我還未能釋疑,所以我才說出老實話,我要殺人就痛痛快快地殺,也會幹乾脆脆地承認,我生來就是這種脾氣,因此韓家的兩個死人我絕不賴帳,明天我會去通知他們,洗清你的嫌疑!」

  杜青愕了一愕道:「那就不必了!」

  謝寒星道:「我一定要這麼做,無論如何,我不能要你代我受過,不過我要聲明的是我並不是故意想淹死他們,我恨韓家人,能有機會把他們丟在水裡報復一下以前所受的侮辱,我絕不肯放棄,但是那要靠我自己的本事,至少不會在你點住他們的穴後撿現成的便宜!」

  她說話又急又快,根本不給人插嘴的餘地,所以杜青想開口都沒有機會,等她說完了杜青反倒沒話說了,他看出這個女孩子豪爽潑辣,言出如刀,又爽又利生性高傲,說下去,反會引起她的誤會。

  謝寒月也覺得話不宜再說下去,皺皺眉道:「二妹!韓家的事以後再說吧,你也不必急於通知他們,以後由我來出頭跟他們解決處理!」

  謝寒星道:「我的事我自己解決,一人做事一人當,為什麼要你來出頭!」

  謝寒月沉下臉來道:「二妹!你也知道娘離開家了,今後謝家是我作主,你必須聽我的約束!」

  謝寒星頓了一頓才道:「可是我不去認帳,他們會把責任歸咎在杜大哥身上!」

  杜青笑笑道:「他們跟我的怨是結定了,怎麼樣也不會放過我的,倒不如把這件事也歸在我身上算了!」

  謝寒星笑道:「沒有的事,你們出門之後,我還躲在裡面,聽見韓家叔侄鬧得很厲害,韓莫愁怪他的侄子不乘機殺了你,韓方出示了身上的三個劍孔……」

  謝寒雲愕然問道:「韓方身上那來的劍孔呢?」

  謝寒星笑道:「杜大哥的劍比他快,他的殺手還沒有施出來,杜大哥的刻已經在他胸前刺穿了三個小孔,卻沒有傷到他,韓方因為杜大哥先對他手下留情,所以才不肯殺死杜大哥!」

  謝寒雲叫起來道:「杜大哥,你也是的,明明你贏了,為什麼不說出來呢,害我難過了半天,我本來就不相信你會輸給那個姓韓的!」

  杜青笑笑又問謝寒星道:「韓莫愁作何表示呢?」

  謝寒星道:「你刺中韓方三劍。韓莫愁是知道的,他責怪韓方不殺死你也是為了這個原因,他說你的劍法太詭密了,如果不除去你,韓家仍然無法出人頭地!」

  謝寒雲一哼道:「這個老傢伙真不是東西,表面上滿口仁義,想不到骨子裡如此之壞!」

  杜青輕歎道:「你們還不知道他陰險的地方呢!」

  謝寒星接著道:「韓家的人就是他壞,其他人都還不錯,韓方出示劍孔後,韓無畏也站在他這一邊,認為杜大哥留情在前,如果在那個時候殺死杜大哥實在近乎卑鄙,兄弟叔侄鬧得很不愉快,最後才商議說如果找不到沉船的人,他們才要杜大哥負責,所以對沉船的事,我一定要作個交代!」

  杜青搖搖頭後:「你交代了也沒用,韓莫愁把我當作眼中釘,一定要拔掉我才能安心!」

  謝寒月道:「杜大哥!今天我也看出來了,韓莫愁對你似乎銜怨很深,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以前有過什麼仇恨嗎?」

  杜青道:「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以前會有什麼仇恨呢?不過今天所結的怨也就夠深的了!」

  謝寒雲一怔道:「今天你們結了什麼仇?」

  杜青道:「首先是我揭穿他鐵面無影之秘,唯恐我洩露出去,引來那個花三弄上門追仇,他非殺我滅口不可!」

  謝寒雲道:「那個老頭兒全家都被他殺死了,本人也被他殺成重傷,那裡還會有能力找他報仇呢?」

  杜青道:「那位老者並非劍法不如他,只是與人訂下誓約,十年之內不動兵刃,那時正在守約期內,所以只好由著他殘害,如果過了約期,韓莫愁未必是他的敵手!」

  謝寒雲惑然道:「就為了一句誓約所限,他就眼看著全家受人殘殺而不加反抗嗎?」

  杜表莊嚴地道:「世上有很多奇人奇事,他們身負奇技,也有許多奇行,這位老者就是其中之一,他把誓約看得比身家性命更重,唯其如此,他的誓約才能為人所尊重,這樣在別人看來似乎有點偏激,可是我本人卻絕對尊敬他,人無信則不立……」

  謝寒雲還想問,卻被謝寒月攔住了道:「杜大哥是個信義君子,他與人家一定也有所約,所以有許多話不便說,你再問下去又要碰釘子了!」

  杜青臉上一紅道:「是的!很對不起,現在我說得已經太多了,的確不能再往下說了!」

  謝寒月忙問道:「杜大哥與韓莫愁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地方嗎?」

  杜青道:「有的!照理說我不該告訴你們,可是我不說,韓莫愁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謝寒月笑笑道:「那是以後的事了!」

  杜青微怔:「是的!你已經知道了嗎?」

  謝寒月道:「我約略猜到了一點,劍笈絕不會是空白的,韓家的那一本早就打開過了!」

  杜青點頭道:「不錯!他那一本內容更換過了,裡面的紙質尚新,根本不是保存十年的舊物!」

  謝寒月道:「這個我知道,所以你打開來之後,我盡量裝糊徐,想把事情帶過去,免得他惱羞成怒,因為鬧決裂了,我們非其敵手,反而惹來殺身之禍!」

  杜青笑道:「我明白你的用心,所以也盡量不說出來,我相信你還沉得住,但是令堂與寒雲就很難說了,小不忍則亂大謀!」

  謝寒月道:「三妹是個小孩,倒是怪不得她,娘本來也是很沉穩的人,今天為了王非俠之死,她的心情比較激動一點,可能會忍不住,無論如何,今天不是同韓家決裂的時機,所以我很感謝杜大哥的合作!」

  杜青笑了一笑道:「你都明白了,還有什麼要問的?」

  謝寒月道:「有的!我們的這一本從來沒有打開過,怎麼是空白的呢?」

  杜青道:「你們的先人也沒有打開來看過嗎?」

  謝寒月想想道:「沒有!據我所知,謝家歷代祖先都是很誠實的人,而且這部劍笈時時都深鎖在一個密封的銅盒裡,供在祖祠的神龕前,每逢到了比劍的日子才請出來,謝家對祖先很尊敬,那都是發自內心的,因此,沒有人敢做出欺瞞祖宗的事!」

  杜青點點頭道:「這就與我的判斷符合了,這本劍笈上的圖文是用一種特殊的藥物所書,乾燥後必須密封,一見天光後立即隱逝無蹤!」

  謝寒月沉思片刻後才道:「那麼韓莫愁在看劍笈時上面是有字的,等我們看時,字跡已隱去了!」

  杜青:「是的!這種方法在江湖上秘密通信時常用,都是為了不留痕跡!」

  謝寒月問道:「既是字跡稍現即逝,韓莫愁為什麼要把內層的紙張換過呢?」

  杜青笑道:「他已經偷看過了,字跡雖隱,上面的藥物仍留有痕跡,為了推卸他私窺的責任,自然不敢把原物拿出來了!」

  謝寒星忍不住問道:「萬一他們連輸了四場,兩部劍笈都為我們所得,他又如何說詞呢?」

  杜表道:「他不必擔心這個問題,如果他們輸了,他一定被殺死了,死無對證,自然無法找他責詢,而韓家的後人根本不知劍笈的內容,他們也無法追究!」

  謝寒星沉思片刻後問道:「杜大哥!你既然知道內情,為什麼還要讓他看那本劍笈呢?」

  杜青道:「這一點我有個解釋,當我先拿韓家的劍笈時,由於他把紙張換過了,我想不到會有這種情形,直到我接過你們的劍笈後,發現紙質不同,才想到有此可能,可是寒雲又把它撕碎了!連查都沒有了根據!」

  謝寒雲道:「如果我先知道其中有毛病,當然不會去撕它,誰叫你們什麼都瞞著我呢!」

  杜青笑笑道:「其實撕了也好,就算我們能從劍笈遺留的藥物上找出證據,他也可以翻臉不認帳,因為證據出在你們的劍笈上,跟他毫無關係!」

  謝寒星道:「可是他已經知道上下兩冊劍笈之秘,以後更難對付他了!」

  杜青道:「這就是我跟他訂十日之約的原因!」

  謝寒月微怔道:「杜大哥就是為了這個才訂十日之約?」

  杜青點頭道:「是的!我知道他看了劍笈,不知道劍笈中究竟記載些什麼,如果是長篇大論,他匆匆一瞥,記不太多,看了也沒有多大用,若是幾式劍法,那一定是十分深奧的劍式,必須要相當時間去揣摩,所以我給他十天的時間!」

  謝寒月道:「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青笑道:「從明天開始我就準備遠行,看看他是否跟蹤,如果劍笈的內容不重要,他一定不肯放過我,我立刻回頭,十天後再跟他一會,如果他放過我不理,證明的確埋首於劍笈上的記載加緊苦練,十天之約,我只好展期了,到時候請寒雲代我赴約……」

  謝寒月怔然道:「為什麼要三妹去呢?」

  杜青笑笑道:「她去最適合,因為她是個小孩子,韓莫愁不敢對她怎樣的!」

  謝寒月道:「我們去又能怎樣呢?」

  杜青道:「我會有一封信交給寒雲帶去,這封信的內容會叫韓莫愁坐立不安,如果是你或二小姐去,他一定會對你們有所不利,所以這封信一定要寒雲送去!」

  謝寒雲噘著嘴道:「我才不去呢!你跟人家訂了約,又不敢去赴約,那多丟人呀!」

  杜青笑笑道:「小妹妹放心好了,杜大哥絕不做丟人的事,韓莫愁看了那封信。一定會對我爽約的事作個最好的解釋,然後你就安心回家,不出一個月,我一定會重返金陵,那時必然有一場大熱鬧你瞧的!」

  謝寒月連忙道:「三妹!你相信杜大哥好了,他的安排不會錯了!」

  謝寒雲偏頭想想道:「如果韓莫愁跟在你後面,十天後你回到金陵,如何對兩家人交代呢?」

  杜青笑道:「如果韓莫愁不放鬆我,等不到十天就會把事情解決了,我要提出的那個人正是韓莫愁自己,他有許多見不得人的事,絕不肯讓我當著他的家人提出的!」

  謝寒雲愕然道:「他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杜青道:「這可不能說!揭人隱私已經不對了,知道別的人隱私更是件危險的事,我是不得已,你卻不必招惹麻煩上身!」

  幾個人剛說到這裡驀而園中傳來一陣錚琮而悅耳的鈴聲,而亭簷的鐵馬也無風自動,發出碎玉之聲。

  謝寒雲臉色一沉道:「韓家的人膽子真大,居然這麼快就上門來生事了!」

  說著一按腰間,佩劍出鞘就飛奔而去,謝寒月攔阻不住,只得朝杜青道:「杜大哥,麻煩你去看看吧,三妹年紀輕講話沒有分寸,容易得罪人,武功劍術的底子又太嫩,恐怕不是人家的對手!」

  謝寒星道:「我去好了,人家是衝著謝家而來了,怎麼要杜大哥去出頭呢」

  謝寒月一歎道:「二妹!你我此刻都不宜出面,因為我們的實力太單弱,無法與韓家對抗,現在還沒有到跟他們公開決裂的時候,否則我就去出面了!」

  謝寒星不服氣道:「韓莫愁對我們耍這種狡猾,被杜大哥揭穿底細,一定不肯放過我們!」

  謝寒月道:「我明白,可是能忍一時就忍一時,他為了要維持顏面,總不敢無故挑釁生事,只要不給他借口,他也不好意思過份為難。」

  謝寒星道:「忍總不是事,到了忍不下去的時候呢?」

  謝寒月道:「忍是暫時的,韓家廣植子弟兵,把每個人都訓練成高手,娘在六年前已經注意到這件事,所以才把親戚們的姊妹都接到家中來,就是為了訓練成一支女兒軍,與他們抗衡,近幾年來兩家都感到和平的均勢很難持久,遲早會全面成仇,也都作了準備。」

  謝寒星笑道:「你打算把我們家的那些堂表姊妹訓練成軍與韓家一抗,那似乎太晚了!」

  謝寒月也笑道:「我們開始雖晚,卻並不像你所想的那麼晚,據我的估計,最多還有一兩個月,我們有一半的姊妹就可以單獨應戰了!」

  謝寒星道:「你在做夢,每天我帶著她們練劍,看她們的身手差得遠著呢,你怎敢盼望她們在一兩個月內有所大成?」

  謝寒月笑道:「這是一般的看法,在你睡覺的時候,她們埋首苦練的情形,你瞧著也會感動,兩個月後,金陵謝家的十二金釵,保證可以令天下人一新耳目!」

  杜青微怔道:「寒月,我看不出你內裡如此深沉!」

  謝寒月一正神色道:「杜大哥,你或許以為我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在暗地裡培植勢力!」

  杜青頓了一頓道:「我可以不這麼想,但是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謝寒月道:「那是娘的要求,她是個不甘心雌伏的女人,雄心很大,如果不是家規的限制,她早就對外發展了;如果不是王非俠在旁邊勸止她,謝家也早巳名聞江湖了,我受了她的央求,不得不為她盡一點心!」

  謝寒星呆了一呆道:「我一直不曉得娘是這樣的人!」

  謝寒月笑笑道:「你跟娘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從你自己的內心,便可以瞭解到娘是怎麼樣的人!」

  謝寒星道:「娘為什麼要瞞著我呢?」

  謝寒月道:「娘召集這些姊妹原是要交給你訓練的,可是王非俠一力反對,才由我來負責了!」

  謝寒星咬咬嘴唇道:「我知道這個鬼老王,他是怕我領著那批人去闖禍!」

  謝寒月輕歎道:「你誤解他了,想想他與娘的關係,除了三妹之外,愛屋及烏,你是他最關心的,他會不希望你有所成就嗎?」

  謝寒星叫道:「那他為什麼要反對我!」

  謝寒月道:「那要問你自己了,這兩三年來,你正是練劍最重要的關頭,可是你用功反而鬆懈了,娘跟我一談起你就搖頭,說你太使她失望了,這些人的天資都很高,如果主其事的人不用心,把他們也耽誤了,這才是老王反對你的真正原因,否則何至於落到我頭上!」

  謝寒星臉上微紅,低下頭道:「我也不是不知道這兩年的重要,可是我沒辦法,我用過功,卻毫無進展,有時我練劍到一半就停止了,那是生我自己的氣,我的天份到此為止了,這能怨我不長進嗎?」

  謝寒月正色道:「二妹!問題不在天份,練劍是一件苦事,毅力與決心才是最重要的!」

  杜青也道:「二小姐!你正遭遇到一個考驗的關頭,那是每個人都會遭遇到的,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也就是這個意思。熬過這一關,自然會有一日千里的順境,如果你因為沒有進步而灰心放棄,那才是到此為止了。劍道沒有捷徑,沒有止境,更無關天份……」

  謝寒星笑道:「你們別用這套老生常談來騙我,誰都知道這一套,事實上卻並不如此!」

  杜青莊容道:「唯其老生常談,才是不破的真理,這是每個人體驗而得的經驗之談,武林中許多成名的劍手多半是天資很愚純的人,他們的成就是靠著朝夕不懈的努力,有時一連七八年都沒有進步,他們仍然咬著牙苦練不級,終於突破難關,又步入一個新的境界!」

  謝寒星笑笑道:「別提他人,以你杜大哥來說好了,你有過這種情形嗎?」

  杜青:「有的!七年前我就開始碰上這種情形了,家父把我關在屋子裡整整一年,除了劍之外,不許我接觸任何別的事物,直到我把家傳的劍法練到每式信手發出而發,千招不變一絲位置時,他老人家才認為滿意,然後督促我讀了兩年書,再令我出外遊歷!」

  謝寒月一歎道:「令尊大人才是真正懂得劍的名家,他知道用什麼方法去克服學習的難關,大哥得此名師,無怪乎有這種成就!」

  謝寒星卻不解道:「那一年的閉門苦修突破了難關該繼續求精才對,為什麼要你浪費時間去讀書呢?」

  謝寒月歎道:「這是名家訓練高手的方法,一年練劍是熟悉手法,兩年讀書是養心,熟手虛心,再放眼四海,才能洞察細微,移石攻錯,吸取別人的長處而充實自己!」

  杜青忍不住道:「你說得對極,我對家父的用心起初也不明白,在讀書的兩年中我受足了罪,每天只有一個時辰摸劍,卻要在書本中消磨掉六個時辰,前一年我氣得幾乎想從家裡溜出去!可是家父督促極嚴,我讀書的時候,他老人家就坐在旁邊,限我一天背六篇古文,一句不熟就是一鞭子!」

  謝寒星笑道:「這麼大了你還挨打!」

  杜青點頭道:「是的!那時我也二十出頭了,可是家父下手毫不留情,責笞時還讓家中傭僕旁觀,第一天我挨了三十幾鞭,遍體鱗傷,第二天不准休息,功課照舊,一年下來,我瘦得不像人形,第二年才漸漸恢復。」

  謝寒星問道:「第二年你不挨打了?」

  杜青一笑道:「書讀得是不少,可是長進的不是學問,我出門遊歷時,與一些名家討教切磋,出手時沒有了火氣,仔細觀察對方的路數,很容易找到對方的缺點,也容易領略對方的長處,取人之長以補己之短,用我之長以攻人之短,劍法因而進步得很快,這完全是兩年讀書時養成平心靜氣的結果……」

  謝寒星十分神往,輕輕一歎道:「如果也有個人這麼督促我就好了!」

  謝寒月笑道:「這個方法對你沒有用的,想想你的脾氣,能受得了人家的管轄嗎?」

  謝寒星道:「大姐,我知道我的性子太燥烈,那是娘從小慣的,可是聽了杜大哥的受教方法後,我反而有點恨她了,玉不琢,不成器,她一面放縱我,一面要求我,自然是沒有成效了,今後我希望你多督促我一點,要打要罵都行,把我琢磨成器!」

  謝寒月笑笑道:「我們畢竟是姊妹,要我用那樣的方法來對你我也做不到,不過你自己肯學好,我可以從旁幫助你!」

  謝寒星叫道:「不行,娘走了,你就是一家之主,你有責任管教我們!」

  謝寒月微微一笑道:「你才是謝家真正的主人,娘把家務交給我不過是一個過渡時期,這個家遲早都要由你來接掌的,所以我才把訓練十二金釵的事說出來,從現在開始,我們共同負責訓練她們,以後這些人都是你的班底。」

  謝寒星一怔道:「怎麼是我的班底呢?」

  謝寒月莊容道:「二妹!娘的心願是光大謝家的武學,顯揚於世,這個責任交給我就錯了,我守成有餘,進取不足,我只能匡扶你成事,你大刀闊斧的作風,奮發進取的雄心才是無價的瑰寶,這個工作很適合你!」

  謝寒星正要開口,鈴聲與鐵馬又響了起來,杜青急道:「謝寒雲恐怕跟人鬧翻了,我得趕緊去看看!」

  謝寒月卻笑笑道:「不要緊,從示警的鈴聲聽來,對方似乎沒有什麼惡意,否則鈴聲就會作殺伐之音了,倒是鐵馬響得很凶,恐怕是小妹妹跟人家過不去,你去勸勸小妹,再看看對方是什麼來意吧!」

  杜青微笑道:「你在這裡就知道外面的情形嗎?」

  謝寒月笑道:「那也沒有什麼了不起,鈴聲用以示警報告敵情,鐵馬通知我們本身的情況,用樂聲傳達兩方的消息,我才好斟酌制定應付之策!」

  杜青流露欽佩之色,卻沒有多說什麼,匆匆轉身朝外走,他對這佈置多少也有點瞭解,因為聲音都來自正南,事情也一定發生在那一邊,趕到那邊後,卻是謝寒月居處的小樓。

  對方的來人是韓莫愁的女兒,被隔在池塘的那一邊,謝寒雲持劍據守大橋,不讓她們過來,在她的身後還站著三個素裝少女,大概是謝家的姊妹們。

  杜青剛一來到,韓莫愁的大女兒萍萍立刻道:「杜公子自己來了,我們問幾句話就走,你可以不必吵了!」

  謝寒雲一回頭看見杜青,立刻噘嘴道:「杜大哥!你來幹什麼?我應付得了!」

  韓萍萍笑笑道:「我們是來請見杜公子探詢事情,並不想打架,你實在不必這麼凶!」

  謝寒雲怒叫道:「你們的父親是個大壞蛋,誰相信你們是來幹什麼的?」

  韓萍萍忍住氣道:「我們姊妹是私自前來的,家父並不知曉,你怎麼可以隨便罵人呢?!」

  謝寒雲冷笑道:「那更不像話了,你們是女孩子,平白無故,偷偷來找一個陌生的男人幹嗎?」

  韓萍萍忍不住了道:「小妹妹!你說話客氣點!」

  謝寒雲道:「對韓家的人沒有客氣可言!」

  杜青覺得她太過份了,連忙道:「寒雲,你不能這樣子對人說話!」

  謝寒雲道:「杜大哥!她們一來就指名找你,還說要跟你私下談話,這太不要臉了。」

  韓萍萍怒聲道:「我們請教的雖是私事,卻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私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8:15

第十九章 慨贈神兵為正義


  謝寒雲道:「那為什麼不能先對我說?」

  韓萍萍道:「對你說幹嗎?又不是與你有關的事?」

  謝寒雲叫道:「你們找杜大哥就與我有關,她是我的姐夫!我不能讓不三不四的女人找他!」

  韓萍萍冷笑一聲道:「你們貴姊妹盡可放心,我們不會無恥的上門來搶人家的男人!」

  杜青聽謝寒雲叫了姐夫,耳根不覺發熱,再聽韓萍萍的話則更難堪了,她把謝家的三姊妹都說在裡面了,連忙上前一步道:「寒雲你讓開!」

  謝寒雲雖然不願意,可是杜青已經走到她身邊了,那座石橋又小,只能容納一人,一擠就會掉下去,再者杜青佩劍的柄緊貼著她,唯恐對方猝然發難,杜青連拔劍招架都來不及,悻悻地退後一步道:「杜大哥!你小心一點,她們雖然沒帶武器,袖子裡卻藏著一對匕首!」

  韓萍萍哈哈笑道:「你的眼睛倒很尖!」

  謝寒雲道:「你們韓家人個個詭計百出,我自然要提防一著,老早就注意看了!」

  韓家姐妹各自從抽中取出一枝匕首丟在杜青的腳前道:「這兩枝匕首是我們的傳家之寶,我們帶來是送給杜公子的,並不想用作傷人的暗器,現在先拿出來,你總該放心了吧!」

  杜青怔了一怔,低頭看那兩枝匕首都是黃金為柄,明珠作飾,鋒刃寒光閃閃,果然十分名貴,倒是詫然道:「二位無端厚賜,杜某不敢拜領!」

  韓萍萍道:「我叫韓萍萍,這是我妹妹韓真真,我們的名字刻在匕首上,你拿著作為證物,日後家父有所為難時,你就沒有責任了!」

  杜青愕然道:「杜某不懂二位的意思!」

  韓真真笑道:「家姊把話說得太含糊了,無怪公子聽不懂,我們此來要請教一些問題,這些問題可能影響到公子的安全,我們自然不能給公子增加麻煩,所以用這一對匕首為信物,日後公子遇到麻煩時,可以拿出匕首,將責任歸在我們身上!」

  杜青已經明白了,但仍是問道:「二位有何見教?」

  韓萍萍望望謝寒雲道:「杜公子能否叫她們走開一下!」

  杜青笑道:「不必!杜某的事不怕有人旁聽!」

  韓萍萍皺眉道:「那是為了她們好。」

  杜青道:「那一定是有關花三弄的事!」

  韓萍萍點點頭道:「不錯,所以我才請她們避開!

  杜青一笑道:「令尊威脅杜某不准對人提起,杜某如果怕他,就不會告訴二位,如果不怕他,就不必迴避別人!」

  韓氏姊妹聽杜青這麼一說倒是呆了,片刻後韓萍萍才道:「杜公子,我們送這兩把匕首完全是好意,並沒有侮辱你的意思!」

  謝寒雲又冷笑道:「杜大哥既然敢得罪你父親,自然不把他放在心上,用不著靠你們的匕首護身!」

  韓真真歉然一笑道:「這是我們太冒昧了,現在不提怕不怕的話,這兩枝匕首還算鋒利,寶劍贈俠士,權當一點薄禮,請杜公子笑納!」

  謝寒雲不悅地道:「非親非故,你們為什麼要送他東西!」

  韓真真道:「因為我們有所求於他!」

  杜青怕謝寒雲又說出什麼難聽的話,連忙道:「二位到底要知道些什麼?」

  韓萍萍想想道:「家父殺死花三弄全家的事是真的嗎?」

  杜青道:「是真的!令尊不是也承認了嗎?」

  韓萍萍又問道:「為了什麼呢?」

  杜青一笑道:「令尊不是說過要對你們解釋的嗎?」

  韓萍萍道:「他解釋過了!」

  杜青道:「那二位又來問我幹嗎?」

  韓萍萍道:「家父說花三弄是個無惡不作的壞人,他家裡也是一批惡人,家父是為了除害!」

  杜青神色微動並沒有作別的表示,只淡淡地道:「我對花三弄一無所知,令尊也許是對的。」

  韓萍萍道:「我們卻不太相信,故而特來證實一下!」

  杜青笑道:「二位對自己的父親都不相信!」

  韓萍萍臉上一紅,低著頭道:「家父平素行為端正,深得舉族之尊敬,我們亦以之為榮!」

  杜青道:「那二位來找杜某豈非多餘!」

  韓萍萍頓了一頓才道:「因為家父出遊,向來都很慎重,從不炫示自己會武功,這次居然會一反常態,出劍傷人,我們才感到意外!」

  杜青道:「路見不平,拔劍而起,亦人之常情!」

  韓萍萍道:「那麼花三弄果真是個該死的惡人了?!」

  杜青道:「我沒有這樣說,因為我根本不認識花三弄,只是碰到了一個重傷的老人,他說他受到一個鐵面無影的人所殺害,說出那人的劍法路數,托我代為尋訪……」

  韓萍萍道:「你怎麼會認出那人就是家父呢?」

  杜青笑道:「我見到令尊與王非俠決鬥時所用的劍法與那個老人告訴我的很相似,才問了一問,誰知令尊竟承認了,我就把那老人的話轉告,如是而已!」

  韓萍萍問道:「那麼公子可否將花三弄的下落相告?」

  杜青:「你們問這個做什麼?」

  韓真真連忙道:「公子別誤會,我們不是怕他來報仇,想趕去傷害他,而是想去調查一下,花三弄究竟是否一個壞人,家父是否應該殺他!」

  杜青對她們略感興趣,問道:「如果花三弄不是如令尊所說的那樣壞,二位又準備怎麼辦呢?!」

  韓萍萍低聲:「那我們會轉告家中的人;叫大家不要再幫家父的忙,由他自己去解決!」

  韓真真接著道:「我們身為人子,當然不能對家父怎麼樣,唯一的辦法只能不幫他去害人而已!」

  杜青點點頭問道:「令尊已經準備對付花三弄了嗎?」

  韓氏姊妹對望了一眼,還是由韓萍萍代答道:「你們走了之後,家父十分緊張,召集了大家,說他為了一時義憤;殺了一個叫花三弄的惡人,也剪除了助惡的家人,不想花三弄還沒有死,這個老傢伙十分厲害,要我們全家能武的人立刻收拾行裝,明天出發圍剿此人以除後患!」

  杜青神色一動問道:「是真的嗎?」

  韓萍萍道:「自然是真的,否則我們何必這麼匆匆地趕來向公子探問?」

  杜青問道:「令尊說過要上那兒去嗎?」

  韓萍萍道:「他沒有說,但是他相信花三弄就在附近,明天一定可以找得到他!」

  杜青道:「你們見到花三弄之後,問他自己不就行了嗎?向我打聽有什麼用呢?」

  韓萍萍道:「做事的人自己不會肯承認的,因此我們才想從公子這兒得到一個確訊!」

  杜青搖頭道:「我一點都不知道。」

  韓萍萍道:「至少你知道花三弄的下落,否則你怎麼能把家父的下落告訴他呢?」

  杜青道:「我也不知道花三弄的下落,他只告訴我一個聯繫的方法,間接將探知的事告訴他!」

  韓萍萍道:「怎麼連絡呢?」

  杜青搖頭道:「這可不能說!」

  韓真真急了道:「公子!你必須相信我們,我們絕不是想從這兒探知花三弄的下落後去加害他!」

  謝寒雲冷笑道:「那可不一定,你們韓家鬼計多端,騙了我們這麼多年……」

  杜青連忙橫她一眼道:「寒雲別胡說!你家的劍笈也是一本空白,這只能怪你們兩家的老祖宗騙了……」

  說完忙又對韓氏姊妹道:「關於花三弄的事我的確不清楚,至於連絡的方法,我也不能說出來!」

  韓萍萍道:「公子可是不相信我們?」

  杜青道:「我對二位十分信任,對二位這種是非分明的精神更是十分欽佩,只是我與那位老丈有約,無論如何也不把這個連絡的方法告訴給第三者知道!別說是二位,剛才謝小妹妹也問過了,我也是沒有說。」

  韓萍萍道:「我們是為了他好!」

  杜青一笑道:「那是另一個問題,反正殺人都不是好事,二位回去轉告令尊一聲,叫他最好打消此行。」

  韓萍萍道:「難道要我們坐著等人前來報仇!」

  杜青莊容道:「令尊殺死他全家,叫他不報仇是不可能的,不過我與那位老丈談過,他表示報復的對象只限令尊一人,絕不波及旁人!」

  韓真真道:「他肯這麼簡單解決嗎?」

  杜青道:「這一點我可以保證,那位老者對全家被殺之事感到很傷心,可是他也表示過身受之慘,絕不想再加諸他人,就因為他如此通情達理,我才答應替他探訪仇人的下落,否則江湖上互相仇殺之事太多了,如非關已,誰也不肯多事!」

  韓真真呆了一呆才道:「公子不會騙人嗎?」

  杜青道:「杜某出道時日雖淺,家父在江湖卻享有薄名,杜家的人絕不會說一句虛言!」

  韓真真道:「姊姊!咱們回去吧。」

  韓萍萍道:「事情沒有結果就回去了?」

  韓真真道:「等於有結果了,那個姓花的人既然能如此通達情理,一定不會是太壞的人!」

  韓萍萍道:「那麼是爹的不對了!」

  韓真真一歎道:「我想爹是別有內情,否則他也不會隨便殺死人家一家人的,但無論如何,殺人是不對的,尤其是出動全家的人去對付一個孤苦的老人,更是不應該,我們應該阻止這件事!」

  韓萍萍道:「我們能阻止得了嗎?」

  韓真真道:「爹的主意決定了,誰也改變不了的,但我們至少可以叫三叔跟那些兄長們不參加!」

  韓萍萍道:「那恐怕也很難,我們用什麼理由呢?」

  韓真真道:「就把杜公子那番話說出來已經夠了,三叔是最講道理的,他自然會阻止各位兄長參加,花三弄的問題,讓爹一個人去解決吧!」

  韓萍萍想了一下,才對杜青作禮道:「謝謝你,杜公子,雖然你沒有說出花三弄的下落,但至少讓我們知道花三弄的為人,免得我們韓家全族都背上不義之名……」

  說完一拉韓真真,回身就走,杜青跟在後面叫道:「二位把匕首帶走!」

  可是韓家姊妹走得很快,等他在腳下拾起匕首,那兩姊妹已經走得不見人影了,他拿著兩柄匕首倒是呆住了,謝寒雲湊上來道:「這兩個傢伙真是莫名其妙!」

  杜青輕歎道:「韓莫愁的女兒會這樣明白事理,倒是令人難以想像!」

  花間有人接口道:「韓莫愁本人雖然狡猾無比,可是韓家的教育一向很嚴的,這倒無可厚非!」

  那聲音是謝寒月的,說完了話,人也從花眾中走了出來,笑了一笑道:「杜大哥,我不是來偷聽你們談話的!」

  杜青擺擺手道:「這算什麼偷聽,寒雲還有你家裡的人都在場;只是我想不到你會來而已!」

  謝寒月道:「我是怕三妹不聽你的勸導,任性胡鬧,所以才趕來看看,而來之後,我覺得不便出面,便只好躲著了!」

  說著又他手中的匕首看了一眼道:「這兩柄匕首倒是相當珍貴!」

  杜青連忙遞給道:「寒月,麻煩你派個人給她們送去,這東西留在我身邊可不大好!」

  謝寒月笑道:「我可不便代勞,人家是送給你的,我們替你還去算是什麼?」

  杜青急了道:「寒月!你怎麼這樣說!」

  謝寒月笑道:「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呀!人家送匕首是怕韓莫愁來找你麻煩,你想到那兒去了!」

  杜青漲紅了臉,不知如何才好,謝寒月的臉紅了一紅道:「這當然不是私相授受,你願意留下也行,不原留下,也得找個機會自己還給他們才是道理!」

  杜青急了道:「我留下幹什麼?」

  謝寒月道:「你當然不屑用之於防身,可是她們背著父親前來也是一番好意,你如果要對得起她們,至少要找個機會自己還給她們,別讓韓莫愁知道了,反叫她們受到責難!」

  謝寒雲一把搶了過去道:「你不要我要,挺好玩兒的,還給她們多可借!」

  謝寒月連忙喝道:「三妹!別淘氣,快還給杜大哥!」

  謝寒雲笑道:「我家又不是沒有好的刀劍,誰稀罕韓家的東西了,我是見這兩把匕首鋒口很利,帶在身上很麻煩,想去配兩把鞘子套上再交給杜大哥!」

  一面說,一面拿著跑了,杜青搖搖頭笑道:「這小丫頭真是夠淘氣的!」

  謝寒月卻一正神色道:「杜大哥!韓家姊妹這次來,雖然沒有探聽到你的消息,卻透露了韓莫愁的行蹤,你打算怎麼辦呢?」

  杜青點頭歎道:「我也正為這件事發愁,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謝寒月道:「你真的不知道花三弄的下落嗎?」

  杜青道:「不知道,不過他給我連絡的地點也在金陵,我想他自己多半也在此地附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8:30

第二十章 具雄心獨樹一幟


  謝寒月問道:「韓莫愁找得到他嗎?」

  杜青道:「這很難說,不過他準備在明天大舉出動,我想他可能也把握住了花三弄的行蹤!」

  謝寒月道:「這是怎麼說呢?」

  杜青道:「這位前輩並不是打不過他,而是受了誓言的約束,十年內不動刀劍,才眼睜睜地看著全家被殺,看樣子韓莫愁也知道了這件事!」

  謝寒月道:「我還是不懂!」

  杜青道:「真要動起手來,韓莫愁自己或許尚堪一戰,他的子侄女兒都沒有用,要他們去幫忙幹嗎呢?」

  謝寒月道:「是啊!我也不明白,如果韓莫愁自己不敵,他的子侄們也幫不了忙,他拖著大家前去送死似乎太沒道理了!』」

  杜青道:「送死是不會的,而且真能幫下忙,因為明天是那位前輩誓期的最後一天,如若韓莫愁一個人,他還可以逃開躲避,如果很多人包圍起來,他只好束手就死!」

  謝寒月點頭道:「這一說我就明白了,那麼你準備怎麼辦呢?」

  杜青道:「我正在為難,照理說我應該趕快前去,通知那位前輩,如果他也在附近,我應該保護他不受害,讓他挨過明天後,就可以由他自己來應付了」

  謝寒月笑道:「是應該這樣,不過杜大哥也要考慮到一點,也許韓莫愁並不知道如何找到那位老先生,大哥這一去,倒是替他領了路!」

  杜青歎道:「我耽心的就是這件事,花老先生給我的連絡地點是一個不相干的閒人,因而給人家找上了麻煩,豈不是我害了人家!」

  謝寒月沉吟片刻道:「杜大哥,我不想試探你的秘密,但是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一點消息,使我能幫你一下忙!」

  杜青忙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謝寒月道:「你要連絡的人在金陵的那個方向?」

  杜青道:「西邊,城外。」

  謝累月笑道:「這就夠了,明天我帶領全家的人出動往西城去,大哥雜在人群中一起去,有那麼多人給你做掩護,韓家人要想釘住你就不容易了!」

  杜青道:「舉家遠出,不是更招搖了嗎?」

  謝寒月笑道:「城西門外有坐清涼寺,座落在清涼山上,香火頗盛,是個很有名的古剎,很多人上那兒去燒香,明天我們假裝去清涼寺做佛事,替王非俠超度一下,這是很順理成章的事,而且王非俠是為謝家而死的,我們也應該對他表示一下!」

  杜青道:「金陵名剎大廟很多,巴巴上那兒去做佛事,不是欲蓋彌彰嗎?」

  謝寒月道:「說也湊巧,清涼寺有個大和尚智海,跟王非俠是方外至交,托他做佛事最恰當不過!」

  杜青道:「那就好極了,明天要麻煩你們了!」

  謝寒月道:「大哥別這麼說,大哥為了我們的事惹了不少麻煩,更幫了我們很多的忙,能為大哥盡點力也是應該的,何況我今後仰仗大哥之處還多……」

  杜青聽她突然變成這麼客氣,似乎很見外,不禁呆了一呆,但是謝寒月接下去又道:「現在說那些客套話沒多大意思,最主要還是大哥的安全。」

  這幾句話又含著很濃的情意,杜青剛才的不快又一掃而空,正在這時候,有人前來請他們去用飯!

  謝寒月笑笑道:「今天整整忙了一天,沒好好地吃過東西、我叫人準備了一點酒菜,款待杜大哥!」

  杜青也笑道:「你自己也夠累的了,何必費事呢?」

  謝寒月黯然一歎道:「沒費事,這是早就準備好的,每三年的今天,家中都準備了一桌盛筵,如果得勝回來,用以慶功,如果失敗了,那就是喪祭,只是今天這一餐,說不上是為什麼了!」

  杜青也感到很傷感,輕歎道:「就算是慶祝吧,慶祝你們謝家不必再死人了!」

  謝寒月強作歡笑道:「只能這麼說了,本來應該是為王非俠舉哀的;可是娘把他的靈柩都運走了,未必會喜歡我們這樣做。」

  杜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跟著她回到前面的大廳,果然已排好了滿滿的四桌盛筵,正中一席只設了四個座位,其餘三桌都是十二人。

  謝寒星與謝寒雲都在席旁等著了,余外珠錯翠橫,都是十八九到二十三四的女孩子。

  謝寒雲拖開首席的椅子,要請杜青坐下,杜青連忙謙辭道:「這是你們的家筵,你大姊是一家之主,這位子該她坐才對!」

  謝寒星笑笑道:「杜大哥,別客氣了,滿屋子只有你一個男人,你不上坐,成什麼體統!」

  謝寒月皺眉道:「杜大哥上坐是對的,二妹的理由卻太牽強了一點!」

  謝寒星笑道:「這不算牽強,杜哥遲早都是一家之主,自從爹娘死後,幾次家筵都沒有個男人,死氣沉沉,今天我非要好好敬杜大哥幾杯不可!」

  說著自顧在橫頭坐下,謝寒月只看了她一眼,無言在對席入座,杜青覺得謝寒星的話太露骨,唯恐再推辭下去,她會講出更過份的話;不如乾脆坐下省事,等他就坐後,謝寒雲在另一橫頭坐下,羅列在四周的女郎也魚貫入坐。謝寒月擎壺將杜青的林子斟滿後,又替兩個妹妹斟酒,最後才在自己杯中淺淺地斟了一杯,放下酒壺,舉起杯子道:「第一杯我們公敬杜大哥!」

  杜青連忙起立道:「不敢當!不敢當!」

  謝寒雲道:「這是應該的,如果不是你,我們一直還蒙在鼓裡,誰會想到韓家……」

  謝寒月見她說話太不知檢點,唯恐她把不該說的話也說了出來,連忙加以制止道:「三妹!你別把我的話搶著說了,而且你也不明白其中的內情!」

  謝寒雲伸伸舌頭,知道自己口沒遮攔,謝寒月沉著臉繼續道:「各位姊妹,大家都知道我們謝家每三年必須派一個男子到韓家去鬥,卻不知道為了什麼,現在這個秘密已經可以公開了!」

  那三桌上的人個個瞪大了眼睛,十分注意,謝寒月以最簡練的言詞將謝韓兩家訂約爭劍笈的內情,以及今天王非俠身死,杜青及時而至的種種情形說了一遍,卻隱去韓莫愁私窺劍笈的事,只說兩本劍笈都是空白的!」

  未了她才作結論道:「幸而有杜大哥的幫忙,我們三年一度的比劍可以終止了,今後各位姊妹也不必在此受苦了,願意回家的,明天就可以回家,為了這一點,我們都應該向杜大哥表示敬意!」

  她首先乾了杯,寒星寒雲姊妹也跟著乾杯,另三桌上的女孩子接著干了,杜青只得陪了一杯。

  謝寒月示意寒雲斟酒,然後道:「第二杯我們敬死去的王非俠,為了他冤枉犧牲,也為了他多年來在謝家的辛勞,雖然他以管家的身份客居謝家,可是各位姊妹多半受過他的教誨,痛失師友……」

  有些女孩子感情比較脆弱,已經吞聲飲泣了,在沉悶的悲傷下,大家乾了一杯。然後各自坐下!

  右後席上站起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道:「第三杯我們敬大姊,夫人離開了,大姊就是一家之主,我們衷心希望她領導大家,振興家聲!」

  謝寒月接受了大家的那杯酒,跟著笑道:「你們可以回家了,還要我領導什麼?」

  那女郎道:「不!大姊,我們都決定不回去了,這兒就是我們的家,我們發誓一輩子跟著你!」

  謝寒月怔了一怔,那女朗繼續道:「我們從小就來到這兒,最少的也有十年沒回過家了,十年跟家裡不通音訊,回去也找不到親人了!」

  謝寒月連忙道:「不!你錯了,這些年不讓你們跟家人見面是怕你們分心,其實娘跟你們的家裡還是有連絡的,我那兒有一本底冊……」

  那女郎微憤道:「大姊!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我們大部份都是夫人買來的,跟家裡早斷了關係!」

  謝寒月頓了一頓道:「現在情形不同了!」

  那女郎道:「家裡為了幾兩銀子,把我們送到這裡,親情罔顧,我們也不想回家……」

  謝寒月還想講話,謝寒星卻開口道:「大姊!她們學了這麼多年的劍法武功,現在要送她們回去嫁人生子,別說她們不願意,恐怕也沒有人敢娶她們吧!」

  謝寒月道:「她們練武的事並沒有人知道。」

  謝寒星一笑道:「騙人容易騙自己難,你要她們摒棄武功不同是不可能的,人是咱們家找來的,功夫是咱們家教的,無論如何,咱們應該有個妥善的方法安置她們!」

  謝寒月臉色一沉道:「二妹!這一定是你的主意!」

  謝寒星笑道:「不關我的事,是她們自己的意思!」

  謝寒月道:「至少你跟她們說過什麼了!」

  謝寒星道:「我只向問她們今後的打算,她們一致表示學了這麼多年的武功,總不能白白浪費了,多多少少,總該有一番作為!」

  謝寒月沉聲道:「一大批女孩子,能有什麼作為,難道你還想帶她們闖江湖去?」

  謝寒星笑笑道:「謝家的家業還不至於淪落到往江湖中求生活去,可是我想既然有這麼多的人手,怎麼樣也可以找點事幹干!」

  謝寒月一歎道:「你太胡鬧了!」

  謝寒星道:「這是你自己弄出來的,你暗中訓練了十二金釵幹什麼?」

  謝寒月道:「那是娘的意思!」

  謝寒月道:「我是為你打算,這個家遲早要交給你的,有十二個人幫你的忙,至少能守住家業!」

  謝寒星冷笑道:「剛才我找到你所說的十二金釵問過了,她們對我的信心不夠,除非是你主持,否則他們準備另起爐灶,在金陵開鏢局保鏢!」

  謝寒月連忙問道:「素雲!這是真的嗎?」

  那領頭講話的女郎笑笑道:「是真的!如果大姊不要我們,我們只好走這條路,王老爺子生前說過我們的功夫比一般江湖人還高,保保鏢該不成問題!」

  謝寒月頹然坐下,低頭尋思,杜青道:「寒月!這件事你必須從長考慮,放她們回家的確不是辦法!」

  謝寒月一歎道:「我何嘗不知道。可是我能怎麼樣呢?我真不知道娘和王非俠當初打的是什麼主意!」

  那叫做素雲的女郎道:「夫人曾經跟我們談過,她要造就一批女劍客,在武林中獨樹一幟!」

  謝寒星笑道:「娘雖然是個女子,卻頗具雄心,當她是謝家女兒時,她已有計劃大事發展了,否則她不會私自出外遊歷,更不會認識了極負盛名的王非俠,她將這計劃對王非俠透露過,可惜王非俠沒有贊成,這就是她沒有嫁王非俠的理由……」

  謝寒月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寒星笑道:「她自己告訴我的,她捨棄王非俠而另嫁了爹,因為爹的興趣與她差不多,他們共同定下這個計劃;同時開始著手進行,不過他們有一個顧忌,那就是莫愁湖畔的韓家,他們也是武術世家,基於祖上的約定,韓家不會允許我們公開對外發展,所以他們只好等待,等待到將韓家全部擊敗,贏得兩冊劍笈後再開始,可惜爹只活了九年,在最後的一次比劍中被韓莫愁殺死了……」

  謝寒月沉聲道:「二妹!你說的是真話嗎?」

  謝寒星道:「自然是真話,正因為韓莫愁太厲害,娘才感到灰心,將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了!」

  謝寒月哈哈大笑道:「恐怕是寄托在你身上吧!」

  謝寒星一笑:「沒有的事,她把家交給你的!」

  謝寒月大聲道:「我只接管這個家,可不管什麼雄心發展!」

  謝寒星笑道:「大姐!你平靜一點,娘在出發以前把什麼告訴我了,她知道王非俠一定會敗,以後的人也很難取勝,劍笈是絕對無望了,剩下只有最後一個希望,她知道你生性淡泊,一定不會贊成的,可是事情非你承擔不可,所以才把家交給你,如果純粹為了謝家的事,她並不想麻煩你!誰都知道你不必負這個責任……」

  謝寒月低頭不語,杜青忍不住問道:「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寒月可以不負責任呢?」

  謝寒星笑道:「現在告訴你也沒關係了,大姊不是娘親生的女兒,娘與爹結婚時,爹把大姊帶來的,那時大姊已經有兩歲了,剛死了母親……」

  杜青愕了一愕道:「那麼令尊是……」

  謝寒月黯然道:「爹的身份沒有人知道,他人贅謝家後,放棄了自己的姓氏,埋葬了自己的過去,連帶我也只跟著姓謝了!」

  謝寒星連忙道:「大姊!你別這麼說,雖然你不是謝家的人,娘對你可沒有見外,從小到大,都是她親自照料,有時比我們這些親生女兒還多疼一點,謝家上上下下,那一個不把你當大小姐似的尊敬!」

  謝寒月一歎道:「就為了娘的撫育之恩太深,我才甘心頂上這個姓氏,接下這個責任!」

  謝寒星道:「那你就該全心全力地實現娘的心願!」

  謝寒月道:「我不能,我不是這份材料!」

  謝寒星道:「娘考慮到這個問題,可是她說有杜大哥支持你,你可以幹得有聲有色,她離開謝家,把家完全交給你,不就是為了讓杜大哥方便入主嗎?」

  杜青臉色一莊道:「這話怎麼說?」

  謝寒星笑道:「杜大哥,你別誤會,我不善說詞,沒有把家母的意思表示明白,家母如果留在此地繼續當家,你恐怕不會太有興趣為謝家出力吧!所以家母決心離開,把家交給了大姊,你好意思不幫忙嗎?」

  謝寒月愕然道:「娘早準備離開了?」

  謝寒星笑笑道:「是的!她早就準備了,除非王非俠今天能殺死韓莫愁而獲勝,她才肯留下來自己負責,只是她沒想到劍笈的事會如此結束,不過這樣更好,她覺的沒有其他的事牽羈著你了,她更放心!」

  謝寒月道:「娘心目中真正的對象是你,你的脾氣,性格,跟她完全一樣!」

  謝寒星道:「大姊!娘對我的能力很明白,暴烈有餘,謹慎不足,這種大事她不敢交託給我,正如她自己不敢輕易發動一樣,多少年來,王非俠也是用這個理由勸阻了她,創業不是開玩笑的事,她與我都不是領袖的人才,王非俠知道她的決心不可動搖,對你才特別器重,他們兩人盡力促成你,教育你,原是打算在你身上成就這番事業的!」

  謝寒雲忍不住道:「沒有的事,如果娘真的寄望於大姊,為什麼強迫她嫁給查子強!」

  謝寒星冷笑道:「你懂什麼?」

  謝寒雲大叫道:「我就是不懂,才問問明白!」

  那個叫素雲的女郎微笑道:「這一點夫人對我們解釋過了,她是希望杜公子能匡扶大姊成業的,所以才必須保全杜公子,先找個查子強來頂缸,千手神劍如果當真做了新郎,絕對活不過今天!而來日方長,杜公子與大姊不是可以從容準備了嗎?」

  謝寒月與杜青都默然不語,謝寒星道:「話都說明白了,大姊如果堅持不管,我只好挑起這個擔子,帶她們出去先從創設鏢局開始,憑我們金陵十二釵的身手,江湖強梁還不足為懼,字號創開了,我們再擴大門戶……」

  謝寒月連忙道:「不行!謝家在金陵是世家,豈能幹這種行業!」

  謝寒星笑:「我只能想這個主意,所以娘才不放心,她認為把家交給我,定然會弄得一團糟,但是娘的決心絕不可動搖,謝家的劍法武功流傳多年,總不能默默無聞以終,大姊還是多費點心吧!」

  謝寒月歎道:「沒想到娘會坑我這一手!」

  謝寒星笑道:「娘是沒辦法,這些人已經造就成才了,留在這終老是不可能的,放出去更糟,幾十條母大蟲出了柵,不知道會鬧出多大的亂子,王非俠是個絕對慎重的人,他也沒有辦法,娘有一次被他說火了,準備把她們都殺了,說這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你如果下得了手,不妨就這麼辦,否則你就挑起這個擔子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8:47

第二十一章 小樓相對盡夜談


  謝寒月是個相當沉著的人,然而處在這種情形下,也有點不知所措,杜青低聲道:「寒月!你必須表示一下!」

  謝寒月沉吟片刻,才猛一抬頭道:「好!我干!」

  謝寒星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謝寒月臉色凝重地道:「我雖然答應你們了,卻還沒有一個統盤的計劃,因此目前我希望大家維持原狀!不准自由行動,多生是非!」

  謝寒星道:「那當然了,你是我們的大姊,又是一家之主,一切都聽你的!」

  謝寒月又想了一下道:「今天大家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全體上清涼寺為王非俠發喪做佛事!酒不准再喝了,拿飯上來!」

  謝寒星道:「為什麼要上清涼寺呢?」

  謝寒月道:「那兒的住持智海和尚是王非俠生前知交,這場佛事由他來主持比較適當,娘不願意再回到家裡來,也不原意謝家為王非俠舉喪追悼,而且王非俠在謝家的身份只是個管家,在宅中發喪,給左鄰右舍知道了也不大好,用寺廟追悼亡魂是最妥當的地方!」

  謝寒星對這些倒不在乎,笑笑道:「那是明天的事,今天卻是我們謝家的大日子,應該好好慶祝一下才對!」

  謝寒月沉聲道:「王非俠屍骨本寒,無論如何,他總是謝家的功臣,又是為了謝家而死的,你還有心情慶祝嗎?」

  謝寒星這才不做聲了,其餘的女孩子自然更不敢說話,於是一場盛筵,就在默默中結束了!

  用過飯之後,杜青被引到客室中休息,除了一個侍候的小丫環外,其餘的人都被謝寒月分配去準備明天的發喪事宜,也沒有人來陪他談話,杜青經過一天的勞累,實在也想早休息,所以喝了幾口茶後,將那個小丫頭也打發走了,躺在床上,剛等朦朧閉眼,窗上突然響起輕微的叩聲,接著有人低聲問道:「杜大哥!你睡了沒有?」

  杜青聽出是謝寒月的聲音,連忙翻身坐起道:「還沒有!你請進來吧!」

  謝寒月低聲道:「我不便進來,可是有些話非跟杜大哥商量不可,大哥是否可以屈尊到我的小樓一敘?」

  杜青微怔一怔道:「你到我的屋子裡不方便,我上你的屋子會方便嗎?」

  謝寒月急了道:「我不是指形跡上的不便,現在我們還有什麼嫌疑可避呢?最主要是我們的談話不能給別人聽見,我的小樓上比較穩妥一點!」

  杜青不知道她要商量些什麼,但是謝寒月用這種親近的口氣對他說話還是第一次,心中不禁一蕩,連忙道:「我馬上就來!」

  謝寒月道:「不!現在不行,等三更以後,大家都睡了你再來,我在臥房中等你,來的時候必須秘密,不必敲門,我打開一扇窗戶!現在你先休息一下!」

  說完她就離開了,杜青懷著滿腹的疑圍,卻也含著滿腔的興奮,翻來覆去,反倒無法休息了!

  時間似乎過得特別慢,半天後,外面才交二更,想到還有一個更次,他已無法忍耐。

  又過——會兒,卻聽見門外有人問那個小丫頭道:「杜大哥睡了嗎?」

  那小丫頭道:「早就睡了!」

  門輕輕地推開了,探進謝寒星的半個頭,杜青怕她藉故糾纏,只好閉著眼睛裝睡,謝寒星見他真的睡了,乾脆推門進來了,在床前呆立不動。

  杜青又煩又急,卻不敢睜開眼睛,怕她賴著不走了,只得在鼻中發出輕微的鼾聲,謝寒星以為他真的睡熟了,不忍心叫醒他,替他輕輕地蓋上薄被,歎了一口氣,等到外面更鼓三敲,她才躡足離開了!

  杜青卻已蹩出一身熱汗,怕誤了謝寒月的約會,匆匆地起來,披上一件外衣,更不敢由門戶出入,推開窗子,悄悄地翻了出去,直向謝寒月的小樓而去!

  庭院中的防備很嚴,不時有巡邏的人影走動,都是那些謝家的姐妹行擔任,杜青利用他江湖的經驗,藉著樹影的掩護,總算草木不驚地摸到小樓下!

  這是他以前養傷的地方,地形很熟悉,謝寒月果然留了一扇窗子沒有關,他看準了時機,輕輕地跳了上去,屋中一片漆黑,卻不像有人的樣子。

  他怔住了,幾乎想回身跳出去,床上卻發出謝寒月低細的聲音道:「杜大哥!是你來了嗎?」

  杜青怔了一怔才道:「是的!你睡了?」

  謝寒月妮聲道:我們約好的,怎麼會睡呢?」

  杜青道:「那你就起來吧!」

  謝寒月的聲音微顫道:「不!你到床上來!」

  杜青整個地呆住了,沒想到端莊嫻淑的謝寒月會對他說這種話,雖然他對謝寒月一片癡情,愛慕之極,但是臨到這種情形,反又躊躇不前了!

  謝寒月又催促道:「杜大哥!你快過來呀!」

  杜青訥然半天才道:「今天太晚了,有話明天說吧!」

  說著他準備離開了,床上一陣輕響,接著一陣微風掠過他的身邊,關上了窗子,然後火石一閃,謝寒月點著了燈台,把燈台靠窗子放好,以免屋中的人影映透窗紙,被外面看見。

  然後又回過身來淒聲道:「杜大哥!你是否討厭我?」

  她幾乎要哭了,杜青見他全身只披著一層薄紗,裡面一個肚兜,燈火雖微,卻也肌膚可見,晶瑩如玉,情景十分撩人;彷彿是一個思春的少女,可是她的臉上卻排著縱橫淚影,似乎不勝委屈,又低聲問道:「你是否討厭我?」

  杜青怔怔地道:「寒月!我怎麼會討厭你!」

  謝寒月咬住嘴唇道:「那你為什麼要走?」

  杜青訕然半晌,不知該怎麼說才好,謝寒月以帶哭的聲音道:「你把我當成一個淫賤的女人!」

  杜青連忙道:「我絕沒有這意思!」

  謝寒月道:「你不必否認,我這付樣子,不怪你心中會那樣想,何況我的確準備把我交給你!」

  杜青訥然道:「寒月!你是怎麼了?」

  謝寒月道:「你別問,只說你要不要我?」

  杜青道:「我怎麼會不要你,你知道我心裡……」

  謝寒月道:「那就好,我們上床去!」

  杜青連忙道:「不,那不行!」

  謝寒月神色一慘,眼淚撲灑灑的直往下落,杜青輕歎一聲。走上去握住她的手溫柔地道:「寒月,你平常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有什麼原因!」

  謝寒月哽咽著道:「我要成為你的妻子!」

  杜青笑了一聲道:「謝寒月!我早巳把你當作我的妻子了,你應該知道的!」

  謝寒月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不顧羞恥,自薦枕席,我不怕你笑我,你也不會笑我的,是嗎?」

  杜青點點頭道:「是的!我不會笑你,我們都是武林兒女,兩心相許,原可不拘形式,但是對你我卻不敢,杜某在江湖上不過略具微名,有一半還是沾了家父的餘蔭,你卻是天下難得其二的紅粉英雌,我一定要堂皇隆重,廣邀天下名士俠客,公開迎娶,那才對得起你!」

  謝寒月十分感動,將頭倚在他的肩膀上,閉起眼睛道:「杜大哥,我非常感激你的深情,可是我想在事實上先成為你的妻子,然後才能對你有所要求!」

  杜青微愕道:「人之相知貴在心,你在我心中都瞭解對方,何必一定要借諸事實來證明呢?」

  謝寒月道:「因為我對你的要求,只有妻子才能提出!」

  杜青見她說得很隆重,沉思片刻後,在她的香唇上輕吻了一下道:「寒月!我們以此一吻定情,從今之後,無論在人前人後,只要你願意,你都可以聲明是我的妻子!」

  謝寒月身子微微一顫,然後到床上拿起衣服披上,又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他手中,拉開椅子道:「謝謝你,杜大哥,現在我們像夫婦一樣,來談談彼此最切身的問題!」

  杜青坐了下來,端著茶,兩眼凝視著她,先呷了一口,然後笑道:「你要問什麼?」

  謝寒月遲疑片刻才道:「我走後有人來找過你嗎?」

  杜青一怔,感到很難以啟齒,謝寒月正色道:「這個問題很重要,你必須從實回答我!」

  杜表道:「你妹妹來過!」

  謝寒月道:「是二妹嗎?」

  杜青只得道:「是的!她進來的時候,我是醒著的,但是我怕她嚕嗦,裝睡著了,她等了一會就走了!」

  謝寒月一笑道:「她沒有做什麼嗎?」

  杜青道:「她幫我蓋好了被子,那沒有什麼呀!」

  謝寒月道:「她今年十八歲了,以她往日的脾氣,只有人家侍候她,她卻會那樣細心來侍候你,這還不嚴重嗎?」

  杜青皺起眉頭道:「寒月!你不要想得那麼多!」

  謝寒月笑道:「我不是吃醋,更不會嫉妒,如果你喜歡,把我們謝家三姊妹都娶了,我也是贊成的……」

  杜青有點生氣了道:「寒月!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

  謝寒月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好色之徒,經過剛才的事情後,我更尊敬你了,所以我說的是真話!」

  杜青差一點要站起來了,卻被謝寒月用手按了下去笑道:「我說我的,不順耳的話你可以提出商量,用不著生氣呀!」

  杜青道:「你的話叫人生氣!」

  謝寒月笑道:「那算我說錯了,現在撇開這些問題不談,另外說些正經的,你必須一點都不隱瞞,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因為我們是夫婦呀!」

  杜青道:「我能說的一定說!」

  謝寒月道:「不能說的也要說,夫婦如同一體,不應該有秘密,否則我就不會急著做你的妻子!」

  杜青被她弄糊塗了,只得道:「你要知道什麼?」

  謝寒月還:「你與血魂劍之間的關係!」

  杜青道:「我很本不認識血魂劍其人!」

  謝寒月道:「那也許不錯,血魂劍是個很秘密的名稱,知道的人不多,也不敢隨便說出來!」

  杜青道:「我的確是不知道!」

  謝寒月道:「你與二妹交手時所用的劍式就是血魂劍式,那絕不是你家傳的,你從那兒學來的?」

  杜青愕然道:「你要知道這個幹嘛?」

  謝寒月道:「關係太大了,今天二妹逼著我對外擴展,以及王非俠之死,二妹偷偷溜進你的屋子事情,都間接與此有關!」

  杜青怔了半天才道:「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我認為這些事毫無關係!」

  謝寒月道:「我知道有關係,而且我可提出證明,你知道藍素雲嗎?就是今天說話最多的那個女孩子……」

  杜青道:「她有什麼關係呢?」

  謝寒月道:「她是謝家的表親,也是我的表妹,從小就到謝家來了,她的劍術根底最好,是金陵十二雲之首,平素跟我最莫逆,今天卻幫著二妹逼我入圈套,我感到很奇怪,吃過飯後,我單獨找她談了一下,才知道其中陰謀!」

  杜青一怔道:「陰謀?」

  謝寒月苦笑一下道:「說陰謀兩個字也許過甚其詞,那只是對我一人而言,不過我們是夫婦了,你也沾上了一份,杜大哥!你如果承認我是你的妻子,總該幫幫我的忙吧!至少也不能幫助別人陷害我!」

  杜青連忙道:「我為了你可以赴湯蹈火,像這次我冒著性命的危險,硬闖韓家堡……」

  謝寒月笑道:「我明白!所以我才要求你,把實話告訴我,你跟血魂劍究竟是怎麼關系,他為什麼要教你劍法?」

  杜青道:「你先把藍素雲的話告訴我,讓我斟酌一下情形!」

  謝寒月道:「你跟二妹交手時只露了一式,娘跟王非俠看出是血魂劍法,卻不敢十分確定,只叫我好好照顧你,後來我問你,你又說不認識,因為你說話很誠實,他們也相信了!」

  杜青道:「我說的本來是實話!」

  謝寒月笑道:「可是你在花園的樹上又露了一手,這一劍更證實你是血魂劍的傳人,才把查子強嚇跑了!」

  杜青愕然道:「那一劍怎知道血魂劍的招式呢?他們都沒有見到我如何出手的!」

  謝寒月笑道:「天下所有的劍式都是在橫裡求變化,只有血魂劍式是反過來用縱向的手法,你留的劍痕與查子強成十字交叉,這還有什麼疑問呢!血魂劍在武林中比毒蛇猛獸還可怕,所以連查子強也不敢再強了!」

  杜青愕了一下才道:「那位老丈慈眉善目,怎麼會在江湖人心中造成如此恐怖的印象,他既然這麼厲害,怎會被韓莫愁逼得這麼慘!」

  謝寒月愕然道:「什麼?韓莫愁所說的那個花三弄,就是血魂劍!」

  杜青道:「我一生中只遇到這麼一個怪人,一件怪事,已經夠頭痛的了,如果再多幾個,我會煩死了!」

  謝寒月道:「難怪韓莫愁要用個素無人知的鐵面無影假名,更難怪他會如此緊張,否則照王非俠的估計,韓家劍法足可獨步江湖,何至如此藏頭縮尾……」

  杜青道:「話都說開了,我乾脆告訴你吧,我在無意中救了一個重傷的老人。他說受了一個叫鐵面無影的人所迫害,殺死了他的全家,把他殺成重傷,他自己精於劍法,卻因為受了誓言的約束,自己不能動劍,而且為了躲避仇家追索,必須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委託我代查鐵面無影的下落,他不認識韓莫愁,只在口唇中聽出對方是金陵人,要我在金陵地方幫他多留心,有了消息就通知他!」

  謝寒月道:「血魂劍法也是他教給你的?」

  杜青點頭道:「是的,劍法是他給我的報酬,用以刺探鐵面無影的保障,他對我倒是很清楚,知道我的劍法不足與鐵面無影相抗,唯恐我找到那人時,先被對方殺死,接著他也把對方所用的招式精髓告訴了我,想不到韓莫愁用來殺死王非俠時,就是鐵面無影的招式!」

  謝寒月鬆了一口氣道:「難怪你揭穿他的秘密時,他想盡方法要找個人跟你比一下,幸虧你跟韓方交手時沒有使用血魂劍式,否則他絕不會放你出大門。」

  杜青道:「那位老丈還告誡過我,他的劍法非到不得已時不准輕露否則必須殺死對方,以免惹麻煩上身,對你二妹,對查子強,我都是修養不夠深用了出來,對韓方,我更不敢用了。因為我知道韓莫愁是鐵面無影的化身,用出來後,麻煩是小事,恐怕還會連累你們不得脫身!」

  謝寒月道:「那是一定的,韓莫愁怕消息外露,一個活口都不敢留,血魂劍有個慣例,如果有人亮出他的標記而受到了損傷,他的報復的手段一定十分苛厲,誅三代,連九族,這就是血魂劍三個字的由來,否則你受了傷,娘為什麼還要小心翼翼地給你治療,唯恐得罪你!

  杜青道:「查子強走了之後,他們確定了我的身份,再找我也來得及呀!為什麼硬要將王非俠送死去呢?」

  謝寒月道:「他們不敢,如果那時我找了你,勢必要推你出去代表比劃,你體力未復,血魂劍式使得也不到家,萬一你被殺死了,血魂劍追溯原因,韓家固將不免,謝家也難逃血魂劍的毒手,所以王非俠寧可自己被殺死,不敢請你為代表!

  杜青沉思片刻道:「怪只怪我太古板,可是那位老丈言之再三,叫我不得洩露與他交往的情形,他自己是個很重信守的人,寧可全家遭屠,自身陷危也不肯背誓動劍我當然也要遵守對他的諾言,何況他的誓期將滿,再過一兩天,我就可以告訴你了。」

  謝寒月笑道:「我瞭解你的困難,所以才獻身自薦,你對別人守約,告訴自己生死相共的妻子,總不算違約,我相信花老先生也可以原諒你的!何況這個秘密,我也會替你保守到底,你心裡也可以安定了!」

  杜青道:「你說寒星對你有陰謀又是怎麼回事呢?」

  謝寒月道:「藍素雲是參與他們秘密計劃的唯一同謀,當然二妹也在內的,他們要利用你的關係,擴大謝家的聲勢,一方面把責任加在我身上,一方面叫金陵十二金釵引起一些江湖高手的注視,暗中再干下幾件引人發指的事,使我見棄於江湖,為你所不齒……」

  杜青道:「這個方法並不高明,我怎會輕易受愚呢?」

  謝寒月道:「還有厲害的呢!」

  杜青忙問道:「怎麼厲害法?」

  謝寒月道:「他們更考慮到你對我用情很深,必要時叫二妹殺了我,假禍在別人身上,再由二妹哀請你出頭替我報仇,同進叫她對你故示柔情,使你們成為夫婦,有血魂劍做後台,謝家的盛名必可揚於天下……」

  杜青道:「這是不可能的!」

  謝寒月道:「可以的!娘與王非俠先安下了一著棋,那是查子強走了之後,我還不知道,他們也裝作不知道,娘來對我哀求說為了謝家,請我寄封信給你,叫你善視二妹……」

  杜青道:「你寄了沒有?」

  謝寒月道:「寄了!在當時的情形下,我不能不寄!」

  杜青道:「你真糊塗!」

  謝寒月苦笑道:「我並不糊塗,我答應嫁給查子強是怕你被韓家殺死,娘跑來對我說出她與王非俠的戀情,更說明三妹是她王非俠所生的孩子……」

  杜青道:「這一點雖未明說,大家都知道了,只是那小丫頭不知道而已!」

  謝寒月苦笑道:「這事也許人人都明白,我卻是昨天才知道,寒雲則是王非俠的意思不告訴她,據說她為了保全王非俠,才忍了這麼多年,叫我為了保全你,也犧牲一下,這一次查子強固然必死,下一次比劍我們也輸定了,劍笈一定會為韓家所得,為了不再犧牲到寒雲身上,王非俠願意在下一次參加比劍而被殺,無論如何總不會危害到你!」

  杜青道:「這樣你也不必把我推出去呀!」

  謝寒月輕歎一聲道:「娘說寒星的性子太烈,對你一見鍾情,非你不嫁,卻因為一開始走錯了路,如果不安慰她一下,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現在她十分後悔,只希望我能幫助她一下,為婢為妾都行,娘說我以後自然可以再改嫁給你,但只要給二妹留一分餘地,她們母女兩人都感激不盡,那個時候,我怎麼忍心拒絕呢?」

  杜青一笑道:「信是寄給我的,答不答應也在我,她向你要求有什麼用呢?」

  謝寒月道:「娘說了,萬一你不答應是她的命,但是先寄封信留在謝寒星身邊,可以叫她安心,將來有什麼變故,也不會遷怒到我這個做姊姊的不近人情,在這種合情合理的要求下,我再不答應似乎太小氣了!」

  杜青默然不語,謝寒月淒然一笑道:「信在二妹身邊,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她拿出這封信,你眷念舊情,愛屋及烏,可能會移情於她的!」

  杜青道:「我不會!」

  謝寒月笑道:「話別說得這麼早,二妹其實也是個美人,如果一改她的燥性,未嘗不可人!」

  杜青謾然道:「天下的美人很多,我是否要見一個愛一個呢?」

  謝寒月道:「我不是這意思,至少你會幫她創業排難,甚至會指點一下的劍法,如果能跟血魂劍拉上關係,她的目的也達到一半了!」

  杜青憤然道:「這個餿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謝寒月道:「王非俠!」

  杜青一愕道:「王世伯是個忠厚的長者……」

  謝寒月歎道:「感情就是這麼可怕,他的一生都為娘犧牲了,他也盡了最大的努力來改變娘的野心,到最後仍不能成功,他只好成全娘了!」

  杜青剛想駁斥這個理論,可是想到自己今天出生人死,硬闖韓家堡,不也是為著謝寒月嗎?因此他只得改口道:「你又不是真正的謝家人,何必管這種混帳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9:03

第二十二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


  謝寒月一歎道:「我不能,藍素雲肯把這種內情告訴我,是真正的尊敬我,她們學一身武功,也想有所作為,我如果不管她們,寒星帶著她們,不知胡鬧到什麼程度,她揭穿娘的秘密計劃;是希望我帶著她們好好地成就一番事業!」

  杜青道:「規規矩矩的創業我不反對!」

  謝寒月忙道:「我可不想求你幫忙,所以才求你講出實情,你與血魂劍的關係僅僅如此,我也放心了,如果你真是血魂劍的傳人,我只好打算跟你同走天涯,找個沒有人的地方隱居起來!」

  杜青一愕道:「為什麼?」

  謝寒月正色道:「人人怕血魂劍,人人也恨血魂劍,背上了那塊招牌只會引禍招災,娘跟王非俠都沒有看清這一點,我卻不如此想,謝家如果要想有所作為,必須跟血魂劍不沾一點關係!」

  杜青臉上流露出欽敬的神色道:「寒月,你是對的!我也不打算使用那幾招劍法,我老覺得它們太毒!」

  謝寒月笑道:「血魂劍也許不是個壞人,可是他以往行事的手段大過偏激,他的劍法更不給人留餘地,你能不用最好,明天把消息轉告他之後,你總算對得起他了,等期限一滿,你再設法把與血魂劍的關係公開給大家知道,好在你只會他的劍法,沒有傷過人,更沒有殺過人,誰也不能硬將你們拉在一起!」

  杜青點點頭,然後道:「對於寒星,你該有個打算!」

  謝寒月道:「不必!她並不像你想的那麼壞,只是受了娘的影響慢慢會改變的,近來她已變了很多,尤其是對你,她在你床前站半天而不吵醒你,臨走還給你蓋上被子,足證她的本性是善良的!」

  杜青道:「你這是從何說起!」

  謝寒月笑道:「她肯體惜別人,就不是真正的自私,如果她不顧一切把你叫醒了,我就考慮到要除去她了!」

  杜青呆了一呆道:「原來你都看見了!」

  謝寒月點點頭然後道:「我是一家之主,對每個人都必須瞭解,今天我不是監視她,而是不放心你……」

  杜青臉色很不自然,謝寒月忙笑道:「你別會錯了我的意思,今天在酒席上她把我們已經拉在一起了,我不知道她的真心如何,假如她內心陰毒一點,我想她會乘機會暗中對你下毒手的!」

  杜青不以為然道:「她不是要利用我嗎?」

  謝寒月笑道:「那是到了娘與王非俠那種年齡的想法,照二妹的年紀,不會考慮到這麼深,更無所謂利用,對於得不到的東西,除了毀壞便是忘我的護措,她能達到忘我的境界,還是一個很可愛的小妹妹……」

  杜青一歎道:「希望你沒有看錯!」

  謝寒月搖頭道:「不會的!我跟她從小在一起,瞭解得很清楚,娘走了也好,否則真會把她越教越壞……」

  窗外更鼓四擊,杜青一怔道:「天這麼晚了,我該走了吧!」

  謝寒月拉住的手道:「不必!回去了你也睡不了多久,如果你真累,就在我的床上躺躺,我在椅子上坐著陪你,如果你不累,我們就聊到天亮吧!」

  杜青笑道:「我不累,可是別人知道了我在你這兒過夜,對你可不太好!」

  謝寒月一笑道:「我們的名份已定,還怕人講什麼閒話,何況我們真正要對得起的是自己,無愧於心,就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了!」

  杜青乍嘗溫柔,相對玉人,實在也不捨得離去,聽她這麼一說,更不想走了,含笑道:「我們談些什麼呢?」

  謝寒月道:「談談你吧,我對你知道得太少!尤其是你藝成離家,行走江湖的事跡,聽來一定很有趣,利用這個機會,使我對外面的情形也多一分認識,可以作為將來創業行事的參考資料!」

  杜青整整思緒,絮絮地敘述著,窗外卻有一條人影,含著眼淚,悻悻地離開。

  那是謝寒星,她走到池邊,首先將懷中的一張紙拿出來,沉思片刻,然後撕成無數碎片,迎空拋落水面!

  當碎紙都隨著輕緩的流水飄走後,她一咬牙,拉出腰間的長劍,準備割上自己的咽喉時,斜裡又穿出一條人影將她的手托住了叫道:「二姊,你這是何苦呢?」

  謝寒星看清那是淘氣的小妹妹謝寒雲,不禁怒道:「小鬼!放開手!」

  謝寒雲放開了手道:「二姊姊一定要自殺我也不攔你,可是你總得說個明白,你為什麼要死!」

  謝寒星厲聲道:「我恨我自己!」

  謝寒雲道:「你自己沒有什麼可恨的,如果你真的照娘所安排的計劃去做,那才可恨呢!」

  謝寒星—怔道:「你也知道了?」

  謝寒雲撇撇嘴道:「你一夜沒睡,我也一夜沒睡,跟著你到處轉,看你進了杜大哥的屋子,看你出來,再看你跟杜大哥身後到了大姊的樓下,你聽見了他們的談話,我也聽見了,如果你想自殺,我還更想自殺!」

  謝寒星道:「你一個小鬼有什麼想不開的!」

  謝寒雲道:「你是為了娘而感到慚愧,我還有一番見不得人的身世,而且你的娘也是我的娘……」

  謝寒星一歎道:「別去想那麼多,我們都把你當親妹妹看待……」

  謝寒雲道:「我也不在乎,有一個王非俠那樣的父親並不丟人,你們不告訴我,其實我想也想到了!」

  耐寒星呆了一系,謝寒雲哽咽地道:「其實這件事並沒有什麼特異的,王非俠在世時,對我就特別好,今天白天到韓家去決鬥時,為什麼破例准我前去,韓家的人為什麼肯放我進去,可見他們都知道了,讓我們父女見上最後一面而已,王非俠死後,娘對我不肯跪拜,為什麼特別生氣,我再傻也該想明白了!」

  謝寒星低喟了一聲道:「你知道了也好,王非俠在江湖上的名頭並不辱沒你!」

  謝寒雲輕哼一聲道:「我還是不能原諒他!」

  謝寒星道:「為什麼?」

  謝寒雲道:「為了他不像男人,為了他一直脫不開娘的控制,從生到死,沒有一點自主的意志!」

  謝寒星歎道:「你是個小孩子,不懂得感情對人的影響……」

  謝寒雲道:「我怎麼不懂,人為了感情,可以犧牲一切,但絕不能把自己的人格也犧牲在內,你看杜大哥,他對大姊可以不顧性命,但並不損及自己的風骨,男人最值得尊敬的就是骨氣,沒有了骨氣,那根本不能算是男人!」

  謝寒星道:「娘與王非俠,大姊與杜青,這是兩回子事,不能相提並論,他們的處境遭遇不同!」

  謝寒雲道:「沒什麼不同的,杜大哥愛大姊,不會比王非俠愛娘遜色,可是杜大哥並沒有喪失自我!」

  謝寒星道:「娘不是姊,她只有自己,從沒有想到別人過!」

  謝寒雲道:「不錯!正因為如此,才證明娘不是個值得為她犧牲的女人,王非俠是自甘墮落!」

  謝寒星道:「你不能這麼說,他畢竟是你的生父!」

  謝寒雲冷笑道:「他也自己輕視自己,始終不對我承認,我為什麼要認他呢?」

  謝寒星道:「他是為你好,怕你受不了打擊!」

  謝寒雲道:「他如果認為自己的作法是對的,便不會怕我受刺激,他以自己為羞,才想瞞著我,一個自暴自棄的人,我也不必去尊重他!」

  謝寒星默然片刻,才用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柔聲道:「三妹,你太倔強了,那很不好!將來會傷害自己的,我就是一個例子!」

  謝寒雲笑笑道:「你實在還不夠強,否則不會想到自殺,你有什麼必須自殺的理由,為了這而羞恥,我比你更屈辱,為了你得不到杜大哥的喜歡,那不算什麼,也許世上會有更好的男人!」

  謝寒星搖頭道:「遲了,太遲了,曾經滄海難為水,也許在別人的比較中,可以找到比杜青更好的男人,對我說來,不會有人更好了!」

  謝寒雲笑道:「我相信這句話,可是我更相信人定勝天,活著總有希望的,你輕易一死,那才斷了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我可以幫你的忙!」

  謝寒星不信地望著她,謝寒雲正色道:「大姊與杜大哥如果沒有我幫忙,不會有今天,你應該相信我……」

  XXXX

  

  

  

  

  XXXXXX

  蕭瑟的秋晨,謝家的大門口已擺開浩蕩的行列,一色素車白馬,蜿蜒上道,向漢西門外而去。

  謝家是世族,家中都是女人,這在金陵城中已夠引人注意了,所以謝家大舉出動,即使是在早上,也引起許多人駐足聚觀,更有許多浮浪的登徒子,像追逐腥氣的蒼蠅一樣釘在後面!

  因為一連串的素白,使大家意識到謝家又要作喪事,這不希奇,過去一段時間,每隔三年謝家一定會死人,據說死的都是男人,大家也不感到奇怪;處在粥粥群雌的脂粉堆中,一個男人能活三年已經算長命的了!

  謝家究竟有多少女人,誰也弄不清楚可是謝家每逢出殯,必是轟動金陵的大事,因為這一天大家才可以看見謝家群芳,品頭論足一番!

  最熟悉的是謝家二小姐寒星,因為她經常出來,美是美,卻像朵帶刺的玫瑰,摘了要扎手,儘管她跑的都是遊人很多的名勝古跡之處,依然有些色膽包天的登徒子想湊上去一親芳澤,自然這些人也吃了不小的虧!

  謝寒星揍人的方法頂乾脆,兩下熱辣辣的耳光,然後把他舉起來,在水池一扔,僅憑這一手鎮住了金陵少年!人家知道她會武功,大家小姐,家裡一定聘有高明的武術教師,這位小姐學得很出色,幾次一來人家都領教了,對著這朵玫瑰花兒都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因此謝家的車列上雖然都是年青女郎,卻也很太平的通行著,沒有人敢去捋虎鬚!

  今天的情形較為特殊,謝家的發喪行列是最大的一次,差不多全家都出動了,連最難得出面的大小姐也素裝白衣在人前露了臉,她的美猶勝於乃妹,謝寒星以往喜歡穿紅,今天雖然換了一件素袍,底下仍是紅繽羅裙,然而謝寒月一身素白,像是月下的睡蓮。美得一塵不染,使得那些急色兒直往喉頭嚥口水!

  第二個令大家奇怪的是今天舉喪的對象竟是謝家的管事王老頭兒,那是多年來唯一在謝家出入的男人,花白鬍子,胖胖的身材,一臉和氣,除了東家的事絕口不談外,對人永遠是那麼謙恭有禮,聽說他死了,大家都很惋惜!

  為了一個老家人而出喪,大家很欽佩謝家的體下有恩,甚至於還有人轉著進身去頂他的遺缺的迷夢,守著那一大群鶯鶯燕燕,不領工錢白幹活也是心甘情願的。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謝家的車列中多了一個年青的男人,這個男人相貌英俊,人品軒昂,如玉樹臨風,腰中佩著劍,陪著大小姐坐在車子裡,二小姐與三小姐兩匹馬夾持左右,每個人都對他很巴結,看樣子是謝家的嬌客貴賓!

  這情景引人羨慕,也惹人嫉妒,尤其是一向自命風流的金陵俠少,恨不得將他拖下去替代他的位置!

  可是沒有人真這樣子,一來是通衢大街不容人橫行,再者是有人領教過二小姐的厲害,惹不起這顆小辣子!

  小辣子是金陵遊俠少年私下給謝寒星起的綽號,紅得可愛,辣得怕人,不管那年青男子是什麼來路,光是這顆小辣子就招惹不得!

  車列慢慢出了漢西門,後面跟的人更多了,許多香燭紙店清早就被敲開了門,做了一筆大生意。

  大家跟謝家扯不上關係,王老管家卻是熟的,有人真心是給這位老好人上注香,一表悼思,有人也想藉此機會去套近關係,跟那批女孩子們搭搭訕!

  謝家自己有幾輛車,今天不夠用,又雇了十幾輛,所以精明一點的人早在馬伕口中打聽到她們的目的地是清涼寺,有跟著走的,也有騎了馬先趕了去的!

  清涼寺並不大,平時香火也不太盛,昨夜已經得到了通知,佛堂早就佈置好了,主持老和尚智海是王非俠的方外好友,聽見王非俠的死訊後,連念了幾句阿彌陀佛,便默默地著手準備一切!

  可是情形大突然了,謝家的人還沒有來,寺外已聚集了不少的遊人香客,上山的路旁更擺滿了許多小攤子,做買賣的人耳朵最尖,早就趕來準備發一趟利市了。

  智海穿上了法衣,到寺外轉了一趟,回來直皺眉頭,雲集的遊客固多金陵游少,但也有些橫眉豎目的江湖人。

  王非俠的身份他是很清楚的,那些江湖人也有些是他認識的,雖然他息隱多年,退出江湖很久了,江湖人特具的敏感並未減退;人家不認識他人,他可認識人家,這些多年不見的江湖人物,忽然齊聚此間必非偶然!

  是來給王非俠發喪的嗎?王非俠才死了一天,消息不會傳得這麼快,而且其中幾個人與王非俠根本扯不上交情。

  「難道是為了自己而來嗎?」

  這情形也不太可能,自己當年雖然與其中幾個人有點小過節,但是說不上大怨仇,事隔多年,也應該淡忘了,而且近十幾年來,自己皈依三佛,誦經禮佛,不問世事,誰都不知道在自己這兒,除了一二知己,從沒有人前來拜訪,那些老朋友的口很緊,多半也退出江湖,不會多事洩露自己的行藏!

  再者看那些人的情狀,也不像是找自己的麻煩,他們翹首山下,頻頻引顧,似有所待,等些什麼呢?」

  是跟謝家有過節嗎?那也不太可能,死友王非俠寄身謝家是一個謎,可是他曾經保證過謝家與江湖人從不來往,更不會有恩怨糾紛,這些江湖人齊集此間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他實在想不透,但是他意識到一件事,儘管與自己無關;今天一定不會太平,甚至會牽連到自己也無法安身!

  為了省麻煩,他把王非俠靈位上的名字也改過,變成王仲遠,那是王非俠在家時的本名,除非特別親近的人不會知道,走江湖的人脫不了麻煩,一定事先安排好一個退身之處與一個隱藏身份的名字!

  王非俠已經脫離了煩惱圈,用王仲遠的名字為他超渡似乎更適合一點,可是自己恐怕無法再用智海這個法號來作為避世避難的掩蔽了。

  山下一陣喧鬧,人聲鼎沸,是謝家的車隊到了,智海迎到了門口,冷眼斜瞟,大家都跟著緊張,尤其是那些江湖人,個個都是摩拳擦掌的樣子!

  智海心中一定,他知道這些人至少不是為著自己而來的因為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問題多半是在謝家,於是他打定了主意能夠不惹是非最好,雖然王非俠生前與他交情匪淺,但是卻沒有對自己作任何要求,自己樂得不管!

  首先下馬的是謝寒星寒雲姊妹,她們等車子都停好了,才分左右把謝寒月扶了下來,智海眼睛一亮。

  他聽王非俠說過謝家三妹妹中以老大寒月最出色,但沒想到會美成這個樣子,幸好年紀老了,如果再年青二十幾歲,見了這樣的美女,他很難把持住自己不砰然心動。

  謝寒月朝四面望了一下,見聚集著這麼多人,不禁也皺了眉頭,謝寒星低聲道:「別理這些傢伙,他們是吃飽了飯沒事做,混夾著趕熱鬧,這又不是出廟會,他們跟了來多半不存好心意兒,照我的脾氣就宰他幾個!」

  謝寒月連忙道:「你別胡說了,都是你以前太招搖,才引起人家的注意!」

  謝寒星笑道:「謝家一窩子都是女人,早就引人注意了,如果不是我現了幾手厲害的,他們鬧到家裡來也不一定,你還怪我多事嗎?」

  謝寒月輕輕一歎道:「今天別亂來,你看他們都提著香燭紙錢,一定是給老王來致喪的!

  謝寒星冷笑道:「黃鼠狼給雞拜年,八成兒沒好心!」

  謝寒月冷笑道:「老王的人緣不壞,人家也許是真心的呢?不管怎麼樣,今天總該忍耐著點!」

  謝寒星這才不開口了,扶著寒月向寺門而來。

  謝寒月見了智海,老遠就道:「煩擾老法師了!」

  智海合手為禮,然後輕歎道:「故人西逝,老納理應盡點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9:17

第二十三章 清涼寺中吊亡魂


  默然回身,將她們引到正殿,杜青跟在後面進來,見到佛堂上的靈牌,怔了一怔道:「怎麼改了名諱?」

  智海這才注意到他,低眉垂手道:「王施主在本寺時都用這個名諱稱呼,施主認為有什麼不妥嗎?」

  杜青一笑道:「沒什麼,王世伯很少把這個名字告訴人,大師竟然知道,交情定必不淺!」

  智海微微一躬道:「施主能得知此事,想必與施主關係也很深,借問施主……」

  杜青道:「在下杜青,湘南人士!」

  智海淡淡地合什叫了一聲杜施主,杜青接著道:「家父杜南夫,大師可能聽過!

  智海一震,連忙道:「老衲在此多年,腰腿衰邁,雖有雲遊四海之思,卻限於精力,難耐跋涉之苦,對十方施主,知者甚少!」

  杜青笑笑不再說話,謝寒月低聲道:「杜大哥!你要辦事就趕快,我一路上很小心看過了,好像韓家的人還沒有跟著來!」

  杜青笑道:「不忙,等我在王世伯靈前上過香再說。」

  這時又有很多人湧了進來,卻是遠遠地站著,謝寒月皺皺眉道:「老法師開始吧!」

  智海點點頭,便集幾個小和尚敲鐘打鼓準備誦經!

  他自己燃著了一根香,問道:「是那一位主祭?」

  謝寒月剛要伸手,謝寒星一把接過道:「這該是杜大哥的事!」

  謝寒月臉上微紅,卻投有反對,好像也承認了杜青是一家之主的身份,杜青略感忸怩,但是這個時候也不便推卸,只好大方地接了過來,來到靈前,剛待上香致禮,謝寒月道:「素雲,王老爺教育你們一場,現在他身故無後,你們以弟子的身份替他盡點禮吧。」

  藍素雲答應了一聲,招呼七八個女孩子分站在靈桌左右,準備杜青行禮時,代表孝家答禮。

  謝寒雲卻走了過去,推開藍素雲道:「這是我的位置,你跪到後面去!」

  藍素雲一怔,謝寒月與杜青對望了一眼,欣慰地一笑,點頭示意藍素雲走開,杜青虔誠頂禮,先把香插在爐中,然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起身讓開,接著是謝寒月、謝寒星姊妹依次上前行禮,謝寒雲一直跪著低下了頭不動,等她們拜完後,門外那些人也一個個地過來了,交出手中的香燭紙錢,三五成列地在靈前行禮。

  他們雖然奇怪謝寒雲擔任孝家答謝,但是謝寒星的兩隻眼睛像兩枝利劍,冷冷地瞪著他們,鎮壓得他們規規矩矩的,不敢有一絲輕浮的舉動!

  智海早已披起法衣,在靈前誦起大悲咒,悠悠輕唱聲間伴著清擊木魚聲,顯得隆重而莊嚴,約摸過了半個時辰,經唱始歇,行禮吊唱的人也差不多了。

  謝寒星走過去拉謝寒雲道:「小妹,起來吧!」

  謝寒雲含著兩汪眼淚,朝靈牌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禮,然後道:「老王!我只做這一次,算是報答你的恩情,今後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再也沒什麼關係了!」

  說完一咬中指,鮮血直淋,她站了起來,將鮮血滴在靈牌上,直等將整個靈牌染紅了,她才默默地退開!

  謝寒月忍不住過去擁著她哽咽道:「三妹……」

  謝寒雲掙扎躲開了道:「大姊!現在你別管我……」

  杜青憐惜地道:「寒雲,過來,我給你包紮一下!」

  謝寒雲柔順地靠過去,流著眼淚道:「杜大哥,你還會喜歡我嗎?」

  杜青握著她的手道:「傻孩子,我怎會不喜歡你呢?」

  謝寒雲一轉頭問道:「大姊,你呢?」

  謝寒月哽咽道:「你永遠是我的妹妹!」

  謝寒雲一下子撲過去摟著她大哭起來,謝寒月情不自禁,也抱著寒雲哽咽涕泣!

  杜青感到鼻子酸酸的,可是覺得在這裡抱頭痛哭不太妥當,連忙向一旁的智海道:「大師可有靜室,讓她們休息一下!」

  智海弄得莫名其妙,卻也不便動問,點點頭道:「有,敝寺有一間房客,本來有位老施主借住在裡面,今天他怕吵,正好出去了,請幾位姑娘到他屋裡去歇歇吧!」

  杜青問道:「那位老先生叫什麼名字?」

  智海道:「姓華,叫華聞留!」

  

  杜青忙問道:「他在寶剎住多久了?」

  智海道:「有兩三年,這位老施主很奇怪,他一來就佈施了五千兩銀子,就是要借敝寺居住一段時間,平時深居簡出,從不下山,中間與老衲下下棋,談談禪,佛理精深,比老衲還博學,就是愛靜,不肯見人,昨天聽說本寺要做佛事,天不亮就躲開了!」

  杜青一怔道:「他沒說上那兒去吧?」

  智海道:「沒有!他在金陵別無親友,多半是出門攬勝去了,杜施主認識他嗎?」

  杜青道:「不認識,不過聽這個名字耳熟,好像家父的一位故人,所以才問一聲。」

  智海道:「他在午後一定會回來的,因為每天午後,他都要由老衲代為施針灸之術。」

  杜青道:「他有病?」

  智海道:「是的!他的手腳不太方便,每到午時,便感四肢麻木,一定要施行針灸才舒服。」

  杜青想想道:「我們到他屋裡方便嗎?」

  智海道:「以他的性情,自然不喜歡別人到他屋子裡去的,可是敝寺規模很小,除了這間客房外,別無餘捨可招待小姐們休息,好在他的屋子別無他物,一幾一榻,就是隨身幾件衣服,事後老衲叫人整理一下,不給他知道就行了!」

  杜青道:「那就麻煩大師了。」

  智海客套了幾句,將他們帶到後殿的一間偏屋中道:「就是這裡,各位請坐一下,老衲叫人送水過來!」

  杜青忙道:「不必麻煩了,我們坐坐就出去的。大師的法事還沒有做完,不用招呼我們了。」

  智海也急著出去,第一,他的經還要繼續念;再者他關心的是那些江湖人,自從謝家等人到達之後,那些人一個都沒進來,留在寺外不知要幹些什麼,他很想去看看究竟,所以急急地告退了。

  謝寒星本來也是跟著進來的,可她想到同來的那批女孩都在外面大殿上,跟來的人品流雜,唯恐出事,也趕出去招呼了。

  杜青打量了一下屋中,這間屋子果然十分簡陋,除了床上鋪著薄薄的被褥,就是一口木箱,一張白木桌子,幾把椅子與一個茶几,几上擺著棋盤,大概是跟老和尚下棋用的,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謝寒雲進屋後,還在低聲啜泣,杜青卻皺眉道:「真糟糕,這個緊要關頭,偏偏他又出去了!」

  謝寒月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裡?」

  杜青道:「我只知道有話可以到清涼寺找人轉告,但是聽起來,多半就是他自己在這裡。」

  

  謝寒月道:「不錯!花與華同音,梅花三弄,正是聞留之意,如果這位老先生隱居在此地,今天跑出去可太危險了,韓莫愁正在拚命找他!」

  杜青急道:「早知如此,我就一個人來了!」

  謝寒雲忽然道:「那也不見得妥當!你如果一個人來,被韓家的人釘住,剛巧碰個正著,我們大張旗鼓而來,那位老先生躲開了,說不定還是福氣!」

  杜青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寒雲道:「昨天你們在小樓上幽會,我們全在旁邊聽見了。」

  謝寒月臉色一紅,但立刻問道:「你們?還有誰?」

  謝寒雲道:「二姊!」

  謝寒月與杜青神色都是一變,謝寒雲道:「你們別緊張,二姊雖然聽見了,卻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她只是自己難過和慚愧。」

  謝寒月與杜青均未作聲,謝寒雲歎了一口氣道:「過去我們對二姊都誤會了,她的心地其實也很善良,昨夜如果我不在旁邊勸阻,她差一點橫劍自殺了!」

  杜青一怔道:「不必如此呀!」

  謝寒雲道:「她是被娘教壞了的,看見你們都這麼好,她自然慚愧得活不下去……」

  謝寒月一歎道:「她知道我們的談話也沒關係,反正我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

  謝寒雲道:「正因為你背後還在說她的好話,她才難過得想自殺,想起來她也很可憐,杜大哥,以後你也要對她好一點!」

  杜青道:「我對任何人都是一樣,只要別人不存心害我,我絕對誠心誠意地待人。」

  謝寒雲笑道:「二姊絕不會害你的,如果現在誰要想對你不利,第一個找他拚命的必是二姊!」

  說到這兒,她怕謝寒月會不高興,連忙看了她一眼,但是謝寒月僅淡然笑道:「我相信這話不假!」

  謝寒雲急了道:「大姊。我沒有別的意思!」

  謝寒月笑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你二姊與杜大哥已化除誤會,在家像是一家人,誰要不利於杜大哥,她自然不答應!」

  謝寒雲訥訥地道:「不過你跟杜大哥的關係又比較密切一點……」

  謝寒月笑道:「我們姊妹三個人都不願杜大哥受到傷害的,只是你二姊的性子比較急燥,所以你說第一個情急拚命的一定是她,我倒很相信!」

  一場尷尬的談話,被她輕描淡寫的帶了過去,杜青聽了暗中佩服她的心思慎密,確有過人之處,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喧鬧之聲,三人神色都是一動,謝寒月笑道:「說到她,她就跟人拚命了,杜大哥!你不要出去,恐怕是韓莫愁來了!」

  杜青道:「那我更應該出去!」

  謝寒月道:「不!你有你的事,還是讓我出去瞧瞧,如果是韓莫愁,我盡量纏住他……」

  杜青明白她的意思,是叫自己趕快利用機會,找到那位老先生示警,想想這件事的確重要,便不再堅持,點點頭道:「好吧!你也小心點,過了今天就沒事了!」

  他推開窗子準備離開,謝寒月又叫住他道:「韓莫愁不會一個人來的,你叫人綴住了反為不妙,不如先在那裡躲著,我想法子鬧點事,把他們的人都吸引住了,你再設法秘密離開!」

  杜青又點點頭,謝寒月才帶了謝寒雲往外走去。

  到了大殿上,她不由一怔,謝寒星率領家中的一批姊妹,個個劍拔弩張,與一批橫眉豎眼的人物相互對壘。

  再看看那批人,赫然竟是由千手神劍查子強為首,見到她之後,查子強立刻道:「大小姐來得正好,咱們談談,二小姐誤會了……」

  謝寒星立刻叫道:「大姊!別跟他囉嗦,這傢伙不懷好意!他要找杜大哥……」

  謝寒雲立刻罵道:「姓查的,你怎麼不要臉,你跟大姊的婚事早已告吹了……」

  查子強臉色一暗道:「不錯!姓查的自知粗魯,不敢妄想與令姊這等美人為匹!」

  謝寒雲叫道:「那你還來幹嗎?」

  查子強道:「王老英雄是江湖前輩人物,查某人同這些江湖朋友到靈前來一致哀思!」

  謝寒月微笑道:「那可不敢當……」

  謝寒星卻叫道:「放屁!你們既前來祭悼,行過禮就可以滾蛋了,又找杜大哥幹嗎?」

  謝寒雲跟著叫道:「大姊本來就不想嫁給你,是被娘逼得沒辦法,你自己沒出息,在行禮前嚇得溜了,今天又帶著撐腰的人來找杜大哥的麻煩,你還要臉不要!」

  查子強怒聲道:「這是什麼話,你把查某看成什麼人了!」

  謝寒雲一笑道:「原來你還要臉,那就好辦了,我告訴你一件事,你溜了之後,大姊跟杜大哥已經締訂婚約了,你千手劍客也是個成名的人,總不能那麼耍無賴……」

  查子強神色一變道:「大小姐!有這回事嗎?」

  謝寒月還沒有答話,謝寒雲又搶著道:「當然了,他們在昨夜成的親!」

  查子強的神色變得更難看,朝謝寒月一拱手道:「恭喜小姐了!」

  謝寒月笑了一笑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查子強又道:「查某自知非小姐之匹,雖得令堂賜准,查某亦不敢冒瀆,但是為了小姐,查某粉身碎骨,萬死不辭,這區區寸衷,小姐應該信得過!」

  這個粗人原來並不粗,不僅談話言詞得當,表情也很誠懇,謝寒月聽著雖頗為感動,但不便表示什麼,只是笑笑問道:「查大俠究竟有何賜教?」

  查子強頓了一頓道:「查某不告而別,並不是為了怕姓杜的,只是感到技不如人,無顏逗留,可是遇到了幾個江湖朋友後,又發生了一件極為重大的事!」

  謝寒月心中已經明白了,問道:「什麼事?」

  查子強道:「這事與小姐無關,只是想請瀟湘美劍客出來談一談!」

  謝寒雲嘴快,忍不住又叫道:「杜大哥不在此地,我姊是他的妻子,有事問我大姊也是一樣!」

  查子強道:「方纔明明看見他在此地的!」

  謝寒雲道:「現在他有事先走了!」

  查子強一怔道:「什麼時候走的?」

  謝寒雲怒道:「為什麼要告訴你,難道杜大哥的行動還要受你約束不成?」

  查子強忍住性子道:「查某本來是想找杜青解決一些問題的,因為小姐與他成了親,查某又扯了前天的那些事,不便再處身其間……」

  他旁邊的一個人道:「查兄,你不能臨時打退堂鼓呀!今天不是為了等你,我們早就動手了!」

  

  查子強神色一沉道:「陳兄,查某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今天我若是參加各位與姓杜的對難,江湖上還以為我是跟他搶老婆,這個名查某可擔不起。」

  謝寒雲嘻嘻笑道:「你也不照照鏡子,憑你的樣子還配跟杜大哥一爭嗎?」

  查子強怒色突湧,手已按上劍柄,但仍是忍了下來,哼聲道:「咱家豈能與小女子一般見識!」

  謝寒雲雙眉一場道:「呸!你別瞧不起人,我這小女子偏要鬥鬥你這個千手神劍!」

  謝寒月連忙喝道:「小妹!不許胡鬧!」

  查子強又拱拱手道:「大小姐,前夜承你一諾,查某永銘終生;雖自感緣淺,但絕不是為了怕姓杜的!」

  謝寒月還了一福道:「那些話別談了,我瞭解查大俠不是那種人!」

  查子強十分感動,歎了一口氣道:「今天我找姓杜的,原是為了江湖公道,但為了小姐,查某只有退出,無論如何,查某不能向你的丈夫動劍!」

  旁邊姓陳的漢子又道:「查兄,你這就不夠意思了!」

  查子強道:「陳兄,你不能強人所難。姓查的雖然避嫌不動手,但該負的責任絕不放棄,今天我又向一位江湖前輩請教過,證明姓杜的所用劍式,確是血魂劍所授!」

  說完又對謝寒月道:「大小姐,我給你介紹幾位朋友,這位是關洛名家陳其英兄,外號人稱鎮六關,這位是乾坤一劍林笑予,這位是一輪明月趙九洲,這位是黃尊道長,這位是八荒劍隱蕭樵夫前輩,這位是……」

  他一連報了十幾個名號,聽得謝寒月心頭直跳,她雖然不履江湖,可是聽王非俠多少介紹過一些江湖知名的人物,這些人有的聽過。有的沒聽過,但就現在聽到幾個,差不多全是跺腳四海顫的響叮噹人物!

  謝寒雲年輕不懂事,也不知道這些傢伙有多大來頭,嬌笑了一聲道:「吆!牛蛇鬼神,都湊齊了!」

  鎮六關陳其英冷冷一笑道:「你有了一個血魂劍的傳人做姊夫,自然瞧不起我們這些牛蛇鬼神了!」

  謝寒雲正想反唇相譏,謝寒月瞪了她一眼,禁住她開口,然後笑問道:「各位英雄,捨妹年幼無知,多有冒昧,尚祈賜予寬容!」

  這些都是江湖成名人物,見謝寒月一客氣,倒是不便立刻發作,還是讓陳其英代表發話道:「我們是來找杜青的!」

  謝寒月明知故問地道:「各位找他幹什麼?」

  陳其英厲聲道:「找他算算舊帳!」

  謝寒月喲了一聲道:「各位跟他有仇?」

  陳其英道:「沒仇!」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49:33

第二十四章 風起雲湧古剎前


  謝寒月笑笑道:「是啊!杜大哥行道江湖未久,與各位素昧平生,我想也不會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仇恨!」

  陳其英叫道:「瀟湘美劍客頗負俠名,他的父親杜南夫更是人人尊敬的大俠客,就為了這緣故,我們才想先找他談談,問他怎麼跟邪魔凶人發生關係!」

  謝寒月道:「陳大俠的話我聽不懂!」

  陳其英道:「你不懂,姓杜的懂,叫他來就是了!」

  謝寒月道:「他走了!」

  陳春英道:「我不信,我們看見他進屋的,前後左右,都有我們的人把守著,他長了翅膀也飛出去!」

  謝寒月還沒有開口,謝寒雲又搶著叫道:「告訴你他走了就是走了!」

  陳春英冷笑道:「你把我們當小孩子來看嗎?既然他不在,我們進去搜不出來就相信了!」

  謝寒星一擺手中劍道:「不准進去!」

  陳其英冷笑道:「他不在你們怕什麼?」

  謝寒星道:「我不是怕,今天我們包下了這座寺廟做佛事,不准人來搗亂!」

  陳其英臉色一沉道:「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

  謝寒星冷冷地道:「剛才查子強報了一大堆阿貓阿狗的,我懶得去記,不管你們是誰,就是不准進去!」

  陳其英怒聲道:「因為你們都是女的,我才顧點體面,你們最好還是站開點!」

  謝寒星怒叱了一聲道:「放屁!你是什麼玩意兒?今天因為是做佛事,姑奶奶不願意在靈前開殺戒,否則我就殺了你們!現在你們立刻滾出去!」

  陳其英冷哼一聲,抖出腰間的鏈子索,查子強連忙攔住道:「陳兄!我們又不是強盜,豈能任意亂闖,杜青既然不在,大家就走吧!改天再找他也是一樣!」

  

  陳其英怒聲道:「查兄!你說得倒輕鬆,改天再來,我們這些人個個與血魂劍仇深似海,多少年來,一直在找他,好容易找到一點頭緒,豈能輕易放棄。」

  查子強道:「他不在,找幾個女孩發橫有什麼用?」

  陳其英冷笑道:「在查兄眼中,她們是女孩子,在兄弟等人眼中,她們……」

  查子強沉聲道:「陳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其英見他有生氣的意思,倒又軟了下來道:「查兄!我們知道你與謝家有交情,先前也是看在你的份上,不敢魯莽……」

  查子強沉聲道:「我跟謝家談不上交情。但是我覺得找女孩子麻煩,不是我們所應有的行為!」

  陳其英道:「我們不是故意找麻煩……」

  查子強道:「那就走吧。杜青不在,多事搗亂,一者對死者不敬,再者也失身份!」

  陳其英冷笑道:「查兄怎知杜青真的不在?如果杜青真的不在,她們又何必那麼緊張!」

  查子強大聲道:「我見過杜青,不管他與血魂劍是什麼關係,他本人還是一條光明磊落的血性漢子,如果他在後面,絕不會靠著這些女孩子替他掩蔽行蹤,早就出頭了!」

  陳其英頓了一頓,才明白查子強這幾句話的意思,大笑一聲道:「對!查兄畢竟有知人之明,別說杜青是血魂劍的傳人,就是杜南夫的兒子,也不能這麼藏頭縮尾地丟人,他一定是真的走了,我們也走吧!對不起,謝小姐,剛才太得罪了,我們走吧!」

  說著用手一招,叫大家退出去,謝寒雲忽然叫道:「都站住!你們這麼容易就想走了!」

  謝寒星急忙過來道:「小妹,你是怎麼了?」

  謝寒雲道:「你剛才那麼神氣,怎麼又客氣起來了,這些傢伙來咆哮了一場,就輕易地放他們走了!」

  謝寒星低聲道:「我是為了杜大哥!」

  謝寒雲也低聲道:「我也是為了杜大哥!」

  謝寒星一怔道:「我不明白,我知道杜大哥在裡面,才不惜一切地攔阻他們……」

  謝寒雲道:「我知道杜大哥已經走了,才不許他們走。」

  謝寒月一怔道:「二妹,小妹這次倒是說准了,你快想個辦法攔住他們……」

  謝寒雲早已走了過去,拔出腰下的長劍,平伸在門,道:「你們想走的話,就從我的劍下鑽出去!」

  眾人先被她一聲叫喝還不太在意,因為她畢竟是個小孩子,可是大家也沒有急著離開,因為查子強與陳其英的兩段話很厲害,杜青如果真的躲在後面,一定會忍不住出來的。他們等了一下,見後面沒有人出來,才相信杜青真的離開,正準備出去追索,卻已被謝寒雲搶先堵住了門。

  從她的劍下鑽出去。這自然太侮辱他們了,這裡個個都是江湖成名高手,自然不能丟這個人,可是也沒有一個人硬闖,這並不是他們怕她,而大家都格於身份,不好意思跟一個小姑娘衝突!

  查子強笑道:「小妹妹,別開玩笑了!」

  謝寒雲喝了他一聲道:「誰是你小妹妹!」

  查子強不願跟她糾纏,仍然含笑道:「三小姐!請你高抬貴手,讓我們走吧!」

  這句話已經很示弱了,但因為對方是個小姑娘,倒也不算丟人,大家都知道這是不屑為敵而已,所以沒有人表示異議,謝寒雲微微一笑道:「這還像話,我沒有攔著你們,劍下的空隙很大,你干手神劍個子雖然不小,彎彎腰低個頭也就出去了,你放心,我絕不會殺了你!」

  查子強臉上浮著怒色,卻不好意思發作,移頭去看謝寒月,希望她能制止謝寒雲胡鬧,誰知謝寒月低頭跟謝寒星密語,裝作沒看見!

  謝寒星剛提出疑問,謝寒月低聲道:「二妹,這下了倒是小妹想對了,杜大哥是有件要緊的事先走了!否則以他的脾氣,在後面坐得住嗎?所以我們必須想法子留住這批人,不叫他們去搗杜大哥的亂子……」

  謝寒星總算明白了,但來不及問是什麼事,查子強在那邊已經開口叫道:「謝小姐……」

  謝寒星受到謝寒月輕輕的一觸,心中會意,立刻搶前一步道:「什麼事?什麼事?」

  查子強忍住性子道:「我不是叫你,是叫令姊!」

  謝寒星冷笑道:「我大姊已經跟杜大哥定了名份,她現在是杜夫人,你叫謝小姐,自然是叫我!」

  查子強兩眼一瞪,但是要他叫出杜夫人三個字,真比戮他一劍還難過,一賭氣,乾脆不開口了!

  謝寒星卻追著問道:「查大俠有何見教?」

  查子強耐著性子道:「請你約束一下令妹……」

  謝寒星笑道:「小妹!查大俠是光明磊落的漢子,今天就是他還客氣,你可不能得罪他,快讓開!」

  謝寒雲剛要反對,謝寒星卻指著陳其英道:「這批傢伙卻不是好人,非要給他們一點厲害瞧瞧!」

  查子強聽了謝寒星的前一段話,以為事情已經解決了,就移步向外走去。可是聽到後來卻又站住了!

  謝寒雲果然放下了劍,站到一邊道:「查子強,你走吧!我不為難你……」

  查子強轉頭對謝寒月道:「大小姐!你怎麼說?」

  謝寒月想了一下才道:「查大俠!想必你已經知道謝家的事現在是我負責了!」

  查子強道:「是的!在下昨日於江邊得晤令堂,曾經恭送他上船,並得知一切,所以今天處處都仰候大小姐令示,未敢魯莽!」

  謝寒月笑了一下道:「查大俠見過家母就更好了。大俠在寒舍作客雖暫,對寒家的規矩想必知道了,寒家雖然全是女流之輩家規極嚴,當家主事者,言出如律,家中人無一敢違!」

  查子強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卻仍耐住性子道:「在下知道得很清楚,府上之家規,較之一般武林幫派門條規律,嚴謹處猶有過之!」

  謝寒月神色一莊道:「謝家世居金陵,與江湖上全無來往,但也不能接受江湖暴客的任意欺凌!」

  

  查手強連忙道:「小姐言重了,府上劍術傳家,我們俱有耳聞,誰敢冒昧得罪!」

  謝寒月神情冷冰冰地道:「查大俠待我們以禮,我們自然以禮相還,至於這幾個人,恃著會一點武功,在此地大肆咆哮,行止粗暴,如果我這個當家人全無表示,以後如何領導家中姊妹??」

  查子強一愕道:「那完全是誤會!」

  謝寒月笑道:「誤會可以解釋,理屈的一方又當如何呢?查大俠可以說句公平話,今天屈在那一方,如果是我們錯了,我代表謝家聽候處置……」

  查子強不禁皺起了眉頭,吶吶地道:「他們是來找杜青的,因為杜青的確與小姐們一起進來……」

  謝寒月道:「一起進來我不否認,可是我已經說過杜青先走了,你們仍然不信,逞強內闖,要進去搜查,這是認為我們女流之輩好欺負呢,還是我這個當家的說話算不得話?今天如果查大俠站在我的立場,又將何以處之?」

  查子強沒有話說了,搔著頭道:「他們先前是莽撞了一點,可是查某立刻加以勸阻,並沒有過份得罪府上,何況剛才查某已經代表他們道過歉!」

  謝寒月笑道:「查大俠真能代表他們嗎?」

  查子強道:「這是什麼話,查某跟他們是一起來的,自然可以代表全體!」

  謝寒月道:「那麼強行內闖也是查大俠的意思了?」

  查子強一愣道:「不!我只代表他們道歉!」

  謝寒月笑道:「查大俠最好不要多這個事,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強橫逞強,自然有本事闖得出去,用不著大俠出頭代人受過,再說我與大俠還有一番見面之情,不想抓破面子鬧得很難看!」

  查子強愕然道:「大小姐的意思究竟是怎麼樣?」

  謝寒月道:「他們如果肯從舍妹的劍下鑽過去,此事就此作罷,否則就憑本事闖出去,今天我們是借佛堂辦喪事,不肯見血光之災以污佛堂淨地,如果換個地方,我非要他們身上帶點記號走不可!」

  查子強雙眉一皺道:「小姐這是何苦呢?」

  謝寒月冷笑道:「我昨天才接掌家務,今天就有人上門來找麻煩,不表示一下,以後的家就難當了!」

  查子強道:「府上一向與江湖恩怨無涉……」

  耐寒月道:「既是無怨無涉,這些人找上門來算是什麼,大俠如果不方便,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查子強十分為難,陳其英已經叫道:「查兄!你還講廢話做什麼,她們分明是存心拖延時間,好讓姓杜的跑遠一點!」

  謝寒月冷笑道:「查大俠聽見了嗎?你再多說幾句,萬一杜青跑遠了,大俠也難逃責任呢!」

  陳其英立刻叫道:「你不要挑撥離間,我們沒有懷疑查兄的意思,只是催他快點作個決定!」

  查子強想了一下道:「陳兄!兄弟夾在中間兩邊為難,只好不管了!」

  說完一拱手,走出了廟門,陳其英在後面叫道:「千手神劍,你怎麼這樣不夠意思?」

  查子強在門外道:「陳兄的意思是要叫兄弟與各位一起跟這些女孩子為難嗎?」

  陳其英還沒有開口,旁邊的八荒劍隱蕭樵夫已搶先道:「查大俠是個成名的劍客,而且他還有個毛病,從不與女子為敵,我們怎能強人所難,別說是他,我們這些人也在江湖上混出了一點虛名,當真好意思跟一批女娃娃動刀動劍嗎?她們不准我們出去,我們就不出去,看她們能怎麼樣!」

  陳其英一時還不明白他的意思,蕭樵夫已經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把兵器收起來吧!這是佛門清淨之地,舞刀弄劍的,給人看了成什麼樣了!」

  查子強已經走出很遠,謝寒雲堵在門口,一時倒不知如何是好,因為那批人都收起了兵器,負手閒立,沒有打鬥的意思她只好望著謝寒月等候指示!

  謝寒月站在原地,神色平靜,謝寒星想了一想,突然驚覺道:「大姊!不好了……」

  謝寒月神色一沉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

  謝寒星走到她身邊低聲道:「查子強粗中有細,他一個人藉故脫身,分明是探查消息去了,他們在外面還布下了人,杜大哥的行蹤怎能瞞得過他們……」

  謝寒月冷冷地道:「我知道!他們也知道了,所以才在這兒等候通知!」

  謝寒星急了道:「那你怎麼放查子強走呢?」

  謝寒月輕歎一聲道:「你真是沉不住氣,我們出來半天了,杜大哥也走了半天了,外面始終沒消息必然是埋伏的人沒能攔住他,查子強一個人追上去,杜大哥還能應付得了,何必要我們操心……」

  謝寒星明白了道:「那我們只要絆住這些人就夠了!」

  謝寒月點點頭,她們在這邊悄聲談話,蕭樵夫的兩隻眼睛一直盯著她們,骨碌碌地直轉,好像在猜測她們談話的內容,謝寒星低聲道:「這個老傢伙詭計多端,不知道又在打什麼主意,我們應該先整整他!」

  謝寒月道:「不必!他還沒有想到我們的用意,可見他還不夠聰明……」

  謝寒星道:「他慢慢會想到的!」

  謝寒月共道:「那時他們會先行發動找我們的,我們又何必落個先行啟事的口實,今天我們處處佔住一個理字,傳出去也是他們不對,所以他們才不敢妄動,否則這批傢伙都是成名高手,靠我們這點力量,真不敢說穩能佔得了上風!」

  謝寒星默然不語,等了一陣後,查子強仍不見回來,外面也沒有什麼動靜,蕭樵夫有點不耐煩了道:「千手神劍怎麼一去不回了?」

  陳其英道:「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跟著追下去了!」

  蕭樵夫道:「那也該派人回來送個信呀!」

  陳其英默思片刻道:「我們不能再等了,查子強一去不回,必然是有非常的情況……」

  蕭樵夫道:「急什麼,我們留了三四批的人在外面,姓杜的即使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摸準了方向再行動,豈不省事很多!」

  陳其英只好按捺住性子,耐心地等下去。又過了片刻,殿門外一亂,老和尚智海帶了五六個粗裝打扮的腳力,每人背上還背著一個受傷的人進來問道:「那一位是陳其英施主?」

  陳其英搶上前問道:「是我,有什麼事?」

  智海道:「這些受傷的人是施主的朋友嗎?」

  說著招招手,把那些腳夫叫了進來,陳其英見到那批受傷的人後,臉色一變,連忙道:「是的!他們怎麼了?」

  智海道:「老衲聽說山下有人受了傷,趕去看了一下,才發現這些施主們倒在地上,其中一位還能開口說話,他說是陳施主的朋友,叫老衲送他們上來!」

  陳其英來不及問話,連忙一一探視那些受傷的人,但見他們都是背後中劍,刺透前胸,四個人都死了,只有一個人有點氣,陳其英急聲叫道:「方武!是誰殺了你們?」

  那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只叫了一聲師父,什麼話也沒有說,兩眼已無力地垂了下去!陳其英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拚命地搖他,還是蕭樵夫上來拖開道:「陳老弟!令徒已經不中用了,你不要去吵他吧!」

  陳其英跳起來叫道:「這一定是杜青下的手!」

  謝寒雲立刻反駁道:「胡說!杜大哥從不輕易傷人性命!」

  陳其英厲聲道:「血魂劍的傳人還會有好東西……」

  謝寒月見一連出了五條人命,也不能再緘默了,走過來道:「你要弄弄清楚,不能隨便誣賴人!」

  陳其英瞪大眼睛叫道:「這五個人都是留在半山監視杜青行動的,除了杜青,誰會殺害他們!」

  

  謝寒月道:「你這五個人是分散的呢?還是集中的呢?」

  陳其英道:「自然是分散的!」

  謝寒月道:「既是分散在各處,杜青為了脫身,殺死一兩個就夠了,何必一起殺死他們呢?」

  陳其英叫道:「趕盡殺絕,正是血魂劍的一貫手法!」

  謝寒月道:「我不管血魂劍的事,但是我可以保證杜青不是這種人!他行道江湖幾年,從沒有殺過人……」

  陳其英吼道:「他是你的丈夫,你自然替他說好話,他表面上打著俠義的幌子,誰知道他暗地裡做了多少壞事!」

  剛說到這,忽然劍光照眼,一枝長劍向他面門刺到,他一仰身躲過,反手還了一劍,兩劍交觸後,發出一聲激響,對方退了兩步才站穩,陳其英還想繼續進攻,卻發現出手的是謝寒雲!

  對著一個小姑娘,他的下一招發不出去了,厲聲問道:「你幹嘛?」

  謝寒雲叫道:「你敢那樣誣蔑杜大哥,我絕不饒你!」

  陳其英又氣又怒,厲聲叫道:「你站開一點,別自己找死。」

  話還沒說完,謝寒雲的長劍又像蛇一般地纏上來,陳其英架開了第一劍,第二劍又跟著來,招勢既急且狠,殺得他連連退後,連還手的功夫都沒有,眼看快要碰到靈台了,他才虎吼一聲,奮力一劍劈出去!

  謝寒雲劍招雖精,拚鬥的經驗卻很嫩,而且心中也不想傷人,只想把對方逼得走投無路,棄劍認輸,所以未施殺著,更沒防到對方情急反噬,雖然架過了那一劍,手卻沒有握穩,長劍被擊飛脫手。

  陳其英以一個成名的江湖人,今天被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逼得如此狼狽,愧怒交加,那裡還控制得住,眼看一擊得手,跟上前又是一劍下刺,蕭樵夫在旁急叫道:「陳老弟,手下留情。」

  叫得快,劍落得更快,陳其英聽見叫聲後,劍已經砍下去,來不及收回了,可是謝寒雲身形一轉,竟在危急的關頭閃了開去,伸手還拾起了落地長劍一幌,準備再度進攻,謝寒月沉下臉喝道:「小妹,住手!」

  謝寒雲偏著頭,不服氣地叫道:「大姊,我是不小心,才失了手,又不是真的怕他!」

  謝寒月冷冷地道:「我曉得!我不阻止你決鬥,只是要先告訴你幾句話!」

  謝寒雲道:「大姊有什麼吩咐?」

  謝寒月臉色一沉道:「剛才你已經有幾次可以傷他的機會,都不忍心下手,這是對的。練劍的人應該心存忠厚,如非得已,絕不輕易傷人,可是對這種無恥的江湖鼠輩,你不能客氣,現在我限定你三招之內,割下他的鼻子!」

  陳其英又羞又氣,厲聲道:「謝小姐,剛才是令妹先出手暗算的!」

  謝寒月冷笑道:「她的劍是對著人的正面刺來的,如果這也能稱為暗算,你這把年紀就是吃草長大的!」

  陳其英被斥得低頭無言,謝寒月又道:「我妹妹並非技不如你,只是她本著學劍人的宗旨,出手太寬大了,才給你反擊的機會,她的武器已經脫手了,你還不肯放過她,這種行為,簡直替江湖人丟盡了臉,我現在就要叫她削掉你的鼻子,使你以後沒有臉見人!」

  陳其英惱羞成怒,橫下心來叫道:「陳某連腦袋都可以不要,還會在乎一個鼻子!」

  謝寒月冷笑道:「謝家的劍不殺鼠輩,割你的鼻子已經算是看得起你了!把你的劍丟掉,你不配使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1:40

第二十五章 十二金釵初揚威


  陳其英一生中從未受過這種凌辱,厲聲吼道:「臭婆娘,你有本事來拿去!」

  話剛說完,手中的長劍忽然被人從後奪走了,回頭一看,卻是蕭樵夫,不禁愕然道:「蕭前輩,這是幹什麼?」

  蕭樵夫冷冷地道:「閣下成名的兵器是練子索,還是用那玩意兒應戰吧!」

  語畢,鏗然一聲,將奪來的劍拗成兩段丟在地上,陳其英怔怔地道:「蕭前輩,我的練子索輕易不用,尤其是對付一個小姑娘,更不能用了!」

  蕭樵夫臉色一沉道:「你的練子索輕易不用,你的劍卻用得太輕易了。姓陳的,我們是一起來的,我不好意思對你怎麼樣,可是我警告你一聲,如果你以後再用手摸一摸劍,我老頭子第一個就不饒你,在我們劍手的行列中,沒有你這種人物!」

  蕭樵夫的話說完,他身邊的人都用不齒的眼光看著陳其英,使得陳其英站在那兒,臉色又青又白,呆了半天才叫道:「你們不屑與我為伍,我又何嘗瞧得起你們,沒有我這根練子索,你們恁什麼敢來找血魂劍報仇!」

  乾坤一劍林笑予怫然變色道:「姓陳的!你把自己的練子索看得了不起,指教我幾手如何?」

  陳其英叫道:「好啊,裡面地方不寬,咱們出去!」

  謝寒雲用劍一伸道:「把鼻子留下再走!」

  陳其英一抖手解下練子索道:「小鬼,滾遠點!你再不知死活,可別怪我下辣手了!」

  謝寒雲冷笑道:「剛才你已經下過辣手了,也不見得有什麼了不起!」

  陳其英因為一手之失,引起眾人的不齒,心中已是懊喪憤怒到了極頂,起因全是為了謝寒雲,那裡還能再聽得這種冷嘲熱諷,練子索立即抖成一圈光影,朝她頭上罩下去!

  謝寒雲舉劍一推,陳其英號稱鎮六關,完全是在一條練子索上掙下盛名的,索上的功夫,確有其獨到之處,他的手握在練索的中央,兩頭舞開,各具妙用,尤其是對付刀劍等短兵器,更為有利!

  謝寒雲的劍剛觸及練身,立刻被纏住了,順手一帶,謝寒雲死不肯放手,連人被他帶過去,卻剛好躲過一著險招,雙方交手時,最忌被人控制行動,一般人兵器被纏住後,必定立刻放手,以期保持距離另作打算!

  陳其英那一招就是配合這件反應而設的,前手帶,後手的索尾化為寒光擊到,耐寒雲如果放了手,恰好挨上一索,她缺乏打鬥經驗,死不放手,倒是錯有錯著,雖被帶向陳其英,人卻沒閒著,掌一探,在他臉上清脆的摑了兩下,打得陳其英眼前金星亂冒,手一鬆,練索失去了控制,謝寒雲趁勢撤出長劍,滾身跳開。

  門口有人喝采道:「好一招鷹爪錯手!」

  眾人聽見喝采聲後,都為之一怔,原因是謝寒雲所用的那一式手法異常快捷,很多人都沒有瞧出端倪,只覺得那一擊大違武林常規,而厲害迅捷處卻出人意外,直到被那人喝破後,部份人才知道原委,那是幾個老江湖,知道這是王非俠的成名絕技。

  王非俠就是以蒼鷹九搏的掌法蜚聲武林的,加上他的鷹爪十三式散手,曾經打遍江湖無敵手,才贏得鷹爪王的稱號,其鷹爪十三式散手專門利用對手不注意時出招,有的人挨了招還不知是怎麼回事!當然以王非俠的內功掌力,挨上後非死即傷,想告訴別人也沒有機會了!

  所以謝寒雲擊倒了陳其英,大家只感到奇怪而已,那個人能叫破鷹爪散手,才是真的了不起!

  那人叫出之後,也感覺到不對勁,拔腿就想溜走,蕭樵夫卻斜步攔住了道:「請教老師父法號!」

  那正是老和尚智海,他怔了一怔道:「貧衲智海!」

  蕭樵夫道:「在下問的是老師父實號!」

  智海忙道:「貧衲自小出家,佛前剃度受戒就只有這一個稱呼!」

  蕭樵夫笑笑道:「老師父未出家時俗家姓名呢?」

  智海怔了一怔道:「貧衲從未有過俗家姓名!」

  蕭樵夫冷笑道:「老師父這可不夠交情了。在下只是問問,並不想找老師父的麻煩。老師父何必如此謹慎呢?佛前不容打誑語的,老師父可得想想清楚。」

  智海合什道:「貧衲是個出家人,豈敢在佛前說謊!」

  蕭樵夫道:「鷹爪王的鷹爪散手乃不傳之秘,老師父能一語叫破,當非無名之輩……」

  智海笑笑道:「施主這就想錯了,王施主與貧衲乃方外之交,喜愛此地的清靜,經常在此地小住練功夫,是以貧衲才得知一二。」

  他解釋得合情合理,蕭樵夫倒是沒話說了,笑笑道:「老師父真人不露相,在下也不能相強,不過在下總覺得老師父很眼熟,彷彿是在那兒見過似的!」

  智海一笑道:「天下的老和尚都是差不多的樣子,施主自然看來眼熟,正如貧衲看施主也很熟悉一樣!」

  蕭樵夫道:「你認識我!」

  智海笑道:「十方施主只有男女兩種,在貧衲眼中,各位施主是一樣的!」

  蕭樵夫哈哈一笑道:「老和尚好機鋒,回頭在下定要好好請教一下!」

  智海道:「請教是不敢當的,貧衲除了會唸經打坐外,只會下下棋,施主如果不嫌棄,不妨常來賜教!」

  蕭樵夫又是一陣大笑,退了開來,這邊陳其英被謝寒雲摑了一掌後,頭腦一直昏昏的,耳畔嗡嗡直響,用了半天功夫,才清醒過來,根本沒聽見別人說什麼,只覺得頰上熱辣辣的,痛得厲害,用手一摸,腫起五條紅痕!

  這就是鷹爪散手的獨門標記,它雖是掌式,施力處卻在五根手指上,謝寒雲的功力尚淺,練得到家時,這一掌可以把人的腦袋擊碎!

  但就是這一下,也夠他受的了,尤其是眾目睽睽之下,受挫於一個小姑娘,即使這些人都跟他反了目,日後也難以見人,因此他練索一抖,惡狠狠的又要朝謝寒雲擊去,謝寒月已經出聲喝止道:「且慢!」

  陳其英厲聲叫道:「今天我非宰了這小鬼丫頭不可!」

  謝寒雲挺劍道:「你有本事儘管來好了!」

  謝寒月已經看出若論真功夫,謝寒雲絕非敵手,她的劍一出手就被人纏住了,第一掌是僥倖得手,再鬥下去,對方含憤出手,很可能有性命之危,因此微微一笑道:「小妹,算了吧!這傢伙的臉皮薄得很,你一巴掌已經把他打哭了,還是放他走了吧!」

  謝寒雲的中指剛好掠過陳其英的眼角,眼睛受到刺激後,淌淚是必然的現象,陳其英先前還不覺得,被謝寒月一說,才覺得臉頰上濕漉漉的,連忙用手一摸,摸了一把淚水,頓時心血翻湧,大吼一聲,張口噴出一蓬血雨!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憑著一根練子索,北起山海關,西至雄關,長城一帶的豪傑英雄無不折銳其下,才贏得鎮六關的標號,為人更是自負得很,手下也值得驕傲。只有十八年前被血魂劍找上門時,被殺了兩個兒子與三個姨太太,但他本人當時不在家,因此並不能算是落過敗績。

  為了找血魂劍報仇,他才攜徒遠來,跟這些人搭上伙,心中並不把這批人看在眼裡,所以剛才大家對他不滿意,他也並不在乎,如果不是八荒劍隱一手奪去了他的劍,使他覺得這個老傢伙不太好惹,很可能就先跟這批人幹上了。

  他為人剛愎自用,錯了也不認,卻最愛面子,謝寒月那句話,雖然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但聽在他耳中,卻比挨了一掌還要難過,氣急攻心之下噴出了胸頭熱血!

  謝寒雲更為促狹地接口道:「你真是輸不起,才挨了一巴掌,又是淌眼淚,又是吐血,我也不忍心再跟你打啦,你還是先去歇歇吧!」

  陳其英吐了一口血後,眼前金星亂舞,知道此刻不能再妄動真氣,否則傷入內腑,一身武功就廢了,因此強忍住怒氣,咬牙道:「小丫頭,我現在就是一練索砸爛了你,也挽不回失去的面子,因此,我今天認栽,少則半月,多則一月,我會再到金陵,那時候不但要打回這一掌,而且還要把你們這些臭娘們宰得一個不剩!」

  說完昂然前行,目中凶光畢露,謝寒雲挺劍要攔;謝寒月道:「小妹!放他走吧!」

  謝寒雲道:「大姊,你沒聽見他話嗎?」

  謝寒月笑道:「聽見了,他是說著玩的,今天他已經丟夠了人,總要擺兩句場面話才能走路,你想他連你都打不過,我們還會怕他嗎?」

  謝寒雲果然笑笑讓開了,可是陳其英才走到門口,查子強已去而復返,攔住他的路道:「陳兄,等一下,你先把這包藥吃下去,平平氣血……」

  陳其英欲將不接,查手強道:「陳兄不必賭意氣,剛才的事兄弟都知道,小意氣算不了什麼,我們主要的是找血魂劍,尚有借重之處!」

  眾人都為之一震,連忙問道:「血魂劍找到了?」

  查子強點點頭道:「可以說找到了!」

  陳其英也顧不得面子了,將紙包打開,把藥粉倒在嘴裡,立刻用酒送下去,然後問道:「在那裡?」

  查子強道:「總在這山上!」

  陳其英道:「在山上?」

  查子強道:「是的,兄弟出去查了一遍,陳兄的高足所擔任的第一道防線已經全部被人拔掉了……」

  陳其英慘然道:「他們都死了!」

  查子強神情嚴肅地道:「陳兄不必難過,冤有頭債有主,這些人的命不會白送的,而且擔任第二道防線的人也全部遭了毒手!」

  蕭樵夫首先叫了起來:「什麼?」

  查子強目光沉著地道:「死者已矣,活著的人有責任給他們報仇,十四條人命不是個小的數目……」

  蕭樵夫慘然道:「是誰下的手?」

  查子強道:「不是杜青就是血魂劍!」

  謝寒雲立刻叫道:「胡說,絕不是杜大哥!」

  查子強不理她,繼續道:「我們雖然只布了兩道防線,可是另有一位武林朋友在外面布了第三道防線,他的人從未在江湖上露過臉,所以未遭毒手,可是他們在四周巡守的人都沒有發現血魂劍或杜青出來,因此我敢斷定他們一定就在這座清涼山上!」

  蕭樵夫點點頭道:「好!大家找去!」

  陳其英卻道:「山上的閒人太多了,我們都沒有見過血魂劍,即使碰到了也不知道是他。」

  查子強道:「杜青的確出去過,守第二線的人有一個沒死,還見過他,因此只要找到杜青,就可以找到血魂劍,他們一定是在一起……」

  謝寒月忙道:「那個沒死的人知道是誰殺他們的嗎?」

  查子強道:「不知道,他被人在背後刺傷後,昏了過去。醒來時看見過杜青,反正不是杜青也必是血魂劍下的手。」

  謝寒月道:「何以見得呢?」

  蕭樵夫道:「這些死人就是證據,他們都是十幾年的硬底子,在武林中也夠得上是二三流的好手,除了血魂劍,誰也無法在背後不動聲色刺殺他們,也沒有必要去殺他們!」

  謝寒月道:「我相信杜青不會幹這種事。他不會殺人,更不會在背後殺人。」

  查子強道:「我也相信他不會,可是只有他與血魂劍有關係,找到他問問就知道了!」

  陳其英急道:「快走吧,還多什麼話?」

  謝寒月朝謝寒星丟了個眼色,她已明白了,用劍一招,金陵十二釵由藍素雲為首,擺下了一個包圍圈,長劍出鞘,然後由藍素雲發話道:「要走可沒這麼容易!」

  查子強臉色一沉道:「你們想幹什麼?」

  藍素雲冷笑道:「你跟這個姓陳的已經得到大姊允許,可以隨便離開,其他人卻不行!」

  查子強轉臉向謝寒月道:「大小姐,我們找的是血魂劍,你也知道了,再攔著我們,可就是別具用心了!」

  謝寒月笑笑道:「這批人隨便跑來闖我的佛事,如果我輕易放他們走了,今後我何以掌門戶治家!」

  查子強道:「大小姐是存心與我們作對了!」

  謝寒月笑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可是你們假借了給王老弔唁的名義前來胡鬧,我可不能輕易了事,至少你們也得作番表示!」

  查子強道:「如何表示呢?」

  謝寒月道:「叫他們在王老的靈前肅立致歉,等念完了上午的大悲咒後再走!」

  查子強道:「這是為了什麼呢?」

  謝寒月道:「為了你們對死者表示歉意,這個要求不算過份吧!」

  蕭樵夫道:「你分明是在拖時間,好讓血魂劍與杜青離開!」

  謝寒月冷笑道:「笑話,你們布了兩道暗線,結果被人都拔了,如果那個什麼血魂劍真在此地,也早就走了,現在已快近中午,再念一遍經也不過片刻工夫,你們連這一下都等不及嗎?」

  查子強問道:「為什麼你非要留我們一下呢?!

  謝寒月道:「留你們一下是維持我謝家的尊嚴,放你們走是表示我們與血魂劍無關,假如不是有著血魂劍的事雜在裡面,我還不肯這麼輕易放過呢!」

  查子強無以為答,片刻才道:「蕭老作主吧!」

  蕭樵夫沉聲道:「多留一下本來沒什麼,可是被這幾個女孩困住了,我們以後將何以見人!」

  謝寒月冷笑道:「武林中是非曲直自有公道,如果今天其曲在我,我要求各位,就是無理取鬧,……」

  蕭樵夫道:「剛才我們已經道過歉了!」

  謝寒月道:「我只接受一個道歉的方法,那就是剛才我提出的的,接不接受任由各位,老法師,請你開始吧!」

  智海平靜地燃香,準備誦經,兩個小沙彌戰戰兢兢地鳴磬擊鐘,謝寒月沉聲道:「經唱未畢,誰敢出殿門一步,就是存心欺負我們女流,我也要給各位看看金陵謝家的女人不是好欺負的!」

  智海恭身行禮後,開始誦經,其他的人都呆著不動,過了約莫有一盞茶的時間,蕭樵夫道:「謝小姐,我們已經給了你一個面子,等了一段時間,如果等經唱完畢是你不給我們留餘地了!」

  謝寒月朝門外看了一下,日影微斜,已將近中午,她聽杜青說過花三弄封劍的期限到今天中午為止,只要再拖一刻工夫,杜青的責任已了,誰去找他都沒有關係了,因此裝作沒聽見,蕭樵夫等了一下,見沒有回答,忍無可忍地道:「大家衝出去!」

  這些人早已按捺不住了,一輪明月趙九洲首先挺著金背大刀往門外衝去,藍素雲擺劍橫掃,趙九洲推刀前進,腕力雄厚,藍素雲的劍被蕩了開去,趙九洲乘勢衝了出去,剛跨過門檻,身子忽地一歪,原來藍素雲變招迅速,一劍回掃過去,急如閃電,掠過趙九洲的腿彎削斷了他的筋絡!

  他在地上一坐,回刀平揮,眼看著要砍中藍素雲的腰間時,旁邊兩枝劍過來,一枝奮力下劈,劈開了他的刀,另一枝劍卻刺向他的咽喉,那是十二釵中另兩個女郎及時上來,也是十二釵練得極熟的連環陣法!

  查子強見情勢緊急,大聲一吼,長劍逕發,擊落了那女郎手中的劍,救下趙九洲!

  謝寒月欺身飄過沉聲道:「查大俠也插手管事!」

  查子強道:「我不能見死不救!」

  謝寒月沉聲道:「他如果不強行出門,沒有人想殺他,查大俠既然管了閒事,就賜教我幾手!」

  查子強連忙退了一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蕭樵夫接過來道:「老夫有這意思,倒想試試你們這批娘子軍有多橫!」

  長劍逕挑,謝寒月回劍磕開,卻如電光石火般地連攻了幾招,蕭樵夫劍震八荒,一代名家,修為更是深厚,雖然擋了過去,卻也不免心中暗驚,這時陳其英一擺練子索,又去攻謝寒雲,要一出胸中的惡氣,謝寒星知道謝寒雲一定擋不住,衝上去喝道:「不要臉,欺負小孩子!」

  她們姊妹倆聯上了手,也只勉強擋住了他練子索風狂雨驟的攻勢,藍素雲率領金陵十二釵也只能擋住其他人的進逼,卻分不出人來幫她們!

  謝寒月敵住蕭樵夫,奇招迭出,卻始終佔不到上風,只是維持住不落敗而已。謝家的人已經全部出動了,但這邊還有一個查子強沒動手,如果他也加進去,謝家的人一定立刻落敗!

  殿中的智海誦經如舊,門外卻有幾個膽子大的人擠進來看熱鬧,謝寒月心中一動,劍光四罩,把那些人逼得進不來,卻堵住了殿門,蕭樵夫有幾次都能衝過去,卻因為那些人把門堵塞了,他要應付謝寒月的急攻,劍就不能放鬆,帶劍前衝,那群人勢必受到損傷,急得大叫道:「快走開,別擋著路!」

  可是一大群娘子軍奮戰一批江湖豪傑,這是何等夠刺激的熱鬧,誰都不捨得錯過眼福,人群不但沒退,反而擁得更多了!

  戰鬥又持續了一會後,謝寒星最是焦躁,大聲叫道:「三妹!你走開,我要用混元三式……」

  謝寒月連忙道:「二妹,使不得!」

  謝寒星叫道:「大姊,我們還想創名立威武林呢,第一次對外出戰就弄得這麼狼狽,將來怎麼個混法……」

  殿後突然有人笑道:「寒星,謝家姊妹今天這一戰已經足夠驚動武林了,你要知道這些人都是武林中拔尖的人物,任何一個都是跺腳四海顫的大名家,卻被你們困在殿裡這麼久,就算他們能突圍出去,也將羞於見人了!」

  接著是杜青從容地踱了出來,由於他一現身,所有的打鬥都自然而然地停止了。

  謝寒雲叫道:「杜大哥,你怎麼又回來了?」

  杜青微笑道:「名家雲集,如蕭老爺子等還是一代宗師,在這兒欺負女子,我怎麼捨得不來見識一下!」

  蕭樵夫臉色微紅,厲聲叫道:「杜青……」

  杜青淡淡地道:「家父曾經對再晚提過前輩的英名,吩咐再晚如果見到前輩,一定要虛心請益一下,再晚更是心儀嚮往,只憾於前輩鶴駕無定,想不到會在這裡不期而遇,更想不到能目睹英風……」

  蕭樵夫被他說得老臉通紅,厲聲叫道:「杜青,你父親見了我也得客客氣氣叫一聲前輩,你……」

  杜青微笑道:「家父如果此刻也在,恐怕會對前輩越發尊敬了!」

  蕭樵夫持劍的手都氣得發抖了,嘴唇連顫,一句話說不出來,查子強連忙上前道:「杜青,你來得正好,血魂劍呢?」

  杜青眼睛一翻道:『你說什麼,誰叫血魂劍?」

  查子強怨聲道:「你別裝糊塗,快把你師父叫來!」

  杜青淡淡地道:「我沒有師父,我的武功劍法都是家父傳授的,你們要找家父,應該到湖南寒舍去……」

  查子強大叫道:「我們要找傳你血魂劍法的那個惡魔,你少跟我們裝蒜!」

  

  杜青道:「我實在不懂你的話,我根本不認識誰叫血魂劍,也不會什麼血魂劍法!」

  查子強道:「你在謝家園子裡樹上所留的那一劍是什麼人教給你的?」

  

  杜青笑笑道:「你原來問的是那一劍,那是一位老先生托我代辦一點事,教了我幾式劍法作為報酬……」

  查子強一怔道:「是真的?」

  杜青道:「自然是真的,我幾時騙過人?」

  蕭樵夫道:「這倒是可能,血魂劍橫行武林幾十年,從來沒有收過徒弟!」

  查子強問道:「他為什麼肯傳你劍法?」

  杜青道:「他托我找一個人!」

  查子強問道:「找誰?」

  杜青笑道:「找一個無名無姓的人,結果我總算找到了,正準備去告訴那位老先生!」

  查子強急問道:「他在這裡嗎?」

  杜青笑問道:「誰?」

  查子強怒道:「自然是血魂劍!」

  杜青搖頭道:「不在!」

  查子強一愕道:「血魂劍不在這裡又在那裡?」

  杜青道:「我連血魂劍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能告訴你他在那裡?」

  蕭樵夫低聲道:「小子!你別裝傻了,那個傳你劍法的老傢伙在不在這裡?」

  杜青裝作沒聽見,也不去理他,蕭樵夫怒不可遏,厲聲叫道:「小子!我問你的話你聽見沒有?」

  杜青淡淡地道:「聽是聽見了,不過我懶得回答,因為我不認識你!」

  蕭樵夫一怔道:「你剛才不是……」

  杜青冷笑道:「不錯!剛才我把你當作八荒劍隱蕭老爺子,現在卻有點懷疑……」

  蕭樵夫氣得渾身發抖,查子強連忙道:「蕭老先生雖然隱居八荒,多年未履江湖,但是豐儀如昔,江湖上略有年歲的人都認識他老人家,怎會有錯!」

  杜青淡然道:「家父曾經跟我談起過蕭老先生,說這位老爺子劍術自成一家,威震八荒,極負盛名,為人更是正直謙恭,豈是這種跋扈飛揚的樣子!」

  蕭樵夫被他說得臉上一紅,猶自強嘴道:「老夫對好人客氣,對血魂劍的傳人還用得著客氣嗎?」

  杜青沉聲道:「我告訴過你了,我不認識血魂劍,更不是他的傳人!」

  蕭樵夫怒聲道:「可是你使的血魂劍法!」

  杜青道:「劍法大同而小異,寒家的劍法雖是家傳的,但是許多招式與少林武當等劍招不謀而合,怎麼沒有入說我是那兩家門下出身呢?」

  蕭樵夫沉聲道:「小子,你不用強嘴,血魂劍法另成一格,除了你之外,再無第二人用過,你想賴也賴不了,還是老老實實把他的下落說出來吧!」

  杜青也沉下臉道:「杜某雖非名家,但也有名有姓,你口口聲聲叫我小子,卻沒有一點前輩的樣子,恁你這種態度,我只有一句話回答了!」

  蕭樵夫道:「你快說!」

  杜青沉聲道:「我如果不是瞧你年紀大,一定好好教訓你一下!」

  蕭樵夫怒不可遏,挺劍就要上前,查子強卻把他攔住了道:「杜兄已經聲明不是血魂劍的傳人,這句話絕對可信,蕭老先生的問話是有失禮之處!」

  蕭樵夫怒聲道:「難道你要我向他賠禮?」

  查子強笑了一下道:「賠不賠禮是老先生的事,我與杜兄都是家傳武功,沒有師門,稱呼誰一聲前輩是恪守江湖的禮數,不稱呼也沒有什麼失禮的,可是誰要開口就叫我小子,我也不肯認帳,查某今天與各位在一起,只是為了追索血魂劍,如果哪位先生為了其他的原因尋事生非,查某只好退出了!」

  蕭樵夫先受了杜青一頓奚落,又被查子強一頓數說,老臉丟盡了,弄得很難下台,一輪明月趙九洲也是武林前輩,跟蕭樵夫是老朋友,趁機打個哈哈道:「蕭老哥今天是性子躁一點,不過他的老伴死在血魂劍手下,復仇心切,大家應該原諒他一點,好在只是一點小誤會,說過就算了,還是談正事要緊,杜世兄,那位傳你劍法的老先生在那裡,可容見告嗎?」

  杜青望望外面的日影,已經略略偏西,正午已過,他覺得沒有再守秘密的必要,淡淡一笑道:「趙大俠這樣問,在下自然可以奉告!」

  趙九洲迫不及待地問道:「在那裡?」

  杜青道:「不知道!」

  趙九洲臉色一沉道:「杜世兄,你這就不夠意思了,老朽與令尊雖無交情,卻也風聞其人,因你是名家之後,才相信你的話,以禮相問,你如此搪塞……」

  杜青一笑道:「在下並未搪塞,是真的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約定我有了消息就到此地轉告,可是我來到此地,並沒有找到傳話的人!」

  趙九洲一怔道:「你在這裡找誰傳話?!」

  杜青道:「老先生並沒有說起,只說到了此地,自然有人接待,我來了之後,問過主持智海大師,他說寺中有一個華聞留老先生寄寓,可是一早就走了!」

  查子強忙問道:「血魂劍是否叫華聞留?」

  趙九洲皺眉頭道:「誰也不知道血魂劍叫什麼,甚至於是男是女都沒人見過,他殺人多半在暗中施為,只有一次大家圍著了一個人,劍法怪異,可是此人全身都蒙了起來,面上帶了個黑布罩子,身上穿了黑罩袍,只在眼上開了兩個洞……」

  查子強道:「此人就是血魂劍嗎?」

  趙九洲道:「是的!因為小兒預先接到血魂劍一張警告帖子,限定他在那年中秋前自栽,剛好老朽邀了幾個朋友回家過節,知道這事後,大家都不服氣……」

  杜青也頗感興趣地問道:「結果如何?」

  趙九洲慘然道:「結果七八個高手都不能保全小兒的性命,那黑衫人從容迎戰,將小兒殺死在庭中,就是那一次,我們才算眼見血魂劍法的施展!」

  查子強道:「怎知那一定是血魂劍呢?」

  趙九洲道:「小兒身上所留的劍痕,與其他被殺的人一般無二,可以確信是他!」

  蕭樵夫不住道:「血魂劍殺人的手法千篇一律,拙荊根本不會武功,她被殺之後,身上也是留下四十二道劍痕,刻成血魂劍三個字!」

  杜青心中沉思,想起那位奇怪地老人傳授自己的劍法,第一手正是四十二式變化,上下左右,任意施為,如以筆順的次序;卻是構成血魂到三個字最順手,沉吟片刻後,才問趙九洲道:「血魂劍為什麼要殺死令郎呢?」

  趙九洲道:「不知道,小兒在家鄉開設鏢行,雖然不免會得罪人,但絕對不會與血魂劍結仇!」

  謝寒月卻問道:「那天除了令郎之外,還有誰被殺?」

  趙九洲道:「沒有!」

  謝寒月道:「那天血魂劍如果想多殺幾個人辦得到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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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九洲想想道:「也許辦得到,那天助陣的朋友中,雖然都是成名高手,但其中有幾個的武功,比小兒還差一點,卻並未受到損傷!」

  謝寒月笑笑道:「由此可見血魂劍並不是濫殺無度的人,他不放過今郎,必然有原因!」

  趙九洲道:「什麼原因?」

  謝寒月笑道:「那我怎麼知道,我只是根據當時的情形而作推斷,如果血魂劍是個以殺人為樂事的殘暴兇徒,不會單單只殺死令郎一人便罷手的!」

  趙九洲低頭不言。謝寒月又道:「我聽王非俠談過一些有關血魂劍的傳說,他殺人雖多,都是有原因的,而且果報分明,殺一人者,報及一人,殺人全家者,報及全家,他雖然實施果報,卻有一件好處,從不宣佈死者的罪狀,以為他人留一分餘地……」

  蕭樵夫忍不住叫道:「我的妻子是個弱不經風的女子,從沒有害過人,為什麼也遭他殘殺!」

  謝寒月一笑道:「你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蕭樵夫道:「那你憑什麼替血魂劍辯護?」

  謝寒月道:「我只是把所知道的說出來而已,不過血魂劍殺人的手段有些奇特之處,他施報的方式完全是看情形而定,有時真正的作惡者並沒有受到報應,卻波及到與他相關的人身上,王非俠有個故人,與另一個結仇,趁著黑夜登門尋仇,那仇人不在家,他殺死了人家一個十六歲的幼女,結果他自己的女兒在過十六歲生日的那天晚上也死在血魂劍之手,令正如果沒有害過人,那一定是蕭老爺子作的孽,傷害了別人的妻子……」

  蕭樵夫怒聲道:「胡說八道,老夫從未害過人!」

  智海和尚在旁突然一歎道:「老衲可以為謝小姐的話作證!」

  眾人都是一怔,智海道:「老衲已入空門,俗家姓名也不必告訴各位,不過老衲就是王大俠的那位故人!」

  大家都呆呆地注視著他,智海很沉痛地道:「老衲在無意間因一時之憤,上門向仇人報復,偏偏仇人不在家,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兒留在家中,當時老衲並不想殺死她,只想追問一下仇人的下落,誰知那女孩十分倔強,知道我是他父親的仇家,不僅不肯說,反而破口大罵。老衲一時性起,失手殺死了她,事後十分後悔,以為無人得知,偷偷地溜了,誰知這事並沒有瞞過血魂劍,終於在小女十六歲生日的那一天晚上被她殺死了……」

  謝寒月怔然道:「原來那人就是大師!」

  智海慘道:「不錯,小女被殺之後,大家都痛恨血魂劍殘暴不仁,施虐幼女,只有老衲心中瞭然,其實老衲與那個仇家只是意氣之爭,算不上深仇大恨,卻為一時之憤,殺死了人家的女兒,連帶也害了自己的女兒,深自後悔,乃遁入空門!」

  蕭樵夫道:「那麼你跟血魂劍也是仇家了,為什麼要包庇血魂劍呢?」

  智海道:「寺中有位華老施主寄榻,老衲並不知道他是否血魂劍,再說老衲並不記恨血魂劍,他的做法並沒有錯,孽由自作,咎由自取,各位與血魂劍啟怨結恨,是否反省過自己的行為呢?」

  一句話把大家都問住了,只有查子強抗聲道:「我與血魂劍無怨無仇,今天找他,純為武林公義!」

  杜青忍不住道:「血魂劍之所為也是公義!」

  查子強朗聲道:「公義應該是光明正大的,別的事我不清楚,單以智海大師這件事來說,血魂劍如果施報及他本人,還可以一說,試問他的女兒又犯了什麼錯要該殺呢?父母的過失,由子女來承當,這太不公平了!」

  杜青默然無言,查子強又道:「杜兄!如果你明白是非,應該把血魂劍的下落說出來,否則你跟他一樣,是個黑白不分的糊塗蟲,查某即使殺了你,也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杜青想了一下道:「查兄胸懷磊落,在下異常欽折,不過在下並末騙人,那位華老先生是否即為血魂劍,在下不知道,是否即為傳授劍法的老丈,在下也不知道,那要見到他本人後才能確定奉告!」

  查子強一怔道:「你沒有見到他?」

  智海道:「華老施主一早就下山去了……」

  陳其英冷笑道:「這句話可騙不了人,如果血魂劍不是在山上,我的那些弟子是誰殺死的?」

  杜青道:「不是我。」

  陳其英厲聲道:「不是你就是血魂劍!」

  智海搖搖頭道:「那倒不可能,華老施主如果是血魂劍,他殺了人一定會留下特殊的標記,可是這些被殺死的人身上,看不出血魂劍的手法……」

  查子強點頭道:「不錯,血魂劍殺死人後,劍痕縱橫,這些人都是一劍致命……」

  說完又對杜青道:「杜兄!我相信你是個男子漢,不會作背後暗算傷人的事,可是對這些死者,你必然有個解釋,因為他們的任務是監視你,別的人沒有理由要殺死他們,你怎麼說呢?」

  杜胄道:「我只能說這些人不是我殺的!」

  查子強沉聲道:「至少你知道是誰下的手,因為我知道你到過山下!」

  杜青道:「不錯!我到過山下,可是我發現這些人被暗殺後,立刻又回來了!」

  查子強追問道:「為什麼?」

  杜青道:「我下山的目的是去找那位華老先生,這些人的目的是阻攔我下山,一定會不放我走,卻有人希望從我身上找到華老先生的下落,所以代我除去障礙,因此我發現他們被殺後,就折了回來!」

  查手強沉下臉道:「杜兄這個答覆很難使人滿意!」

  杜青也臉一沉道:「這是我唯一的答覆,滿不滿意我不管,反正我不能無中生有,亂編一套話來騙人!」

  謝寒雲忍不住叫道:「杜大哥!你幹嘛要代人受過呢?把事實的真相說出來好了!」

  杜青道:「我說的都是事實!」

  謝寒雲叫道:「可是我們都明白那些人是誰殺死的!」

  杜青望了她一眼道:「寒雲,一個人說話要負責任,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懷疑的是誰,但是沒有證據,你不能平白冤枉人!」

  謝寒雲哼了一聲道:「照韓莫愁的行事手法,八成兒是他幹的,怎麼會冤枉他!」

  查子強一怔道:「韓莫愁?」

  謝寒雲冷笑道:「你還裝什麼傻,如果不是韓莫愁告訴你,你怎麼會找上杜大哥的?」

  查手強搖搖頭道:「我不認識韓莫愁!」

  謝寒雲道:「你今天未來之前,先去找一個人問訊過,才確定杜大哥的劍法是傳自血魂劍的,對嗎?」

  查子強道:「不錯!杜青在你家樹身上所留的劍痕,與血魂劍的路數相似,我沒有見過血魂劍,自然不能確定,所以才去找人問問清楚!」

  耐寒雲問道:「那個人是誰?」

  查手強道:「我不能說,不過那人不是韓莫愁!」

  謝寒雲冷笑道:「韓莫愁鬼頭鬼腦,從來不敢用真姓名見人,可是我敢肯定是他!」

  謝寒月連忙道:「小妹!空口無據,你不能亂說!」

  語畢又對查子強道:「查大俠,舍妹之言不足為信,可是你去探訪的那個人究竟是誰?可能見告嗎?」

  查子強道:「此人是個武林隱者,雖然證實杜兄的劍法與血魂劍有關,卻不願洩露身份,我答應他不說出來,必須遵守所諾,尚祈賜諒!」

  

  謝寒月道:「那就算了,不過大俠可以再去問問他,說不定可以多知道一點內情,我想他與這些死者,多少有點關係!」

  查子強沉吟片刻道:「那倒是不必,瀟湘劍客不是膽怯畏事之徒,我相信他尚不致殺了人而不敢承認,這件事我們另外再追究兇手……」

  陳其英叫道:「查大俠!被殺的都是我的門人子弟,你能算,我不能算!」

  趙九洲卻怫然道:「鎮六關,我們也有門人子弟遭了毒手,難道說我們就肯罷了不成,你必須認清事實,找出真兇,更要分別輕重,我們今天主要找血魂劍,如果你想節外生枝,多惹事端,最好是一個人單獨行動,別擠在我們一堆來!」

  陳其英總算被他壓了下去,查子強想想又道:「杜兄,關於血魂劍,你能否多提供一些資料!」

  杜青道:「我根本不知道誰是血魂劍,有關那位老丈的事,我已經全說出來了!」

  查子強道:「他就是血魂劍已無可疑義,問題是你對這個人持什麼態度!」

  杜青笑笑道:「這話怎麼說呢?」

  查子強道:「血魂劍濫施殺戮,已成為武林公敵,你究竟是幫他還是幫我們?」

  杜青笑道:「我誰都不幫,武林中的是非黑白很難分得清,我不能以一面之詞就盲目決定誰是誰非!」

  查子強怒聲道:「那麼你認為血魂劍的一切作為都是對的了?」

  杜青道:「我沒有這樣說,可是我也沒有認為他是錯了,根據趙大俠所說的情形,血魂劍並不是嗜殺之徒,他們為了私人的仇怨找血魂劍還有個理由,我們局外人介入就必須弄清是非曲直,以免處事不慎,反陷於不義!」

  查子強大聲道:「血魂劍報施及無辜,我就認為他錯了,你的意思如何呢?」

  杜青道:「各人有各人看法,我不能說你不對,但你也不能勉強我說你對!」

  查子強道:「既然你說不出我不對的地方,我希望你幫個忙,你總不能拒絕吧!」

  杜青連忙道:「叫我幫你們去對付血魂劍可不行!」

  查子強道:「血魂劍對你有授技之德,我自然不敢要求你這麼做!

  杜青一笑道:「那我還有什麼可幫的忙呢?」

  查子強道:「把你所學的血魂劍法展示一下,使我們對付他時多一點把握!」

  杜青哈哈大笑道:「查大俠既然說出血魂劍對我有授技之德,卻又叫我洩漏他的劍法,方便你們去殺死他,這個要求豈非太自相矛盾了?」

  查子強朗聲道:「我是站在武林俠義的本份上要求的!」

  杜青神色一沉道:「你千手神劍是俠義,卻要我姓杜的做以怨報德的小人,這筆帳是怎麼算的?」

  查子強神色也是一沉道:「杜青!因為你也是俠義門人,我才提出這個不傷和氣的辦法,其實憑你學過血魂劍法這些事,大家就可以把你跟血魂劍列為一黨,群起而攻,不怕你不把劍法洩底!」

  杜青怒聲道:「你們用什麼方法對付我都行,但是別把血魂劍三個字硬跟我扯上關係,我不認識血魂劍其人,也不知這自己所學的是血魂劍法,言盡於此,你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查子強冷冷地道:「招呼打過了,好話也說盡了,你還是這樣執迷不悟,可別怪我得罪了。」

  謝寒雲叫道:「你根本就是假公濟私,為了大姊不肯嫁你。你才故意跟杜大哥為難!」

  謝寒月連忙喝止道:「小妹,別胡說八道,查大俠不是這種人!」

  查子強哈哈一陣大笑道:「大小姐!幸虧你明白,查某蒙允聯姻,原出自令堂之意,而且也得到你的答應,可不是查某自己無賴……」

  謝寒雲叫道:「娘答應你,是要你代替王非俠去送死,大姊答應你,是怕杜大哥傷勢未痊打不過你,否則誰會看上你這個醜八怪!」

  查子強臉色一變,謝寒月有點不好意思,因此沒有開口,杜青在這個時候,自然也不便說什麼!

  空氣凝結了片刻,最後還是查子強自己解嘲似的大笑道:「三小姐!你說得都對,查某登門應婚,原是為了心慕令姊,情願以命相許,令姊鍾情杜青,查某並非不知道,以人材相貌而言,查某自知醜陋,不堪於令姊天人為配,所以敢冒昧求匹,就是以為這一身技藝尚堪效命!」

  謝寒雲冷笑道:「可是你怕死又溜了!」

  查子強沉下臉道:「胡說!在府上的花園裡,查某自以為劍法能勝過杜青,才欣然答應,後來杜青留痕示技,查某自思一無可取,豈敢再厚顏求匹!」

  謝寒月歉疚地道:「查大俠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家母與妾身以機心相待,殊感愧疚!」

  查子強淡淡地道:「沒關係,你們看得起我,才想利用我,查某甘心為用,誰也沒有對不起誰的地方,只是查某後來自慚藝疏力薄,不堪為用,那場兒戲婚約也自然作罷了,只是查某今天找杜青,絕非為了那件事!」

  謝寒月笑道:「那是舍妹幼稚無知的說法,請大俠不必放在心上!」

  查子強道:「然而查某應該避避嫌疑,本來查某想找杜青一決的,有了這句話,查某只好退開了,好在今天在場的高手很多,查某不出手,別的人也不肯輕易放過的!」

  說完他果真退開了,其他人頗感意外,陳其英笑道:「查兄說了半天漂亮話,結果還是作壁上觀!」

  查子強瞪了他一眼道:「陳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其英聳聳肩道:「沒什麼意思,血魂劍法重在一個快字,因為查兄的千手神劍也是以快速見長,我們才央請大力鼎助,否則何必把查兄拖來跟血魂劍結怨呢?」

  查子強怒聲道:「我答應幫忙是為了血魂劍可殺,並不是因為自己劍法高明想逞強出頭,如果血魂劍本人在場,查某不用吩咐,定然第一個下場!」

  陳其英道:「我們沒有懷疑查兄之意,只是我們與血魂劍本人有著血海深仇,每個人都練了一兩手專門對付他的絕招,沒有見到他本人之前,不願意使出來!」

  查子強一笑道:「那就好了,杜青只學過血魂劍法,並不是血魂劍本人,我們根本就沒有找他的理由!」

  陳其英一笑道:「這又不然,我們這些絕招只是閉門造車,不知道能否有用,如果碰上了血魂劍,拚一下倒也值得,現在只是對一個局外人,最好還是請查兄多費點心,跟他印證一下,給我們一個參考的機會!」

  查子強道:「不行!」

  蕭樵夫忍住性子道:「查老弟!我們每一個人都身負大仇,必須手刃血魂劍才能稱心,你就不肯幫忙嗎?」

  查子強冷哼一聲道:「查某幫你們對付血魂劍只是為了公義,並不是為你們復仇。這一點希望各位認清楚!」

  陳其英笑道:「那不是一樣嗎?你為了公義,我們為了報仇,目標都是血魂劍,殊途同歸,查兄要幫忙,何必計較什麼方式呢?」

  查子強道:「我可不願做傻瓜,作為你們的復仇的工具,除了血魂劍本人,我絕不出手!」

  他的脾氣是眾所周知的,說一不二因此他明白表示後,就沒有人再勸說了,可是誰也不肯先找杜青試手,因為血魂劍的厲害大家都嘗過了,如果把賴以自保的一兩手絕招洩了底,不僅報仇無望,連自己的性命都會發生問題了!

  杜青看見他們一個個的猶疑之狀,忍不住哈哈一笑道:「各位還是回去閉門思過,想想血魂劍為什麼要找你們的麻煩吧!我真替你們害羞,武林俠義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如果你們真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大可以公開聲言找血魂劍上門評理,何必裝出這份鬼鬼祟祟的樣子!」

  一句話把眾人罵得滿臉通紅,蕭樵夫忍無可忍,挺身而出,厲聲道:「小輩!你敢如此放肆,老夫先殺了你!」

  他一出來,其他人也出動了,謝寒星與謝寒雲立刻挺劍上前準備聯手拒敵,杜青擺擺手道:「你們回去,他們只是做做樣子,沒有人敢真動手的!」

  謝寒月一皺眉頭道:「杜大哥!你這是何苦呢?他們也許不想出手,給你這一說,他們非拚不可了!」

  杜青道:「我就是要他們如此!」

  謝寒月微怔道:「難道你真的要跟血魂劍站在一邊?」

  杜青搖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血魂劍要懲戒他們,不會容他們活到今天,既然他們沒死,必然還有可取之處,或者是未嘗入罪,不管是什麼原因,我總念在同為武林一脈,借這個機會叫他們知難而退,不要再自尋死路了!」

  謝寒月搖搖頭!

  杜青道:「你們從我這兒看出血魂劍法的缺點可以,但是要一個個地來,那樣我可以控制一點,一哄而上,我一個收手不住傷了你們,那就太冤枉了!」

  眾人面面相顧,先前是不肯出來,現在又變成不好意思退出,杜青又道:「你們大部份是武林前輩,難道當真如此不顧身份嗎?」

  陳其英最是狡猾,聽見這句話後,立刻道:「蕭老,趙老,二位是前輩中的前輩了,還是先退一步,讓我們來給這小子一點教訓吧!」

  蕭樵夫厲聲道:「滾開一點,你眼中如果還有我這個前輩,就不該跟我爭先!」

  陳其英笑笑道:「蕭老如此說,我只好站在敬老尊賢的本份上,瞧蕭老大展神威了!」

  說著率先退後,幾個較為年輕的也只好退開,只剩下蕭樵夫與趙九洲兩個人,趙九洲道:「蕭大哥,你一世英名,栽在這個場合下太不值得了,還是讓兄弟來吧!」

  蕭樵夫苦笑一聲道:「老弟,我們還有什麼英名!你嫂子死在血魂劍下,我們那一點薄名早就砸了,年事日衰,我只想報了這場血仇,無意爭名,這小子只學了幾手血魂劍法,如果連他都對付不了,報仇更沒希望,我還要這個老臉幹嗎?」

  趙九洲默然片刻才道:「那我們也該把這條老命留著跟血魂劍拚!」

  蕭樵夫長歎道:「血魂劍行蹤飄忽,有生之年,我不知道是否能找到他,好在要找血魂劍的人很多,我以殘年餘力,如果能套出一點血魂劍的虛實,即使不能手刃斯獠,只要能給別人一點制他的啟示,也等於是報仇了!」

  趙九洲只得拱拱手退開一步道:「大哥多保重!」

  蕭樵夫也不再多說話,挺劍就朝杜青刺去,兩個人搭上手,纏鬥七八個回合,卻難見高低!」

  蕭樵夫怒道:「用你的血魂劍法!」

  杜青笑道:「那位老丈傳授劍法時曾經再三告誡說,那幾式劍招太過狠毒,非至萬不得已時不得施用,現在還沒有到時候!」

  蕭樵夫怒叱一聲,手下突緊,劍如急風,將杜青罩在劍光中,只聽得叮叮幾聲激響,兩人又忽地分開了,杜青端立無恙,蕭樵夫的胸前卻多出一道細細的血痕,很明顯他中了劍!

  越九洲連忙上前替他察看傷勢,杜青笑笑道:「不必緊張,我下手很有分才,只有皮膚受了點輕傷!」

  蕭樵夫沉聲和:「小子,血魂劍傳你的這一招叫什麼名目?」

  杜青搖頭道:「你弄錯了,這是杜家家傳劍法中的招式,是家父封劍歸隱後研究出來的!」

  蕭樵夫怒道:「胡說!杜南夫的劍法很平實,沒有這種刁毒的招式!」

  杜青一笑道:「家父劍式並非沒有狠招,只是很少使用而已,家父以前跟你過招,純為切磋劍技,不是拚命,怎會用來對付你呢?」

  蕭樵夫大叫道:「老夫要領教的是血魂劍法!」

  杜青莊容道:「如果你剛才所施的那幾手是為了對付血魂劍而用的,那就不必送命了,你差得太遠!」

  蕭樵夫叫道:「老夫的精招要等血魂劍法出手後才施展,否則你哪會輕易得手!」

  杜青搖搖頭道:「那你就更沒希望了,血魂劍法過於狠毒,發必傷人,如果血魂劍想殺死你,早就下手了,他從前不殺你,現在也不一定肯來殺你。即使見了面,他不施血魂劍法,隨便找一種劍法對付你,也比我剛才那一招厲害,不必殺死你,叫你傷得躺下來總行的,所以我勸你還是回家去歇著吧。」

  蕭樵夫聽到後來,臉色漸漸變白,終於大喝一聲,口中鮮血直噴,整個身子往後仰去,胸前的劍傷處也滲出更多的鮮血,趙九洲撕開他的衣服,一瞧傷勢,不禁怒叫道:「杜青,對一個武林前輩,你怎可下這種毒手!」

  查子強也過來看了一下道:「趙老,杜青下手並不重,這是蕭老自己生氣,胸肌擴張迸裂的!」

  杜青淡淡地道:「他如果不善自頤養天年,可能會把自己氣死,那可不能怨我!」

  趙九洲怒道:「無論如何,他還是你父親的朋友,這是你應該說的話嗎?」

  杜青道:「我是一片好意讓他多活幾年,如果他不自量力,憑著這點技藝就想去找血魂劍報仇,豈不是死得更快!」

  趙九洲哼了一聲,挺著手中的金背砍刀道:「杜青,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你也想個法子成全我吧!」

  杜青朝他手中的大刀看了一眼道:「趙前輩,你俠名早著,家父十分景仰,因此我願意很誠懇地奉勸你一句,不要湊這個熱鬧!」

  

  趙九洲道:「殺子之仇,豈能不報!」

  杜青道:「我見到血魂劍,一定負責問問清楚,我相信血魂劍殺死令郎,絕不是為了前輩本人之過,如果令郎確實犯了必殺之罪,以前輩平素之為人,自己也不能坐視,又何任於血魂劍呢?」

  趙九洲怔了一怔道:「如果我兒子沒有過失呢?」

  杜青道:「那我就叫血魂劍還前輩一個明白,如果他說不出道理,我會幫同前輩,討回這場公道!」

  趙九洲道:「此言當真?」

  杜青朗聲道:「我是杜南夫的兒子,雖然學過血魂劍的劍法,但並沒有師徒之名份,那些劍法是有條件交換而來的,不能使我混淆是非,顛倒黑白,如果我行止有虧,家父也不能容!」

  趙九洲想了一下道:「好,我相信你的話,什麼時候你給我回音!」

  杜青道:「這個很難確定,反正我絕不食言,我見到血魂劍,首先就辦前輩的事!」

  趙九洲道:「假如你見不到血魂到呢?」

  杜青道:「除非他先給別人殺死了,否則我找他總比別人容易點。」

  趙九洲無言扶起蕭樵夫退到一邊,陳其英笑道:「趙老!你就此罷手了?」

  趙九洲道:「如果我兒子該死,我就應該罷手。家教不嚴,才生逆子,我說不定還會謝謝血魂劍代我管教!」

  陳其英一怔道:「趙老怎麼這樣洩氣?」

  趙九洲正色道:「我不是洩氣,也不是怕血魂劍,吾輩習藝行道,無非是為伸張正義,剷除奸惡。我們以前殺過人,正因為有正義作後盾,我們才無愧於心,如果我兒子為惡當死,誰都可以殺死他!」

  陳其英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令郎死無對證,血魂劍隨便一個理由都可以冤枉他!」

  趙九洲搖頭道:「沒這麼簡單,我還不容易受人矇騙,再說血魂劍也不致於為了怕我報仇而編造一篇理由來誆我!」

  陳其英冷然道:「只怕到那個時候,趙老人孤勢單,想報仇也報不了!」

  趙九洲莊嚴地道:「心存仁義,雖死無怨!」

  杜青不禁肅然拱手道:「前輩心胸磊落,足為江湖豪傑之范,在最短的時間內,再晚必然有所報!」

  趙九洲也拱拱手道:「老朽靜候訊息!」

  說著扶起昏迷不醒的蕭樵夫,半架半抱地出門而去,大家都默然目送,看著他們走了!

  陳其英赫赫冷笑道:「這個老頭子分明自己怕死……」

  話還沒說完,查子強已厲聲道:「陳兄!今天你已經很夠了,不管血魂劍是否可殺,你的全家死得絕不冤枉!」

  陳其英愕然道:「查兄這是什麼意思?」

  查子強正色道:「你今天的言行表現已足證明你是個不明是非的江湖強梁之徒,因此我希望你退出這個行列,雖然你目的跟大家相同,但是我相信大家都羞於為伍,你單獨行動吧!」

  陳其英舉目四望,果然每一個人都對他投以不齒的神色,惱羞成怒之下,也哈哈一笑道:「你們不要我參加,我也懶得跟你們在一起,我早看出來了,你們一個個雖在江湖上享有盛名,但是手底下並不見得高明到那裡,靠你們幫忙,還不如我單獨行動的好!」

  這句話一出口,立刻觸犯眾怒,有兩個人立刻拉出兵器要找他動手,陳其英悍然不動,一抖練子索道:「我不在乎你們與我為敵,但是今天我希望你們留點力氣去對付血魂劍,陳某先亮幾手給你們瞧瞧,讓你們知道究竟是誰靠誰幫忙!」

  說完抖著練子索,朝杜青走去,口中還大聲道:「蕭老頭自恃劍術蓋世,我是瞧他年紀大,讓著他一點,現在我把這小子收拾下來,瞧他以後這張老臉往那兒擺!」

  剛才蕭樵夫從他手中搶去長劍,還不准他以後使劍,他仍耿耿於懷,卻懾於蕭樵夫的盛名,不敢發作,現在見到蕭樵夫竟敗在杜青手下,他覺得那一場羞辱受得很冤枉,就想藉機挫敗杜青,把滿腹怨氣都發洩出來,還蕭樵夫一點顏色!」

  杜青冷冷地道:「姓陳的!八荒劍隱是武林前輩,我對他還客氣一點,對你可沒有那麼好了!」

  陳其英怒聲道:「誰要你賣人情,找不到血魂劍討債,我就準備在你身上先討點利息,你自己才該小心點,最好叫這些娘兒們一起上,免得增加麻煩!」

  杜青冷靜地道:「動手是你我之間的事,用不著把別人也拖進來!」

  陳其英哈哈一笑道:「她們今天拚命替你掩護,這是很明顯的事實,我如果殺了你,他們一定會找我拚命的,我可不想落個欺負女孩的醜名,不如讓她們跟你一起動手,事後讓人家說起來,才不至如此。」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3:07

第二十六章 居心險毒自食果


  謝寒星與謝寒雲按捺不住,兩支劍同時出手,陳其英練子索一抖,居然將兩枝劍同時彈開,哈哈大笑道:「姓杜的,她們已經等不及了,你也快上吧!」

  杜青沉喝聲道:「寒星,寒雲,你們下來!」

  謝寒星怒叫道:「這狗賊如此瞧不起我們女人,我非要割下他的狗頭不可!」

  杜青沉聲道:「你們是幫我的忙,還是幫他的忙?」

  謝寒雲一怔道:「大哥當然不會要我們幫忙的……」

  杜青道:「那你們也不能幫他的忙!」

  謝寒星愕然道:「我們怎麼會幫他的忙呢?」

  杜青道:「他嘴裡說得凶,其實心裡比誰都害怕,所以才刺激你們出手幫忙!」

  謝寒星愕然道:「難道我們一起上反而對他有利?」

  杜青笑笑道:「不錯!血魂劍式出手時凌厲非凡,除了發招者本人外,其餘都是敵人,他不敢正面與我為敵,所以才拖你們一起下來,想牽制我不能放手施為,因此你們夾在中間,等於是給他幫忙。」

  謝寒星頓了一頓才道:「這傢伙太狡猾了,那你先在旁邊瞧著,讓我們來收拾他行不行?」

  杜青搖頭道:「不行,你們還不懂他的用意,他知道我今天不肯放過他,一心只想逃命,那裡還敢找我挑戰!」

  陳其英怒叫道:「放屁,是你自己不敢應戰!」

  杜青沉聲道:「那你就乾乾脆脆的找我,不用拖泥帶水,把女孩子們也拖進來,你分明是想挾持住一兩個,掩護你脫身……」

  謝寒星不服氣地道:「他能挾持我們?」

  杜青笑笑道:「他這根練子索是專為鎖劍而用的,你們劍法雖精,臨敵經驗太少,很容易上他的當……」

  謝寒星道:「我不相信!」

  杜青誠懇地道:「寒星,我不是瞧不起人,臨陣對敵是技藝與經驗各佔一半,我承認謝家劍堪稱絕世,可是剛才一場混戰,你們並沒有佔到上風,這就是一個例子,因為你們遭遇到的全是一些老江湖。論技藝,他們實在比你們差,完全靠戰鬥的經驗才能跟你們打個平手,已經夠你們自傲了,何必還要硬撐呢!」

  謝寒月這時才道:「二妹,聽杜大哥的話,謝家已不同往前,今後我們要想在江湖上立足,有待學習的事還很多,絕不能一味意氣用事!」

  謝寒星終於退了下來,謝寒雲自然更沒有話說,杜青揚劍笑道:「陳其英,現在我們可以放手一戰了!」

  陳其英臉上微現懼色,因為杜青一言道破他的心事,使他意識到情況的嚴重,也沒有先前那種逼人的氣焰了!

  謝寒雲低聲對謝寒星道:「二姐!你該相信杜大哥的話了,單打獨鬥,這傢伙反而心慌。」

  杜青仍是從容含笑道:「陳其英,你別害怕,我只想教訓你一下,這裡是佛門淨地,我絕不會傷你的性命!」

  陳其英怒吼一聲,練子索振得直響,舞成一道匹練,直捲過來。杜青則扁著劍身往外劈去,以防劍刃受到破折,同時扁平的劍身也較易使力,可以觸及練索後,迅速收回,收免被練索纏住。

  交手數合,依然是勢均力敵,陳其英志在奪劍,練索上窮極變化,都是在杜青的劍上打主意,杜青則比較吃力,一方面要防備劍被奪,一方面還要留神本身的安危,更要相機出招搶攻,近乎是一心三用。

  不過他使的仍是家傳劍法,沒有動用血魂劍式,陳其英又急又怒,大聲叫道:「姓杜的,你為什麼還不施展血魂劍?」

  杜青微笑道:「血魂劍式出了手,你這顆狗頭就保不住了,我並不想要你的命,能夠不用,我盡量避免!」

  說著一劍斜掠,抵住練索的一頭,挑高甩開,陳其英的練子索是兩頭使用的,一頭拋高,身形往前一移,另一頭又直搶而進,杜青剛用劍擊落索端的龍頭,陳其英冷笑一聲,甩高的那一頭急起直落,一下子纏住劍身!

  杜青見劍身被纏,十分驚慌,連忙往後抽劍,陳其英得意地一抖手道:「過來吧!」

  連人帶劍,把杜青拉了過來,跌向他的身前。

  這一著相當冒險,因為杜青的身子雖然暫時失了平衡,可是兩隻手全能活動,而陳其英的手中握著軟練索,這種兵器在打鬥時很佔便宜,貼身肉搏,卻反而成了累贅!」

  果然杜青還沒有衝到他身前,即已放開了握劍的手,雙拳齊發,向陳其英的面門上擊去!

  陳其英假作驚慌地往後一躲,避開了雙拳,杜青自然不放鬆,踏步進前,準備再作攻擊時,突然頸上一涼,被一條硬索緊緊地扣住了!

  那是陳其英的練子索,此人的身手確實不弱,在這件奇巧兵刃上更有著獨到的功夫,鎖劍,拉人,甚至於杜青揮拳相應的反應,都在他的預計之中,以他的練子索恰恰合上雙方的動作,扣住了杜青!

  得手後,他熟練地一轉身,繞到杜青的背後,雙手一振,握住練索的兩頭,利用繞回一圈的練索,緊扣住杜青的頸子,哈哈大笑道:「姓杜的,這就是我用來對付血魂劍的絕招,先讓你嘗嘗厲害。」

  謝家三姊妹見杜青為人所制,大驚失色,連謝寒月都沉不住氣了,擺劍正待攻上去搶救,卻被查子強一揮長劍,將她們全攔住了,謝寒星叫道:「你也想插一手!」

  查子強搖搖頭道:「查某絕無此意,只是勸阻三位不能太衝動,你們上去救不了人,反而會害了他!」

  謝寒雲急吼也道:「胡說!你巴不得杜大哥被人殺死!」

  查子強冷冷地注視她有好一會,才退後道:「你這樣—說,查某只好不管了!」

  謝寒雲得到機會,正想衝出去,這次卻是謝寒月把她拉住了道:「小妹,向查大俠道個歉!」

  謝寒雲瞪大了眼睛充滿了懷疑,謝寒月平靜地道:「查大俠確是一番善意,是我們太缺乏經驗了!」

  比較冷靜的她已經認清了當前的情況,陳其英正在等待著她們出手,因為他已控制了杜青的行動,如果她們不顧一切地出手,他只需稍為變動一下位置,就可以把杜青調過來成為她們攻擊的對象!

  謝寒星也看出來了,可是她比較急切,迅速地繞到另一邊,同時對謝寒雲道:「小妹!你到另一角上去,我們三處同時出手,瞧他怎麼躲去!」

  陳其英哈哈一笑道:「你們不妨試一試!」

  謝寒月平靜地道:「不必試!」

  謝寒星道:「為什麼,如果我們三路夾攻,他想躲也躲不了!」

  謝寒月一歎道:「他的練子索招式很神奇,三枝劍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謝寒星道:「我知道,可是他的練子索套在壯大哥脖子上,要想騰出手來應付我們,他必須放開杜大哥!」

  謝寒月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他對赤手空拳的杜大哥比對我們還畏忌,如果他要分神應付我們,怎麼會先放開杜大哥呢?」

  謝寒星默然了,陳其英哈哈一笑道:「你們中間畢竟有一個聰明人,誰敢動一下,我只要雙手一緊,再高明的接骨大夫,恐怕也無法把他的頸骨接起來!」

  謝寒月淡淡地問道:「你想怎麼樣?」

  陳其某一笑道:「我要報復的對象是血魂劍,與這姓杜的小子並無怨仇,自然不會傷他的性命,可是對付血魂劍的方法已經洩了底,再用就不靈了,必須找點補償!」

  謝寒月道:「你要如何補償呢!」

  陳其英道:「很簡單,把血魂劍訣交出來!」

  謝寒月想了一下道:「這個我可不能作主,你得問向杜大哥自己!」

  陳其英把手稍微放鬆,使杜青能開口說話,然後問道:「杜青,你的意思如何?」

  杜青呼吸了幾口長氣,然後才道:「辦不到,血魂劍式不能輕易傳人!」

  陳其英目中殺機頓現:「那你是不想活了?」

  杜青仍是從容不迫地道:「我對血魂劍的作風約略有一點印象了,雖然我無法評判他的行為是否正直,但是我對他報復人的手段也不太贊成,世上有一個血魂劍已經引起這麼大的騷動,如果大家都成了血魂劍……」

  陳其英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子倒有點腦筋,血魂劍式的確不宜給太多的人知道,謝大小姐,麻煩你把閒雜的人都趕出去,留下你一個人,外帶付筆硯……」

  謝寒月一怔道:「做什麼?」

  陳其英道:「由這小子口述,你做筆錄,把血魂劍訣寫下來,交給我一個人帶走!」

  謝寒月道:「這些人肯走嗎?」

  陳其英道:「那是你的事,如果你想留下杜青的性命,最好是聽我的!」

  謝寒月低頭不語,查子強忍不住怒道:「鎮六關,你的心思太卑鄙了!」

  陳其英笑道:「難道把血魂劍式公開給大家共享,就不卑鄙了嗎?」

  查子強道:「我們不要分享劍式,只想除去這個凶人!」

  陳其英道:「那好辦,我學會了血魂劍式,除去血魂劍的事由我一人負責,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過他的!」

  查子強道:「你也不該學血魂劍式!」

  陳其英冷笑一聲道:「今天我已經跟各位鬧得很不愉快,如果不學兩手防身的狠招,難保以後沒有人來找麻煩!」

  查子強沉聲道:「如果你學會了血魂劍式,你的作為將比血魂劍更毒辣!」

  陳其英笑笑道:「查子強,你對謝大小姐大概還沒有死心,所以要硬逼我殺死杜青,以除心腹大患,是不是?」

  查子強臉色一變,強忍住怒氣道:「姓陳的,你這句話很厲害!查某雖無此心,卻也無以自明,因此我退出去讓你,不但如此,我還負責把大家都請出去……」

  一人連忙表示反對道:「我們不走!」

  查手強道:「不!我們必須出去,但是我們不走遠,就等在廟門外面,陳其英什麼時候出去,我們什麼時候割下他的腦袋!」

  那人還是不肯,查子強沉聲道:「閣下如果不肯出去,就是證明閣下居心不善,查某只有先得罪了,恁著這枝劍也要把大家都請出去。。。。。。」

  

  那人見查子強發怒了,不敢再說。千手神劍的威名仍是夠震懾人的,雖然大家合起來不一定會怕他,可是他如跟謝家這批女孩聯合,這邊又走了功力最深的蕭樵夫與趙九洲,強弱之勢就很明顯了!

  一個個迫於情勢,氣沖沖地走出殿門,查子強挺劍走在最後,還沒有跨出門,杜青開口把他叫住了道:「查兄請留步,你以為我肯交出血魂劍訣嗎?」

  查子強道:「我們相知不深,但以我的觀察,你應該不是貪生伯死的人!」

  杜青笑笑道:「那麼查兄何必要離去呢?」

  查於強正色道:「我在這裡,對你的生死必須負責任,我不能讓人誤會是我逼你就死的!」

  杜青豪笑道:「大丈夫行事但求無愧於心,何必怕人誤會呢?查兄的氣度還是不夠豁達!」

  查子強臉上一紅道:「也許可以這麼說,反正我發誓絕不讓這傢伙帶著劍訣離開,還是避避嫌的好!」

  杜青道:「他得不到劍訣的,血魂劍式變化精微,關鍵全在毫釐之間,只能意會而不能言傳,寫在紙上也沒有用,所以查兄盡可放心……」

  查子強一怔道:「那你就寫給他好了,這一說出來,他還肯放過你嗎?」

  杜青笑道:「陳其英口蜜腹劍,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即使把劍訣給了他,他也不會放過我的,甚至會更助長他殺我之心,以便獨霸劍訣……」

  查子強一歎道:「我也有這種顧慮,只怪你自己不小心,上了他的當,我相信你一開始就施展血魂劍式,絕不會被他制住……」

  杜青哈哈大笑道:「要除去這種鼠輩,何須動用血魂劍式,我要取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大家都為之一怔,陳其英更是恐慌,將雙手扣得更緊一點,杜青運氣抗住頸上的壓力道:「陳其英,如果你的手再加一分勁,我為了自衛,必須要殺了你!」

  陳其英的額上滾下汗珠,雙手直抖道:「我不信!」

  杜青道:「生死在你自己一念之間,想活命的話,你乖乖地退出去,我不殺你,別人也許還會找你,但你還可以有個一拚的機會……」

  陳其英怔了片刻才叫道:「臭小子,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憑你三言兩語,就會放了你,少動鬼腦筋,乖乖地把劍訣念出來!」

  杜青一笑道:「告訴你那是沒有用的!」

  

  陳其英叫道:「有沒有用等我看過後決定,如果劍訣沒有用,你小子就死定了!」

  杜青道:「反正是死,我又何必多事,你下手吧!」

  陳其英沉吟良久,終於眼中凶光逼射,雙手猛地一抽,杜青頸上運足氣一掙,兩手朝後一插,身子一彎一拱!

  陳其英痛吼一聲,身子被彈了出去,手中的練索也丟掉了,儘管摀住腰間,卻仍掩不了向外激射的鮮血!

  眾人俱是一震,定睛看時,杜青雙手各握住一柄亮閃閃的匕首,謝寒雲認得是韓家姊妹送給他的短劍,立刻歡聲叫道:「杜大哥!你真壞,藏著這麼好的防身利器,為什麼不早點用呢?害我替你急死了!」

  陳其英在地上痛得直翻,染得一地鮮血,智海和尚見狀不忍,在爐中抓了一把香灰,替他把傷口塞住,說道:「陳施主,你忍住點,千萬不能亂動,否則傷口的血水再留個不停,菩薩也救不了你!」

  陳其英倒是知道厲害,居然忍住痛,不敢再動了,智海又抓了幾把香灰淋上去,然後撕破自己的袈裟,準備替他裹傷。杜青含笑道:「大師!這布太鬆了,恐怕止不住血,他腰間有墊鋼片的熟革腰帶,只被我刺破了兩個洞,挪一挪位置束緊,比布片管用多了!」

  智海怔了一怔,解開陳其英的外衣,果然看見一條很寬的皮帶束在他腰間,每邊各透了一個小孔,連忙解開帶頭,挪了個方向,將傷壓住了!

  查子強一怔:「我想他能創出這種絕招,怎會如此大意,連本身的要害都不加戒備;原來早有預防了!」

  杜青微笑道:「他的心思夠巧,防備也夠周密,只是沒想到我身邊會藏著一對斬金削鐵的利刃!」

  陳其英也是夠狠的,居然硬撐著站了起來道:「姓杜的,你記著,這次是我走了眼,下次有你瞧的!」

  杜青一笑道:「下次你又能怎麼樣呢?這一套再也騙不了人了!」

  陳其英怒叫道:「下次我扣住你的頸子,不讓你近身,老遠就扯斷你的頸骨!」

  杜青道:「下次你連我的劍也鎖不住的,更別說其他部位了。我勸你還是安份點吧!」

  陳其英咬牙道:「笑話,為了對付血魂劍,我在這練索上不知下了多少工夫,一套不行換一套……」

  謝寒雲連忙將他的練索拾了起來,交給杜青道:「杜大哥!沒關係,把練索收起來,叫化子沒了蛇就耍不成了!」

  杜青笑笑道:「這可不是好辦法,他絕不至於只備了一根練索,要想叫他死心,必須從根本上著手!」

  查子強微怔道:「杜兄準備殺死他?」

  杜青笑道:「難道他還不該死嗎?」

  查子強皺眉道:「這個我很難說,他的心性行為有取死之道,但是杜兄剛才出手重一點殺死了他,豈不是乾脆,現在似乎……」

  杜青哈哈一笑道:「剛才不殺他,現在自然也不能殺他,否則杜某豈不是成了反覆無常的小人了!」

  謝寒星忙道:「不是這麼說,除惡務盡,尤其此人陰險異常,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查子強道:「這也說得過去,江湖上固以道義為先,但也有從權之時,此人留之不僅是杜兄一人之患……」

  杜青笑笑道:「我倒不怕他!」

  當查子強也說出要殺死陳其英的話後,確實使他有點緊張,等杜青作個表示後,陳其英才又狠了起來,厲聲道:「你別太大方,今天不殺我,以後有得你後悔的!」

  杜青拿起他的練索笑笑道:「陳其英!我是不忍心太掃你的興,不過你若是還想憑著這條練索搗鬼,那可打錯了主意,為了不使你白費心機,我現在給你看看叫你真正死心的事實!」

  說著拿起一柄匕首,將練索一割兩段,連續四五下,那條練索寸寸斷落,只剩下兩端的一對龍頭,又手起刃落,將純鋼的龍頭也劈成兩段,丟在地下道:「姓陳的,如果你要找我報仇,一定得換樣兵器!」

  陳其英負傷失血過多,臉色本已極為蒼白,此刻更是白裡透青,幾乎站不住了!

  智海扶著他送到門口道:「施主,下山去好自將息,善養天年吧,爭雄好勝,報仇雪恨,都是很愚蠢的行動,冤冤相報,永無已時,江湖人鮮有善終,這例子太多了,施主能記住老衲的話,必能無窮受用……」

  才跨出門檻,外面卻進來一個老者,跟他們撞個滿懷,智海愕然退後一步,那老者卻笑笑道:「陳其英,你還沒有被殺死,那倒很難得,我有點事想麻煩你!」

  陳其英被他一撞,觸動傷處,痛得直咬牙,怒吼道:「你是誰?」

  老者笑著從胸前摸出很多信封交給他道:「這上面有名字,麻煩你分送一下,最後的一封是給你自己的!」

  陳其英詫然地拿起最後一封信拆開,一看之下臉色大變,高聲叫道:「你……你就是血魂劍?」

  這一叫把殿中所有的人都震住了,連等候在門外的群雄也再度湧人殿裡,老者環顧一周,毫無懼色,淡淡一笑道:「老夫不叫血魂劍!」

  陳其英叫道:「你不是血魂劍,也定然與他是一夥的!」

  老者微笑道:「老夫名叫華聞笛,華夏之華,聽聞之聞,管笛之笛,你們都記清了,血魂劍三字乃是你們胡亂為老夫加上的名號,老夫可不承認!」

  群雄因他的否認而鬆弛的情緒,立刻又緊張起來了,華聞笛笑著把陳其英手中的那堆信又取了回來,說道:「既然你們自己來了,就把信領去吧,這裡面都是你們與我結仇的原因,看完信之後,如果我冤枉了你們,你們儘管可以來殺死我,我絕不抵抗……」

  說著神態從容地走了過去,按照信封上的名字,把那堆信札一一分發出去,每個人都以充滿了仇恨的眼光看著他,可是沒有一個人有所行動,默默地接過了信,小心翼翼地拆看。

  良久,有人長歎一聲,低頭從殿門出去,片刻後又是一個,接著又是一個,終於全部走光了。

  只有陳其英仍是呆立不動,華聞笛笑問道:「陳其英,信中所說的事實你承認不承認?」

  陳其英咬咬牙道:「承認!」

  華聞笛道:「那麼我殺死你的家人並不算冤枉!」

  陳其英厲聲道:「不冤枉,而且你還很寬大了!」

  華聞笛笑笑道:「不錯!以你所犯的罪行,百死不足以贖,殺死你的家人的確是很寬大,但是我沒有更好的方法來懲罰你,只能做到此為止!」

  陳其英厲聲道:「你可以連我一起殺了!」

  華聞笛搖搖頭道:「殺你沒有用,你的一條命,抵不過上千的冤魂,我貸你一死而禍延你的家,原來是想叫你受受活罪的,可是我計算錯誤了,那些人在你心上並沒有佔多大份量……」

  陳其英發出一聲獰笑道:「完全說對了,我的家人對我只是一重累贅,如果不是他們拖累著,我更可以隨心所欲,自由得多了!你殺死他們,我只有感謝……」

  華聞笛哈哈一笑道:「陳其英,你說出這句話,足證我對你的看法沒有錯,你是個無可救藥,不折不扣的惡人,因此我在信上附了一筆……」

  陳其英怒叫道:「你最後那句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麼意思?」

  華聞笛淡淡地道:「我想你應該是明白的!」

  陳其英道:「我不明白!」

  華聞笛笑道:「回去再仔細想想!」

  陳其英冷笑道:「我不會上你的當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打我的主意,就是找不到地方,我不會再引鬼上門,把你帶到那裡去的!」

  華聞笛一笑道:「你以為那個地方很秘密,其實我早就知道了,洛陽城外郭家村,綠楊門戶郭善人,別人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我豈有不知之理!」

  陳其英的臉色大變,身子搖搖幌幌地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華聞笛一笑道:「我想知道的事自然有法子知道!」

  陳其英的臉形扭曲了起來,顯得萬分痛苦地叫道:「你殺了他們了?」

  華聞笛搖搖頭道:「還沒有!」

  

  陳其英大叫道:「我不信,照你行事的手法,怎麼會放過他們!」

  華聞笛臉色一沉道:「我從不騙人,告訴你沒有就是沒有,不過我也不是準備饒了他們,遲早都會找上他們的,奪人之愛者,人亦奪其所愛,我施報的方法一向是以牙還牙,你等著瞧好了!」

  陳其英咬著牙道:「如果你敢動他們一根汗毛,我就要你碎屍萬段………」

  華聞笛哈哈一笑道:「很多人都有過這個打算,還沒有人真正成功過,我倒希望你能試試!」

  陳其英差一點又想撲上去拚命,可是才一舉步,身上的內創又使他疼得身形踉蹌,華聞笛笑道:「陳其英,我以為你最好還是趕回去再搬個地方,假如你能藏到我找不著的地方,那比找我拚命強多了!」

  陳其英一言不發,掉頭離去,華聞笛對著他的背影哈哈大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躲不掉的!」

  查子強這時才挺身上前叫道:「血魂劍!」

  華聞笛慍然道:「老夫叫華聞笛!」

  查子強道:「不管你叫什麼,我都要罵你!」

  華聞笛微笑道:「很好,你千手神劍不愧為一條漢子;我對真正的豪傑俠客仍是十分敬重的,你罵什麼我都洗耳恭聽!」

  查子強倒是沒想到他會如此答覆,頓了一頓才道:「我相信你不是壞人,你的作為也近乎俠義,可是你施報於人的手段不夠光明,一人犯罪一人當,你怎麼能累及無辜?」

  華聞笛一笑道:「這句話我反對,華某一生中殺人無數。卻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查子強道:「你殺死陳其英的家人就不對,陳其英犯了錯,與他的家人何關?」

  華聞笛笑道:「陳其英一家十三口,除了他的老母外,全都死有餘辜,我殺死他們並不是為了報應陳其英!」

  查子強一怔道:「是真的嗎?」

  華聞笛道:「他的老母還在世,你可以打聽去!」

  查子強想了一想道:「八荒劍隱蕭樵夫的妻子呢?」

  華聞笛笑道:「你為什麼不問蕭樵夫自己?」

  查子強辭為之窮,頓了一頓才道:「為什麼要我問他們,難道你不能提出解釋?」

  華聞笛道:「我的解釋只是片面之詞,不如當事人的證詞確實有力,而且揭人隱私,也是我所不願為的事!」

  查子強想了半天才道:「我去問他們,他們肯說嗎?」

  華聞笛笑道:「如果他們問心無愧,自然不怕告訴你,反之就是我沒有做錯!」

  查子強沉吟片刻才道:「不必去問別人了,目前就有一個人證,這位大師的女兒可是你殺死的?」

  華聞笛點點頭道:「不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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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子強厲聲道:「當你殺死那個女孩子時,她才十六歲,難道一個十六歲的女孩也會犯罪!」

  華聞笛望望智海笑道:「老和尚!你的記性不錯呀!」

  智海連忙道:「查大俠,老衲已人空門,對從前俗家事早已拋開了!」

  查子強皺皺眉道:「大師!你不要怕他,儘管把真像說出來好了,只要血魂劍殺錯了你的女兒,在下一定主持公道!」

  華聞笛哈哈一笑道:「查子強,如果老和尚要靠你出頭主持公道,那你就太小看他了,遠在二十年前,他的劍術就有你今天的火候,埋首潛練二十年,不知比你高明多少出來……」

  查子強一怔問道:「大師的俗家名號可肯見示嗎?」

  智海合什念了一句佛號,平靜地道:「老衲已入空門,對從前的事唯恐拋之不掉,實在不想再提起來!」

  查子強道:「大師既是武林中人,對是非黑白,無論如何也該表示一下立場。」

  智海只合什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查子強皺眉道:「大師究竟要作何表示?」

  智海低聲道:「種因者得善報,天心雖微,卻從無疏漏,施主何必還問呢?」

  查子強瞪大了眼叫道:「為什麼不問,如果是你自己作的孽,也不能叫你的女兒來補,你可以不聞不問,我卻非問清楚不可!」

  智海長歎一聲道:「施主真是固執難悟,老衲傷人之女,乃有失女之報,這已經夠明白了,至於小女夭於及芨笄之年,自然也有遭報的原因。」

  查子強一怔道:「什麼原因,難道她也害過人?」

  智海搖頭不答,回身就走,查子強伸手想攔他,杜青已拂然道:「查兄,你管的事情太過份了!」

  查子強怒聲道:「你護著血魂劍是什麼意思?」

  杜青平靜地道:「我並不是護著華老先生,只是希望你別去逼智海大師了!」

  查子強道:「我要幫他女兒爭取公道,怎麼是逼他?」

  智海黯然道:「查大俠一片好意,貧衲感謝,但是老衲並不希望大俠再問下去,老衲已人空門,四大皆空,此生已無可戀,如果小女死得冤枉,老衲自會處置!」

  說完頭也不回地出殿而去,查子強怔住道:「這個老和尚真沒出息……」

  華聞笛微微一笑道:「查子強,我很欣賞你擇善固執的脾氣,但也笑你太笨,老和尚雖然四大皆空,總還有點放不開的地方!」

  查子強道:「這話怎麼說?」

  華聞笛笑道:「我在廟裡住了很久,不避形跡,他早巳知道我是血魂劍了,如果他想報仇,有很多機會可以下手,而他無動於衷,當然是知道他的女兒確有取死之道!」

  查子強道:「我不相信!」

  華聞笛笑道:「那我就沒辦法了,對一個死去的女孩子,我不願再說他的壞話,對一個後悔中的父親,你也不應該再去逼他說出他女兒的醜事吧!」

  智海大師雖然出門了,但並未走遠,華聞笛的話他當然聽見了,但是他毫無表示,查子強只得將信將疑地道:「好!血魂劍,我暫時不追究這件事,不過我也絕不相信你沒有妄殺過一個好人!」

  華聞笛淡然地道:「你可以繼續打聽,只要你能提出確實的證據,隨時都可以再來找我!」

  查子強默然不答,華聞笛又笑著向杜青道:「小伙子,你很不錯,總算沒辜負我的托付!」

  杜青遲疑片刻才道:「老先生,你的真姓名到底是什麼?」

  華聞笛道:「自然是華聞笛!」

  杜青道:「可是韓莫愁說你姓花,名三弄!」

  華聞笛神色一沉道:「不錯!那是我的化名,這化名只對一人用過,如果他知道我是花三弄,那他一定是我的毀家仇人。」

  杜青道:「再晚已經證明他就是鐵面無影!」

  華聞笛淡淡一笑道:「我也知道了,這幾年我寄寓金陵,多多少少也弄出一些眉目,只有待證實而已,既然你能替我證實,你的責任已經盡到了,現在你可以走了!」

  杜青一怔道:「韓莫愁怕你報復他,正在到處找你!」

  華聞笛笑道:「那是一定的,不過這與你沒有關係,你不必插足到我們的糾紛裡來!」

  杜青道:「前輩準備如何應付他呢?」

  華聞苗搖搖頭道:「我沒有什麼可準備的,現在是他怕我,而不是我怕他,只有他躲著我,我用不著去擔心他!」

  杜青不覺一怔,摸不清他是什麼意思,華聞笛卻朗聲大笑道:「以劍法而論,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四年前他所以敢來找我,只是抓住了我的弱點,知道我在那段時間內不能動手,現在限期已過,該輪到我來對付他了!」

  話剛說完,殿中突然閃出一條人影,一身青衣長袍,手執長劍,沉聲冷笑道:「華老頭兒,你想錯了,我不但不會避你,反而來找你了!」

  發話的赫然就是韓莫愁。杜青等人都為一震,殿中雖然來往的人很雜,自陳其英等人現身之後,刀光劍影,不相干的閒人早已躲開了,此後只有人出去,沒見人進來,竟不知韓莫愁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現在他突然現身,可見他躲在殿中已經很久了。但見他挺著劍,慢慢逼近華聞笛道:「華老兒,幾年不見,你倒是養胖了。如果不是別人指引,我即使見到你,也不容易認出是你!」

  華聞笛沉著地打量了他片刻,才淡淡一笑道:「今天不戴面具了!」

  韓莫愁笑道:「杜青把我的底細洩漏了,我自然沒有再戴面具的必要!」

  華聞笛也笑道:「你敢自動來找我,大概是認為劍法練得很好,足夠勝我!」

  韓莫愁笑道:「那倒不敢說,可是我想到與其等你去找我,不如由我來作個了結!」

  華聞笛淡淡地問道:「你是一個人來的?」

  韓莫愁道:「不錯!我覺得沒有找人幫忙的必要!」

  華聞笛沉聲道:「四年前你殺死我的全家,今天你一個人就想把事情了結嗎?」

  韓莫愁大笑道:「莫愁湖畔韓家堡,我的家人都住在那裡,如果你能把我殺了,慢慢去找他們也不遲!」

  華聞笛的臉色忽轉為悲憤,厲聲道:「沒這麼簡單,我做事一向講究果報果還,四年前你當著我的面把我的家人一個個地殺死,現在我也要同樣地加諸於你。」。

  韓莫愁笑道:「那恐怕不容易……」。

  杜青突然插口道:「老先生,我可以說句話嗎?」

  華聞笛怒道:「不要你管!」

  韓莫愁卻笑道:「聽他說說也不妨!」

  杜青看著華聞笛,然後才道:「四年前韓莫愁殺死前輩全家之事,他的家人並不知道,前輩要報仇只可對他一人,不應遷及他的家人!」

  華聞笛怒聲道:「十幾條命,他一個人就夠清償了嗎?!」

  杜青道:「這筆帳不是這樣算的!韓家的人對他的作為並不知情,怎麼能對他的行為負責,而且據再晚所知,除了韓莫愁本人陰險毒辣外,他的家人是善惡分明的正人俠士,前輩既然以不妄殺一人為傲,就不能去加害到他的家人!」

  華聞笛大叫道:「小子。你究竟幫誰?」

  杜青正色道:「再晚只是站在正義的立場上說話,哪一邊都不幫!」

  

  華聞笛沉聲道:「不行,我絕不能如此便宜地!」

  

  杜青朗聲道:「再晚對前輩本是十分崇敬,如果前輩堅持以牙還牙,則前輩先前的許多俠義行為也只是欺人之舉,而前輩更是個萬死不贖的惡人!」

  華聞笛怒聲道:「你說什麼?」

  杜青侃侃而言道:「前輩一生殺人無數,舉家而殘的例子也多不勝數,因為前輩自信所殺之人必有取死之道,再晚尊敬前輩的人格,不加求證就相信了……」

  華聞笛道:「你去求證好了,我本來就問心無愧!」

  杜青道:「以前的不必說,今天就是一個好例子,韓莫愁的家人很簡單,只有一個妻子兩個女兒,從來都沒有離開家,也沒有害過人,如果她們為了韓莫愁而受牽累,則前輩殺死那麼多,又將何以為償?」

  華聞笛被他問得怔住了,謝寒月也道:「華老先生,你既然講究果報,則根本不該找韓莫愁復仇!」

  華聞笛瞪大了眼叫道:「為什麼?」

  謝寒月道:「你毀了別人的家,才招致別人毀你的家,所謂因復果報,就是這麼回事!」

  華聞笛怔了半天才道:「那麼我連這傢伙也該放過了?」

  說時手指著韓莫愁,杜青平靜地道:「那要看他為了什麼殺死前輩的全家?」

  華聞笛大叫道:「為了想要我的劍決,他不知怎麼找到我的,逼著我交出劍訣,我不答應,他仗著我受了誓言的約束,不能與人動手,乃將我的家人作為要挾,我還是不答應。他就當著我的面,將我全家十幾口一個個地剜心剖腹,斷肢殘足,慢慢殺死!」

  韓莫愁冷笑道:「如果我不是想在你身上得到劍訣,連你也一起宰了!」

  

  華聞笛怒吼道:「這樣一個凶險之徒,難道也能饒過他嗎?」

  杜青道:「那當然不能,可是前輩對付他,只能算是除惡,不能算為報仇,更不能涉及他的家人!」

  華聞笛怔了半天,才大聲叫道:「好!算你這小於會說話,老夫認了!」

  杜青一笑道:「為了逼取劍訣,不惜大開殺孽,慘戮十幾條生命,這樣的凶人自然必須剪除,前輩如果早巳說明內情,再晚也不肯放過他的!」

  華聞笛叫道:「不用你多事,即使要放過他的家人,老夫也必須將他碎屍萬段,才消得心中之恨!」

  韓莫愁坦然不懼道:「你說得太容易,我如果沒有把握,還會找你來送死嗎?」」

  華聞笛朝杜青叫道:「小子,把你的劍借給我!」

  杜青道:「前輩有十年沒動劍,恐怕一時手生……」

  華聞笛冷笑道:「你以為他會給我時間去練習嗎?」

  杜青道:「韓莫愁如果是個英雄,他便應該在公平的情況下接受決鬥,否則他便是個乘人之危的小人!」

  華聞笛用眼睛瞟了韓莫愁一下,冷笑道:「他正是這樣的人,否則四年前,他怎會利用我不能動劍的機會,向我逼取劍笈!」

  韓莫愁神色自如地道:「華老頭兒,你在口頭上儘管佔便宜好了。」

  杜青道:「韓莫愁你當真想乘人之危?」

  韓莫愁泰然地道:「今天不是比武而是決生死!」

  杜青朗聲道:「在任何情形下都應該將榮譽放在第一位,這是一個劍手最不可缺的胸襟!」

  韓莫愁哈哈大笑道:「榮譽,胸襟,這是年青人的玩意兒!活到我這麼大,看法就不一樣了!」

  杜青問道:「你的看法是什麼?」

  韓莫愁笑道:「一個活著的劍手才是最偉大的劍手!」

  杜青頓了一頓才道:「我真希望你的兄弟子侄妻子都在旁邊,讓他們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韓莫愁微笑道:「那要怪你不好,如果你早把華老兒的行蹤告訴我,我一定會帶著家人前來觀戰的!」

  杜青忍無可忍地道:「韓莫愁,你是天下最卑劣的懦夫!站在劍手的立場,我也不容許劍手的行列中有你這樣一個敗類,因此我要先向你挑戰!」

  華聞笛立刻叫道:「把劍給我,不要你多管閒事!」

  杜青道:「華前輩!你找他拚鬥是為了私仇,我則是為了公義,私不掩公,你可得等一下!」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杜青!你口頭上說得好聽,其實何嘗不是一片私心,你說華老頭兒十年不摸劍,這話有誰相信?」

  華聞笛怒道:「老夫如果不為了誓言的約束,四年前豈能容你猖狂!」

  韓莫愁笑道:「那時在你的家人面前,你為了裝樣子,硬著頭皮也得挺下去!」

  杜青立刻道:「韓莫愁,這種話說得太賴皮了。華前輩如果要裝樣子,在他家人全部慘遭殺害就可以找你一拚!」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那時已遲了,我就防他這一手,所以首先把他殺傷了,再開始威逼他的家人,而這老傢伙也是利用那個機會偷偷地溜走的……」

  華聞笛怒道:「我不走,難道還等你來慢慢宰割?」

  韓莫愁含笑道:「你脫身溜走,自然是想日後報仇。想報仇,我怎能相信你這幾年內不動劍,聽任劍法荒疏,只要沒人看,你偷偷練劍有誰知道!」

  華聞笛臉色一沉對杜青道:「這個人對我如此侮辱,你還要搶在我前面出手?」

  杜青還沒有答話,韓莫愁已搶著道:「華老頭,如果你在這幾年真的沒有動過劍,我倒是不好意思佔這個便宜,但你必須提出證明!」

  華聞笛況聲道:「君子之慎在於獨,我完全憑良心約束自己,有什麼可證明的!」

  韓莫愁道:「不然!這種事別人無法證明的,誰也不能一天到晚盯著你,但是有一個方法立可證明,所謂拳不離手,曲不高,尤其是劍法,更須時加勤練,你有沒有違約,一動手就可以知道!」

  華聞笛道:「這方法可不夠精確,老夫在近年來以杖代劍,虛空比劃,手法並未荒疏!」

  韓莫愁笑道:「劍是劍,杖是杖,份量,形狀都有著很大的造詣,一動手立見分曉!」

  華聞笛道:「那些劍法老夫已爛熟於胸,縱因器具之異,差別也很小。只要換了真劍,十幾個回合之內,老夫立刻可以體會其中要訣,心與劍合了!」

  韓莫愁點點頭道:「這句話出自你的口中,我倒是無法否認,這樣吧,我們先試手十五招,讓你順順手,十五招後,大家再施展精招搏殺……」

  杜青立刻道:「華前輩,別上他的當,他分明是在分散你的鬥志,想在十五招內乘機出絕招刺殺你……」

  韓莫愁豪笑道:「這十五招內只是我的約束,華老頭兒如果有本事,第一招殺了我也行,這樣總不能說我佔他的便宜了!」

  杜青道:「如果你在十五招內趁機暗算呢?」

  華聞笛況聲道:「隨他的便,老夫如果在十五招內被他殺死了,則證明他的劍法高出我很多,即使能勉強擋過十五招,仍然不免於死……」

  杜青道:「前輩!再晚看過他的劍法,確已今非昔比,前輩貿然應戰,可能會吃虧的!」

  華聞笛怒道:「我等了四年多,心如火灼,一刻也等不下去了,還是把劍給我吧!」

  杜青道:「再晚跟他也有一些過節,當仁不讓,前輩最好還是等一下!」

  韓莫愁大笑道:「華老頭兒,這小子是一片好心,他見過我的劍法了,估摸你那幾手玩意兒已不足為敵,所以才搶著下場,讓你摸清我的虛實再斟酌應付,你為什麼不給他一個獻慇勤的機會呢?」

  華聞笛頓了一頓才道:「杜青,你是這個意思嗎?」

  杜青只好點點頭,華聞笛臉色一動道:「那麼你認為我是真的不如他了?」

  杜青略加沉吟才道:「假如前輩的血魂劍僅止於再晚所知的那些變化,此戰確實凶危!」

  華聞笛臉色又是一動,然後淡淡地笑道:「那麼你搶先出戰,是否有勝得他的把握呢?」

  杜青道:「沒有!可是再晚能叫他盡出精招,以前輩對劍法的研究,細心揣摩當不難想出破解之法!」

  華聞笛道:「他會給我時間去細心揣摩嗎?」

  杜青道:「那自然不會,可是前輩見情況不佳時,抽身一走還來得及!」

  華聞笛道:「我能逃出多遠?」

  杜青手指謝寒月道:「再晚與謝小姐已有婚約,再晚如不幸身亡,謝小姐必不忍獨生,拚命纏他一陣,前輩當有充裕時間!」

  華聞笛居然一笑道:「杜青,我有點不明白了。你拼了命來保全我這個老頭子,到底有什麼好處呢?」

  杜青慨然道:「韓莫愁虎子狼心,已經存心揭開偽善的喬裝,露出猙獰的面目,為害武林,乃意料中事。為武林安危計,必須要有個制他的人!」

  華聞笛長歎一聲道:「你的居心可佩,只是你找錯人了。老夫年事已衰,形將就木,恐怕有負重托!」

  杜青道:「不!前輩豐富的經驗,深厚的造詣,才是他唯一所懼的,否則他也不會費盡心力搜索前輩的行蹤了,查兄!現在你可以明說了,散佈消息,將各位引到此地的是不是這個人?」

  查子強怔了半天才道:「有點像,也可能不是!」

  謝寒雲怒道:「你連這個人都認不出!」

  查子強道:「那個發出通知的人聲音很像他,面貌卻又不對!」

  杜青笑道:「那就不會錯了,韓莫愁擅易容之術,經常以各種面目身份現於江湖,只是聲音口調改不了,華前輩也是從他的口音中判斷他匿居金陵!」

  查子強道:「假如真的是他,我也有點責任,定然會昭告天下武林同道……」

  杜青道:「那恐怕太遲了,查兄如果肯助一臂之力,讓華前輩安然脫身,才是就急之務!」

  查子強道:「血魂劍正邪未明,我不能冒昧從事!」

  杜青道:「血魂劍之正邪已經很明顯了,如果使此人得逞,天下將永無寧日!」

  查子強還在猶豫,華聞笛卻哈哈大笑道:「杜青,你考慮得太多,而且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我不相倍韓莫愁會如此厲害……」

  杜青道:「等你相信已太遲了!」

  華聞笛笑道:「這個將來制裁他的任務,還是留給你自己去擔任吧!」

  杜青急了道:「再晚自知所能不足以擔此重任!」

  華聞笛大聲笑道:「這個不必擔心!韓其愁逼要我的那份劍笈足夠制住他,這份東西我已經交給一個人保管,假如我死在他的劍下,那個人自然會交給你!」

  杜青道:「前輩的劍笈如能制住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華聞笛一歎道:「那劍笈上所栽的劍法,比我的血魂劍還要歹毒幾倍,所以我不敢輕習,必須要找個心地光明的人去使用,才不致流毒人間,經過剛才的一番情形,我知道你足堪信任……」

  韓莫愁目射異光,哈哈一笑道:「你委託的那個人怎會知道要把劍笈交給誰呢?」

  華聞笛笑道:「那個人就在附近,我剛才大聲說話;那個人已經聽見了!」

  韓莫愁冷笑一聲道:「很好!我知道你自己還沒有練成那份劍笈上的功夫,趕在今天來找你,也是想知道你把劍笈如何安排的……」

  華聞笛道:「你知道了也沒有用,除了杜青之外,誰都別想得到它!」

  韓莫愁道:「杜青得到它的機會也不多!」

  華聞笛轉臉對杜青道:「小伙子,你聽見了,想想你身上所負的責任,無論如何也別做傻事,能留得性命,才是最聰明的,現在把劍給我!」

  杜青遲疑片刻才把劍交出來,華聞笛取劍在手,掄了一下道:「最好你現在就走!」

  杜青搖頭道:「不!韓莫愁狡計百出,我的行動早在他的監視之中,如果我現在離開,前輩托付的那個人跟我接觸後,反倒是自速其禍!」

  華聞笛道:「你留在這裡更糟!」

  

  杜青笑笑道:「不要緊,韓莫愁想取得劍笈之心,比殺我之心急切,我只要問明一句,前輩托付的那個人多大歲數?會不會武功?靠得住嗎?」

  華聞笛道:「你問這個幹嗎?」

  杜青笑道:「我一定要知道,以為今後應付之策!」

  華聞笛道:「那是個年青人,會一點武功,而絕對靠得住。」

  杜青笑道:「那就夠了,前輩要他把劍笈交給我,他大概不會自己侵佔的!」

  華聞笛道:「那當然!我行事之先,早作了周密的考慮,信不過的人,我絕不交給他的!」

  杜青道:「前輩曾否想到,如果韓莫愁殺了我,這劍笈又將如何處置呢?」

  華聞笛道:「自然考慮到了。我答應他,如果你死了他就有學習的機會,但條件是殺死韓莫愁,替我們報仇!」

  謝寒雲忍不住道:「你乾脆把劍笈送給那個人算了,為什麼又要把杜大哥牽在裡面呢?」

  華聞笛笑笑道:「你們這兩天的行動我十分清楚,杜青已經跟韓莫愁結下怨隙了,沒有我的事,韓莫愁也不會放過地!我這樣做,等於是給杜青一重安全的保障!」

  杜青笑道:「前輩說出那個安排後,再晚已經想到前輩的用意,所以才不急著離開!」

  華聞笛怔了一下道:「你能猜測到我的安排?」

  杜青道:「是的,前輩本人潛居金陵,自然搞清了韓莫愁的身份,再晚在韓家堡的一舉一動,前輩豈有不知之理?以前輩行事貫澈始終的一向作風,想來不會叫再晚涉險的……」

  華聞笛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真不錯!原來你早就算準老夫的心意了!」

  杜青正色道:「華前輩,話要說清楚,我可不知道劍笈的事,更沒有存心佔這個便宜!」

  

  華聞笛道:「那當然!如果你有此居心,我會先殺了你,還肯把劍笈交給你?」

  杜青又道:「我知道韓莫愁就是鐵面無影的化身後,就更知道他居心的奸險,所以不惜揭穿他的真面目,跟他作對,原是寄望於前輩能剪除他的,可是我又擔心前輩非其敵,所以才拚命想為前輩略盡綿薄……」

  華聞笛擺手道:「我全知道,我到最後才決定把劍笈給你,也是為了這原故,不過你要小心一點,如何能避過韓莫愁的耳目而得到劍笈,還要靠你的努力!」

  杜青笑笑道:「這一點我會設法的,所以我才要把那個人問問清楚,以便必要時有所准備,而且我留下來觀看前輩與韓莫愁之戰,也是想對他的劍法多一分瞭解……」

  韓莫愁冷笑道:「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杜青道:「我要想得到劍笈,必須先脫開你的監視,那雖不難,可是時間不能太久,因此我必須對你有個充分瞭解,好在極短的時間內,籌定制你之策!」

  韓莫愁臉色一變,隨即冷笑道:「咱們等著瞧吧!華老頭,你準備好了沒有?」

  華聞笛道:「準備好了!」

  韓莫愁突然出劍,華聞笛舉劃招架開,錚然聲中,雙方都不動聲色,韓莫愁微笑道:「一招了!」

  接著舉劍再攻,發招極快,劍勢卻十分平常,華聞笛倒的確是久未用劍,動作顯得荒疏,只能敵住他連綿的攻勢,間或還攻一兩招也是試探性的,手下並未用力,大概是想利用機會練練手,所以守多攻少!

  

  韓莫愁一面搏鬥,一面報數計招,等他十五招使完之後,華聞笛也漸人佳境,招式一變而為凌厲,這時不僅查子強與杜青對這場劍斗十分注意,連智海老和尚也回到殿門口張望著,謝家姊妹與那些女孩尤其緊張。因為這等絕代高手的比劍,一輩子也難見到一兩回!

  第十六招將要開始,韓莫愁倏地退後一步,舉劍冷笑道:「華老兒,我這一劍就要分出勝負!」

  華聞笛剛想舉步進招,聽見他的話站住了腳步,說道:「沒有這麼容易吧!」

  韓莫愁微笑道:「一定可以,而且我必勝無疑!」

  華聞笛實在有些難以相信,說道:「老夫倒要試試看,你有什麼妙招能將老夫擊敗!」

  韓莫愁道:「豈止擊敗而已,我還要你身首異處!」

  華聞笛大笑道:「那當然了,今日乃生死之戰,老夫如果落敗,也不指望能活下去!」

  韓莫愁大笑道:「你是聞名宇內的劍手,我若在一劍之下將你殺死,似乎太可惜了,因此我想在未發之前,將劍招試練一遍,讓你瞧瞧能否破解!」

  華聞笛道:「那不必了,你先試演出來,使我有了準備,你很可能再難以達到目的了!」

  韓莫愁笑道:「沒關係,我實在是希望你能破解,讓我從事更深一層的鑽研!」

  說著用劍朝前一指,隨即收了回來道:「就是這一招!」

  華聞笛怔住了,其他人也都怔住了,韓莫愁出手的部位是指向前心,上下左右可以隨意變化,但絕不是什麼致命的絕招,因為用這個方法變招,等於是向人家打招呼,無論多差勁的劍手,也知道設法應付防備!

  華聞笛等了片刻,見他沒有其他的動作,不禁詫聲問道:「底下要如何變式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4:45

第二十七章 一劍方出鬼神驚


  韓莫愁道:「沒有變化了,就是如此直指前心,將你刺出兩個透明窟窿。」華聞笛怒道:「韓莫愁,你少耍花樣!」

  韓莫愁笑道:「不耍花樣,就是這一招,你如何應付?」

  華聞笛道:「除非我是個死人,才站著讓你刺過來!」

  韓莫愁道:「這一招有個名目,叫做『逼死君子』,如果你是個君子,就必須乖乖地站著讓我刺上來,如果你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那自然另當別論了!」華聞笛道:「老夫幾時言而無信了?」

  韓莫愁道:「你是否言而無信,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現了。如果你是一個信義君子,絕對躲不過這一劍!」華聞笛被他弄糊塗了,厲聲叫道:「韓莫愁,你把話說清楚一點!老夫可沒有精神跟你開玩笑!」韓莫愁笑道:「好吧,我看你是老糊塗了!提醒你一聲,你當年曾經與人訂約,十年之內手不觸劍!」華聞笛叫道:「我當然記得,否則四年前也不會受你那種欺負了!」

  韓莫愁笑笑道:「維持信守是很難的,尤其是你把約訂得那麼長,守起來還真不容易!」華聞笛叫道:「老夫此生言出如山,絕不會背約!」

  韓莫愁道:「你的誓約之期滿了沒有?」

  華聞笛道:「自然滿了!老夫是十年前的十月初一中午訂的誓約,現在已過正午……」韓莫愁笑笑道:「你記錯了吧!照我的推算,要到下個月才滿十年呢。」

  華聞笛怒道:「胡說,下個月是十一月了!老夫十月立誓,怎麼會到十一月才滿期呢?」韓莫愁回頭一看,見智海也在,連忙笑問道:「老和尚,你們出家人對初一十五記得最清楚,請你告訴我,下個月的今天是幾月初幾?」智海聞言眉頭一皺,默然良久,無法作答,華聞笛急道:「你說呀,這麼簡單的問題你也答不上來嗎?」智海輕聲一歎:「十月初一!」

  華聞笛一怔道:「那麼今天呢?」

  智海道:「也是十月初一。」

  華聞笛怒道:「一年跑出兩個十月初一了,你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智海輕歎一聲道:「今年是閏年,剛好是閏十月,所以是兩個十月。」

  華聞笛聞言怔住了,不知不覺手中劍噹的一聲掉在地上,韓莫愁哈哈大笑道:「華老兒,你怎麼說?」

  華聞笛長歎一聲道:「還有什麼可說的?只怪我一時大意才上了你的圈套!」

  韓莫愁笑道:「這可不能怪我,只怪你太心急了,沒有瞧瞧歷本就急於出頭!」

  華聞笛道:「少廢話!你快抽劍把我殺了吧!」

  韓莫愁一笑道:「我本來不打算這麼早就殺你的,可是我怕你抽空一跑,再找你可麻煩了,因此不得不早點送你上西天去!」

  說完提劍欲刺,華聞笛果然挺立不動,準備受死,倒是謝寒星上前將韓莫愁的劍架開道:「華老頭兒,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十月初一訂的約,十月初一滿約,管它是不是閏年……」

  韓莫愁笑道:「二小姐,這可不對,舉凡輪到閏年,不管是閏年那一個月,多是以後一個月為準的,就是錢莊裡放利債,遇上了閏年,也只好白費一個月的利息……」

  謝寒星叫道:「人命關天,豈能用利債的方法計算。」

  韓莫愁笑道:「華老頭兒因為我殺了他的全家,等著向我討血債呢!自然要按照借貸的規矩來計算時日!」

  謝寒星還要開口,韓莫愁又笑道:「你別多事,讓華老頭自己來說好了,如果他不認帳,我也無所謂,反正我這一招『逼死君子』也是試試他的,根本沒有打算他會遵守!」

  華聞笛怔了一怔才道:「女娃娃,你走開,我華某一生重信守諾,斷不能在臨死前沾上一個污點!」

  謝寒星叫道:「你這樣一死多冤枉!」

  華聞笛長歎道:「此謂之天絕我也,四年才輪到一次閏年,不知多少年才碰上閏十月,偏偏全叫我遇上了,還有什麼話好說呢?」

  杜青走上前,拾起他的劍道:「寒星!華前輩是個守義君子,你不必多說了,還是讓我向華前輩說兩句話吧!」

  謝寒星木然走過一邊,杜青又道:「查兄!寒月!你們也過來一下,我要問華前輩的話很重要,也許韓莫愁不等他回答就會出手,請你們監視他一下!」

  兩人移步上前,韓莫愁卻大方地退後幾步道:「你們儘管談話好了,華老兒反正是一個要死的人了,我也不在乎他多活片刻!」

  杜青一笑道:「你既然這麼大方,我就明說好了,華前輩,你的誓約中只限於不動劍,可沒有不走路的限制吧!」

  華聞笛一怔道:「這怎麼說,自然沒那種限制!」

  杜青笑道:「這很簡單,前輩既然能走,為什麼還不走呢?下個月再找他算帳不也是一樣嗎?」

  韓莫愁神色微變,正想衝過來,杜青用劍一封道:「韓莫愁,就憑我們此地幾枝劍要擋你一時半刻還不成問題,足夠華前輩走得遠遠的了!」

  查子強與謝寒月這時才明白杜青的用意,謝寒月自然毫無考慮地支持杜青的行動,查子強還有點猶豫,杜青朗聲道:「查兄,關於華前輩行事是否失當,我日後一定向你作個明白交代,現在我以武林的道義請你幫個忙,你總不好意思拒絕吧!」

  查子強毅然拔劍道:「好,我也參加一份,血魂劍的正邪姑且不論,就看他守信不阿的份上,我也不願意見他死在陰謀詭計之下!」

  韓莫愁見好好的一個計劃被破壞了,也不禁怒形於色,挺劍上前叫道:「憑你們三個人就想擋住我嗎?」

  一劍翻飛,劍飛如虹,將三個人都逼得遠遠的,可是杜青與查子強都是經驗豐富的劍手,雖然不與他凌厲的劍勢硬碰,卻能固守陣腳,不讓他衝過來,而且一見空隙,立時補進一劍!

  謝寒月的打法更穩,她轉到韓莫愁的背後,輕易不出手,出手必是殺著,逼得韓莫愁非回劍自救不可!

  四個人纏鬥了一陣,韓莫愁反而險象百出,有幾次還差點受了傷,使他不得不加倍小心,不敢逞勇搶進了!

  華聞笛站在旁邊凝神觀戰。謝寒星急道:「你還不快走?」

  華聞笛笑笑道:「現在我倒不必急著走了,這三個人足夠應付他的!」

  杜青道:「前輩還是走的好,韓莫愁技不止此,他的真功夫尚未施展,我們不一定能擋得住!」

  華聞笛笑道:「沒關係,有我在旁邊瞧著,他不敢用那些精招,我雖然不能動手,卻能動口,必要時點破一下,即使今天被他殺了,日後你們制他也就容易了!」

  韓莫愁冷笑道:「華老兒,你別做夢!今天我殺光這裡每一個人,瞧你還指點誰去!」

  語畢劍勢一緊,招式變得詭異莫測,明明是攻向右邊的,劍身卻忽地轉向西邊,剎那間,情勢又轉變了,圍攻他的三個人全都手忙腳亂,幸而華聞笛在旁呼喝指點躲避,才沒有人喪生在他的劍下。

  

  如此又纏鬥了片刻,韓莫愁的劍勢更見凌厲,速度也加快了,一枝劍忽東忽西,忽上忽下,如電蛇般地亂竄,華聞笛雖然口頭指點,畢竟慢了一步,使得外圍的三個人更形危殆!

  查子強性子較烈,一瞧不對勁,乾脆來個奮不顧身的戰法,不理對方的劍路,施展他久享盛名的千手神劍,總算稍稍遏止了韓莫愁的凶勢!

  韓莫愁單獨應付一個查子強倒是綽綽有餘,可是杜青與謝寒月也相當勁急,稍一不慎,立有殺身之危,如果為了殺查子強把自己賠了上去,他可不敢冒這個險!

  杜青先前還擔心查子強會受傷,處處照顧著他,幾招一過,瞧出便宜,謝寒月領會得比他還早,於是三個人不約而同採取了一樣的戰法!

  查子強的千手神劍在快,杜青的劍法在穩,而且平穩中卻又氣勢磅礡,每出一劍均攻人所必救,謝家的劍法卻兼而有之,華聞笛瞧了哈哈大笑道:「妙!到底是後生可畏,就憑這種打法,再強的高手也難以招架,老夫也不必多嘴了,韓莫愁縱有絕妙奇招,也絕對勝不過你們!」

  韓莫愁也暗自震驚,劍勢由攻轉守,仍感到疲於應付,他自忖傷一人不難,傷二人則要必須擔七分風險,同時殺傷三人則萬無可能!

  而且在三個人之中,他最顧忌的還是杜青,目前杜青只施展了他家傳的劍法,如果突然加上一兩手血魂劍,自己必無幸理,可是這麼一直困下去,吃的虧更大,因此必須要冒個險。

  最好的辦法是先清除杜青,此人一去,其餘兩個人就容易對付了,所以他一面固守,一面把重點移在杜青身上,華聞笛瞧出苗頭,連忙喝道:「杜青注意,他準備對你下殺手了!」

  杜青也明白韓莫愁的用意,攻勢稍緩,全神凝注對方的劍路,以備作必要的力拚!

  謝寒月急了,拚命急攻,牽制韓莫愁,不讓他有機會出手,查子強也配合她的攻勢,劍發如雨,使盡他千手神劍中的精招!

  韓莫愁忽地怒吼一聲,運劍如虹,對準謝寒月劈了下來,謝寒月連忙用劍招架,可是腕力不如,手中的劍被震開了,韓莫愁的劍仍是壓將下來!

  杜青與查子強本來都發招搶攻他的後背,意圖逼他回劍自救以解開謝寒月的危機。誰知韓莫愁也像是不要命了,對背後的兩枝劍毫不理采,逕直朝謝寒月攻去!

  謝寒月的劍被震開之際,杜、查二人的劍也攻到韓莫愁的背後,眼看著可以將他刺中,卻解不開謝寒月的危機,兩人同時想,看來即使殺死韓莫愁也救不了謝寒月,於是又不約而同地揮劍上撩,去替謝寒月招架!

  兩人的劍剛撩了上去,因為心急救人,都用足了全力,忽地劍勢一空,韓莫愁的劍不知什麼時候抽開了。

  兩人都是一怔,心知上了當,杜青已見一道寒光,向自己咽喉奔來,後面跟著韓莫愁猙獰的笑臉!

  躲避不及,撤劍招架也嫌太遲,他雙目一閉,只有等死了,可是頸上涼風一掠,隨即聽到韓莫愁的喝罵聲,他心中奇怪,難道韓莫愁臨時起了善心,放過自己不成?

  

  那可能性太少了,韓莫愁殺死自己的心,恐怕比殺死華聞笛還切,因為華聞笛年事已衰,再加上十年沒動劍,認真鬥起來,不一定會勝過韓莫愁,可是韓莫愁為什麼會突然放過自己呢?

  睜開眼睛一看,但見藍素雲率領著所謂金陵十二釵,列成一個半圓形,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小圓筒,大概是銅製的,發著金黃色的輝彩,對準韓莫愁!

  而韓莫愁卻捧著手,臉上現出不勝痛苦之狀,杜青看了一下,才明白那十二個女孩子手中的銅管必是施放暗器的工具,韓莫愁也一定中了暗器,才未能殺死自己!

  只見謝寒月一臉秋霜,沉聲喝道:「素雲,誰叫你們未得允許就隨便施用蜂尾針的?」

  藍素雲道:「我們見他要傷害大姊,一時情急才用了出來!」

  謝寒月怨聲道:「那就是理由嗎?」

  藍素雲低頭道:「小妹知道不是理由,但憑大姊如何處罰好了!」

  謝寒月依然滿臉怒色道:「當我傳授此物用法時,已經立下戒條的懲誡辦法,難道你忘記了?」

  藍素雲道:「小妹不敢忘,回家後小妹立刻自殘雙手,只是這些姊妹俱是受了小妹的暗示後才行動的,請大姊饒了她們!」

  這時韓莫愁的一隻手已經腫起很粗,連手指也跟著粗脹;幾乎無法握劍,目中凶光畢露,將劍交給另一隻手,一步步地挨過來,謝寒月沉聲道:「韓莊主,你想怎麼樣?」

  韓莫愁厲聲道:「我一時不察,中了你們的歹毒暗器,心知此命不保,但是我還沒有就此認輸,趁得有一口氣在,能殺幾個就是幾個!」

  說完探手出劍,急刺謝寒月,謝寒月挺劍封架,但是韓莫愁左手的劍招更為詭異,這一劍居然架空了,劍尖直逼她的咽喉,杜青大驚失色,連忙舉劍橫劈,雖然把一劍磕開了,但是韓莫愁手勢一繞,長劍又兜了回來。

  杜青正想橫劍去封,斜裡飄來一條人影,劍發無聲,替他擋開了這一劍,同時沉聲喝道:「走開,你不是他的對手!」

  杜青心中一怔,照韓莫愁攻來的劍勢,的確詭異辛辣,一反常理,如果照自己的意思去封架,不但無法擋住,胸前咽頭,所有的要害都暴露在對方劍勢控制之下,生殺由人了。

  那突然加入的人是華聞笛,此老的劍勢果然登峰而造極,也不知從那兒拾了一柄劍,半途插了進來!

  幸虧有他這一擋,不僅救了杜青的性命,更擋住了韓莫愁情急拚命,形同瘋狂的進攻。

  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看得每個人都心悸不止,尤其是對韓莫愁,沒想到他換了左手後,劍術竟像是高明了一倍有餘,華聞笛努力封架,一口劍舞得像鐵桶似的,風雨不透,仍是險象百出。

  兩人一邊拆鬥,一邊講話,首先開口的是華聞笛,他哈哈笑道:「韓莫愁,你終於把真功夫亮出來了!」

  韓莫愁沉聲道:「只怪我太大意,如果一開始就使出殺手,早把你們解決了,那裡還會受暗算!」

  華聞笛道:「你那裡是大意,而是太小心了!你練成了這一套左手劍法雖然凌厲。卻沒有把握穩能勝過我,所以才遲遲不敢施展!」

  韓莫愁冷笑道:「現在施展也不遲,我還有機會把你們全部殺光!」

  華聞笛道:「那恐怕不容易,你已經中了毒,再過一會兒,毒性發作,劍法再高也沒有!」

  韓莫愁出劍更急,大概是想快一點把他解決好再去對付其他的人,可是華聞笛咬牙支撐,仍是能勉強招架,只不過雙方再沒有餘暇開口說話了!

  杜青幾人想上前幫忙,卻苦於插不上手,因為韓莫愁的劍勢飄忽,無法判斷正確的方向,貿然進前,恐怕還沒有機會發招。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決鬥的兩人也很緊張,韓莫愁雖然佔了上風,可是另一隻手上的毒開始蔓延,慢慢地影響他的體力,使他的攻勢漸漸減緩,再鬥下去,對他的影響將更大。

  忽地他一收攻勢,比劍在胸前道:「等一下,華老頭、你怎麼背誓又用劍了!」

  華聞笛道:「老夫只記得今天已經滿期,那知還有一個閏月,反正已經背了誓,乾脆就背到底,能把你施到毒發身亡,老夫再應誓自殺,也算不虛此生!」

  韓莫愁厲聲道:「你先前是不知情,縱然背誓,也還可原諒,現在你明知而故犯,怎麼對得起當年那個跟你訂誓的人!」」

  華聞笛道:「那個人反正已經不在人世了,到了陰間地府,老夫再對他解釋好了!」

  韓莫愁冷笑道:「如果那個人還沒有死呢?」

  華聞笛愕然道:「不可能!」

  韓莫愁冷冷地道:「你看看後面是誰?」

  華聞笛剛一回頭,韓莫愁猝然出劍,杜青急叫道:「前輩小心!」

  叫得快,韓莫愁的劍更快,已經刺中了華聞笛的右胸,不過也虧得杜青那一叫,使華聞笛及時一仰身子,劍只刺進一半,沒有立即致命,韓莫愁的動作何等快捷,一劍得手,跟上前一抬腿,將華聞笛踢倒在地,橫劍下削。

  眼看華聞笛一顆花白的頭額即將搬家,謝寒月忽然叫道:「韓莊主!請等一下!」

  韓莫愁先用劍頂住華聞笛的咽喉,然後抬頭問道:「幹什麼?」

  謝寒月道:「莊主中毒雖深,並非不可解,即速回去,取明礬四兩化水,將傷處浸入,兩個時辰後,腫毒可消,再飲童尿一杯,驅清體內餘毒,立可康復如初!」

  韓莫愁冷笑道:「我怎麼相信你說的是真話?」

  謝寒月道:「莊主所中的是蜂尾針,針上所含的毒素也是取自蜂尾,那兩物俱是解蜂毒的良方!」

  韓莫愁冷冷地道:「萬一你騙人呢?」

  謝寒月冷笑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韓莫愁道:「因為你怕我殺了你們!」

  謝寒月冷笑道:「笑話,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雖然你劍術高明,可別忘了我的姊妹全拿了蜂尾針的發射筒對著你,我一聲令下,立即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韓莫愁聞言一震,舉目四望,果然那些女孩子手中的圓筒全部指著他,可是他又不甘受逼,悍然道:「我不在乎,第一次是攻我無備,再想用來對付我,可沒這麼容易!」

  謝寒月淡然一笑道:「韓莊主,這蜂尾針每筒可裝二十支,可以單獨一支支發出,也可以全部一起發出,剛才每個人只發了一支,雖然沒打招呼,以莊主的造詣,雖能及時發覺,仍然腕間中了一支,如果我叫她們全部施放出來,莊主估量能躲開多少?」

  韓莫愁悍然道:「如果針上只是蜂毒,就是一起打在身上也無所謂。」

  謝寒月笑道:「那可太多了,只要有五支就夠你受了!」

  韓莫愁臉色一變,謝寒月笑道:「莊主不必旁敲側擊用話試探,針上只含一種蜂毒,來自我在自家花園中專門培養的毒蜂,毒性比普通的野蜂強上十倍。每支針上含有十頭毒蜂的毒素,莊主雖然只中了一支,但相當於被一百頭野蜂一起蜇了一下,所以才如此厲害,假如連中了五支,就是五百頭野蜂的蜂毒,你能挨得起?」

  韓莫愁默然低下頭,可是稍停片刻,他又抬起頭道:「你既然掌握了這麼厲害的武器,為什麼早不用來對付我?」

  謝寒月道:「蜜蜂在自衛時才捨得用尾針螫人,我發明這蜂尾針,也是為了同一目的,所以才將使用的限制規條訂得很嚴!」

  韓莫愁呆了一呆才道:「好,我可以饒了你們……」

  謝寒月沉聲道:「你別說得好聽,是我們饒了你,因為我要殺死你易如反掌!」

  韓莫愁差一點要發作,看看那些女孩子手中的圓筒,終於忍了下去,厲聲道:「不過這華老頭兒,我非殺了他不可!」

  謝寒月搖頭道:「不行!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准傷害,否則你就得償命!」

  韓莫愁怒形於色,畢竟懾於情勢,收劍退後道:「華老頭兒,你別以為可以逃過一死了!我不殺你,你自己也該做得漂亮點!」

  華聞笛從地上坐起道:「不用你提醒,老夫一生重信守諾,既然背了誓,總會對自己有個處置的!」

  韓莫愁道:「我在等著看你如何處置呢?」

  華聞笛翻翻眼睛道:「那可不行,我還有幾句重要的話要對杜青交待,這些話可不能讓你聽見!」

  韓莫愁道:「我非要聽不可!」

  華聞笛道:「你不走,我就不說!」

  謝寒月笑道:「韓莊主,我不是催你,如果你再不趕緊解毒,過了時候,可不能怪我!」韓莫愁道:「我非要看這老傢伙應誓身死,因為這是與他訂誓的人所做的交代!」

  華聞笛道:「我不信,那人是個正道君子,怎會與你這種卑劣無恥的惡人為伍?」

  韓莫愁冷笑道:「信不信在你,反正我絕不騙你,試想你與人訂約之事十分秘密,如果不是他告訴我,托我代為監視,我怎會知道?又怎麼會找上你家?」

  華聞笛呆了一呆才道:「好!你先回去,至遲不超過明天正午,我老頭子到你門口割下自己的腦袋!」

  韓莫愁道:「如果你不來呢?」

  華聞笛叫道:「如果我不來,就是向天下人承認我是個寡信背諾,豬狗不如的畜生!」

  韓莫愁一笑道:「好吧,我相信你!鼎鼎大名的血魂劍,總不會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家伙。明天我會備好棺木,再請幾個高僧名道,為你超渡一下,送你上天堂!」

  華聞笛厲聲道:「不必費事,老頭子寧可曝屍荒野餵狗,也不要你張羅後事!」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那也行,我回去後就把家裡的狗全部關起來,餓上一天,明天好飽餐一頓,因為韓家堡在金陵也是世家,我不能讓一個死人擺在門口發臭!」

  說完哈哈大笑,轉身出門而去。查子強跟在後面也想走,杜青叫住地道:「查兄怎麼要走了?」

  查子強道:「我不走幹什麼?我來是為了對付血魂劍!」

  華聞笛道:「你如果認為我一定該殺,不妨明天到韓家門口去,老夫一定讓你達成願望!」

  查子強道:「你是否該殺我尚未確定,而且即使你該殺,我也要一刀一劍,憑著真本事殺了你,現在看了你與人動手的情形,我知道差得很遠,只好撒手不管了!」

  說完,轉身而去。華聞笛歎道:「這傢伙倒是條好漢子,只可惜我壽命無多,否則好好地造就一下,定可使他成為第二個血魂劍!」

  說完忽又問謝寒月道:「你對韓莫愁說的那些話是真是假!」

  謝寒月道:「自然是真的!」

  華聞笛一怔道:「那就糟了,我還以為你是騙他的呢!你不該放他走,應該叫人用毒針把他殺死在這兒!」

  謝寒月道:「我本有此意,可是前輩和他在一起。毒針若次第施放,只恐效用不著,他仍能躲避;如一起施放,範圍太廣,前輩也必將被波及!」

  

  華聞笛頓足長歎道:「我反正是個要死的人,你還管我幹什麼!這一來就糟了,他傷好之後,橫行天下,再無人能制了!」

  謝寒月道:「前輩只是上了他的當,才為其所傷,真動起手來,前輩並不輸於他!」

  華聞笛道:「你怎麼知道?」

  謝寒月道:「我看前輩雖處下風,卻似未曾全力施展,而且一招未攻……」

  華聞笛歎道:「你知道什麼,我就是為了叫他心存顧忌,才一招不攻。如果我回了招,馬腳就露出來了,他會更無所忌憚。現在他對我的實力如何還摸不清楚,所以才念念不忘要我死。如果他摸清了我的底細,知道我無力再制服他,根本就不會再理會我了!」

  謝寒月道:「如此說來,他的劍法當真是天下無敵了?」

  華聞笛道:「兩年之內可以這麼說,兩年之後,如果我的劍笈能交在杜青手中,或許能與他一爭長短!」

  杜青道:「為什麼要等兩年呢?」

  華聞笛道:「那劍笈中雖然只載有六招劍勢,卻必須經過長時間的苦練才能洞悉其妙,應用自如。因為你天資過人,我才定期為兩年。如果放在個資質差的人手中,十年八年,只怕也練不出名堂!」

  杜青道:「韓莫愁會給我兩年的時間去練劍嗎?」

  華聞笛道:「我為什麼要拖到明天上他家去自裁?就是想騰出這一天時間,想辦法叫你遠走高飛!」

  杜青搖頭道:「躲不了的,韓莫愁耳目眾多。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中!」

  華聞笛道:「這倒不見得,我出去到處亂轉,把他的人吸引住,再找個人幫你的忙,一定可以逃出去!」

  杜青道:「逃出去也沒有用,如果我躲在一個人家找不到的地方,前輩交託劍笈的那個人也找不到我……」

  華聞笛笑道:「沒問題,那個人守在東方,你只要往東方走,那個人就會找到你,把劍笈交給你,拿到劍笈之後,隨便你再往哪兒去,埋首練劍,兩年之後再出來!」

  杜青想想道:「情況當真如此嚴重嗎?」

  華聞笛怒道:「當然!否則我明知道要違誓,為什麼還豁出性命來救你?」

  杜青低頭沉思,謝寒雲上來笑道:「依我說根本就不必躲,大姐的蜂尾針既然能克制他,明天找上他家時,一陣滿天花雨,不就把他解決了?」

  謝寒月沉聲道:「胡說!他上了一次當,還會上第二次嗎?一定早有防備了,蜂尾針雖然厲害,也只能用上一次,所以我嚴格禁止大家不准隨便使用就是這個道理!」

  謝寒雲笑道:「話雖如此說,到底這蜂尾針還能嚇住他,我不相信他能永遠地把明礬水跟童尿帶在身邊預防!」

  華聞笛眉頭一挑道:「這倒是不錯,蜂尾針雖然不能再用來殺他,卻能令他膽寒,杜青也不必再往別處去了,就住在你們家裡,你們的那個園子我去過,守護嚴密,一點風吹草動,立刻就知道了,比什麼地方都安全!」

  杜青沉吟了片刻才道:「暫時就這樣決定吧!前輩打算明天什麼時候前去?」

  華聞笛長歎一聲道:「我正午再去!真沒想到我會中了他這一著鬼計,死得實在不服氣!」

  杜青道:「前輩如果認真決鬥,也勝不了韓莫愁,還有什麼不服氣的?」

  華聞笛道:「韓莫愁這套左手劍法不知道是從那兒學得來的,當真是精絕之至,如果我能好好地跟他鬥一場,縱然勝不過他,也可以摸出他一點毛病,給你們留個參考,誰知他狡猾到了極點,居然利用閏月來延長限期!」

  杜青想了一下道:「前輩明天必須遵約自裁嗎?」

  華聞笛正色道:「人無信不立!如果我不重視諾言,四年前怎會受韓莫愁如此欺凌!」

  杜青道:「現在情形不同了,前輩能不能為大義而暫時放棄自己的小信呢?」

  華聞笛歎道:「我想沒多大用處,韓莫愁的劍技已超過我,我即使苟延殘生,對他也不會再造成威脅了!」

  杜青搖頭道:「不然!今天我看得很清楚,韓莫愁的左手劍招雖然厲害,但是施展時很生疏,可見他對那些招式並未十分精通。如果前輩不為他先聲所奪,硬拚下去,後果尚難預料!」

  華聞笛一怔:「我都看不出來,你怎麼知道的?」

  杜青微笑道:「我在經驗上雖不如前輩老練,但是我知道的事比前輩多一點,相信我的判斷不會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5:08

.  華聞笛忙問道:「你知道什麼?」

  杜青道:「我知道韓莫愁這套劍法並沒有學全,而且才練習了兩三天,生疏是必然的!」

  華聞衡又是一怔問道:「他這套劍式是從那兒得來的?」

  謝寒月叫道:「是我家的!」

  杜青看了她一眼,然後點頭道:「不錯!正是你家的。決鬥那一天,他用盡心機,匆匆地過目了一下,因為我們在旁邊,他的心情很緊張,來不及記全,字跡已經隱去了,所以他才不敢輕易使用……」

  華聞笛歎了一口氣道:「你倒是很細心,居然能想到這一點,不過這只是你的猜測之詞,不足為憑的。」

  杜青道:「我有絕對的把握,韓家與謝家各保存一份劍譜,這兩分劍笈合起來,才是一套完整無缺的劍法,韓家的那一份是右手招式,謝家的那一份是左手招式,韓莫愁對他自己所有的那一份,火候確是相當精練,唯獨謝家的這一份,由於種種的原因,他最多只能領悟一半!」

  謝寒月以詫異的眼光看著杜青道:」杜大哥,你真沉得住氣,這件事你比我還清楚呢?」

  杜青正色道:「寒月,你不要懷疑我是知而不宣,事實上我是今天見他動手後,才有這個想法!」

  謝寒月道:「今天我們都在場,怎麼我們看不出來!」

  杜青笑道:「那只怪你們太粗心,或者是心情太緊張,如果你能冷靜地想一下,便可以發現韓莫愁的左手劍招與他的右手劍式有許多是相輔相成的……」

  華聞笛沉思片刻,忽然大聲叫道:「小子!真有你的,經你這一說,我也有印象了,韓莫愁的左右手劍式合起來,才是一套完全無缺的劍法,也是一套獨步天下,凌厲無雙的劍法……」

  杜青笑道:「幸虧左手劍招他只記住了一半,否則倒真是無人能制住他了!」

  華聞笛一歎道:「你真了不起,連老夫都沒注意到這一點!」

  杜青神色一莊道:「這是家父從小就給我的教訓,他說一個劍手爭取勝利固然重要,記取失敗的教訓尤為重要,無論什麼時候都應該注意對手的劍路,能克則克,力不足敵,則緊記失敗之由,以免第二次再失敗在同一原因上,所以我在決鬥時往往特別費力,因為我必須分出一半的精神去記住對方的招式……」

  華聞笛道:「這並不是最好的方法,決鬥時如不全神貫注是件很危險的事!」

  杜青一笑道:「得失利弊是機會均等的,雖然我不能全神貫注於戰鬥會影響到實力,可是在這個方法下,我永遠能保持冷靜的頭腦,不衝動,不浮躁,往往也佔到很大的便宜!」

  華聞笛長歎一聲道:「令尊是個很偉大的劍手,他這套理論的確是培養劍手氣度的金玉良言!」

  杜青笑笑道:「那麼前輩對明天赴約的事,是否可以重新考慮?」

  

  華聞笛想了一下道:「不行!老夫言出如山,絕不悔改!」

  杜青道:「一個劍手如果情形許可,必定是想用真正的實力去勝過對方,韓莫愁卻選取偏道來置前輩於死地,足見他對前輩仍有顧忌之處!」

  華聞笛長歎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好在老夫別有安排,只要那另一份劍譜能交到你手中,仍然可以與韓莫愁一爭短長,你好自為之吧!」

  杜青見他意志很堅定,也就不多說了,默思了片刻才道:「那麼前輩說定一個時間,再晚明天替前輩準備一下,無論如何,總不能讓前輩曝屍於韓家的門口!」

  華聞笛黯然道:「我看還是讓謝小姐另外派個人去收殮一下我的骸骨吧,你千萬不能出來!」

  杜青笑道:「沒關係,韓莫愁今天傷了手,短時間內無法復原,他不敢立刻找我麻煩的。」

  謝寒月也道:「不錯!蜂尾針毒兩三天內還不會消除,這段時間內韓莫愁不會有動靜的,前輩如果沒有什麼事,今天也到寒舍聚聚,明天我們一起陪您老人家前去!」

  華聞笛搖頭歎道:「不了,我要求多活一天,實在是為了有許多未了之事急須作個交代,否則我今天就該自作了斷,而且會少離多,今日這一聚反而令人難堪。明天如果你們肯替我料理一下後事,我就感激不盡了!」說完又是一歎,回頭走向後殿,杜青與謝氏姊妹目送他離去,也不禁唏噓長歎不止。

  莫愁湖畔的韓家堡今天顯得很特別,近午時分,在堡前漏夜加工搭起的涼蓬下已經坐滿了客人!

  在一個熟悉江湖情勢的人眼中,立刻就意識到這場集會的不平凡,因為與會的人都是聞名四海的江湖人物,而這些人物多半昨天參加過圍捕血魂劍之戰!

  那一戰沒弄出結果,血魂劍還沒有現身,就被杜青與謝家的一批娘子軍衝散了,可是這些人離開清涼山後,又被韓家堡的家丁們一一邀請到韓家堡暫住。

  韓家堡的莊主韓莫愁與江湖人毫無交誼,不過經昨天的一會後,他們倒是領略了金陵城中謝家娘子軍的厲害,而韓家與謝家在無聲無息中,每三年一會,打了幾十年的悶仗。

  武林中有著這樣兩家高明的劍手,已經駭人聽聞了,何況昨夜韓莫愁莊主大宴群英後,宣佈了兩件更是驚人的消息,其一,聞名江湖的武林名家王非俠,就是他殺死,雖然大家與王非俠都有點交情,可是韓莫愁向大家說明動手的情形與原因後,大家也無法責難他,因為王非俠是死於公平決鬥,而決鬥的原因中並無仇恨的牽連……

  

  第二,韓莫愁向大家作了個保證,眾所痛恨的血魂劍明天正午會到莊門前來領死,邀請大家留下作個見證!

  儘管有一部人已經受到杜青解釋的影響,對血魂劍消除了恨意,但大部份的人都與血魂劍有著如海深仇,昨天是迫於情勢,不得不退走,能夠目睹血魂劍授首,仍是大快人心。

  昨天與會的人也沒有缺席,八荒劍隱蕭樵夫傷勢未癒,經韓莫愁延醫急救後,精神略見振作,也硬挺著參加了,他的老友一輪明月趙九洲仍然陪著他,神情卻較為抑鬱。

  千手神劍查子強也為座上客,落落寡歡,獨居一席,不跟任何人打交道,他的心情是最沉重的一個。

  血魂劍華聞笛曾經交給他一堆信,托他轉交給各人,他如言做到了,這些江湖人接到信之後,表情不一,大部份的人都是把信看過後撕掉了,無論如何探詢,都不肯透露一點信中的內容。

  只有趙九洲在看過信之後,鄭重將信藏入懷中,沉痛地道:「假如這信中所言屬實,我那兩個兒子的確該死,血魂劍不殺他們,我也不饒他們!」

  話只說到這裡,查子強也不便再追問下去,顯然血魂劍的信中對殺死他兩個兒子的原因說得很明白,而這原因不能告訴人的!

  不過在查子強的心中,對血魂劍的好感已經逐漸加深,相信他不是亂殺無辜的凶人,因為那些要找血魂劍報仇的人,在看過信之後,或多或少,都有著一點羞慚之意;

  尤其是八荒劍隱蕭樵夫,看過信之後,雙手直顫,情緒異常激動,又昏了過去。當時大家都在場,卻沒有一個人去拾起他手中的信看看,似乎大家都明白那信中的言詞必然是令人極為難堪的事。

  信由韓莫愁代為火化了,除了蕭樵夫本人外,誰也沒看過它的內容,大概只有蕭樵夫與作書的血魂劍兩個人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不過查子強也發現這些人對血魂劍的恨意未減,反而有加深的趨勢,一個個迫不及待地等著血魂劍前來送死,而那原因似乎不再是為了仇恨,而是為了殺人滅口,以免那信中的內容公開。在查子強的猜測中,那些信一定都是他們見不得人的醜事。

  鎮六關陳其英也在座,帶著兩名僅剩的弟子,由於昨天他表現得太卑鄙,眾人都不齒為伍,他自己卻毫不在乎,他的席位離主人席最近,頻頻與身為主人的韓莫愁低聲交談,一付諂媚的小人之態,看來更令人作嘔。

  日影將中,韓莫愁招招手,有兩個莊丁抬來一口薄楊木的白皮棺材,大家都知道是干什麼用的,陳其英立刻道:「莊主太客氣了,還準備了棺木,那種人真應該讓他暴屍荒郊才對!」

  韓莫愁微笑道:「那又何苦呢?血魂劍到底還是武林一脈,我不能太刻薄他!」

  陳其英恨聲道:「他一個人背了多少血債,萬死不足以謝,應該亂劍分屍,讓我們每人砍他一劍!」

  韓莫愁笑道:「這一點我倒不反對,因為各位都跟他有著切膚之仇,所以我特別準備了一日薄材,等他躺進去後,各位可以從外面刺他一劍,聊解恨意!」

  陳其英高叫道:「那太好了,我第一個動手!」

  查子強實在聽不下去了,怒聲道:「姓陳的,如果你要報仇,就憑真本事去找血魂劍拚鬥,傷人遺屍,是最卑鄙的行為!」

  陳其英不甘示弱地道:「如果昨天不是你多事與那個姓杜的小子聯合作梗,先把我傷了,我自然會找他一拚,現在只好戮他的屍體出氣了!」

  查子強臉色一沉道:「你敢!」

  陳其英因為受了傷,不敢跟查子強翻臉,只好拉著大家一起道:「查子強,你沒有受過血魂劍的迫害,自然樂得說風涼話,可是你不能干涉我們報仇雪恨!」

  查子強憤然起立道:「不管是誰,如果想毀壞華老先生的遺體,我姓查的就對他不客氣!」

  韓莫愁打個哈哈,道:「查子強,昨天你幫著杜青與我作對,我原諒你的無知,不予計較,仍然請你來作客,如果你想在我家中發橫,可是找錯了地方!」

  查子強一拍桌子起立怒道:「誰希罕來這裡作客!」

  韓莫愁冷笑道:「那你坐在這裡幹嗎?」

  查子強怒道:「我是來送一位俠義前輩的終!」

  蕭樵夫怒叫道:「血魂劍也配稱俠義?」

  查子強冷冷地道:「為什麼不配?你敢不敢把他交給你的那封信公開發表出來,讓大家知道他為什麼要殺死你的妻子!」

  蕭樵夫的臉色鐵青,哆嗦了半天才道:「我不否認我的妻子有過錯,但她是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

  查子強道:「我只問你的妻子是否該死,如果她有該殺之罪,血魂劍殺她就沒有錯,與武功沒有關!」

  蕭樵夫厲聲叫道:「我的妻子是該死,可是不該由他來執行,殺死一個弱女子,縱使有正當的理由,也非俠義之所為……」

  話剛說完他已氣喘不止,趙九洲在旁幫他推拿道:「蕭兄!你平靜一下!」

  語畢又對查子強道:「查大俠,蕭兄的話也沒有錯,你是個血性漢子,如果換了你,是否做得出這種事?」

  查子強被他問住了,趙九洲又是一歎道:「血魂劍的行為也許不能算錯,但也不能算對,行俠仗義,不能以殺戮為手段,我的兩個兒子死在他手中,我不為私人的理由恨他,但是我要說句公平話,血魂劍的行為的確有愧俠義二字!」

  查子強剛要開口,趙九洲擺手止住他繼續道:「不過毀屍雪恨,亦非俠義所應為,今天如果誰要對血魂劍的遺體有毀壞的企圖,老朽定然站在大俠一邊加以阻止!」

  他的話義正詞嚴,使查子強無話可說,恰好在這時候,遠處來了一簇人,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那簇人來近之後,卻是謝家三姊妹和門中的十二個堂表姊妹,由謝寒月率領而來。

  這邊只有韓莫愁一個人起立迎接道:「謝小姐,韓某首先向你致無上謝意!」

  謝寒月微笑道:「莊主太客氣了!」

  韓莫愁道:「不是客氣,是真心的感激!韓某回家之後,依方處治,果然解了針毒,幸留蟻命,應該對小姐致謝的!」

  謝寒月淡淡地道:「那倒不必,昨天莊主如果中毒死了,府上一定會對我們不諒解,謝家全是女流之輩,難與人多勢眾的府上相抗,我替莊主解毒,未嘗不是為自己打算!」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其實韓某昨天只想對付華聞笛一人,無意與各位為難,因此雖然動手相拚,並未太認真……」

  謝寒星冷笑道:「你別假惺惺了,昨天你恨不得把我們全都殺了,還說不認真呢!」

  韓莫愁仍是笑笑道:「韓某如有此意早就上門去了,你們那能活到今天……」

  謝寒星正待反唇相譏,已被謝寒月攔住了道:「韓莊主,我們兩家還沒有到必須互相殘殺的地步,所以我才預留一分人情,不過我也可以先擺出一句話,莊主如果一定不肯放過我們,我準備的防身利器可不止蜂尾針一項!」

  韓莫愁臉色一變,隨即恢復原狀笑道:「小姐言重了,我們兩家本屬世交,怎會互相殘害呢?昨天是一場誤會,好在韓某受了一番教訓,以後對府上當更為尊敬,還希望小姐能消除芥蒂,多加賜誨!」

  謝寒雲冷哼一聲道:「你又假情假義了,少來這一套,謝家現在跟你們已經談不上交情,也不必來往,你不惹我們,我們也不惹你,你要找麻煩,我們也不怕……」

  這小妮子口齒尖薄,說話毫不留餘地,可是韓莫愁也具有梟雄胸襟,聞言哈哈一笑道:「三小姐這一張嘴比刀還鋒利,昨天廟裡的濟濟群雄都被你駁得啞口無言,韓某只好甘拜下風了!」事情就被他這樣輕輕帶過了,謝寒雲見他如此老臉皮厚,倒也沒有話說了,韓莫愁想想又道:「杜俠士呢?」謝寒雲道:「你問他幹嗎?」

  韓莫愁微笑道:「沒什麼,我想今天這種場合,他應該來盡點心!」

  謝寒雲道:「他當然會來,不過現在他替華老先生選棺木去了!」

  韓莫愁道:「這個不勞費心,韓某已經準備好了!」

  謝寒雲用眼一瞥那口薄皮棺材冷笑道:「就是這一口嗎?你倒是拿得出手!」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這裡坐的有一大半都是血魂劍的仇家,准許他埋骨有所,已經夠客氣了!」

  謝寒雲怒道:「華老先生說他生平從未妄殺一人,而他今天前來赴約受死,更足以證明他是個重守信諾的大英雄豪傑,你卻用這口簿皮棺材去侮辱他!」

  韓莫愁微笑道:「人一死百了,殯殮的厚薄無關緊要,再好的棺材也不能死而復生!」

  謝寒雲冷冷地道:「你可以把這口簿皮棺材留起來給自己用,杜大哥已經為華老先生另作準備了!」

  韓莫愁笑道:「杜青得到他血魂劍式的傳授,自然該花費一點孝心,韓某與華聞笛無親無故,即使是一口薄材,也是特別客氣,我並沒有埋葬他的義務!」

  謝寒雲剛要開口,陳其英突然道:「我看血魂劍多半是怕死逃走了!」

  謝寒月冷冷地瞪了一眼道:「那種事只有你才幹得出!華老先生是何等人物,豈會做出苟且偷生的事!」

  陳其英神色一變,但是想想目前人寡勢弱,惹不起謝家這一批娘子軍,只好忍氣吞聲地道:「時限已到,他怎麼還不來呢?」

  謝寒月道:「華老先生說好是午時,只要不超過這個這個時辰,誰也不能說他誤時遲約!」

  韓莫愁笑道:「晚一點沒關係,我在這兒搭下長棚,高宴群英,大可慢慢地等!」

  說著朝後面招呼道:「來人!給謝家小姐們設座!」

  謝寒月道:「不必了,我們站著好了!」

  韓莫愁笑道:「這又何苦呢?華老頭兒不知要多久才來。站著等也不是事,韓某置備了粗餚水酒就是等各位小姐前來開席呢!」

  謝寒雲冷冷地道:「我們可不敢打擾!」

  韓莫愁問道:「為什麼?」

  謝寒雲尖刻地道:「渴不飲盜泉之水!」

  韓莫愁臉色又是一變,終究因為她是個小孩子,無法過於認真,只得含怒朝後而叫道:「上菜!」

  後面轉著一批僕役,都捧著食盒,將準備好的菜餚端到每一席上。

  

  韓莫愁似乎在以武林霸主的姿態自居了,雖然在座見識到他武功的只有謝家姊妹與查子強這些人,而且還是站在跟地作對的立場。

  但是他隱約間透露的氣度,以及他能將武林中聞名喪膽的血魂劍叫到門口來自殺的這一事實,使得在座的江湖群雄都對他起了一種略帶畏懼的敬意,所以他今天把主位排在正南,高踞獨席,隱含南面稱孤象徽,也沒有人對此感到不快。

  何況他也在賣弄他的財富氣派,自己用的是一套墨綠翡翠的酒杯與酒壺,象牙筷子,鑲著半截純金,十月天氣,天並不熱,風已有涼秋之意,蒼蠅更絕了跡,他竟叫兩名盛裝的俊婢站在背後,徐徐揮動孔雀翎宮扇,這種做法,除了滿足他的虛榮野心外再也別無解釋。

  待客用的餐具也很講究,燦爛的銀製曲頸壺,鑲銀的烏木筷,鑲著金耳的銀爵,以及考究的細瓷碗碟,每一席還有一名俊婢侍候執壺!

  這些都是在突然間擺出來了,使得有些人頗感侷促,許多縱橫江湖的武林豪客固然見過不少世面,但也很少見到這種排場。大棚的旁邊另有一隊剛出來的女樂,個個高髻盛裝,燃管拔絲,開始吹奏悅耳的曲子。

  菜更豐盛,只上了六道冷盤,色、香、味已經刺激人們的食慾,顯然都是出之名廚的手藝!

  

  韓莫愁對突然引起的輕微騷動很得意,尤其是一些輕微的驚歎,更是增加了他君臨天下的優越感。

  一面含笑舉杯歡飲,一面道:「薄餚水酒,不成敬意,等血魂劍伏誅以後,韓某當另備盛筵,在客廳中與諸公快聚一次,以資慶祝諸公大仇昭雪!」

  這樣子的排場還算草率,那他所謂的盛筵一定更為豪華了,群豪中固然也有財雄一方的大富翁,對此也不禁咋舌,儘管做主人的沒有站起來,有些受寵若驚的客人,已站了起來向他示敬!

  韓莫愁爽朗地一笑道:「請坐!請坐,今天是武林道朋友快聚,諸公應不拘形式,快求一醉,才是豪士本色!」

  琥珀色的醇釀味甘而勁厚,讓人自然而然地體會到這是百年以上的陳釀,韓莫愁請大家乾了一杯後,又開始讓群賓用菜,舉座只有查子強一個人不理他那一套賣弄,搶過侍婢手中的酒壺,引唇鯨吸,盡了一壺又一壺,連干了三壺後才拍桌大嚷道:「好酒!拿缸來,這小壺不過癮,咱家要喝痛快的!」

  韓莫愁讚賞似的笑道:「查大俠,這酒後勁可足呢?」

  查子強一翻眼道:「洒家知道,假如勁道不足,酒家寧可喝馬尿也不沾一滴!」

  韓莫愁笑道:「韓某是怕大俠酒力不繼,回頭血魂劍來了,錯過一陣好戲!」

  查子強沉聲道:「你要是捨不得就別請我來!」

  韓莫愁脾氣居然特別好,大笑道:「我不知道查大俠是海量,倒顯得小家子氣了,來,看大爵侍候!」

  棚後似乎早就準備好了,出來一列十四五歲的髻齡小婢,兩人一組,抬著一口型式古雅的銅爵,比臉盆還大,容酒斗許,總共有十八人,合成九組,九口銅爵都是一樣大小!

  韓莫愁笑道:「寒家祖上也好飲,才定制了這一套大爵,先曾祖弟兄三人據說能夠每人一氣連盡三爵而不醉,到了以後,再也沒有先人這般好量,今天能有查大俠這等豪士,使祖遺酒爵有一展之機,韓某深以為榮!」

  這酒入口溫和,穿喉潤滑,到了肚子裡卻有一股火勁,量淺的人只幹了一小杯,已經感到兩頰發赤,一鬥酒最少也有三十杯,九尊大爵,就是兩百多杯,誰也沒這等好量,所以大家都目注查子強,但見他毫不在乎,接過巨爵,一口氣連盡五爵,才略略停了一下。

  連做主人的韓莫愁在內都忍不住投以熱烈而欽佩的掌聲,那是出於真心的讚美,尤其是韓莫愁,朗聲大笑道:「了不起,真了不起!韓氏祖上最高也不過一氣三爵,查大俠這一番豪飲,把韓家的最高紀錄打破了!」

  謝寒雲忍不住道:「他比你的曾祖還強,可以做你的高曾祖了!」

  韓莫愁看了她一眼,沒有表示,仍是笑著問查子強:「查大俠還能喝多少?」

  查子強淡淡地道:「你拿得出多少,咱家就喝得下多少,最多醉死你門前,也別浪費了這一口薄皮棺材!」

  韓莫愁只笑了一下,吩咐添酒,那些侍婢又將喝空的酒爵添滿了,查子強一口氣又灌下了三爵,才略略有點酒意,到了第九爵,已經有一半潑濕在衣服上了。

  謝寒月忍不住道:「查大俠,你可以歇了一下!」

  查子強哈哈一笑道:「不!我只想醉得躺下來,人事不知最好,如此好酒難得再遇,又在我最想醉的時候,這機會怎能讓它溜去!」

  謝寒雲問道:「你幹嗎非醉不可?」

  查子強道:「事大如天醉亦休,一醉解千愁!」

  謝寒雲冷嗤道:「你愁什麼?」

  查子強眼睛瞪得滾圓道:「我愁什麼?愁自己沒出息,一位仗義鋤奸的大豪俠,眼看著要死在今日,而我卻救他不得,此愁之一也;多少我尊敬的朋友前輩,突然都變成我不認識的陌生人,舉目無知己,入眼盡小人,此愁之二也……,」

  前面說的是血魂劍,大家還無所謂,後面分明是罵在座的人,使得每一個人都低下頭,羞愧萬分,只有韓莫愁無動於衷,微笑道:「想不到查大俠還有一腔憤世嫉俗的牢騷,只可惜生得太遲,如果早生個幾百年,與三閭大夫屈原同時,倒是一對好知己!」

  查子強一翻跟道:「屈原不過是一個自暴自棄的狂夫而已,只會一死求解脫,還留下一篇怨天尤人的鬼離騷文章,查某人處在逆境,無論如何也要仗手中一枝劍拚一下,絕不會自沉在你門前的莫愁湖中!」

  韓莫愁只輕聲一笑,不置可否,謝寒雲道:「那你剛才猛灌酒幹什麼?」

  查子強大笑道:「如此好酒為什麼不喝,灌在我的肚子裡,總比糟蹋在畜生身上強!」

  這句話叫人太受不了,陳其英一拍桌子怒叫道:「你罵誰是畜牛?」

  查子強大笑道:「寡廉鮮恥,貪生怕死,不顧道義的無臉鼠輩都是畜生,我可沒存心罵誰,誰也別多心,我看各位衣冠楚楚,絕不像是畜生的樣子!」

  陳其英一肚子氣,卻無法發作,因為他再認真,就等於承認自己是畜生了,氣沖沖地坐下來,忽聽棚後有人鼓掌大笑道:「罵得好!罵得好,千手劍客不愧為俠義本色,就憑那一番話,也足以使那些衣冠禽獸們羞慚而死了!」

  那是華聞笛的聲音,接著只見他施施然由涼棚後面轉了出來,查子強看了他一眼,無言長歎,接著舉起大爵又想喝酒,華聞笛笑道:「別再喝了,我知道你滿肚子心事,剛才所說的那些悶愁只是一半,最難堪是相思味,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只有這種愁,是借酒澆愁愁更愁……」

  查子強果然只喝了一半,把手中的巨爵一下子拋得遠遠的,好在是銅鑄的,沒有摔壞,韓莫愁一示眼色,立刻有人撿走。

  華聞笛看了席上一眼,笑道:「好酒,好菜,好朋友,老夫臨死前能得此三者,雖死無憾矣!」

  韓莫愁剛要說話,華聞笛用手一比道:「你別放屁,破壞了我的情趣,老夫所說的好朋友,可不包括你在內!」

  說著在查子強對面坐下來,笑笑道:「真正夠朋友的只有你一個人,來!老夫跟你干一杯,不過老夫量淺,可經不起那種大傢伙,咱們來小杯的!」

  韓莫愁兩掌一拍道:「給你準備好了,拿出來!」

  棚後轉出一對少女,居然是韓莫愁的兩個女兒,韓萍萍與韓真真,一個捧著一把玉壺,一個捧著一雙玉盤,盤中放著一支玉鐘,韓莫愁舉起自己的翡翠杯道:「華老兒,你果然守信而來,韓某倒是很欽佩,咱們也別說難聽話,借此一杯酒,送君入夜夢!」

  華聞笛一笑道:「韓莫愁,你的東西全是臭的,不過你這兩個女兒倒是香噴噴的,老夫瞧在她們的份上,接受你的一片好意吧!」

  韓萍萍斟滿一杯酒,由韓真真雙手捧著玉盤奉上,華聞笛接過來一飲而盡,查子強用小杯陪了一杯,座中人有的不動,有的也自動陪了一杯!

  華聞笛笑道:「謝小姐,你們也很夠朋友,杜青那小子呢?怎麼還不來?」

  

  謝寒月道:「他一早出去,說是替您老人家選一口上好棺木!」

  華聞笛道:「那太費事了,大可不必!」

  謝寒雲叫道:「怎麼不必,你看看韓莫愁給你準備的棺木,能用嗎?」

  華聞笛淡淡地掃了一下那口白楊木薄棺道:「韓莫愁已經夠大方了,其實人赤條條地來,又赤條條地去,本來顯得乾淨,這些玩意兒實屬多餘!」

  韓莫愁知道他是存心譏諷,裝作不在乎地說道:「那麼你對它是十分滿意了?」

  華聞笛哈哈一笑道:「滿意?老實說,對你的東西我沒有一件是滿意的,別說是一口薄皮棺材,就是你花十幾萬銀子買一口沉沙木的棺材,我也不屑使用!」

  韓莫愁微微一笑道:「為什麼?」

  華聞笛道:「因為你的東西全是臭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6:19

第二十八章 莫愁湖畔英雄淚


  韓莫愁不以為忤,抬頭看看天色道:「華老頭兒,日影移中,午時快過了,你到底死不死?」

  華聞笛也看了看天色,歎了一口氣道:「當然是死了,不死我來幹嗎?」

  韓莫愁冷冷地道:「那你還拖什麼?」

  華聞笛四下找了一遍,黯然歎道:「杜青這小子怎麼還不來?我有句話想告訴他,可惜來不及了!」

  謝寒月道:「老先生,是否可以由我轉告?」

  華聞笛搖頭道:「不行!這句話只能告訴他一個人,絕不能入第三者之耳……」

  謝寒雲有點不滿意地道:「我大姐跟杜大哥等於是一個人,你也未免太多心了!」

  華聞笛對她說道:「我當然知道他們是小兩口子,可是有些事即使親如夫婦,也要守點秘密!」

  謝寒雲剛要還嘴,謝寒月溫和地勸道:「小妹。不要勉強華老先生……」

  華聞笛又看看天,歎了一口氣道:「杜青恐怕是趕不來了,人生的緣份就是如此,想多見一面也不能,一切都在冥冥中注定了……」

  韓莫愁森厲地笑道:「不錯!閻王注定三更死,絕不拖延到五更!華老兒,你的時候到了!」

  華聞笛從桌旁站起來,輕歎道:「杜青不來也罷,那句話雖然重要,告不告訴他都沒關系,這小子腦筋很聰明,應該想得到的!」

  說完又推推沉醉的查子強道:「老弟,相見恨晚,你是我唯一心折的朋友,我請求你一件事行嗎?」

  查子強道:「什麼事?」

  華聞笛道:「用你的劍結束我的生命!」

  查子強一怔,酒也醒了,遲疑地道:「我……」

  華聞笛笑道:「這件事在你只是舉手之勞,想必你不會拒絕的!」

  查子強皺眉道:「為什麼要找我下手呢?」

  華聞笛笑道:「因為你是為殺血魂劍而來的,我讓你達成這個心願……」

  查子強道:「以前我只知道你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所以才想剷除你……」

  華聞笛道:「現在你還是可以如此想……」

  查子強搖頭道:「不!我問過這些人,他們都無法證明你當年殺人有什麼不當之處……」

  華聞笛道:「我的仇家太多了,此地不過是一部分,雖然他們不能證明,但是別的人也許能證明呢!」

  查子強道:「我行事一向實事求是,必須要確實證據才行!」

  華聞笛苦笑道:「我知道你現在對我的觀感可能已經改變了,可是我以往快意行俠,殺死的人太多了,雖然我每殺一個人時,都經過詳細的訪查,但也可能會出錯誤,我自己雖然問心無愧,但未嘗不會有一兩個是冤枉的!」

  查子強道:「可是我並沒有聽見有人投訴……」

  華聞笛道:「也許別人懾於我的凶名,不敢聲張,等我的死流傳天下後,那些人就不會再有顧忌了,所以我要求死在你手中!」

  查子強仍是不解:「這與我有關係嗎?」

  華聞笛道:「你大義分明,是我唯一心敬之人。如果將來真有我為惡的事實被你知道了,我死在你劍下,對你,對我都能安心一點。相聚苦短,我不願意辜負一個正直的朋友……」

  查子強道:「假如你並沒有過失,我殺死了你,心下如何能安呢?」

  華聞笛笑道:「那你可以往另一面想,我是一個劍手,劍手死於劍才是真正的歸宿,我限於誓約未滿,不能用劍,你若是夠朋友,也應該成全我!」

  查子強沉思片刻,才緩緩地抽出佩劍,捧壺的韓萍萍低聲道:「華老先生,你能受我一杯敬酒嗎?」

  華聞笛笑笑道:「有理由嗎?」

  韓萍萍低聲道:「家父與你結仇的經過我都清楚了,為人子者,不能說父母的壞話,但我的確感到很抱歉……」

  華聞笛哈哈一笑道:「韓莫愁能有你這樣的女兒,老夫雖死何憾,那就領你一杯吧!」

  韓萍萍斟了一杯,將壺交給妹妹,親自捧盞,華聞笛接過來一飲而盡,韓真真接著道:「老先生,我也想敬你一杯,你肯賞光嗎?」

  華聞笛道:「令姊已經為韓家表示歉意了!」

  韓真真道:「我是為別的理由。老先生守信不渝,捨生取義,慷慨就死,為俠義道留下千古風範,我想表示一點敬意!」

  華聞笛笑道:「酒拜領,盛情卻不敢當,老朽此生殺人如麻,為俠義,為邪魔,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蓋棺始能定論,是好是壞,留給後人評定吧!」

  韓真真道:「老先生今天守約領死這件事,天下幾人能及?」

  華聞笛哈哈一笑,心中充滿了得意,接過第三杯酒一飲而盡,然後把杯子丟開道:「查老弟!你下手吧!」

  韓萍萍道:「老先生決意求死,誰都知道老先生不會再爽約逃避了,何必急在一時呢?舍下的佳釀還算不錯,老先生多飲幾杯又有何妨?」

  華聞笛哈哈大笑道:「你們兩姊妹是打算把老夫灌醉,減少老夫一點痛苦,是嗎?只怕令尊等不及了!」

  韓莫愁笑道:「華老兒!這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韓某絕無此意,誓約是你自己跟人定的,死不死也在你自己……」

  華聞笛笑道:「我如果現在宣佈不想死了,怕你不急得跳起來才怪!」

  韓莫愁淡淡道:「沒有的事,雖然你講好了午時就死,韓某為表示心中無他,可以特別通融,取消前議,將限期延長,只要在本月底以前應約就死,韓某絕不反對!」

  華聞笛道:「算了!我不領你這份虛情,早晚都得死,多活幾天又有什麼意思,要死就死得乾脆……」

  韓萍萍剛要開口,韓莫愁出言阻止道:「你們回來吧,華老頭是一代劍手,死在劍下是他的心願!」

  韓家姊妹默然無語,退過一邊,華聞笛道:「查老弟!你也做做好事,老夫一生重守信諾,說過午時就死,拖到這個時候,反而落人話柄,那又何苦呢?」

  查子強舉劍作勢,華聞笛道:「最好施展你的千手神劍,一下子就把我砍成十幾段,我在劍上稱雄一世,死在一招平凡的劍式下,未免有負此生,而且你把我的殘骸拋進莫愁湖裡,也免得韓莫愁心痛那口棺材!」

  查子強臉上抽搐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振腕抖劍,化為千點寒光,正待發出去,忽聽得有人叫道:「查兄,等一下。這個機會留給兄弟行嗎?」

  查子強及時收手,卻見杜青笑嘻嘻地從棚後走了出來。華聞笛怫然道:「杜青,你怎麼到這時候才來?迎生送死見交情,你的交情未免太夠了……」

  謝寒月也道:「杜大哥,你不是買棺木去了嗎?棺木呢,怎麼沒叫人送來?」

  杜青笑道:「我在金陵城裡問了十幾家,始終沒找到合適的,好不容易在北城找到一口沉香木的,可是店主人太黑心了,開價一萬四千兩……」

  謝寒月道:「那也不算貴呀!」

  杜青道:「雖然不貴,但也不便宜,我想想捨不得……」

  大家都被他怪誕的言詞弄得愣住了,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只有謝寒雲不明就裡,氣呼呼地道:「杜大哥,你也是的,幾兩銀子算什麼……」

  杜青笑道:「華老前輩對我有授技之德,為他花費一點是不算什麼,可是我身上沒帶那麼多現銀呀!」

  謝寒雲道:「買棺材那有付現銀的,你叫他們抬來,以後再給他們銀子好了!」

  杜青道:「我是說了,但是那家主人一聽要抬到此地來,就不肯干了,他說韓家堡的莊主專會賴帳,上次王非俠死在他們家,他做人情送了一口棺術,也是在那家買的,棺銀到現在還沒付呢!」

  現在謝寒雲也聽出杜青在存心說笑了,韓莫愁陰沉著臉,一言不發,華聞笛卻笑吟吟地道:「以後到底是如何解決的呢?」

  杜青笑道:「說好說歹,我最後提出謝府為保證。幸好上次送棺材來的工人還認識我,知道我與謝家有交情,幫我說好話。店主人總算答應了,不過一定要我付一成定金後,才肯把棺材抬出店門!」

  華聞笛道:「這條件並不苛刻!」

  杜青道:「前輩說得倒輕鬆,一成定金不算苛刻,那是一千四百兩,我身上也沒有那麼多……」

  謝寒雲道:「你可以上我家拿去!」

  杜青笑道:「你們全上這兒來了,家裡的人怎肯把那麼多的銀子給我,而且我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等我去取了銀子,就趕不上替華老送終了……」

  華聞笛笑道:「這倒也是,一文錢逼死英雄漢,看來是我運氣不好,不配睡那種好棺木!你隨便買一口就算了!」

  杜青道:「話不是這麼說,無論如何,我總不能狼心狗肺,買一口薄皮棺材來送您老人家的終!」

  華聞笛笑道:「你錯了!我一生崇尚節儉,曾對我的子孫交代過,等我百年之後,棺木不必太好了,有一口白皮棺材就行了!」

  杜青笑道:「那只有您的不肖子孫才做得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

  華聞笛道:「順者為孝!我老人家交代過的,他們不聽才是不孝……」

  兩人一搭一擋,把韓莫愁罵得體無完膚,可是他居然忍住了,不作一點表示,只是臉色顯得更陰沉了!

  謝寒月眉頭一皺道:「杜大哥,大丈夫立身處世,當求光明正大,尖薄之詞,加諸君子則自現其陋,加諸小人則徒招其怨,都是很不值得的!」

  杜青臉上一紅,華聞笛也有點不好意思,連忙道:「這是我為老不尊,連帶你也挨訓了,咱們還是正經一點吧,以後怎麼樣了!」

  杜青笑笑道:「以後,我沒有辦法,只好把身上那塊祖傳的玉鳳送到當鋪裡,那個朝奉倒是很認真,毫無異議地開了一張銀票,連同當票交給我,我拿到手就趕來了!」

  謝寒雲愕然道:「你沒有買棺材?」

  杜青大笑道:「我一瞧當票,心裡樂壞了,還買棺材幹嗎?」

  謝寒雲不解道:「當東西還有什麼可樂的?」

  杜青道:「我那塊玉珮值價總在五千兩銀子以上,那位朝奉先生見我只當一千四百兩,巴不得我到期不去購取,所以特別關照,期限是半年,到了明年四月初一死當,超過一天都不行!」

  謝寒雲道:「那也不值得樂呀!」

  杜青笑道:「對我固無可樂,對華老卻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今天是十月初二,半年的限期該到明年四月初二才對呀,因此我問了他一聲,他說所有的契約都是從立約日起算,一天也差不得!」

  謝寒雲道:「這跟華老有什麼關係?」

  杜青笑道:「關係大了,華老是十年前的十月初一立誓,按誓約的計算法,到今年九月底滿約,所以這閏月對他毫無約束,他的約期在前天就滿了」

  此言一出,舉座動容,連韓莫愁也在座上站了起來,厲聲道:「小子!你分明一派胡言……」

  杜青道:「這是有據可查的,你不妨去問問清楚!」

  華聞笛也哈哈大笑道:「韓莫愁,你挖空心思,利用這個閏月的計算法來困我於死地,只可惜錯了一天,弄得空歡喜一場……」

  韓莫愁臉色鐵青,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徐徐拔劍道:「華老兒,你仍然難逃一死,誓約困不住你,我的劍卻饒不過你!」

  華聞笛朝杜青一伸手道:「把劍給我,今天我要好好地鬥他一下,小子!你也真絕,我相信你當東西,買棺材都是瞎扯出來了……」

  杜青雙手把劍獻上,笑道:「昨天晚上我越想越覺得您老人家死得太不值,就去查一查,也幸虧您是十月初一立的誓,如果晚了一天,再晚也回天乏術,只好硬把那口棺材抬給您老送終了……」

  華聞笛笑道:「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杜青道:「今天一早我就出來找您了,可是到處都找不到您的人影,所以摸到此地來躲著,等要緊關頭出面說明此事,給大家一個驚喜!」

  華聞笛笑道:「恐怕是失望的人居多吧,這些人都是來看我抹脖子的,我死不成,他們可難受了……」

  韓莫愁持劍走過來,叫道:「華老兒,你別高興,今天你必死無疑!」

  華聞笛微笑道:「你恐怕不行吧,別忘了你昨天中了蜂尾毒;雖然謝小姐告訴你解法,可是餘毒要兩三天才能清除,現在動手,對你大為不利!」

  韓莫愁淡然地道:「那也毫無妨礙,昨天我右手中了毒針,完全不能動彈,可是憑著左手一枝劍,同樣可以會戰杜青、查子強等幾個高手!」

  

  華聞笛道:「今天不同。昨天你是拚死作戰,新創之餘,尚有戾氣可恃,但針毒深入體內,影響到你的體力,今天怕不能像昨天那麼如意了!」

  韓莫愁傲然道:「對你這個老兒,韓某何須用全力!」

  華聞笛大怒,抬手舉劍,正要動手,忽然道:「不行!老夫一生從不趁人之危,還是等你手好了再說吧!」

  杜青皺皺眉頭,華聞笛知道他想說什麼,搶在頭裡道:「也許等你體力全復之後,老夫反會為你所乘……」

  韓莫愁笑道:「當然了,錯過此刻,你簡直就沒有勝我的機會,更別說殺死我,你還是別等了!」

  華聞笛莊容道:「老夫寧可日後死在你劍下,今天也不能欺負你,不傷殘敵,不欺單弱,這是一個劍手必具的德性,老夫將劍藝視為一種神聖的榮譽,絕不能侮辱它!」

  韓莫愁哈哈大笑道:「華老兒,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韓某正因為沒把你看在眼中,所以才想利用今天身子不爽的時候對付你,如果換了韓某正常的時候,根本就不屑與你一戰……」

  華聞笛怒道:「你昨天對老夫出手時可沒有受傷!」

  韓莫愁笑道:「不錯!以前韓某認為你很高明,所以才存心一試,結果你不過爾爾,徒具虛名,韓某立刻停手,改用誓約逼你就死!」

  華聞笛實在忍不住了,喝道:「韓莫愁,一個劍手最不能容忍的是侮辱,老夫本來不願意在這種情形下與你交手,這可是你自己找的!」

  語畢舉劍作勢凝神待戰,韓莫愁鄙夷地道:「你可以先出手,否則你連還招的機會都沒有了!」

  華聞笛吐氣開聲,振腕發出一劍,韓莫愁輕巧地躲開,嘲笑道:「這一劍不夠味道,你最好帶點勁,韓某才有還手的興趣,這是生死一搏,又不是開玩笑!」

  華聞笛臉色一沉,手挽劍花,正準備施展血魂劍中的精招,韓萍萍突然飛身而出,攔在中間叫道:「老先生,請等一下,這不公平!」

  

  華聞笛抽劍退後道:「大姑娘,老夫並沒有要求此刻出戰,完全是令尊硬挑的!」

  韓萍萍一臉淚痕道:「老先生,我不是為家父,是為您老人家才覺得不公平!」

  華聞笛一怔:「為了我?」

  韓莫愁沉聲道:「萍萍,滾回去,要你多什麼事?」

  韓萍萍轉過身來,眼望著父親,臉現悲憤之色,哽咽道:「爹,您在我心中一向是最值得尊敬的偉大劍手,可是今天您太叫我失望了……」

  韓莫愁淡然道:「華老兒是劍手,他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願意死在劍下,我是在成全他!」

  韓萍萍大聲道:「一個劍手死於公平的決鬥才是死得其所,現在可不是這麼回事!」

  韓莫愁目中凶光乍露,韓萍萍昂頭道:「爹,除非您先殺了我,否則我一定要將實情講出來!」

  韓莫愁遲疑片刻,忽然將劍歸鞘,回到座上,說道:「好吧,你明白告訴他也好,反正我問心無愧!」

  華聞笛怔怔地道:「這是怎麼回事?」

  韓萍萍淚流滿面,哽咽道:「老先生,您不久以前飲下的是毒酒,大概快發作了……」

  華聞笛臉色一變,舉座也為之震動,韓萍萍繼續哭道:「這是我們姊妹倆的主意,央請家父答應如此做的,您老人家殺了我吧……」

  華聞笛臉色十分陰沉,怒聲道:「你們姊妹倆是怕我老頭子捨不得了此殘生?」

  韓萍萍搖頭道:「不,我們聽說昨天的情形後,對您尊敬萬分,知道您今天一定會前來應約就死,所以才為您準備下毒酒……」

  華聞笛嘿嘿冷笑道:「這種尊敬倒是別開生面!」

  韓萍萍接著道:「現在隨便您說什麼好了,不過我們的本心絕不是想陷害您老人家!」

  華聞笛道:「一壺毒酒還不是陷害,那你真想害人時,不知要用什麼更厲害的手段呢!」

  韓萍萍仍淒然含淚道:「我們尊敬您是一代名劍手,更為了家父殺害您全家的事感到無限的歉意,不忍心您以垂老之齡飲刃而死,屍橫就地,所以才給您備下一壺毒藥,讓您無疾而終……」

  華聞笛一怔道:「是這樣嗎?毒藥穿腸的滋味可並不舒服。你們還不如一劍殺了我的好!」

  韓萍萍黯然道:「那藥毒性雖烈,卻屬於緩和的一種,服下後會使人慢慢失去知覺,安靜地死去……」

  華聞笛道:「難怪我喝的時候毫無所覺……」

  韓萍萍道:「普通人一杯就夠了,可是您內功充沛,一杯下去後,毫無徽象,所以我們姊妹倆又各敬了您一杯,想加深毒性,使您在午時未過前安然而逝,免得受劍鋒加頸之苦,誰知您內功火候太深了……」

  杜青出來道:「剛才你們怎麼不說呢?」

  韓萍萍低頭道:「華老先生表示過,最大的意願乃是死在劍下,我們雖然後悔多事,卻也不便說出,直到杜大俠現身說明時日計算錯誤,我們……」

  杜青道:「那酒中是什麼毒藥?」

  韓萍萍道:「叫做安息散,是寒家祖上用來制裁不肖子孫的秘藥,無方可解……」

  華聞笛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安息散,韓莫愁出來找我挑戰,大概是不願意我死得太安靜吧!」

  韓萍萍垂淚道:「家父可能是想藉鬥劍掩飾我們用毒之事,不過這不能怪家父,起意是我們姊妹,央求家父很久,才獲得同意……」

  華聞笛一歎道:「這件事聽起來很合情理,你們是一番好心,我只有感激……」

  韓萍萍痛苦地道:「老先生。您別這麼說,都是我們自作聰明,害了您老人家!」

  杜青愕然良久才一歎道:「自作聰明的是我,如果我早一點來把事情說明,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韓萍萍抬眼道:「杜大俠,既然你知道了時日計算錯誤,華老先生早已過了限期,為什麼不在今天早上就趕來通知我們,一定要等……」

  杜青低頭不語,華聞笛笑道:「這倒怪不得他,令尊行事的手段老夫知之甚詳,如果他早知道誓約逾期失效,恐怕又會想別的主意來對付我了!」

  韓萍萍默然無言,謝寒雲叫道:「我相信韓莫愁早知道誓約過期的事了。昨天他在清涼寺中,漏了一句,說什麼錢莊裡算利息,都是以閏月的第二個月為準,他把這個都查清楚了,豈有不知道誓約該在九月底滿期的事!」

  韓莫愁道:「這個韓某絕不否認,我雖然以誓約逼華老兒就死,故意說出錢莊計算的方法,就是暗示他多用腦筋想想,他自己死心眼兒,又怪得誰呢?」

  韓萍萍一怔道:「爹!那您就不該准我們用毒酒……」

  韓莫愁微笑道:「我想華老兒連帳都不會算,分明是個老糊塗,讓他用一杯毒藥,糊裡糊塗上西天也是一件好事。」

  謝寒雲怒道:「你分明是存心謀害華老!」

  韓莫愁淡淡地道:「那倒不是。他飲酒之前,我還提示了一下,記得我曾經說過,盡此一杯酒,送君望鄉台,那等於是打了個招呼,誰叫他聽不出來的。」

  說完又哈哈大笑,得意萬分,華聞笛怒道:「那時候誰會知道你一肚子鬼……」

  韓莫愁臉色一沉,說道:「你明知道我行事的準則,向來是多方求萬全的,仍然不加注意提防,這證明你自己差勁。何況講到真才實學,我殺死你也不困難,這一點你敢否認嗎?」

  華聞笛被他問住了,韓莫悉又冷笑道:「我可以用劍法殺死你,可是我覺得你這種對手太差勁,不願污了我的寶劍,而且我兩個女兒再三懇求,讓你死得舒服一點,我答應她們,完全是一念之仁,你難道還覺得太冤枉嗎?」

  華聞笛沉吟片刻,忽地發出一聲長笑,道:「不冤枉,可是你剛才為什麼又找我比劍呢?」

  韓莫愁道:「那是因為杜青太機靈,識破了誓約過期的事,我覺得我女兒是一片好心,被你誤會了才是真正的冤枉,所以才不惜屈志用劍,讓你死個痛快……」

  華聞笛笑笑又問韓萍萍道:「令尊說的倒是實話,你大可不必再出來說明用毒酒的事了!」

  韓萍萍擦擦眼淚道:「家父與您的劍法孰強孰弱,我並不知道,可是那毒藥人肚後,會使人喪失行動能力,如果在比劍中,您因為力不從心而被殺了,壞了一世英名,我更對不起您,所以我必須說明……」

  華聞笛笑道:「好!死在你這種好心腸姑娘手中,老夫也沒有遺憾了。謝謝你,大姑娘!」

  韓萍萍黯然道:「不管怎麼說,總是我害了您,所以我情願用一死來報答您。」

  說著在懷中抽出一枝匕首,往喉頭刺去,華聞笛的動作更快,長劍一挑,已將她的匕首擊落,溫言道:「傻孩子,你的歲月還很長呢,何苦用小命來陪我這個老頭子……」

  韓萍萍道:「這是我唯一求安心的辦法!」

  華聞笛道:「你不必為我的生死感到內疚!真正說起來;杜青比你的責任更重,他應該早來說明的!」

  杜青低下頭,華聞笛又仰天大笑道:「可是我誰都不該怪,這是我自己疏忽,能怪得誰呢,何況你們都是一片善意,我只有感激才對!」

  說完,他沉聲問韓莫愁:「那安息散果真沒有解方?」

  韓莫愁道:「華陀再世,扁鵲重生,只怕也救不了你,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閻王注定三更死……」

  華聞笛哈哈一笑,說道:「那我就死定了!不過我不想死在你門口,這批人巴不得我斷頭流血才稱心,我可不能叫他們太高興!」

  韓莫愁笑笑道:「隨你上那兒去死都行,我找你比劍,只是想掩過我女兒用毒酒的事,既然已經說開了,我也懶得管你,反正你絕對活不了!」

  華聞笛道:「我要自己找個理骨之所,誰都不許跟著來,你能答應嗎?」

  韓莫愁道:「我絕不跟蹤你,至於別的人,我可不能限制他們!」

  華聞笛道:「杜青,你能替我看住這些人嗎?」

  杜青道:「我不能送前輩去安息嗎?」

  華聞笛道:「不能。我隱名行俠一世,如神龍不見首尾,死後也希望能神秘一點,沒有一個人知道!」

  杜青低頭默示同意,華聞笛歎了一口氣道:「世間不平事太多了!我以血魂劍誅惡鋤奸,手段也許是過份了一點。今後會血魂劍式的人,只有你了,希望能繼續這份工作,但是要做得合乎人道一點!」

  

  杜青堅定地說:「再晚當盡力而為!」

  華聞笛現出一個滿意的微笑,說道:「我要給你的東西,已經交妥一個人了,那個人會交給你的。我在垂死之前。能認識你們這些年青人,個個英氣勃發,俠義為心,實在感到安慰。未來的武林,必可因你們而放異采,為人世伸張正義、為來世開太平……」

  說完把手中的劍還給杜青,轉身飄然而去,沒有多久,他的背影已在眾人的眼前消失。自然也有些人不放心,想跟去看看。可是韓莫愁不作表示,杜青、查子強與謝家姊妹虎視眈眈,使他們不敢輕動。

  

  很久,很久,韓莫愁才舉杯笑道:「華老兒畢竟是武林一代怪傑,他活著令各位不安心,他死了,倒又使人不勝追念,大家乾一杯,祝他永遠安息吧!」

  雖然有人不願意,但是沒有人敢違背韓莫愁的提議,勉強舉起杯子,喝了下去。陳其英低聲道:「韓莊主,這老傢伙到底會不會死?他走的時候很輕鬆,可不像中毒的樣子!」

  韓莫愁含笑道:「絕沒問題!安息散的藥性很和緩,發作的快慢也因人而異,但至遲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希望這老兒的命長一點,能先為自己找到一個理骨之所後再死!」

  陳其英道:「不親眼見他入土,總是叫人難以放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6:30

  韓莫愁怫然道:「你如果不放心,可以把我的安息散溶人酒中,只要喝一小杯,然後任憑你去尋訪名醫良方,如果你能活到今天晚上,儘管拿劍來割我的人頭好了!」

  陳其英陪笑道:「莊主太言重了,在下豈敢不信,只是不甘心這老兒死得太舒服了!」

  韓莫愁笑道:「其實慢死不如快死,人死了,什麼知覺都沒有了。引頸一刀,倒舒服點。華老兒最多只能活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將是他在世上最痛苦的時間,眼睜地等死,那滋味比什麼都難受!」

  

  陳其英諂媚地道:「莊主的見解高人一等,仔細想來,莊主放他離開,倒是讓他多受點罪了!」

  韓莫愁笑道:「韓某殺了他全家,叫他受了四年的折磨,最後送他一壺毒酒,叫他嘗嘗等死的滋味;也算是替各位出了一口惡氣!」

  陳其英大聲道:「正是!我們的血海深仇,多虧韓莊主代為伸雪,為表示謝意,我們恭賀莊主一杯!」

  除了一輪明月照九洲,幾乎人人都舉起杯子,當然查子強、杜青與謝家姊妹不在其列。

  查子強看不過眼,哼了一聲,回頭就走。韓莫愁在他背後笑著叫道:「查大俠,韓某為了一盡東主之誼,準備邀請在座各位作十日之歡,你幹嗎走得那麼快呢?」

  查子強沉聲道:「三年之後,查某當重訪金陵!希望你能把這些人再召集在一起,查某對他們各有一番交代!」

  韓莫愁笑道:「如何交代,查大俠可以先透露一下嗎?」

  查子強道:「可以,事實上我敢擔保,也許你只能召到極少的一部分,其餘的要由查某帶他們來赴約了!」

  韓莫愁似乎很感興趣,問道:「非常有意思,查大俠能否說得詳細一點!」

  查子強朗聲道:「很簡單,現在我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在今天會後,離開金陵回到家中去閉門思過,如果有人還留在你這裡,就證明此人心思卑鄙,不夠資格再活在世界上,三年之後,查某帶著他的人頭來此赴約!」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查大俠是說韓某的朋友都不是好人了?」

  查子強道:「血魂劍把你的為人介紹得很明白,跟你為伍的,絕非善類!」

  韓莫愁不動聲色;仍是含笑問道:「那麼查大俠第一個剪除的對象該是鄙人,何以反對鄙人如此優容,要等三年後再來鄙人算帳呢?」

  查子強道:「能先除去你當然是上上之策。可是昨天在清涼山中一戰,查某自審實力尚不克臻此,故以三年為期,埋首重練劍術,以期與你一搏!」

  韓莫愁鼓掌笑道:「好志氣,三年的時間夠嗎?」

  查子強道:「應該是夠了,如果三年內我仍然無法想出制你之策,只好認命被你殺死了!」

  韓莫愁臉色一沉,問道:「你打的是單方面的算盤,韓某能讓你活三年嗎?」

  

  查子強哈哈大笑,答道:「以你的行事手段,應該是會的;可是你雄心很大,想成為天下武林的霸主,總得裝一下門面,擺擺風度,對我這三年之約,硬著頭皮也得接下來,否則就證明你是個無膽的鼠輩,縱然劍法無敵,也不足以領袖武林稱尊!」

  韓莫愁臉色陰沉地道:「查子強,看你外表粗魯,骨子裡倒是頗有心計,你這一手把我限制了!」

  查子強冷笑道:「我闖蕩江湖也近十年了,如果光是靠著這粗魯的外表,還能活到今天嗎?」

  韓莫愁笑笑道:「不錯,一個劍手能夠活著成名,多少總是有兩下子的,我接受你這三年之約,不過我也有個附帶的條件,如果在十天之內離開金陵的,就是看不起我姓韓的,韓某照樣也會摘下他的腦袋,在三年後列席!」

  查子強淡淡地道:「很好,那看他們的選擇了!」

  杜青卻一皺眉道:「查兄,我反對你的方法!你跟韓莫愁作對,可不該把別人拖在裡面!」

  查子強朗聲道:「黑白分明,是武林道應有的胸襟。如果他們怕死而附惡求好,殺之亦不過份。我讓他們在生死之間作個選擇,也正好對他們作個考驗!」

  韓莫愁微笑道:「查大俠,韓某不為自己的正邪作任何辯解,可是韓某卻有個比你更近情理的舉措,只要是把韓某當作朋友,在金陵停留十日的,韓某在三年之內,負責他的安全,絕不會受任何傷害!」

  查子強笑道:「這倒是給你一個收買人心的機會,可是你能把他們都留在身邊三年嗎?」

  韓莫愁冷笑道:「不必這麼久,只要是住滿十日後,大家可以任意行止,韓某的保證普及天下,到那裡都有效!」

  查子強道:「你有這麼大的把握嗎?」

  韓莫愁道:「韓某言出如山,只要有一個人受到意外的傷害,韓某願意這顆人頭賠償他的損失!」

  

  查子強沉吟片刻道:「好吧!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的神通,我現在就走了,寄寓在挹江門外的六和客棧,凡是在今天離去的朋友,可以給查某打個招呼,過了今天,我就認定是韓莫愁的同類,也是查某今後獵取人頭的對象了!」

  

  說完,轉身大踏步走了。韓莫愁在座上發出一陣刺耳的長笑,陳其英皺著眉頭道:「莊主不該放他離去的!」

  韓莫愁傲然道:「一狂言匹夫耳,何足患之!」

  陳其英道:「千手劍客粗中有細,那一手劍法也確其獨到之處,莊主不可過份大意!」

  韓莫愁笑道:「韓某雖不敢以武林霸主自居,卻頗有意跟天下豪傑交個朋友,所以才接受他這種荒唐的挑戰,藉以分清敵我,凡是瞧得起韓某的,盡可定心在此作十日快聚,韓某擔保三年之內,毛髮不傷……」

  話音至此,轉用陰沉的語調道:「話又說回來,如果各位中有信不過韓某的,也不必勉強,盡可自由離去,韓某方纔所說獵首之言,只是一句笑話,韓某絕不出手加害,只是對他的安全,韓某卻不負責了!」

  

  目光一掃全座,含著陰惻惻的寒意,使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杜青冷笑道:「你當然不會明目張膽的出手傷人,因為你有的是殺人不見血的手段!」

  韓莫愁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美劍客,前天在寒舍,你還有一個約會,說是要指出我們家中一個行止有虧的不肖之徒,你準備好了沒有?」

  杜青道:「不必準備了,那個人就是你自己!」

  韓莫愁淡淡道:「有證據嗎?」

  杜青道:「你殺死華老前輩全家就是證據!」

  韓莫愁笑道:「這件事昨夜我已經召集家人,明白宣佈過了,大家都很諒解,為了中興家運,這是不得已的舉措,因為我們必須在劍法上求進步,華老兒掌握著那套劍決不肯交出來,我殺他全家乃是為求自保……」

  杜青憤然道:「為了一部劍訣就可以殺人嗎?」

  韓莫愁道:「這其中還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我不必告訴你,反正這件事在我做家長的立場是應該做的……」

  杜青道:「正大光明的事,沒有不可告人的!」

  韓莫愁笑道:「我的兩個女兒在這裡,連華老兒也說她們有正義感,你不妨問問他們,我做得對不對!」

  韓萍萍痛苦地道:「杜公子,我只能這樣說,對華老先生,我們感到萬分歉意,但是在家父的立場,也必須這麼做!」

  杜青不禁愕然,韓莫愁笑道:「連歉意都不必有,我們與華老兒雖然無怨無仇,但他是血魂劍,是武林的公敵,不知道毀了多少人的家,我殺了他,也可以說是為武林除害,用血魂劍行事的原則來說,這是以牙還牙的報應,大可心安理得!」

  韓萍萍低下了頭,謝寒雲氣憤地道:「杜大哥,不必再問了,韓莫愁的女兒,自然是跟他一個鼻孔出氣的,咱們回去吧!」

  拖著杜青直往後走,韓莫愁大笑道:「你可小心一點!」

  杜青憤然回頭,韓莫愁繼續笑著道:「我這裡的酒菜你不肯享用,我怪不得你,因為謝家是個女兒窩,在眾芳之國,飛觴醉月,自然情趣更佳,不過紅粉佳人,卻是殺人利刀,溫柔鄉里,埋葬過無數英雄,陷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謝家三姊妹都憤然色變,韓莫愁依然笑著說:「我是跟杜青開開玩笑,你們如果認了真,倒是做賊心虛了!」

  謝寒月沉聲道:「韓莊主!我們一向很客氣,如果你自己不要身份,信口雌黃,謝家雖然全是女流之輩,但也不是好欺負的!」

  韓莫愁冷笑道:「令姊妹的厲害我昨天就領教了,強龍不壓地頭蛇,今天在莫愁湖畔,韓某可不怕你們發橫!」

  謝寒雲與謝寒星都忍耐不住,長劍出鞘,準備上前拚鬥,藍素雲等金陵十二釵也都個個怒形於色,只有謝寒月比較冷靜,知道韓莫愁突然翻臉,必然有了準備,甚至於還是有計劃地引起自己這邊動手,乃忍住氣,約束手下的姊妹們不要輕舉妄動,冷冷地道:「韓莊主,希望你記住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句話,約束你的子弟,別到烏衣巷來找麻煩!」

  說完一揮手,命令姊妹們退後離開,背後傳來韓莫愁得意的大笑與一批諂媚者的笑聲。

  離開了莫愁湖,杜青顯得很壓抑,別的人也不開心,謝寒星與謝寒雲甚至低聲嗔怪大姊太軟弱。

  謝寒月輕歎道:「二妹!三妹!你們挑上我這付擔子後,就明白我為什麼退卻了,我們與韓莫愁已勢成水火。一戰必無可免,但今非其時……」

  謝寒星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謝寒月道:「等他們先動手!」

  謝寒星道:「那不是等著挨打!」

  謝寒月道:「韓莫愁本人陰險刁狠,他的家人卻未必全如此,如果我們首開戰端,他振振有詞可以號令家人出戰,我們的實力不足,吃虧的一定是我們!」

  謝寒星道:「可是他說話多難聽……」

  謝寒月苦笑道:「當他放屁好了,目前韓莫愁還沒有完全得到家人的支持,所以才用話刺激我們先動手,我們一個忍耐不住,剛好中了他的計……」

  謝寒星噘著嘴不作聲,謝寒月歎道:「韓莫愁不比從前了,他以前忌諱著血魂劍,還不敢公開出現武林,華老先生一死,他心腹之患已除,明目張膽地幹了起來,在實力不足以抗時,我們只有忍耐!」

  謝寒星道:「如果以後他說出更難聽的話呢?」

  謝寒月道:「那還不至於,他在家人面前,總還要擺點身份,不能表現得太下流!」

  謝寒星道:「今天的話已經夠下流了!」

  謝寒月道:「那倒不能說,他的話固然是侮辱了我們,但也可以解釋為對杜大哥的把持得住……」

  杜青不悅道:「這是什麼話!我不是那種人,你更不必自貶身價!」

  謝寒月正色道:「我說的是真話,也許你聽來刺耳,但我還是要說,我們謝家門中一大群姊妹,雖不敢說是個個天姿國色,但是絕沒有一個差的,你跟我們相處在一起,如果沒有一點振作的表現,即使不關我們的事,在別人看來,我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杜青聽得臉上變色道:「你把我看成了好色之徒!」

  謝寒月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可是我希望你是,在我們家裡,你可以不必拘束,喜歡誰就叫誰陪你……」

  杜青怒聲道:「你越說越不像話了!」

  謝寒月柔婉地道:「也許我的話你聽不順耳,可是我有我的想法!」

  杜青道:「我簡直不明白你想的是什麼?」

  謝寒月莊容道:「我有一個最合乎人情的想法,也想作一個最大膽的嘗試,醇酒美人是男人的大欲;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是一個男人最大的夢想……」

  杜青剛要開口,謝寒月把他攔住了道:「你生性淡泊,第二點野心是沒有的,我也無法供應,第一點卻是人之常情,而且是我能力所做得到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盡情享受,然後……」

  杜青道:「然後怎麼樣呢?」

  謝寒月道:「然後你會感覺到人生不過如此,才可以一無所戀地奮發向上……」

  杜青道:「如果我沉湎於此,流連忘返呢?」

  謝寒月道:「我相信你不會,果真如此。我最多對你感到失望,也不會怪你,因為我對你所作的是超人的要求!」

  杜青哈哈一笑道:「我什麼也不需要,只需要一份寧靜,你別打擾我就行了!」

  說完一個人氣沖沖地走到前面去了,謝寒星一怔道:「大姊!我真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謝寒月微笑道:「你不會懂的。」

  謝寒星道:「我就是不懂才問!」

  謝寒月一歎道:「他這個人氣魄,風度,人品,什麼都好,就是有時聰明太露,今天華聞笛之死,他自責很深變得意志消沉,我必須刺激他一下,否則他一個想不開……」

  謝寒星愕然道:「你怕他會自殺?」

  謝寒月道:「自殺不是會的,但很可能會去找韓莫愁拚死決鬥,以他目前的劍術,絕不會是韓莫愁的敵手!」

  謝寒星道:「他要拚鬥,今天就不會離開了!」

  謝寒月搖頭道:「他為了我們在場,絕不會魯莽從事的,因為他一死,我們也會跟著找韓莫愁拚命,這是他不願看到的事,我是擔心他過一兩天,偷偷地找韓莫愁另約地點,瞞著我們去拚命……」

  謝寒星道:「你太過慮了吧!」

  謝寒月道:「絕不是,他為人義重如山,華聞笛之死,間接由他促成,不作個交代,他是不肯罷休的。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後來的表情,一句話都不說,即使韓莫愁侮辱我們時,他也不作表示,這不像他平時的性情,所以我才深深地為他擔憂……」

  謝寒星點點頭道:「這點我倒是留心了,我們跟韓莫愁吵架時。他的臉色很難看,眼睛裡好像要噴出火來!」

  謝寒月道:「這是最危險的信號。如果不是為了我們,他很可能會立刻拔劍拚命的。」

  謝寒星道:「那麼你這番話會打消他的念頭嗎?」

  謝寒月道:「很難說,我不敢勸他,只好旁敲側擊地刺激他,使他認為在我眼中,他也是平凡男人,為了爭口氣,他可能會冷靜地多作一番思考……」

  謝寒星想了半天才道:「我瞭解不如你深,但我始終認為你這樣子刺激他太冒險了一點!」

  謝寒月道:「為了要把他從迷茫中振拔出來,我必須要冒這個險!」

  謝寒星道:「大姊,你真以為我們家裡是個埋葬男人的脂粉墳墓嗎?」

  謝寒月一歎道:「那自然不至於,可是我們家中女人多是個事實。格於家規,我不能允許別的男人進家門,而這些女孩子一個個都大了,思春之心,容或難免,杜青又是唯一的男人……」

  謝寒星紅著臉道:「大姊!你說的是什麼話?」

  謝寒月看旁邊的人都走遠了,才低聲道:「你看不出來嗎?自從杜青來到我家後,這些女孩子一個個都變得嬌柔做作起來了,而且也注意打扮起來了,昨天為王非俠做佛事,她們不能抹粉塗脂,每個人卻都戴上了耳環,以增加她們女性的魅力?」

  謝寒星怔了一怔,朝前面望去,果然那些女孩子一個個都滿頭珠翠,或多或少,都佩了一點飾物,不禁低呼道:「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們是有點反常!」

  謝寒月輕歎道:「身為一家之主,就必須注意到這些細小的變化,因為它很可能變成一個大漏洞!」

  謝寒星低聲道:「我真難以相信!」

  謝寒月道:「你必須相信,少女思春乃人之常情,何況杜青也的確是個引人注目的男子,你不能怪她們,就是你也在偷偷地喜歡著他,這兩天,你變了很多,完全成了另一個人,溫柔、和婉、跟以前的桀驁囂張大不相同……」

  謝寒星臉上一紅,連忙道:「大姊,你怎麼說這種話,家中突遭巨變,我當然應該懂事一點……」

  謝寒月笑笑道:「二妹,在大姊面前,你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為什麼不坦白承認呢?家中所發生的事故只會使你變得更蠻橫,只有愛的力量才能使你像個女人!」

  謝寒星頓一頓才道:「好吧,我承認對他有點好感;但卻不會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出危害你們感情的事!」

  謝寒月笑道:「對了,這才是我的好妹妹,咱們是姊妹,我也不會叫你失望的!」

  謝寒星一怔道:「大姊,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寒月道:「我是你的姊姊,對你的終身必須要有個妥善的安排,才能盡到姊姊的責任!」

  謝寒星連忙道:「大姊,你別替我安排,我這一輩子絕不嫁人!」

  謝寒月笑道:「為什麼呢?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嗎?也許世上還有比杜青更好的男人呢?」

  謝寒星沉聲道:「再好的男人我都不嫁?」

  謝寒月笑道:「假如對象是杜青,你也不嫁嗎?」

  謝辛星愕然地望著她,謝寒月誠懇地道:「二妹,你別懷疑我別有用心,我是真心說這句話,我瞭解你的心情,而且我相信世上也很難有第二個值得我們動心的男子了,因此我會設法使杜青愛上你們的!」

  謝寒星愕然低聲道:「我們?」

  謝寒月笑道:「是的,你,我,還有小妹,她現在年紀還小,一心想作成別人,等她大了一點,大概也是準備丫角終老的,因為她絕不會嫁別人,我無法為你們找到另外兩個杜青,只有把杜青分給你們!」

  謝寒星半信半疑地道:「大姊,你說的是真話?」

  謝寒月莊容道:「大姊幾時跟你們說過笑話?而且我們謝家的女兒是不能離開家的,唯有這個法子,才能使我們在一起!」

  謝寒星感動地說:「大姊,你太好了!可是杜大哥會同意嗎?」

  

  謝寒月笑道:「他或許有點彆扭,但是我會叫他同意的,因為謝家姊妹是一個整體,不容分割的,若你們另有意中人,我自然不能勉強……」

  謝寒星居然天真地道:「不,我們不會有的!」

  謝寒月笑了一下道:「這事情可不能急,要慢慢地來,而且我希望你能永遠維持現在的柔婉可人,杜青是個很烈性的人,處處跟他要強,我可無能為力了!」

  謝寒星道:「我知道,以前我太任性了,在他心中留下一個壞印象,我很後悔!」

  謝寒月道:「不必後悔,杜青對你的印象已經改變了很多了,這兩天他不是跟你有說有笑嗎?」

  謝寒星低頭道:「我還是擔心他會不要我!」

  謝寒月道:「你跟小妹都不必擔心,我擔心的是前面那一批人!」

  

  謝寒星忙道:「他們有什麼可擔心的?」

  謝寒月輕歎道:「她們自從杜青一個人負氣走到前面去後,眼睛一直盯著他,就沒回過頭,這是很令人擔心的現象,我倒不是自私,如果杜青真對她們有意思,倒也好辦,可惜杜青不是這種人,假如我要把她們一起塞給杜青,很可能把他逼跑了!」

  謝寒星道:「只要杜大哥不理她們,我想她們還不至於老著臉皮硬纏上去吧!」

  謝寒月道:「那很難說!女孩子到了思春的年齡是最難控制的,感情上的挫折能使人變得不可思議!」

  謝寒星道:「那是你多慮了,我相信她們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她們應該知道你與杜青的關係!」

  謝寒月道:「目前還不至於,長此以往,後果就很難預料了,她們很可能為了杜青而反抗我!」

  謝寒星道:「不至於吧?」

  謝寒片道:「昨天在廟裡,她們為了救杜青,不得我的允許,就擅自使用了蜂尾針,這就是一個危機的開始!」

  謝寒星道:「那是個緊急關頭,她們來不及請示了,誰都會這樣做的。」

  謝寒月搖搖頭道:「你沒有注意,她們中沒有人發出暗示,卻不約而同地一起出手,十二個人同一心思,這就不是開玩笑的事了,而且我對她們戒律極嚴,平時她們敢這樣做嗎?」

  謝寒星道:「殺了她們的頭也不敢!」

  謝寒月憂慮道:「為了杜青,她們膽子大了,這只是個開始,以後可能會更嚴重!」  

  謝東裡愕然道:「那該怎麼辦呢?你得想個對策!」

  謝寒月道:「什麼對策呢?」

  謝寒星想想道:「十二釵是以藍素雲為頭,嚴懲她一下,可以收殺一敬百之效!」

  謝寒月歎道:「不行,她們都是我的姊妹,不能用這個方法對付她們,尤其是為了杜青,我更不能如此,所以素雲昨夜自動向我請罪時,我原諒了她,只是告訴她以後不能再妄動了!」

  謝寒星道:「這不是辦法!」

  謝寒月歎道:「我知道不是辦法,可是別無良策。唯有把杜青支遠一點。免得她們胡思亂想!」

  謝寒星恍然道:「難怪你要對杜大哥說那種話,原來是想把他激走!」

  謝寒月一歎道:「杜青是個很烈性的人,可是這幾天他跟我相處較近,居然有點兒女情長,我不敢冷落他,又不能太親近他,只好用這個法子,刺激他一下。讓他自動振作暫離、韓莫愁的問題不解決,實在也不是坐享安樂,舒暢情懷的時候!」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7:36

第二十九章 樓頭更盡醉懷時


  謝寒星道:「可是杜大哥一生氣,不回來怎麼辦?」

  謝寒月微笑道:「不會!他這種人輕易不動情懷,動了情,就非常認真,我想他不至於棄我而去的,可是他要回來,也一定是有所成就了,因為我是一番好意,希望他振作,他若知我。必不會使我失望!」

  謝寒星道:「他這一去要多久?」

  謝寒月黯然道:「這很難說,也許是一年半載,也許是十年八年!」

  

  謝寒星低聲吟道:「忽見陌上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候,小別已消魂,更那堪遠離無歸期!」

  謝寒月痛苦地道:「我沒有別的辦法,如果是環境許可,我何嘗不想長相廝守,青春虛擲,白首可期,我作的是長久的打算!」

  謝寒星想想道:「他已經跟韓莫愁勢成水火,孤身一人,恐怕很危險!」

  謝寒月道:「我考慮到了,如果他肯跟人同行,你就陪著他,否則你就帶兩個人,遠遠地跟著他……」

  謝寒星連忙說:「我怎麼行,應該是你去!」

  謝寒月歎道:「謝家的擔子壓著我,我抽得開身嗎?別人又不行,只有你的劍法還可以幫他一點忙。二妹,你就答應了我吧!」

  謝寒星想想道:「好吧,我答應!可是我要聲明,這是為了你的要求!」

  謝寒月道:「不是要求,是命令!」

  謝寒星道:「那我更無法推辭了,而且我會記住這是命令,直到他重回你身邊為止!」

  謝寒月握住她的手道:「好妹妹!你別為你解釋,我絕對相信你!」

  謝寒星正色道:「正因為你相信我,我必須表白!」

  妹妹倆在這一握中奠定了默契,烏衣巷口已在望,金陵十二釵肅立門口,等待她們進來,杜青則已先進去了,謝寒雲則是追在杜青身後進去的。

  謝寒月進門後,發現謝寒雲一個人等在大廳上,忙問道:「杜大哥呢?」

  謝寒雲撅著嘴道:「被你氣壞了,一路上都不肯說話,到家後就進了屋子,關上了門,不准我進去!」

  謝寒月笑道:「他的氣量也太小了!」

  謝寒雲道:「是你說話太氣人了!」

  謝寒月笑笑道:「算我不好,你去請他出來,說我向他道歉!」

  謝寒雲頓了一頓,才道:「你一定要向他道歉,否則他認為我說謊騙他,我可不幹!」

  謝寒月笑道:「當然了,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你為難,叫杜大哥怪上你!」

  謝寒雲這才興沖沖地上後面去,姊妹倆回房去略加梳洗很快回到客廳,卻仍然不見杜青。

  謝寒星有點著急了道:「杜大哥會不會不告而別?」

  謝寒月道:「不會吧?如果他真的生了氣,應該連門都不進就走了,他肯回到這裡,就表示沒生氣!」

  可是她們等了半天,不僅杜青沒出來,連謝寒雲也沒來回話,姊妹倆沉不住氣了,匆匆走到杜青所居的書房,卻見門戶大開,他的隨身行李都不見了!

  謝寒星急道:「他真的走了!」謝寒月一怔道:「也許他是氣不過走了,可也不能如此絕情,連一句再見都不說!三妹那小鬼頭也混帳。怎麼也不來打個招呼?」

  謝寒星道:「也許是她見到杜大哥不告而別,趕忙追去了!」

  兩人心中一急,匆匆趕到後院,因為她們一直在前廳,杜青要走,必然是從後門離開的!

  可是她們來後院時,卻聽見一陣嬉笑,謝寒雲爬上一棵梅樹上,拚命搖動枝柯,將瓣瓣梅花抖落下來,杜青則拿著一個口袋,將空中的落梅兜住!

  謝寒星見他們在院中,心裡一寬,脫口叫道:「杜大哥,三妹,你們在幹嘛?」

  謝寒雲笑道:「杜大哥在食譜上看見一道名菜,說是用梅花冰糖蒸糕,放在油鍋裡一炸,又香又甜又脆,叫我學著做呢!」

  謝寒月一笑道:「你們真有雅興,剛到家就忙著做菜,也不歇一會兒?」

  杜青道:「不能歇,華老前輩不知道上那兒尋找歸骨之所了,對他的死,我感到內疚,無法到他靈前致奠,只好借這一道梅穌時萊,遙奠歸魂!」

  謝寒月收斂了笑容道:「這道菜我也聽說過,梅花必須要用清晨沾露的才好,為什麼不等明天早上呢?」

  杜青微歎道:「明天一早我就上路了,好在這只是一表心意,不必太講究!」

  謝寒月雖然心裡已經有數,即仍略感愕然道:「你真的要走?」

  杜青苦笑道:「不走成嗎?」

  謝寒月道:「杜大哥,我只是說說,你別生氣!」

  杜青搖頭道:「我不氣。你原是一片好心,只是我受不了,你作了那番宣佈後,好像開了禁令,你的那些表姊妹一個個都大獻慇勤,差點沒把我吃下去……」

  謝寒雲連忙道:「杜大哥,這是你胡說了,素雲姊她們不會這麼沒廉恥!」

  杜青一笑道:「你沒有這種感覺,我卻別有感受。她們在我背後,一直盯著我,使我渾身發癢,這種溫柔滋味,我實在不堪享受,只好避之大吉!」

  謝寒月笑道:「眾芳園中只有你一個年青的男人,芳心寂寞,多看你兩眼也不算罪過呀!」

  杜青道:「你可不能拿我做人情呀!以前她們還客氣一點,自從你在路上作了那個荒唐的宣佈後,她們的眼睛都彷彿長了鉤子,再耽下去,我可真捨不得走了,古來英雄皆寂寞,溫柔不住在何鄉,我還是溜之大吉的好!」

  謝寒月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就順著他的口氣道:「君將何處去?歸期是何年?」

  杜青道:「天涯任飄泊,歸期未有期!」

  謝寒月繼續吟道:「春閨不宜寂,耐人是相思!」

  杜青笑道:「借問天上月,可願伴徵人?」

  謝寒月道:「君之明月心,盈虧非自定,何必同行止,夜夜常照君。」

  「浮雲常伴月,月畔常有星,寂寞人去後,月色可如舊?」

  謝寒月怔了一怔道:「這下我可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杜青微笑道:「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這次我不想一個人獨行,要借兩人同伴!」

  謝寒月道:「你要帶兩個妹妹走?」

  杜青道:「不是帶,我是請她們一起走!」

  謝寒月想想道:「上那兒去呢?」

  杜青道:「剛才我已經透露過了!」

  謝寒月將他的詩句從頭咀嚼了一遍,終於停頓在二十四橋之句上,明白了他的去處,卻又有點疑惑道:「此行是否有必要呢?」

  杜青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去證實一下,這兩天我心中一直在懷疑一件事!」

  謝寒月笑了道:「你去吧,我心裡對這件事也有點丟不開,只是無法分身……」

  謝寒星與謝寒雲在旁邊聽杜青要她們同行,心裡一高興連以後的話都沒有仔細聽,更沒有注意到他們懷疑的是什麼事,謝寒雲還搶著問道:「杜大哥,你真的要帶我們一起走?」

  杜青道:「我已經說過了,帶可不敢當,我只是邀請你們一起走!」

  

  謝寒雲興奮地叫道:「那太好了,我一直就想找個機會出門去見識一番,只是你為什麼不帶大姊去呢?」

  

  謝寒月淡淡一笑道:「我分不開身!」

  謝寒雲道:「有什麼分不開身的!大家一起走,留下幾個無關緊要的人看家不就行了嗎?」

  謝寒月道:「那我們就會落個無家可歸了!」

  謝寒雲道:「你怕韓莫愁會佔據我們的家,諒他還不敢!這兒是金陵,又不是窮鄉僻野,謝家世居金陵,大家都知道的,他總不敢明目張膽做強盜吧?」

  謝寒月一歎道:「你真是小孩子,韓莫愁並不要佔據我們的家宅,只是想瞭解我們宅園中的佈置,如果我們傾家而出,給他一個前來探查的機會,這個家便無險可守,我們隨時都在他的威脅中了!」

  謝寒雲怔怔地道:「真想不到還有這麼多麻煩!」

  謝寒月一歎道:「人有了責任就有了麻煩,你的運氣好,現在還不必負責,好好出去散散心吧!」

  謝寒雲道:「其實這點家業不守也罷,我們乾脆搬個家算了,何必在這兒與虎狼為伍呢?」

  謝寒月道:「胡說!這是我們祖上的基業,怎麼能輕易移動!」

  謝寒雲笑道:「遲早要移的,謝家已經沒有男人了。你跟杜大哥成了親,就要跟他回湖南去,二姊跟我也不願守在這裡,很可能會跟你們去……」

  謝寒月臉色微沉道:「別說孩子話了,謝家絕不能遷走,無論如何都要在此地生根,再囉嗦的話,我就把你也留下,不准你走了!」

  謝寒雲怕真把她留下,噘著嘴道:「我在替你打算。你也沒有出過遠門,出去玩玩多好!」

  杜青微笑道:「小妹你別弄錯了,我們這趟出門是辦正事,不是為了玩耍,所以你大姊必須留下……」

  謝寒雲道:「為什麼?如果是辦事,大姊比我們更能幫助你!」

  杜青道:「不錯,可是韓莫愁一定會阻撓我離開,只有你大姊可以絆住他,我們才能順利脫身!」

  謝寒月忽地一愕道:「韓莫愁會不會跟你們走到一條路上去?」

  杜青道:「這很難說,我想到了,你也想到了,他如果不太笨,也應該想到,即使現在沒有摸準我的行蹤,以後他也會考慮到那上面去的!」

  謝寒月道:「那就有點麻煩了,你還是慢慢設法再去吧,免得引起他的注意!」

  杜青搖頭道:「我考慮過了,還是快點走的好。如果他還沒想到,就算從我身上喚起注意,他手上中的蜂尾針未癒,兩三天內不敢輕動,我可以快他一步;如果他已經想到了,拖延下去,讓他捷足先登,豈不更糟!」

  謝寒月沉吟片刻才道:「還是你設想得周到,那你們明天一早就走吧,明天我帶人給你們送行,想法子引開韓家人的注意!」

  杜青笑道:「明天如何動身,我已經作了準備,回頭再跟你商量細節吧!」

  說完又對謝寒星與謝寒雲道:「你們兩個人回去秘密收拾行裝,東西盡量少帶,越簡單越好,別對任何人透露要出門遠行的事,然後明天聽大姊的安排!」

  兩姊妹答應一聲,懷著興奮的心情走了,杜青還笑著招呼謝寒雲道:「小妹!別忘記把梅花帶進廚房去,照我的食譜,關照人料理出來,今天晚上讓大家嘗嘗新!」

  謝寒雲笑著答應走了,謝寒月皺眉道:「杜大哥,既是明天要走,今天何必忙那些閒碎呢,難道你真有那些閒情雅趣嗎?」

  杜青笑道:「為什麼不呢?人生得意須盡歡,我一進門就叫寒雲關照廚下,調治了十二道精餚,都是難得一嘗的異味,而且我知道金陵城中五鳳宮的掌廚老師傅手藝最妙,特別叫人去請他來司廚……」

  謝寒月皺皺眉頭,剛要開口,杜青又笑道:「我知道你們一向很儉樸,所以這次盛筵完全是出於我的私囊,沒有耗費到府上一分一毫!」

  謝寒月怫然道:「杜大哥!你這是幹什麼?謝家雖然衣著食用儉樸,只是為了養成儉樸的習慣而已,並不是缺少用費。不客氣說,謝家的庫藏在金陵恐怕還找不出第二家呢,韓家堡門面上比我們堂皇,骨子裡比我們差遠了!」

  杜青笑道:「我知道,寒雲把你們家的底細都對我說過了,不過我還是喜歡花自己的……」

  謝寒月一怔,說道:「杜大哥,難道你還分得這麼清楚?」

  杜青正色道:「名利財色,芸芸世人,征逐不息者,無非是這幾項。如果不分清楚,我在你們家住著就對不起我父親的教訓了。」

  謝寒月輕歎道:「杜大哥!別談這些了,我知道你不是個貪財好色之徒,而且你們杜家在湖南也是一代望族,視財貨如糞土,話說多了,反而是侮辱你,不過我知道你行事一定別有深意,能不能告訴我呢?」

  杜青笑笑道:「韓莫愁對我們的行動一直在密切的注意中,雖然他無法滲透進來作更深的瞭解,可是多少會有大概的印象!」

  謝寒月道:「你想給他一個如何的印象?」

  杜青道:「他現在掌握著十分的優勢,認為我已經入了牢籠,插翅難飛,而且照現勢而論,這也是事實……」

  謝寒月道:「杜大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杜青一笑道:「一個待死的人,會有什麼表現?」

  謝寒月想想道:「我沒有這種經驗,照一般的情形而言,不外是兩種情形,一是拚命掙扎求生,一是彷徨無計,坐以待斃!」

  杜青道:「那是一般人的表現,像我這種練武的人,應該是特別一點!」

  謝寒月道:「且盡此生樂,慷慨送一搏!」

  杜青大笑道:「你算是說對了,真到走頭無路時,我一定會這樣做的!」

  謝寒月道:「可是你還沒有到這時候呀!」

  杜青道:「但是我要讓他有這種想法,否則他就會起疑心,即使自己無法阻截,也必定會用種種的方法,鼓動他的家人,阻撓我離開金陵……」

  謝寒月想想道:「韓莫愁是個心計很深的人,你的障眼法很可能會弄巧成拙,反而提高他的警覺!」

  杜青笑道:「我也考慮到這一點了,所以我的計劃是連環的,一而再,再而三,總叫他防不勝防……」

  說著兩人又附耳密談了一陣,才分別回到自己的房中,略事休息,大廳中已擺下了盛筵!

  是有意,是無意,都很難說,反正這一次倒是風流蘊藉,足以羨殺天下慘綠少年!

  謝家的每一個女孩子都染脂勻黛,錦裝而來,釵鬢燭影,環珮叮噹,像是西天灑下一片錦雲!

  萬綠叢中一點紅,瀟湘美劍客今夜是享盡了艷福,他一改往日的拘謹,放浪形骸,倚紅偎翠。

  謝寒月帶頭,領著一般姊妹跟他對鬧,也洗脫了平日溫柔淑婉的風範,似乎過完了今宵,就沒有明天了!

  更深夜肅,杜青不勝酒力,居然醉倒在謝寒月的膝蓋上,口中喃喃地發著囈語,數著含糊不清的酒令!

  這是謝家最瘋狂的一次宴會,杜青的倜儻風流,俊美的儀表,吸引風靡了那些女孩子,一大半人跟著他醉倒了,不躺下的也有了八九分酒意!

  始終清醒的是謝家三姊妹,謝寒星與謝寒雲惦記著明天的行動,對杜青的事感到萬分焦急,唯恐無法成行,可是謝寒月的沉穩又給她們一顆定心丸……

  在謝氏姊妹的扶持下,把沉醉的杜青送回了房,一場狂歡的盛會就如此結束了。

  第二天清晨,謝寒月喚醒了猶帶宿醉的金陵十二釵告訴她們整裝出發,騎馬上燕子礬觀江潮。

  杜青是半醉半醒地被扶上馬的,馬上看不見寒星與寒雲姊妹,還朦朧地問了一句,謝寒月笑道:「我們姊妹三個準備各自分別作主人,招呼你來個三日狂歡,今天是我的主東,她們倆留下看家,準備明天的節目,今天由我全權負責……」

  杜青道:「你昨天早告訴我,我也不會喝那麼多的酒,留點余量好擾你們一場!」

  謝寒月道:「今天就是讓你清醒一下的,我的節目中沒有酒……」

  杜青咂咂嘴道:「人生得意須盡歡,不使金樽空對月,攬美觀江潮,是何等風流旖旎的風情,不飲酒,那未免太遺憾了。」

  謝寒月笑道:「一定要喝酒也容易,到了燕子磯,我們可以租一隻船,放舟中流,把酒菜搬到船上去吃喝,豈非別有勝景……」

  杜青大笑道:「妙!妙極了,寒月,你真是第一等妙人,可惜我們識而太遲,虛擲了不少好時光!」

  謝寒月道:「不算晚,今天我還給你準備了一段特別節目,在舟中給你鼓一曲瑤琴!」

  杜青大笑道:「你還會鼓琴?」

  謝寒月道:「小時候學的,因為知音難覓,所以很少彈奏,指法也許生疏了!」

  杜青道:「那不是問題,琴中之音不在曲,也不在指法,那怕你將手指按在弦上不發一聲,我仍然可以聽見你心中的言語,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

  謝寒月輕輕一笑,沒有答話,摧馬急行,杜青也急急地趕了上去,後面跟著金陵十二釵的騎群,揚起一片塵霧。

  燕子磯在京陵城郊,正當江岸,一塊大石突出江中,像是一隻展翅掠波的乳燕,當十四匹馬在磯前駐足時,也不過是紅日初升,彩霞滿天。

  江濤拍著巖岸,濤聲如輕竹擂著點點細鼓,大家循著細徑攀緣而下,找了一塊沙岸,駐足凝望江中,朝霧迷濛,被彩霞映起千萬道虹影,煞是奇觀!

  杜青彎腰掬了一握江水,在臉上拍了一拍,冷冰冰的江水使他清醒了,回望著謝寒月在一群女孩子的簇擁下,儀態萬千,再加上迷濛的輕霧,滿天的彩霞,忍不住道:「寒月!你現在真像是一個雲中的仙子,江畔的女神!」

  謝寒月微笑搖頭道:「江畔的女神祇有一個洛妃,我可不願做苦命王妃!」

  杜青笑笑道:「你說要請我泛舟游江,又要請我聽琴,可是你什麼都沒有帶來!」

  謝寒月道:「你放心好了;昨夜你醉倒之後,我把一切都預備好了!」

  說完撮口打了一聲呼嘯,江心慢慢蕩來一條畫舫,後面還跟著兩條小船,兩個舟子搖著櫓,把小船靠了岸,載著他們上了畫舫,杜青見這畫舫居然是一條寬敞的樓船,油彩輝煌,不禁訝然道:「這好像是秦淮河中的畫舫,怎麼移到江裡來了?」

  謝寒月笑道:「不錯!這的確是秦淮河中的畫舫,是我叫他們駛到江中,以備作一日快游的,秦淮河與江水相連,也沒有多少路程……」

  畫舫中的陳設很富麗,而且早已端治好一桌盛筵,大家圍著一張大圓桌坐下,畫舫中的侍兒立刻溫酒治餚,把酒席開了出來。

  謝寒月道:「昨天大家都喝醉了,今天以酒解酒,只准淺斟低酌,不准再狂飲了!」

  藍素雲等十二個女孩子原想再跟杜青大飲一場的,因為謝寒月有了話,都不敢輕狂了,大家淺淺地喝著,輕輕地談著,約摸過了半個時辰,畫舫順流東下,漸漸已來到瓜洲古渡,謝寒月忽然舉杯道:「杜大哥,盡此一杯酒,我就要到艙裡去為你鼓琴了!」

  杜青對飲了一杯道:「不!這上面風清日麗,才是操琴的住所!」

  

  謝寒月的聲音微有淒婉的意味:「欲將心事付瑤琴,不意翻作琵琶行,你看著我,我彈不出來!」

  杜青道:「聽琴宜獨,我旁邊有著這麼多人,也聽不進去,不如讓我到底艙去一個人靜靜欣賞吧!」

  謝寒月點點頭,望著他起身下去,眼中居然泛起淚光。

  浩蕩的江上揚起一縷琴音,如怨如慕,充滿了離情,謝寒月面對著一杯清香,一具短琴,細手輕按在弦上,目光疑注著游動的江水,妮娓如訴,奏出令人心碎的琴音!

  藍素雲忍不住了,問道:「大姊!今天是你招待杜公子盡一日之歡的,為什麼要奏這種哀傷的曲子呢?」

  謝寒月沒有理她,直等一曲終了,才抬頭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刻了?」

  藍素雲朝沙漏上看了一眼道:「辰時快過去了,日頭已經很高了!」

  謝寒月輕哦了一聲,然後道:「咱們也該回去了,吩咐他們調頭吧!」

  藍素雲答應了一聲,將話傳到操舟的舵工。

  畫舫以緩緩的速度,調頭回駛金陵時,謝寒月又奏起另一曲琴調,藍素雲問道:「要不要請杜大哥上來,那底艙又黑又悶,躺著多無聊呢!」

  謝寒月邊奏邊問道:「有沒有船跟著咱們?」

  藍素雲道:「有兩條小船一直盯在後面,多半是韓家的,討厭死了,要不要把他們打發掉?」

  謝寒月搖搖頭道:「不必,等他們回去後,自然會有人懲治他們的!」

  藍素雲一愕,謝寒月笑笑道:「韓莫愁知道杜大哥已經不在金陵時,一定會狠狠地給他們一頓鞭子的……」

  藍素雲愕然道:「杜大哥不是在底艙跟船一起回去嗎?怎麼會不在金陵呢?」

  謝寒月笑道:「你忘記了,咱們這條船的底艙有個活門,可以偷偷地進人水中……」

  藍素雲怔了怔:「杜大哥由活門離船了?」

  謝寒月笑道:「是的,只有這個辦法才能避過韓莫愁的耳目,杜大哥現在已經上了另一條船,由運河直上揚州了,後面那群傻瓜還緊盯著咱們呢?」

  藍素雲怔了半天才道:「原來大姊今天游江觀潮是另有目的的!」

  謝寒月笑道:「當然了,現在是什麼時候,還有心情來從事嬉游嗎?」十二個女孩子聽說杜青已經走了,都不免依依,流露出惆悵的神色,回頭望去,只見江水東流,不知人在何方矣。

  再說杜青下到底艙後,謝寒星已在那兒等著他了,悄悄地道:「杜大哥,咱們快走吧!三妹帶著你的東西,雇了一條漁船,已經等很久了!」

  杜青見她穿了一身水靠,水淋淋的,大概是從水底上來不久,也低聲問道:「你們出門時,有沒有人跟蹤?」

  謝寒星笑道:「那還少得了,不過他們的注意力全放在你跟大姊身上,只派了兩個笨蛋跟蹤我們,輕而易舉就被我們擺脫!」

  杜青道:「韓莫愁是個很工於心計的人,也許另外還派了暗椿,偷偷地盯著你們!」

  謝寒星笑道:「大姊早就安排好了,連夜派了兩個人帶著東西先走,在江邊預先等候,我與三妹到達之後,跟她們換了衣服,由她們先騎馬朝另一個方向回去,這兩個人的身材跟我們極為相似,又騎著我們的馬,跟蹤的人不會太接近,一定無法辨認!」

  杜青點點頭道:「你大姊的計劃已經夠周密了,如果再騙不過他們,也是沒辦法的事,好在我們只爭取一兩天的時間,只要韓莫愁本人不跟來,大概沒什麼問題!」

  說著迅速換上水靠,兩人相繼由暗門潛入水中,江水渾黃,只能看見一點淡淡的影子,謝寒星唯恐失散,還用一條細繩牽著他,一起向前游去。

  由於水靠也是黃色的,偶而探頭換氣,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們泅了一段很長的距離,快到江岸時,才登上一條小小的漁船,謝寒星穿著一身漁女的裝束,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二人上船後,迅速進入艙中換去濕衣,耳際還聽得江上傳來隱約的琴聲,極目望去,謝寒月的畫舫已經掉頭回航了。

  謝寒雲也鑽進艙中笑道:「韓莫愁真是陰魂不散,他派出的兩條小船一直盯著大姊的畫肪,做夢也沒有想到你已經不在船上了……」

  杜青微皺道:「我們快轉道運河上揚州去吧,此地不可久留!」

  謝寒星一怔道:「我們上揚州去幹嗎?」

  杜青問道:「寒月沒告訴你們?」

  謝寒星道:「沒有,大姊只叫我們跟著你走,可沒說上那兒去!」

  杜青笑笑道:「你大姊既然不說,我也不必先說,反正我總不會帶你們去做壞事就是了!」

  謝寒星道:「杜大哥,你難道還信不過我們?」

  杜青連忙道:「絕無此意,目前這件事我也是憑空猜測,並沒有多大把握,萬一我的猜測不實,告訴了你們,反而會引起誤會,你大姊不說也是這個道理!」

  謝寒星笑笑道:「其實你不說,我也想得到!」

  杜青微笑道:「那你倒不妨說說看!」

  謝寒星道:「你到揚州去,一定是去訪我娘!」

  杜青怔了一怔道:「不錯!我的目的呢?」

  謝寒星道:「自然是與劍法有關!」

  杜青更為吃驚,勉強維持住平靜道:「說下去!」

  謝寒星道:「你看見韓莫愁最後所使的左手劍,判斷是從我們謝家所保管的那冊劍笈中偷學去的!」

  杜青笑著舒了一口氣道:「我以前就說過這話了!」

  謝寒星道:「可是你以前沒說清楚,你還懷疑那冊劍笈我娘已經先看過了!」

  杜青的臉上再度浮起驚色,連忙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寒星道:「你別猜想娘跟我透露過什麼,那是冤枉了,娘半句都沒對我說過!」

  杜青道:「這是你多心了,我絕沒有懷疑你,只是想到令堂大人醉心武學,既然手頭有那麼一冊劍譜,可能會忍不住打開來看過!」

  謝寒星微帶激憤地說:「娘跟韓莫愁是同一類的人,韓莫愁會做的事,她也一定會做,因此我敢擔保她一定看過了!」

  杜青歎了一聲道:「我也只是如此推測,並不能十分確定,所以不敢造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7:54

  謝寒星也歎道:「你不必為了怕我難堪而替娘掩飾,我是她的女兒,對她十分瞭解,那冊劍笈她一定看過了,只是沒想到裡面的字跡會見風即隱,所以獲知無多……」

  杜青愕然道:「你怎麼會想到這一點去呢?」

  謝寒星道:「我那天見到韓莫愁所用的左手劍招,居然與娘教我的混無三式十分相似,我才動了疑心,即使你帶我上揚州去,我也要找娘問個明白!」

  謝寒雲怔然道:「那怎麼可能呢?娘如果看過那冊劍笈,就不會再給韓莫愁有過目的機會!」

  杜青笑道:「這倒是另一個說法,你母親看過那些劍式後,就因為收穫不大,認為給韓莫愁得去也不打緊,所以才照樣重畫一份,封入劍冊……」

  謝寒星道:「這是從韓莫愁的劍式上看出來,他所用的左手劍式雖然凌厲,卻是東拼西湊湊攏來的,不像我們的混元三式那樣緊密連貫……」

  杜青失聲道:「你觀察得這樣仔細,真是了不起,我也是由這一點引起動疑,才作那種猜測,所以才……」

  謝寒星笑道:「所以才帶我們上揚州去,向娘索取那保留的一部份,好用來對付韓莫愁!」

  杜青只好點頭承認道:「你都想到了,我還有什麼可保留的呢?不過你能猜到這裡,的確是很不容易!」

  謝寒星道:「這沒有什麼難猜的,你把大姊留下,卻偏偏帶著我們,除了這個原因,不會有別的!」

  杜青只有尷尬地笑笑,謝寒星又道:「不過我想這個機會並不多,在三姊妹中,娘雖然比較喜歡我,但是她以前瞞著我,現在也不會肯告訴我的!」

  杜青笑道:「我只碰碰運氣,並沒有存著太大的指望。假如事情屬實,也許令堂大人肯體念你們處境危險,給你們一點幫助!」

  謝寒星搖頭道:「這希望很渺茫,娘是個很絕情的人,她從王非俠死後,連謝家都不願回去,可見她對我們已不再關心了。」

  杜青笑道:「話不能這樣說,她走的時候,你們與韓家的關係尚未惡化,她才撇下你們走了,也許是想利用這麼機會把她所知的劍法好好研究一下,等有個頭緒後,再授給你們亦未可知……」

  謝寒星道:「她私拆劍笈不是一天了,如果有心得,早就研究出來了!」

  杜青道:「她拆開劍笈時,並不知道字跡會很快隱去,只記下了一鱗半爪,要想把這樣零碎的招式整理成章,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謝寒雲道:「韓莫愁是當著我們的面拆封的,底子裡是一片空白,如果這劍笈被娘先看過了,他怎肯甘休!」

  杜青笑道:「你聽話不夠用心,我不是說過韓莫愁並非全無所得,令堂大人可能是重新抄錄了一份……」

  謝寒雲道:「難道娘用的也是隱形藥水?」

  杜青點頭道:「這在江湖上是一種很通常的手法,連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王非俠是個老江湖了,當然更為清楚,依樣封錄,自是輕而易舉的事!」

  謝寒星道:「照這樣說來,王非俠也看過劍笈的內容了,他所知比韓莫愁多,怎麼會被韓莫愁殺死了呢?」

  杜青道:「這就是各人的造詣不同了,大家所得都不完全,韓莫愁所知雖少,但是他還看過自己保管的那一份,兩相對照,一定比令堂等瞭解更多!」

  謝寒星問道:「何以見得呢?」

  杜青笑道:「令堂雖然得知在先,卻因為不明就理,用右手去施展,減卻許多威力,韓莫愁卻知道那是左手部份的劍式,與他自己那一份右手劍式互相配合,酌情施發,威力就大得多了!」

  謝家兩姊妹都瞪大了眼睛,顯出了敬佩的神色道:「杜大哥,你知道得真多!」

  杜青笑道:「你們可能沒注意到,我也是個習慣用左手使劍的人,所以對那一部份的劍式特別注意!」

  謝寒雲道:「杜大哥,你又騙人了,我從來就沒有看你用過左手!」

  

  杜青道:「不錯,那是我故意如此的。我使用左手時會更習慣,但我盡量避免,以造成對方的錯覺!」

  謝寒星道:「為什麼呢?」

  杜青微笑道:「劍法到了一個程度後,除非遇見特別強的對手,輕易不會為人所傷,而一個夠水平的劍手,最不易保護的部位便是握劍的那隻手……」

  謝寒星道:「我第一次聽到這種理論!」

  杜青道:「你們交手的機會太少,自然不易領略,如果你們多與高手切磋幾次就會發覺,執劍的手腕與小臂才是最易攻擊的部位,因為那是對方劍勢無法顧及的部位,只要有機會攻進去,對方一定會受傷或被迫棄劍!」

  謝寒星恍然道:「不錯,我明白了!」

  謝寒雲忙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謝寒星有點不好意思道:「我此生第一次遇到的高手就是杜大哥,那次在花園,杜大哥就專找我握劍的手腕進招,有好幾次都逼得我半途撤招,我想杜大哥還是客氣的,假如他攻得再急一點,我早就斷腕棄劍了!」

  杜青笑笑道:「那時我已看出你性子很烈,如果過份使你難堪,你一定會橫劍自刎,那就太無謂了!」

  謝寒星點頭道:「杜大哥!那一次的教訓使我永生難忘,如果不是你給我的教訓,我一定飛揚跋扈,不知檢束,將來吃的虧還不曉得有多大呢?」

  杜青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訕然笑道:「其實我自己也受了一次教訓,那天我跟寒雲開個小玩笑,實為劍手之大忌,所以事後想想也很後悔!」

  謝寒雲道:「大哥,我可沒生你的氣!」

  杜青輕歎道:「那是你對我未存敵意,心裡也不認真,所以才不在乎,換了個氣量窄的人,會因此恨我一輩子,劍家論技,勝負都應出之光明,以戲弄的手法,勝不足惜,劍手最忌的就是態度輕浮……」

  說到這裡,他驚覺到失了口,連忙道:「寒星,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氣量窄,事實上你那天的責問很有道理,劍道是嚴肅的,劍手的榮譽重於一切,所謂士可殺而不可辱,是我自己先犯了大錯!」

  謝寒星輕輕一笑道:「杜大哥,你別客氣了,我的氣量窄是事實,睚眥必報更是我的缺點,劍道重恕,我在這方面的修養實在太差,希望你以後隨時糾正我!」

  謝寒雲卻問道:「杜大哥,你還是沒把為什麼要用右手的道理說出來!」

  杜青道:「那很簡單,我雖然左手使劍較精,但輕易不用,就是備於萬一,如果對方的劍術高我三分,在對我的右手時會高出我五分。那時他勝我很容易,就不會急於殺死我,多半是設法刺傷我的手腕,迫我棄劍認輸,於是我把劍換回到左手,對方會更加輕心,只用三分的精神來對付我;就會反為我所制了!」

  謝寒雲叫道:「妙極了!這是以弱制強的精心妙算,你怎麼想得出來的!」

  杜青道:「這是被家父逼出來的!」

  謝家姊妹又是一怔,杜青含笑道:「家父對我督促很嚴,規定我必須能勝過他時,才准我出外闖蕩,我的造詣比父親實在差得很多,只好用這個詭計賺了他老人家……」

  謝寒雲問道:「你父親不知道你長於左手嗎?」

  杜青道:「他對我的習慣很注意,一開始就不准我使用左手,所以我在他老人家面前,從不敢使用左手?」

  謝寒雲道:「那你左手使劍絕不會比右手更好。」

  杜青微笑道:「我學劍時很辛苦。父親示範過一遍後。就叫我自己去揣摩變化,一開始我的右手很笨拙,連姿勢都很難拿準,可是父親對於我的學習又加了時限,超過時限,責罰得很重,沒有辦法,只好背著他偷偷用左手先練熟了,體驗出變化的要領後,再換成右手來操演,用這個取巧的辦法果然逃過了許多鞭責,也練成了雙手自由使用,只是父親一直不知道我的左手比右手領先一步……」

  謝寒星道:「杜老伯也太固執了,如果他不限制你用那一隻手,很可能你的劍技會更進一步!」

  杜青笑道:「事實上我覺得他老人家的做法很對。如果他不加限制,我的左手劍法最多只能加深一分成就,而現在我雙手俱用,卻可以多出一倍的成就!」

  謝寒雲道:「這個帳是怎麼算的?」

  杜青道:「單手求發展,我目前只能達到家父九分的火候,現在我右手有六分,左手卻能發揮到八分功夫,兩手相比,就是十四分了……」

  謝寒雲拍手笑道:「妙極了,我從現在開始也要練練左手了,那怕只有三四分成就,也可以給人來個意外的突擊!」

  杜青道:「你現在開始已經遲了,那必須在從小下功夫,你現在使用右手已成習慣……」

  謝寒雲道:「人只要專心,永遠也不會嫌遲,假如我現在不開始,豈不是更遲了!」

  杜青微微一愕,才笑著道:「對!小妹妹,你有這個認識,再加毅力,學什麼都不會嫌遲……」

  謝寒星卻深思道:「杜大哥,恐怕韓莫愁跟你走上同一條路子,他那天的左手劍法,絕不止只有三四分的火候!」

  杜青一怔道:「不錯!他出手沉隱,發劍精練,恐怕也是很早以前就開始雙手並進練習的!」

  謝寒星笑道:「聰明的人都會想出超異尋常的方法求進,你們都是絕頂聰明的人,所以才會不約而同地走上同一途徑,不過他比你還差一點!」

  杜青道:「不,如果他也是從事雙手並進,則比我開始得早,時日久,我想追上他還有一段距離呢!」

  謝寒重笑道:「可是他的底細已經揭露了,你知道他會雙手使劍,他可不知道你左手也會使劍,若你們再度遭遇時,你可以利用這一點制住他!」

  杜青一歎道:「談何容易,以真正的實力我比他還差了一截,即使把兩隻腳也算上去,仍然是不夠的!」

  謝寒星道:「如果這次揚州之行能有收穫,你的左手劍招就不會輸給他,還怕他什麼呢?」

  杜青苦笑道:「這一行成功與否卻很難預料!」

  趙寒星道:「那不管,反正去試試總是值得的。三妹,我們光顧著說話,耽誤了不少時間,你去扯上風帆,趕快動身吧!」

  謝寒雲不願出去,噘著嘴道:「為什麼要我去呢?」

  謝寒星道:「因為只有你會使帆,王非俠對你有私心,把這些技術只教了你一個人,只好偏勞你了」

  杜青一笑道:「原來寒雲還有這一手絕活兒?」

  謝寒星笑道:「她在七八歲時,就由王非俠帶著在江上操舟,功夫精絕了,許多有經驗的老水手都賽不過她,所以大姊才出了這個主意,叫我們自行駕舟東下!」

  謝寒雲道:「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本事,我相信杜大哥一定也很在行!」

  杜青笑道:「走江湖的人必須什麼都會,我出身在三湘,洞庭湖中也經常駕舟獨渡,不過今天我不便在外面,萬一韓莫愁派了耳目,被他們發現了總是麻煩,目前他們以為我還在大船上回金陵了,為了安全,只好偏勞小妹妹了,到了揚州,我請你上館子吃一頓紅燒獅子頭,那可是淮揚名滿天下的佳餚!」

  謝寒雲被他逗笑了,起身到艙外,扯索升帆,將快舟直放淮揚,雖然她沒有走過這條路。可是謝寒月很細心,沒有出發前,早已將水道及應行方向作了詳細的指示,所以她走起來很老練。

  謝寒星等她出艙後,才低聲道:「杜大哥,你做錯了一件事!」

  杜青淡然道:「我那件事錯了?」

  謝寒星道:「如果你要向我娘索取劍譜,便不該把小妹也帶了去,她在金陵的表現已經傷透了娘的心!」

  杜青道:「你大姊也說過相同的話,可是我認為要想成功,全靠她了!」

  謝寒星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杜青微笑道:「那天在韓家堡論劍,你也看見了,你覺得王非俠有什麼特別?」

  謝寒星一怔道:「有什麼特別?」

  杜青道:「我看出有點不對勁。王非俠是個練功夫的人,似乎不應該發胖,尤其是比劍那天,他的腰圍似乎粗得出人意外!」

  謝寒星愕然道:「不錯,給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他那天是去鬥劍,可是在動手時,他仍然穿著外衣,顯得很笨拙,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快就被韓莫愁殺傷了!」

  杜青道:「韓莫愁一連三次都是靠著斷腸一劍而獲勝,已經有了令尊與令兄的前車之鑒,他們對這一招應該特別警惕才是,而他仍然傷在劍下,很令人可疑!」

  謝寒星道:「你對這件事作何看法?」

  杜青道:「目前很難說:可是那天的許多跡象都使人起疑,王非俠突然粗了腰圍,已透著離奇,敗得太容易,使人費解,而令堂大人居然連家門都不進,比劍完畢後,立刻帶著棺木上揚州,更是有違常情!」

  謝寒星想想道:「大哥莫非懷疑他是詐死!」

  杜青輕歎一聲道:「老實說我是有點不相信,不過這件事關係太大,萬一所料不實,對死者就太不敬了,所以在你大姊面前,我都沒有提及!」

  謝寒星道:「那天他胸破血流,是有目所共睹,如果說他沒有死,也很難令人相信!」

  杜青道:「王非俠是個老江湖,江湖上一些唬人的門道都很精,如果弄些豬羊的腸子,預先裹束在腰間,利用對方一劍之力,把它們顯露出來,自然是很逼真的!」

  謝寒星一拍膝蓋道:「是了!那天家宴時,廚下宰了一口羊,我最喜歡吃羊腸湯,平常都會給我調治得好好的,那天我沒有參加家宴,半夜裡摸到廚房去,叫人給我熱羊腸湯,廚下說王非俠拿去了……」

  杜青眉頭一蹙道:「那就跟我的猜測很符合了……」

  謝寒星愕然道:「這個老頭兒也真是鬼計多端,居然會想出這種絕主意!」

  杜青道:「江湖中有各種千奇百怪的手法,這是一般賣藝者常用的大開膛手法,表演者一刀進去,鮮血四射,腹破腸見,居然還能慢條斯理地拿出來清理一番,又塞了回去,彷彿沒事一樣,看上去驚心動魄,實際上就是耍的這一手噱頭!」

  謝寒星道:「韓莫愁那樣一個精明的人,怎麼會被他騙過了呢?」

  杜青笑道:「韓莫愁雖然喬裝易容,也走過幾天江湖,但是對這種末流江湖賣藝手法,自然不屑一顧,所以才沒有發覺!」

  謝寒星道:「你怎麼又會看出蹊蹺呢?」

  杜青道:「我是看他中劍之後,停了一會功夫,才開始破腹流血,人體血脈運行無息,韓莫愁的劍再快,也不可能要隔那麼久才見血,所以我才覺得不太對勁!」

  謝寒星道:「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呢?」

  杜青道:「我想有兩個原因,一個是他勸服了令堂,止息了爭雄武林的野心,借這個機會避開人世,擺脫一切糾紛,回家去安享一個寧靜的餘年……」

  謝寒星道:「那是不可能的,娘絕不會改變,她雖然把家事交給大姊,還私底下替我作了一番安排,準備叫我執掌門戶,崛起武林,你想她怎會甘心雌伏,就此息隱呢?」

  杜青道:「那就是王非俠被令堂說服了,藉機株守家園,細研那劍笈中的招式,等時機成熟了,在淮揚另起門戶,一鳴驚人!」

  謝寒星道:「這是最可能的想法,他們可能早就計劃好了,才相繼退出,把謝家的事擱在大姊身上……」

  杜青道:「假如是第二種可能,他們不會只靠兩個人成事的,我們去淮揚王家一看就會明白了!」

  謝寒星憂慮地道:「如果是第二種可能,那你去索取劍笈就更難了。娘為了獨步武林,絕不肯交給你的,即使我跟著去也沒有用,娘是看透了我沒出息,不能作她的繼承人,才把我丟在金陵……」

  杜青道:「所以我要帶寒雲一起去!」

  謝寒星仍是搖頭道:「如果娘不肯把劍笈給我,自然更不肯給三妹了!」

  杜青笑道:「你怎麼還不明白,令堂對寒雲反感雖深,王非俠對她卻情深……」

  謝寒星沉思片刻才道:「老王對三妹的確是寵愛,起先我並不知道是為什麼,直到那天與韓家比劃,娘只指定三妹一個人對老王認親,我才明白她是娘跟王非俠所生的骨肉,真沒想到娘是這樣的人……」

  她似乎對生母的不貞感到很羞慚,說話聲音很低,杜青忙勸慰她:「這倒不能怪你娘。令堂與王非俠定情在前,她與令尊的結合只是手段,王非俠才是她真正想嫁的人,兩個情投意合的有情人,終日相對,自然很難控制住情感……」

  謝寒星神色憤然道:「我卻不能原諒他們!爹死的時候,我已經十二歲了,他距比劍的前幾天神情異常憂慮。整天喝酒,可能就是為了得知三妹不是他骨肉的原故!」

  杜青沉默不語,他覺得在這件事上他不便參加意見;謝寒星又道:「我只是奇怪,爹死時,三妹也有八歲了,何以他從前會不知道娘與老王之間的戀情!」

  杜青道:「那也許是他們善於掩藏自己的感情……」

  謝寒星忽地眉頭一場道:「我明白了,這一定是韓莫愁告訴他的,因為那是爹第五次論劍,如果再得勝的話,韓家必須將劍笈交給我們,所以他一定要在那一場上得勝,殺死我爹,才能保有劍笈!」

  杜青問道:「令尊大人對這件事很認真嗎?」

  謝寒星道:「是的!爹對娘用情極深,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的刺激,以他的身手,韓莫愁絕非其敵……」

  杜青道:「照這樣說來,分尊大人的劍法已經到了無人能及的境界,他即使被殺死了,你們姊妹得他的傳授,也不應該比韓家差得太多呀!」

  謝寒星一歎道:「這點你就不知道了,爹的劍法另成一路,與謝家的劍法完全不同,爹雖然入贅謝家,擔任謝家的比劍代表,卻不肯將他的劍法教給謝家任何一人,即使是大姊,本來不是謝家的人,可是她跟隨爹來到我家,冠上謝家的姓氏後,爹也只叫她學謝家的劍法!」

  杜青尋思有頃道:「令尊大人此舉確是耐人尋味!」

  謝寒星道:「我曾經問過爹,可是他不肯作答,這個問題恐怕永遠也無法知道答案了!」

  杜青問道:「寒月也不知道嗎?」

  謝寒星道:「大姊是個很穩重的人,任何事都是一問三搖頭,不肯多開半句口,即使她知道,也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杜青想想才道:「寒星,有句話我不該說,可是我非告訴你不可,令尊之死如若真是為了得知令堂與王非俠的戀情而受刺激,則洩漏這機密的人不會是韓莫愁!」

  謝寒星愕然問道:「那是誰?」

  杜青道:「目前我還不能作正確的推斷……」

  謝寒星道:「既然不能作正確的推斷,又何以能斷定不是韓莫愁呢?」

  杜青道:「寒雲到了八歲,令尊都沒有發現她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則證明令堂與王非俠十分謹慎,令尊近在咫尺都無從得知,韓莫愁又從何而知?」

  謝寒星道:「可是韓莫愁明明是知道的,否則那天他怎會允許三妹入內觀戰!」

  杜青臉色十分凝重地道:「我也是為這件事感到不解,那天的一切都太戲劇化了,從王非俠的死,到令堂詭異莫測的行止,以至韓莫愁的表現,都使人感到難以理解,這中間好像有著一點神秘的聯繫……」

  謝寒星道:「杜大哥!我相信你一定想到了什麼,說出來給我聽聽好嗎?」

  杜青長歎一聲道:「現在我不想說,希望我料想不實,否則這次揚州之行,不僅毫無俾益,反而引起更大的麻煩……」

  謝寒星急了道:「究竟是什麼嘛!杜大哥,你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呢?」

  杜青道:「我不能說,因為你不是個能沉住氣的人,告訴了你,說不定會給你們姊妹三人引來殺身之禍,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說完又道:「寒月也不應該!關於令尊死前的情形,她應該先告訴我,幸虧我們有了這番談話,使我對內情有進一步的瞭解,否則我就慘了……」

  謝寒星愕然道:「我爹的死有這麼大的關係嗎?」

  杜青道:「是的!這是個很重要的關鍵,使我對整個事件有了新的看法,把從前的一切都推翻了!」

  謝寒星道:「大姊也許是不知道它的嚴重性,她對爹的事似乎有著難言的隱痛,輕易不肯提起……」

  杜青笑道:「寒月是個很細心的人,像這麼重大的事,絕不會毫無所知……」

  謝寒星一怔道:「大姊總不會存心害你吧!」

  杜青搖頭道:「那絕對不會,她不說是為了我好,因為知之愈深,危險也愈大,她自己裝作不知道是為了自保,不告訴我,也是免我涉險,正如她不告訴你們,是保障你們的安全一樣!」

  謝寒星道:「杜大哥你越說我越糊塗了!」

  杜青一笑道:「你還是糊塗一點的好,糊塗的人可以長壽,寒月如果不是裝糊塗,就活不到今天了!」

  謝寒星還想問,可是杜青已負手走到艙外道:「船已經轉入運河了,你可以出來看看這人工的奇跡,隋煬帝在堤上植了千里楊柳,可惜不是春天,否則一望綠陰兩行,不知是何等風光呢!」

  謝寒雲見他出來了,詫然道:「杜大哥,你怎麼出來了,不怕暴露行跡嗎?」

  杜青笑道:「沒關係了,韓莫愁即使派了耳目跟蹤,這時候他也追不上了,而且我倒是希望他會發現我的行跡!」

  謝寒星也跟著出來道:「杜大哥,你是怎麼了,煞費苦心,好容易才擺脫韓家的追蹤,你又認為不必要了!」

  杜青一歎道:「如果他一路不放鬆,事情還樂觀一點,就怕他在這條路上毫不設防,事情就棘手了。」

  謝寒雲不明就理,詫然問道:「杜大哥,我娘在揚州,韓莫愁如果知道你從這條路上溜走後。一定會用飛鴿通知這邊的人加強監視,怎麼會不設防呢?」

  杜青順口道:「他當然是認為這裡沒有設防的必要……什麼?你說韓莫愁會用飛鴿傳書?」

  謝寒雲一笑道:「韓家跟我家都養了許多鴿子,而且都是極名貴的良種信鴿,韓莫愁如果在各處佈置下了眼線,一定會利用那些鴿子傳信!」

  杜青笑了一聲道:「韓莫愁野心很大,四處廣設耳目,當然需要飼養信鴿,你家從不與外人來往,養鴿子有什麼用呢?」

  謝寒星道:「那是王非俠養的,他的人寄身在我家,卻跟江湖上的朋友時常聯絡,也是利用信鴿,不然,我們怎會知道你以前的行蹤呢?」

  杜青沉思片刻才道:「寒星,你家養的鴿子有什麼特殊的記號嗎?」

  謝寒星道:「有的!我家的鴿子毛片都是純白色的,尾巴上染了一點墨綠,老遠就可以認出來!」

  杜青道:「如果你看見了你家的信鴿在空中,有辦法將它召下來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8:38

第三十章 竹西佳處江都路


  謝寒星想想道:「那恐怕不行,因為我很少去管那些事,但是三妹可以,她對那些鴿子很有興趣,經常跟王非俠一起調鴿!」

  杜青轉臉向謝寒雲道:「小妹妹,回頭到了你母親那兒,你要注意外面的動靜,如果發現有飛鴿,一定要設法將它召下去,千萬不能讓它飛出去!」

  謝寒雲道:「我當然辦得到,但是為什麼要這樣呢?」

  杜青想想道:「我怕韓莫愁會有奸細留在你母親身邊,把消息傳出去,這是為了慎重!」

  謝寒雲道:「可是我家的鴿子不會飛到韓家去的!」

  杜青笑:「你忘記韓莫愁養了兒頭鷹嗎?他可以利用鷹將鴿子抓去,同樣也能得到消息!」

  謝寒雲點頭道:「我倒沒想到這一層,回去以後,一定要跟大姊商量一下,加以預防!」

  杜青道:「那是以後的事,現在只有用這個法子補救!」

  他總算把這個問題搪塞過去了,可是另一邊的謝寒星由杜青的神色中,知道杜青的想法絕不會如此簡單!

  由杜青的前言後語,再仔細一推敲,她終於想到這可能是怎麼回事了,臉上浮起了一重悲色,失聲叫道:「杜大哥!這不會是事實吧!」

  杜青怕她洩露得過多,忙拍著她的肩膀道:「寒星!我也希望不是,但不能不作預防,你也別太激動,就當它不可能好了!」

  謝寒星目中含著淚光,點點頭道:「杜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壞你事的!」

  杜青長歎一聲,謝寒雲卻莫名其妙地問道:「二姊,杜大哥!你們在說些什麼?」

  謝寒星抹去淚珠強顏作笑道:「沒什麼,我只是覺得處境太危險,如果杜大哥所料成了事實。那我們不是處處都在韓莫愁的監視中嗎?」謝寒雲道:「即使如此,你也不必急得掉眼淚呀!」

  杜青道:「剛才我們在艙中對談,怕韓莫愁發現我已偷偷離開金陵後,會對你大姊不利,她是為大姊擔憂!」

  謝寒雲道:「大姊處事很穩健,一定會有適當的應付方法!」

  杜青笑道:「我也是這樣想,不過你二姊不放心,我有什麼辦法呢?」他是怕謝寒星轉不過彎,才搶著替她說了一篇遁詞,謝寒星會意,輕輕一笑道:「我近來變得婆婆媽媽了,經常為些不必要的事瞎操心!」

  謝寒雲畢竟是個小孩子,很容易被他們哄信了,笑著道:「二姊!這是個很好的現象,你變得溫柔以後,看起來也美多了。女孩子是不該殺氣騰騰的,只是你的改變會使娘很失望,她理想中的女兒應該是雄心勃勃,不讓鬚眉!」

  謝寒星悠悠一歎道:「我叫她失望,她更叫我失望!」

  謝寒雲又是一愕,剛要開口,杜青已一觸謝寒星道:「運河上這麼多的船,比金陵還熱鬧呢!」

  謝寒星也知道是杜青要她岔開話題,笑著道:「是呀!我沒有出過遠門,還以為天下只有金陵才是首屈一指的大都城,誰知揚州比金陵更繁華百倍!這些船是幹嘛的?」

  杜青道:「自然是運貨的!」

  謝寒雲問道:「揚州沒什麼出產,那來這麼多的貨運出去?」

  杜青道:「揚州是海運、河運的中心,江南的米從這裡出去,近海的鹽由這裡集中,輸入內地,船隻來往,自然多了,天下的富戶,多半是在揚州……」

  謝寒雲笑道:「聽說此地還盛產美人,聲色甲天下,杜大哥,你領略過沒有?」

  杜青笑笑道:「沒有。我以前來的時候年紀太青,不懂得追逐聲色,以致失諸交臂!」

  謝寒雲道:「這次你可以去見識一下了!」

  杜青笑道:「我不敢,你們姊妹倆回去告我一狀,我可受不了!」

  謝寒雲笑道:「不會的!大姊不是個醋娘子,在家裡她可沒禁止那些姊妹跟你親近吶!」

  杜青道:「我不是怕你大姊,是怕你家那一大群母大蟲。我道貌岸然,不苟言笑,已經不堪其擾,如果給她們知道我在外面涉足花場,回去後還能饒我嗎?」

  他的話使兩姊妹想起昨夜那一場聚會,以及在一大群姊妹中的尷尬情形,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中已漸漸接近了揚州的水上碼頭,快舟攏岸,杜青到船中換下了偽裝的漁夫裝,穿上一件青布夾袍,腰下系劍,又成為一個風度翩翩的少年俠客!

  謝家姊妹也脫去寒裝,錦衣玉裳,只是杜青別出心裁,為謝寒雲的發邊簪上了一朵白絨花!

  謝家雲不滿地說道:「你真要我替王非俠服喪帶孝?」

  杜青輕拍她的肩頭,勸慰道:「小妹妹,人子之禮不可廢。那天在廟裡你已經替王非俠守孝盡禮了……」

  謝寒雲道:「那時我是盡心,可是我不願在娘的面前低頭!」

  杜青低聲道:「小妹妹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何況王非俠的身份並不辱沒你!」

  謝寒雲沉聲道:「我知道!王非俠是個江湖風雲人物,做他的女兒,也許比我這謝家三小姐還光彩,可是我恨他們為什麼不敢公開地承認我!」

  杜青輕歎一聲道:「也許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今天我希望你能以王非俠的女兒身分前……」

  謝寒雲瞪大眼睛。剛想表示反對,杜青莊重地道:「小妹妹,這是我的要求!不,是我的請求,請你無論如何要答應,算是幫我的忙!」

  謝寒雲吁了一口氣道:「好吧,出門前大姊也是這樣說的。為了你們,我只有答應了,可是我不明白,這能幫你什麼忙?」

  杜青道:「我到揚州來要一樣東西,那是你母親與王非俠共有的,如果我開口,你母親一定不肯給我,可是你以王非俠後人的身份前來,至少不會吃到閉門羹。」

  謝寒雲愕然道:「要什麼東西?」

  杜青道:「到時候再說行嗎?」

  謝寒星忙道:「小妹,你現在不必問,大姊不是交代過嗎,一切要聽杜大哥的指揮!」

  謝寒雲聞言不吱聲了。大家上岸後,漫步進城,只見商棧林立,高樓連雲,果然是另一番繁華氣象!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大詞人姜夔一闋《揚州慢》,道盡了這名城風光。杜青在年幼時,曾經跟父親到過王非俠的家中,他記得王家的故宅在瘦西湖畔,所以一路行去,十幾年舊地重遊,景象卻欲不陌生,綠楊翠竹,一彎流水,繞著一片大莊院,莊前白石為橋,氣派宏大。現在,那氣派更不得了了,只見在翠竹春柳夾雜的圍牆外,多了一道高有丈餘的磚牆,牆上還插著尖銳的鐵矛,似乎是防範宵小偷越。莊門關得緊緊的,莊前還起了碉樓,由幾個跨刀的壯漢在上面守著,好像裡面住了什麼重要人物似的!

  杜青在門口看了一下道:「王非俠一死,此地竟變得門禁森嚴了!」

  謝寒星冷冷地道:「娘不像居孀,倒像是在這兒做土皇帝了,連官府都沒有這份氣派!」

  他們三人在莊前駐足,已經引起碉樓上巡守者的注意,一個大漢喝道:「什麼人?快走開,這是私宅……」

  杜青朗聲道:「江湖朋友過訪!」

  那大漢道:「本宅主人已經去世,任何江湖朋友都不接待,三位請回吧!」

  謝寒雲忍不住問道:「這莊子是誰在當家?」

  那大漢道:「夫人!」

  謝寒雲道:「那我們就請見夫人!」

  大漢道:「夫人正在居喪,任何人都不見!」

  謝寒雲道:「你去回報夫人,說是金陵姓謝的求見,她一定會接見的。」

  大漢道:「不必去通報,夫人交代過,尤其是金陵來的人,更不予接見!」

  謝寒雲怒聲道:「混蛋,你是什麼人,敢擅自作主?去問一聲,就怕跑斷你的狗腳了?」

  那大漢見謝寒雲出口傷人,唰的一聲,由碉樓上跳下來,單刀一擺,拉開架式道:「哪來的混蛋東西,敢到此地來撒野?」

  杜青見這大漢身形穩健,說話中氣十足,武功的底子很扎實,就低聲對謝寒雲說:「我想得不差,要想進門,一定得借重你的身份!」

  謝寒雲點點頭,見那大漢仍然挺刀作勢,迎上去道:「這是王非俠的家嗎?」

  

  那大漢道:「不錯!」

  

  謝寒雲又問道:「王非俠經常不在家,夫人沒來以前,這兒是誰在管事?」

  那大漢道:「就是我!」

  謝寒雲冷冷地道:「王非俠生前交遊很廣,過往的江湖朋友很多,你既然是總管,應該人頭很熟!」

  大漢道:「當然了,主人生前的過往朋友,我全認識,你們年紀太青,絕不可能是主人的朋友!」

  謝寒雲冷笑道:「王非俠大部份時間客居金陵,他在金陵的熟人你也認識嗎?」

  大漢道:「不認識。金陵是主母的居處,主母交代過了,凡是金陵來的人概不接待!」

  謝寒雲沉聲道:「你在王家多久了!」

  大漢道:「二十多年了,只要是主人的朋友,沒有不認識斷魂刀劉宗的!」

  謝寒雲冷冷地道:「這就怪了,我爹從來就沒有告訴過我,他家裡還有你這麼一個大總管!」

  那大漢一怔,吶吶地道:「你是……」

  謝寒雲沉聲道:「我是王非俠的女兒,你既能在王家當了二十多年的總管,怎會不認識我!」

  斷魂刀劉宗愕然片刻才道:「主人沒有說他有女兒!」

  謝寒雲冷哼一聲道:「你去問問看!」

  劉宗呆了一陣,回身跳上碉樓,大概又過了一盅茶的功夫,緊閉的門打開了,仍然是劉宗出來接待,神色已恭謹多了,拱手道:「小姐,在下不知道是小姐前來……」

  謝寒雲哼了一聲道:「你自稱什麼?」

  劉宗道:「主人在世之前,對我都是兄弟相稱!」

  謝寒雲道:「那你該叫我侄女兒呀!」

  劉宗忙道:「雖是主人抬愛,在下怎敢以長輩自居!」

  謝寒雲臉色一沉道:「你既然不敢做長輩,就得守規矩,少在我面前倚老賣老!」

  劉宗垂手道:「是!小姐!」

  謝寒雲冷笑道:「以後對我不准再自稱在下,尊卑有序,你該知道自己的身份!」

  劉宗仍是垂手道:「是,屬下該死!請小姐恕罪!」

  謝寒雲又問道:「我娘呢?」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主母扶柩歸來後,閉門謝客,斷絕來往,連屬下都不肯接見!」

  謝寒雲冷笑道:「我也不能見嗎?」

  劉宗道:「是的!屬下剛才去請示,主母說小姐來了很好,叫屬下小心侍候,凡事只當在自己家中一樣,不必再去麻煩主母了!」

  

  謝寒雲怒聲道:「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家!」

  劉宗道:「是!屬下口齒笨拙,不善言詞,請小姐多多恕罪!」

  進門之後,杜青見莊中往來的人很多,全是身具武功的勁裝大漢,乃笑著問道:「這些是什麼人?」

  劉宗道:「他們都是本莊的莊丁家人!」

  杜青哦了一聲道:「十幾年前我來過一次,好像沒有這麼多人嘛!」

  劉宗道:「近幾年主人不常在家,是以人手多了一點!」

  杜青道:「為什麼呢?主人不在家,事情少,應該不需要什麼人手才是呀!」

  劉宗道:「主人行道江湖,朋友多,仇家也不少,唯恐有人乘主人不在家,前來擾亂家宅,才示意我訓練一批人手,以作預防!」

  杜青笑道:「預防什麼呢?據我所知,王世伯家中別無人丁,只有這個女兒,又不住在家中……」

  劉宗道:「主人譽滿江湖,即使被人損壞了了宅中一草一木,傳出去亦有損主人之聲威!」

  杜青哦了一聲道:「敢上此地來生事的人,必非庸手,這些人能應付得了嗎?」

  劉宗傲然一笑道:「這些人平時由我訓練,主人每年回家時,又親自指導,以武功而論,個個都堪與江湖上一流高手並列。去年曾有川中五鬼到此地來尋主人的麻煩,主人雖不在家,可是我們只派了三個莊丁,就將他們打得抱頭鼠竄而去!」

  杜青笑了一下,不再問話。劉宗陪他們進了大廳,隨即問道:「小姐是回來長住,還是來看看就走?」

  謝寒雲沉聲道:「這也要你管嗎?」

  劉宗忙垂手陪笑道:「不是這麼說,如果小姐準備長住,屬下就去準備住所……」

  謝寒雲哈哈地道:「那怕我在這兒只呆一個時辰,你也得把一切都安排好,別忘了我才是這兒真正的主人!」

  劉宗雖然垂手陪笑,卻有點神色不悅地道:「小姐這樣一說,置主母於何地?」

  

  謝寒雲眼睛一瞪,說道:「娘的家在金陵!這兒的事應該由我作主,娘如果不服氣,可以跟我當面弄弄清楚!」

  劉宗強笑道:「是屬下多嘴。主母交代過了,她已經不理世務,全憑小姐作主!」

  謝寒雲冷笑道:「你明白就好,現在我餓了,你去叫人準備吃的,回頭我還要好好問你一下,把家務查點清楚,我覺得你這個總管並沒有盡責!」

  劉宗喏喏連聲,垂手告退。等他走了後,謝寒星低聲道:「小妹!你太過份了,娘已經把金陵的家讓出來了,看你的意思,似乎想把此地也接過來?」

  謝寒雲冷笑道:「我覺得這裡很不對勁!」

  杜青微愕道:「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謝寒雲用手一指道:「王非俠是此地的主人,他的靈柩是回故里,還沒有終七,何以這兒沒有一點居喪的氣氛?」

  杜青怔了一怔道:「也許是令堂不願鋪張。」

  謝寒雲冷冷笑道:「這不是鋪張,是應有的禮數,主人去世了,宅中沒有一個人穿白守喪,這成什麼體統!」

  杜青道:「門禁森嚴,沒有人上門,自然就不必大事鋪張了!」

  謝寒雲道:「杜大哥,我在幫你的忙,你怎麼反而幫別人的忙呢?」

  杜青又是—怔,謝寒雲笑道:「你跟二姊在艙中的談話我都聽見了!」

  杜青與謝寒星的臉色都為之一變,謝寒雲道:「我不怪你們,因為這事情關係很大,我是個小孩子,你們怕我誤事才不讓我知道,所以我不動聲色,向你們證明小孩子也能做大人的事!」

  杜青長歎道:「寒雲,你比我意料中沉著多了,早知如此,我當然不會瞞著你!」

  三人相對默然,謝寒雲才道:「這裡充滿詭異,我一定要弄清楚!」

  杜青低聲道:「既然我們的來意你都知道了,以後的言行要十分小心,不該說的話,絕不能露半句口風!」

  謝寒雲冷笑道:「難道還有人敢害我不成?」

  杜青道:「你是此地的主人,當然不至於,可是也對我們此行增加了許多困難!」

  謝寒雲點點頭道:「我曉得!」

  坐了一會兒,仍是那劉宗前來通報道:「小姐,吃食準備好了,請示開在那裡?」

  謝寒雲道:「自然是在飯廳,這還用問嗎?」

  劉宗道:「飯廳太大,小姐只有三個人……」

  謝寒雲沉聲道:「這是我第一次回家,用第一餐飯,一定要在飯廳裡正正經經地吃!」

  劉宗垂手應了一聲是,然後才道:「飯廳是主人宴客之所,可以擺幾十桌呢,主人謝世以後,飲宴自然停止了,一時來不及整理,請小姐將就一下,暫時在別處先用一餐好嗎?」

  謝寒雲眉頭一掀道:「現在家裡有多少人?」

  劉宗道:「除了粗使長工僕婦……」

  謝寒雲道:「不必除了,一共有多少人你報出來!」

  劉宗只得道:「長工二十九名,僕婦九名,使女丫環十七名,莊丁一百二十四名,管事六名,還有三位書辦先生,總計一百八十八人!」

  謝寒雲冷笑道:「宅子裡倒養著不少閒人!」

  劉宗道:「那些莊丁都是主人昔年的手下,分派在各地辦事的;那六名管事是主人的入門弟子,統率那些莊丁,最近都才回來!」

  謝寒雲道:「我爹又不是開山立櫃的強盜響馬,要那麼多人辦什麼事?」

  劉宗道:「主人在江湖上名望很高,交遊極廣,除揚州本宅外,還有許多別業,都是由這些人管理的,平常家中只有那些傭人使女而已!」

  

  謝寒雲道:「限你在半刻之內。把飯廳整理好,把全體莊丁傭僕集中在那裡,我一面吃飯,一面處理家務,這個家太不像樣了,我要好好整頓一下!」

  劉宗皺皺眉頭,但仍是答應著去了,剛走到門口,謝寒雲把他叫住了道:「你再通知夫人一聲,請她也到飯廳上來,我有很多事要跟娘商量!」

  劉宗也答應了,轉身退出。杜青低聲道:「小妹,你究竟想幹什麼?」

  謝寒雲笑道:「管家呀!我不能白來一趟,總得把家務整出個頭緒來!」

  杜青歎了一口氣道:「寒雲,我知道你很能幹,更知道你想做些什麼,只是我希望你別太過份了……」

  謝寒雲柔婉地一笑道:「我知道,你也在這裡,如果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可以立即糾正我呀!」

  杜青無語,又過了一陣,劉宗再度前來相請。

  他們相偕進入大廳,只見黑壓壓的站了一大片人,分成男、女和莊丁三列,正中一張桌上陳設了酒菜,旁邊還有一張桌子,後面坐著三個斯文打扮的老先生,桌上放著帳簿、算盤和筆墨等。

  他們走過去時,劉宗用手一比,全體一齊彎腰,發出悶雷似的聲音道:「參見小姐!」

  謝寒雲點點頭,劉宗又指著那三位老先生道:「這是龍書錦先生,柳群先生,平步雲先生!都是主人的老朋友,幾十年來,一直是他們三位替主人照管家業!」

  謝寒雲躬身作禮道:「三位世伯偏勞了!」

  那三人也回了禮,龍書錦含笑道:「不敢當,老朽等飄泊無依,多蒙王兄收容,得以一技之陋……」他說話時雖然勉強壓著中氣,但仍然使人有點震耳的感覺,顯然是個內家高手。其他兩人沒有說話,但雙目精光畢露,亦非等閒。謝寒雲擺擺手道:「三位世伯請坐!」

  三個老人告罪就坐後,劉宗又介紹了六名管事,都是龍字排列,林龍飛、莫龍勝、黃龍揚、白龍生、張龍海、赫龍威,謝寒雲客氣地叫了一聲:「六位師兄。」

  林龍飛連忙道:「小姐如此稱呼,屬下等萬不敢當!」

  謝寒雲道:「聽劉總管說六位都是家父的及門弟子,自然是我的師兄了!」

  平步雲道:「小姐,王兄教過他們武功是不錯的,但沒有正式行拜師收徒之禮,所以他們仍然是下人,小姐不必太客氣!」

  謝寒雲點點頭,杜青忽然道:「還有一位潘金風大姐是否也在場呢?」

  僕婦群中走出一個素衣女子,約摸有三十多歲,神情漠然地道:「在!公子有何見教?」

  杜青笑道:「不敢!在下只聽說江南武林人物中六龍一鳳,向稱翹楚!」

  謝寒雲微露驚異地道:「杜大哥認識他們?」

  杜青道:「江湖道中,提起六龍一風,誰人不知!只是沒想到與王世伯有淵源而已。」

  潘金鳳道:「我們七個人都是主人一手訓練出來的親近下屬,奉命分處各地為主人效力。因為江南地帶,一向平靜無事,我們能力雖薄弱,尚可應付,自然就不必抬出主人的名號了!」

  謝寒雲道:「我不明白家父究竟有什麼事要借重各位呢?」

  平步雲遞過一本冊子道:「這不過是一點生財的別業托他們代為照顧而已,這冊子上記得很明白!」

  謝寒雲隨手一翻,見上面記著一筆筆交來的款項,有的寫著獅子林,潘,交進白銀四千兩,年、月等等。

  平步雲道:「獅子林是一家酒樓,在淮陽大街上,是首屈一指的名樓,向由潘大姐主持經營!」

  謝寒雲再看下去,只見那些記載多半是生利的行業,茶樓、酒館、客棧、商號、珠寶行等不一,不禁皺眉道:「我爹還經營著這麼多的行業?」

  平步雲笑道:「小姐,王兄的應酬很多,家中又養著這麼多人,光靠一點祖產是不夠的,必須另謀生財之道,何況這些行業都是利市百倍的生意……」

  謝寒雲點點頭道:「那麼現在這些行業都還在了?」

  平步雲道:「是的,這些行業是本莊最大的財源收入,自然要維持下去了!」

  謝寒雲道:「可是這幾位主持人都回來了!」

  平步雲道:「沒關係,那些行業都有了基礎,主持人不在,業務照舊,不會受影響的!」

  謝寒雲又問道:「那各位主持人回來又為了什麼呢?」

  潘金風:「是主人……」

  劉宗飛快地接口道:「主人棄世,他們感念主人的恩德,回來守喪!」

  謝寒雲偏頭問道:「柳世伯,是這樣嗎?」

  柳群一直沒開口,直到謝寒雲問到他,他才結結巴巴地道:「是。。。是的,這是他們的一點心意……」

  謝寒雲道:「各位對家父如此盛情,我十分感激!」

  龍書錦歎了一聲道:「故人已逝,感念舊情,使人不勝唏噓……」

  謝寒雲看出三個老傢伙中,唯獨他最狡猾,於是冷笑一聲道:「龍世伯,你是家父的故人,我說話也不太顧忌了,這個家究竟是誰在作主?」

  龍書錦道:「自然是主人作主……不過主人棄世後,夫人就當家了,可是夫人哀感過度,不理家務,家中的事,內裡由老朽擔當,外面則由劉老弟偏勞!」

  謝寒雲道:「那就沒有我說話的地方嘍?」

  龍書錦一怔,連忙道:「這是老朽失言了。小姐是本宅名正言順的主人,小姐未來之前,我們勉強擔當,小姐來了之後,自然是小姐作主!」

  劉宗道:「方纔屬下請示過夫人,夫人說小姐肯來管家很好,故而把家務都交在這裡,小姐請點收!」

  三個老人各捧起一本帳冊,交了過來,謝寒雲既不接,也不作表示,他們只有放在桌上,謝寒雲這才問道:「王家還有多少財產!」

  龍書錦道:「各處財產都在帳冊中!」

  謝寒雲道:「我是問現下可以使用的動產有多少?」

  平步雲道:「這是老朽經管的,確數尚未得知,要計算一下才能奉告!」

  說著拿起算盤,正待清理,謝寒雲說道:「平世伯,不必算了。我只想知道能否拿出十萬兩來?」

  平步雲道:「小姐說笑話了,庫房中的藏銀比這十倍還不止!」

  謝寒雲冷笑道:「原來家父不窮!」

  平步雲道:「王兄家財萬貫,富甲天下!」

  謝寒雲沉下臉道:「那為什麼他死後如此蕭條,連個喪事都辦不起!」

  平步雲怔了一怔才道:「主人靈柩抵家之日,我們已經延請僧侶超度亡魂了!」

  謝寒雲冷笑道:「我爹死了幾天了?」

  平步雲道:「這個小姐該比我們清楚!」

  謝寒雲冷冷地道:「我當然比你們清楚,才提出這個問題。據我計算,明天就是先父頭七四煞之期,我特地趕回來,總以為此地什麼都安排好了,誰知家中竟連個靈堂都沒有,先父空有億萬家財,千百故舊,一時撒手,連個記得他的人都沒有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8:50

  三個老人被她說得滿臉通紅,龍書錦尷尬地道:「小姐這樣一說,我們真是慚愧得無地容身了。主人仙遊,我們當然難過,可是主母交代說不必鋪張陳設,守喪重在心意,叫大家守心喪就夠了!」

  謝寒雲冷冷地道:「那麼我是在多事了?」

  柳群忙道:「小姐也是一片孝思,不能算是多事。只是事生重於哀死,小姐仍以主母的意思為……」

  謝寒雲眼珠忽地一轉道:「那我只好在大門外另設長棚,佈置靈堂,為先父發喪了!」

  三個老人同時訝然道:「這是為什麼?」

  謝寒雲道:「先父亡故的第二天,我曾在金陵城郊的清涼寺設靈致喪,沒想到會有許多道上的舊雨前來弔喪,我覺得先父知交滿天下,那樣辦後事太簡略了,故而對那些弔喪的人說,準備在揚州故居重新開孝,隆重地辦一次喪事!」

  龍書錦忙道:「我們怎麼不知道。」

  謝寒雲冷笑道:「對於家父生前交了多少朋友,我一無所知,清涼山舉喪之時,一張訃聞都沒有發,居然有那麼多人來了,世伯們這兒未曾通知,是我的禮數不周!」

  龍書錦陪笑道:「老朽不是那個意思!」

  謝寒雲道:「那麼世伯是什麼意思呢?」

  龍書錦道:「老朽是說小姐在金陵宣佈要假本宅隆重舉喪,我們怎麼毫無所聞?」

  謝寒雲冷冷地道:「我在金陵做的事,你怎麼會知道!」

  龍書錦道:「應該會知道的!」

  謝寒雲眼睛一瞪,平步雲乾笑道:「主人為了便於跟家裡的人聯絡,在金陵設有一兩個專門負責通信的人,小姐在清涼寺的情形,他都回來報告了,似乎沒有聽見說過要另行舉喪的事!」

  謝寒雲明知他是在說謊,卻苦於無法拆穿他,只得把眼睛望向杜青,求他幫個忙,杜青沉吟片刻才道:「這件事是有的,不過不在當天,而是第二天在莫愁湖畔的韓家堡,寒雲一定是忘記了!」

  謝寒雲立刻道:「是啊,現在我記起來了,我是第二天宣佈的,剛好所有的人都在場!」

  杜青又道:「那天除了與會的人外,只有韓家的人在場,所以貴宅的人不可能前去探聽消息……」

  平步雲嗯了一聲道:「那主人的朋友也會給我們一個通知的!」

  杜青道:「那天與會的人,只有千手神劍查子強離開了金陵,其餘的都被困在韓家堡,除非是查子強前來通知,而貴宅的人並未得知此事,可見查子強沒有來!」

  謝寒雲搶著道:「我現在通知也不算遲,反正我的話說出去了,如果這宅裡不能讓我舉喪,我就在大門口設棚致祭,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先父死後丟人!」

  三個老人對視一眼,才由平步雲道:「小姐說得很是,既然小姐已經發出通告,當然要在宅裡舉喪,我想主母也不會反對的,但不知小姐要定在哪一天?」

  謝寒雲道:「我還沒有決定!」

  平步雲道:「這就難了,日期未定,要如何籌備呢?」

  謝寒雲冷笑道:「現在就開始準備;每天都設下靈堂,直到家父七七喪期過去!」

  平步雲道:「那不是太長了嗎?」

  謝寒雲道:「大戶人家舉喪,可以長達半年,以家父的身份地位,只辦四十九天喪事,不算太過份吧!」

  龍書錦乾咳一聲道:「這得跟主母請示一下!」

  謝寒雲臉色一沉道:「娘同不同意,我都事在必行,如果娘反對,我就在大門外設棚,而且我可以自己掏腰包,不花王家一分銀子!」

  

  柳群連忙道:「這是什麼話,主人留下遺囑,全部財產都交給小姐,你盡可自己動用!」

  謝寒雲這才笑道:「那就麻煩三位多費點心,連夜就把靈堂設好,延僧請道,說不定明天開始,就會有人上門來弔唁了,一切都得像個樣子,不能叫人看了笑話!」

  三個老人同聲應是,謝寒雲接著說道:「我是孝女,一定要守靈的。如果有客臨門,娘出不出來,也請先問她一聲!」

  平步雲道:「老朽立刻就去請示!」

  說完又對書錦柳群道:「二位兄台在此陪小姐用飯,我去向主母請示一聲!」

  他走了之後,謝寒雲朝劉宗道:「請大家也下去吧,馬上就要大忙起來了,各位多辛苦一點,等喪事辦過,我再給各位磕頭道勞!」

  劉宗恭聲道:「不敢當,這是我們應盡的本份!」

  他似乎知道平步雲進去請示只是一個形式,謝寒雲的吩咐已經是決定了,因此不等平步雲出來,就分配工作,王非俠門下的六龍一風,都各按職司,分配妥當!

  杜青見他處事十分老練,剎那之間,已經把工作分配得井井有條,而且按照計劃,好像是極為隆重的一次盛典!

  心中一面暗暗佩服劉宗的籌劃能力,一面又替謝寒雲擔心,因為邀眾設靈開喪只是她隨口說來的,根本沒這回事,如果此地大張旗鼓地辦了開來,到時沒有人前來,豈不是大為尷尬。

  因此連忙咳了一聲道:「寒雲,那天你只提了一句,聽見的人也不過那麼幾個,我看還是簡單一點的好!」

  謝寒雲似乎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不,一定要如此隆重,我並不指望承受這份遺產,即使全花完了,我也不在乎,這樣才對得起死去的爹!」

  杜青見她沒有明白,只得提醒她道:「這不是花多少錢的問題,而是有沒有人來的問題,即使你所邀的人全來了,也不過是三四十位……」

  謝寒雲淡淡一笑道:「那就要看各位世伯與劉總管的誠心了,我爹生前既是名滿天下,無論如何,也不會使這場喪事太冷落的!」

  劉宗還沒有離開,聞言連忙道:「是,屬下一定盡力!從現在開始,廣傳武林貼,通知天下武林同道,定然要使這場喪事成為武林一大盛會!」

  謝寒雲立刻道:「很好,明天一早,你就把名單列出來交給我,我照單點名,如果有人不到,我就認為他瞧不起我爹,喪期一滿,我就找上門去!」

  龍書錦一怔道:「這是幹什麼?」

  謝寒雲冷笑道:「七禽劍、鷹爪王的身份如果驚動不起他們,必然是相當有地位的人物,我當然要去拜會一下!」

  劉宗在旁道:「這種事何敢勞小姐出馬,屬下等自然會有適當處置的!」

  龍書錦兩眼一瞪道:「劉宗,你管的事未免太多了吧?這不在你的職權之內!」

  劉宗微微一笑道:「屬下完全是稟承小姐的意旨行事,再說屬下身為總管,這也在職權以內,倒是龍老有點越權了!」

  龍書錦一拍桌子吼道:「你說什麼?」

  劉宗平靜地道:「龍老別生氣,您的職務是司帳,其餘的事不勞費心!」

  龍書錦怒道:「你是說我管不到你?」

  劉宗雙手一攤道:「龍老是前輩,又是主人的知交,自然管得到屬下,可是屬下現在是聽小姐的命令行事,有什麼問題,龍老應該去跟小姐討論!」

  謝寒雲淡淡一笑道:「龍世伯,我是為先父盡一點心,您應該多加支持才對!」

  龍書錦氣得剛要發作,平步雲卻從後面轉了出來道:「龍兄怎麼了?王兄生前將我們當作朋友,有事可以隨便發脾氣,現在小姐當家,我們只是帳房書啟先生,只有聽命行事的份!」

  龍書錦張大了眼,呼聲問道:「你進去問過王……夫人了,她怎麼說?」

  平步雲道:「主母說一切由小姐作主!」

  龍書錦哼了一聲,拂袖離座,憤然而去,平步雲笑著向謝寒雲道:「老龍的脾氣太壞了,小姐多擔待一點!」

  謝寒雲淡淡地道:「他是老世伯,發發脾氣沒關係,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發脾氣!」

  柳群這才笑道:「老龍不是對小姐發脾氣,而是怪劉總管對他太不禮貌!」

  劉宗道:「屬下怎麼敢呢?柳老看見的,屬下並無失禮之處,小姐怎麼吩咐,屬下怎麼辦而已……」

  平步雲皺眉道:「好了,好了,大家都不必說了。老龍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看他是個前輩,你該讓他一點!」

  劉宗神色一正道:「別的地方屬下一定不敢僭越,只是他的意思與小姐的說法相牴觸時,屬下該聽誰的?」

  平步雲道:「自然是聽小姐的!」

  劉宗道:「這就是了,剛才就是為了這個……」

  平步雲道:「那就是他的不對了,我跟柳兄去勸勸他,以後絕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說完又對謝寒雲道:「請小姐多多原諒,老龍有點倚老賣老,但他對王兄的確是忠心耿耿,絕不是存心輕慢小姐的、老朽立刻去勸勸他,回頭叫他給小姐陪罪!」

  謝寒雲笑道:「那倒不敢當,我年紀輕,懂事不多,還希望各位世伯多多教誨!」

  平步雲笑道:「小姐太客氣,名份所屬,我們應該如此的!」

  說完招呼柳群走了,謝寒雲見劉宗還站在一旁,連忙道:「劉總管也請休息吧!」

  劉宗道:「屑下理應在此侍候!」

  謝寒雲道:「不必,我們自己會吃,而且我還有話要跟杜大哥與二姊商量!」

  劉宗只得拱手道:「那屬下告退了,小姐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出言招呼!」

  

  謝寒雲道:「需要時我會招呼的,可是如果我不招呼,絕對不准有人在旁邊走動!」

  劉宗應了一聲,把廳中的人都趕走了。

  謝寒雲這才低聲問道:「現在能談話嗎?」

  杜青朝四下掃了一遍,見桌後丈許處設了一道屏風,乃用眼睛微一示意,謝寒雲已經明白,猛地離座飛身,以絕快的手法拔出長劍,向那道屏風面上刺去,等她拔出劍來時,劍鋒拖過綢面的屏畫,染了一點腥紅。

  那分明是有人躲在屏後,被劍刺傷了,謝寒雲臉色一變。歷聲叫道:「劉宗!」

  劉宗由邊門匆匆地跑來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謝寒雲用劍一指屏風道:「誰躲在後面?」

  劉宗連忙道:「沒有人!」

  謝寒雲冷笑道:「沒有人那就是有鬼了;我明明感覺有人躲在後面,刺了一劍過去,劍上還有血呢?」

  劉宗道:「不可能吧!」

  謝寒雲用手一指屏風上的破孔道:「你自己看,難道這屏風受了傷還會流血!」

  劉宗轉到屏風後面。將屏風收了起來,然後指著一頭死去的鸚鵡道:「沒有人!小姐是刺著這頭畜生了!」

  謝寒雲過去一看,屏風後擺著一具銅架。那頭鸚鵡還在地下顫動,頭被砍斷了,滾在一邊。

  杜青笑道:「這後面不是養鳥的地方吧!」

  劉宗笑道:「本來不是放在此地的,因為小姐臨時要用客廳,下人來不及收拾,暫時移放在此地,屬下一定要好好處罰這個傢伙!」

  杜青明知他在說謊,卻也佩服他應變的急智,剎那之間,掩飾得天衣無縫,就笑著說:「那倒不必了,以後叫他們多小心就是了!」

  劉宗應了一聲,拾起鳥屍離開。三人回到座上,杜青才低聲道:「經過這次教訓後,他們可能不敢再偷聽了,但是我們說話還是應該特別小心,最好是不說!」

  謝寒雲的聲音雖低,但顯得很焦急地道:「不行!我有滿肚子的問題,如果不弄清楚,以後我真不知如何應付!」

  杜青笑道:「你應付得很好。雖然略嫌莽撞。但比我想像中好得多!」

  謝寒雲一怔道:「我什麼地方錯了?」

  杜青道:「錯在你堅持要大舉發喪這一點!」

  謝寒星愕然道:「我覺得小妹沒有錯,此地一定有什麼異常的舉動,所以才聚集了這麼多人,對外都嚴密封鎖,小妹這樣,恰巧破壞了他們的預謀!」

  杜青搖頭道:「錯了!小雲這一著剛好合他們的心意,也間接幫了他們的忙,這裡一切都顯示著將有一番大舉動,正在找不到借口發佈,小雲的作法,使他們有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借發喪之名,邀集天下武林人士……」

  謝寒雲一怔道:「不會吧?如果他們有這個打算,為什麼要緊閉堡門?」

  杜青道:「那是因為時機尚未成熟,要對外保守秘密。我們這一來,恰巧促成了他們的計劃!」

  謝寒雲道:「何以見得呢?」

  杜青笑道:「你沒見那個劉宗分配任務時條理分明嗎?不管他多能幹,絕不可能在剎那間設想得如此周到,可見他們是籌劃已定,臨時變個名目,再者劉宗不過是個總管而已,小雲只交代了一句話,他立刻就發號施令,佈置一切,而且又隆重,又周密……」

  謝寒雲怔了一怔道:「不會吧,假如一切都是計劃妥當,那個龍書錦應該也知道的,何以他要來表示反對呢?」

  杜青笑道:「他並不是反對,只是怪劉宗自作主張而已,我想原來的計劃是他擬就的,臨時加以更改,使他心中不快罷了。在我的猜測中,不久以後,他一定會前來道歉,自承失態……」

  謝寒雲怔了半天才道:「那怎麼辦,我是否要下令取消發喪呢?」

  杜青道:「既然做了,就乾脆做下去吧。我們靜觀其變,看看他們究竟要幹些什麼?」

  謝寒星頓了一頓道:「我實在想不明白,這裡究竟是誰在作主!」

  杜青道:「如果王非俠沒死,當然是他作主,如果他死了,就是令堂在作主!」

  謝寒雲道:「杜大哥的看法呢?」

  杜青笑道:「王非俠未死的成分居多!」

  謝寒雲道:「我也是這樣想!」

  杜青笑道:「你為什麼有這種想法?」

  謝寒雲道:「我有兩點理由,第一:老王如真死了,這些人絕不會毫無悲慼之態,莊中也不該毫無居喪的氣氛;第二,如果是娘在作主,她絕不會讓我在這兒發號施令,佔盡威風,只有老王在暗中支持,這些人才能讓我如此胡鬧!」

  杜青道:「不錯!王非俠對你可說是愛護備至,唯其如此,你不該再稱他為老王!」

  謝寒雲臉上一紅道:「我當眾已經承認是他的女兒了,可是他裝死不肯露面,我仍然是謝家的女兒,就要一直叫他老王!」

  杜青笑笑道:「在我們面前,你這樣稱呼沒關係,在別人面前你千萬不能亂來。王非俠所以對你這麼好,正是為了你承認了他,舐犢情深,才處處關心你,弄得他傷了心,你可慘了!」

  謝寒雲生氣道:「慘就慘,他還能殺了我不成!」

  杜青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小妹妹,別鬧孩子氣了,照情況看,此地與韓家堡一樣,正在暗中籌劃作雄圖天下的打算,如果真的發動了,勢必與韓莫愁有一番爭鬥,且不管勝利誰屬,必將掀起一場大殺劫,為要消除這場殺劫,我們必須取得王非俠這份劍笈……」

  謝寒雲道:「你認為老王……我爹真有那份劍笈嗎?」

  杜青道:「肯定有!劍笈是謝家的,王非俠一定先過目了,後來提出的那一份,是他仿制的!」

  謝寒雲道:「如果我爹得到了劍笈,為什麼還要仿製一份去給韓莫愁呢?」

  杜青笑道:「韓莫愁得到的那一份一定不會完整,爾虞我詐,這是江湖人一貫的手腕。」

  謝寒雲道:「杜大哥,你是根據什麼作此推論的?」

  杜青道:「很簡單,如果王非俠沒有充分把握,絕不敢暗中作此準備,否則豈非自取其禍?以前雙方都不敢隨便發動,就是顧慮沒有把握擊敗對方,才互相容忍著,現在韓莫愁認為王非俠已死,可以明目張膽地開始了,這兒也著手進行了!」

  謝寒星道:「那麼你在船中猜測他們互相勾結的事是不可能了!」

  

  杜青道:「這也不一定,也許以前有點默契,不過在比劍的那一天,韓莫愁先背了盟……」

  謝寒星道:「杜大哥,我有一個看法,不知你同不同意?假如他們有點默契的話,大家都沒有破壞,是你破壞了!」

  杜青一怔道:「我?」

  謝寒星道:「不錯,那次比劍並沒有到決定的關頭,大家都在虛應故事,是你闖了去,把劍笈的謎揭穿了,韓莫愁覺得他略佔優勢,才首先發動了,而娘與老王也將計就計,讓他先去得意,暗中卻籌備著跟他一爭……」

  杜青想了一下道:「不錯,寒星!你比我看得還透……」

  謝寒星又道:「假如有默契,也是娘跟韓莫愁私下接洽的,比劍那天,老王是鐵定的犧牲者;所以韓莫愁才殺死了他,可是娘比韓莫愁更聰明,老王的死是假的,哄得韓莫愁相信了,他們兩個人偷來到此地,培植實力,以圖大舉。」

  杜青道:「對,對極了!所以那天韓家對小雲特別客氣,破例放她進去觀戰,他們認為王非俠必死無疑……」

  謝寒雲道:「可是在那天的計劃中,應戰的人並不是王非俠!」

  杜青道:「他們可能約好到王非俠應戰之日,就是雙方真正決勝負之日,所以韓莫愁殺死王非俠之後,志得意滿,就公然以武林霸主自居了。而令堂假借扶柩回故里之名,好像是傷心退出爭霸,實際上卻是另外有所圖謀,由此可見,令堂確實比韓莫愁高明一著!」

  謝寒星輕歎道:「娘的雄心很大,心計並不高明,這種種預謀,一定是王非俠想出來的……」

  謝寒雲道:「我爹的腦筋也不見得能想出這種計策,我想都是剛才那三個臭皮匠的神機妙算!」

  杜青歎道:「不錯!平步雲、龍書錦與柳群三個人在江湖上毫無所聞,可是他們的言行舉止,都是謀士的樣子,由他們在暗中籌劃,韓莫愁再精明也鬥不過,而且我看你們姊妹倆,也比我高明多了!」

  謝寒星道:「杜大哥,你別客氣,我們也是想到那裡,說到那裡,真正論經說道,可比你差多了!」

  謝寒雲卻道:「客氣話別講了,現在我們怎麼辦?」

  謝寒星道:「我看我們目前還是別動,來個坐山觀虎鬥,假如王非俠勝了,對我們並沒有什麼大礙!」

  謝寒雲道:「我不敢想,照娘的心性脾氣,一但得了志,說不定會比韓莫愁更糟!」  

  謝寒星笑道:「沒關係,只要你在,王非俠一定會把你捧得高高的,你看堡中這些人對你如此順從,不都是王非俠授意的嗎?將來他能稱霸武林,自己必不會出面而把你捧上天下第一的寶座!」

  謝寒雲急了道:「二姊!你怎麼開我的玩笑!」

  由於著急的關係,她的聲音也提高了,杜青連忙看她一眼,她才警覺過來,低聲道:「對不起!杜大哥!可是二姊真把我逼急了!」

  杜青低聲道:「寒星倒不是開玩笑,事情確實有此可能,王非俠本人也許沒有這種野心,可是令堂大人雄心勃勃,非此不足以滿足,王非俠對令堂用情極深,只得去滿足她了。再者王非俠想到如果韓莫愁得了志,他們兩人必然沒有好日子過,為了這個理由,也要奮鬥一下!」

  杜青一歎道:「你忘了一件事,令堂雖有此心,她本人卻沒有希望了,否則今天她不會容忍小雲如此逞霸的!」

  謝寒星道:「這倒是不錯,娘放棄金陵的家業,是為了在此地有更大的圖謀,可是以她的心性,絕不會像今天這樣容忍!」

  杜青道:「韓莫愁在清涼寺中最後施展的幾手殺招是從謝家的劍笈中學到的,你們都在場,必定注意到他的劍招是如何出手的!」

  謝寒星道:「是左手的劍招!」

  杜青道:「不錯!那招必須用左手施展,而令堂大人的左手已經……」

  謝寒星搶著道:「娘的左手已經毀掉了,是被你削斷了手指……」

  說到這裡,她又有點不安連忙改口道:「不過這得怪我,如果不強迫你拚命,你也不會施展那式絕招,娘的手指也不會斷了!」

  杜青苦笑道:「其實大家都有責任,那天我的行為也太急躁了一點,無論如何,我不該為了賭氣而施展那式劍招的,尤其對一個素無仇怨的女孩子……」

  謝寒星道:「絕不能怪你,我那天是存心殺死你,如果不是你的劍法比我高的話,我一定會殺死你!」

  謝寒雲問道:「二姊!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在那天非要殺死杜大哥不可,杜大哥跟我開個小玩笑,可沒有惹著你呀!」

  謝寒星沉默片刻才道:「我說出來也許會使你們看不起我,杜大哥是王非俠找來跟大姊成婚的,我拿他跟查子強一比,就下定決心殺死他!」

  杜青問道:「這事與查子強有什麼關係?」

  謝寒星低下頭來道:「娘早把內情告訴我了,她認為杜大哥絕對通不過韓家那一關,所以把希望全寄托在查子強身上!」

  謝寒雲道:「我還是不明白!」

  謝寒星道:「這還什麼難懂的,娘的意思要我在三年後嫁給查子強,她已經研究過查子強的千手神劍,認為他若能將我們謝家劍法融合貫通,三年後必何勝過韓莫愁,她的私心中想叫我的丈夫成為天下無敵的劍手!」

  見另外兩人都沒有開口,謝寒星接著道:「查子強早就到了金陵。我偷偷去看了他,等我見杜大哥後,怎麼肯甘心嫁給那樣一個人呢?」

  謝寒雲這才道:「所以你才要殺死杜大哥,讓大姊嫁給查子強!」

  謝寒星道:「當時我是這個想法,大姊對嫁給誰都不在乎,我可不行,尤其是想到我要永遠跟查子強這樣一個人過一生時,我說什麼也受不了!」

  杜青道:「其實查子強倒是一條值得尊敬的漢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1:59:57

第三十一章 孤星浮雲妍月華


  謝寒星道:「尊敬是一回事,嫁給他又是一回事,我絕不能為了尊敬他而嫁他,何況那時我只看見他的外貌,只覺得他面目可憎,並不知道他為人如何!」

  杜青道:「令堂對你是有所獨偏,難道她不知道你不願意嗎?」

  謝寒星道:「自然知道,我已經公開跟娘提出反對,可是她說謝家的女兒嫁人只為了責任,並不是為了感情……」

  杜青忽又問道:「令堂向你保證過查子強一定能勝過韓莫愁嗎?」

  謝寒星道:「說過,她準備在比武之後讓我與查子強成婚,用三年的時間,必定可以把他造就成舉世無二的劍手!」

  杜青想了一下道:「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的目的不是栽培你,查子強不會永遠跟你在一起的,他即使不死於韓莫愁的劍下,也會死在令堂之手!」

  謝寒星道:「這是怎麼說呢?」

  杜青道:「令堂偷看過家藏的劍笈是毫無疑問的了,而查子強的加入只是一個過渡,她把劍笈中的六成傳給查子強就足夠殺死韓莫愁了……」

  謝寒雲忍不住問道:「你怎知道呢?」

  杜青道:「她交出的劍笈被韓莫愁看過了,裡面最多只有三四成,韓莫愁施展起來,已經如此歷害,餘下的可想像而知。殺死韓莫愁後,她會把查子強也殺死,然後把所有的劍式全部傳給寒星,使她獨步天下……」

  謝寒星問道:「你怎麼知道娘一定會殺死查子強呢?」

  杜青道:「這很簡單,她為了選定了一個你不喜歡的丈夫,就是為了將來除去他時,你不會反對!」

  謝寒雲道:「假如我家的劍笈真有這麼厲害,娘把它學成了,自己就足以稱雄天下,何必還要等那麼久呢?」

  杜青道:「謝家的劍笈與韓家的劍笈合起來才能成為一套,令堂自己知道了一半,韓莫愁也一定看過了另一半,大家都想得到另一半,但也知道對方絕不肯交出來,所以必須拖下去,利用三年一次比劍的機會來吸取對方的劍式!」

  說完又道:「韓莫愁雖然心計極工,可是他飛揚跋扈,還不太知道藏拙,令堂才是真正厲害的人……」

  謝寒星想想道:「娘知道我一定會同意她的做法嗎?」

  杜青一歎道:「令堂在你們三姊妹中,最鍾愛的是你,所以她縱容你,養成你乖張的性格,照你以前的心性,你可能會同意的!」

  謝寒星雙眉一皺道:「不錯,娘以前對我的脾氣不但不加阻止,反而存心慣縱,她是有計劃把我造成一個不通人情的怪物,所以到了後來,她對我很不滿意!」

  杜青道:「她怎麼對你不滿意?」

  謝寒星紅著臉道:「那次傷了你之後,我心中十分後悔,言行也變得多了,娘對我十分失望,罵我沒出息。原來她是很喜歡我的,有一天我為了你傷勢變劇,站在窗前流淚被娘看見了,從此她就沒再理我。」

  杜青輕歎道:「很多事情變化都出乎她的預料,所以才逼得她叫王非俠出頭,利用那次假死,躲到這兒來潛練劍術!」

  謝寒星道:「你真的認為王非俠沒有死?」

  杜青道:「我現在有十成的把握了。令堂是個倔強的人,絕不肯輕易放棄她的計劃,也不會把劍式傳給別人,對你,她已放棄了希望,她自己又無法施展那些劍式,自然只有王非俠了!」

  謝寒雲道:「那麼我們來求取劍式是行不通的了?」

  杜青點點頭道:「不錯!有令堂在,她絕不願這些劍式落人別人之手,這是她雄霸天下的唯一憑恃!」

  謝寒星道:「假如由三妹向王非俠求取呢?」

  杜青搖頭道:「也不行,王非俠對小雲雖然骨肉情深,但令堂會阻止他們見面的,否則他早就現身了!」

  謝寒星有點生氣地道:「老王在江湖上那麼大的名氣,沒想到會對娘如此馴從,不但自己俯耳聽命,還把手下的人都帶來做奴才!」

  杜青歎道:「王非俠本人也許沒有太大的雄心,可是他深愛令堂,為了使令堂歡心,他什麼都可以做。至於那些手下的人,倒不是為了王非俠的緣故,根本是他們自己一個個都野心勃勃,想借重王非俠在江湖上大幹一場,否則他們絕不會這麼起勁,更不會對令堂如此忠心!」

  謝寒雲苦著臉道:「問題是我們要怎麼辦!」

  杜青也只有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慢慢等機會吧!我想發喪時,韓莫愁那邊也會有舉動的,我們只有裝糊塗,看情形再說!」

  謝寒星道:「光是我們三個人,好像辦事情還不夠!」

  謝寒雲道:「回頭我叫他們發帖子時,給大姊也送一張去,讓她把金陵的人帶來,人手就夠了!」

  杜青笑道:「發不發都是一樣,寒月在金陵會有主張的,如果韓莫愁在此地有大動,你不下帖子,她也會帶人來的;如果韓莫愁只是派人來刺探一下消息,她就得留在金陵,監視韓莫愁的行動!」

  謝寒星似乎頗有感觸地道:「大姐實在是個最完美的女人,她除了美麗與柔情之外,還有很多可以給人的東西!」

  杜青忘情地道:「是的!能娶到寒月這樣的女子,將是男人最大的幸福!」

  謝寒雲笑道:「你不就是那個最幸福的男人嗎?」

  杜青輕輕一歎道:「那要等她真正嫁給我之後才算是!」

  謝寒雲道:「你們不是已經成了親嗎?那天晚上……」

  她有點不好意思,連忙住了口,杜青卻大方地道:「那天晚上我住在她屋裡,也睡在她床上,但是我們並沒有成為夫婦,她還是她,我還是我!」

  

  謝寒雲不相信,好奇地問道:「為什麼呢?你們不是互相愛著,名份也定了……」

  杜青道:「名份與感情並不是成為夫婦的條件!」

  謝寒雲忙問道:「那要怎麼樣才能算是夫婦呢?」

  杜青笑道:「除了名份,感情之外,再加上……」

  因為是對兩個女孩子說話,他必須含蓄一點,所以道:「再加上互相把自己交給對方!」

  謝寒雲道:「那天晚上沒有人阻止你們呀,難道是大姐不肯……」

  杜青搖搖頭道:「不,是我不肯!寒月是個思想脫俗的女孩子,她不會計較什麼名節的,是我不願意那樣侮辱她!」

  謝寒星忍不住道:「你們兩心相說,怎麼說是侮辱呢?」

  杜青道:「我如果要一個女子,必須要經過隆重的儀式,光明正大地拜了堂,然後才得到她!」

  謝寒星道:「謝家的姊妹都知道你是我們的姊夫了,甚至於也當面叫你了,你也不否認,難道還不算正式嗎?」

  杜青笑道:「那是你們的看法,與我心中所想的是另一回事!」

  謝寒星問道:「你心中究竟在想什麼,難道一定要回去請來你的父親,由他老人家前來主婚……」

  杜青道:「家父對我的婚事絕不會干涉,當然到那一天,還是要請他老人家來主持的,可是我並不為了這個,而……」

  謝寒雲問道:「那你為了什麼?」

  杜青想了一下正色道:「如果我要娶一個妻子,一定要準備與她長相廝守,白頭到老,如果做不到這一點,我就不配娶妻……」

  謝寒星怔然道:「這麼說來,你心裡還有別的女子!」

  杜青道:「笑話,我豈是那種人!」

  謝寒雲道:「我也認為你不是那種人,可是你又為什麼說自己不配呢?莫非你認為大姐不能與你長相廝守嗎?」

  杜青道:「你想到那兒去了,我生死未卜,韓莫愁時時想置我於死地,活過了今天,不知道是否有明天,如果我太早得到了她,萬一我死了,豈不害了她一輩子!」

  謝寒雲笑道:「你真是想得太多了,你以為你死了,大姊還會再嫁別人嗎?」

  杜青道:「會不會是她的事,至少我該給她留個機會,讓她嫁別人時,乃是個自由之身,我是個男人,對男人的心情很瞭解,我娶妻子時,絕不會娶一個寡婦!」

  謝寒雲道:「你跟大姊的名份盡人皆知……」

  杜青笑道:「名份算不了什麼,只有事實才能證明一切,男人計較的不是名份,如果要計較,寒月與查子強的名份在我之先,我就不該娶她。」

  謝寒雲道:「你們男人的想法真怪,我如果要喜歡一個男人,那怕他有一萬個妻子,我也非嫁他不可!」

  杜青大笑道:「小妹妹,等你長大了一點就會改變想法的。」

  謝寒雲笑道:「我不會改變,你的理由也不是心裡真正心的想法!」

  杜青忙問道:「你說我是什麼想法呢?」

  謝寒雲道:「你所以不肯跟大姊現在結成夫婦,是怕你萬一被人殺死了,她會傷心得更厲害,更怕你們會有孩子……」

  杜青道:「有了孩子又怎麼樣?」

  謝寒雲道:「大姐的個性你我都很清楚,你如果死了,她一定不會獨生,追隨你於地下,可是有了孩子,她就不能這麼做了,必須茹苦含辛,甚至於受盡屈辱,也要保全你的骨血,你是怕她受罪!」

  杜青呆了半天,才歎了一口氣道:「小雲,你懂得太多了!」

  謝寒雲莊重地道:「所以你不能再把我看成個小孩子!」

  謝寒星卻輕聲一歎道:「杜大哥!你跟大姐相愛得這麼深,似乎沒有別人能插足的餘地了!」

  杜青道:「是的!男子之間,如果能容下第三個人,那就不是真正的愛!」

  

  謝寒星默然了,連謝寒雲也不響了,幸好廳門外有人問話,才打破了這個僵局,那是龍書錦的聲音叫道:「小姐,老朽可以進來嗎?」

  謝寒雲問道:「什麼事?」

  龍書錦道:「發喪的名單擬好了,請小姐過目!」

  謝寒雲道:「這麼快?有多少人?」

  龍書錦挾著一本厚的冊子道:「主人生前交往的朋友故舊,早就有一份記錄,老朽只是把已經逝去的人名劃掉而已!」

  謝寒雲接過冊子,翻了一下道:「把杜老伯父的名字劃掉!」

  龍書錦道:「湘南一劍杜大俠是主人生前好友……」

  謝寒雲道:「有杜大哥在這裡,自然不必再去驚動他老人家了!」

  龍書錦點頭稱是,謝寒雲又道:「金陵我大姐跟韓莫愁那兒怎麼都沒有?」

  龍書錦道:「謝大小姐自然要通知的,那韓莫愁殺死了主人……」

  謝寒雲道:「他們又不是仇殺,而且我們送遺體回來的棺木,還是韓莫愁送的,道理上應該請他一下!」

  龍書錦點頭道:「老朽立刻遵命補上,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謝寒雲道:「侄女怎敢吩咐您呢?還是把劉宗叫來,我有事交代他!」

  龍書錦朝後招呼了一聲,劉宗應命而至,謝寒雲道:「劉大哥!一切麻煩你多操心了,訃聞必須在今夜寫好,靈堂要在天亮前佈置妥當,誦經的和尚道士各請一百人,分成四班,日夜不停,輪流誦經……」

  劉宗連聲稱是,然後問道:「小姐還有什麼指示?」

  謝寒雲道:「我們的住房預備好了沒有?」

  劉宗道:「早就預備好了。小姐與謝小姐在西廂房,杜公子在東廂客房!」

  謝寒雲道:「來了半天,我還沒有問,我爹的靈柩安頓在那裡!」

  劉宗連忙道:「主人已經入土安葬了,墓園在後院,主母就在墓旁架了一間草屋守喪,小姐暫時還是不要前去!」

  謝寒雲眼睛一瞪道:「為什麼?難道我這個做女兒的不該守喪?」

  劉宗搓手結舌,不知如何回答。謝寒雲道:「立刻替我在墓旁搭一間草棚,要大一點,我與二姐杜大哥都住在那裡……」

  劉宗眼望著龍書錦,不知如何是好,龍書錦咳了一聲:「小姐守靈是應該的,謝小姐與杜公子…」

  謝寒雲道:「他們都算是我爹的晚輩,守守靈也沒關係!」

  龍書錦偷偷給劉宗一個暗示,他才道:「只要他們二位不認為委屈,屬下自然遵辦!」

  謝寒雲道:「失禮之處,我會向他們道歉,你快去辦吧!」

  劉宗連忙答應著走了,這裡杜青等人已經吃喝完畢,下人們開始進來收拾桌子,同時為了佈置靈堂,有很多人來往搬東西,他們也無法談話,沒有多久,劉宗又進來道:「小姐請去安息吧!」

  謝寒雲道:「劉大哥,你真能幹,這麼快就安排好了!」

  劉宗垂手道:「主母因為居喪期間,不便見外客,所以搬到另處,將原有的草屋讓了出來,所以沒有另外再搭架!」

  謝寒雲冷冷地道:「我二姐也是她的女兒,怎麼算外人呢?」

  劉宗道:「主母的意思如此,屬下可不能勉強她!」

  劉寒雲明知不是這麼回事,但也不願揭穿,乃道:「那就算了,你領我們去吧!」

  劉宗答應了,謝寒雲又向龍書錦告別,三個人跟著劉宗,向後走去,王家的宅院很大,差不多走了半里路,經過許多屋舍,廳堂,過道,才來到後院,那是一片佈置得極為精緻的庭園,有假山,池塘,花園,亭台等。

  墓穴設置在一片靠水的草地上,只是一個隆起的土丘連墓碑都沒有。丘旁架著一所草廳,以竹骨為架,茅草為頂,居然有兩三間精室,裡面還陳設著几榻桌几;琴棋書劍等擺設,十分清幽!

  謝寒雲冷笑道:「到底是活人比死人會享受,我爹若死後有知,更該後悔生前太過節省,留下這一大片家財,一點都不能帶!」

  劉宗連忙道:「小姐,主人生前財務雖由平師父掌管,運用卻是屬下事務,小姐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儘管指示好了。」

  謝寒雲用手一指道:「從守喪的草廳氣派而言,我爹的墳墓實在太配不上它了,我想把墳墓裝修一下,也花費不了多少錢吧!」

  劉宗陪笑道:「這不是錢的問題,是夫人與三位老夫子堅持如此。屬下雖然也曾反對過,卻也變不了他們的決定。」

  謝寒雲道:「他們憑什麼如此決定呢?」

  劉宗道:「平師爺與柳師爺是深具經驗的風水先生。當夫人決定把主人埋葬園中後,他們選了此地。說是風水最好。但這是一塊潛龍穴,必須薄葬才不會洩去地府的靈氣,因此墳墓未再加修茸!」

  謝寒雲冷笑道:「江湖人百無禁忘;還信這一套。」

  劉宗道:「這種事寧可信其有。淮揚一帶對風水之說極為迷信,主人也深信此道,指定了本園為他的埋骨之所,否則王氏在城郊另有祖墳,並不須葬在此處!」

  謝寒雲道:「風水之利惠及後人,我爹連兒子都沒有一個,即使這塊地能出皇帝,叫誰來享後福呢?」

  劉宗笑道:「主人僅有小姐一點骨血,自然是應在小姐身上了!」

  謝寒雲哼道:「我不稀罕!」

  杜青忽然道:「王世伯處處都為你打算,這一點心意你還是接受了吧,也免得王世伯泉下英靈不得安寧!」

  謝寒雲一怔道:「杜大哥,你也信這一套?」

  杜青道:「我在家並治雜學,對風水這道也懂得一點,我覺得這塊地選得絕佳,是應該這麼做的!」

  劉宗反倒詫然道:「原來杜公子對此道也是行家?」

  杜青笑道:「陰陽五行之學何等深奧,非窮數十年之研究不能入門,我那裡算得上是行家呢?」

  劉宗追問道:「杜公子對這塊地有何看法呢?」

  杜青笑道:「我只知道這裡風水絕佳,卻看不出名堂,不過它真是潛龍穴,就應該薄葬,那是不會錯的!」

  劉宗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小姐,杜公子也如此說,你就該放心了!」

  謝寒雲道:「我無所謂,只怕我爹的生前知交前來憑弔時,如此簡陋,難免會惹人批評,說我們太虧待死者!」

  杜青笑笑道:「好了!你出去辦事吧,此地不必留人侍候,等有人來弔喪時,你再通知我出去答禮!」

  劉宗應了一聲,又道:「小姐在這兒萬一有所需要時,可以拉前門口的繩子,那是叫人的鈴,立刻會有人過來聽候差遣的!」

  謝寒雲朝門口的繩子看了下道:「這個設備倒是很見你的心思!」

  劉宗道:「夫人在此靜居時,同樣也不准前來打擾,因此這個設備是夫人安置的,屬下不敢居功!」

  謝寒雲揮揮手道:「好了,你去吧!臨走時最好再檢查清楚,別又把鸚鵡架忘了搬走了,我不想再無故殺傷生命!」

  劉宗聽得出她言外之意,尷尬地陪笑道:「不會了,前次是屬下粗心,此地原為夫人靜居養心之處,絕不會再有那些事發生!」

  說著打躬告退,等他走了之後,謝寒星見門邊有著銅爐銅壺等茶具,自動去煮水烹茶。

  謝寒雲卻四下打量道:「我真想把墳墓挖開,瞧瞧裡面的究竟。」

  杜青笑道:「不必打開,我已經知道裡面是什麼了!」

  謝氏姊同時望著他,杜青又道:「裡面是一具空棺,葬著一襲衣冠,絕不會有屍體!」

  謝寒雲道:「你怎麼知道?」

  杜青道:「因為劉宗提起此墳依風水而築,才使我得到證明,照這墓穴的規格,必須是只葬衣冠,而且要趁人未死之前把衣冠埋進去,才得地氣之利!」

  謝寒星道:「杜大哥,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

  杜青笑道:「湘西堪輿之學盛行,家父閒中無事,專門在這方面下功夫,我耳濡目染,多少懂一點,這個墓穴的規格極為偏密,連一般的風水先生都未必知道,我剛才一時多嘴,透露了這方面的知識,引起劉宗的一陣緊張,幸好被我裝糊塗蒙過去了!」

  謝寒星道:「照這樣說,王非俠的確還活著了?」

  杜青點點頭道:「不錯!如果他死了,這墳穴應該立刻填平,在墳前九丈之處另開新穴,而且還要與一個陰人合葬。才能得地脈之利,因此我敢擔保王非俠仍然生存於人世!」

  謝穿雲想想道:「墳前九丈之處,不就是這所草廳嗎?」

  杜青點頭:「是的!這草廳的設置似非專為一人而用,我想這裡一定是王非俠與令堂共居之處,他們是準備生於斯,葬於斯了!」

  謝寒雲朝四面看了一下道:「他們的生活很逍遙,彈彈琴,下下棋……」

  杜青搖搖頭道:「不見得,他們忙得很!」

  謝寒雲間道:「忙些什麼?」

  杜青道:「忙於練劍!」

  謝寒星道:「杜大哥,你彷彿有天眼通,連別處的事你都看得見!」

  杜青笑道:「我是憑觀察而得的結論。你們看,琴囊、棋盤上面積塵纍纍,分明是好久沒動,只有牆上掛劍的地方一塵不染,可見他們除了練劍之外,什麼事都沒做!」

  謝寒雲道:「他們為什麼不把劍帶走,難道不練了?」

  杜青道:「不,他們用的劍已經拿走了,這是臨時掛上去的!」

  謝寒雲不信道:「你這又是根據什麼呢?」

  杜青道:「照牆上的劍印應該是雙劍,為了合於左右同時使用。劍尖也向左右微彎,可是現在的一對劍尖都是直的。僅能供單劍之用,由此可見這一對不是他們原用之劍!」

  謝氏姊妹望去,果然牆上的劃痕各分左右,與現在所繫的劍不能吻合,謝寒星歎了一聲道:「這裡的人辦事已經夠謹慎的了,沒想到在你杜大哥眼中,處處都是破綻,可見江湖閱歷,有時比武功更管用!」

  杜青道:「王非俠對於新練的劍式,一定十分守秘,連他的手下都不知其詳,否則絕不會留下這個漏洞的!」

  謝寒雲道:「我爹既沒有死,遲早都會現身與人見面的,現在大張旗鼓地發喪,將來又如何見人呢?」

  杜青道:「他在此地一切的佈置,都到了成熟的階段,目前所顧忌的是韓莫愁。這次發喪,主要的是探測韓莫愁的意向,我想過幾天,武林中必有一番大波動,我們只有靜待事情的發展了!」

  三人又談了一陣,茶水已沸,於是喝了兩杯清茶後分別就寢,杜青睡在外間,謝家姊妹睡在內間。

  第二天,曙色朦朧,他們已被隱約的鐘鼓經唱聲驚醒了,梳洗完畢後,出去看了—遍;

  整個宅院都換上了縞素,所有的執事人都穿上了黑色的喪服,大廳上的靈堂更佈置得肅穆莊嚴。

  謝寒雲在靈前上了香,叩過頭以後,劉宗給她捧來了粗麻的孝服,請她穿上。謝寒雲道:「非穿這衣服不可嘛?」

  劉宗道:「小姐現在是以孝女的身份居喪,自然要按禮數!」

  謝寒雲道:「你們都是我爹的門生弟子,同在六服之內,為什麼你不穿重孝,只穿一件黑衣服就算了呢?」

  劉宗道:「屬下等為了辦事,穿了重孝,就不能到處走動了。所以屬下等只守心喪,不著彩綺,以便行事!」

  謝寒雲道:「娘不管事,這個家裡裡外外,都靠我一個人照顧,我穿了重孝,也不便走動,因此我也想守心喪……」

  劉宗道:「這裡的事自有屬下等操勞,小姐不必費心!」

  謝寒雲道:「你怎知我對一切都滿意?」

  劉宗道:「小姐對那裡不滿意,儘管示下好了。」

  謝寒雲道:「我要等看過才知道,所以我不想被這襲麻衣束縛住行動。你別管我了,盡管忙你的去好了!」

  劉宗皺眉道:「小姐正在居喪期間,不宜多作勞動!」

  謝寒雲一瞪眼道:「如果我不回來,你們根本連一點喪事的樣子都沒有,現在倒要你提醒我在居喪期中了!」

  平步雲聽見爭執,連忙過來道:「劉宗,你怎麼跟小姐頂起嘴來了?」

  劉宗忙道:「屬下怎敢,可是小姐不肯穿著喪服……」

  謝寒雲冷笑道:「我這一身素衣,難道不算喪服,披麻帶孝,未必就是真孝順,你們一個個喜氣洋洋,毫無戚容,難道又算守孝?」

  平步雲乾笑一聲道:「小姐所說極是,但是禮數如此……」

  謝寒雲道:「我爹生前是個非常人,舉喪也可以特別一點!」

  平步雲吶吶地道:「恐怕別人會說閒話的!」

  謝寒雲冷冷地道:「我就是這麼辦,誰敢說一句閒話,就割下他們的舌頭來。」

  平步雲道:「當面自然沒有人敢說、只怕背後惹人笑話。」

  謝寒雲道:「那就告訴全宅的人留意,不管人前人後,只要聽見有一個人說閒話,立刻就割下那人的舌頭,出了事我負責!」

  劉宗望著平步雲,等候指示,平步雲想想道:「小姐怎麼說,你就怎麼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0:55

  劉宗有點憤然道:「就是主人在世,對屬下的意見也要採納一部分……」謝寒雲臉色一沉道:「劉宗,你的意思是我非聽你的不可了?」

  平步雲也沉喝道:「劉宗!你這是什麼態度?別忘了你的身份!」

  劉宗經他一喝,才轉顏為恭道:「小姐,請恕屬下無狀,屬下並非忤逆小姐,實在是為了禮數,請小姐委屈一下……」

  謝寒雲冷笑道:「我告訴你,現在是我當家,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剛才我原諒你,因為你還站得住腳,如果為了別事,你敢回個不字,我立刻就要你好看!」

  劉宗低下頭,不敢出聲,平步雲替他說情:「他絕對不敢了,小姐饒了他吧!」

  謝寒雲冷笑道:「你們別以為我年紀青,就欺負我不懂事,除非你們有本事把爹從墳裡再抬出來,否則這家裡的事,我說一不二!你們有意見,可以私下跟我商量,當著大家的面,如果頂撞我一句,我爹怎麼處置你們,我就怎麼處置你們!」

  平步雲道:「劉宗,你聽見沒有?主人定下的刑條是歸你掌管的,欺上之罪,該判那種刑罰,你比誰都清楚!」

  劉宗連連低頭稱是,謝寒雲道:「平老伯,驚動您了,很對不起,您老到一邊休息吧,我還有點事要交代他,什麼地方可以講話?」

  劉宗道:「廳後有小書房,是主人分派任務的場所!」

  謝寒雲道:「好,我們就上那兒去!」

  平步雲朝劉宗盯了一眼!關照他一切唯命是從,不可違抗,然後才走開。謝寒雲與杜青等三人隨著劉宗進入小書房後,她立刻改變了神色,柔聲道:「劉大哥,剛才很對不起!」

  劉宗被弄得一頭霧水,只好連忙道:「剛才是屬下不對!」

  謝寒雲笑道:「那時你的要求很合理,我是應該遵從的,可是我故意反對你,使你下不了台,你明白我的用意嗎?」

  劉宗道:「屬下不明白!」

  謝寒雲笑道:「我沒想到爹死後,還留下這麼多的事業,這都是爹辛辛苦苦創下的,我應該繼續維持下去,不讓它們散了……」

  劉宗道:「當然了,主人創業艱難,絕不能散了!」

  謝寒雲道:「娘是不管事了……我不能不管,可是我年紀青,對情形又不熟,要想繼承祖業,唯有先立下威信!」

  劉宗恭聲道:「小姐見解極是!主人手下的人很多,個個才具不凡,若無威嚴以戒,他們很難服從管束!」

  謝寒雲笑道:「我知道你是他們的頭,要立威,自然得從你開始,所以才借一點小事磨折你,看在死去的爹份上,你一定不會見怪的。昨天一來,我就看出來了這些人中,唯你忠心耿耿,最值得我信任!」

  劉宗受寵若驚,激動地道:「小姐如此見重,屬下唯有鞠躬盡瘁,捨命以報!」

  謝寒雲伸出一隻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道:「劉大哥,別這麼說,我仰仗你幫忙的地方還多著呢,只希望你以後別嫌我不懂事,多多指點我!」

  劉宗更受感動了,屈下一膝道:「屬下但憑所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謝寒雲將他拉了起來道:「快起來,以後我們是自己人,關起門來,我是你的小妹妹,只是在外面,你可得捧捧我的場!」

  劉宗不停地點頭,謝寒雲又道:「穿麻戴孝是從子應盡之責,我偏偏借這件事跟你作對,實在是做給別人看的,當時我沒考慮,現在話已說出去了,你看怎麼辦呢?」

  劉宗道:「那自然不能更改,小姐只管自行其是,對外面屬下會解釋的。小姐如果早說明瞭,屬下也不會違逆小姐的意旨了。」

  謝寒雲一笑道:「如果剛才你不反對我,我倒是不敢相信你了。」

  劉宗一怔道:「小姐這是怎麼說呢?」

  謝寒雲笑道:「你想,這明明是不合理的事,如果你毫無意見,那就證明你是在敷衍我,如果不是你毫無骨氣,就是你有異心。這兩種人我都不敢領教,我要的是一個忠肝義膽,是非分明,有正義感的血性漢子做我的臂膀,協助我把爹的事業發展擴大……」

  劉宗感激地道:「小姐見解深遠,立志宏大,屬下當肝腦塗地,匡助小姐,創圖大業,以不負主人重托!」

  謝寒雲歎了氣道:「那就全仗劉大哥了,名帖都發出了嗎?」

  劉宗道:「全發了,不過除了本地一些普通交誼外,重要一點的客人,最早也要在明天才可以趕到!」

  謝素雲道:「喪期很長,我要留點精神。普通客人你看著辦吧,我就不出來了;如果你認為必要,就通知我一聲,否則你就代表我應酬一下好了!」

  劉宗道:「屬下理會得。過幾天人來多了,恐怕還有一陣大忙,小姐這兩天還是深居簡出,多多休息為宜!」

  謝寒雲突然神色一正道:「劉大哥,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幫助我,對嗎?」

  劉宗一怔,堅決地說道:「小姐請放心好了,除了主人,小姐就是劉某第二個知己,劉某絕不會叫小姐受半點傷害!」

  謝寒雲別有深意地道:「爹已經死了,我就是你最關心的人了,是嗎?」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是的!劉某這條命,隨時可為小姐報效!」

  謝寒雲輕歎道:「我這就安心了,否則我真怕……」

  劉宗忙問道:「小姐怕什麼?」

  謝寒雲道:「我也不曉得,反正我覺這家裡每一個人都很神秘,都令我無法瞭解,更不敢說是相信他們,幸虧發現了你,否則我就在爹的墳前叩個頭,馬上離開這個家!」

  劉宗默然片刻才道:「這裡是小姐的家,小姐還能住那兒去呢?」

  謝寒雲苦著臉道:「我等於是無家可歸了。本來我還可以在金陵呆下去,可是我們與韓莫愁鬧了,如果留在金陵,我非遭他的毒手不可……」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鐘聲,劉宗急道:「有人來了,屬下得去看看,小姐儘管放心,留在這個家裡,任何人也不敢動你半根汗毛!」

  說完他匆匆地走了!

  等劉宗走了出去,謝寒雲才相視杜青而笑,面有得色。

  杜青輕歎一聲道:「小雲,你太歷害!外示以威,內示以柔,這個人一定死心地為你所用了,不過機心太重……」

  謝寒雲道:「我並不是存心如此,處在這個環境中,我如果不籠絡住幾個人,對我們的處境太危險了!」

  謝寒星也道:「我以為小妹的做法是對的,如果娘決心假手王非俠的力量以圖天下,很可能把我們也當作敵對的對象,假如不趁這時候攏絡心腹,預留一條退路,到她勢力養成的時候,我們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杜青道:「我想令堂不致如此吧!」

  謝寒星道:「娘的心性我知之最深,她為達到目的是不擇手段的人,她能把金陵的家一下子丟開,就可以看出她行事的決裂!」

  杜青輕歎道:「可是小雲的做法分明是跟她在爭權,那是她最大的豈諱,在道理上固然說不過去,而且也嫌操之過急,逼得她先對付你們了。」

  謝寒雲道:「杜大哥,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對,可是我不得不如此,你說過我爹本人也許沒有雄心,完全是我娘與這些手下的人在鼓動他,我如不乘現在分散她的力量,等她把勢力培植穩固時,想補救也來不及了!」

  杜青一時語塞,謝寒星笑道:「跟自己的母親爭權固屬不當,但是為了大局,就不能顧全小節,問題在杜大哥自己是否能把握得住?」

  杜青道:「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來了呢?」

  謝寒星道:「三妹本人絕沒有野心,她一切都是為了你,也絕對會聽你的話,如果你認為自己的所行是為了大義,就不妨支持她,把主動掌握在手,總比由人擺佈的好,杜大哥,你說是嗎?」

  謝寒雲道:「即使杜大哥是為了自己,也應該支持我的做法!」

  杜青道:「你怎麼會想到我呢?」

  謝寒雲笑道:「韓莫愁想雄霸武林,我娘也想,與其讓他們兩人成功,倒不如讓杜大哥來,我相信大哥至少會比他們好!」

  杜青默然不語,謝寒星道:「對呀!杜大哥趁著三妹能利用王非俠的關係時,你乾脆為自己打算一下,有我們姊妹幫著你。再加上你本身的才華,保證可以幹得有聲有色、比那一方都強!」

  杜青長歎一聲道:「你們錯了,我絕對沒有這野心,我只想安安穩穩,使武林中太平無事,目前你們只看得見權力的好處,認為大權在握、生殺由心是最大的快事,殊不知一旦得勢之後,就會終日戰戰兢兢,毫無幸福可言了!」

  謝寒星不解道:「既然大權在握,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杜青道:「武林中人誰不想得到這個位置,誰肯甘心屈居人下呢?而你成功之後,一定有人明爭,有人暗奪。為了應付這些人,你永遠沒有安寧之日,甚至連一個安靜的覺都睡不成,因為你不知道睡下去後能否醒過來,那個時候,你沒有朋友,沒有心腹,沒有一個可信任的人,喝一杯水,還要當心裡面是否有人下毒!」

  謝寒雲一怔道:「會這麼嚴重嗎?」

  杜青道:「是的!所以古人把皇帝稱為天,人處的地位越高,也越寂寞,天下第一的地位雖是至高無上,那痛苦也是同樣深的!」

  謝寒星道:「那為什麼還有人拚命想爬上這個位置呢?」

  杜青歎道:「這就是令人想不透的地方,每個人都知道這是個最危險的位置,卻還是忍不住想爬上去試一下!」

  謝寒雲沉吟片刻才道:「說一句老實話,杜大哥,你究竟想不想?」

  杜青正色道:「我不想,家父在教我練武之前,強逼我讀書,讓我明白了居高思危的道理,洗卻了我的野心……」

  謝寒雲道:「這我就不懂了。既然你沒有爭雄之心,為什麼還要到此來學什麼劍式呢?你讓韓莫愁去稱霸天下好了!」

  杜青歎道:「我何嘗願意呢?我是硬被拖進這趟混水裡來了。我無意爭雄,他卻不肯放過我,為了自保,我必須奮鬥!」

  謝寒雲道:「你可以對他明白表示呀!」

  杜青搖頭道:「沒有用的!第一他不會相信,那是血魂劍害了我,如果我不學那三式斷命的劍招,自然就沒有這些麻煩了!」

  謝寒雲道:「你那三式劍招已經不足以構成威脅了!」

  杜青正色道:「第二,也是最主要的,是責任!我身為武林人,就有這份責任。當一個人有危害武林的可能時,我必須阻止它!」

  謝寒雲道:「韓莫愁稱霸武林後,一定會為害武林嗎?」

  杜青道:「一定會!凡是有野心的人,必然是個權欲心特重的獨夫,抱定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偏激看法,為了掃除異己,必然會掀起一番大殺孽……」

  謝寒雲道:「為了抵制他的勢力,那你必須取得比他更強大的力量!」

  杜青搖頭道:「不,我只想個人有壓制他的能力,遏制他的妄動就夠了,並不想跟他爭雄,取得高於他的地位!」

  謝寒星道:「我明白了,你是想技鎮天下,而不想站在天下第一人的位置上!」

  杜青笑道:「我只想取得鎮攝他們的能力,技震天下可不敢妄求。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天下絕沒有真正的第一人!」

  謝寒星道:「假如你成功了,會有什麼打算呢?」

  杜青道:「我沒有什麼打算,如果武林中能夠平安無事,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人,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謝寒星道:「你有這一身超凡的技藝,難道只為這一點平凡的志願嗎?」

  杜青道:「技藝與志願是兩回事!我習技是為了防身,進一步是為了行俠,我理想的生活是仗劍漫遊五湖四海,任意所之,遇上不平的事,伸手管一下,這才是一個武林人的本份,也是一個劍手最崇高的理想」

  謝寒雲感動地道:「杜大哥,我現在才明白大姊何以會對你情有獨鍾,為了你這超凡的胸懷,我一定幫助你,無論如何,也要從我爹那取得劍式交給你!」

  剛說到這兒,劉宗又來了道:「小姐,金陵韓家派人前來致唁!」

  謝寒雲一怔道:「韓莫愁來了?」

  劉宗搖搖頭道:「不,是他的弟弟韓無畏領著他的兩個女兒!」

  謝寒雲道:「怎麼這麼快,你的帖子是幾時送出去的?」

  劉宗道:「帖子送出去才兩個時辰,他們似乎是在路上接住的。據屬下的推測,他們昨天是跟著小姐動身的!」

  謝寒雲冷笑道:「韓莫愁誇說他耳目遍及天下,倒是沒有吹牛,我以為我們的行動已經夠隱秘了,誰知道還是逃不過他的監視!」

  劉宗道:「這不足為奇,揚州內外,遍佈他們的耳目,一舉一動,他們無不瞭如指掌,本宅周圍有屬下嚴密戒備,所以他們混不進來。」

  謝寒雲道:「光是宅子裡戒備森嚴有什麼用,我們這邊一舉步,人家就清清楚楚,還能做什麼事?」

  劉宗笑道:「大家彼此而已,除韓家堡內我們無法打入,他有什麼行動,我們也同樣地清楚,所以他並不佔便宜!」

  謝寒雲聞言激動道:「他現在有什麼行動呢?」

  劉宗道:「目前不清楚,他深居宅內毫無行動,可是他三日快聚之約已經取消了,昨天下午,他已經把家中的客人全部送出了門,一定是小姐與杜公子驟然離去,使他慌了手腳,所以才有此舉!」

  謝寒雲道:「那些客人的行動你都把握住了嗎?」

  劉宗道:「都把握住了!不過韓家的弔喪之舉,屬下想還是婉拒,等明天一起招待好了,因為他們很可能是前來探聽本宅動靜的,而我們還沒準備好!」

  謝寒雲道:「靈堂已設,還有什麼可準備的,人家是前來弔唁的,斷無拒於門外的理由,請他們進來!」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小姐,他們這一次來得很蹊蹺,事前毫無徵兆,突然一下子就在揚州出現了,屬下以為……」

  謝寒雲道:「劉大哥,你不是說對方一有動靜,你立刻就會知道嗎?怎麼人來到了家門,你還毫無所覺呢?」

  劉宗臉色微紅道:「因為韓莫愁大舉宴客,把我們派去的耳目注意力全吸引了過去,才沒有留意到別人身上!」

  謝寒雲道:「這就是一個嚴重的疏忽!我覺得如果無法在暗中把握住敵人的行動,不如將敵人放在明處,請他們進來!」

  劉宗見謝寒雲臉色沉了下來,連忙稱是。

  謝寒雲揮手叫他去領人進來,同時又囑咐道:「請平師爺留在大門口,我想可能還有別的人陸續會來,一律不必攔阻,王家是做喪事,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劉宗才走了幾步,又愕然停止了,謝寒雲笑道:「我們越做作,人家越懷疑我們有秘密,倒不如讓人參觀一下,真正的秘密是沒有秘密,你懂嗎?」

  劉宗怔怔地道:「屬下才智拙魯,實在不明白小姐的用心!」

  謝寒雲道:「我也不明白,因為我不知道這宅子裡的人到底有什麼秘密,可是我這樣做是幫大家的忙,如果我們真有秘密要守的話,就應該把秘密藏在心裡,而不是關起大門,把秘密藏在家中!」

  劉宗想了一下道:「屬下能否請小姐指示得更詳細一點!」

  謝寒雲笑道:「我以為夠詳細了,你自己去捉摸吧!」

  劉宗呆立踟躕,杜青笑道:「劉兄,寒雲的意思是叫你通知宅中的人,如果有什麼不能讓別人看見的東西,現在就收起來,然後大開莊門,讓人家進來……」

  劉宗愣愣地道:「那不是更難以保藏秘密了嗎?」

  杜青笑道:「劉兄可能沒聽一句古語,小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劉宗撓著頭道:「杜公子,在下是個粗人,不懂得咬文嚼字……」

  杜青笑道:「這是個很淺顯的比喻,一般人都以為隱士必居於深山僻野,結果隱居那兒的人,一眼就被人瞧破了身份……」

  謝寒雲道:「杜大哥,你這樣比喻他更難明白了,我說得直接一點,要想藏一樣東西,最好是藏在別人不注意的地方,而不是藏在隱密的地方,因為越隱密的地方,也是越受人注意的地方……」

  劉宗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最不注意的地方,就是人人看得見的地方,因為人人都看得見,誰也不會去留意了!」

  謝寒雲道:「對,你總算想通了!」

  劉宗目露欽色道:「小姐的心思比三位師爺都高明,他們癡長了幾十歲……」

  謝寒雲微笑道:「你別忘了我是在金陵長大的,那是一個充滿了詭異的地方,我耳濡目染,自然不會太差了。不過這家裡真有惹人注意的秘密嗎?」

  劉宗怔了一怔才道:「這個,小姐慢慢自然會明白的!」

  謝寒雲道:「劉大哥,我已經向你剖陳腹心,難道不能告訴我嗎?」

  劉宗目光下垂低聲道:「小姐,屬下很抱歉,實在不能告訴你,不過小姐放心好了,無論如何,屬下永遠是站在小姐這邊的!」

  謝寒雲道:「那就不勉強你了,我自從進到這個家裡,就感到有點不對勁,我想一定有什麼瞞住我的地方!」

  劉宗道:「小姐不必去想它,水到自然渠成,遲早會明白的!」

  謝寒雲道:「我不去問它是什麼秘密,但我希望知道這個秘密有多少人知道,其中我能信任的人又有多少?」

  劉宗想了一下才道:「除了五龍一風,就是屬下與三位師父參與其事!」

  謝寒雲道:「家裡幾百人,就只有這幾個人知道?」

  劉宗道:「是的!主人一向行事的準則是令出必行,因此除了幾個主事者外,其餘人只知奉命行事,不問原因……」

  謝寒雲又問道:「我娘呢?」

  劉宗道:「夫人自然是知道的,事實上近兩年來,很多事情都是夫人在居間指揮,連主人也多半聽她的……」

  謝寒雲點點頭道:「娘在這兩三年,每年都出門一兩個月,我就知道她在外面必然有所圖謀,那麼這幾個人我能……」

  劉宗忙道:「目前小姐只信任屬下一人好了,別的人屬下都不敢擔保,因為夫人最近跟他們十分接近……」

  謝寒雲還要問,杜青用手暗暗示意停止!

  謝寒雲也知道此時不宜問得太多,遂道:「你去吧,照我的話吩咐下去!」

  

  劉宗走後,杜青低聲道:「言多必失,事情已經夠明朗了,我們也出去吧!」

  他們走到靈堂裡,劉宗已經遠遠引著韓無畏與韓平平、韓真真姊妹進來,杜青退過一邊,由謝寒星陪著謝寒雲站在孝幄後面,韓無憂徇禮上香拱揖後,謝寒雲出幄答謝。

  韓無畏見到他們並不驚奇,只是淡淡道:「現在是稱你三小姐呢,還是大小姐?」

  這是個技巧的問法,並不直接道及她曲折的身份,卻隱隱探索她的意向,如果她自居於王非俠的女兒,王非俠別無子女,她自然也不是三小姐了!

  謝寒雲道:「我還是姓謝,不過我並不否認是王非俠的女兒,你愛怎麼稱呼都行,沒有多大關係!」

  韓無畏微怔道:「怎麼會沒關係呢?」

  謝寒雲道:「當然沒關係,謝家的女兒都是從母姓的,沒有一個是從父姓,所以我冠上這個姓氏,並不表示我此身誰屬!」

  韓無畏聽她這一說,倒是沒話了,頓了一頓道:「王公仙遊,殊為惋惜……」

  謝寒雲立刻冷冷地接口道:「這種話不必說,家君如果不死,就該你們韓家死人了!」

  韓無畏並沒有為她的話而感到不快,輕歎道:「小姐自然感到憤然,其實這應該怪韓謝兩家的祖先,用兩冊空白的劍笈,騙得後人白白送命……」

  韓萍萍接口道:「也應該怪兩家的後人太愚蠢,早把劍笈公開看了,不就沒事了,也免得兩家留下那麼多孤兒寡婦!」

  韓無畏瞪了她一眼,但也同意道:「舍侄女雖然出言無狀,但不無道理……」

  杜青微笑道:「在下代貴府和謝家做了件聰明事,卻並沒落到好處,韓莊主還似乎嗔怪在下多事,想殺死在下以洩忿呢!」

  韓無畏神色微變道:「杜世兄,你中止了我們兩家的愚昧比鬥,敝人十分感激。可是你這次義舉,卻用小兒兩條命作代價……」

  謝寒星接口道:「那不能怪杜大哥,他只點了他們的穴道,是我下手殺死了他們,你要為兒子報仇,儘管找我好了」

  韓萍萍眉頭一掀叫道:「我就猜到是你下的毒手,你既然承認了,就得為我兩個堂兄償命……」

  嗆啷一聲拔出佩劍,衝了過來,謝寒星沒有帶劍,連忙退後,劉宗飛速出劍,擋住了她的繼續進逼!

  韓無畏連忙喝止道:「萍萍,我們在此是客,不得無禮,有話以後再說!」

  韓萍萍叫道:「叔叔,四哥五哥雖是您的兒子,但也是我們韓家的人,您不想替他們報仇,我可不能放這女兇手!」

  韓真真也拉劍衝進來拚鬥,劉宗一振腕,劍出如山,將兩個女孩子都格退了,冷笑道:「韓二莊主,家主人死於令兄之手,我們還想找到金陵去算帳呢!因為你們遠來作客,小姐吩咐以禮相待,我們才按捺住了,府上的人反要在本宅撒野嗎?」

  韓萍萍叫道:「我爹殺死王非俠是為了履行祖宗舊例,不能算是仇恨,謝寒星殺死我兩個哥哥才算是真正的謀殺!」

  劉宗怒聲道:「主人的靈堂豈是你們尋仇的地方!」

  謝寒星冷笑道:「那算什麼,我們在清涼寺為王老伯做佛事時,韓莫愁照樣來鬧了一場,韓家人對鬧靈堂特別有興趣,尤其是鬧王老伯的靈堂……」

  韓無畏沉聲道:「二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寒星冷笑道:「王老伯兩次舉喪,你們韓家人就鬧了兩次,這是什麼意思,連我都不明白,正想請教你呢?」

  韓無畏被她問住了,無言以對、謝寒星這番話也挑起了王家諸人的怒意,一起怒目而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1:32

  韓無畏頓了一頓:「家兄在清涼寺是為了找血魂創,並非存心對王公不敬,舍侄女無狀,在下深致歉意!」

  劉宗冷笑道:「一句歉意就算完了嗎?」

  韓無畏問道:「閣下還想怎麼樣?」

  劉宗道:「把兩個女孩子留下來,二莊主回去把韓莊主請來在主人靈前三跪九叩,再把人領走!」

  韓無畏道:「閣下似乎欺人太甚了吧?」

  劉宗道:「欺人的是你們!」

  韓萍萍立刻道:「叔叔您聽見了,如果您想息事寧人,只好把我們留下,不過您別忘了,四哥五哥都是您的兒子……」

  韓無畏喝道:「你們別多說,由我來處置!」

  說完朝王非俠的靈位恭身一揖,然後道:「攪鬧王公靈堂之罪,韓某謹此謝過!」

  轉頭對韓家姐妹道:「萍萍、真真,跟我走!」

  韓萍萍道:「走,他們肯放我們走嗎?;

  韓無畏道:「我禮數已盡,如果他們仍不肯放行,只好一拼了,反正是我帶你們出來的,我一定要帶你們回去!」

  韓萍萍道:「我們不走,謝寒星殺了我們的兩個哥哥,今天她如不償命,我們絕不離開這個地方!」

  劉宗冷冷一笑道:「二莊主,這兩位姑娘一定要在敝宅大逞威風,你還有什麼可說的?看來敝宅留下她們並不算理屈吧!」

  韓無畏一時無言可答,韓萍萍用劍指著謝寒星叫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有種就自己出來,仗著人家的勢力,算什麼本事?」

  謝寒星憤然回身覓劍,要跟她們決鬥,謝寒雲拉住道:「二姊,別理她們!」

  謝寒星憤然道:「這兩個賤婢欺人太甚!」

  謝寒雲微笑道:「在這裡用不著你費神,劉宗,把她們抓起來!」

  劉宗恭身答應,隨即回身發劍,跟韓家姐妹纏鬥起來,他劍沉力猛,招式精奇,幾個回合後,韓家姐妹已呈不支之狀,韓無畏不得已,也抽劍加入戰鬥。劉宗邊戰邊笑道:「二莊主終於也下場了!」

  韓無畏微慚道:「舍侄女固有理缺之處,但兄弟總不能看她們束手被擒,少不得只好放肆了,而且台端也有過份之處!」

  劉宗冷笑道:「家主人之喪,已訃告天下同道,濟濟群豪,免不了有點小怨嫌的,假如人人都在此地尋仇生事,成何體統?」

  韓無畏不答話,一枝劍阻止了劉宗兇猛的攻勢,同時頻頻示意,叫韓家姐妹相機退出!

  可是那兩個女孩子根本不予理會,劉宗被韓無畏擋住了,她們就想衝過去找謝寒星決鬥!

  韓無畏見狀怒道:「萍萍、真真,你們再不聽話,我就不管你們了!」

  韓萍萍傲然道:「您不管好了,爹前幾天大會群雄時,聲言要稱尊武林,現在有人明說殺了我們韓家的子弟,分明是在掃我們韓家人的顏面,您忍得下,我們可忍不下!」

  劉宗聞言哈哈一笑道:「原來二位姑娘是要在此地為令尊揚威呀!」

  韓萍萍怒聲道:「你少廢話!識相點,少管閒事,否則我爹一來管叫你們玉石俱焚,死無全屍!」

  這番狂言觸怒了宅中的每一個人,龍書錦、柳群與平步雲三人聞聲進來探詢,這時也按捺不住了,平步雲喝道:「劉宗,馬上把這兩個丫頭拿下!」

  說著欺身閃入,以手中的一柄折扇攔住了韓無畏!

  劉宗立刻回劍專門對付那兩個女孩子,劍勢更盛,把她們逼得連連退後,韓家姊妹雖然腕力較弱,難以招架劉宗的急攻,可是韓家劍法確也不可輕視,劉宗想逼得她們棄劍就擒也不容易。韓無畏眼見兩個侄女處境瀕危,發劍突然凌厲,試圖衝過去幫助她們,平步雲的那枝折扇卻始終刁鑽地攔住他!

  杜青一旁冷眼旁觀,見平步雲的折扇雖短,招式卻頗為精妙,或點或敲,不管韓無畏如何進逼,始終不能令他移動方位,而劉宗那邊雖佔盡上風,但由於不想傷人,一時也難以得手。

  這時五龍一鳳中的黑鳳凰潘金風悄悄地掩了過來,朝劉宗打了個手勢,劉宗會意,立刻將韓家姐妹往她身前逼去!

  兩個女孩子邊戰邊退,一心只顧對付身前的強敵,根本沒注意身後的人,再者潘金鳳衣著平常,像是僕婦一般!

  韓萍萍退到她身前,還回頭叫了一聲:「滾開!你想送死不成!」

  潘金風冷笑一聲,雙手疾出,正是王非俠鷹爪九大式中的精招,二女嚶然驚呼,腰間穴道已被拂中。

  嗆啷兩聲,首先是手中的劍掉了下來,接著潘金風伸腿一勾,把她們絆倒在地,再也起不來了!

  韓無畏見狀大急,劍勢轉厲,一連幾下狠攻,平步雲的那柄折扇擋不住了,劉宗回劍欲待接應。龍書錦閃身加入,叫道:「讓我來!」

  他的兵器很奇怪,竟是日常算帳用的一具算盤,鋼珠銅骨,搖起來叮噹作響,配合平步雲的折扇,總算將韓無畏的攻勢阻制住了。潘金風冷笑一聲道:「韓家就憑這點本事,也敢稱霸武林嗎?」

  一面說,一面解下束腰的長帶將兩個女孩子手腳捆在一起,像個粽子一般,韓無畏心中焦燥,厲聲吼道:「快把我兩個侄女兒放了,否則……」

  平步雲冷笑道:「否則怎麼樣?」

  韓無畏沉聲道:「否則我就顧不得情面,要放手傷人了!」

  平步雲哈哈一笑道:「二莊主,此地不比金陵,由不得你們韓家無法無天任意橫行,你能保住自己不受傷,就算是好的了!」

  韓無畏怒瞪了他一眼,劍勢又變,或左或右,時上時下,詭異難測。

  周圍丈許的圈子裡,只見他的劍影翻飛,平、龍二人掌中兵器較短,運用靈活,也只能勉強招架住。

  柳群看情形不對,袖中探出一方界尺,約摸有一尺多長,兩寸來寬,寸許厚,由側面攻上。

  這三個師爺打扮的斯文先生,所用的兵器都很奇怪,卻也表現了不平凡的身手!尤其是柳群的那方界尺,色泛烏金,非鐵非玉,份量很重,每次與韓無畏的劍刃接觸時,都發出很大的響聲。而每次接觸後,韓無畏的劍總是被震開,無法維持連綿的攻勢。

  

  劉宗見柳群下場,收劍含笑站立一邊。

  謝寒雲問道:「柳世伯用的是什麼兵器?」

  劉宗笑道:「誰也不清楚,可是柳老憑著這一塊界尺,從未落過下風,至少在主人交往的朋友中,沒有人能勝過他!」

  謝寒雲道:「我不知道三位世伯都有一身絕技!」

  劉宗笑道:「這個宅子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會兩手,即使是廚下司灶的燒火老媽子,在江湖上也夠得上二流水準……」

  謝寒雲哦了一聲道:「爹在家中養著這麼高手幹嘛?」

  劉宗道:「主人在江湖上名震四海,強將手下無弱兵,在揚州瘦西湖畔走動的人,總不能太差勁了!」

  謝寒雲道:「這些人雖然有如此身手,為什麼不出去求發展,而甘心留在我家操持賤役,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劉宗道:「他們的武功都是主人傳授的,感恩圖報,才甘心在宅中持役,不過主人也不會永遠虧待他們……」

  說到這裡,他忽地止口不言,手指著場中道:「好戲快上場了!」

  原來柳群加入之後,三人聯手,攻勢頓強,韓無畏的一柄劍立刻呈現不支之狀,每當他的劍出手,就受到柳群界尺的阻攔,不但化解了他的攻勢,而且尺上的反震之力,牽制了他以後的變化,其他二人便乘機蹈隙進逼。

  韓無畏應付三面的攻擊好像有些手忙腳亂了,劍圈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只守不攻。

  謝寒雲道:「我從沒有見他用過劍,只是他身為韓家莊的二莊主,劍法造詣一定不會太壞,怎麼如此不濟呢?」

  劉宗笑道:「小姐看錯人了,韓莫愁的劍法別有所承。如以本門的劍術造詣,他還在韓莫愁之上!」

  謝寒雲道:「那他現在怎麼笨手笨腳的,看上去比我還不如?」

  劉宗道:「他是在裝假,暗藏殺手,等我們上當!」

  杜青點點頭道:「不錯,韓家劍法中詭招很多,大部分是險中取勝,他的外表雖然慌張,劍勢卻沉凝不亂,多半是等對方進攻時,才猝然施以反擊!」

  謝寒雲道:「三位世伯知道嗎?」

  劉宗笑道:「知道,主人每次回來,都將熟記的韓家劍招變化與三位師爺研究拆解,所以他們三個人對韓家劍法比誰都清楚,這三人聯手的戰法,就是專門用來對付韓家人的,所以柳老的界尺專事破解,其他兩人專事進攻……」

  剛說到這裡,韓無畏露出一個空門,柳群乘機進擊,界尺直點他的下腹,韓無畏身形微轉,恰恰躲了過去,然後一劍下劈,直砍柳群的肩頭,其勢極猛。

  其他二人欲救不及,眼看著柳群即將喪身劍下,謝寒雲一聲不好也叫出了口,卻見龍書錦算盤一揚,一排黑線電閃似的飛出,叮噹幾聲脆響,將韓無畏的長劍凌空擊成幾段,只握著一個空劍柄劈下了來。

  這時平步雲折扇及時發動,一下輕敲,擊在他的背上,連最後的一點劍柄也握不住了,砰然墜地!

  柳群的界尺跟著一翻,如果他存心想殺死韓無畏,這下子是一定成功的,可是他無意傷人,只輕輕一掃,敲在韓無畏的後股上,聲音很清脆,用力卻不大,只把韓無畏打得一個踉蹌,然後三人同時撤招退後。

  平步雲笑道:「二莊主,得罪!得罪!」

  柳群卻沉聲道:「非俠兄雖死於莊主劍下,王家莊的人對令兄卻並不放在心上,寄語令兄最好老實點,別到這兒來討沒趣!」

  龍書錦一搖手中的算盤道:「二莊主看清楚了,我這算盤珠子是活動的,隨時隨地都可以發出傷人,因為二莊主為人尚屬正直,不似令兄奸詐刁佞,我只發了一籌,斷劍示警,如果換了令兄,這十六籌鋼珠齊發,令兄除非是穿著鐵甲才能免去一死!」

  說完將手一揚,但見滿廳黑星飛舞,他手中的算盤只剩下個空架,可是廳上的四根巨柱,卻整整齊齊地嵌著四個鋼珠鑲成的圓圈。那四根柱子都是鐵衫木的,又粗又堅,堅逾金石,每顆珠子卻深陷入木,又平又整!

  韓無畏駭然變色,因為這四根柱子相距兩丈許,他一手發珠,分及四處,各成一個圓圈,手法、勁力,都到了令人歎絕的程度,如果剛才他如此對自己出手的話,全身一定成了馬蜂窩。

  頓了一頓,韓無畏才拱手道:「家兄對王公仙遊,確是抱著無比歉意,是以才命兄弟攜兩個侄女前來致唁,龍兄太言重了!」

  龍書錦冷笑道:「訃聞才發出兩個時辰,閣下就到了,用心不問可知,閣下再飾詞巧辯也沒有用,司馬昭之心……」

  韓無畏道:「兄弟領命啟程,並不知府上有發喪之舉,兄弟原來只想在王公靈前一致哀忱,到了半路,才……」

  劉宗忙道:「這些話不必說了,本宅致送訃聞的人並沒有在頭上頂著記號,二莊主卻能在路上將他攔住……」

  韓無畏道:「那是在路上碰巧遇上的!」

  劉宗冷笑道:「那個弟兄並不認識二莊主,二莊主怎麼認識他呢?又怎知他拿的是致送府上的稟帖呢?」

  韓無畏低頭無語,劉宗又冷笑道:「家主人身死多日,府上也未見人來,何以敝宅略有舉動,二莊主就立刻得知信息……」

  謝寒雲冷笑道:「那還用問嗎?一定是我與杜大哥偷偷來到此地,韓莫愁急了,立刻派他們追來探聽動靜!」

  韓無畏正待辯解,謝寒雲飛快地道:「你們可能早就來了,只是沒法進到宅裡,剛好我們有發喪之舉,你等不及就進來了!」

  龍書錦冷冷地道:「閣下是個老實人,也不慣說謊話,因此不必再辯白了,只可惜令兄沒有來得及作指示,否則他一定會多等一天,不必如此急著自彰其跡的!」

  韓無畏見他們一張張嘴都很犀利,情知無法以口才取勝,乃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道:「隨便各位怎麼講,反正兄弟此來絕無惡意!」

  謝寒雲道:「諒你也不敢,連金陵謝家完全是女流之輩,你們也不敢前去窺探,這裡更不是你能撒野橫行的地方了!」

  韓無畏道:「三小姐,話別這麼說,我們兩家並沒有過不去的地方!」

  謝寒雲冷笑道:「是嗎?那天在清涼寺,如果不是我們早有防備,用蜂尾針傷了韓莫愁的手,只怕我們都成劍底遊魂了!」

  韓無畏訕然道:「那天我不在場,經過的情形我不知道!」

  謝寒雲道:「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韓莫愁心裡打什麼主意,不會跟你們講的,我警告你一句,如果你們不明是非,跟他亂來,滅門之禍總不在遠……」

  韓無畏道:「家兄雖為一門之長,但許多事情仍須經過公決,他一人作不了主,這件事並無可能!」

  謝寒雲道:「你等著看吧,反正他要你們有所行動時,必然有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騙得你們糊里糊塗地送死!」

  劉宗忙道:「小姐,這些話說了也沒有用,反正我們並不怕韓莫愁,他要找麻煩,只有自己倒霉,二莊主,請回吧!」

  韓無畏指著地下的韓家姐妹道:「舍侄女……」

  謝寒雲道:「她們擾亂家君的靈堂,口出大言,目中無人,我必須留她們下來,叫韓莫愁來作個交代,領她們回去!」

  韓無畏道:「這是何苦呢?她們不懂事,我已經代為陪罪了!」

  謝寒雲道:「她們有老子在,用不到你這個做叔叔的多管閒事,我不知道韓莫愁是什麼態度,也許是他授意前來逞威的呢?」

  韓無畏忙道:「家兄絕無此意?」

  謝寒雲冷笑道:「你怎麼知道,你是她們的長輩,她們並不聽你的話!」

  韓無畏歎了一聲,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怎麼忽然變得如此乖戾,以前她們在家並不是這個樣子的,今天她們的態度,我也沒法子再替她們解釋了,只希望小姐別難為她們……」

  謝寒雲道:「你放心好了,韓莫愁一天不來,我就留她們一天,絕不傷她們一根汗毛,即使韓莫愁來了,我也只找韓莫愁評理,與她們毫無關係,只是留她們作人質而已!」

  韓無畏歎了一口氣,搖搖頭,終於默然拱手告辭了。

  等韓無畏走後,龍書錦才輕聲地道:「我們現在算是跟韓莫愁正式衝突了!」

  謝寒雲笑道:「怕什麼,龍世伯這一手鐵算珠就足夠制住他了!」

  龍書錦搖搖頭道:「小姐你不知道,這一手嚇嚇人還可以,真用起來,未必能制住韓莫愁,因為我的手法是假的!」

  謝寒雲一怔道:「假的?」

  龍書錦道:「除了第一次擊斷韓無憂的長劍是真手法,後來玩的那一手根本就是騙人的,我手上的算珠只能擊中一根柱子,其餘三根是別人躲在暗中代我發珠布成的,所以我出手之前,要先舉算盤,那是通知別人的暗號。」

  謝寒雲道:「那不可能吧,如果有別人代發,你算盤上的鋼珠一定有很多擊空,我怎麼沒聽見聲音呢?」

  龍書錦伸出一臂,抖動長袖,只聽裡面叮噹作響,他笑著說:「我只發出了二十一顆鐵珠,剛好是三籌,其餘都籠到袖子裡去了。如果我真有那麼大的本事,早就到金陵去找韓莫愁替王兄報仇了!」

  平步雲道:「光是練成這一套功夫,已經要幾十年時間了,一手能用暗器擊中四個目標,那是絕無可能的!」

  謝寒雲呆了一呆才道:「就憑你第一招手法也足夠了!」

  龍書錦道:「不夠!我的鋼珠只能擊一個方向,不是直線,就是這個圓圈,韓無憂是不知情,而且我是對他的劍出手,如果以人作目標,他光聽暗器的風聲就可以躲開了,練劍的人耳目很聰敏,尤其是皮骨肌肉,都有敏銳的感覺,對外來的勁力有一種自然的感應,所以瞎眼的人,也可以成為劍道高手……」

  杜青道:「不錯,劍術到了相當的火候後,聽風辨影,感氣知變,這是劍手特具的能力,所以一個劍手不必學躲避暗器的身法,也很少遭到暗器的威脅,一技通而諸技通,劍被譽為兵中之聖,就是這個道理!」

  龍書錦笑道:「杜公子是劍術世家,發論又比我們高明了一層!」

  謝寒星道:「我不知道學劍還有這麼多的好處!」

  杜青道:「劍是最銳利的兵器,兩面有刃,頂端有鋒,無一處不可傷人致命,這是別種兵器比不上的,所以劍招之設,一方面固在克敵,另一方面也在養成自己感應的能力,這種能力是在不知不覺間養成的,到了火候,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來了!」

  謝寒雲忙道:「難怪我在學劍的時候,娘跟大姐列了許多禁忌,神不定不教,氣不凝不傳,心不定不練……」

  杜青道:「這是必須的!劍術與修養是並進的,有許多人學劍並不為練武,而是藉此養氣健身,所以許多讀書人都佩劍,也許他們並不明白它的意義,只認為是古人傳下來的習慣,殊不知道古人用劍來做養氣的工夫!」

  平步雲擊節讚賞道:「杜公子不愧名家,見解透徹,知識淵博,這套理論從無人探討,杜公子卻言之成章,足見家學淵源!」

  杜青訕然道:「平老伯過獎了,這是晚輩信口胡說!」

  平步雲道:「不,絕不是胡說!有多少劍道名家,儘管劍術超群,卻說不出這番道理,所以無法出人頭地,杜公子以這種年齡,即有如此修養,將來的前途,必然無可限量,武林中能出現這樣一位英才,實在是可喜可賀的事!」

  謝寒雲道:「理論與劍術造詣有什麼關係呢?」

  平步雲道:「自然有關係了,不懂得劍理的人,把劍當作殺人的凶器,一開始就步入歧途,永遠也無法達到劍道的最高境界,像以前的血魂劍,今天的韓莫愁,以及許多許多的高手,都錯在一個起步上……」

  謝寒星問道:「怎麼樣的起步才是正確的?」

  平步雲笑道:「道理說穿了很簡單,只有一句話,劍道即仁道,抱定這個宗旨去學劍,才能體會到劍道之真諦!」

  謝寒雲道:「這句話是老生常談,每個人都知道的。」

  平步雲道:「知道是一回事,實行又是一回事,每個人都曉得劍道即仁道,確不懂得如何在劍道上去發揮仁道,終至越陷越深,後來想回頭也來不及了,血魂劍就是一個例子,他晚年可能已悟出此理,然已入魔太深,封劍十年,可能就是要改變自己,結果仍不能成功!」

  謝寒雲道:「他封劍十年是對一個人的諾言!」

  平步雲笑道:「韓莫愁滅他全家,置他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境,都無法迫他動手用劍,除了他本心的自製以外,沒有一種諾言能有這種約束的力量,我想他堅持在十年內不動劍,完全是對自己一種考驗,最後他不戰而自殺,也不是怕韓莫愁,而是為了自己的失敗……」

  謝寒雲道:「他已經熬過了十年,怎麼會失敗呢?」

  平步雲道:「以劍道的境界而言,如果他在這十年內克己的功夫真正成功了,劍術一定會大有進境,可是他在十年期滿後與韓莫愁交手時,劍術毫無進步,證明他的努力完全失敗了,因此他才失意而自殺!」

  謝寒雲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呢?」

  平步雲笑道:「想當然耳,因為我自己也有過這種經驗,只是我比他的耐力差,只熬了一兩年,終於發現自己不是那塊料,因為我下的功夫不深,失望也沒有他嚴重,所以才沒有走上自殺的路。」

  謝寒雲道:「為什麼一定要自殺呢?」

  平步雲笑道:「血魂劍、韓莫愁都是一類的人,都想成為天下第一人。只是血魂劍的年紀比較大,又經過一段苦熬的境界,瞭解較深,知道如果到不了那種境界,就只有殺人與被殺兩途,他過去殺人太多,深自後悔,不願再殺人,而且知道自己終有被殺的一天,倒不如自尋了斷!」

  謝寒雲想想道:「我還是不明白?」

  平步雲道:「以血魂劍的造詣,韓莫愁想殺他還很困難,除了我說的這個原因外,他沒有要自殺的理由!」

  謝寒雲還想問下去,平步雲笑道:「以小姐的年齡;不可能理解這件事的。我也不過是一知半解,將來也許只有杜公子能體會到其中的奧秘!」

  杜青連忙道:「老伯太過獎了!」

  平步雲笑道:「杜公子學劍之初,先學養氣,這就合了劍道即仁道的宗旨,將來一定會成功的。老朽可以提出一個證明,聽說杜公子學過血魂劍三大殺手……」

  杜青道:「再晚學時並不知道它的名目!」

  平步雲道:「這都沒有關係,主要的是這三手劍式太凶,發出時除非遇見更強的對手,否則必定要傷人而止!」

  杜青道:「不錯,劍招的氣勢是如此!」

  平步雲道:「它所以被目為凶劍,就因為發此招時,不傷人則傷已,劍出必見血而止,連自己都無法控制!」

  謝寒星道:「這倒不盡然,杜大哥對我用過一次,雖然娘在中間擋了一擋,但並沒有人因此而死亡!」

  平步雲笑道:「這就是杜公子高人一著之處,他至少已能將這凶招加以控制了,一招出手,如果不能收發由心,就說明練的還不夠。血魂劍只能用它殺人,卻不能不殺人,就證明杜公子的進境更甚於他!」

  杜青道:「我並不能控制它,那天我盡量收回勁力,仍然傷了謝夫人的四枚手指,可見我不只是功力不足而已!」

  平步雲笑道:「沒有的事,功力不足可以說,但是指運用而已。而且,那種凶招是能發而不能收的,杜公子能將它收回到只傷人一手,可見已經具有控制的能力,假以時日,必可做到收發由心的地步,血魂劍當年運用此招時,並不一定想殺死每一個對手,可是他的劍下從沒有留過活口。」

  謝寒雲道:「也許是他不想留活口呢?」

  平步雲笑道:「一個學劍的人,對於打敗敵人比殺死敵人更有興趣,即使是最凶殘的劍手,也脫不出這個范籌,劍手的殺傷對像只會是高於自己的人,血魂劍殺死的人沒有一個是比他更高的,他只是力不從心而已,所以才造成外界對他畏如蛇蠍的印象,這也是他了無生趣的原因!」

  謝寒雲想想道:「華老爺子輕生的原因我一直想不透,聽世伯這一說,我才有點明白了,一個人如果到了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的境地,活下去的確沒多大意思!」

  平步雲點頭笑道:「小姐這麼快就想通了的確很難得,血魂劍的結局足以為學劍者誡,使他成名的是那些劍招,逼他走上自殺之途的也是那些劍招!」

  杜青恍然道:「難怪他授我劍招時要十分神秘,不肯說明詳情,也不表露身份,否則他知道我一定會拒絕的!」

  平步雲笑道:「是的!而且說得嚴重一點,杜公子也是促成他自殺的主要原因,他將這些劍招傳授,原是抱著試驗的心情,可是杜公子竟能控制劍勢,使他明白劍招的本身並不凶,而是他本身的失敗……」

  謝寒雲道:「杜大哥施展劍招後,他早已知道了,為什麼不立刻自殺呢?」

  平步雲道:「他要等十年之後,看看自己能否也做到這一點,等他與韓莫愁交手,發現自己並不能控制劍勢,而劍招已不能殺死韓莫愁,除了自殺外,他再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杜青忽然道:「平老伯對劍理如此透澈,必然也是此中高手!」

  平步雲一歎道:「當年我也是學劍的,自問造詣也不錯,可是我摸清其中厲害後,自動地放棄了,在劍道上我永遠無法長進,倒不如退而藏拙,改練這柄折扇,以出手威力而言,也許比不上用劍,可是普天之下,用這種兵器,再也不會有人能強於我了,寧為雞口,不為牛後,這雖是自嘲,也是一種自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1:45

  龍書錦笑道:「我們三個人各練了一種怪兵器,都是一樣心思!」

  杜青望望三個老人,對他們有莫測高深之感。

  謝寒星忽然道:「龍老伯的算盤飛珠既是一種障眼的手法,那就不該說出來,如果給韓莫愁知道了,豈不白費心機?」

  龍書錦笑道:「這裡沒外人,他怎麼會知道呢?」

  謝寒星道:「他的兩個女兒在這裡,難道龍老伯要永遠拘禁她們……」

  劉宗一笑道:「這個無須擔心,潘大姐的點穴手法別成一格,不但能制住人的行動,而且還能制住人的神智,她們現在是聽而不聞,視而不見,絕不怕她們洩露出去!」

  謝寒雲一急道:「那不是糟了,我答應過韓無畏不傷她們一根汗毛的,這個樣子,叫我如何對人交代呢?」

  潘金鳳冷笑道:「怕什麼,這樣交代出去,也是一毛不損呀!」

  謝寒雲急了道:「不行!她們為人還不錯,我不能這樣對待她們!」

  劉宗道:「小姐放心好了,潘大姐的手法在一個時辰內解開,對人是無礙的,我們也不想把她們弄成白癡!」

  謝寒雲這才放了心,連忙道:「潘大姐,你馬上替她們解穴!」

  潘金鳳遲疑地望著平步雲,劉宗沉聲道:「潘大姐,你聽見沒有!」

  潘金風見平步雲沒有表示,沉吟不動手,謝寒雲道:「平世伯,你下命令呀!」

  平步雲連忙道:「潘大姐,你怎麼連小姐的話都不聽了?」

  謝寒雲冷笑道:「如果我知道事事都要向平世伯請示,一定不敢輕易提出要求,請世伯饒恕我年幼無知吧!」

  平步雲受不了,連忙道:「小姐這話老朽怎麼受得起,潘大姐……」

  潘金鳳連忙拍開韓氏姐妹的穴道。

  謝寒雲道:「潘大姐,我還想麻煩你一件事!」

  潘金風恭身道:「小姐儘管吩咐!」

  謝寒雲臉色一沉道:「請你跪在我爹的靈位前,默思兩個時辰,決定一下今後的行止,如果你覺得委屈,我爹交給你管的那份事業就算是你辛苦多年的酬勞,你回去享福吧。」

  潘金風臉色大變,連忙道:「小姐……」

  謝寒雲一臉秋霜道:「劉大哥,我早上的話你沒有轉告大家嗎?」

  劉宗惶恐地道:「屬下遵命通知過了!」

  謝寒雲道:「那就是潘大姐認為我不夠資格說那種話了!」

  劉宗臉色一沉道:「潘金鳳,跪下!」

  平步雲咳了一聲道:「小姐早上發了什麼命令!」

  謝寒雲目視劉宗,劉宗連忙道:「小姐早上命屬下轉告全宅的人,對她的言論不准任何人提出聲辯,令出必行,違者嚴懲,因為三位師爺不在,所以沒聽見,不過別的人都已經知道了!」

  平步雲連忙道:「這是應該的,小姐現為一家之主,連老朽也該唯命是從,潘金鳳,你是不想活了……」潘金風駭然跪下,平步雲忙又陪笑道:「小姐,請你原諒她,她絕不是有心違抗你的命令,只是老朽先前對她作過交代,對韓家來的人,一定要十分慎重處理,問清他們的來意……」

  謝寒雲道:「那也該由我來問!」

  平步雲道:「是!因為老朽不知道小姐先有了吩咐,才擅自作了主張,這應該怪老朽不好,請小姐寬恕她一次……」

  謝寒雲冷冷地道:「劉大哥早上頂了我一句,挨了我一頓申斥,如果現在放過了她,對劉大哥不是太不公平了!」

  平步雲道:「老朽希望小姐罰她跪兩個時辰就算了……」

  謝寒雲道:「我本來就是只罰她跪兩個時辰,難道……」

  平步雲吁了一口氣道:「按照主人的舊規,對於抗命的弟子不是逐出門牆,就是處死。老朽以為小姐要按例行事呢……」

  謝寒雲笑道:「我沒有那麼凶,他們都是跟了我爹多年的老人,我要借重他們之處還很多,只是我必須建立威信……」

  平步雲陪笑道:「小姐的話很對。主人有小姐這麼一位後人,應該含笑於泉下了,只是老朽對小姐有一句不入耳的話……」

  謝寒雲笑道:「世伯是否擔心我年紀太輕……」

  平步雲截道:「那倒不是,老朽以為建威與示恩必須並重,威不可不立,但發令必須慎重,方足以收人心!」

  劉宗道:「小姐並不是一意孤行的人,她發令時已經聲明過,如果對她有所建議,可以私下陳述理由進言,但不得當眾聲辯對抗,屬下今天回了一句嘴,立刻受了小姐的申斥,可是小姐到了後院,反向屬下陪罪……」

  平步雲哦了一聲,隨即臉現笑容道:「小姐能如此,實已通統御之真諦,反倒是老朽多慮了!」

  說完又厲聲對潘金鳳叱道:「小姐如果已明白宣佈過,你就不該聞命不行。幸而小姐寬大為懷,只罰你跪兩個時辰,如果照我老頭子的意思,至少還要加重十倍不止!」

  謝寒雲一笑道:「那倒不必了,我只想藉此告訴大家誰是這裡的主人!」

  平步雲連忙道:「那還用說嗎?自然是小姐了!」

  謝寒雲道:「那麼這兩個人我想帶去問問沒有人反對吧!」

  平步雲哈腰陪笑道:「怎麼有人敢反對呢?在本府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小姐準備在什麼地方訊問,老朽叫人把她們送去!」

  謝寒雲笑道:「不必麻煩,我帶到後面去問!」

  平步雲道:「後面是小姐守喪之處,不太方便吧?」

  謝寒雲道:「是不太方便,但呆在那個地方才合我的需要,我做事情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打擾!」

  平步雲呆了一呆才幹笑道:「小姐的決定自然是對的,可是小姐問出結果後,能否告訴我們一聲,我們也好作個準備!」

  謝寒雲笑道:「有必要的時候,我一定會與三位世伯商量的,因為要如何應付韓莫愁,我仍然要各位的大力協助!」

  說著朝謝寒星道:「二姐,請你幫個忙,把這兩個人抬出去!」

  謝寒星扛起韓萍萍,謝寒雲自己扛起韓真真,只招呼了杜青一個人,走到後面去了。

  來到草堂前面,謝寒雲將人放下,解開她身上的繩子,同時也示意謝寒星將韓萍萍解開。

  謝寒星頗為不解,謝寒雲笑道:「二位韓小姐都不是不講理的人,我想她們是故意要留下來,有話要告訴我們的,韓小姐,對嗎?」

  韓真真搓動被捆麻了的手腳,眼睛瞪著她,半響才道:「不錯!雖然二小姐殺死了我們的堂兄,但那不關我們的事,我們留下是有點事,但是只對杜公子一個人說!」

  杜青愕然道:「二位有什麼事要找我杜某?」

  韓萍萍道:「事情關係很大,只能說給杜公子一人知道!」

  謝寒雲笑道:「那就請杜大哥陪她們到裡面去談吧,我和二姐一前一後為你們把風,這樣絕不會有別人聽見了!」

  說完朝謝寒星打個招呼,相繼離開了!

  韓萍萍望著謝寒雲的背影道:「幾天不見,她變得這麼精明了,真叫人難以相信!」

  杜青笑道:「這是環境造成的,二位有何見教!」

  韓萍萍道:「到屋裡去再說!」

  杜青只得把她們邀進屋裡,坐定以後韓萍萍道:「杜公子,你可以保證沒有第三者嗎?」

  杜青道:「那可不敢,目前屋裡就有三個人!」

  韓萍萍笑了一下道:「我與妹妹只能算是一個人!」

  杜青道:「這就行了,寒雲選擇這裡,就是為了秘密!」

  韓萍萍沉吟片刻才道:「杜公子可知道我們的來意?」

  杜青道:「在下想,必然是出於令尊的派遣!」

  韓萍萍低下頭道:「是的!直到最近,我們才知道家父的一切所為,當然做子女的不能說父母的壞話,可是我們對家父的行逕……」

  杜青歎道:「那不必談它了,公道是非自在人心……」

  韓萍萍道:「家父獲知公子秘密離開金陵後,照跡象的判斷,認為公子必來此間,是以立即命家叔攜我們追蹤至此,探聽虛實!」

  杜青道:「二位如果向我打聽此間的情形,杜某無可奉告!」

  韓萍萍微微不快道:「公子以為我們會如此不識時務嗎?」

  杜青一笑道:「在下並無此意,如果杜某有所聞,一定樂於相告,因為杜某覺得二位與令尊心性大不相同,如果二位有所致詢,決不是為了令尊!」

  韓萍萍動容道:「杜公子如此相信我們,實令敝姐妹愧顏無地!」

  杜青道:「杜某對二位絕對相信!」

  韓真真問道:「為什麼呢?」

  杜青道:「二位在金陵追到謝家,向杜某詢問令尊與華老先生結怨的詳情,且以兩柄寶刃見賜以保障杜某的安全,杜某就知道二位是心胸光明的俠義女兒……」

  韓萍萍歎了一聲道:「那件事不必再提了,我們已經知道了!」

  杜青愕然道:「是誰告訴二位的?」

  萍萍道:「沒有人告訴,但是從家父近日的表現,就知道其咎一定在家父,雖然華老先生不肯說,我們也知道……」

  杜青連忙問道:「二位見過華老前輩了?」

  韓萍萍點頭道:「是的!我們是最後見到他的人,也是目送他離開人世的唯一兩個人證,如果不是為了他,我們也不會到此地來擔任這個齷齪的任務了!」

  韓真真接著道:「如果不是為了藉此可以秘密見到杜公子,我們寧死也不肯接受家父的差遣,我們想起這件事就噁心!」

  杜青忙問道:「二位究竟是為了什麼要找杜某呢?」

  韓萍萍道:「華老先生有一樣東西,要我們轉交給杜公子,而且他再三聲明,必須在沒有旁人的場合下而交……」

  說著在胸前摸索了半天,才從貼肉處取出一個小布包,交給杜青,杜青接到手,感覺到還是溫熱而微潮的!」

  韓萍萍也感覺到了,臉色微紅道:「杜公子,我如此密藏,只是為了證明對它的重視!」

  杜青連忙收了起來,輕歎一聲道:「真想不到……」

  韓真真問道:「什麼想不到?」

  杜青道:「我想不到華老前輩會托你們來轉交,二位知道這是什麼嗎?」

  韓萍萍變色道:「杜公子可是懷疑我們偷看過嗎?」

  杜青道:「不是的,我是問華老先生托付二位時,有沒有說明……」

  韓萍萍道:「說了!」

  杜青一怔道:「他怎麼說的?」

  韓萍萍道:「他說此物對家父非常不利。」

  杜青驚問道:「他真這樣說過嗎?」

  韓萍萍道:「他當然說過了,難道是假的嗎?」

  杜青吁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但是他也曾對我說過!」

  韓萍萍道:「那就不會錯了!」

  杜青想想才道:「二位既知此物對令尊不利,何以……」

  韓萍萍想:「因為他還說了一句,這樣東西對家父雖然不利,可是如能到你手中,對天下武林蒼生都有很大的好處,為了這句話,我發誓一定要完成任務!」

  杜青肅然拱手道:「二位如此居心,杜某除了尊敬外,再無別言!」

  韓萍萍輕歎一聲道:「可敬的是那位華老先生,他居然選中我們來幹這件事,而且還在事先講明,真是太看重我們了」

  韓真真道:「是的,面對他的如此信任,我們怎麼敢辜負他的托付!」

  杜青歎了一聲道:「我卻覺得他不該托付你們的,雖然他信得過二位,但是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們,似乎太殘忍了一點!」

  韓萍萍道:「這點他表示歉意了,可是他沒有別的方法,只有找我們才能把這件東西安全地交給你,此外他無論是托付誰,都很難避過家父的耳目!」

  杜青默然無語,韓真真這才問道:「杜公子,東西交給你了,我可以知道它是什麼嗎?」

  韓萍萍立刻道:「妹妹!我們不該問的!」

  杜青慨然道:「該問!而且二位也知道,因為華前輩曾經說過,如果東西還沒有交給我之前,我已經死了,那受托付的人就要負起我的責任!」

  韓真真道:「他也對我們說過,所以我才想知道一下!」

  杜青道:「裡面是套劍式!」

  韓氏姐妹同聲愕然道:「劍式?」

  杜青道:「是的!據他說這套劍式練成後,天下再無敵手了,他要我用這套劍式來制止一切意圖用強暴手段征服武林的人!」

  韓萍萍道:「那是指家父而言了!」

  杜青道:「也不一定!」

  韓萍萍道:「還有別的人嗎?」

  杜青笑道:「我不知道,華老前輩並沒有指明那一個,領袖武林並不是壞事,但看其人的居心何在,如果令尊以俠義為懷,用正當的手段,和平的方法,拉攏群雄,除暴安良,濟危扶貧,我不但不反對他,而且還會盡力去幫助他!」

  韓萍萍低頭一歎道:「我多希望有這樣的父親!」

  三個人都默然不言了,良久後,韓真真才道:「杜公子,我有一個要求,你快點把這套劍法練成,在家父沒有做出太大的惡事之前,制止他的野心!」

  杜青尋歎道:「我也希望如此,可是華老前輩說過了,這套劍法最快也得要三年才小有所成,我能等三年嗎?」

  韓萍萍愕然道:「為什麼要這麼久!」

  杜青道:「一個劍手的養成豈是簡單的,令尊在劍上下了多少年的苦功,才有今天的成就,我能在三年內追上他,已經是最快的……」

  韓真真黯然道:「三年之後,天下不知是什麼局面了!」

  杜青點頭道:「是的!所以我不能等三年,最好是在目前就設法消彌這場殺劫,因此我不準備去練這套劍式……」

  韓萍萍道:「家父的武林霸業之舉,構思已久,最近他認為時機已近成熟,才猝然宣布,目前你能找到一股力量去牽制他的發展嗎?」

  杜青道:「我正在尋找!」

  韓萍萍微笑道:「杜公子,你不會是拿這裡的力量作為運用的對象吧!」

  杜青道:「我對這裡的情形還不清楚,但是照情況看來……」

  韓萍萍一笑道:「對此地的情形,你所知還沒有我們清楚,王非俠,在早幾年就受了謝耐冬的慫恿,暗中培植武力,網羅高手,作為雄圖之舉!」

  杜青怔然道:「你們也知道了?」

  韓萍萍笑道:「謝耐冬與家父是同一類的人,大家都很清楚對方,王非俠死後,謝耐冬就轉移過來,接收王非俠的全部人員,圖謀進取,不過家父並不重視,他對此地的實力了如指掌,認為根本不堪一擊!」

  

  杜青道:「也許令尊對此地還不太瞭解!」

  韓萍萍道:「不,家父太清楚了,別說家父親自出馬了,就是我叔叔一枝劍,也可以將此地一役而平!」

  杜青道:「令尊估計錯誤了,此地高手如雲,每一個人都非弱者,尤其是三個師爺,更是高深莫測!」

  韓真真笑道:「你對家叔父知道多少?」

  杜青道:「他不是折劍鍛羽而去了嗎?」

  韓萍萍道:「那是騙人的,家叔連一成的功力都沒有顯示出來。如果他認真動手,三招兩式,保證屍橫滿地,血流成河。」

  杜青大出意外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呢?」

  韓萍萍笑道:「這是家父的驕兵之計,他臨行授意,就是叫我們故意鬧點事,然後陷身此間,又叫家叔不必出全力……」

  杜青問道:「令尊叫你們留下幹什麼?」

  韓萍萍道:「一來作為以後尋事的借口,二來叫我們摸摸清楚,王非俠到底死了沒有,家父認為他是裝死……」

  杜青差一點跳了起來叫道:「令尊也有這個想法?」

  韓萍萍微笑道:「難道杜公子也有所發現嗎?」

  杜青頓了一頓才道:「我只是這樣想,但不敢確定,令尊為何有此想法呢?」

  韓萍萍道:「因為比劍那天,家父勝得太容易了。照王非俠的武功造詣,他卻死得太快了,所以家父才想其中可能有詐!」

  杜青歎了一聲道:「我本來以為令尊在心計方面略遜一籌,姑不論王非俠身死是否屬實,此間的力量尚勝一籌,現在看來,雙方不相上下了!」

  韓萍萍道:「怎麼說是不相上下呢?」

  杜青道:「令尊將此地估計得太低,方才廳上一戰,我也覺得令叔似乎未盡全力,可是這邊的人也沒有使出全力,雙方都是以詐易詐,這就有得一拚了!」

  韓萍萍也是一怔道:「這該怎麼辦呢?」

  杜青道:「本來讓雙方硬拚一下也是好事,至少可以抵消一下各人的勢力,最後無論勝負,雙方都是元氣大傷……」

  韓萍萍道:「這可不行,家父現在以武林霸業為誘餌,煽起了家中的子弟的雄心,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姐妹!」

  杜青道:「我也不想這麼做,現在兩邊都不會輕易動用根本,要拚起來,一定是拿別人作先鋒,所以令尊強留群雄,此地也以發喪之名聚天下名家高手,兵刃未見,武林之中已將掀起一片血雨腥風,我必須制止這件事的發生……」韓萍萍道:「他們怎能使別人來流血拚命當前鋒呢?」

  杜青笑道:「這還不簡單,當雙方壁壘分明時,一定要那些人先表明立場,站在這一邊的,就會得罪那一邊,反之亦然。而戰端一起,自然是那些人先上戰場。。。。。。「韓萍萍道:「如果有人兩邊都不參加呢?「

  杜青道:「那是兩邊都不討好,勢必成為第一批犧牲者!」

  韓萍萍急急道:「杜公子,那有什麼方法可以防止呢?」

  杜青想想道:「這要把謝寒雲叫進來,把令尊的意圖告訴她,叫她跟這邊的人商量一下,對令尊方面重作估計!」

  韓萍萍道:「那我們家不是太吃虧嗎?」

  杜青道:「不會的,二位回去見令尊,也可以把這裡的情形說一遍,請他慎重考慮,不要輕舉妄動!」

  韓萍萍同意了,杜青遂把謝寒雲等人叫了進來,簡要地說了一下,謝寒雲倒是當機立斷,拱拱手道:「韓小姐,難為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我們的決心跟杜大哥是一樣的,大家都是為盡己一片心,我也不說客氣話了,立刻送你們出……」

  謝寒星道:「這樣一來,也許只是暫息戰禍,兩邊有了較深的瞭解後,大家加強準備,再發動起來就難制止了!」

  杜青一歎道:「我也想到了這一點,只好走到哪算到哪了,慢慢再想別的法子,目前先把雙方的局勢緩一緩再說!」

  謝寒雲拉住韓家姐妹的手道:「走,我送二位出去!」

  大家相偕走出,到了靈堂前,只見潘金鳳還在直挺地跪著,劉宗過來,愕然欲問,謝寒雲搶先說道:「劉大哥,你把她們安全地送出大門,然後請三位師爺過來,我有重要的事跟他們商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3:26

第三十二章 千條楊柳盡向西


  平步雲等人進來時神色很平靜,而且劉宗也跟著他們一起進來,這使謝寒雲略感奇怪,忙問道:「劉大哥,韓家姊妹走了?」

  劉宗點頭答道:「走了,屬下一直送她們到大門口!」

  謝寒雲問道:「你擔保她們安全離開了嗎?」

  平步雲笑道:「小姐下過命令,誰敢不遵!」

  謝寒雲微怔道:「平世伯,我放她們走是有原因的!」

  平步雲笑道:「那是一定的,她們留下來有原因,小姐留下她們也有原因,最後放她們走必然更有原因!」

  謝寒雲道:「世伯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平步雲笑道:「她們平素很通達情理,突然會對二小姐如此蠻橫,當然是有緣故的,老朽想她們一定有什麼重要的話要告訴小姐,話講完了,小姐自然也應該放她們離開!」

  謝寒雲覺得這老傢伙真不簡單,頓了一頓才問道:「世伯何以知道她們有話要告訴我?」

  平步雲道:「韓家姊妹人很正直,對乃父的作為極為不滿,她們故意鬧事留下,必然是有機密事情相告!」

  謝寒雲想想道:「世伯既知道她們全無惡意,為什麼先前對她們很不客氣呢,而且對我要單獨訊問她們之事很不滿意!」

  平步雲笑道:「她們對小姐與杜公子很友善,對此地的人可不見得有好感,老朽如不做作一下,她們未必肯將話說出來!」

  謝寒雲道:「看來世伯一切都知道了!」

  平步雲連忙道:「不,她們告訴小姐什麼秘密我可不知道!」

  謝寒雲道:「她們說此行的目的只是奉了韓莫愁之命,前來刺探虛實,因為韓莫愁對此地的動態有九成瞭解……」

  平步雲道:「韓莫愁的用意老朽也想得到。主人在世之日,就發現韓莫愁別有居心,因此暗中佈置了對付他的力量,主人雖死,這個計劃仍然在維持推動著……」

  謝寒雲道:「那由誰來主持呢?」

  平步雲笑道:「原來是由夫人主持的,自從小姐來到之後,小姐才是名正言順的主持人,所以夫人已經把責任交讓了!」

  謝寒雲冷笑道:「娘對我這麼信任嗎?」

  平步雲道:「小姐來此才一天,就有極佳的表現,何況還有雄才大略的杜公子從旁協助,夫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謝寒雲道:「杜大俠來此作客,可不能永遠呆在這裡,而且他本身還有很多事,那能一直替我們效勞!」

  平步雲笑道:「杜公子與小姐的情誼非比尋常,小姐的事他怎麼好意思坐視不理,再說杜公子當前急務,無非也是如何對付韓莫愁,敵愾同仇,必然不會推辭的!」

  杜青只得笑著接口:「前輩太過獎了!再晚才疏學淺,那裡夠得上幫忙的資格,只怕越幫越忙,反而誤了各位的事!」

  平步雲笑道:「杜公子太謙虛了。你在金陵能混進韓家堡,揭穿兩家劍譜之秘,又將韓莫愁戲耍了一番,心智武功,無一不令人欽佩之至。韓莫愁對公子的武功可能還不重視,對公子的心智卻異常忌懼,所以圖謀對公子不利……」

  杜青聞言心中一動,深覺自己鋒芒太露,不僅引起了韓莫愁的猜忌,而且這幾個老傢伙看來對自己也不無戒備,今後倒是應該注意收斂一點!

  謝寒雲到底年紀小,見人誇獎杜青,比什麼都高興,為了加深大家對杜青的敬意,笑著說:「杜大哥實在是當世獨一無二的英才,我本來是什麼都不懂的,如果有一點表現,全是他的教導之功!」

  杜青本來想辯解,因為謝寒雲到此地後,一切行動都是她自己的主意,自己並未參加意見。可轉念一想,又忍住了,因為謝寒雲畢竟年紀還輕,在別人心中還是個小孩子,人家也必定以自己在後面授意,她才有這些表現,如果拆穿了她本身已有自主的能力,說不定反會引起別人對她的猜忌,不利於她!

  事情很明顯,不管王非俠是生是死,謝耐冬絕不肯輕易放棄此間的領導權,所以如此大方,必然也認為謝寒雲只是個傀儡,她隨時都可以取回控制的大權,這種想法對謝寒雲很有利,還是維持下去的好!

  謝寒星對情形十分清楚,也看出平步雲等人對杜青已有猜忌之心,那番話也分明是一個警告,因此也笑著說:「小妹,你可不能太倚仗杜大哥了。他自己有家,金陵那邊也需要他,不能老是守在這裡幫你的忙呀!」

  平步雲笑道:「這也是實話,不過杜公子無論如何也得辛苦一點,替小姐把局面安頓好再離開。以後再有事,我們三個臭皮匠,勉強也可以湊成個諸葛亮,湊合著替小姐策劃策劃,這個家勉強也能維持下去!」

  這番話明裡恭維,暗中卻也表示出來,杜青在此地不能做得太過份,至少不能把他們從這擠走!

  

  謝寒雲也聽出來了,接口道:「我在此地是爹的女兒,在別處仍然姓謝。杜大哥離開時,我也要跟著離開的……」

  她唯恐平步雲等人對杜青加深仇意,搶先表明態度,平步雲等人只是笑笑不作聲,劉宗卻急了,說道:「小姐,這裡才是你的家,你怎能輕易離去呢?」

  謝寒星冰雪聰明,知道劉宗的意思,他是一心一意效忠謝寒雲的,自然不希望她離去,於是笑著說:「小妹,這裡是你一個人的,金陵的家是我們三個人的,兩地相距不遠,你高興時,可以兩邊跑。王老伯遺下的一份事業。全靠你一肩擔負,你可不能丟開不管,那太辜負大家的心意了!」

  劉宗道:「是啊!主人創業維難,好不容易有了這份成就,小姐如果撒手不管,我們這些下屬怎麼辦呢?」

  謝寒雲冷笑道:「此地人才濟濟,還怕沒有接替的人嗎?」

  劉宗看了三個老人一眼道:「我們是主人一手栽培的,只有小姐才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此外誰也不夠資格領導大家!」

  平步雲微慍道:「劉宗,你忘了還有夫人!」

  劉宗不甘示弱,沉聲道:「平師爺,你我都知道夫人不可能再管事,即使管也沒有幾年,這裡遲早都是小姐的!除了主人,就是小姐,此外誰都別想坐在當家的位子上!」

  平步雲沉聲道:「劉宗,你知道主人已經去世了!」

  劉宗冷冷地道:「我還以為平師爺忘記了呢!」

  兩個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肯相讓,終於還是平步雲屈服了,輕輕一笑道:「劉宗,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夫人還在世!」

  劉宗道:「我自然知道。小姐沒來之前,我對夫人絕對遵從,小姐來了,就該以小姐為主,這是主人的意思!」

  謝寒雲笑問道:「爹什麼時候說的?」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主人在世之日就明白地交代過,三位師爺也都是聽見的,我不相信他們這麼快就忘記了!」

  龍書錦連忙道:「言猶在耳,我們怎會忘記呢?平兄的意思也不是不尊重小姐,只是認為不能把夫人撇開!」

  平步雲接著道:「是啊,反正我不是為自己爭權!」

  劉宗將臉一沉,說道:「諒師爺也不敢!」

  平步雲臉色也沉下來了,問道:「劉宗,你這是什麼話?」

  謝寒雲也覺得到劉宗對平步雲的態度太過份了,忙道:「劉大哥,你怎麼可以對平世伯這樣說話?」

  劉宗冷笑一聲道:「小姐!在輩份上屬下雖然比平師爺低,在職務上屬下卻不必謙讓他,因為他們管策劃,屬下負責執行……」

  平步雲怒聲道:「你還是得聽我的策劃!」

  劉宗道:「不錯!可是師爺策劃後並不能直接下令,必須要通過當家的發佈後,我才遵命執行……」

  謝寒雲笑道:「我不明白你們爭的什麼?」

  劉宗冷笑道:「平師爺心裡明白!小姐未來之前,夫人凡事都委託他代行。現在小姐當了家,剝奪了他的權利……」

  平步雲怒叫:「放屁!你說我跟小姐爭權?」

  劉宗道:「平師爺如果沒有這個意思,就不必再把夫人抬出來壓人。我是管事的,一定要把職權交代清楚,潘大姐跪在這裡,就是拜平師爺之賜。我不希望以後再有這種事發生,增加大家的困難!」

  平步雲鼓起怒眼,剛要說話,柳群朝他搖搖手,開始說話了:「平兄,劉宗的話很有道理,一個家裡只能有一個主人,因為夫人不出面,凡事都交給我們,而有時三個人的意見不能配合,常令他們困擾,現在一切由小姐作主了,我們自然順從小姐的意思!」

  謝寒雲多少也明白他們爭執的原因,於是笑著說:「如果娘要當家,我絕不能越過上一輩……」

  龔書錦道:「沒有的事,夫人已明白宣佈不理事了,昨天不是命我們把帳冊、執事名單全都交出來了嗎?」

  謝寒雲道:「那就請三位師爺看在先父的份上,多給我支持……」

  平步雲沒有話說了,拱拱手道:「小姐吩咐的極是!老朽本來也不是與小姐爭權,只因為劉宗說話太氣人了,老朽才忍不住……」

  劉宗道:「私底下我如果有得罪之處,師爺摔我兩個嘴巴我都不會還手,但公事上我必須把職權分清楚!」

  平步雲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了。

  柳群忙道:「話都交代清楚了,我們還是回到正題上吧,韓莫愁對此間的情形應該十分瞭解,他還叫人來探聽什麼呢?」

  謝寒雲道:「她們的話是說給杜大哥聽的,還是由杜大哥說吧!」

  她十分慎重,唯恐把不該透露的事也說了出來,所以乾脆讓杜青來決定該說那些話。杜青沉吟片刻,說道:「首先她們要摸清楚王世伯究意死了沒有?」

  眾人俱是一震,平步雲首先叫了起來:「她們真這麼問嗎?」

  謝寒星冷冷地道:「我們初來的時候,看見此地的情形,也不相信王老伯死了,怎能不叫別人懷疑呢?」

  平步雲遲疑地道:「那是夫人的意思,不許鋪張!」

  杜青道:「我看見了墳墓,才確知王世伯是真的死了!」

  平步雲吁了一口氣,說道:「杜公子也是這樣告訴她們的嗎?」

  杜青道:「我不必告訴,把墳墓指給她們看不就是答案了!」

  平步雲道:「主人是在韓家入殮的,韓莫愁居然會懷疑主人沒死!」

  杜青一笑道:「他的懷疑不是沒理由,因為王世伯的靈柩抵家多日,此地竟沒有一點居喪的樣子,難免使人起疑,可是看到了真墓,以及廳上的靈堂,再加上寒雲在此地當家,對王老伯的生死總算給了他們一個明白的答案!」

  平步雲道:「好極了!好極了!」

  謝寒雲沉聲道:「我爹死了,有什麼好?」

  平步雲發覺自己失言,連忙解釋道:「我是說小姐來得好極了,王兄生前是聞名武林的人物,雖然夫人有命不准設靈,可是讓同道中人知道,難免會怪我們太不懂禮,現在小姐出面主持發喪,至少可以讓我們在別人面前有交代了。」

  也虧他臨時能扯出這番話來,居然也合情合理,杜青對王非俠未死一事,心中早已明了,只不過提出來看一下他們的反應,現在當然更有把握了,但恐引起他們的懷疑,忙又接下去說:「他們第二個目的是利用韓無畏來一試此間的實力。」

  平步雲哈哈大笑道:「這下子恰好中了我們的圈套,韓無畏把受挫的情形回去一說,韓莫愁不嚇破膽才怪!」

  謝寒雲冷冷地道:「恐怕人家比我們還得意呢?」

  平步雲微怔道:「這是怎麼說?」

  杜青笑道:「廳前一戰,各位對韓家劍法有多少瞭解?」

  平步雲道:「超異卓絕,不同凡響,當然韓莫愁可能還要強一點。可是龔兄的鐵算飛珠,足可令之喪膽……」

  謝寒雲冷笑道:「龔老伯後來的兩手如果是真的,也許還能唬人家一下,如果只靠這點本事。一個韓無畏也足夠掃庭犁穴了!」

  平步雲微愕道:「韓無畏也許未盡全力,但是我們這邊高手也不算少,像劉宗及五龍一鳳。劍法都是得過主人親傳的!」

  謝寒雲道:「我爹的劍法若能勝過韓家,也不會死在韓莫愁手裡了!」

  平步雲笑道:「話倒不是這樣說,主人明知韓家劍法高強,所以在授劍時,另創了一套輔助的手法,攻其不備……」

  劉宗笑道:「潘大姐制住韓家姊妹,使的就是這種手法!」

  謝寒雲道:「韓家姊妹在第二代中也只是中庸之流,比起她們的父叔來,不知差了多少倍,對付那些人,這種手法未必能奏效!」

  劉宗不服地說道:「那些人比韓家姊妹又能強出多少去呢?」

  杜青不願再浪費口舌了,正容解釋道:「韓家姊妹也沒有認真動手,所以才束手被擒。當然,一來是她們故意如此,二來也是隱蔽韓無畏這次來的真實用心!」

  平步雲忙問:「韓無畏有什麼用心?」

  杜青道:「掩蔽自己的實力,使此間產生錯覺,鬆弛戒心!」謝寒雲冷笑道:「人家韓無畏連一半的功夫都沒有拿出來呢!」

  

  眾人都是一震,忙問:「這是真的?」

  謝寒雲冷笑道:「諸位世伯以弱充強,還在沾沾自喜,人家卻是以強裝弱,真的動起手來,吃虧的又是那一邊呢?」

  平步雲怔怔地道:「主人對韓家劍法研究多年,應該不會差這麼遠吧!」

  杜青一歎道:「韓莫愁既然知道王世伯的種種準備,自然不會表現真正的實力,所以韓家劍法究竟有多少實力。到現在為止也很難猜測!」

  平步雲道:「此言出自韓氏姊妹之口,會不會言過其實!」

  杜青道:「我想不會,她們沒有騙人的理由!」

  平步雲低頭沉吟,臉色開始沉重了,杜青又道:「關於韓家的劍法,我從側面有點印象,先是在他們家,我與韓方對陣,施展了血魂劍最精妙的一招,也只勉強勝過一籌,然後是在清涼寺中,我、千手神劍查子強、謝家三姊妹,再加上血魂劍華聞笛前輩,六個人齊上,也無法奈何韓莫愁……」

  平步雲聞言如被電擊,失聲叫道:「對,對極了!如果血魂劍不是見到韓莫愁劍技難克,斷然不肯束手認輸,放開滅門血仇而不顧!我們先前是太大意了……!」

  謝寒雲冷笑道:「幸虧韓家妹妹及時來報警,否則你們大家都還睡在夢裡,恐怕丟了腦袋都不會醒呢!」

  她的話說得這麼難聽,居然沒有一個人表示不服,這個消息實在太令他們驚異了,這時劉宗說道:「幸虧小姐及時回來主持家政才得到這個消息,如果照師爺的估計,滅門之禍就在眼前了!」

  平步雲這次一點都不生氣,拱手道:「老朽判事不明,致有此失,實是罪該萬死,好在得信尚早,大家研究個對策,看要如何應付韓莫愁。」

  劉宗道:「帖子已經散出去,各路人馬指日便臨,現在商量對策,恐怕來不及了,尤其是我們公開得罪了韓家……」

  平步雲笑道:「小姐將韓家妹妹送走,至少可以搪塞一下,韓莫愁一定要興師問罪,小姐就往老朽身上推好了!」

  柳群也道:「目前只好這麼辦,能拖則拖,反正這是我們的家,韓莫愁絕不敢孤身深入,不能拖時再說吧!」

  事情似乎就這麼商量定了,平步雲口中雖說要大家想個應付的辦法,三個老人卻沒有提出適當的主意!

  杜青知道他們還要向匿避在暗中的王非俠請示,所謂商量,實際是在套自己的口氣,所以裝傻不作聲。

  柳群見他不開口,才提出個不著實際的拖字,謝寒雲知道再商量也不會有結果,乾脆點明道:「今天不會再有遠客了,大家歇息一下,三位世伯多費點心,無論如何,明天要有個明確的方法去應付!」

  平步雲道:「老朽遵命,等我們研討出新的對策後,再親告小姐!」

  說著率先告退了,謝寒雲也陪著杜青與謝寒星回到了後面,四顧無人,才低聲問杜青道:「杜大哥,你看怎麼樣?」

  杜青低聲道:「首先可以確定王非俠沒有死!」

  謝家雲道:「這個我也有數了,只是他究竟有何用心呢?難道他就此躲起來,一輩子不出頭了嗎?」

  杜青道:「我想是這樣了,今後可能由你出頭主持這個家!」

  謝寒雲道:「我才不希罕!」

  杜青連忙道:「不!目前你必須撐著,甚至於要一直撐下去,今天的情形你已經看清楚了,你母親仍然掌握著大部分的實力!」

  謝寒雲道:「我當然明白,平步雲這三個老傢伙都是她的死黨,唯恐我當權了,才會跟劉宗爭起權來!」

  杜青道:「劉宗是希望你主掌門戶的,而且他是真正握有實力的人,這裡上下的人手,大部份都由他掌握指揮,所以三個老傢伙對他還有點顧忌,你把握住這個人是上上策,因為他可以保障你的安全……」

  謝東雲道:「難道還有人敢暗算我不成?」

  杜青道:「目前不至於,因為王非俠也在支持你,將來就難說了,令堂如果見你太專擅,也可能會不利於你!」

  謝寒雲輕歎一聲道:「我真不明白,娘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如果她真的想當權,為什麼又要把大權交給我呢?」

  杜青笑道:「她起初以為你是個小孩子,由你來當家,可以鬆懈韓莫愁的注意力,再者她這幾天忙於研練劍法,也樂得將家事擺脫一下!」

  謝寒雲道:「她左手已殘,還練什麼劍呢?」

  杜青道:「自然是叫王世伯練了!不過劍訣在她控制中,每次只拿一部分出來,所以要時時督促王世伯練劍……」

  謝寒星不信道:「什麼,娘對老王還會這個樣子?」

  杜青道:「以前我還以為劍訣是在他們兩人手中,照這一兩天的情形看來,恐怕劍訣完全由令堂一人把持著!」

  謝寒雲也不信地說:「何以見得呢?」

  杜青道:「照王世伯對寒雲寵愛的情形,如果他知道劍訣,一定會交給她的,就是因為劍訣不在手邊,才遲疑不決!」

  謝寒雲道:「假如這劍訣是從我家保藏的那一份上錄下的,經過這麼久的時間,應該練得差不多了……」

  杜青道:「這上下兩冊劍笈要互相配合才有作用的,所以雙方各保管一部,卻沒有多大用處,謝家的一部份,韓莫愁已得其半,劍技較強,可是韓家的這一部分,最多只洩露了十分之四,要想有所成就,必須從韓家劍法中一點一滴地吸取過來,再加以融合貫通……」

  謝寒雲想想道:「這倒是與韓家姊妹所說的不謀而合,韓無畏今天只顯露了一半實力,可能是怕我們學了他的劍招去!」

  杜青道:「這就對了!我想了半天,覺得韓無畏完全沒有必要掩藏實力,如果他能力夠,大可以把這邊的好手消滅一部分,豈不是更省事?何況韓莫愁已公開表露了要在武林稱霸的企圖,韓無憂在韓家是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在我們這兒受挫,對韓家的威望頗有打擊,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他絕對不肯含辱丟人的!」

  謝寒雲想想道:「那麼我們這邊只有我爹一個人練劍嗎?」

  杜青道:「自然只有他一人了,這種神奇的絕學怎能透露給第三者知道?令堂把它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呢!」

  謝寒雲冷笑道:「我想不見得!在我看來,至少有四五個人都分享到劍法中的奧秘,只是程度上的差異而已!」

  杜青一怔道:「四五個人,還有誰呢?」

  謝寒雲道:「那三個老傢伙絕對有份,尤其是平步雲,他對劍法的造詣極深,居然棄劍不用,這使我感到很不解……」

  杜青眉毛一揚道:「對啊!學劍是一件入迷的事,只會越迷越深,卻從沒有能從裡面跳出來的,我對他們的行為也很感費解!」

  謝寒雲笑道:「如果你想通了韓無畏故隱其技的道理,就不會費解了,他們是同一用心,不想讓人學去所會的劍招!」

  杜青眉毛一揚叫道:「寒雲你真了不起,你想得比我更透澈!」

  謝寒星道:「我也知道另一人是誰了,一定是劉宗!」

  謝寒雲道:「是的!所以劉宗一下場,三個老傢伙立刻趕過來插手,他們不是怕他敵不過,而且擔心他把劍法洩露出去,讓韓家人得了好處!」

  杜青一歎道:「你們都了不起,我沒想到這一層上去,我總以為令堂把持著劍訣,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能傳授,更別說外人了!」

  謝寒雲道:「一個具有野心的人,只有死黨才是心腹,兒女親情,都是假的,在娘說來,這幾個女兒反不如外人來得信任!」

  謝寒星笑道:「這話不盡然,三個老傢伙的劍法是娘教的,劉宗的劍法卻是老王教的,這是我的看法!」

  杜青道:「說說你的理由!」

  謝寒星道:「三個老傢伙跟娘是一類人物,正因為他們野心勃勢,使老王深以為憂,才把所知教給劉宗,以為抵制,否則劉宗怎敢跟他們公然衝突,毫不讓步……」

  趙寒雲想了一下道:「二姊的分析很有道理。劉宗是效忠我爹的,所以爹才把管家的大權交給他代掌,我來了之後,由於我幾手決斷的處置,使劉宗感覺到我可以繼承爹的事業,所以竭力支持我,這樣才引起三個老傢伙的恐懼……」

  杜青歎道:「事情越來越複雜了!韓莫愁的問題已夠頭痛了,這裡又有了爭權的糾紛,演變下去,真不知會有什麼結果!」

  謝寒雲道:「我們的來意,娘與爹都很清楚,爹也許想把劍笈給我們,可是娘堅決反對,而劍笈又在娘的控制中,所以爹在我面前也只好繼續裝死下去,等他劍法獲知更多時,再設法交給我!」

  謝寒星道:「你有這個把握嗎?」

  謝寒雲道:「我不知道,不過我想爹除了這個理由外,沒有再在我面前裝死的必要,他那樣愛我,為什麼不想跟我見面呢?」

  謝寒星道:「他把大權交給你,留你下來,就是為了能時時看見你,雖然你看不見他,他卻時時在你身邊的!」

  謝寒雲歎道:「我知道!但親子之情,絕不是看看就會滿足的,他一定很想我們能面對面,聽我親口叫他一聲……」

  杜青道:「等著吧,會有那一天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4:52

  三人默然片刻,杜青又道:「今天他們得知韓莫愁的用心後,一定會聚集商討一個結果的,我想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會晤!」

  謝寒雲笑道:「我有辦法!」

  杜青道:「你有什麼辦法?」

  謝寒雲道:「我與二姊藉著巡視為借口,四處走一遍,你在暗中留神看,那裡形跡可疑,你就往那裡去找!」

  杜青沉思有頃道:「這不是個最好的辦法,但可以一試,我猜他們要商量,也一定是利用晚上的時間,到時候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你們再出去巡視!」

  三人商量定了,遂招人送來飲食,用過之後,為了培養精神,以便晚間行事,各自安靜地歇息了

  到了晚間,謝家姊妹醒來時,房中已不見了杜青的蹤影,謝寒雲找了一遍,低聲笑道:「杜大哥真神秘,連我們也不通知一聲就走了!」

  謝寒星道:「他有他的算盤,如果讓我們知道他的去向,我們很可能會在形色上引起別人的注意,反而會誤事!」

  謝寒雲道:「我們也別耽誤了,配合他的行動出發吧!」

  姊妹二人整頓了一下,佩好兵器,出園而去,園門有兩名漢子持刀肅立,見到她們後,立刻有一人上前道:「小姐要到那兒去?」

  謝寒雲道:「我想四處去看看警戒的情形!」

  那漢子道:「這個小姐不必煩心,本宅四周戒備森嚴,如同銅牆鐵壁,任何人都別想越雷池一步!」

  謝寒雲道:「我還是要自己看看才放心!」

  那漢子道:「屬下為小姐引路!」

  謝寒雲道:「不必!我是秘密巡視,看看有沒有人疏忽,如果你們跟著,大家都知道了,還有什麼可巡的!」

  那漢子愣了一下,才道:「既如此,小姐得先找劉總管問清通行口令,稍有響動,立即發出口令聯絡,否則潛伏在暗處的射手不明就理,發出了暗器,恐怕會傷了小姐!」

  謝寒雲道:「你把口令告訴我就行了!」

  那漢子道:「屬下等二人守衛此間,只有一個口令,到了別處就不適用,本宅分為很多區域,每區都有不同的口令!」

  謝寒星道:「這麼麻煩幹嗎?」

  那漢子道:「這是為了慎重,唯恐有外人進來,探知了口令,豈非通行無阻了?本宅共分多少區,每區的口令是什麼,只有劉總管一人得知,而且口令也是每天更換,守衛的人也每天調動,才策萬全!」

  謝寒雲道:「那麼本宅的人也不能自由行動了?」

  那漢子道:「是的!入夜以後,本宅人員即各司其職,除了指定的區域內,不准到別的地方去,本宅所以能維持壁壘森嚴,完全是靠著這種特殊的警戒方法!」

  謝寒雲聽了心中暗自歎服,覺得劉宗用這個方法,果然高明,難怪韓家人不敢輕犯,說不定以前還吃過不少虧呢!

  謝寒雲想想又問道:「所有的口令只有劉總管一人知道嗎?」

  那漢子道:「是的!連三位師爺與五龍一鳳六位管事,也得向劉總管問明之後,才能離開自己的地方!」

  謝寒雲道:「好吧,那裡可以找到劉總管?」

  那漢子道:「劉總管這時在廳旁的小書房,小姐過去,遇見第一道暗卡,可以用吉祥兩字發問,對方答如意後,就知道是自己人了,再問他們如何通行的口令!」

  謝寒雲想了一下道:「好吧,你們辛苦了!杜公子還在裡面安息,你們小心點,別讓人去驚吵他。如果他問起來,就請他到廳上去找我們!」

  那兩人躬聲應是,然後退入樹影中繼續守衛,謝寒雲走出了一段路,才低聲對謝寒星道:「此地警備如此嚴密,杜大哥怎麼能行動呢?」

  謝寒星笑:「杜大哥有的是辦法,韓家堡的戒備何嘗不嚴,他仍然混了進去,此地也未必能難住他!」

  謝寒雲道:「那次是有我幫忙!」

  謝寒星道:「今天也有你幫忙,別替他擔心了,他偷偷地離開了園子,門口的人並未發覺,可見仍有疏漏之處!」

  謝寒雲童心未泯,忽發奇想道:「二姊,咱們不找劉宗,也來闖一下好不好?」

  謝寒星笑道:「你又要淘氣了,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萬一挨了暗箭,白送了一條小命,那多冤枉!」

  謝寒雲道:「知道有暗箭,咱們可以提防一下,而且我穿著素色的衣服,在黑暗中很明顯,他們看見是我,就不敢放箭了!」

  謝寒星道:「可是鬧了起來,有什麼好處呢?」

  謝寒雲道:「自然有好處,如果他們在暗中聚會,一定是很秘密的地方,戒備也特別嚴,有了響動,杜大哥才可以乘虛而入!」

  謝寒星笑道:「想想你現在的身份,讓人抓住了多不好意思!」

  謝寒星道:「正因為我現在是主人的身份,讓人發現了,也有個正當的理由,誰敢說我的巡視是錯的!」

  謝寒星道:「剛才已經有人告訴你了,要巡視可以找劉宗!」

  謝寒雲道:「我偏不找他,這是突擊巡視,我可以說是試探一下本宅的警覺程度,你有沒有興趣?」

  謝寒星笑道:「老實說,我可沒有興趣陪你胡鬧,我在此地只是客人,不過你為了方便杜大哥,我能不奉陪嗎?」

  謝寒雲笑道:「誰不是為了杜大哥,否則我在金陵多舒服,何苦來此地受罪,穿著這套喪氣的衣服……」

  謝寒星道:「老王終究是你的生身父親……」

  謝寒雲黯然道:「我沒有不認他,是他自己不敢認我,我在金陵時就隱約有感覺,因為他始終不敢正面告訴我,我才賭氣不理他。到了這兒,他又裝死裝活……」

  謝寒星默然片刻才道:「我們白天不是商討過了嗎?他這樣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算了,不去談他了,你準備怎麼辦?」

  謝寒雲道:「走著瞧,先試試第一關!」

  二人慢慢地前行,走了一陣,突然有人低喝:「什麼人?」

  謝寒雲故意不作聲,從牆邊閃去,立刻嗖嗖射來幾枝冷箭,兩人用劍揮架,卻還幾乎中箭,忙叫道:「吉祥!」

  遠處答道:「如意!既是自己人,為什麼剛才不問口令?」

  說著有人挑了燈籠撲了過來,仍然持刀作著戒備之勢。

  謝寒雲怒道:「混帳!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那人是個瘦削的中年漢子,照清謝寒雲的面貌後,立刻舉手朝後面招了一下,停止放箭,然後恭身道:「原來是小姐,請恕屬下無狀!」

  謝寒雲用劍一比道:「你叫什麼名字,是負責這一區的嗎?」

  那人恭身道:「小的叫尤大海,負責擔任本區警衛,小姐有何指示?」

  謝寒雲道:「你很不錯,可是那幾個射手太差勁,幾枝箭射出來全無勁道,如果碰上了高手,一點用都沒有!」

  尤大海笑道:「這幾枝箭只是試探性質,因為小姐是從後面來的,後方未曾示警,屬於外敵的成份不多,如果是從前面過來,二十張伏弩齊發,那怕再強的敵人也會成刺蝟的……」

  謝寒雲臉色一沉道:「混帳,你對我說話也敢如此放肆!」

  尤大海惶恐地道:「是,屬下該死,屬下只是形容本區防守之密,並不敢唐突小姐,萬望小姐恕罪……」

  謝寒雲哼了一聲又問道:「為什麼對從後面來的人就不認真戒備,難道敵人就不可能從後面翻進來嗎?你憑什麼作此推斷呢?」

  尤大海恭身暗笑道:「後園是本宅防備最密的地方,除了本宅的人員外,外人絕對無法侵入,所以屬下才先行試探一下!」

  謝寒雲道:「為什麼後園的防備嚴密呢?是誰告訴你的?」

  尤大海道:「是劉總管交代的,他說凡是從後面來的人,即使答不出令,也得試探確實後才行動!」

  謝寒星道:「可是我來的時候,你並沒有試探就發箭了!」

  尤大海笑道:「那幾枝箭就是試探,凡是本宅的人,絕對不會被那幾枝箭傷著的,那只是一個警告而已。」

  謝寒雲道:「如果發現不是本宅的人,又是什麼對付方法呢?」

  尤大海道:「那就發伏弩了,這是用機括控制的,每弩十枝強箭,由六個不同的方向發出,十丈之內,可穿金透甲!」

  謝寒雲道:「我要試放一次看看是否有這麼大的威力?」

  尤大海道:「這伏弩發射後,裝填很麻煩……」

  謝寒雲怒聲道:「我的話說出來就是命令,不容許打折扣!」

  尤大海連忙道:「是!那就請小姐離開一點,最好躲在門洞中,免為勁弩所傷,屬下立刻就去準備!」

  謝寒雲道:「試試還要準備?如果敵人侵入了,是否還要先跟人家商量一下,等你準備好了再發動?」

  尤大海笑道:「對付外敵自然不須準備,可是小姐要試驗它的威力,就必須要準備一些目的物,以見其效!」

  謝寒雲這才道:「快去!我沒有空多等!」

  尤大海道:「馬上就好!」

  說著走去,沒多久,捧了一籠飛鴿過來,放在空地中央,打開了竹籠,將鴿子都趕得飛了起來!

  然後迅速退到她們身邊,謝寒雲道:「怎麼還不發射,鴿子都快飛走了!」

  尤大海笑道:「飛不了,一隻都逃不了!」

  這時有的鴿子已飛得比屋頂還高,眼看著即將衝出院牆之外,尤大海猛喝一聲:「放弩!」喝聲完了之後,又停了一停,然後只聽見一陣嗖嗖急響,不知箭從何方來,也不知射向何方去,但見天上飛的,低空繞的,以及停在地下呆的,約摸十幾頭飛鴿,全部墮了下來,無一倖免!

  尤大海出去撿了一隻呈上道:「小姐請看伏弩的成績!」

  謝寒雲道:「我只聽見聲響,卻沒看見一枝箭!」

  尤大海道:「本宅所用的伏弩異乎尋常,它們通體都是純鋼的,每支長短不一,說它是細針應更恰當一點!因為它沒有箭鏃,也沒有箭羽,在各個不同方向射出,組成一片箭網,每支所行的路線也是固定的,在黑暗中,肉眼不辨,所以要躲過它們是不可能的!」

  謝寒雲拿起鴿屍一看,只有尾部穿透了一個豆粒大的小孔,流出的血卻呈黑色,愕然問道:「箭上還有毒?」

  尤大海笑道:「是的!毒性不重,殺死一隻鴿子是夠了,刺在人身上卻只能使人受傷昏迷,用解藥可以解救……」

  謝寒雲道:「既然餵了毒,幹嗎不厲害一點呢?」

  尤大海道:「那是怕萬一自己人受了傷,還有個挽救餘地,這種解方只有劉總管一人知道,如果外人中了箭,就等於是劇毒一樣,所以並不損卻它的威力!」

  謝寒雲想想又道:「你說有二十把弩弓,每把可射十枝,總共才兩百支箭,能把這條過道都管住了嗎?」

  尤大海道:「豈僅是過道,連四面牆上屋頂都在箭網之中;這兩百箭的距離射向都經過精密計算,連一隻鴿子都逃不了,更別說是人了!」

  謝寒雲又問道:「那些箭呢?」

  尤大海道:「飛到一定的部位去了,因為鋼箭鑄造很麻煩,必須要收起來,備作下次再用,效果仍然如舊!」

  謝寒雲問道:「每支弩箭的穿透力有多強?」

  尤大海道:「可以穿透一寸厚的鐵板,因此萬無可避之策,除了來人穿著一寸以上的厚甲,而且連頭帶腳全包起來,才可以不受傷害,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

  謝寒星咋舌道:「這套玩意兒真厲害,我回到金陵,也要設法弄上兩套,就再也不怕有人來偷襲了……」

  尤大海笑道:「這只是一種而已,因為弩弓只能用一次,本宅比這厲害的防衛設施還多著呢!小姐可以到別處看看!」

  謝寒雲問道:「還有些什麼設施?」

  尤大海道:「這個屬下不知道,屬下只管這一部門,本宅的規矩是一人司一職,不准互相談討……」

  謝寒雲點點頭道:「這是對的!每個人只知道一但外人入侵時,即使挾制一兩個人,也無法問知別處的虛實!」

  尤大海笑道:「劉總管就是這個意思,才能使本宅如同銅牆鐵壁,小姐要到前面去,通行口令是逢凶化吉!」

  謝寒雲點點頭道:「好了!你快把弩箭裝好了,繼續守衛吧!」

  說著走了,又行了一程,果然暗中有人喝問:「來人止步,報出口令!」

  謝寒星搶著道:「逢凶!」

  對方答道:「化吉,是哪兩位!」

  接著有人過來,看見是她們,立刻行禮後道:「原來是小姐,小姐要到前廳去嗎?」

  謝寒雲點點頭,那人道:「屬下通知劉總管去!」

  謝寒雲道:「不必!我是巡查防務的,要一路查查過去!」

  那人道:「那小姐請一直過去,口令是萍水相逢!」

  謝寒雲交代了幾句,就一直走過去,估計還有一關就可以到達前廳了,她卻換了另一條路。

  那是通向另一邊平房的,走了一段,算計著快要遇見伏椿時,卻先隱身在暗中,拾起一塊石子拋向路面,只見後簷下立刻閃出兩道人影,前去探視!

  謝寒星跟在後面,搶先發聲問:「來人報上口令!」

  對方怔了一怔才道:「春草!」

  謝寒星接口道:「秋萍!你們退回去好了,不許緊張,我們是前來查巡的,今天晚上有什麼異動沒有?」

  守衛的人員已看出是謝家姐妹,忙道:「上稟小姐,此地很平靜,沒有異動情況!」

  謝寒星嗯了一聲道:「那就好,多加小心,不許疏忽!」

  說著與謝寒雲傲然行過,走出一程,謝寒雲低笑道:「二姊,你怎麼知道口令的?」

  謝寒星笑道:「劉宗到底是個粗人,他這連環防守雖密,依然有缺點,各處關卡的口令末一字必定為後面口令的前一字,而且是用成語,只要稍加注意,立刻就發現其中關係了,現在我有把握通行無阻了!」

  謝寒雲笑道:「這倒不能怪他,他每天要更換一次口令。又不能預先用筆記下,以防洩漏,自然要採用相連的字句!」

  謝寒星道:「如果有外人進來,豈不是很易被人測知?」

  謝寒雲笑道:「那倒不見得,我們是連過三關,才測知其中奧秘,外人不可能有這種機會,而且他限制大家在夜間走動,也是怕人測知口令的相互關係,再說我們用投石問路,先讓他們叫出上半句,才可以根據下半句的末一字做出判斷,外人進來,不會知道下半句的末一字,用同一字的成語很多,要銜接正確並不容易!」

  謝寒星笑:「話雖如此說,到底有不妥之處!」

  二人又向前走了一程,謝寒雲遠遠發現一棟孤樓,形如危堡,樓口微有燈光,忙如法泡制,用石將人引出來,然後喝問道:「口令!」

  那出來的人開口道:「孤月!」

  謝寒雲怔住了,因為上段口令首一字是春,這裡口令末一字應該也是春才對,然而孤月與春字如何銜接呢?」

  謝寒星搶著叫道:「寒星!」

  那人不答,嗖地衝過來掄劍就砍,謝寒星連忙用劍招架,卻被震得退後一步,那人正待繼續進招,謝寒雲已經看出那人正是劉宗,忙喊道:「劉大哥,是我啊!」

  劉宗這才住手,愕然問道:「小姐,二小姐,你們怎麼來的?」

  謝寒雲冷笑道:「我們是走過來的!」

  劉宗道:「小姐既然走過來,為什麼不問清口令?」

  謝寒雲冷笑道:「前面兩三處我是問了,後面的不用問,我猜都猜得到,你用成語首尾兩字銜接作口令,很容易被人識破!」

  劉宗笑道:「小姐見責極是,不過屬下並非每條都如此,只有在不重要的地方才利用那個方法,到了這裡,不就變了嗎?」

  謝寒雲道:「我怎麼知道呢?你孤月下面接什麼?」

  劉宗笑道:「重要地方採用重複口令孤月下面還是孤月,屬下識字不多,要想出那麼多的四字成語很困難,不得不採用首尾連字的方法,以便記憶,而且限令宅中的人,除了本身的區域,不准任意離開,這樣大家就不容易知道其中的關連了!」

  謝寒雲道:「可是我連過了三道防區、就摸出了其中的關係,後來幾個地方,都是我揣摩出來的!」

  劉宗笑道:「小姐冰雪聰明,這點小玩意兒自然難不倒小姐了!」

  謝寒雲道:「外人也不見得能難住,只要能獲知一兩處的口令略加揣摩,就可以在宅內通行無阻了!」

  劉宗含笑道:「不錯!屬下已經防備到這一點,所以在重要的地方,口令又有了變化,像剛才那孤月二字,只有幾個人得知,幸虧小姐沒有亂答,否則埋伏在暗處的伏椿早已發動了,這裡的口令由屬下一人籌劃,外人絕對無法獲知;如果是本宅的人要找屬下回事,也不用口令答覆,只須自報姓名,屬下自會出來接洽;如果是允許進入之人,必然會知道通行口令,始得通過,如果來人報出錯誤口令,必系外敵無疑,這樣安排,大概不會出岔子了!」

  謝寒雲想想道:「防備是夠周密的了,不過有幾個人是允許進入這個地方的呢?這裡又是什麼所在的呢?」

  劉宗道:「這裡是議事密室,目前只有三位師爺與五龍一鳳允許進入,此外還有十六飛衛……」

  謝寒雲問道:「誰是十六飛衛?我在名冊上沒見過呀?」

  劉宗道:「十六飛衛是主人親手訓練的十六名弟子,男女各佔一半,他們的工作便是擔任密室的守衛,這十六人在本宅也是秘密,從不與外人見面,所以未列入名冊!」

  謝寒雲笑了一聲道:「聽起來這好像是一個龐大的組織!」

  劉宗慶容道:「是的!主人的事業遍及天下,雖未正式開宗立派,卻並不比目前武林中那些宗派遜色,甚至尤有過之,將來這些事業是小姐的,屬下相信在小姐的領導下,一定能比主人更做得有聲有色!」

  謝寒雲道:「韓莫愁的目的在獨霸武林,我爹難道也……」

  劉宗道:「主人生性淡泊,無意於此,否則以所有的實力,認真幹起來,早就達到那個地位了!」

  謝寒雲一皺眉道:「我爹既然沒那個意思。為什麼要這麼多人呢?」

  劉宗道:「主人雖無意獨霸武林,卻要防備別人有此企圖,是以廣植心腹,遍設耳目。多個年來,武林中能維持和平,都是主人的努力,所以屬下希望小姐能將這個任務繼續下去。屬下一定率領所部,誓死效忠!」

  謝寒云:「我不一定有這個興趣!」

  劉宗急道:「小姐,你千萬不能這麼說!」

  謝寒雲道:「人各有志,這是不能勉強的!」

  劉宗歎了一口氣道:「小姐即使沒有興趣。也要勉強撐下去,主人網羅的這些人是武功健者,而且大部分雄心勃勃,主人生前也曾有過解散之心,可是怕他們被別人網羅去了,勢必造成大患,不得已才勉力維持住……」

  謝寒雲哦了一聲道:「我爹向你這麼透露過嗎?」

  劉宗道:「是的!屬下是主人唯一信任的人,主人有什麼話,都對屬下說,他這番意思連三位師爺都不知道……」

  謝寒雲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他們是娘的死黨,娘的野心不遜於韓莫愁,所以想借用爹的實力有所圖……」

  劉宗低歎一聲道:「小姐能明白就最好了。屬下本來想說的,只是語觸夫人,實有所不便,因此屬下希望小姐……」

  謝寒雲道:「我只是個小孩子……」

  劉宗興奮地道:「小姐來此二日,所作所為,實出屬下意外,所以屬下死心塌地,擁戴小姐,主人留下的這點基業,如果被韓莫愁接了去,自然不堪設想,即使落在別人手中,亦非武林之福,小姐千萬要三思而作,勉力為之……」

  謝寒雲沉吟片刻道:「那不是跟娘作對嗎?」

  劉宗低聲道:「這倒不必耽心,夫人目前所控制的只有三位師爺,基層人員,都在屬下控制中,小姐此後廣樹威望,大權在握,夫人只好知難而退了。至於三位師爺,也並不是真心歸附夫人,只因為夫人與他們的心思一樣,他們才全力為輔,只要小姐雄心不下於夫人,他們很可能會倒向小姐這邊,剛才已經有這種趨勢了……」

  謝寒雲忙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劉宗低道:「平步雲認為小姐擁權太重,勸夫人出來接手,屬下自然反對,而柳群居然附合屬下的意思,認為你智慧過人,將來大有所為,如能善加輔導,成就必在夫人之上,所以小姐今後對他們多加籠絡……」

  謝寒星卻道:「這樣做不太妥當吧,那三個都是老猾頭,小妹如果太借重他們,將來反而會受他們挾……制!」

  劉宗道:「等到韓莫愁的勢力解除後,小姐如果有意稱霸,他們一定樂於為助,如果無意於此,就乾脆了結!」

  說著用手做了個殺的姿勢,謝寒雲皺皺眉,謝寒星卻道:「不錯!他們都是慣於興風作浪的傢伙,如果不能滿足他們,就必須徹底解決他們,以免後患!」

  劉宗道:「二小姐的話很有道理,主人暗中也作過這個指示!」

  劉宗雲道:「我爹什麼時候說的?」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主人生前曾作這個指示,那時他還在謝家,卻已為小姐作好以後的安排,打算把這裡的基業交給小姐,不過他對小姐的心向知之極明,知道小姐是不會有野心的人,唯恐他們居間作怪,所以才作了這等指示!」

  謝寒雲想想道:「劉大哥,你心裡究竟希望我怎麼做呢?」

  劉宗道:「屬下身受主人知遇栽培,只知報恩,不問其他,否則主人也不會把這種事對屬下說了……」

  謝寒雲忙道:「好,謝謝劉大哥的支持,別的話我不必說了,屋裡在開會嗎?討論些什麼?有那些人在?」

  劉宗低聲道:「潘金鳳在廳上輪值,其餘的都在裡面商討明天應付韓家的事,小姐最好不要過問!」

  謝寒雲道:「為什麼我不能過問呢?」

  劉宗道:「因為夫人在裡面,她目前不想與小姐見面,小姐進去,勢必要害得她避開,以屬下愚見,目前還是不要去刺激夫人為佳,反正有什麼決定,屬下明天也會向小姐報告的,小姐以為如何?」

  謝寒星輕扯了謝寒雲一下,她立刻會意道:「那我就不去了,別的地方我還想去看看!」

  劉宗道:「防守的人是不敢鬆懈的,小姐儘管放心好了,不如早點回去休息,從明天起,大家會更忙呢!」

  

  謝寒雲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回去了!」

  劉宗送她們到第一道關口處,叫一個人在前開路,也不知他用的什麼暗號,居然沒有人出來查問口令,謝寒雲愕然問道:「你用什麼方法跟人聯絡的?」

  那人道:「請小姐諒解,屬下是專司緊急聯絡的,所以有特殊的手勢免去查詢的麻煩,這個手勢除了劉總管外,只有屬下一人知道,為求保密起見,最好小姐也不必知道,這是劉總管規定的!」

  謝寒雲笑笑也不再問了,回到草堂後不久,杜青像一頭狸貓似的也悄悄地進來了,朝她們一笑道:「你們的收穫不小呀!」

  謝寒雲一看見他,立刻就叫道:「杜大哥,你真壞,走時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謝寒星卻笑著道:「杜大哥,你說我們收穫不小,你的收穫恐怕更大呢!」

  杜青笑笑道:「不錯,我的收穫比你們多一點,不過拜你們之賜,多謝你們替我開了路!」

  謝寒雲一怔道:「我們替你開的路?難道你一直跟在我們後面?」

  杜青道:「不,當你們出門時,我是在後面,到你們試驗伏弩時,我就走到你們前面去了!」

  謝寒雲道:「你也弄清了那口令的關鍵嗎?」

  杜青笑笑道:「我沒有興趣去傷這個腦筋,這口令是唬外人的,即使弄清了口令,也走不到有機密的地方!」

  謝寒雲不信道:「你不用口令如何能通行的呢?」

  杜青道:「我不但通行無阻,而且連你們走不到的地方也走到了,你們看不到的事情也看到了!」

  謝寒雲仍是不信道:「那不可能,除非你會隱身法!」

  杜青笑道:「不用隱身法,你們回來時,那個帶路的人不是也沒用口令嗎?何以大家連問都不問呢?」

  謝寒雲一怔道:「你知道了那通行的暗號嗎?」

  杜青點點頭,寒星道:「杜大哥!你真了不起,我一直在注意,那傢伙並沒有打什麼手勢,更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暗號!」

  杜青笑道:「什麼暗號都沒有,只是在手心上塗了一點磷,走路時攤開手掌,給暗中的伏樁看見就成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5:27

  謝寒雲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你怎麼會發現的呢?」

  杜青道:「我想這重重口令佈防雖密,時日一久也不太方便,如果有什麼緊急事故要通知前面時,一道道口令傳過去,豈不是要誤事?以此地佈防設想之周密,必然還有另一種緊急通行的辦法,剛好你們要求試驗伏騖,那傢伙不敢作主,先去請示後,才敢試驗,我綴著那個去請示的傢伙,終於發現了通行的秘密,而且這秘密還真行,一路上走過去,連個問的人都沒有。」

  謝寒雲道:「你身上那來的磷呢?」

  杜青笑道:「闖江湖的人身邊都有百寶囊,裝著一切必須的東西,我身邊正好準備了這一種!」

  謝寒雲道:「你一直跟到密室裡嗎?」

  杜青道:「是的,我到了有一會兒工夫,你們才過來,而且你們沒進去,我卻摸到附近,偷聽了一陣!」

  謝寒雲忙問道:「你聽見了什麼?」

  杜青道:「大致跟劉宗告訴你們的差不多,平步雲跟他幾乎吵了起來,結果還是令堂開了口,總算壓住了!」

  謝寒星也急急地問道:「我娘說什麼?」

  杜青道:「令堂說寒雲這兩天的表現很出她意外,如果寒雲真能挑起這付擔子,她情願退讓。因為寒雲畢竟是王世伯的女兒,出來主持大局,在名義上也好聽一點,她與王世伯的婚姻並沒有公開宣告,多少有點不雅!」

  謝寒雲道:「我是王非俠的女兒,也沒有公開宣佈過呀!」

  杜青笑道:「清涼寺發喪,你以孝女的身份答禮,等於是公告於眾了,何況王世伯以前就跟很多人說起過他收了個養女,目前寄養在金陵,一旦百年之後,就把全部家業遺留給那個養女,雖然沒有說出是誰,大家自然會想到是你!」

  謝寒雲低頭道:「他怎麼從來沒跟我說起過呢?」

  杜青道:「或許是時間還沒有到吧,因為金陵那次比劍,原定不該是他參加的,使他來不及告訴你!」

  謝寒雲道:「說一句話的時間怎會來不及!」

  杜青搖頭道:「事情不是這麼簡單,這件事他很慎重,一定想找個適當的時機才告訴你。以免你太受刺激!」

  謝寒雲默然了片刻才道:「你的收穫就是偷聽到這些談話嗎?」

  杜青笑道:「不!我知道他們在密室中不是僅為了商談,他門在那裡主要是為了練劍,練謝家秘譜上的劍法!」

  謝家姐妹精神都為之一振,謝寒星忙問道:「是左手劍式嗎?」

  杜青點頭道:「是的,不過那些練劍的人並不知道,他們都用右手在練,令堂可能還不相信,沒有說破這個秘密!」

  謝寒雲道:「左手的劍招用右手來施展,那怎麼行呢?」

  杜青道:「不過是方向相反而已,為什麼不行呢?」

  謝寒雲道:「至少在威力上要打了折扣!」

  杜青笑道:「那要看情形了,這套劍式我已看出端倪了,並不一定要限用那隻手,雖是左右配合,威力會大得多,但一人專用右手式,一人用右手施左手式,配合起來,威力仍是不受影響、而他們現在就是採用這個方式!」

  謝寒雲道:「那他們是兩人一組,配合作戰了?」

  杜青道:「不,劉宗與三個老傢伙是兩種都練,只有十六飛衛才是男女分組,男司左,女司右!」

  謝寒雲奇道:「這是為什麼呢?」

  杜青道:「據我的判斷,這十六飛衛才是真正的主力,他們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男女,由五龍一鳳各率領一組,劉宗率領一組,三個老傢伙率領一組,大家都親自負責對自己那一組進行訓練,將來作戰時,也是各率一組,分頭迎敵!」

  謝寒星問道:「各人的造詣深淺不一,配屬人員程度的深淺也不同,這樣還能整齊嗎?他們是怎麼教的?」

  杜青道:「他們是分別在八間小屋中施教的,程度深淺,只有在中間監督的人才知道,互相之間並不清楚!」

  謝寒雲問道:「那一組較強呢?」

  謝寒星搶著道:「那還用問嗎?自然是三個老傢伙那一組最強了,他們合三人之力,專司訓練一組,一定高出別人許多!」

  杜青搖頭笑道:「這下子你可猜錯了,五龍的實力在伯仲間,相去不大,潘金鳳的那一組由於她今夜司值,我不太清楚,劉宗的那一組最強,三個老傢伙的那一組最差!」

  謝寒雲愕然道:「怎麼可能呢?他們三人的武功造詣都高出別人!」

  杜青道:「我想是他們三人之間都在隱瞞實力,互相也不信任,教的時候自然也不肯賣力,怎麼強得起來呢?」

  謝寒星道:「那不是糟蹋別人的時間嗎?我真替那一組的人叫屈!」

  杜青笑道:「我想他們都存著靠自己的打算,並不想倚重配屬的人員,所以才會這樣,再說這一組的人要配合三個人,由於三個人習性、劍路都不同,配合者捉摸不定,也是妨礙進步的原因!」

  謝寒雲道:「在中間監督的人是娘了?」

  杜青道:「除了令堂之外,還有一個人,這個人蒙著臉,坐在那裡,不聲不響,各人都對他十分恭敬!」

  謝寒星叫道:「那一定是老王了!」

  杜青皺著眉頭道:「我不敢確定,因為我無法證實,但猜測起來,可能就是他,如果是別人,就沒有蒙面的必要!」

  謝寒雲卻道:「我看不可能,那屋中的人都是參與機密的人,我爹沒有死,他們都知道,用不著蒙面!」

  謝寒星道:「還有那十六飛衛,老王的事不難給他們知道呀!」

  謝寒雲道:「這十六人的存在,連本宅的人都不知道,不讓他們與外人接觸,就是怕機密洩露,又何必要瞞住他們呢?」

  杜青點點頭道:「嗯,也有道理!那麼這個人可能只是一個幌子,用來作王世伯的替身,造成別人錯誤的印象!」

  謝寒星道:「把替身放在密室中有什麼用?」

  杜青笑道:「你想吧,韓莫愁已經在懷疑王世伯沒死,我們也看出王世伯確是尚在人間,這就可見王世伯偽裝身死的漏洞頗多,這是唯一彌補的方法,如果韓莫愁在宅中派有耳目眼線的話,一定會十分注意這間密室,自然也會注意到這個人,如果把這人當作王世伯進一步去探究,或者有所行動時,此人必然首當其衝……」

  謝寒星道:「他身處秘室之中,還怕什麼?」

  杜青笑道:「天下沒有真正的秘密,越是隱密的所在,越容易為人發覺,王世伯老於江湖,深諳欲蓋彌彰的道理,所以才擺上這一個傀儡,如果不是寒雲細心,我差一點也被哄過了,可見這一套還真有用!」

  謝寒星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老王本人呢?」

  杜青笑道:「他的身材高矮像王世伯,身形胖瘦也像,一切都太像了,反而變成不像了,尤其是別人對他的態度……」

  謝寒星道:「老王是此間真正的主人,大家自然要對他恭敬,如果他只是個傀儡替身,又何必如此呢?」

  杜青道:「態度恭敬是做給人看的,用以加強效果!」

  謝寒星道:「他知道有人在偷看嗎?」

  杜青道:「不知道,但是不管有沒有人偷看,大家都把他當作王世伯,才更使人相信,這就是所謂假戲真做的手法!」

  謝寒星仍是堅持已見道:「這只是猜測之詞,我相信他們或許準備了一個替身,但老王何嘗不可以真作假,蒙面前去參加,連他們自己人也弄不清真假!這樣才使大家態度上不敢怠慢,如果確知他是替身的話,矯事做作總是會有點勉強的!」

  杜青笑道:「你說的也有可能,王世伯心計極工,說不定會用上這一手,但我今天看見的絕不會是他本人,因為劉宗與平步雲在為權屬而爭執時,他坐在一邊保持緘默,不表示一點意見,這是不可能的!」

  謝寒星固執地道:「這並不能證明什麼,如果他是假的,自然不夠資格發言,如果是真的,在這種情形下也不便發言!」

  杜青到了最後,才苦笑道:「你們姊妹倆各執一詞,都有相當的理由,我也不知道誰是誰非了,但這一點無關緊要,我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今天我研究他們新練的劃招,頗有心得,如果能多看幾次,說不定就能摸出個大概了!」

  謝寒星道:「那我們明天再出去一趟,給你造個機會吧!」

  杜青道:「只怕明天韓莫愁率眾前來,機會就不多了!」

  謝寒星道:「照今天他們所練的程度,能應付韓莫愁嗎?」

  杜青沉思片刻道:「這很難說,因為韓莫愁的劍術精到什麼程度,我並不清楚,他以前並沒有完全顯示自己的實力。」

  謝寒星道:「這邊也是一樣,娘把她那些劍訣,也是一點一滴地拿出來,如果不是今天白天韓家姊妹示警,她不會想到教大家新招的,現在唯一的辦法是跟韓莫愁再起一次衝突,讓韓莫愁多露一點,娘為了抵制他,才肯洩露多一點!」

  杜青一歎道:「這很難,他們雙方各懷戒心,不拚則已,一拚就必須作個了斷,看來我想從中取得制止雙方的劍招的機會是不多了,但急也沒用,只有走著瞧了,夜很深了,我們養養神吧,等明天再說,也許明天就會遭遇到一場大廝殺了!」

  謝寒雲道:「杜大哥,有一句話很不中聽,但是我必須提出懇求,而且還要你答應,那就是萬一發生爭端時,我希望你盡量避免介入,一切都先讓王家的人去應付,除非事情找到你頭上,無可推卻時,你再看情形……」

  杜青笑道:「這一點你放心,我在此地是客,能忍則忍,絕不會過份招搖的,不但是我,連寒星也收斂多了,你瞧她今天面對韓家姊妹那樣挑逗,都無動於衷。」

  謝寒星微笑道:「以我從前的脾氣,早就跟她們到外面拚命了,自從在杜大哥手中受了一次教訓後,我才知道自己的幼稚,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把目空一切的毛病改掉了,守愚才是藏拙之道,我已失去了與人爭勝的雄心,只想守住本份就夠了!」

  杜青讚道:「寒星,你真了不起,守愚唯藏拙,其實並不是表示自己差,大智若愚,這是一個劍手最難得的修養,以你的年歲能做到這一點,實在很不容易!」

  

  謝寒星苦笑一聲道:「可是娘對我失望也是為了這一點,如果不是為了我的改變,娘可能不會考慮到自己出來擔重負,挑大樑的,因此對我的改變,我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謝寒雲一笑道:「杜大哥說好一定是好的,只是你改變得太快一點,如果等娘把一切都交給你後,再改變過來豈不更省事?至少不必為了這冊劍笈而費這麼大的精神!」

  杜青正色道:「話不是這麼說,我認為寒星的改變已經是近乎懸崖勒馬了,如果再陷得深一點,很可能無法自拔!」

  謝寒雲一笑道:「那也要怪杜大哥,二姊是受了你的影響而改變的,如果你早點來,二姊很可能會變得更溫馴了!」

  謝寒星白了她一眼,隨即又望著杜青,期待著他的反應,杜青覺得很為難,他知道此刻應該有所表示,可是如何表示才能得體而不引起波折,這必須相當慎重,沉吟片刻後他才笑嘻嘻地道:「我以為寒星此刻已經是天下最溫柔的女孩子了,不會有人比她更好,更完美,更像個女孩子了!」

  謝寒星很高興,但也有點失望,因為杜青只表示了對她的看法,而且她也知道這多少是屬於恭維性的。

  因此她眼珠一轉道:「杜大哥,你說得太客氣,我覺得我比大姐差多了!」

  杜青微笑道:「這不是比較的問題,寒月天性是屬於柔和的,而你卻是由剛轉柔的,給人的印象自然特別深刻!」

  謝寒星輕輕一歎,她明白在杜青心中,寒月是一個女性至美的象徵,那是任何人無法比擬的。

  在杜青口中,對自己能有這樣的評語,已經是最難得的了,也不應該有更多的奢求了!」

  謝寒雲看看情形,也知道此時不應該為二姊作更多的要求,何況在她的心目中,大姊始終比二姊佔著較重的份量。

  於是笑著說:「好了,大家睡吧,明天將是一個大日子,因為在金陵的那些人,明天都可能到來,我們要打點精神去應付!」

  杜青也道:「是的,明天大家聚齊後,在韓莫愁與此地之間,大家都要作一個明確的抉擇,可能會有很多事發生!」

  大家互道晚安後,謝家妹妹回到裡面休息,杜青躺在床上,卻久久無法安息,想到這兩天內所發生的一切,想到未來情勢的發展,他簡直無法合眼。最後,他爬起來就著燈火,取出韓萍萍轉交給他的那個布包,裡面是血魂劍華聞笛遺留下來的劍笈,也是華聞笛認為可以克制韓莫愁的劍式!

  可是裡面只有一方索絹,題著幾句似詩似謎的詩句:煙花三月下揚州,直入冥府探九幽。

  覓得黃泉路上客,敢把單劍誇風流。

  攀月摘星翻雲雨,天上仙姝人間求。

  乘龍躍登燕歸口,五湖四海屬溫柔!」

  杜青看得直搖頭,萬想不到華聞笛慎重交付,竟是這麼一篇玩意兒,那究竟是什麼意思呢7

  想了半天,他慢慢地懂了,可是一生氣之下,他把素絹撕得粉碎,點著燭火燒了,當素絹看火之後,居然又現出一些零碎的字跡!他才知道素絹上別有內容,連忙撲熄火卻已摸不到頭緒,因為那素絹已被他撕成無數碎條,現在拼湊起來,也只有幾個字隱約可辨,其餘都化成了黑灰。

  順著次序,他看看那些字,只能湊成一些不完整的斷簡殘篇,要想讀通全篇,已經很難了。

  那些字是這樣的「春……不……意,應……閬苑謀……言我…………鶴去……始……坤求,沽取……紅紅點滴……喉,自可見分曉,劍出天下愁!」

  看來這又是一首五言律詩,因為這幾句話是分為兩行排列的,照字裡行間之意,似乎別有一番指示,指示他到一個地方去覓取真正的劍式,不過原句不全,其中的意思已很難猜測。

  照韻腳看,謀、求、喉、愁四個字是押韻的,照殘缺的字面上,看第一句少了二四兩個字,第二句少了第二個字,第三句少的一第三個字,第四句少了二三兩字,第五六句都少了三四兩個字,第七八兩句倒是全的,卻只是一個結論對全詩關係不大。

  杜青一面後悔自己孟浪,一面拚命想把殘缺的字補起來,可是很困難,萬分無奈中,他只有先從明裡的八句字謎上求解,這倒不難,他的文學根底很好,略略思索就得到答案。

  那幾句七言律詩指示如何取得劍笈,華聞笛一定知道謝耐冬將家藏的劍訣偷看過了,也知道那些劍譜可以制服韓莫愁,更知道王非俠的死是偽裝的,所以第一句「煙花三月下揚州」是叫他到揚州來;第二三句「直入冥府探九幽,覓取黃泉路上客。」則分明是說王非俠沒有死,要找到他;第四句「敢把單劍誇風流,沒多大意思,是叫他利用風流的手腕謀取;第五句「攀月摘星翻雲雨」把謝家三姊妹的名字都嵌了過去,同時也叫他取得三個女孩子的芳心,一箭三雕,所以第六句才說是「天上仙姝人間求」;第七句「乘龍躍登燕歸日」有些費解,但仔細想想,乘龍是招做女婿的意思,燕歸是下嫁之意,而且運曲人化,王非俠姓王,寒雲是他的女兒,但也姓謝,古詩上有「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之句,意思是他做了王謝兩家的女婿,得三女並嫁之日,王非俠一定會將劍式相授;最後一句「五湖四海屬溫柔」則是說得到那劍式之後,五湖四海,一劍獨尊,然而這地位必須由溫柔鄉中取得!

  謝寒月已經是他的妻子,謝寒星對他有意,謝寒雲更是喜歡他,假如他真這個意思,倒也並不困難,可是他對謝寒月情有獨鍾,對謝寒星只是愛屋及烏,謝寒雲在他心中更只是個小妹妹!

  他到揚州來是為了求取劍式,這與華聞笛的意思不謀而合,可是華聞笛指示的手段,實在叫他生氣,所以一氣之下,才把素絹給撕了,放在火上燒。

  直到素絹上又出現字跡,他才知道另外還有安排,因為第一個方法只限於他,而華聞笛說過,如果這布包無法交到他手中,就由那轉交之人承受,換言之就是將由韓萍萍取得,而韓萍萍總不會能由娶謝家姊妹而得到劍式。

  因此那劍式一定是有的,而且就藏在後面八句詩中,現在只有從已有的字句中示推敲了。

  華聞笛以血魂劍成名,而血魂劍式又以狠毒見長,那他遺留的劍式一定較血魂劍更凶毒,所以最後一句才說是「劍出天下愁」,為此華聞笛才希望他用第一個方法去求得王非俠的劍式為上策,最好是不必動用到他遺留下來的凶招。

  想到這裡,他對華聞笛的用心又諒解了一點,至少那出發點是善良的,但是要解答第二首隱藏詩之謎,又應該從上一首詩中去推敲!

  如果要動用到第二首暗詩,必是第一個並娶三女的計劃未能實施,或是不願實施,華聞笛對他瞭解頗深,也應該想得到他未必會同意那個辦法。由此往下推想,把那第一句詩中所缺的字補上,可能是「春風不得意」,或者是「春風不如意」,用以說明不諧。

  他寫下了第一句,又開始想第二句,那只缺一個字,在應字之下,很可能是一個「向」字,「應向閬苑謀」,這說明了謀取的地方,閬苑又是什麼地方呢?閬苑是花園的意思,可又是那一個花園呢?」

  思索良久,他只得暫時放下,繼續推究下去,第三句少了一個字,這倒好猜,華聞笛已經死了,那一句必是「言我騎鶴去。」騎字也可能是跨字,但意思差不多,這是說到閬苑找一個人,說華聞笛已死,然後接下去第四句,坤字讓面必是一個干字,「始……乾坤求,這空缺的一個字,很可能是一個「將」字,「始將乾坤求」這樣才解得通,不過問題又來了,乾坤是什麼呢?

  乾坤者,天地也,這乾坤二字很可能是劍式的名稱,也可能代表一個別的東西,只得先暫時擱下;

  第五句少了兩個字,但前兩字是沽取,那是打酒的意思,最後一個字是「紅」,一定是酒的名稱。江南最有名的酒是女兒紅,第五句姑且算是「沽取女兒紅」。第六句最難捉摸,點滴下面可能是莫入喉,也可是盡入喉,一個是不喝,一個是喝光,這無法決定,要看那時的情形再說;

  第七八句是完整的,他試著將八句詩連起來:春風不得意,應向閬菀謀。

  言我跨鶴去,始將乾坤求。

  沽取女兒紅,點滴……喉。

  自可見分曉,劍出天下愁。」

  大致上可以解得通了,而且也沒有更好的填補方法了,除了酒名可能有變更,以及第六句是否要喝光尚待斟酌外,全詩可能就是這個樣子了。問題在有些字句含意不明,「閬苑」指何處?乾坤又是什麼?這是最重要的關鍵,必須要弄清楚。

  想了半天,他總算將乾坤兩個字想了出來,因為下句是沽酒,又有喝、不喝的意思,乾坤必非劍式之名,而是指載錄劍式之處,所謂劍笈,只是一些圖式說明文字,那只能寫下來,或是刻在什麼東西上!

  再由字面上看,不管是寫也好,刻也好,必定與酒有關,而且是指一種叫什麼紅的酒。

  那乾坤,必是盛酒之物,「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這乾坤二字,必是指酒壺而言,也許是一個盛酒的葫蘆,而且葫蘆的可能性較大,因為葫蘆是道家的法寶,老子煉丹的葫蘆據說可以裝載天地,與乾坤並壽!

  他想通了,要到閬苑去找一個人,此人必是華聞笛的故交,告訴他華聞笛的死訊,然後向他索取一個裝酒的葫蘆裝滿一種叫什麼紅的酒,或者是喝完它,或者是一滴不飲,然後自見分曉,就得到了那「一劍出鞘,天下皆愁」的神奇劍法!

  推敲到這兒,他相信已經差不多了,就只差閬苑兩個字未解,那只有慢慢再摸索吧!

  將詩句牢記在心,又將剩餘的素絹點在火上燒成灰煙,抹去桌上的字跡,天色已經大亮了!謝家姊妹在裡間低聲談話,可能已經起來半天了。他連忙問道:「寒雲、寒星,你們起身了嗎?」

  謝寒雲笑著出來道:「早就起身了,因為你在外面做詩,我們不敢打擾,杜大哥,你興趣真高,又是七言,又是五言……」

  杜青想起那八句七言律詩如果給她們聽見了,的確很糟糕,急得臉都紅了,連忙問道:「你們都聽見了?」

  謝寒星笑道:「沒聽全,因為你念得很含糊,我們怕打斷你的詩興,不敢出來,現在能夠把大作給我們瞧瞧嗎?」

  杜青連忙道:「我燒掉了!」

  謝寒星見地上一堆殘灰,惋惜地說:「好好的詩,費了一夜的心思才吟成,幹嘛燒了呢?一定是怕我們偷學了你的佳句!」

  謝寒雲道:「是啊,我聽見一兩句,說什麼「單劍誇風流」,那一定是豪情萬丈,更兼綺妮的絕佳好句……」杜青臉更紅了,吶吶地道:「沒……沒有什麼,那都是胡說八道的!」

  謝寒星道:「詩本來就是胡說的多,李白有白髮三千丈之句,更是荒唐,誰有那麼長的頭髮呢?杜大哥,你臉紅什麼呀!」

  杜青尷尬地笑道:「因為是胡說人道,我怕你們聽見了笑話……」

  謝寒雲道:「我們根本沒聽清楚,有什麼可笑的呢?恐怕是你做賊心虛,心裡有鬼,所以才急得臉紅了!」

  杜青急急問道:「寒雲,你究竟聽見了多少?」

  謝寒雲道:「就聽見了一句,瞧你急成這個樣子!我知道你是在想大姊,偷偷地做詩寄懷,那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杜青見她纏到這個方向上去,心中放鬆了,訕然地笑了,卻不再辯白了。謝寒雲道:「我相信大姊今天一定會趕來了,我們也不敢聽你的相思情話了,等她來後念給她聽吧!」

  謝寒星見杜青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就笑著說:「小妹,別胡鬧了!」

  謝寒雲道:「不是胡鬧,我兩天沒見大姊,很想念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杜大哥當然更想了吧!」

  謝寒星拉著她道:「天亮很久了,叫人送水來,我們洗了,吃過早點,就該出去了,看看昨夜他們商量了什麼對策!」

  杜青忙道:「是啊,我的肚子餓了很久了!」

  謝寒雲立刻出去叫人送進洗臉水,並吩咐快點送早點來。三個人洗過臉,正在吃麵的時候劉宗進來了。由於謝寒雲正在用面,他不敢驚動,垂手站立在一旁。

  謝寒雲放下筷子問道:「劉大哥,什麼事?」

  劉宗垂手道:「等小姐用過早點,屬下再稟報吧!」

  謝寒雲道:「你說好了,事情一定很急,否則你也不會趕著來了,你這樣子,我反而吃不下去,到底是什麼事?」

  劉宗道:「凌晨五更左右,在金陵韓家做客的人都乘船到了揚州,連韓莫愁也來了,此刻正在游廿四橋陳跡……」

  謝寒雲一愕道:「他也來了,我們得準備一下!」

  劉宗臉色微變道:「屬下聽說他們並非前來致唁,而是來玩的,今天是他妻子的生日,他們在迎月樓定下了酒席準備祝壽呢!」

  謝寒雲臉色微變道:「豈有此理,他敢如此欺負人!」

  杜青卻忽地一拍桌子叫道:「是了,一點都不錯,迎月樓!」

  三人都為之一怔,瞧著他,杜青忙問道:「聽說迎月樓有一幅對聯,提的是「春風閬苑三千客,明月揚州第一樓」,還是宋代趙孟俯的真跡,對嗎?」

  劉宗道:「不錯!迎月樓是揚州城最大的一所酒樓,開設幾百年了,這一對聯一直在那兒,杜公子怎麼問起這個了呢?」

  杜青頓了一頓又問:「那酒樓的主人是誰?」

  劉宗想想道:「迎月樓數易其主,現在的主人姓修,叫修文水,醫道很精,有賽華陀之稱。他經營迎月樓以來,用藥泡製了一種藥,叫做滿堂紅,那怕是大黑臉,喝了一杯之後,臉也會變紅,酒味特佳,千里聞名……」

  杜青喃喃地道:「不錯,春風閬苑三千客,明月揚州第一樓,再加上滿堂紅,一定是這地方,一切迎刃而解了。」

  謝寒雲忙問道:「杜大哥,你是怎麼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5:38

  杜青這才發覺自己的失態,笑著說:「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一點小事,與你們沒關係,韓莫愁接到訃聞,攜眾前來,卻在酒樓為他夫人祝壽,這分明是跟你們過不去!」

  劉宗道:「是的,他故意跑到揚州來慶壽,就是存心挑釁。屬下特來請示小姐,該如何應付!」

  謝寒雲問道:「那些客人作何表示?」

  劉宗道:「沒有得到韓莫愁的允許,恐怕不敢前來!」

  謝寒雲沉下臉道:「你們看該如何應付呢!」

  劉宗道:「三位師爺的意思是等一天,如果明天他們不來就是存心藐視主人,準備叫他們一個也回不去!」

  杜青冷笑道:「他妻子的生日,難道比王世伯的喪事還重要,這欺人太甚了,劉兄意思如何?」

  劉宗道:「在下沒有意見,悉聽小姐指示,不過三位師爺說,只要再等一天,我們就有對付韓莫愁的辦法了!」

  謝寒雲想了一下道:「韓莫愁是有備而來,謀定而動,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勝過他,當然只好忍受一天,不過明天……」

  劉過道:「屬下想明天一定有辦法對付得了他。」

  謝寒雲望望杜青,杜青一笑道:「那就等明天吧,不過今天我們可以先去向他賀個壽,先把道理站住,明天要對付他也就有借口了!」

  謝寒雲叫了起來道:「什麼,我們還要向他去賀壽?」

  劉宗卻道:「三位師爺也考慮到這一點,這是唯一穩住他今天不向我們尋事的辦法,到了明天就不怕他了。」

  謝寒雲道:「一天之內能有這麼大的變化嗎?」

  劉宗閃避她的眼光,似乎想避免作答,但是謝寒雲的眼睛緊盯住他,他只好嚥了一口唾沫道:「三位師爺這麼說的!」

  謝寒雲沉聲道:「劉大哥,你相信他們的話嗎?」

  劉宗道:「屬下不能說絕對相信,但多等一天對我們總是有利無害的,小姐,這是件很屈辱的事,但屬下希望你能忍耐一下!」

  謝寒雲冷冷一笑道:「看來我必須接受了!」

  劉宗十分痛苦,頓了一頓,才毅然地道:「小姐是一宅之主,雖然三位師爺作此籌劃,但是小姐可以不聽他們的;如果小姐另有決定,在下一定竭誠支持!」

  謝寒雲道:「不能忍就得拚,還有什麼別的決定呢?」

  劉宗道:「拚是難免的,只差今天與明天的關鍵。明天再拼雖然對我們有利,但即使能擊敗韓莫愁,我們今後在江湖上也難以抬頭。」

  謝寒雲道:「劉大哥是主張一拼了!」

  劉宗道:「屬下不敢決定什麼。但屬下可以提供小姐一點,宅中九成的人小姐都可以自由調用,只要一個命令,他們必捨命以赴,雖死無怨!」

  謝寒雲道:「這麼說還有一成的人我是指揮不動了?」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三位師爺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必要時他們可能會抬出夫人來作擋箭牌,當然他們還有幾個心腹,但是這些人去了也沒多大用,屬下所能調用的人員,都是武功較佳的門人,小姐如果有意一拼,要不要他們都行!」

  謝寒雲忽然笑道:「我看還是忍一忍吧,這樣一來,那三個老家儀可能會大失所望,但是我不喜歡被人利用,更不願拿許多忠誠的弟兄去流血拚命,造成別人的機會!」

  劉宗一怔道:「小姐這話是怎麼說?」

  謝寒雲道:「這個老傢伙嘴裡勸我忍耐,實際上他們知道我絕不肯忍耐,定會憤然一拼,他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劉宗道:「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呢?」

  謝寒雲道:「他們三個人對劍法都很在行。雖然他們都不用劍了,但是他們一直在全心全意研究韓家劍法,昨天聽說韓無畏的劍法只顯露了一半他們才緊張了,想對韓家的劍法有個萬全之策!」

  劉宗道:「是的!我們在密室中聚會,商量事情的時間不多,主要的還是琢磨劍法,想法子去破他的劍式!」

  謝寒雲笑道:「這就是了,所以他們今天故意提出這個屈辱的法子,以為我一定不肯接受,率眾前去拚鬥,以本宅現有的人手實力,韓莫愁即使想勝過我們,也得拿出精神,我們在分析研究對方的虛實後,明天自然有相當的把握取勝了!」

  劉宗恍然道:「難怪他們只提議忍耐,卻要小姐作最後的決定,這三個老傢伙的用心太陰險了……」

  謝寒雲道:「用心不能說陰險,但是他們手段太卑劣,想叫我去負責任,要我來作惡人,拿門下子弟血肉去餵敵人的劍鋒!」

  劉宗歎道:「小姐不明白,其中還有內情,他們是忠於夫人的,卻因為宅中大部分人手都聽屬下的,而屬下又對小姐誓死效忠,才引起他們的不快,如果小姐今天因一時之忿,率眾前去拚鬥,傷亡定然慘重,以後……」

  謝寒雲笑道:「以後就該他們神氣了!」

  

  劉宗憤然道:「正是如此,屬下一時不察,竟著了他們的道兒,幸而小姐明察秋毫,才沒有上他們的當!」

  謝寒雲道:「我對爭權奪利並不太熱衷,只是為門中子弟著想,不願意拿他們去作無謂的犧牲而已!」

  劉宗感動地道:「小姐如此體察關懷屬下,相信他們更會擁戴小姐了!」

  謝寒雲道:「我可以忍一天,但也不會無恥得去給韓家人賀壽,你去轉告那三個老傢伙叫他們另外再想對付之策!」

  杜青卻笑道:「如果今天不去闖一下,不把韓莫愁的底細摸清楚一點,他們仍然是無法對付明天的事!」

  謝寒雲愕然道:「杜大哥,難道你主張我們該去拼一下嗎?」

  杜青笑著點點頭,說道:「不錯!拼是要拼一下的,但是去的人不宜太多,有四五個就夠了,這樣既不至動搖實力,又可以達到目的!」

  劉宗道:「杜公子的話雖然不錯,但韓莫愁率眾而來,目的也很明顯,如果去的人少了,他可以驅使別人出手……」

  杜青道:「我們先以賀壽為名,他不好意思破臉,到了開席時,再故意找他麻煩。這樣他就無法找別人來墊底了!」

  謝寒雲道:「但要我去給他賀壽,說什麼我也不幹!」

  杜青微笑道:「你當然不能去,你是孝家的身份,絕沒有出去應酬的道理,我跟寒星以作客的身份去一趟就是沒妨礙的。」

  謝籌雲愕然道:「你跟二姊去,只有兩個人行嗎?」杜青笑道:「當然多兩個更好,可是勻不出人來,也只好算了!」

  劉宗忙道:「杜公子和二小姐前去,屬下可以派兩個人跟去。」

  杜青搖頭道:「不,要跟韓莫愁動手,人手太差等於白去。」

  劉宗道:「屬下可以和潘金鳳二人護衛兩位前去。」

  謝寒雲道:「不行!你跟潘大姐都是本宅的得力人物,如果你們去給韓莫愁的老婆賀壽,跟我去有什麼區別?」劉宗道:「我們可以略事易容,裝成僕從,與本宅就沒有關係了,到了那裡,必要時也可以給兩位掠陣。」杜青想了一下,說道:「能得二位相助自然很理想,只是太委屈你們了。」劉宗慨然道:「杜公子別這麼說,我們是應該的,韓莫愁如此欺人,我們不給他一點教訓,心中實在難平這口氣!」杜青笑道:「既然如此,二位快去准備一下,我們先到迎月樓去,把環境摸熟,肚裡也好有個打點。」劉宗道:「迎月樓的環境我很熟,韓莫愁要到中午才開宴呢!我們先去了,不是反而招他生疑嗎?」杜青笑道:「今天去找韓莫愁的晦氣只是給他一點顏色,並不是找他拚死活,我想鬧得查不多時就抽身退去,自然要把四周的環境先弄清楚。」

  劉宗欽佩地道:「杜公子是經過大場面的,凡事都預留退步,無怪出道未久,盛名遠著,這樣在下就去通知潘金鳳準備了!」

  杜青道:「二位準備好了,就在大門口等候,這件事秘密一點,本宅的人也不宜洩露,免得多惹麻煩!」

  劉宗點頭答應著先走了,謝寒雲很不放心地說:「杜大哥,你真要前去涉險!」

  杜青笑道:「是的!韓莫愁這樣做法實在大悖人情,我一定要給他點教訓,叫他丟丟臉,打擊一下他的聲望。」

  謝寒雲憂慮地道:「萬一你脫不了身怎麼辦?」

  杜青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做事很有分寸,再說此去不一定會衝突,也許我罵他幾句就完了,只要我不先動手,他為了身份,總不好意思先找我動手吧?」

  謝寒雲雖然還是不放心,但她知道杜青一旦決定之後,很難更改的,只好輕輕地一歎道:「但願你能平安無事回來,否則我會孤注一擲,起用這兒所有的人手,跟他拚個死活!」

  杜青含笑拍拍她的手背道:「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事的!」

  三人又談了一會,杜青與謝寒星二人整裝佩劍,來到大門口,劉宗與潘金鳳果然已在等候了,二人都穿上了僕人的衣服,劉宗還化妝成個老蒼頭的模樣,四人相視一笑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走了很遠後,杜青才問道:「二位出來時,沒幾個人知道吧?」

  劉宗道:「是的,門上的人都是我最信任的弟兄,我已經關照了,任何人問起,都不准洩露行藏!」

  杜青笑道:「那就好,我們上迎月樓去吧!」

  邁步走了一陣,謝寒星發現街上一個老婦人向他走過來,手挽一藍白蘭花,操著揚州話兜賣!

  謝寒星一面揀花,一面低聲道:「杜大哥,大姐也到揚州來了,聽候你的指示!」

  杜青一怔道:「在那裡?」

  那老婦人低聲道:「大姐化裝來的,帶了金陵十二釵姊妹,此刻藏身在運河的船上,杜大哥有什麼指示沒有?」

  杜青一怔道:「這是……」

  謝寒星笑道:「素雲,我們謝家特有的易容術,除了我們自己人外,誰都認不出來,你有什麼話要帶去嗎?」

  杜青想想道:「那好,這一來人手更足了,現在我不去找她,叫她中午以本來面目,到迎月樓為韓夫人祝壽!」

  老婦裝束的素雲點點頭,謝寒星挑了兩朵花別在襟上,然後丟下一枚零錢,素雲道著謝走了!

  杜青低歎道:「你們家真有兩下子,我做夢也沒想到她會是素雲,形貌變了不說,怎麼連聲音都變了!」

  謝寒星笑道:「大姊無所不通,無所不能,她們這次出來,韓家沒一個人知道,還以為她們留在金陵呢!」

  劉宗低聲道:「我在金陵也派了很多精明的眼線,專門打聽各家的動靜,居然不知道謝大小姐動身的消息,這實在太神奇了!」

  杜青道:「我們快上迎月樓去吧!」四人轉到迎月樓前,果然好大氣派,尤其是宋代名家趙孟俯的那首名聯,鐵筆銀鉤,十分蒼勁有力。

  杜青欣賞了一會,便跨步人內,這時有一名堂倌上前道:「客官,對不起!今天小店全被人包下了……」

  杜青回頭對劉宗道:「劉宗,你去和主人疏通一下,我們只要一間小屋子,略事休息,不會耽擱很久的!」

  劉宗上前在堂倌耳邊低語了兩句,那堂倌連忙恭身道:「請,請!」接著將他們一直引到一間雅室中坐下,杜青笑道:「到底是劉管家面子大!」

  劉宗陪笑道:「揚州城只要說是瘦西湖王家的客人,絕不敢怠慢!」

  杜青笑道:「既是如此,麻煩劉管家將此間主人請來一敘!」

  劉宗不知道杜青為什麼,但是他習慣了不多問,答應一聲就去了,不多時,陪著一個老年人進來道:「杜公子,這是此間主人修文水老先生!」修文水一派斯文打扮,拱手道:「公子見召,有何賜示?」

  杜青道:「再晚有一點私事請教!」

  說著朝謝寒星看了一眼,她會意地說:「杜大哥,你在這兒坐坐,我出去看看!」劉宗與潘金鳳自然不便留下,伺候著謝寒星離開了。

  杜青等他們都走了,才低聲道:「修老先生,在下有一故人存有一樣東西在這裡,遺命在下來此取回,請老先生拿出來吧。」修文水愕然道:「公子那位故人叫什麼名字?留下了什麼東西?」

  杜青心中沉吟,華聞笛的留詩中被自己燒掉的那部分雖然自己斟酌著補上了,但不知道是否真的正確,因此一時不知如何答覆。修文水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說話,就笑著說:「此地往來客人很多,經常有東西留下,老朽都保管起來了,只要公子說出是什麼東西,老朽自可取出奉還。」

  杜青只有把自己猜測的答案試著說出來了:「是一個盛酒的葫蘆!」

  修文水臉色微動,說道:「一個盛酒的葫蘆?這倒是沒有,公子別是記錯了!」

  杜青心中十分失望,但是他見修文水的臉色動過一下,知道其間必有隱情,也許是華聞笛交代過有什麼隱語,必須說對了才肯交付,可是華聞笛的詩上並沒有交代什麼隱語呀,他正在躊躇,修文水已笑道:「一個酒葫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小店裡多得很,公子隨便選一個去好了……」

  杜青著急道:「那不是個普通的葫蘆!」

  

  修文水笑道:「裝酒的葫蘆還有什麼特殊的呢?除非是像這壁上所畫的那一個,那可是仙人的寶貝!」

  說著用手一指,杜青抬頭一看,原來壁間懸著一幅立軸,畫著是黃鶴樓上仙鶴送酒的故事。

  那是一個神話,說武昌黃鶴樓的主人,因為免費款待了一個乞丐喝酒,那乞丐是仙人所化,臨走時在壁上畫了一隻仙鶴,鶴嘴銜著一把酒壺,以後每逢有客人前來,畫中的仙鶴會飛出來敬酒,一時聲名大噪,那主人也因此發了財,後來過了幾年,那仙人又來了,用手一招,仙鶴飛了下來,他騎著鶴衝霄而去,黃鶴樓也因此而得名!

  這圖上也畫著一隻鶴,鶴嘴裡卻銜著一個酒葫蘆。

  杜青看了心中一動道:「這幅畫是誰畫的?」

  修文水笑道:「是老朽一個朋友畫的,只可惜沒有黃鶴樓的那頭鶴靈異,既不會飛,也沒有斟不完的酒在葫蘆裡!」

  杜青道:「貴友丹青之技已臻化境,這一頭鶴畫得栩栩如生,只是沒有題跋,也沒有落款,未免太遺憾了……」

  修文水道:「敝友說過了,他只會畫不會書,所以留下了空白,期待他日能有哪一位大書家經過,就請題跋一下!」

  杜青道:「在下書法拙劣,不揣冒昧,倒是想塗鴉一番……」

  修文水道:「好極了,公子覺得題什麼好呢?」

  杜青想了一下道:「斯人已化黃鶴去!」

  修文水臉色一變,聲音已哽咽道:「很好!很好!老朽將那位朋友找來,叫他先落下款,再請公子大筆為題,這付畫當生色不少!」

  杜青輕輕地道:「斯人已化黃鶴去,他不會再來落款了!」

  修文水淚水盈眶,問道:「是真的嗎?」

  杜青黯然道:「自然是真的,老先生應該早有所聞了!」

  修文水淚水直滴,唏噓著道:「聽說是一會事,可是沒有公子那句隱語,老朽再也不相信故人會先我而去,如此說來他是真的仙逝了。」

  杜青點點頭道:「否則也不會由再晚來取遺物了。」

  修文水黯然片刻,出門而去,一會拿了一個朱紅色的小葫蘆進來,放在桌上,然後用手摩挲著道:「故人遺物在此,公子請拿去吧!」

  杜青道:「就是這一個嗎?」

  修文水點點頭,杜青在身邊摸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修文水見狀,裝作不解地用手推開道:「老朽為故人保存遺物,怎麼能收酬勞呢?」

  杜青道:「這是向老丈沽酒的!」

  修文水道:「公子說笑話了,公子既是敝友的故人,又是王府上的佳客,一點水酒、小店理應招待……」

  杜青道:「不,這葫蘆的酒錢一定要付,請老丈將寶號的滿堂紅灌滿一壺,再晚要帶走,銀子請老丈收下!」修文水想了想,終於收起銀子道:「公子是現在喝呢,還是回家喝?「杜青愣住了,這正是他無法解決的問題,因為那首詩上的兩個字被燒掉了,他不知道是喝還是不喝。

  遲疑片刻才道:「等酒裝進去再作決定!」

  修文水這才慎重地道:「公子一切都答對了,足見是那老友遣來之人無疑,不過為公子計,最好還是改天再來吧!」

  杜青道:「為什麼今天不行?」

  修文水道:「今天中午小店有人請客!」

  杜青道:「我知道,我就是來赴宴的。」

  修文水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

  杜青道:「所以我才急急地要向老丈求教!」

  修文水的臉上浮起一層古怪的神色道:「老友之死確係樓下宴客之人所為嗎?」

  杜青搖頭道:「不,他是自裁的!」

  修文水道:「老朽聽人傳言也是如此,但老朽實難相信,以我那故友平素為人之心性行事,斷無自殺之可能!」

  杜青道:「這點再晚可以證實,絕無訛誤。不過他的死並非出之自願,至少他不是為了對生命厭倦而自殺!」

  修文水道:「這就對了,那位老友曾經說過,假如他一旦身死,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被人殺死,而殺死他的人,一定在劍術上超過了他!」

  杜青道:「可以這麼說,他發現有人的劍術已超過他,遲早必死於該人之手,與其為人所殺,不如自求了斷!」

  修文水點頭道:「這才像老友的為人!杜公子,請恕老朽囉嗦,因為這事情關係巨大,老朽一定要弄清楚才能作決定!」

  杜青道:「這是應該的,華老前輩處理這件事也非常慎重,雖然事前已有指令,卻還經過多次的考驗!」

  修文水沉吟片刻才問道:「也許是老朽多嘴,公子經過些什麼考驗?」

  杜青用最簡單的言辭將前後經過說了一遍,修文水道:「老友的確費煞苦心,但也幸虧公子才智過人,否則那第二首藏詩中遺漏的字眼很難憑想像補充得如此周全!」

  杜青道:「焚絹之後,再晚才發現有暗詩內藏,頗為自悔孟浪,那些字句雖是憑猜測填補,到底還有些地方難以明瞭,是以才向老丈求教!」

  修文水道:「公子覺得那些字句未能瞭然?」

  杜青道:「第六句點滴之下二字,在下難以決定不知道是應該將酒完全喝下去呢,還是一滴都不飲!」

  修文水道:「老朽也是難以決定,因為這關係太重大了,還是由公子去決定好了,因為喝不喝酒,對公子將來的成就,有莫大的影響!」

  杜青道:「喝酒與取得劍式有關係嗎?」

  修文水道:「沒有關係,卻與劍式之練成有關。這葫蘆裡別無他物,只藏有一顆丸藥,與滿堂紅酒發生作用後,飲之能立增功力,頃刻之間,即可練成劍式,成為天下第一人,如果不喝酒,恐怕要十年的時間,才能將劍式運用自如!」

  杜青道:「那恐怕來不及了,十年之後,韓莫愁橫行武林,氣候已成,將不知有多少正人俠士受其荼毒!」

  修文水道:「那倒不至於,這劍式頗為簡易,以公子現在的造詣,經過個把時辰的揣摩,即可運用,克制韓莫愁大概沒問題,只是還必須苦練十年,才能窺其堂奧,成為天下無雙的高手!」

  杜青道:「只要能制止韓莫愁不再為惡,再晚愚願已足,對於成為天下第一人,再晚根本不作此想!」

  修文水道:「可是喝下酒之後,神功立成,一舉而成名,豈不更為簡便,公子為什麼要捨近而求遠呢?」

  杜青正色道:「華老前輩所遺劍招大多凶狠絕倫,縱然能因之而技震天下,卻需造下大量的殺孽,再晚志在謀求武林安寧,捨此別無他念,因此還是守本份的好!」

  修文水點點頭,拿起那個葫蘆道:「那麼老朽毀了這東西,免得落人別人之手……」

  杜青道:「可以,這是最好的辦法!」

  修文水將葫蘆的蓋子打開,傾出一顆藥丸,用手捏得粉碎,散到窗外,然後才慎重地摸出一本薄薄的絹冊道:「這是無敵劍式六大變招精解,公子在此細心研究一下,記熟招式後,立即毀了,以後朝夕勤練就是了!」

  杜青接過來翻了一下,隨手就撕碎了。修文水愕然道:「公子這麼快就記熟了?」

  杜青搖頭道:「不,我只記了前面兩式!」

  修文水道:「這怎麼行,厲害的全在後面四式!」

  杜青道:「我知道,可是只有前面兩式是我所需要的,後面四式太過凶殘,已經超出了劍道的範圍……」

  修文水道:「劍無止境,那裡有範圍啊?」

  杜青正色道:「劍道即仁道,學劍的目的不在殺戳,前面兩式一為自保,一為退敵,得此已足,如果非要將對手殺死而後止,就違背劍道的本旨了!」

  修文水默然片刻,才取出另一幅薄絹冊道:「這才是真正的無敵六大式,公子受之無愧,盼好自為之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6:26

第三十三章 獨留青衫淚千點


  杜青愕然道:「難道先前那六式是假的?」

  修文水莊容道:「也不假,可是葫蘆中的靈藥已毀,若無藥力為助,公子一輩子也練不成,這是老朽的最後一次考驗,深信公子心胸磊落,必可為武林大放異彩,故以真本相贈,公子循此勤練,必有所成。」

  杜青肅然接過絹冊,展開一看說道:「這與前一幅完全是一樣的!」

  修文水道:「公子只看了前面的註解自然是一樣的,後面的四式,都必須照這一幅的注解去練,才能逢凶化吉而有所成!」

  杜青鄭重地將絹冊藏在胸前,拱手道:「為時無多,請老丈容再晚一人在此將劍式略作操練!」

  修文水道:「不必!這兩招劍式動作極為單純,如要使用,現在已可施展,如果要窺其堂奧,則必須有十年的火候,不必爭在一時,相逢非易,且讓老朽與公子對酌幾杯!」

  說著又出去,拿了一壺酒進來,用杯子給杜青斟了一杯,自己卻用那個紅漆葫蘆作杯,兩人對乾了一杯。

  修文水十分平靜地說道:「老朽此生責任已了,卻有茫然無所適從之感!」

  杜青十分奇怪地道:「老丈何以會有這種感覺?」

  修文水淡然一笑道:「公子可知道那無敵六式的來歷?」

  杜青道:「劍式雖是華老前輩所賜,但再晚相信是老丈所有!」

  修文水微微一怔道:「公子何以會想到這一點?」

  杜青笑道:「因為老丈對此六式劍招之瞭解,遠較華老前輩為深!」

  修文水點頭道:「公子果然機智過人,這六式劍招確為老朽所有,可是老朽深知此等劍式過於凶殘,非有絕大智慧與毅力者,無法善加控馭,貿然習之,不僅無益,反足為害,是以不敢輕習,及至得遇血魂老友後,本欲以之相授,然老友察視後,亦自承能力不克為主而拒,不過他答應在武林中覓得一根器適當之人選,轉介來此……」

  杜青哦了一聲道:「所以華前輩才有那麼多的考驗!」

  修文水點了點頭,又接著歎道:「我們約定了許多暗號,必須一—相符,才是他擇定的人選,是以老朽對公子也作了多方試探……」

  杜青道:「那何必麻煩呢?他親自把人帶來不是一樣嗎?」

  修文水道:「本來他是這樣打算的,可是這件事不知怎的被洩漏出去,雖然大家不知道劍式在老朽這裡,卻知道血魂老友在為無敵劍式覓取傳人,所以很多人對他嚴密監視,韓莫愁即是其中之一,還害得老友全家慘遭屠殺!」

  杜青道:「原來韓莫愁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殺他全家的。」

  修文水道:「不錯,韓莫愁打聽得他有十年戒劍的約誓,故意找上門去殺死他的家人,以為老友志切復仇,必定會來找無敵劍式的主人求助,是以故意留他活命,暗中派人跟蹤,老友洞悉其奸,毅然咬牙苦忍,來到此地,絕口不談復仇之事,卻約定異日推薦人選的暗號,自己絕不帶人前來,以求保密,因此韓莫愁尚未得知……」

  杜青眼色一動道:「華前輩來此時,韓莫愁知道嗎?」

  修文水道:「血魂老友為求慎重,故意先後到過很多地方,韓莫愁即使派人跟蹤,但未必會知道!」杜青道:「他可能摸不準在哪一處,但已對老丈產生懷疑了,否則他不會遠離金陵,單單趕到這裡為他妻子做壽。」修文水道:「老朽已經想到了,幸好公子在今天先他一步到來,老朽把劍笈交了出去,已經無所顧忌了。」杜青沉吟道:「可是韓莫愁不會放過老丈的……」

  修文水淡淡一笑,說道:「老朽孑然一身,別無親人,他除了以死相逼外,別無威脅之策,老朽行將就木,也不怕他了。」杜青道:「此人手段毒辣,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老丈還是避到王家宅院去,或許能不受他的毒害。」修文水笑道:「王家不會比這裡更安全,王非俠的三個師爺對老朽早在注意中,如果去求他們庇護,不正好證明了老朽就是劍式的原主嗎?逼虎吻而入狼穴,又差得了多少!」杜青道:「王家也知道無敵劍式之事嗎?」

  修文水歎道:「華老友當年求才之心過切,多少有點風聲漏了出去,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數,只是不知道劍式在老朽處而已,老朽如果送上門去,他們還有不知道的嗎?」杜青沉吟片刻才道:「好在無敵劍式的前兩式已堪自保,再晚唯有盡力保護老丈的安全,王家綠楊別莊現由寒雲小妹做主,收容老丈是沒有問題的,平步雲等人如膽敢加害老丈,再晚一定不饒他們!」修文水輕歎道:「那兩式僅堪自保而已,如果想真正勝過他們,勢必將六式完全練成,最快也要兩三個月,公子為求本身的安全,非萬不得已,最好不要輕露,否則將成為眾矢之的,明攻暗襲,日處於危境……」杜青急道:「那老丈怎麼辦呢?」

  修文水捧著那葫蘆笑道:「老朽已有自處之道,兩天之後,他們誰也找不到老朽了,除非他們也追隨老朽於泉下。」杜青一怔,問道:「老丈這是怎麼說?」

  修文水微笑道:「這葫蘆內壁塗有劇毒,經滿堂紅酒力散開後,人腹穿腸,二十四個時辰後,連一點骨渣都不剩了!」

  杜青臉色一變,修文水笑道:「公子請恕老朽此刻才把話說明,其中靈藥可助長功力,無敵六式片刻可成,但是連帶也飲下了毒物,兩天後身化虛無!」

  杜青道:「如果我喝了其中的酒,也會在兩天後身死了!」

  修文水道:「不錯!公子如果成名心切,壽命不會超過兩天!」

  杜青又是一怔道:「這是華老前輩的意思嗎?」

  修文水道:「不錯,而且也是老朽的意思,無敵六式劍招雖厲,並不是真正的無敵,如果循次而進,必須十年才能有成,而且在這十年中除了勤練外,還要不時與高手切磋,才能測知它的進境,等到真正練成,也許別人已經研究出破解之法,假如得者志在成為天下第一劍手,則藉藥力而速成,兩天之內,當可盡殘宇內高手而穩居此位,然後兩天之後,倏而物化,一點痕跡都不留,世人不知你的去向,想找你挑戰也無從覓起,這樣你永遠是宇內第一人了!」

  杜青怔然不知所措,修文水接著道:「血魂老友與老朽深知劍道無限,一個人也許可以在一兩天一兩年內稱魁天下,但遲早都會有更強的人起而代之,除非那人能永遠停留在頂峰的狀態中,而浮生有限,唯有死亡是永恆的,公子若能體會到此中道理,當不致怪我們此舉用心之奸險……」

  杜青被他的話困惑住了,萬想不到血魂劍與這修文水會有這一著安排,看修文水有離去之意、忙問道:「老丈,華前輩原詩中第六句點滴之下究意是什麼字?」

  修文水笑問道:「公子是否想問血魂老友叫你走那一條路?」

  杜青點了頭,修文水道:「那兩個字是空白的,我們的意思是等那預定人選前來自己決定命運,公子作此大智大仁之決定,老朽深以為慰,也深佩血魂老友擇人之明,所以老朽成全公子,才自飲毒酒,以免此六劍式再落別人手!」

  說完拱拱手走了,杜青呆呆地目送他離去,說不出一句話來。過了半天,謝寒星進來道:「杜大哥,你怎麼一個人在發呆?」

  杜青警覺過來,擦了頭上的汗珠,強顏一笑道:「你等久了吧?」

  謝寒星道:「快到中午了,韓莫愁已經叫人前來通知後房準備擺桌子,我們到底是留在此地,還是回頭再來!」

  杜青想想道:「還是回頭再來吧,給韓莫愁知道我們先在這裡恐怕不太好,他那人是很多疑的!」

  謝寒星微笑道:「韓莫愁耳目眾多,早就知道了。」

  杜青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寒星道:「劉宗告訴我的,他得知你來到此地後,立刻裝模做樣,派人來通知設宴,其實他自己先趕了回來!」

  杜青一怔道:「他回來多久了?」

  謝寒星道:「剛到沒多久,他的行蹤雖然隱密,卻瞞不過劉宗,所以想請我前來轉告,如果有什麼不能給他知道的談話,應該立刻停止。」

  杜青愕然問道:「劉宗怎麼知道我有秘密會議呢?」

  謝寒星笑道:「你把那個修老頭兒叫進來之後,將他們全打發出去了,而且還叫我監視住他們,不許他們偷聽,這不是很明顯嗎?誰都看得出來!」

  杜青想了一下道:「他們是否會有偷聽的企圖呢?」

  謝寒星道:「沒有,我在旁邊監視著,他們想偷聽也不可能,因此他們專心去留意韓家人的動靜了」

  杜青想了一下道:「還是招呼他們先走吧,不管韓莫愁是否知道,我們還是裝著沒來過的樣子,讓他費費腦筋!」

  謝寒星點點頭,把劉宗、潘金風叫了進來。

  杜青問道:「劉管家,你確知韓莫愁已經來了嗎?」

  劉宗點點頭道:「是的!他來了之後,找個人問了一下,立刻到店後去找修文水了,大概是想打聽公子跟他講些什麼?」

  杜青神色微變道:「修老先生在那裡?」

  劉宗道:「他下樓之後,就回到帳房後面的小屋子裡,韓莫愁也跟著進去了,現在恐怕正在談話!」

  杜青急道:「我們快去看看!」

  劉宗見他的神態很緊張,也不再多問,急急地帶著他們下樓,來到帳房處,只見門簾半掀,一個穿著鵝黃衣衫的身影,正在裡面幌動著。劉宗低聲道:「那就是韓莫愁,雖然他化裝易容,卻瞞不過我!」

  杜青心中大急,抽劍挑開門簾就衝了進去,謝寒星也趕緊亮劍跟著進去,那小屋中卻只有一個黃衣老者!

  杜青從化裝上也隱約認出是韓莫愁,卻裝做不認識道:「老丈可曾看見修老頭兒在那裡?」

  韓莫愁以為自己的易容已瞞過杜青,遂也裝做不認識道:「我看他進來的,才一眨眼工夫就不見了,相公找他有何貴幹?」

  杜青道:「這老頭兒騙了我三千兩銀子!」

  韓莫愁一怔道:「不會吧?修老掌櫃是本城有名的財主……」

  杜青道:「沒錯!我有個朋友,將一卷古畫抵押給他,叫我來贖取,他磨了半天,結果才答應以三千兩銀子換回,我付了銀票,他說下來取畫,我等了半天,他還不上來,我追下去一看,他果然溜了……」

  韓莫愁道:「是一幅什麼樣的古畫?」

  杜青道:「我也不知道,那個托我代贖的人說是很重要!」

  韓莫愁道:「這就奇怪了,我是看他進來的,因為內人得了急病,想請他去診治的,在門外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出來,我急著進來找他,他竟不見了!」

  杜青四下望了一望道:「這就怪了,此地別無道路。他能溜到那兒去呢?」

  謝寒星道:「老丈別是看錯了,他也許沒上這房裡來!」

  韓莫愁道:「不會錯,他的衣服還脫在床上呢!」

  杜青用眼望向床上,但見修文水所穿的一襲長袍舒展地攤在床上,用手提了起來,但覺酒氣觸鼻,衣衫中卻空無一物,心中一慘,強忍住悲痛道:「這老頭兒拐了我三千兩銀子跑了!」

  韓莫愁用手四處亂摸,忽然觸及壁間,用手一推,那裡竟是一道暗門,他走進暗門,行不多遠,又用手一推,現出另一道暗門,卻是通向一條小街。

  杜青忙道:「這老傢伙一定是從這兒溜了!」

  韓莫愁用手攔住杜青道:「也許是他的古畫沒放在屋中,從便門出去取了!」

  杜青道:「他別處還有家嗎?」

  韓莫愁道:「他是淮楊國手名醫,另設了一所天仁堂藥房,後門就在這巷子裡,他一定是到診所去了!」

  杜青道:「我找他去!」

  韓莫愁連忙道:「修老先生是本城富紳名士,家財上百萬,絕不會拐帶公子的三千兩銀子,拙荊病況危急,老漢要找他趕快為拙荊看病去,委曲相公暫等一下如何!」

  杜青想了一想道:「人命關天,自然是老丈的事情重要,這樣吧,麻煩老丈去找他一下,如果他沒空叫個別人把畫送來!」

  韓莫愁道:「可以!可以!相公在這兒等著好了,老漢一定告訴他,老漢保證他絕對不會吞沒銀子!」

  杜青冷笑道:「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諒他也不敢賴!」

  韓莫愁匆匆地從便門走了,謝寒星這才問道:「杜大哥,古畫的事是真的嗎?」

  杜青黯然道:「那有這回事!我是故意給韓莫愁一個當上,修老先生根本就沒有離開這間房子!」

  謝寒星一怔道:「在那裡?」

  杜青哽咽道:「死了!」

  謝寒星一聲道:「死了?怎麼死的,屍體又在那裡呢?」

  杜青道:「他是一位歧黃名家,隨便弄點藥吃下,就可以把自己化得乾乾淨淨了,除了這件衣服外,任何痕跡不留!」

  謝寒星聞言一驚,伸手想去摸那件衣服,想起杜青的話,嚇得又縮回了手,忙問道:「杜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

  杜青道:「絕不會錯!他本來還有兩天可活,大概也識破了韓莫愁的陰謀,乃提早離開了人世!」

  謝寒星問道:「他為什麼要死呢?」

  杜青望望門口的劉宗道:「他說有一件絕大的秘密要告訴我,可是又怕韓莫愁知道,所以預服了毒藥,約我兩天後再見面詳談,現在可能發現韓莫愁對他已起了注意,等不及說出秘密,就急急地羽化了!」

  謝寒星問道:「什麼秘密呢?」

  杜青道:「他沒有說,只隱約揭示這件秘密可以影響到未來武林的安危,現在恐怕再也沒有人能知道了!」

  謝寒星頓了一頓才道:「這個老頭兒也是的,既然掌握著這麼重大的秘密,為什麼不作個交代,就糊里糊塗死了呢?」

  杜青一歎道:「那是不得已,他說這秘密事關重大,如果落入韓莫愁之流的手中,其後果將不堪設想……」

  劉宗忍不住道:「那麼他的所謂秘密,必是能制服韓莫愁之策了!」

  杜青道:「他是這樣表示過!」

  謝寒星忙道:「那他為什麼還怕韓莫愁呢?」

  杜青道:「這秘密在他手中並不能發生作用!」

  劉宗想想道:「修老先生言出必踐,他既然答應了公子,必然會有辦法將秘密交給公子的,這一點大可放心!」

  杜青微怔道:「劉兄何以得知呢?」

  劉宗道:「修老先生不是個平凡的人,平步雲對他十分注意,曾經派人多方刺探,總是得不到一點線索,韓莫愁也在暗中注意他很久了,今天假此地慶壽,也是有用心的,可見此人頗不簡單,所以公子要找他談話,兄弟並不感到奇怪!」

  杜青輕歎道:「修老先生自己也有這個感覺,所以時時都在作一死的準備,他留著這個秘密,原是想交給我的,可惜……」

  劉宗道:「他與公子商談頗久,難道毫無暗示透露嗎?」

  杜青道:「他說今天太不巧了,韓莫愁馬上就會回來,才約定兩天後重作長談,因為這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的……」

  劉宗木然地道:「那一定是件很重要的秘密了!」

  杜青點點頭道:「應該是吧,否則他不會如此慎重!」

  劉宗又道:「既然關係重大,修老先生一定會做妥善的安排,他是個很負責的人,為病家診病,一定要等痊癒為止,如果臨時有急事他行,也一定預留處方,鉅細無遺,這樣一個細心的人,絕不會把那種重要的事忘記的!」

  杜青默然點點頭,劉宗又道:「這件事最好別讓平師爺他們知道!」

  杜青聽見他最後的那句話,倒是一怔道:「為什麼呢?」

  劉宗低聲道:「修老先生不但精於醫道,而精於風鑒之術,相人極準,他早就看出平師爺等三人胸藏奸偽,在他們面前特別小心,有時被逼得急了,就向兄弟求助,對於他所掌握的秘密,兄弟倒是知道一些!」

  杜青悄聲道:「他與劉兄談過?」

  劉宗點頭道:「是的!他沒有詳細說,卻對兄弟作過懇求,說是如果他所盼望的人不來,就請兄弟代為物色一個根骨心性較強的年青人來參知此秘密而寄以重任,這兩天兄弟想將小姐介紹給他的……」

  杜青道:「寒雲的年紀太輕……」

  劉宗點點頭道:「是的!修老先生說過,年紀太輕的不行,太大的也不行,女孩子也不適合,可是兄弟物色良久,始終找不到合適的人,正想找他商量一下,能否降格以求,誰知他已找到了杜公子,這自然是再好也沒有了……」

  杜青這時才覺得這漢子心胸磊落坦蕩,覺得有些事情瞞住他很不應該,不禁歉然地道:「劉兄,如果我得到了那項秘密,一定不忘記你!」

  劉宗卻搖頭道:「不,兄弟絕不接受,修老先生對兄弟知之極深,連秘密的事也透露給兄弟知道了……」

  杜青追問道:「劉兄知道那是什麼秘密嗎?」

  劉宗沉聲道:「杜公子可是要考證一下兄弟的話!」

  杜青道:「不,我只想知道劉兄對此事知道多少,日後有請劉兄幫助時,我也斟酌情形能告訴劉兄多少!」

  劉宗道:「那是六招劍式,得之可天下無敵!」

  他將無敵六式公開來說了,杜青知道他確是受過修文水的重托,立刻變顏相向,拱手道:「劉兄,以後借重之處頗多,萬望鼎力為助!」

  劉宗道:「那是沒有問題的,公子與小姐關係非常,劉某誓死效忠小姐,為公子盡力,就是為小姐盡力,不過公子以後如能斟酌情形,給小姐一點幫助,劉某就感激不盡了,捨此劉某別無他求!」

  杜青皺眉道:「目前我還不太清楚,可是劉兄也知道,那對女孩並不適合,倒不如劉兄自己……」

  劉宗斷然拒絕道:「不必!如果劉某具此條件;修老先生早已相告了,這不是劉某資質不如人,而是修先生看出劉某為人太過拘泥,只會因人成事,不足以獨當一面,否則修老先生早就將劍式相授了!」

  杜青沉吟未語,劉宗接著道:「修老先生也曾有此意,劉某聆聽條件後,自己也拒絕了,因為習成此劍式後,必須當機立所,當誅則誅,毫無顧忌,劉某揣度本身處境,對有些人,劉某實無力為之,修老先生因此才未曾勉強,乃以覓人之責見托!」

  杜青拱拱手道:「劉兄不必再說下去了,杜某完全知道,日後寒雲有什麼為難之處,杜某必捨命為之排解!」

  劉宗道:「兄弟先謝謝了,韓莫愁出去找不到修老先生,一定會再回來的,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離開吧!」

  杜青望望床上的衣服,拜了一拜,才起身離去,在外面逛了一陣,但見三三五五的賓客,陸續由各處而來。

  有些是在金陵見過的,有些是已認識的,但也有不知名的,他們見了杜青與謝寒星個個面露畏色,裝作沒看見,匆匆地行了過去,劉宗卻低聲為二人介紹那些人的名號,聽得杜青直皺眉頭道:「韓莫愁的勢力真不小,短短的幾天內,他幾乎將江南一帶的高手盡入網羅,甚至於兩湖三湘,也有人趕來了!」

  劉宗道:「那是他早幾年化名出外遊歷江湖時就安排好的,遠在金陵比劍之前,他已發出通知召集了!」

  杜青道:「那他是有計劃地公開露面了!」

  劉宗道:「不錯,他自己也知道上次金陵比劍是最後一次了,以前他悄聲匿跡,杜門不出,還有點忌怕血魂劍,華聞笛在金陵一戰受挫而死,他再也沒什麼畏忌,自然等不及想稱雄武林了!」

  杜青道:「這些人真的那麼聽命於他嗎?」

  劉宗道:「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受過血魂劍威脅或懲處過的,他逼死了血魂劍,大家自然投向他了,還有的是鎮三關陳其英替他邀集來的,這傢伙現在將韓莫愁奉為武林至尊,想大大的創一番事業呢!」

  杜青臉色一沉道:「這傢伙簡直不可恕,回頭我一定要給他點厲害!」

  劉宗皺眉道:「韓莫愁現在最忌諱的人就是杜公子,正在找機會想對付公子呢?在無力制他之前,公子還是忍耐一下!」

  杜青笑道:「韓莫愁不過是想在我身上追出他所需要的東西,否則早就對付我了,他殺人還要找理由嗎?」

  劉宗卻道:「不然,韓莫愁雖具野心,卻仍然不敢與少林武當等有組織的大門派輕起戰端,所以行事多少還得裝裝樣子,血魂劍當年行事太絕,雖然有理由,亦難以取得一般正道俠士的諒解,他以聲討血魂劍為名,號令群雄,多少還站得住腳,對公平卻不敢太過份……」

  杜青道:「我有什麼地方令他忌諱的!」

  劉宗道:「尊大人杜南天前輩與少林武當兩派的上一輩長老都有深交,他如無故殺死公子,唯恐尊大人邀集兩大派找他麻煩,但如公子給了他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尊大人為人方正,就不會替公子出頭了!」

  杜青微怔道:「我都不知道家父與兩大門派都有交情!」

  劉宗道:「武當七子和少林三佛,俱是尊大人棋酒之交,七子之長無塵子現為武當掌門,三佛俱為少林虛字輩長老,這兩大武林門派雖然門規極嚴,閉門勤修武學,不問江湖是非,但如尊大人一紙求助,他們還是義不容辭的!」

  杜青笑道:「這些事連我都不知道,家父也沒有說起過!」

  劉宗道:「尊大人行俠江湖時,三佛七子都還年輕,與尊大人時相盤桓,近年雖疏於來往,交情仍是在的!」

  杜青道:「家父早年的事我不太清楚,但近幾年他根本就不出門,至於他和兩大門派有交誼,更沒有提過!」

  劉宗想想道:「這或許是尊大人怕公子得知有此兩大靠山後,養成驕橫之氣,尊大人是個自律極嚴的方正君子!」

  杜青笑道:「大概是了,家父最討厭拉扯交情,我出門的時候,他再三告誡,一切要靠自己闖,不准借用他老人家的名頭,因此除了對家父的幾個老朋友,我循禮請安外,很少提到家父的名諱。」

  劉宗道:「可是尊大人的名望太高了,走到那裡,誰都知道公子是湘南一劍的兒子,公子以往名滿三湘,實得力於尊大人不少,自從金陵清涼寺中一戰,公子劍挫八荒劍隱蕭樵夫後,武林中才對公子刮目相看,當然公子得到血魂劍的傳授也是一個原因。」

  杜青一歎道:「我學血魂劍招時並不知情,而且家父最忌招搖,他老人家知道我最近的行為,一定會罵死我的!」

  謝寒星在旁道:「這一點我不贊同,我聽王世伯說起過杜老伯當年的事跡,知道他也是一位急公好義的劍俠,只要杜大哥行不違義,他應該是不會反對的;何況杜大哥是與韓莫愁這些奸人作對,他應該加以支持才對。」

  杜青道:「韓莫愁此刻只是暴露出他的野心而已,並沒有做出什麼不可原諒的惡行,我此刻與他作對,只能顯示我好勇鬥狠,很難取得他老人家的諒解!」

  謝寒星道:「難道一定要等他大開殺劫之後,才算是壞人嗎?」

  杜青苦笑了一下道:「這很難說,但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也沒別的辦法,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說來都是源於我好多管閒事罷了!」

  謝寒星不以為然地道:「怎麼是你多管閒事呢?除了王世伯把你誆到我家,是你不知情外,以後的事都是你被逼著參加的!」

  杜青道:「不能這麼說,當令堂將寒月面許查子強後,我應該及時退出的,如果我那時退出,不就沒這些事了嗎?」

  謝寒星道:「那麼你認為應該讓大姊嫁給查子強嗎?」

  杜青搖搖頭,卻又說不出道理來,謝寒星笑道:「你捨不得大姊,才投進我們兩家的糾紛,轉而牽進這些事情中,還有什麼話說呢?」

  

  杜青實在也沒有話說,看看天色道:「迎月樓中壽筵已經擺開了,我們去吧!」

  幾個人走到近月樓時,果然已高朋滿座,而且還在正廳中布起壽堂,這雖是給韓莫愁的夫人祝壽,她本人卻沒有前來,遠遠看去,只見韓莫愁站在壽堂上代表受禮,後面則是他的兩個女兒。

  杜青在考虛要如何進去,卻見謝寒月率著金陵十二釵盛裝而來,謝寒星連忙趕著過去招呼。

  謝寒月深情地望著杜青道:「杜大哥,你好!」

  杜青只能說一個好字,正想再問兩句別後情況。

  謝寒月已低聲道:「我剛去給王世伯致唁,知道你們來了,我馬上就趕了來,是等一下進去呢,還是先進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6:37

  杜青忙問道:「難道還有人要來嗎?」

  謝寒月道:「查子強與一輪明月趙九州也到了王家,他們在路上接到了韓莫愁派人通知,說是先到王家而後再來賀壽的人,將有一場大麻煩,他們兩個人很生氣,當時將傳信的人揍了一頓,馬上就要來了,我們是否要等他們一下!」

  劉宗忍不住道:「韓莫愁居然敢如此混帳!」

  杜青連忙道:「劉兄!請注意你此刻的身份!」

  劉宗忍氣不言,杜青想想道:「你們沒有接到通知嗎?」

  謝寒月笑道:「我們是喬裝前去的,韓家的人沒認出來,如果不是寒雲認識,我們差點連王家都進不去!」

  劉宗道:「很對不起,我忘了通知門上了,因為大小姐這次來得太突然,我們都沒有得到消息……」

  謝寒月對劉宗的身份很清楚,低聲笑道:「沒關係,劉總管,我聽寒雲說起了你,謝謝你對她的照應,她年紀太輕,我真不放心!」

  劉宗忙道:「這是應該的!」

  謝寒月道:「查子強與趙九洲被寒雲留住了,但我想他們一定會來的,到了此地,總不免一場糾紛,我們是否該接應一下!」

  杜青想想道:「不等他們先進去好了,看看韓莫愁的態度再說,如果要接應回頭也來得及!」

  謝寒月道:「也好!我們坐得離門近一點,就便監視他們的行動!」

  於是一夥十七人向迎月樓走去,離大門還有六七丈,早有韓家執事的人員高聲叫道:「金陵謝家兩位小姐與瀟湘美劍客杜公子到賀。」

  裡面立刻起了一陣騷動,韓莫愁居然帶了兩個女兒親自出迎,在門前就拱手作揖大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拙荊賤辰,怎敢勞動三位大駕?」

  謝寒月笑了一下道:「誼屬世交,這是應該的!」

  進到廳內,謝家姊妹對壽堂鞠過躬,韓莫愁親自回禮,輪到杜青時,韓莫愁也準備答禮,杜青卻淡淡地道:「韓莊主不必客氣,杜某不是前來為尊夫人祝壽!」

  韓莫愁神色微怔道:「那杜公子此來何為?」

  杜青手指韓萍萍與韓真真道:「杜某是替兩位姑娘的令堂祝壽!」

  韓莫愁居然不生氣,含笑退過一邊道:「那韓某就不管了。由小女接待公子吧!」

  杜青朝壽堂上供了一揖,韓萍萍彎腰答禮,眼中含著感激的神情,卻又帶著一陣憂色!

  杜青行過禮後,聲音很大,朗然道:「韓小姐,如果不是看在兩位的份上,在下絕不來此!」

  韓萍萍低聲道:「杜公子盛情,敝姊妹感激萬分,請坐下用一杯水酒!」

  立刻叫人安排席次,雖然為他們安下兩台席面,可是只有杜青與謝寒月寒星姊妹三人坐下。

  金陵十二釵與劉宗潘金鳳都站在後面。

  韓萍萍道:「各位也請坐吧!」

  謝素雲道:「我們家規如此,大姊坐著,就沒有我們坐的份!」

  韓萍萍又問向劉宗道:「二位呢?」

  劉宗道:「我是奉命侍候杜公子的,不敢與公子並坐。」

  韓莫愁笑道:「二位倒是很守禮儀。」

  劉宗冷冷地道:「只有禽獸才不知禮儀!」

  韓莫愁臉色一變,冷笑道:「我知道你們是王家的人,我懶得跟你們奴才計較,如果你們的主人來了,我倒要請教一下什麼是禮儀!」

  劉宗剛要回口,卻被杜青用眼色止住了,韓莫愁也不再理他們,跑去應酬別的客人了。

  片刻後,門外又報道:「千手神劍查大俠,一輪明月趙老英雄到!」

  韓莫愁裝著沒聽見,韓無畏卻對他道:「二哥,上門就是客人,我們不可太失禮!」

  韓莫愁冷笑道:「我已經照會過了,今日席上,沒有腳踩兩面的客人,你怕失禮,你去接待他們好了!」

  韓無畏招呼了韓萍萍、韓真真姊妹迎了出去。

  等他們迎進二人後,韓莫愁轉到別處去了,這兩人進來,既不拜壽,也不開口,韓無畏也不在意。

  一邊座上坐著八荒劍隱蕭樵夫,見到趙九洲後,低下了頭,好像十分慚愧的樣子,趙九洲也不理他。

  韓無畏笑道:「這裡都是二位的熟人,二位喜歡在那裡落座?」

  查子強舉目四顧,然後冷笑道:「我只看見三個人!」

  此時杜青獨據一席,謝氏姊妹合坐一席,查子強的手就指著他們這兩桌,韓無畏謙恭地道:「那就請二位到那邊安坐吧!」

  說著將他們一直引了過來,杜青起立道:「查兄、趙前輩,二位好!」

  查子強拖開一張椅子,逕自落座道:「好,杜兄好大的興致,一個人在此獨酌!」

  說完又轉頭朝謝寒月打個招呼道:「謝小姐,二小姐,你們也來了,難得!難得!迎月樓是淮揚名樓,咱家早就想來光顧一次,就是怕人太擠,挨不上坐位,那知道今天如此空閒,偌大一個酒樓竟寥寥沒有幾個客人?」

  謝寒星一笑道:「查大俠,你別是眼花了吧,這兒高朋滿座……」

  查子強舉目四顧道:「在那裡,咱家怎麼一個也沒瞧見呢?」

  八荒劍隱蕭樵夫實在忍不住了,拍案起立叫道:「千手神劍,你太目中無人了!」

  查子強漠然道:「誰說的,杜兄,二位謝小姐都是人,只是少了一點!」

  蕭樵夫怒叫道:「難道我們都不是人?」

  查子強冷冷地道:「你像個人嗎?」

  蕭樵夫差一點想衝過來,韓莫愁笑著道:「蕭老別生氣,你的劍傷還沒有痊癒!」

  他這句話明是解釋,實際卻是挑拔,因為蕭樵夫胸前的劍傷就是上次被杜青劃傷的,他故意又刺激蕭樵夫一下。

  蕭樵夫果然憤而起立,用手按劍叫道:「老夫今天就是要找這小畜生把前債清償一下!」

  杜青微笑道:「姓蕭的,我不是怕你,不過我還是勸你暫時忍一忍,要找我報一劍之仇,也得等你胸前的傷好了再說!」

  蕭樵夫那裡忍得住,跨步衝了出來。

  韓萍萍擋住了道:「蕭老先生,今天是家母生日,您要在這兒報仇,分明在跟我們過不去!」

  韓莫愁哼了一聲道:「萍萍你少管閒事!」

  韓萍萍道:「爹,我們是主人,怎麼可以不管呢?」

  韓無畏也趕至韓莫愁身旁道:「二哥,如果為這件事鬧起來,對我們太難看了,要惹人恥笑的,無論如何這是二嫂的生日!」

  韓莫愁這才道:「蕭老,看在兄弟的份上,你忍一下吧!」

  蕭樵夫這才憤然坐下,杜青低聲向查子強道:「查兄,你何必對蕭老兒鬧事,這太失身份了。」

  查子強聞言一怔道:「難道杜兄是專誠前來祝壽的嗎?」

  杜青笑道:「查兄想兄弟會如此無聊嗎?」

  查子強默然片刻才道:「兄弟想也不至於,可是杜兄一點也不表示意思,使兄弟感到很奇怪,無論如何,剛才杜兄也該說兩句話的!」

  杜青道:「兄弟還沒有到說話的時候,尤其是對蕭老兒這種無恥的武林敗類,跟他吵鬧,太失自己的身份!」

  說完用眼一瞧劉宗,他已經會意,剛好這時候,堂官端上一隻熱騰騰的香穌鴨子,他接了過來道:「杜相公,小的知道您最愛吃鴨頭,給您留下來好嗎?」

  杜青點點頭,劉宗用手撕下了鴨頭,放在杜青面前,伸手又去拿酒壺,要替杜青敬酒,潘金鳳忙道:「王福哥,你的手上油膩膩的,也不擦一擦就斟酒,把相公的衣服弄髒了怎麼辦?」

  劉宗聞言忙放了下來,扯起一角衣襟就擦手。

  潘金鳳又道:「你越來越糊塗了,今天為了你跟杜相公出門,小姐怕你太寒酸,才給了你一套新衣服,你弄得滿身油膩,當著這麼多的客人,豈不是給小姐丟臉!」

  劉宗故意尷尬地道:「說的是呀!我在廚房裡混久了,養成了這個習慣,現在怎麼辦呢?出門時小姐還再三囑咐,說是我跟相公出來,處處要小心禮儀,講究身份,尤其是大庭廣眾之下,長衣服一定不能脫下來……」

  潘金鳳道:「你不過是個下人,穿不穿長衣都沒關係!」

  劉宗搖頭道:「不行!在家裡當然沒關係,出到外面就有講究了,尤其是跟著杜相公,他雖是聞名天下的大英雄,卻是個允文允武的讀書人,做他的跟班,一定要衣冠整齊。才合得上他的身份。現在衣服髒了,當然不能再穿,回去換又來不及,金鳳姐,你給我想個辦法吧!」

  潘金風道:「真是前世作孽,莊子裡什麼人不派,偏偏派上你這個現世寶,不但丟了杜相公的臉,也把小姐的臉丟盡了!」

  劉宗拱拱手道:「金鳳姐,罵歸罵,辦法還是要給我想一個。」

  潘金鳳見劉宗這番做作,早已明白他的意思,因為蕭樵夫剛才跟查子強一番吵鬧,氣得全身冒汗,把外衣脫了下來,由侍候的堂官接去,掛在帳房的牆上,所以她走到帳房,取下那件外衣,拿出來問道:「這是誰的衣服?」

  蕭樵夫見潘金鳳,拿著自己的外衣,明知是故意生事,卻也不甘示弱,氣呼呼地大聲叫道:「是老夫的,你想幹什麼?」

  潘金鳳微微一笑道:「是你老大哥的就好了,我們王福把衣服弄髒了,你這件衣服反正又不穿,借他穿一下吧!」

  蕭樵夫氣得混身亂顫,厲聲喝道:「你們兩個究意是什麼人,有什麼用意,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不要再裝瘋賣假,弄這些玄虛!」

  潘金鳳笑道:「我叫金桂,他叫王福,我們都是王家的下人,奉了小姐之命,出來侍奉杜相公與謝小姐的,老大哥,我們都是同一行的人,大家應該互相幫忙,借件衣服穿一下,有什麼關係呢?」

  蕭樵夫氣得直翻眼,一句話說不出來。

  這邊桌上的謝寒星卻微微一笑道:「金桂,你也太不識世面了,這位蕭老爺號稱八荒劍隱,是武林聞名的大劍客,你怎麼可以叫他老大哥呢!」

  潘金鳳道:「不叫老大哥什麼?」

  謝寒星道:「他是你家主人生前的朋友該稱他蕭老爺!」

  潘金鳳搖搖頭道:「不會吧!主人今天開喪,他不去弔喪,反而跑來替人家賀小生日,主人那有這種混帳朋友!」

  這句話不但將蕭樵夫罵苦了,座中一大半的人也被罵得閉口無言,韓莫愁在旁只是冷笑。

  還是韓無畏看不過去了,出聲斥道:「應酬是各人的自由,你不能勉強別人!」

  潘金鳳冷笑道:「死者為大,至少他應該先去吊個喪,再來祝壽也來得及,難道真的是人在人情在,人死兩丟開?這種朋友未免也太勢利了!」

  韓無畏沉聲道:「在下昨天已經到貴府吊過喪,卻受到貴府無理的驅逐,江湖朋友覺得很不平,才不恥貴府所為!」

  潘金鳳笑道:「韓老爺,昨天您來的時候我也在場,這可怪不得我們,是二位小姐先起頭鬧的事,道理上是您的錯!」

  韓無畏道:「我的侄女年幼無知,韓某可沒有失禮,再三致歉,貴府仍不肯罷休,強留下兩個侄女兒!」

  潘金風笑道:「後來不是放她們走了嗎?」

  韓無畏道:「貴府沒有讓韓某把她們帶走,隔了幾個時辰才放人,就是欺人之舉,所以我們今天到揚州來祝賀家嫂壽辰,也是讓江湖朋友評定一個是非而知選擇!」

  潘金鳳淡淡地道:「韓老爺!您的禮數盡到了,我們不敢說您不對,可是我們借件衣服,也沒有開罪您的地方呀!」

  韓無畏怒道:「你們不過是王家的下人,卻對蕭老如此不敬,而且是在韓家的壽堂上吵鬧,分明是針對韓家而來……」

  杜青微笑起立道:『二莊主,你跟一個下人爭吵,不覺有失身份嗎?」

  劉宗也道:「金桂姐,人家不肯借就算了,老實說,這件衣服送給我我也懶得穿呢,那上面沒有一點人味!」

  潘金鳳道:「王福,你別胡說!他究竟是主人生前的朋友,你罵他不是人,豈不是連主人也罵了,這件衣服上還有點人味,卻是涼薄之人的味道,連我這個當下人的也瞧不起他,更不稀罕他去弔喪,姓蕭的,還給你!」

  說著把衣服往地下一丟,回身就走。

  查子強大笑道:「好!罵得痛快,這位大姐快人快語,咱家敬你一杯!」

  說得遙敬一觚,韓無畏沉聲喝道:「拾起來!」

  潘金鳳回頭笑道:「韓老爺,這又不是您的衣服,何必多事呢?那個姓蕭的自己都不心疼,您替他心疼什麼?」話說得很明白,要蕭樵夫自己出來作個交代,八荒劍隱是知名人物,韓無畏再要強行替他出頭就不好意思了。因此蕭樵夫按桌起立大喝道:「撿起來!」

  潘金鳳冷冷地道:「姓蕭的!如果你是主人的朋友,別說撿一件衣服,更大的差遣我也唯命是從,現在你已經自己表明立場,與主人斷絕交情,我憑什麼要聽你的,你自己的手沒斷,自己辛苦一趟吧!」

  蕭樵夫怒道:「衣服是你拿出來丟在地下的,老夫命令你立刻撿起來,拍乾淨灰塵,送回帳房去!」

  潘金鳳道:「如果我不聽你的命令呢?」

  蕭樵夫臉色一沉道:「老夫知道你不會是王家的下人!」

  潘金鳳一笑道:「我不是下人又是什麼人呢?」

  韓莫愁這時才開口道:「蕭老,王非俠的綠楊山莊只有三個主人,除了他自己,就是謝耐冬與剛來到不久的謝寒雲,其餘都是下人,她是下人不會錯,只是王家的下人分好幾等,不知道她是屬於那一等的!」

  蕭樵夫冷冷地道:「老夫馬上就可以弄清楚了!」

  韓莫愁十分刁猾,居然又點上一把火道:「王家的三個師爺身居客卿之位,雖是下人,卻也不遜於主人,再者五龍一鳳與一個姓劉的總管,是第二等下人,其身手俱屬江湖第一流,假如她是這其中之一,蕭老可得小心一點!」

  蕭樵夫聽到這番話,更為憤怒,飛身而出叫道:「管她是那一等,老夫非要給她一點教訓不可!」

  說完來到潘金鳳身前,厲聲喝道:「你到底撿不撿?」

  潘金鳳沉聲道:「不撿!而且我再告訴你一句,衣服是我丟下去的,你自己想撿,還得先向我磕個頭,求得我的同意!」

  蕭樵夫怒不可遏,跨步進身,一掌直劈,潘金鳳隨手一掌,打在他的手背上,架開他的掌勢道:「老不修的,你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是毛手毛腳的!」

  蕭樵夫含憤出手,亂了方寸,那一掌是攻向前胸,出掌後才想到對方是個女子,女子的胸、腹、股、陰都是避忌攻擊的部位,否則必遭非議不齒,自己一時不察而犯忌,因此出招後,手勢略頓了一頓。

  誰知對方的動作很快,一掌反擊在手背上,勁力很沉,再加上那兩句話使他更受不了!

  上次與杜青交手受挫,內傷未好,再加上現在一氣,熱血攻心,張口噴出一股鮮血……

  韓無畏連忙過來扶住他道:「蕭老還是歇一下,不必跟她一般見識!」

  蕭樵夫把韓無畏推開道:「二莊主,你不要管,我非要宰了這婆娘不可!」

  說完向金鳳厲聲叫道:「你是個女流,空手動招不便,你拿上兵器!」

  嗆然一聲,自己撤出了腰間長劍。

  潘金鳳冷冷地道:「我們當下人的,從沒有用過兵器!」

  她竟是存心耍賴了,氣得蕭樵夫臉色蒼白,如果不是當著這麼多人,他很可能會一劍砍過去!

  查子強看不過去了,起立道:「這位大姐,咱家不知道你在王家是什麼身份,但蕭樵夫是知名的武林人物,你找他挑戰,咱家沒話說,但是你這種戲弄的態度卻很不應該,如果你沒有兵器咱家的劍可以借給你。」

  潘金鳳看了一下查子強笑道:「查老爺的吩咐,奴家怎敢不從,您的劍奴家也不敢借用,因為奴家只有兩隻手,怕損了您千手神劍的威名!」

  查子強眉頭一皺,劉宗卻溜到後面廚房裡拿了一把火鉗,走了出來,交給潘金鳳笑嘻嘻地道:「金桂姐,你在廚房裡燒火,這個玩意兒使慣了,一定很順手,就用它來向蕭老爺子領教兩招吧!」

  潘金鳳接過火鉗笑道:「也好!蕭老頭兒,你是使劍的行家,我可是耍火鉗的能手,咱們各展所長,小心你的鼻子,別給我擰下來!」

  蕭樵夫雖然一肚子氣,卻也知道這個僕婦打扮的女子必非庸手,倒是不再衝動了,沉步提劍道:「你出招吧!」

  潘金鳳揮揮火鉗,比了個架勢道:「那我就得罪了!」

  一式斜撩直取肋下,蕭樵夫見她出手沉穩,用的是野火燒天的架勢,十分勁厲,不敢怠慢,舉劍外封。

  誰知潘金鳳的火鉗突然張開,一下子夾住他的劍身,蕭樵夫大驚,連忙抽步撤劍。

  劍雖然抽回來,潘金鳳的火鉗忽地又迅速張開,蕭樵夫忙於撤劍,不虞有他,臉頰上被一邊的火鉗打個正著!

  雖然不痛,卻沾上了一道黑灰。旁邊觀戰的人雖是多半為蕭樵夫助陣的,見狀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蕭樵夫聽見笑聲,心中更怒,但是從第一招出手,看出潘金鳳劍術造詣極精,否則剛才定然無法一下子就夾住自己的劍,所以強忍住激動的情緒,沉著發劍,一式緊似一式,劍影如山,將潘金鳳罩了進去!

  潘金鳳握著一柄火鉗,應戰十分從容,儘管身外劍影亂閃,她很少動手,對攻來虛招毫不理會,遇到真正攻來的實招,她才揮動鐵鉗架開,判斷精確,反應迅速使得旁觀者駭然動容,也使得蕭樵夫觸目驚心。蕭樵夫號稱八荒劍隱,在劍上下了幾十年的苦功,揚名武林自非幸致。

  他的劍式走的是虛幻路子,攻勢中虛多於實,可是手法怪異使人虛實莫辨,不敢掉以輕心。把他的虛招當作實招去應付,自然容易露出破綻,成名迄今,折服過不少好手名家,可是今天到了潘金鳳手中,完全變了樣,他的虛式對潘金鳳絲毫不起作用,實招才攻出一半,就被化開了,連以後的變式都受了限制而無從發揮,這樣打下去非吃虧不可。然而他自己無法半途而退,別人也無法替他解圍,因為潘金鳳始終只承認是王家的一個下人。

  如果鼎鼎大名的八荒劍隱連一個僕婦都打不過,他只好抹脖子自殺了,所以大家明知蕭樵夫必敗,也只能在心中替他著急,替他惋惜,卻無法替他想個下台方法,眼睜睜地看著他苦拼下去!

  交手近七八十招,完全是蕭樵夫主攻,潘金鳳除了一開始用火鉗在他臉頰上抹了一道黑灰後,一直採取守勢,封架對方的攻擊,這也使得旁觀人大惑不解,潘金鳳既然洞悉對方的劍招,為什麼不回手呢?」

  她能將些虛式視如無睹,就是對蕭准夫的劍路摸得一清二楚,出手回攻,勝負早就分明,拖個什麼勁兒呢?

  只有杜青與劉宗明白潘金鳳的用意,她不肯回手,是怕洩露了招式,被韓莫愁瞧出破綻。

  而韓莫愁在旁虎視耽耽,對潘金鳳的一舉一動十分留心,半點也不肯放過,見她久不出招,感到很焦灼!

  又過了十幾招,潘金鳳仍是原樣,蕭樵夫卻已頻現疲態,他一來是上了年紀,二來是上次與杜青交手受的內傷未好,三者是不久前氣急攻心吐了一口血,三種因素加起來,使他的精力損耗過巨,頭上汗水直滴,喘息連連。

  韓莫愁漸漸也知道了潘金鳳拖的用意,蕭樵夫再支撐一會,不用潘金鳳出手他自己也會累倒的,而她遲遲不肯出手,一定是怕自己看出她劍法上的虛實,想到這裡,他嘴角現出一絲冷笑,回頭對韓無畏道:「三弟,蕭老上了年紀,身體又不好,不宜多作勞動,而且他今天是客人,也不好意思施展殺手,使你嫂子的壽辰不愉快,人家盛情可感,我們做主人的也得盡點本份,你去替他一下,給那混帳女子一點教訓!」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不但替蕭樵夫找了個下台的機會,而且也給了韓無畏一個暗示,叫他去把潘金鳳的底子逼出來!

  可是就在他說完話,韓無畏答應之前,潘金鳳一下子突擊,火鉗橫掃在蕭樵夫的胸肋上,把他推出幾步!

  咕咚一聲,撞翻了一張桌子,乒乒乓乓,桌子上的杯碗盤碟掉了一地,蕭樵夫的身子伏在桌子上動都不動了!

  大家那時都去注意韓莫愁的說話,竟沒有一個人看清潘金鳳是如何出手的,勝負已分,在別人是意料中事。可是韓莫愁卻憤怒異常,潘金鳳利用他說話疏神的空隙,突下殺手,逃過了他的眼睛,使他更為生氣,沉聲道:「三弟,這潑婦竟然當眾傷人,饒她不得!」

  潘金鳳卻微微一笑道:「韓老爺,你說話可得憑良心,我只打了他一下,力氣不大,又不在致命的地方,怎麼能說我傷人呢?」

  韓莫愁手指著她叫道:「蕭老人都不動了,你還耍賴!」

  潘金鳳笑道:「我想他是使脫了力,反正我敢擔保他絕不是被我打傷的,不信你可以叫人去看看!」

  韓莫愁被她堵住了嘴,也不敢叫人去檢查了,萬一蕭樵夫身上真沒有外傷,自己就難以下台了!

  頓了一頓才道:「蕭老是我的客人,你如此行為也難以寬恕!」

  潘金風用火鉗比著他道:「韓老爺!是他先找我動手的,他是客,我也是客,你怪我一個人,似乎太沒道理了吧!」

  韓莫愁怒叫道:「放屁!你也能算是客人?」

  潘金鳳冷笑道:「為什麼我不能算,你請客有什麼標準,如果這個姓蕭的老頭因為會幾手劍法才被你尊為座上客,我打敗了他,應該更受優待才對呀!」

  韓莫愁又被頂住了嘴,無言可答。

  潘金鳳理直氣壯地道:「你也勢利眼,認為我是個下人,不配作你的客人,可是你的女兒卻請我入座的,是我自己不敢與杜相公共坐,才謝絕了,那是我尊敬相公,其實以你座上的這些客人,還沒有幾個我瞧得上眼的呢!」

  韓莫愁氣得直翻眼,鄰座突然閃出個瘦削的老者,穿了一件藍布大褂,一臉土氣,乾笑道:「這位大娘說話真兇,不過也值得驕傲,連一代名家蕭老先生都敗在你手下,你瞧不起人也有道理,老頭兒坐在位子上覺得很不是滋味,所以出來向大娘討教兩手,取得個就座的資格如何?」

  此老貌不驚人,語詞出眾,他的意展很明顯,要向潘金鳳挑戰,而且表示有把握打敗她,潘金鳳瞪眼道:「你是什麼人?」

  那老者微笑道:「老朽華正清,居世天山,沒見過世面!」

  劉宗聞言一驚,忙向杜青道:「杜公子,你出去替潘大姐擋一下!」

  杜青愕然道:「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劉宗道:「他是天山那邊的一個怪物,有魔劍之稱,潘大姐如果跟他動上手,就要原形畢露了,請你幫幫忙,無論如何把潘大姐替下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7:27

第三十四章 筵前初試無敵劍


  杜青猶在沉吟,那邊的潘金鳳似乎不知道畢正清是什麼人,對他的挑戰毫不考慮地應道:「好呀,只要你不怕挨火鉗,我總是奉陪的。」劉宗大急道:「杜公子,你快出去吧!魔劍畢老頭的劍術並不太厲害,可是他有一項長處,動上手時能把對方的劍法全引出來,一點都藏不住。潘大姐的劍式是專為對付韓莫愁而練的,如果洩了底,就前功盡棄了!」杜青聞言略做沉吟才道:「你們目前所練的劍法,穩能勝過韓莫愁嗎?」劉宗道:「目前還不行,可是不久以後就能與他一爭了,但如果今天潘金鳳的招式被他套去,成功的機會就更渺茫了。」杜青又問道:「難道潘大姐不能隱藏一點嗎?」

  劉宗急道:「公子可能還不知道魔劍畢老頭的厲害,跟他交手的人,會在不知不覺間將本身的武技全部顯示出來,他的劍法就是從許多高手那兒偷學來的,不過他天資魯鈍,學得不多,但目前所能,卻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杜青道:「他劍法平常,卻曾從高手那兒騙招,怎麼沒人把他殺了呢?」劉宗道:「說也奇怪,跟他交手的人,多半比他強得多,卻沒有一個人能殺死他。有時明明他被逼到絕路上,對方殺手已出,結果仍是撤招收手,讓他活了下來。他魔劍之名就是這樣得來的。只是此人專找高手較量,雖然能留活命,卻是落敗的時候居多,所以知道的人很少。主人生前與他遭遇過,回來告訴我,叫我特別留神這個人……」這時候畢正清已抽出劍,準備和潘金鳳交手。劉宗急道:「杜公子,請你快上去攔住潘……」杜青道:「你放心,我絕不會叫潘金鳳洩底的!她一開始也不會把秘授的劍法用出來,我要觀察一下這魔劍的由來。」劉宗聽他如此說,才放下心來。

  畢正清朝潘金鳳喝道:「婆娘,出招吧!」

  潘金鳳大刺刺地道:「是你向我叫陣的,當然該你先出手了!」

  畢正清哈哈一笑,說道:「也對,老頭子名不見經傳,你雖然是個下人,可是出身綠楊別莊,比老頭子神氣多了,應該我先出招!」語畢,一劍刺來,居然是武當劍法的起手招式「丹鳳朝陽」。

  潘金鳳用火鉗架開,微愕道:「你的武當派的?」

  畢正清攻出第二劍,卻是少林的達摩劍式,潘金鳳又架開了,詫然沒有開口。畢正清連續進招,俱是天下各大名家的招式,源流之雜,不可勝數,使許多觀戰的人都張大了嘴,驚愕異常。可是畢正清的花樣雖多,卻沒有一家學得全的,潘金鳳連架十幾招後,發現他不過如此,不禁哈哈一笑道:「原來你是撿破爛的,七拼八湊,把人家的招式撿來獻寶,想在我面前弄鬼,可沒那麼便宜了!」鉗勢一緊,將王非俠的鷹爪大九式使了出來,畢正清也從容應付過去,有時使的是韓家劍法,有時居然使的是謝家劍法,連一邊的謝寒月也怔住了。潘金鳳幾招無功,鉗勢再變,出招漸趨凌厲。畢正清仍是十分從容,見招拆招,還不時攻出兩手,有時反應略遲,可是潘金鳳的招式似乎不敢用老,眼看可以得手,然而火鉗只在對方眼前一晃,就掠了過去,好像在給對方喂招一般,只是她的表情已顯焦灼,出手更為凶狠。劉宗叫道:「杜公子,你看出端倪沒有?」

  杜青皺眉道:「還沒有,不過這傢伙是有點邪門!」

  劉宗道:「不能再等了,潘金鳳已經失去控制了,你看她兩眼發直,好像中了邪一樣,再下去肯定會露底的!」剛說到這,潘金鳳忽地斜刺出一鉗,奧妙異常,畢正清好似慌了手腳,低頭縮頸才避了開去。杜青心中一動,照潘金鳳出手的招式,畢正清這種方法是絕對避不過的,可是潘金鳳不知為什麼,手下頓了一頓,將一式妙著分成兩次發出,剛好容他避過,而且畢正清已經避開了,她仍是將那一招發完,才收回火鉗。於是,杜青飛身一躍而出,一劍擋開畢正清的反擊,喝道:「阿金,你退開!」潘金鳳被他這一喝,才似從夢中驚醒,喊道:「公子,這老傢伙邪門得很!」杜青瞪了她一眼,喝道:「胡說!人家是韓莊主的座上貴賓,你不過是個下人,居然跟人家動手,成什麼規矩!」潘金鳳道:「韓莫愁的客人關我屁事,我不是來做客的!」

  杜青道:「你是派出來伺候小姐的,還不快下去!」

  潘金鳳這才退後了。

  杜青朝畢正清點點頭道:「前輩和家父見過面嗎?」

  畢正清道:「老頭兒世居天山,最近才應韓莊主之邀東來,對令尊大人雖然聞名已久,卻無緣一晤。」杜青道:「這就怪了,前輩既然未曾與家父見過面,怎麼會懂得杜家劍法的呢?方才前輩就用了一式杜家的劍招。」畢正清忙道:「胡說!我從來沒有學過你們杜家的劍法!」

  韓莫愁忙上來道:「畢老先生所能廣被百家,博大精深,而天下劍法中大部分是差不多的招式,你一定是弄錯了。」杜青笑道:「我總不會連自己家傳的劍法都看錯吧?」

  韓莫愁道:「據我所知,畢老先生所施展的劍招中,並沒有府上的劍招,你一定弄錯了。」杜青故意沉思片刻才道:「這就怪了,我怎麼對其中一兩招特別熟悉呢?我除了家傳劍法外,就學過華前輩的血魂劍式……」畢正清道:「那一定是血魂劍式了。」

  韓莫愁白了他一眼道:「血魂劍除了他本人外,就傳了杜公子一人……」畢正清受了暗示,忙點頭道:「我只聽說國血魂劍之名,卻沒有見過他的面,更不知道何者為血魂劍式,也許我所創的劍式與血魂劍式相似吧!」韓莫愁道:「沒有的事,你剛才所施展的那些招式既沒有杜家的招式,也沒有血魂劍的招式,他是在詐你的口風!」畢正清一怔,杜青微笑道:「畢老前輩的口風有什麼可詐的?」

  韓莫愁冷笑道:「你別裝了,我老實告訴你好了,畢老先生是劍中怪傑,跟他動過手的人,劍招立刻會被學去!」杜青笑道:「這個我倒不相信!」

  畢正清道:「不信,你可以試試!」

  韓莫愁道:「目前你的那些劍招,畢老先生還不屑一學呢!」

  杜青笑道:「不見得吧?如果跟我一試,只怕他再也無法學別人的劍招了!我是不出手則已,一出……」他故意把話停住不講,畢正清忙問:「一出手怎麼樣?」

  杜青道:「一出手你就知道厲害了!」

  畢正清道:「如何厲害法?」

  杜青笑道:「反正你自己會知道!」

  韓莫愁道:「畢老兄,這小子大言不慚,不過也確實有兩手,才造成他如此目中無人,老兄不妨教訓他一下!」

  杜青大笑道:「還是別教訓的好,否則要付很大的代價!」

  畢正清怒道:「放屁,老夫會過不知多少高手,從沒有一人能把老夫怎麼樣,倒不信會栽在你這小子手上!」

  杜青道:「咱們打個賭如何?我只出手跟你對兩招,如在兩招之內,你還安然無恙,我就輸下腦袋!」

  這句話說得太狂了,畢正清如何受得了,也大聲道:「好!如果老夫擋不過兩招,也輸下腦袋!」

  杜青笑道:「那倒不必,如果你擋不過兩招,也沒有見天日的機會了,所以這個賭就以我一個人為對象吧!」

  畢正清大聲叫道:「好!小子,你出招吧!」

  杜青道:「你先準備一下!」

  畢正清舉劍道:「老夫準備好了!」

  杜青獻劍作禮,忽地一劍攻出,劍是直進的,居然有破空之聲,足見其威力之強,連韓莫愁在旁都大驚失色。

  謝氏姊妹愕然動容,她們從沒有見過杜青用這一招,以威勢而論,憑這一式足可睥睨天下!

  只有畢正清鎮定如恆,目不斜視,眼睜睜地盯著杜青,直到劍臨咽喉他才偏偏頭,劍刃擦著脖子過去!

  原來杜青使的是新從修文水那兒得來的無敵劍式,那劍式共六招,杜青只看了前面兩招,一攻一守,俱臻天下無敵之境,杜青也僅是看了一下圖式與註解,連一練都沒機會,現在信手使出,居然有這等威勢!

  不過他也內心感到奇怪,劍發出後,腦中突然萌起一個命令,叫他把劍勢偏右兩寸!

  他不知道這命令何來,卻不由自主地依命實施,直到招過後,他才將那個思想驅出去!

  畢正清哈哈一笑道:「好劍法,姓杜的,這一招叫什麼?」

  杜青瞧韓莫愁臉有得色,心中一動道:「這一招叫拋磚引玉!」

  畢正清一怔道:「拋磚引玉,那麼底下還有精招了?」

  杜青道:「自然有了,只是我不屑再使出來!」

  畢正清道:「為什麼?」

  杜青冷笑道:「因為底下的招式是連續的,你破解了這一招,才夠資格接受下一招,現在你並不能破解它,拋磚引不了玉,我懶得再跟你糾纏下去了!」

  畢正清道:「你這一招並沒有傷到我……」

  杜青道:「照剛才我出手之勢,你根本躲不了的,只是我才出劍之後,心中突然覺得不忍,才將劍勢略偏,饒過了你!」

  畢正清叫道:「放屁!你再刺幾劍看看能否傷得了我!」

  杜青道:「今天我不想傷人,比劍就此結束!」

  說完回身就走,畢正清大叫道:「站住!」

  杜青腳步站住了,仍是用背對著他道:「你還想幹什麼?」

  畢正清叫道:「你敢如此藐視老夫,今天非要跟你比出個結果不可!」

  杜青冷冷地道:「我沒興趣,你另外找人吧!」

  說完移步欲行,畢正清厲吼道:「臭小子!你敢走!」

  叫著挺劍衝了過來,對準他的後心急刺,杜青裝沒看見,等他劍到臨近,才猛地回身出劍!

  用的仍是先前那一招,劍光在畢正清臉前一閃,畢正清雙手捧臉,厲聲慘叫,韓莫愁連忙上前問道:「畢老兄,你傷在那裡?」

  杜青冷笑道:「我刺瞎了他一對賊眼!」

  韓莫愁臉色大變,厲聲吼道:「姓杜的!你竟如此狠毒!」

  杜青淡淡地道:「他在我背後出手,比我更為狠毒!」

  韓莫愁怒道:「他只是逼你繼續決鬥,並不想傷你!」

  杜青冷笑道:「我不是繼續鬥下去了嗎?誰知道他那麼差勁,連我的一招都擋不住,我要他一對眼睛還算是客氣的!」

  韓莫愁氣得無話可說,查子強在座上道:「杜兄!這老兒自不量力,固然是他該死,但是你出手確也太狠了,你殺死他倒沒關係,這樣子使他比死還難過!」

  杜青笑道:「查兄看我平常可是這樣的人?」

  查子強道:「杜兄平常仁心為懷,對人從不下殺手,今天對一個素無仇隙的老頭兒忽然下此重手,兄弟確是難解!」

  杜青道:「查兄說對了。兄弟刺瞎他的眼睛,這其中自然有原因,查兄可知道他的外號叫什麼?」

  查子子強道:「方纔我聽說了,他叫魔劍……」

  杜青道:「魔劍兩個字不夠貼切,他該叫魔眼才對!」

  查子強一怔道:「這是怎麼說?」

  杜青道:「他的一對眼睛很邪門,有迷惑對方心神的作用,我跟他對敵時,受了他眼光的迷惑,心神也為其支配,當我出手時,明明是攻向前方的,因為他眼光的指使,好似暗中有個聲音對我說偏一點,結果真的偏了幾寸……」

  查子強仍是不信道:「那有這種事?」

  杜青正色道:「我是親身體驗出來的,所以我故意背過身去,不跟他的眼光接觸,等他攻我的時候,才突然回身出劍,招式仍然沒有變,他卻擋不住了……」

  謝寒月這時在座上也道:「我看過一些前人的筆記,在西域的番僧中,有專擅精神功的,能以眼光支配別人的行動。此人出身天山,很可能學會了那種邪術!」

  杜青道:「他被人稱為魔劍,可是他的劍法卻沒有出奇之處,多半是仗著邪功取勝,我刺瞎他的眼睛正是為眾除害!」

  韓莫愁怒叫道:「放屁,畢兄從沒有殺過一個人!」

  杜青道:「那是他不敢,因為他的眼神祇能指揮一兩個人,如果他殺了人,而且是殺了中原的高手,必然會使人誤會他是高手,受害者的親友糾眾前去報仇,他就抵擋不住了,不過今天我刺瞎他雙目,還有一個道理!」

  韓莫愁想道:「什麼道理?」

  杜青道:「以前他不敢傷人結仇,現在有你做靠山,可沒有顧忌了,你可以利用他作為殺人的工具,把一些你所謂的異己,次第消滅……」

  韓莫愁道:「你說他的劍法不行,我所謂異己,都是絕頂高手,怎麼會怕他呢?你這個理由誰都不會相信!」

  杜青冷笑道:「在他的邪眼迷惑下,別人殺不了他,自然只有為他所殺了,這是你網羅他最大的目的,否則像他這樣一個庸手,憑什麼被你捧為座上貴賓呢?」

  韓莫愁語為之塞,怔了半天才道:「杜青,你這小子也太狂了,畢老兄一代名家,你居然敢說他是庸手,韓某倒要領教一下你有多大本事!」

  杜青淡笑道:「韓莊主此刻就想賜教嗎?」

  韓莫愁道:「不錯!今天是拙荊生辰,你在筵會上公開出手傷人,分明欺我太甚,韓某不能不教訓你一下!」

  杜青笑道:「能不能等一兩天?」

  韓莫愁道:「為什麼要等?」

  杜有道:「這家酒樓的主人欠我一樣東西,我要把它取到手,送到一個地方後,再來領受教誨!」

  韓莫愁道:「這種小事不是推托的理由吧!」

  杜青笑道:「這不算小事!我受人重托,必須親手辦理,而我與莊主交手後,生死難卜,所以必須先把事情辦好!」

  座中的人都覺得杜青提出的理由很牽強,誰知韓莫愁竟十分爽朗地答應了,而且還問道:「你要等多久?」

  杜青道:「我已經談妥了,店東修老先生替我拿東西去了,估計今天會送到,明天我辦事,後天就行了」

  韓莫愁道:「好!準定後天清晨,我到綠楊別莊去踐約,同時也把王家拘禁小女的事作個了結!」

  杜青道:「就這麼說定了,告退了!」

  杜青站起身來,謝家姊妹立刻也表示告退,韓莫愁知道他們行動俱是一致的,所以也不挽留。

  查子強與趙九洲則連個招呼都不打,起立就走。

  韓莫愁笑道:「二位可以多坐一會!」

  查子強冷冷地道:「韓莊主是否想留下我們?」

  韓莫愁道:「本來兄弟頗有此意,因為二位是唯一不賞臉的朋友,可是後天韓某準備一訪綠楊別莊,今天就不必多事了!」

  查子強冷笑道:「韓莊主,有一句話是綠楊別莊托我轉告的,我先不說是不願借人家的勢力撐腰,既然莊主無意在今天留難,我想說出來也就不妨了!」

  韓莫愁道:「是什麼話?」

  查子強道:「綠楊別莊的主事人說了,今天接到訃帖未曾赴唁而到此地來祝壽的人,已經失去了做王大俠朋友的資格,綠楊別莊自會對他們表示謝意,叫他們小心一點,最好這兩天內別離開莊主身邊……」

  韓莫愁臉色一沉道:「這是綠楊別莊在向韓某下戰書了!」

  查子強冷笑道:「綠楊別莊與莊主之間,遲早總須一決,下不下戰書沒關係,這個警告是對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而發,他們跟在韓莊主身邊,綠楊別莊看在莊主的份上,不好意思在事前追究,如果他們落了單,那就有得好看了!」

  此言一出,座中人大部分都變了色,王非俠的勢力大家原沒有太放在心上,可是今天潘金鳳露了一手使大家都緊張起來了,潘金鳳只是一個下人,雖然她不會是個普通的下人,但總不會是個頂尖的人物。

  一個下人能有這麼好的身手,能夠將八荒劍隱蕭樵夫擊敗,綠楊別莊的實力確是不可輕視!

  因此在查子強轉述警告後,大家都看著韓莫愁,希望他能作個明白的表示,使大家安心!

  韓莫愁也知道這是綠楊別莊在考驗他的威信,因此冷笑道:「查大俠也請帶個信回去綠楊別莊,說韓某人今天座上的朋友都是受韓某之邀來到維揚作小游的,如果有一個受到不愉快的待遇,那便是韓某待客不周,韓某絕不容許有這種事發生……」

  杜青忽然道:「查兄不回綠楊別莊了,莊主的話另外叫別人轉告吧!」

  韓莫愁道:「查大俠不回綠楊莊,要上那兒去!」

  杜青笑道:「我跟查兄與趙老前輩上別處去玩玩!」

  韓莫愁略感意外道:「各位還有這麼好的閒情逸致?」

  查子強哈哈大笑道:「為什麼沒有呢?我們既沒做虧心事,也不怕人找麻煩,自然心安理得,用不著提心吊膽去乞求別人庇護!」

  座中的客人被這句話說得羞慚萬分。鎮三關陳其英為了挽回一點面子,大聲道:「笑話!婚喪應酬參加與否是各人的自由,綠楊別莊憑什麼強迫我們前去弔喪,明天我就要在各處逛逛,瞧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劉宗突然挺身而出,指著他道:「姓陳的,我是綠楊別莊的人,現在就可以代表綠楊別莊回答你剛才的問題,除非你闖到綠楊別莊來,否則你揚州城大可放心地來往,誰也不會來找你!」

  杜青知道他話中別有含意,故意笑問道:「為什麼,難道鎮三關的威名遠達揚州了嗎?」

  謝寒星促狹地笑道:「不是的,他現在是韓莊主最忠心的走狗,打狗得看主人面,目前綠楊別莊還沒有跟韓莊主正式衝突,自然要對他客氣一點!」

  陳其英又羞又氣,衝了出來,想跟謝寒星動手,可是見到金陵十二金釵個個手挺武器,站在她旁邊,杜青,查子強與謝寒月也都羅列於旁,他怕自己人孤勢單,而韓莫愁並沒有對他表示支持之意,一時不敢造次!

  劉宗卻笑道:「杜公子的話不對,鎮三關的名頭比起先主人來,不知差了多少倍,自然不會將他放在眼裡!」

  謝寒星笑道:「那就是我說對了!」

  陳其英立刻就將眼睛盯著劉宗,準備他一點頭,立刻就出手,對謝寒星,由於與韓莫愁之間臉沒有抓破,韓莫愁對金陵謝家多少還有顧忌,不會支持他明白作對,可是對王家的下人,就不會客氣了,如果能教訓他一下,多少可以挽回點面子!

  可是劉宗一笑道:「謝小姐的話也不對……」

  陳其英神情一鬆,認為劉宗還不敢公開得罪自己,雖然是沾了韓莫愁的光,但也能下台了!

  可是劉宗又道:「敝莊連韓莊主的千金都敢留下,對一條走狗更不會客氣,走狗與小姐之間,距離又差得多了……」

  陳其某一聽劉宗公然叫自己為走狗,怒從心起,大喝一聲,探手抓來,劉宗一閃而過!

  陳其英還想追上去,韓莫愁將他攔住了道:「陳老弟,何必跟下人生氣呢?我們聽他把話說完!」

  陳其英怒道:「他居然敢罵我走狗,這還成話嗎?我跟大家一樣,都是受莊主之邀而來,這不是把大家都罵在裡面了……」

  這傢伙心眼兒最多,居然借此機會,想把大家一起拖在裡面,迫使韓莫愁為他撐腰!

  韓莫愁笑道:「他不過是個下人;有話也該找他的主人說去!」

  輕描淡寫一句,把陳其英按了下去!

  謝寒星存心找事,冷笑一聲道:「走狗兩字,是我先說的,要拚命也該衝著我來!」

  陳其英目中又噴出怒火,謝寒月忙道:「二妹,我們今天也算是客人,而且此地是韓夫人的壽堂,看在韓夫人的份上,我們也不該生事!」

  陳其英總算找到個下台的機會,對謝寒星道:「我也看在韓夫人的份上,今天不找你算帳,過了今天,我一定會找到你,把事情作個交代!」

  謝寒星在大姐的暗示下,沒有再理他,笑問劉宗道:「杜大哥說得不對,我說的也不對,那是為了什麼呢?」

  劉宗道:「因為這傢伙沒有訃告,所以不計在內!」

  謝寒星笑道:「發訃告的名單我也看過了,差不多有點頭臉的武林人物都在內,怎麼偏偏把這傢伙給漏了呢?」

  劉宗道:「名單上原來是有他的,可是呈到小姐那兒,小姐說這傢伙人格卑鄙,不配接受,把他給勾了!」

  這番話比罵他走狗還厲害,因為走狗二宇,還可以把其他的客人都拖進來,現在則單單把他剔了出來!

  陳其英臉色一沉道:「韓莊主,這下子兄弟要放肆了!」

  韓莫愁無可奈何地道:「這是他主人的事,後天找他主人理論去好了!」

  劉宗冷笑道:「勾名字的是小姐,撕訃告的卻是我,因為我知道他不是東西,早在小姐勾名之前,就把訃告撕掉,即使小姐不勾掉他的名字,他也不會接到訃告,所以我才敢斗膽代小姐作主,容許他平安無事!」

  潘金鳳在旁道:「不錯,剛進門時,查老爺還說這傢伙最卑劣無恥,準備懲戒他一下,是我勸查老爺說,這種豬狗不如的東西,打他髒了手,殺他污了劍,如果一定要對付他,只有一個辦法……」

  查子強大笑道:「罵得痛快,那該用什麼方法對付他呢?」

  潘金鳳道:「阿福哥在在中是管飼狗的,我說只有請阿福哥放狗出去咬他,才是對付他最好的辦法!」

  劉宗笑道:「辦法是好,可惜行不通,除非阿金姐肯幫忙。」

  潘金鳳笑道:「怎麼行不通?」

  劉宗道:「我飼狗有經驗,咱們莊上的狗鼻子很靈,這傢伙身上一點人味都沒有,狗都懶得咬他!」

  潘金風道:「那我該怎麼幫忙呢?」

  劉宗道:「你除了在灶下燒火之外,不是還兼任打掃糞廁嗎?你在他身上澆些糞汁,使他好聞一點,狗才肯咬他。」

  潘金鳳笑道:「這麼說他不是比大糞還要臭?」

  劉宗道:「怎麼不是呢?你不瞧他剛才伸爪子要打我,我連接都不敢接,我實在是怕沾上他的臭味!」

  陳其英一張臉氣得煞白,沉聲問道:「韓莊主!你怎麼說?」

  韓莫愁:「如果是在金陵,我可以叫個家人為老弟出出氣,現在家人都沒帶來。我不能對個下人出手!」

  陳其英怒道:「那倒不必麻煩莊主,只要莊主不怪我放肆就行了!」

  韓莫愁笑道:「他們對老弟如此侮蔑,我怎麼還能攔阻呢?」

  陳其英突然由身上撤下練索道:「各位請讓一讓!」

  杜青目注劉宗,劉宗卻笑道:「咱們上門口去!」

  說著先下樓出門,來到大街上,查子強道:「管家,他的練索頗有兩下,是否要我替你擋一下!」

  劉宗笑道:「查老爺!你放心,如果他用空手,小的寧可逃回莊上去,也不敢跟他交手,因為小的受不了他的臭氣,現在他有自知之明,改用傢伙,小的倒不在乎,正好借這個機會給他點教訓!」

  查子強知道劉宗的真正身份,遂也不多說了!

  韓莫愁伴著陳其英下樓道:「陳老弟!這兩個傢伙雖然是王非俠的手下,功夫卻是第一流的,你能忍還是忍一下!」

  陳其英道:「這種氣誰能忍,除非兄弟以後不再做人了!」

  韓莫愁道:「說得也是,不過老弟要明白,王家雖僅派了兩個傢伙出來,卻是存心鬧事樹威的,老弟要小心點!」

  陳其英陰惻惻地一笑,說道:「我知道!我不會像蕭樵夫那樣,非要端足架子,才讓自己吃了大虧,我一出手,就給他個厲害的!」

  韓莫愁低聲笑道:「老弟明白就好了,老弟只要能殺殺他們的威風,任何事我可以負責,可是老弟吃了虧,我卻無法出頭,因為我的功夫是用來對付他們的主腦人物,不能在他們身上洩了底,老弟要體諒一下!」

  陳其英冷笑道:「我明白綠楊別莊派他們出來,無非也是套莊主的虛實,我不敢要求莊主插手,除非他們還有人插進來!」

  韓莫愁笑道:「這個老弟放心,我保證不會有那種事,即使那個女的要播手,我也會叫舍弟出面阻止,老弟放開手幹好了,出了人命都沒關係,不過這男的可能比那女的還扎手,老弟要自己多小心!」

  陳其英得了韓莫愁的許諾,膽氣更足,來到樓下街心,杜青等人已把閒人都隔開了,只留劉宗一人在等候。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7:39

  與會的客人也都下來了,跟韓莫愁佔住了街另一頭,中間空出了十多丈的距離,以方便陳其英施展!

  陳其英一抖練索,指著劉宗道:「你亮傢伙吧!」

  劉宗雙手一攤道:「我是個下人,一雙手就是吃飯的傢伙!」

  陳其英冷笑道:「你空手,我可要使傢伙!」

  劉宗笑道:「你不使傢伙,我還怕動手,我怕髒!」

  陳其某一振練索,攔腰直掃,他原先的一根是特地用來對付血魂劍的,卻被毀在清涼寺中;韓家窖藏極豐,包羅萬有,這一條是韓莫愁為他特製的。劉宗初時不在意,見練索擊來,一探手準備去捉他的索頭,手法極快極穩,照理陳其英應該立刻撤招!

  可是陳其英卻完全沒那個意思,居然聽任他去抓,查子強與杜青都為之一驚,同時叫道:「抓不得!」

  劉宗心機織密,閱歷極深,眼光瞥見練索尖端的顏色不對,心中早有戒備,就在練索將要入手之際,忽而一縮手,身子後仰,倒竄出去。單腳前踢,用鞋底將練索硬踢了出去,這一招變式身法,用得巧妙之極,連韓莫愁都叫了一聲好,陳其英雖然心驚於對方身手之精妙,口中卻笑道:「你的眼光倒還准!」

  劉宗冷笑道:「你的人已經夠卑鄙了,居然還在練索尖端淬毒,簡直是無恥之極,今天我絕不饒你!」

  陳其英嘿嘿冷笑道:「你能看出尖端淬毒,可以算不錯了,可是你沒有辦法解得了毒,還是沒有用,你能一直用腳踢下去嗎?」

  說完又是一索飛來,劉宗身形滾地,雙腳騰空,仍然用鞋底踢開索尖,陳其英連攻七八招,劉宗都用不同的身法,雙腿更換踢出,每次都能準確地踢中練端,贏得了四週一連串的喝采聲!

  陳其英見他身手如此了得,心中更為吃驚,忽地一索掃至,劉宗剛踢開,陳其英就勢進前,一手握練索中部,將索分成兩段,由左右兩方夾攻而至,劉宗只能踢開一邊,迫不得已之下,伸手握住了另一端!

  陳其英哈哈大笑道:「這下子你躲不掉了,快回去等死吧!」

  劉宗怒喝一聲,奮力一奪,想把練索搶過來,陳其英也用勁拉住,兩人的勁力差不多,一時誰都無法得手!

  陳其英笑道:「你還不死心?」

  劉宗沉聲道:「我死了也要拉個人作陪!」

  陳其英道:「你別做夢,這上面的毒藥沾肌入肌,喘幾口氣的工夫就能深入內腑,你還是乖乖認命吧!」

  劉宗神色更怒,大叫一聲,勁力突長,將陳其英拉了過來,伸出另一手要去抓他,可是陳其英往旁邊一閃躲開了!

  劉宗再度用力,想把他拉過來,誰知陳其英手腕輕振,索端自動脫落,劉宗用力過大,反而摔了一跤。

  陳其英又把練索取回手中大笑道:「你沒想到我的練索還會脫節的吧!」

  邊說邊又一索橫掃,劉宗雙手按地,身子拔了起來,在空中用鷹博九霄的勢子,猛撲而下!

  那是王非俠鷹爪大九式中最厲害的一招,陳其英見他困獸猶鬥,還有這等威勢,心中一驚,同時劉宗的降勢太急,閃避不及,逼得丟開練索,用雙手硬推出去,架開他這一招,兩人的手才接觸!

  劉宗卻輕輕地從旁滑落道:「我才不跟你對掌,我怕你髒!」

  陳其英卻哎呀一聲,肋上插著一枚鋼針,那正是他練索尖端的第一節,方才在力奪時,被劉宗硬摘去的!

  原來他重鑄練索時,新創了花樣,不僅在練上淬毒,而且索端兩枚銅錐還能用巧勁抖落當作暗器使用!

  劉宗握住他的尖端時,他想劉宗已中了毒,畢命在即,又怕劉宗硬拚,才抖落尖錐,沒想到劉宗居然用這尖錐作暗器,反擊了他一下,當下臉色一變,連忙拔出鋼錐,在懷中取出兩包藥粉,一包吞服,另一包淋在創口上!

  饒是他動作快,毒性卻發作得更快,他已站不穩了,踉蹌晃了幾步,等解藥起了作用,才站穩了腳步!

  劉宗卻拾起他的練索道:「這根歹毒的兵器可不能再留給你,你剛才作法自斃,已經嘗到甜頭了,我饒你一命,不再繼續對付你,如果你以後仍不知誨改,我就用這條練索來對付你,而且將你雙手先廢了,叫你取不得解藥……」

  陳其英目射凶光道:「你還有下次嗎!你的命活得那麼久嗎?」

  劉宗用練索比著他道:「應該有的,我現在命令你把解藥拿出來!」

  陳其英冷笑道:「如果我不拿呢?」

  劉宗道:「我一練砸爛你的腦袋!」

  陳其英厲笑道:「解藥只有兩包,我全用完了,你再別想活命了!而且你的毒性已經發作,想砸我也辦不到了,還是把練子還給我吧!」

  說著過去拿他手中的練子,劉宗呼的一聲,將練子掃過去,陳其英惶然地滾身避開驚叫道:「你的命倒長,還有力氣,……」

  劉宗笑道:「我好得很,精力也足得很,至少三五年內死不掉!」

  陳其英瞧他神定氣閒,毫無中毒之象,不禁奇道:「難道你不怕毒?」

  劉宗笑道:「誰說我不怕,不過我有了防備,可以不沾它而已。」

  說著捲起袖子,原來他竟戴著一付肉色的軟皮手套,四周的人嘩然失聲,陳其英更是詫然道:「你難道早就知道我兵器上有毒?」

  劉宗道:「沒有,不過我隨時提防這種事,身下經常帶著一付防毒的皮手套備用,第一招時我瞧看不對,趕緊取出來帶上了!」

  陳其英道:「我怎麼沒看見?」

  劉宗笑道:「給你看見還行嗎?我就是要你瞧不見,才可以將計就計,奪下你這根害人的東西!」

  韓莫愁乾笑一下道:「佩服,佩服,貴管家豈僅身手不凡,心機也是超人一等,連韓某都沒看見貴管家是何時戴上手套的!」

  劉宗道:「在第一招之後,我滾在地上,專門用雙腳去踢架練索,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趁機戴上手套的,否則躲閃的方法很多,主人傳授的鷹揚身法攻敵或許不足,自保卻是有餘,何必要冒險躺在地上挨揍呢?」

  韓莫愁又乾笑了一聲道:「高明,高明,王非俠能訓練出你們這一批手下,無怪能縱橫江湖,培植出那麼大的潛勢力!」

  劉宗冷笑道:「主人雖然不幸身故,他的事業繼起有人,實力並未受影響,韓莊主如果想併吞我們,還須慎重考慮!」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好說,韓某並無此心,只是想聯絡一班江湖上志同道合的朋友,創一番事業,給武林中幾個大門派一點警告,免得受他們的欺侮,而且這個問題太大,跟貴客談也沒用,後天韓某造訪寶莊再作商量好了!」

  劉宗冷笑道:「莊主最好是帶著誠意前去,否則就沒有好說的!」

  韓莫愁只是哈哈大笑!

  劉宗也不理他,朝陳其英道:「你是否還想把練索拿回去?」

  陳其英不說話,只狠狠地盯著他,劉宗笑道:「要拿回去,你就憑本事來奪,否則我就帶走了!」

  韓莫愁一揚眉道:「貴管家似乎做得太過份了吧?」

  劉宗軒眉朗聲道:「如果是尋常兵刃,我絕無奪而不還之理,因為這是件淬毒兵刃,犯江湖之大忌,為武林所共憤,韓莊主既然有意創業於江湖,便該以武林道義為重,像這種人應該早加制裁,不必等我來多事!」

  韓莫愁被他斥得閉口無言,再回頭看看自己這邊的客人,反應也很冷淡,似乎對陳其英毫無好感,一時弄得很難下台,還是韓無畏出來道:「貴管家所言極是,家兄也沒有注意到這是件淬毒兵刃,現在知道了,自然要勸陳老師予以毀棄!」

  韓莫愁立刻道:「不錯,陳老弟是我的客人,我當然會勸他放棄使用這種兵器,不過貴管家把他的兵器帶走,似乎太讓韓某難堪了!」

  劉宗微微一笑道:「韓莊主早如此說,小的豈能冒犯,練索奉還,以後再見到此物出現,那就是莊主的責任了!」

  說著將練索丟下,回頭對杜青道:「請示公子,現在是否要走了?」

  杜青點點頭,於是一行人魚貫行去,走出一陣後,查子強忍不住一拍劉宗的肩膀;大聲笑道:「劉兄,剛才你那一手實在漂亮,也實在痛快!」

  劉宗立刻拱手道:「查大俠過獎,兄弟對查大俠高義雲深,感激萬分。」

  查子強怔住了,杜青笑道:「他是指查兄不畏韓莫愁之威脅而至王家弔唁之事!」

  劉宗道:「趙老英雄是家主人舊交,毅然赴唁,還可以說是朋友的交情,查大俠與家主只有一面之交,盛意拳拳,使兄弟格外感激!」

  查子強卻淡淡地道:「劉兄別客氣,在下先前對王前輩倒是頗為景仰,可是到達貴莊,見到莊上一些情形後,心中非常失望,這弔唁之舉,一半是看在寒雲小姐的面子上,另一半是為了跟韓莫愁賭氣,劉兄不必言謝,在下也不敢接受!」

  劉宗現出很難過的樣子,良久才道:「不管怎麼說,兄弟仍是衷心感激,今天座上之客,有大部分都是家主人多年深交,他們連那點虛偽的人情都沒有了,由此更顯得查大俠盛情了!」

  趙九洲見話不宜再往下說,忙道:「劉老弟,今天你痛懲陳其英固然大快人心,可是最後把兵刃還給他卻是一大失策,這件兵刃根本就是韓莫愁替他淬制的……」

  劉宗笑道:「這個在下知道,可是帶走也沒有用,韓莫愁會替他淬制一件,自然也能替他淬制另外一件!」

  趙九洲道:「話是不錯,可是這種兵刃太歹毒了,未必人人都具有老弟的身手,也未必人人都能準備一付老弟那樣的手套!」

  劉宗道:「是的!這付手套是鯊皮革制,不但輕軟且能百毒不侵,家主人總共才製成兩付,一付給了我,另一付由他自己攜帶,現在大概在夫人那兒,如果沒有這付手套,對抗那種淬毒兵刃確是相當麻煩!」

  趙九洲道:「手套難得,毒兵可虞,劉老弟應該把它帶走,研究一下上面的毒性,才能想法配製解藥以作預防!」

  劉宗笑道:「這點我已經想到了,所以最後我拿起練索,在手上抹了一遍,將毒質全都沾在手套上也是一樣,回去後我脫下手套,立刻叫專人從事研究,如此在暗中作準備,對方不生疑,反而安全一點!」

  杜青笑道:「這一著相當高明,韓莫愁不肯讓劉兄帶走練索,就是想保持那毒藥的秘密,如果堅持要帶走,固然可以成功,但韓莫愁想到秘密外洩,一定會另換毒藥,以後反而不易預防!」

  趙九洲歎了一聲道:「劉老弟心機慎密,難怪非俠兄要倚為長城了!」

  劉宗笑了一笑道:「杜公子,你當真不回綠楊別莊去了?」

  杜青笑道:「假如修老先生果真另有安排,我還是不去的好!」

  劉宗沉思道:「這樣也好,可是韓莫愁……」

  杜青在他耳邊低語片刻,劉宗點點頭道:「行,這樣子一定可以騙過他,可是有一點困難,人沒問題,那幅圖叫他相信倒是不容易!」

  杜青在身邊取出一幅綢巾塞給他道:「照這上面的圖就行了!」

  劉宗略一展示臉現驚容道:「公子這是……」

  杜青低聲道:「這是真的!」

  劉宗陡然緊張起來,連手也抖了起來,說道:「公子,這我可不敢,責任太重了……」

  杜青笑道:「沒關係,一切責任由我負,劉兄不必加以變更了,照樣抄錄就行了,落到別人手中也不要緊!」

  劉宗道:「如果韓莫愁得到了它,豈不是後患無窮!」

  杜青坦然笑道:「我看過了一遍,這上面的精要與心術有關,心術不正之徒,習之有害而無益,因此我相當放心!」

  劉宗半信半疑地把綢巾收起,杜青又道:「謝小姐的船泊在江邊,我這一兩天都會在那,劉兄回去告訴寒雲,說不必出來了,後天一早,我們在莊上見!」

  劉宗頓了一頓,才與潘金鳳告別而去。

  謝寒月微怔道:「杜大哥,你們在商量些什麼機密?」

  杜青笑道:「這是一件大機密,到你船上再說吧!」

  於是一批人走到江邊,謝寒月原來包了一條大官船,而且還打著金陵一位顯宦的旗號,冠冕堂皇地泊在江邊,當他的官府還派了幾名公人在船畔邏守。

  杜青見了笑道:「你冒充官府,難道不怕犯法嗎?」

  謝寒月道:「不是冒充的,是貨真價實的官舫!」

  杜青一怔道:「你怎麼弄到手的?」

  謝寒月道:「那位顯宦的如夫人要到揚州來探親,我用十顆明珠為價,商得她的同意附舟一行,如果不是貨真價實,韓莫愁與王家都是鬼精靈,豈能避過他們的耳目?」

  杜青皺眉道:「我本來想用你的地方辦事的,這一來就不方便了1」

  謝寒月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們以那位官太太的僕從身份登岸,把船上的人都送到那位官太太的娘家去了,而且約定在三五天內,船全歸我自由動用,現在船上都是我的人,干什麼都很方便!」

  杜青這才笑道:「寒月,你真行,令堂將家務交給你掌管,確是選對了人,你接手不過才幾天,已經把韓莫愁整得提心吊膽了!」

  謝寒月也道:「娘如果早點把大權交給大姊,說不定早把韓莫愁解決了,何至養成他今天這番氣焰!」

  大家登船後,杜青道:「在迎月樓鬧了一場,吃喝都沒有盡興,幸好我們是兩手空空前去的,也沒有送禮,否則真是得不償失,寒月,你叫人再準備點吃的,我們好好地喝一下,同時把我那件秘密公開出來!」

  謝寒月笑道:「你到客艙看看再說!」

  眾人進入客艙後,見一桌筵席已經擺好了,杜青愕然道:「寒月,你莫不是會神仙搬運法?」

  其餘各人也詫異莫名,原來這桌上的菜式,與韓莫愁在迎月樓所準備的完全一樣,這實在太玄妙了!

  如果說她早有準備,因為明知在韓家那一頓不會吃到終席,還可以一說;可是將韓莫愁的菜式一樣不缺地搬過來,那只有杜青所說的神仙搬運法了!

  謝寒月微笑道:「這是最簡單的辦法,我早上派人上迎月樓,叫他們照今天請客的菜式多做一份,送到船上,不就行了嗎?因為我原不打算去赴宴的,卻又不甘寂寞,才玩了這手小花樣,後來接到杜大哥的通知,我正在可惜這桌菜白叫了,想不到還是派上了用場!」

  杜青笑道:「說巧是巧了極點,但是說你早有預計,也未嘗不可!迎月樓的菜是不錯,只是入席以後,大家各懷心事,都是食不知味,現在可以好好地品嚐一下,大家坐下,我把那件秘密說一說!」

  查干強道:「如果是秘密,兄弟還是避一下的好!」

  杜青笑道:「查兄這就見外了,兄弟的話對敵人才是秘密,對朋友卻是商討,兄弟還要向查兄與趙前輩請教一些問題呢!」

  二人這才坐下了,一席只有五個人,金陵十二釵則在四周嚴密巡守,杜青才把進入綠楊別莊後的種種細說了一遍,連韓萍萍真真姐妹轉交血魂劍的藏訣,以及修文水授交無敵劍式的事,也一絲不隱地說了出來!

  眾人聽得駭然動容,關於綠楊別莊的內幕,以及王非俠可能尚在人世的之事,謝寒月已聽說了,查趙二人卻是初聞,自然為之驚心動魄,而對血魂劍將秘笈交給韓莫愁女兒轉達,更是拍案叫絕,至於修文水的考驗與物化,那更不必說了!

  謝寒星叫道:「韓家姐妹跟你在屋子裡,說的竟是這件事,真叫人難以相信,華老爺子也真夠魄力,居然想到把秘密交給韓莫愁的女兒轉達……」

  查子強一歎道:「血魂劍是個非常人,自然有非常的行為……」

  謝寒月笑道:「那倒不算冒險,所謂秘密,只是一個引子,關鍵在修文水手中,如果韓家姐妹未能忠於所托,仍是無法從修文水手中取得劍笈,即使取得了,也逃不過那一壺毒酒的考驗,華老爺子做事不會那麼輕率的!」

  查子強問道:「杜兄叫劉宗又做些什麼呢?」

  杜青道:「修文水已死,劍笈也交給我了,可是韓莫愁並不知道,我叫劉宗派個人把那副子虛烏有的圖畫送來!」

  查子強道:「這幅圖上必須有無敵六式的劍譜,偽造起來很難,尤其要逃過韓莫愁的法眼,更是不容易!」

  杜青笑道:「我交給劉宗的絹帛上面,載有真的劍式圖解,韓莫愁如果暗中掠奪到手,自然會識貨的!」

  眾人俱是一驚,連謝寒月也叫了起來道:「什麼!你把真的給了他?」

  

  杜青:「他是個可以信託的人!」

  謝寒月道:「他可以信託,綠楊別莊的三個傢伙跟韓莫愁都不能信託,他們都會下手掠奪的。」

  杜青道:「他們雙方對修文水早在注意中,這是一定的!」

  謝寒月道:「那不是糟了嗎?」

  杜青笑道:「不會太糟,這是我故意給他們知道的!」

  謝寒月一歎道:「杜大哥,我簡直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青道:「今天我對畢正清時,用了無敵劍式的第一招,你們都見到了,那一招劍式威力如何?」

  查子強道:「威力無比,確是天下無敵……」

  杜青笑道:「那些劍式必須經過多年的演練才能運用,只有這第一式,因為與血魂劍式有部分雷同,我才駕輕就熟,能發揮一半的威力,如果別人要到這種境界,至少也得兩三年,試問他們得到劍式後,還敢跟我為敵嗎?」

  眾人似懂非懂,但仍不太瞭解!

  杜青不等人問,立刻又解釋道:「他們得到那劍式後,一定會立刻試演,可是發現不如我時,一定會乖乖的了,這就是我的目的!」

  謝寒月道:「那最多使他們安靜一段時間。以後呢?」

  杜青道:「以後就各憑本事了,修老先生說那些劍式必須要十幾年苦修才有所成,十幾年後,他們都該磨盡雄心了!」

  謝東足道:「如果他們怙惡不悛,他又怎麼辦呢?那些劍式你只看了兩招,到時人家都比你強了!」

  杜青笑道:「我也會進步的,劉宗知道我沒有時間騰錄副本,會給我留一份的,我相信我的進步會比他們快!」

  謝寒月道:「我想沒那麼容易……」

  杜青道:「我也想到了,但是我不在乎,讓那兩方面的實力相等,萬一有所爭執,也是他們之間的事!」

  謝本月道:「養虎貽患,你太冒險了!」

  杜青歎了一聲道:「我沒有別的辦法,目前他們雙方實力推測,但都比我強,我雖握有無敵劍式,卻必須等十年才能練成,誰知道十年後會是怎麼樣一個狀況,我把無敵劍式公開,使他們雙方互相牽制,誰也成不了氣候,這是唯一的求全之策!」

  眾人都陷入默然,杜青一笑道:「別為以後的事著急,至少目前他們不敢惹我,利用這個優勢,說不定會想出更好的法子,反正要靠練成劍式來制服他們是來不及的!」

  查子強道:「杜兄!我知道你是個慎重的人,你這樣做,一定經過周密的考慮。但是你今後有什麼計劃,能先說說嗎?」

  杜青道:「我要看情勢而決定,第一是今天晚上,劉宗派人送圖畫來,韓莫愁一定會派人攔截,而綠楊別莊的三個老傢伙也會插手,這場爭奪戰一定會很精采,說不定就會抵消他們大部分的實力,那就省事多了……」

  謝寒月道:「這是漁人得利的辦法,但未必有效!」

  杜青笑道:「那就等後天了,綠楊別莊的一場盛會,一定更為激烈,如能適當把握形勢,也許就可以一勞永逸地把問題解決了!」

  四個人又不開口了,大家的表情是沉重的,一頓酒喝得也不痛快,草草地終席了,只有杜青笑語從容,居然有興趣拉著趙九洲下棋,謝家姐妹忙著為晚上作佈置,查子強則在一邊睡覺!

  時光過得很快,不久已是夜色初上。

  他們這是條官船,公人把平民都趕得遠遠的,謝寒月為了怕惹出事,將公人都打發走了。金陵十二釵也都勁裝執兵,各自佈置妥當!

  杜青身佩長劍,與查子強兩人站在岸邊等候著!

  更鼓三過,一個夥計打扮的人過來問道:「請問那一位是杜公子?」

  杜青道:「我就是!」

  那人道:「小的是迎月樓的,奉主人之命給公子送一幅畫來!」

  說著送上一個畫卷,杜青接了問道:「你們老掌櫃呢?他自己為什麼不來?」

  那人道:「掌櫃臨時被人拉去看病了,怕公子等急了,才命送來,請公子瞧一瞧,是不是公子所需要的那一幅!」

  杜青笑道:「不必了,這是別人托我來拿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反正錯了,那個人自己會找修老掌櫃議論的!」

  那人道:「小的這就回去了!」

  杜青道:「慢來,你辛苦一趟,這點碎銀子拿去買茶喝吧!」

  說著取了一塊碎銀,托在掌中,那人正待來取,忽然發現杜青的右手作了個待發的殺手式,頓一頓才道:「謝謝公子,這是小的份內之事,不敢領賞!」

  語畢回頭就走,杜青大喝道:「回來!」

  那人道:「東西已經送到了,公子有話請向掌櫃的說吧!」

  杜青朝查子強低聲道:「此人相當機警,恐怕要查兄出手才行!」

  查子強早巳準備妥當,杜青的話才說完,已如風似的衝了上去,劍出如閃電,刺向那人的腿部!

  那人啊呀一聲,閃身退開了道:「老爺!你可不能開玩笑!」

  查子強冷笑道:「朋友能躲過查某那一劍,就不是玩笑了,何必還藏頭縮尾呢?漂亮點把身份亮出來算了!」

  那人頓了一頓才道:「我送東西來。有什麼對不起你們的地方嗎?」

  杜青跟上來冷笑道:「問題是朋友替誰送東西來?」

  那人道:「自然是修老爺子!」

  杜青哈哈大笑道:「修老先生如果要送東西來,絕不會是一幅圖畫!」

  那人臉色一變,拔步要走,查子強舉劍相攔,那人忽地撩開外衣迅速撤出長劍,一連幾下急衝,居然把查子強逼退了一步,衝出重圍,杜青大聲喝道:「寒月,攔下他!」

  暗中埋伏突出,十二金釵,每人一枝蜂尾針筒,攔住那個人,他停了一停,查子強乘勢上前,舉劍就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8:40

第三十五章 一圖藏莫測之機


  在蜂尾針筒的威脅下,那人不再想硬逃了,反身挺劍,用劍尖指著查子強,冷笑道:「姓查的,沒你的事,叫杜青過來說話!」

  杜青慢慢踱了過來,微笑道:「朋友有何見教?」

  那人道:「杜青,我送東西來給你,為什麼叫人攔我?」

  杜青一笑道:「問題在你不是修老先生派來的!」

  那人一笑道:「你有什麼憑據?」

  杜青道:「修老先生要送給我的東西並不是一幅圖畫,我怕有人會掠奪那樣東西,故意說成圖畫!」

  那人呆了一呆才道:「是真的嗎?那就奇怪了!」

  杜青微笑道:「有什麼可奇怪的?」

  那人想了一想才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杜青道:「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是哪一個派來的!」

  那人道:「你說說看!」

  杜青笑道:「除了韓莫愁,再無別人!」

  那人微笑道:「你怎麼知道的?」

  杜青道:「閣下身手不凡,尋常武器攔不住你,可是你見了蜂尾針筒,立刻止步不逃,就是一個證明!」

  那人道:「金陵謝家的蜂尾針名震天下,那個不知!」

  杜青笑道:「這下你可說錯了,金陵謝家知名江湖,還是近半個月的事,而蜂尾針只有韓莫愁一人嘗過厲害!」

  那人頓了一頓才道:「這一點算你聰明,可是修文水送來的確實是一幅圖畫,而且就是我送來的這一幅,韓莊主並未更換原物!」

  杜青笑道:「韓莫愁拿到了原物,還肯給我送來嗎?」

  那人道:「是真的,韓莊主只是拓下一個副本!」

  杜青道:「我替韓莫愁難過,他得到的既不是原物,臨拓下來又有用嗎?白費了一番心血,還上了人家一個當!」

  那人呆了一呆道:「那幅圖畫是誰送的呢?」

  杜青道:「自然是有人得手在先,更換了原物,改用一幅圖畫來騙我,想不到先受騙的是韓莫愁!

  那人道:「不對!如果原物不是一幅圖畫,你的話就有問題!」

  杜青一笑道:「修老先生知道這樣東西要送到我手中必然會經過許多波折,所以跟我約定,大家先放出空氣,把它說成圖畫,讓那些生心搶爭的人上個當,只有我知道如果送來的是圖畫,那一定不是原件!」

  那人一怔道:「那是什麼呢?」

  杜青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會是圖畫!」

  那人道:「這麼說來,那件東西還沒有交到你手上!」

  杜青笑道:「如果到了我手上,韓莫愁就不會如此輕鬆了……」

  那人想了一下道:「還是不對,韓莊主把圖畫的內容看了一下,認為絕對正確,今天你已經顯示了一部分!」

  杜青笑道:「不錯!今天我露過一手,這是我故意露的,為了加強圖畫的真實性,因為修老先生說,第一幅上必須要有點使人相信的東西,才能引起掠奪者的興趣,實際上圖中所載的東西,只有我露過的那一式是真的!」

  那人道:「圖上是六式劍招,只有第一式是真的嗎?」

  杜青道:「不錯!而且第二式也有一半是真的,後面的四式完全是假的,習之無益,反而有害!」

  那人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呢?」

  杜青道:「因為這圖畫已經轉過一次手了,第一次得手的人對這六式劍招的瞭解比韓莫愁要深一點!」

  那人神色一變道:「第一次得手的人是誰?」

  杜青笑道:「對這六式劍招感興趣的人很多,我也弄不清楚,那個送圖來的人被你們捉去了,你們可以從他身上問去!」

  那人一怔道:「那傢伙被我殺死了!」

  杜青道:「這是你自己把線索弄斷了,可怪不得我!」

  那人又道:「線索並不重要,反正不出那幾個範圍,只是你說那第一個得手的人對劍式的瞭解更深於韓莊主有什麼根據呢?」

  杜青笑道:「我可以知道這幅圖畫就是修老先生準備送出來騙人的那一幅,但是人家得手後又派人轉送給我,自然是有著充分的把握,至少他認為這些劍式對他不構成威脅才敢如此做,而韓莫愁居然認為大有價值,臨摹了一份找你送來給我,足見韓莫愁對圖上的瞭解不如別人之深!」

  那人道:「或許那人也臨摹下一幅呢?」

  杜青笑:「不可能,修先生跟我約定的時間是一個時辰前,耽誤了一個時辰,只夠臨摹一幅的!」

  那人道:「或許這圖畫沒有被人得手過,或許我殺死的那個人,就是修文水派來的那個人呢?」

  杜青道:「不會的,修老先生說過,如果送來的是圖畫,一定另附有函件,上面說明送真件的時間與地點,那當然用的是我們兩人才看得懂的暗語,可是你送來的圖畫沒有另附函件,足證已先被人先得過手了!」

  那人一歎道:「你們的行動真小心!」

  杜青道:「這事情關係太大了,不小心怎麼行呢?」

  那人又問道:「那麼函件一定被人拿去了?」

  杜青道:「是的!可是他也看不懂,最多害得修老先生無法跟我聯絡,使我遲兩天得到那些真正的劍式而已!可是我不說明這件事,韓莫愁可慘了,他如果照著圖上的劍式去練,一定會吃大虧的!」

  那人道:「你對韓莊主倒是很關心的?」

  杜青笑道:「在我沒有得到那些劍式之前,韓莫愁對我的幫助很大,他可以牽制住另一方的勢力,使我有時間等待,如果韓莫愁此刻遭了殃,那一邊的人就能集中力量來對付我,甚至於殺死我,那麼他們不必得到劍式,也一樣能稱雄天下了!」

  那人道:「你不怕韓莊主與那一邊的人先聯起手來對付你?」

  杜青大笑道:「不可能!第一,韓莫愁殺死了王非俠,對方絕對不會與他聯手。而且謀他之心,比對付我更切;第二,目前韓莫愁與另一方的人想對付我,都有足夠的能力,不必聯手,他們之所以容忍我,就是希望我能牽制住一下對方的力量,所以我是很安全的!」

  那人道:「假如那六式劍招到了你手中,他們就會合作了!」

  杜青道:「那時候我就不怕他們合作了!」

  那人道:「如果情況那麼嚴重,韓莊主不會放過你的!」

  杜青微笑道:「你不如韓莫愁的深思遠虛,所以你不必替他亂作主張,回去把話告訴他,他會知道如何安排的!」

  那人想想道:「好吧!我走了!」

  查子強卻道:「慢來!閣下留個姓名再走!」

  那人微笑道:「查子強,憑你千手神劍還不夠資格問我的姓名!」

  查子強舉劍前刺,那人輕輕一揮就撩開了,可是查子強千手神劍就得力於一個快字,抽式換式,剎那之間,已經攻出了七八招,那人雖然仍能架開,卻不如先前輕鬆了,查子強連攻不逞,運劍更快,劍勢如浪而湧上!

  那人奮起餘力,一連發出五劍,才將查子強逼退,說道:「看不出你幾年來大有長進!」

  查子強止手不攻道:「你是太極門的!」

  那人臉色微變,冷笑道:「胡說!太極門算什麼,連丁方鶴都不敢惹我……」

  查子強道:「你剛才那三劍分明是太極門的招式!」

  那人冷笑道:「告訴你不是就不是,如果你不信,可以讓丁太鶴找我,我當你的面割下他的腦袋!」

  杜青忽地一揮手道:「我知道是誰了,你滾吧!今天是你運氣,因為我還要你傳話給韓莫愁,否則我就要替太極門清理門戶了!」

  那人臉色一變,如飛鳥般的幾個跳躍,隱人黑暗中不見了,謝寒月從暗中出來,到他們身邊道:「這傢伙究竟是誰?」

  杜青笑道:「是太極門的一個叛徒,叫黃兆興!」

  查子強一怔道:「黃兆興,他不是死了嗎?」

  杜青搖頭道:「沒有,他被太極門同門圍攻,逼落深谷,並沒有死,六年前太極掌門丁太鶴路過西湖,被他截住了,這傢伙不知從那兒又學來一身怪異劍法,丁太鶴被他攻得岌岌可危,幸好家父路過,才將他殺退……」

  查子強道:「怎麼江湖上沒有傳聞呢?」

  杜青道:「丁太鶴是一派宗主,居然被個門中的叛徒殺敗,這件事傳出去多丟臉,所以他一力懇求懇家父保密,同時還求家父代為除去這個叛徒,家父那時已掛劍歸隱,沒有即刻答應,只允准碰上他再說。我出門遊歷時,家父倒是特別關照過,如果遇上這傢伙,就順便替太極門清理一下!」

  謝寒月道:「他是太極門的什麼人,為什麼要叛離門戶呢!」

  查子強道:「這傢伙還是丁太鶴的第六個徒弟,因為他看上了丁太鶴的女兒丁梅芳,可是丁梅芳已經許字長徒尤飛燕,他居然暗藏毒心,黑夜蒙面將尤飛燕殺成重傷,那時丁太鶴不在家,事後被一個同門師兄查出來了,大家合力將他圍攻,逼下深谷,以為他一定摔死了,誰知他仍然在人世!這是十幾年的事了,那時我才出道,只聽說此事,卻沒見過他!」

  謝寒月道:「杜大哥!你剛才為什麼又要放走他呢?」

  杜青道:「據我所知,太極門丁太鶴自從西湖受挫之後,回家閉門授徒,發憤練劍,實力頗為可觀,黃兆興寄身於韓莫愁之側,一定會引起太極門的公憤,我們想引援武林同道以抗韓莫愁,太極門倒是一個很好的幫手!」

  謝寒月道:「如果你殺死了黃兆興,太極門對你很感激,自應會義不容辭地幫助你,何必要等他們來找黃兆興呢?」

  杜青道:「我也沒見過黃兆興,只是查兄叫出他的門戶,用話詐他一詐,他心驚跑了,我才確定是他,但是已經遲了!」

  謝寒月想想道:「你剛才對他說的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杜青笑道:「圖是我叫劉宗派人送來的,派來的人被韓莫愁殺了,無敵劍式也被他搶去了,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叫他對這六式劍招不加重視,而且時時刻刻注意我,不讓真正的劍式交到我手中,誰會想到這劍式是真的,而修老先生已死,再也不會有人送東西來了!」

  謝寒月道:「那麼綠楊別莊的三個老傢伙呢?」

  杜青道:「我叫劉宗照樣臨摹了一份給們,他們一定也會核對剛才的談話,認為劍式不真,同樣地會繼續監視我!」

  謝寒月道:「我總覺得這樣做太危險,他們都是劍道的行家,對於真假,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杜青一歎道:「劍式一定是假的,別說他們,連我也看出有很多毛病!」

  謝寒月一驚道:「修文水還是沒把真的劍式給你?」

  杜青道:「是的!今天下午我一面跟趙老前輩下棋,一面就在想那些劍式,覺得除了前面兩式之外,後面的四式絕非人力可以練成,所以我很驚疑這劍式的真實性,因此我對修文水的用心捉摸不透!」

  謝寒月道:「他沒把真的劍式交給你,自己就死了,這是什麼意思呢?」

  杜青搖頭歎道:「別問我,我實在也不知道!」

  三人默然片刻,杜青才道:「今夜不會有事,大家回船安息吧!」

  謝寒月發出撤退的號令,十二金釵與謝寒月都回來了,趙九洲留在船艙,大家坐定後,杜青打開畫卷:「我絕不胡說,各位都可以研究一下!」

  查子強道:「這是血魂劍留給杜兄的,我們不便過目!」

  杜青笑道:「連韓莫愁都抄錄下副本了,這還算秘密嗎?」

  大家聽他這樣說了,才一起湊到燈下去看。

  半天後,查子強道:「這前面兩式確是博大精深,可是後面四式玄妙莫測,似乎不是人力可及,也許是我們的功力不夠!」

  謝寒月道:「可能是的,修文水不是說這些劍式至少也要經過十年的苦練,才能窺其堂奧嗎?火候不到,自然是難測其妙!」

  杜青微笑道:「目前的局勢,允許我等十年嗎?修文水明知其不可能,仍然拿出來,可見其中有問題了!」

  謝寒月問道:「什麼問題?」

  杜青道:「他第一個目的是叫我把劍式公開出去,虛耗大家十年的光陰,如果他們真的上當,在這上面浪擲了十年,則我利用十年的努力加深進境,專攻自己的劍法,也可以勝過他們了!」

  謝寒月道:「可是他把劍式交給你時並沒有這麼說呀?」

  杜青一笑道:「得劍式之前,經過那麼多的測試,打通那麼多的啞謎,這不正是考我們的智力嗎?如果我能猜這那些啞謎,一定也會看出劍式上的玄虛,瞭解他們的用意!」

  謝寒月道:「是你把詩句燒掉了,華老爺子並沒有考你呀!」

  杜青笑道:「燒掉詩句重填,不過多費了我一番腦筋,整個詩句上仍是一連串的啞謎,需要我一一去解破的!」

  謝寒月道:「可是華老爺子跟修文水在多年前就商討好的暗號,難道他們早就安排下這一著嗎?那時韓莫愁還沒有公開現身呢……」

  杜青笑道:「毛病就在這裡,華老爺子給我的詩句都是最近才發生的事,他的死也是這幾天的事,如何能在事先約定呢?而且他的詩句並不是劍式,只是指示我一個地點而已,我們有很多單獨相處的機會,偷偷告訴我一聲就好了,何必要費那麼大的事,還要找韓莫愁的女兒轉交?」

  在子強道:「杜兄的意思是怎麼樣呢?」

  杜青:「我想他們所謂無敵劍式,可能是一個騙局,真正有用的不過是前面兩式,花十年的苦練,專修前面兩式,也許可臻無敵之境,但如果分心去練後面四式,則一輩子都不會有成就!」

  謝寒月道:「那後面四式又有什麼用呢?」

  杜青道:「給我用來騙人的!無敵劍式流傳很久,有心染指的人一定很多,如果落在我手中的消息傳出,大家都會來找我掠奪,所以他杜撰了後面四式,讓我在得手之後,找個機會公開出去,我如果明白他們的用意,就可以安心練劍,讓別人去空摸索了!」

  謝寒月道:「如果你不明白,豈不是害了你嗎?」

  杜青一笑道:「我如果不明白,那就是不配練那兩式,活該倒霉!」

  趙九洲歎了一聲道:「杜世兄見解超人一等,老朽不敢妄加評議,但是血魂劍如此隆重其事,可能不會為了這個簡單的目的吧!」

  杜青道:「除此而外,我想不出還有別的意思。」

  趙九洲默思片刻才道:「以老朽數十年的江湖經驗,只能相信一件事,那就是任何一種毒藥,也無法在剎那之間將人化為無形……」

  眾人俱是一怔,謝寒月道:「這是可能的,據我所知,有幾樣東西……」

  趙九洲道:「謝小姐提出的毒藥老朽也略知一二,但那是些烈性的腐蝕劑,絕不會把人的骨肉化盡了,而衣蛻卻完整無損的!」

  謝月目光一亮道:「不錯,還是前輩見識淵廣,這是一個大破綻,有的毒藥也許專對血肉有作用,但能消逝毛骨而不損衣綿的,卻絕無可能!」

  杜青神色一動道:「你們是說修文水還沒有死?」

  謝寒月道:「假如他給你的劍式不切實用,則他一定還沒有死,你說他對你的考驗是不錯的,這種考驗還在繼續,到你使他滿意時,他才會再度設法將真正的劍式交給你!」

  杜青想想道:「他如沒有死,又上那兒去了呢?」

  謝寒月笑道:「自然是躲起來或是溜走了!」

  杜青道:「兩者可能性不大,韓莫愁是看他進帳房的,而且沒多久就跟著進去,要逃過韓莫愁的監視是很不容易的事!」

  謝寒月道:「從韓莫愁的監視下溜走或許不易,在眼前藏起來倒頗有可能,修文水一定是躲藏起來了!」

  杜青道:「就是那麼一間帳房,我們全搜過了,除了一條通道外,別無藏身之處,他能躲到那兒去呢?」

  謝寒月道:「修文水計劃周詳,必然有巧妙的藏身之策,我再問一句,他那條通道是否很秘密?」

  杜青道:「是的!外表上掩藏很密,假如不是韓莫愁,我還很難找到,因為我對這一門是外行!」

  謝寒月一笑道:「這就對了,因為有了那條秘密通道,你們都在深奧處去追究,卻把許多明顯的地方忽略了!二妹,你可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娘請了一個博學的通儒來教我們念書,結果被門房難倒了的笑話嗎?」

  謝寒星道:「我忘記這回事了!」

  謝寒月笑道:「可能當時你沒注意,那個門房要寫一封信給他的兒子,信中叫他的兒子將帶去的茶葉分一半給隔壁的劉大媽,那位博通群經的老學究居然被一個媽字難住了,提筆良久,仍是無法落筆,結果改寫一個娘字……」

  謝寒月笑道:「我記起來了,當時你還在旁邊說媽字寫錯了,還挨先生一頓罵,說娘就是媽,斥你讀書不求甚解……」

  謝寒月道:「這件事在當時固解釋得過去,卻給我很大的啟示,一個精通百藝的人,很會忽略一件最普通的小事,人生下來第一個字就是喊媽,可是那位學究卻不會寫媽字,這不是笑話嗎?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杜青忙道:「你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呢?」

  謝寒月道:「修文水精通醫理,自然最瞭解人的心理,進屋之後,很可能往個最顯眼的地方一躲把你們都騙過了!」

  杜青想了一下道:「我要到迎月樓去一下!」

  謝寒月道:「現在去幹嗎?」

  杜青道:「我要查證一下,假如修文水沒有死,我的計劃就要改變一下,寒月,我希望你能陪我去一下!」

  查子強道:「這時候去,不是太引人注意了嗎?」

  杜青笑道:「那是一定的,但是我們可以佈置一下,查兄與趙前輩往東,寒月帶著十二金釵分成四隊,各奔一個方向。韓莫愁要查證這麼多的行動,一定煞費周章,我們的行動就方便多了!」

  趙九洲道:「他最注意的還是杜世兄!」

  杜青道:「這次不會,因為他已經搜索過迎月樓,知道修文水不在那兒,對我會很放心,對各位卻一定十分注意!」

  直干強笑道:「咱家不會用心計,全憑杜兄差遣就是了!」

  大家商定分配方向後,杜青又道:「為了逼真起見,請各位多留點心,走出去,遇上跟蹤的人,最好給他們一點苦頭吃吃!」

  趙九洲道:「杜世兄此去僅為查證修文水的生死,何必太張揚呢?」

  謝寒月道:「不然,這次行動關係很大,修文水知道韓莫愁監視很嚴,要送東西前來是不可能的事,說不定就把線索留在帳房裡了,所以我們此去,一定要十分嚴密,即使一無所獲可以叫韓莫愁緊張一下!」

  趙九洲道:「小姐如此說,老朽等自然遵命,但不知何時結束!」

  杜子道:「大家出去,離船三十里,以兩個時辰為期,自行返船休息睡大覺,但如有一組未退,就是出了事,立即馳援!」

  謝寒月道:「我們還攜有專為聯絡而用的流星炮,查大俠最好帶兩支去,有了事情,大家好有個照應!」

  查子強生性高傲,但是趙九洲接了下來,他也不好反對,於是分成六個方向,大家出發了!

  杜青與謝寒月並肩而行,暗風中飄來她身上的幽香,使杜青心中為之一蕩,不禁勾住她的細腰道:「寒月!這幾天我真想你!」

  謝寒月並不抗拒,靠在他的懷中道:「你還有時間想到我?」

  杜青道:「怎麼沒時間,一天十二時,一時四刻,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說也可憐,我們相識至今,只有現在是我們單獨相處的!我要好好地珍惜這段時光!」

  謝寒月道:「以前難道沒有過嗎?」

  杜青笑道:「恐怕沒有,就是在金陵你的閨房中,寒雲那小鬼還躲在一邊偷看呢!使我不敢親近你……」

  謝寒月忽然想起在房中與杜青同床之事,臉上一紅道:「那時你就是為著有人偷看才不敢親近我嗎?」

  杜青苦笑一聲道:「那也不是,只是你來得大突然使我慌得手足無措,所以才找個理由推托了,寒月,那時我真不瞭解你……」

  謝寒月道:「現在你瞭解了嗎?」

  杜青道:「我更不瞭解了,不過我也不想瞭解!」

  謝寒月妮聲笑道:「為什麼呢?」

  杜青輕歎一聲道:「要瞭解,就必須瞭解澈底,那需要我畢生的時間,而我此刻的處境,生命隨時都可結束,我不敢去開始!」

  謝寒月也輕輕一歎道:「青!你知道我在金陵為什麼想把自己交給你嗎?我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希望能使你的生命充實一點!」

  杜青道:「是的!所以那天我離開你的屋子後,心裡就後悔了,而以後,你也沒給我第二次的機會了!」

  謝寒月道:「我沒有料到你到揚州後,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所以我立刻匆匆地趕來,給你第二次的機會!」

  杜青心中一蕩道:「是嗎?」

  謝寒月道:「是的!任何時間,你只要開口……」

  杜青道:「那我們不必上迎月樓了,現在就回船去!」

  謝寒月一笑道:「就是現在不行!」

  杜青急道:「為什麼,迎月樓隨時可去,而我們的時間卻不多……」

  謝寒月笑笑道:「是天公不作美,給我們女人安排了一段最不方便的時間,因此還是上迎月樓去吧!」

  杜青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輕聲一歎道:「天下事常不如意……」

  謝寒月笑笑道:「別喪氣,我答應你明天晚上?」

  杜青精神一振道:「明天晚上行嗎?據我所知,最少要兩天呢!」

  謝寒月瞟了他一眼:「你懂得倒不少呀?」

  杜青臉有發熱道:「練武的人,多少懂點醫學,這也最很普通的事,何況有時為了興之所至,出入歌台舞榭,雖不自甘下流,對風月之情,總也有點知覺吧!」

  謝寒月笑道:「你別急,我不管你風流下流,你是聞名的瀟湘美劍客,我並不期望你變成個魯男子,我也懂醫理,明天我配一劑藥,把身子清一清,滅燭留香,盛裝以待,只是希望你別摸錯船房才好!」

  杜青的臉上燒得燙燙的,用手挽她更緊道:「寒月!你真好!」

  謝寒月卻悠悠一歎道:「我並不是下賤,更不是急著想得到你,而是為了後天!」

  杜青征了一怔道:「後天,你怕我活不過後天嗎?」

  謝寒月爽朗地一笑道:「後天在綠楊別莊是一場艱巨的戰鬥,誰敢說會發生什麼事,我們可以存最好的希望,卻必須作最壞的打算!」

  杜青感染了她的豪情,大聲道:「對!寒月!得卿為婦,雖死何憾!」

  謝寒月白他一眼道:「別叫,讓人聽見了算什麼?」

  杜青道:「我真想大聲告訴每一個人,讓他們知道我有多幸福!」

  謝寒月笑道:「那也得等明天之後!」

  杜青笑道:「其實在別人眼中,我們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婦了!」

  謝寒月沒有再理他,兩人已行近迎月樓,夜深人靜,燈火稀落,樓下的扇小門還半掩著!」

  杜青看了一看,卻見裡面寂無一人,而修文水的那間帳房中還點著兩枝大紅燭,倒是有點納悶!

  謝寒月一直走了進去,用上四下一打量道:「就是這間屋子嗎?」

  杜青點點頭,同時用手推開壁上的暗門道:「通道就在這裡!」

  剛說到這裡,也就怔住了,因為通道中站著兩個人,一身勁裝,手挺長劍,比著他們,杜青連忙伸手拉劍。

  謝寒月卻笑道:「別緊張,看清楚說!」

  杜青仔細一打量那兩個人,認得都是韓莫愁子侄,其中一人還被他在莫愁湖上點住穴道制服過!

  韓莫愁有七位侄子,老五老六被他點後,又為謝寒月擊沉船底,淹死了,這裡一個是老四,一個老二!

  可是那人都雙眼發直,一動都不動,好像又被人點住了穴道,杜青過去將他們拖了出來,放在地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08:52

  那兩人還是不動,他伸手摸摸,兩個人都沒死,再試了一下脈門,也不像穴道受制,不禁奇道:「這兩人是怎麼了?」

  謝寒月察視了一下,笑道:「他們是被藥物迷昏了!」

  杜青一驚道:「是誰迷昏他們的?」

  謝寒月道:「在這個屋子裡還誰?」

  杜青一聲輕叫道:「是修老先生?」

  謝寒月笑道:「不會有別人,而且他剛離開此地不久!」

  杜青愕然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寒月用手一指道:「你看那一對大紅燭,燭心還是白的,燭頭的余蠟還沒有熔化,分明是剛剛點上的,當不是這兩個傢伙點的!」

  杜青道:「這只證明有人剛來過,但並不見得是修老先生呀!」

  謝寒月道:「我有確實的證據,第一這兩個傢伙是受藥物所迷,不可能別人會用這種方法,第二,我在屋中聞到一段淡淡的藥味,只有經常與藥物接觸的人才有這股味道,所以我相信是他!」

  杜青欽佩地道:「寒月!還是你行,今天如果有你在,問題早就解決,有這些例證知道修老先生未死,我們可以走了!」

  謝寒月道:「等一下,看看再走!」

  杜青道:「要查證的事已經有了結果,還看什麼呢?」

  謝寒月笑道:「修老先生一直跟著我們,只比我們早一步來此,他替我們迷倒了這兩個傢伙,自然是方便我們查看一下!」

  杜青不信道:「你怎麼知道修老先生是跟著我們的?」

  謝寒月用手一指紅燭道:「這不是普通照明的紅燭,他一定是跟在我們身後,聽見了我們的談話,才特為準備的,這位老先生很不簡單呢?」

  杜青見那一對紅燭,竟是新婚洞房所用的龍鳳花燭,心中不禁一怔,謝寒月又指桌上的筆硯道:「你再看硯池中黑跡猶新,筆未歸套,那位老先生還給我們留了幾句話,我們總要找出來才能走呀!」

  杜青對她的觀察力之敏銳更為佩服了,也不多浪費時間,在屋中仔細搜索起來,可是屋中陳設很簡單,完全沒有可藏人或是藏東西的地方!

  謝寒月四處看了一下道:「杜大哥,上次你們找過屋樑吧!」

  杜青一怔道:「沒有!屋樑上能藏人嗎?」

  謝寒月道:「你抬頭看看,只有這個地方能藏人!」

  杜青抬頭一看,那屋樑足足一尺多寬,如果一個人橫躺在上面,的確無法為下面所見!

  連忙拿了一枝紅燭,將身一聳,一手勾住橫樑,探首上望,然後飄身下落,一臉羞慚地道:「積塵有個人印。確實是有人躲過的樣子……」

  謝寒月道:「沒有別的東西嗎?」

  杜青道:「有一張字條跟一包東西,是指名給你的!」

  謝寒月道:「你為什麼不帶下來!」

  杜青道:「單單指名給你,自然是不准我看!」

  謝寒月歎一聲道:「你真是的,我們兩人還分你我嗎?」

  說著縱身上去,把紙包拿了下來,紙包上寫著:「謝小姐寒月親啟!」

  打開紙包,除了另一個小紙包外,還有一張字條寫著:「一:無敵劍式之措置極妥,深獲吾心。

  二:花燭一對,聊以為賀,藥粉一包,可阻桃源春水,日晨服,劉郎尋徑有路,庶幾無礙鴛夢!

  三:無敵另四式當不日奉上。

  四:此二人暗藏道中,余以迷香制之尚另有借用,勿使韓莫愁疑及老朽,切記!切記!

  五:修文水已死,老朽將易容現身,二位即有所覺,仍不宜宣洩,以誤大事也。

  六:綠楊別莊之會,恐多凶險,宜慎之。」

  兩個人都楞了有半晌,謝寒月才將紙條在燈上焚燬,將地下一對昏迷的人點了穴道,然後走出門去!

  杜青一歎道:「這位老先生真會開玩笑!」

  謝寒月道:「豈僅會開玩笑,他的身手更是驚人,在我們後面跟了半天,我們卻毫無知覺,幸虧他不是敵人……」

  杜青笑笑道:「那是我們太忘情了,否則不會毫無知覺的!」

  謝寒月又道:「他為什麼不把劍式一下子給你呢?」

  杜青道:「那當然是為了我沒有通過他的測試,他認為不夠資格,所以還要考驗我一段時間!」

  謝寒月道:「你也太粗心了,那知他明明藏在樑上,你怎麼不知道?」

  杜青苦笑道:「我以為他不會武功,那裡想到他會上梁呢?別說是我了,韓莫愁個老滑頭,還不是被他騙過了!」

  謝寒月低頭不語,杜青又笑道:「別去管他了,對那幾招劍式我得失之心並不切,給不給都沒關係,倒是那包藥,你明天可千萬記得服下去!」

  謝寒月橫了他一眼,自己的臉都燒了起來。

  兩人才回到船邊,卻見西天衝起一溜星火,謝寒月見狀一驚道:「這是告急求援的信火,有人遭遇到難題了!」

  杜青抬頭一望道:「這是藍素雲那一組,不知道他們遇上誰了?」

  謝寒月道:「那不管,去看看再說!」

  二人朝著信火的方向奔去,追出十幾里,來到一片曠野,但見人形幢幢,夾以刀劍碰觸與廝殺呼喝之聲。

  等他們趕過去,才發現其他人早已先他門趕到了,謝寒星正與一個韓家的少年對戰苦拼,金陵十二釵中,有三個人躺在地下,其餘幾人也被韓家的家人圍攻著,查子強與趙九洲雙戰韓無畏,仍然佔不到上風。

  杜青趕到後,立刻沉聲喝道:「大家都住手,到底為什麼?」

  謝寒月也問道:「二莊主!你為什麼跟我的姊妹打起來?」

  韓無畏用手一指藍素雲道:「你問她好了!」

  謝寒月回頭向藍素雲問道:「素雲!你怎麼得罪二莊主了?」

  藍素雲道:「我也不知道,我帶著幾個姊妹出來散步,二莊主突然帶人追了上來,圍住我們就動手,還把三個姊妹點倒了,我連忙放起信火,幸虧二姐與查子強趕到了,否則;連我也會被他們抓起來!」

  韓無畏怒道:「你別混賴,如果不是你們先傷了我家的人,我幹嘛要抓你們?我這裡有四個人被殺,非要你們償命不可!」

  謝寒月斥道:「素雲,你怎麼隨便殺人呢?」

  藍素雲道:「沒有呀!」

  韓無畏怒叫道:「還說沒有,我家四個人都中了你的毒藥暗器!」

  藍素雲哦了一聲道:「是那四個小賊嗎?」

  謝寒雲道:「別胡說,韓家的人怎會是賊呢?」

  藍素雲道:「他們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們後面,我們是女孩子,自然要小心一點,所以我隱在暗處,賞了他們一筒袖箭!」

  謝寒月笑道:「那是韓莊主派出來保護你的呀!二莊主,你說是不是?你怎麼把他們當賊看待了呢?」

  韓無畏瞼色一紅,訕然道:「謝小姐,你別話裡帶刺……」

  謝寒月臉色一沉道:「二莊主,假如他們不是保護敝姊妹,則深夜跟在女孩子後面,難免要引起誤會,這倒怪不得敝姊妹了!」

  韓無畏語為之一塞,厚著臉皮道:「我的人跟在後面,說保護是笑話,謝家的姑娘個個身懷絕技,還用得著我們保護嗎?」

  謝寒月冷笑道:「那是為了什麼呢?」

  韓無畏道:「大家打開窗子說亮話吧,他們是為了瞭解各位的行動!」

  藍素雲道:「如果我們不警覺點,等他們有了意外的行動還來得及嗎?」

  謝寒月道:「我們的行動必須讓二莊主瞭解嗎?」

  韓無畏道:「在目前的情形下,確實有此必要!」

  謝寒月瞼一沉道:「那麼敝姊妹的自衛行動也屬必要!」

  韓無畏怒道:「他們只是跟蹤而已,並沒有出軌的行動!」

  韓無畏道:「本莊子弟知書識禮,絕不會有那種事……」

  杜青冷笑道:「不久以前有人送東西來給我,那人就被一個名叫黃兆興的人殺死了,據說是出於韓莊主的指使……」

  韓無畏又被塞住了嘴,只得道:「我不知道,而且閣下也可以殺死黃兆興呀!」

  杜青微笑道:「無此必要,被殺死的人與我無關!」

  韓無畏道:「但是被她們殺死的人是我的子弟,我當然要替他們報仇,廢話也不必說了,除非你們把這四個女兇手交出來!」

  謝寒月一笑道:「貴子弟果真死了嗎?」

  韓無優叫道:「他們中了毒箭,已經斷氣了!」

  謝寒月笑道:「謝家從不使用毒箭,假如他們是中了袖箭,二莊主大可放心,那只是一種迷魂藥,十二個時辰後會自動醒轉的!」

  韓無畏一怔道:「連氣息都斷了,還能醒轉來嗎?」

  謝寒星笑道:「這是我獨創的袖箭,我保證他們送不了命!」

  韓無憂想了一下道:「那我也必須把這四個女子帶走,等我的人醒了過來,再放她們離開,否則就要她們償命!」

  謝寒星立刻叫道:「放屁,我家的姊妹誰敢帶走!」

  韓無畏一舉劍道:「韓某憑這把劍要帶人走,誰不服氣就來試試看!」

  謝寒星挺劍前撲,韓無畏揮劍一格,第二劍迅速地拍在她的腦門上,幸而他不想傷人,劍身是平拍上去的!

  謝寒星立刻被震昏了,杜青與查子強仗劍去救,韓無畏長劍一閃,將二人都逼退了回來喝道:「先把那丫頭抓起來!」

  杜青與查子強兩次進逼,都未能衝過去,而韓家一名子弟已經出來,把謝寒星點住了穴道,提了過去!

  杜青見韓無畏的劍勢突厲,這才相信韓萍萍說他與韓莫愁兩人以前都沒有顯示真正的實力之事完全正確!

  論拚或許尚可一戰,但杜青此刻也不想把自己所能完全透露出來,因此後一步,把查子強也拉住道:「二莊主,咱們談個條件如何?」

  韓無憂十分得意道:「沒什麼可談的?」

  江青冷笑道:「我並不是怕你,只因為與令兄約定在後天早上,到綠楊別莊把事情作個總了結,此刻不必太急!」

  韓無畏也冷笑一聲道:「後天解決也行,只是今天我一定要帶四個人走!」

  杜青道:「帶人走沒這會事,謝小姐已經保證那四個人沒問題,她現在是謝家的主事人,說出來的話自然算數!」

  韓無畏道:「那也行,反正我的人出了問題,謝家的這幾個女的絕對逃不了,地下的人只是被了點穴,你們解了穴帶回去!」

  杜青道:「寒星呢?」

  韓無畏道:「我的兩個兒子死在她手中,正要找她算帳呢?這次落在我手中,可絕對不能放過她!」

  杜青一笑:「你一共有幾個兒子?」

  韓無憂道:「三個,卻死了兩個……」

  杜青臉色一沉道:「如果你敢動寒星一根汗毛,你就要絕後了!」

  韓無畏神色一動道:「你說什麼?」

  杜青冷笑道:「剛才我到迎月樓去,有兩個人藏在帳房的暗道想暗算我,其中一個就是你的寶貝兒子……」

  韓無畏大急道:「你殺死了他們?」

  杜青笑道:「我是不會輕易殺人的,可是你傷了寒星,我一定用那兩個人的性命作抵,你瞧著辦吧!」

  韓無畏臉色變了半天,最後才咬牙道:「你殺死他好了,說什麼我也不接受的你的威脅!」

  杜青冷笑道:「你別忘記我手中有兩個人,你可以不要兒子,韓方不會不要他的哥哥,如果另一個被殺死了……」

  韓無畏大叫道:「那關我什麼事?」

  杜青道:「我無意殺人,是你逼我殺的,韓方是個恩怨分明的漢子,他自然明白誰才該為他哥哥的死負責!」

  這時另一個少年道:「二叔,這件事您必須慎重考慮,老七為了大伯的死,已經很不滿意了,老二是他唯一的親手足,如果您為了這件事而害老二丟了性命,他絕不原諒您!」

  韓無畏叫道:「我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在乎了……」

  那少年道:「那是您的事,老七可不會作如此想!」

  韓無畏道:「誰叫他們自己不小心,落在別人手中!」

  那少年道:「話不是這麼說,老二這次並不想來,他們兄弟倆對二叔已經失去了信心,完全是看在您份上才來的,現在您有救他的機會而不救,很難取得他的諒解!」

  韓無畏沉思片刻才道:「那兩個人呢?」

  杜青道:「你把寒星交還給我們,我就交出他們!」

  韓無優無可奈何,一揮手道:「把人還給他們!」

  謝寒月連忙過去,將謝寒星抱回來,拍開穴道,藍素雲也把地下的三個人救醒了,韓無畏才問道:「我們的人呢?」

  杜青笑道:「還在迎月樓的暗道中,我只點了他們的昏睡穴,一個時辰後,自己會解穴醒來的!」

  韓無畏臉色又是一變,杜青笑道:「我不是騙你,如果你不答應交換,我趕回去結果他們還來得及,既然你答應交換了。我也不會再去了!」

  韓無畏沉聲道:「杜青,你小心點,至遲後天,我一定要你好看!」

  杜青哈哈大笑道:「無故六式在我掌握中,我還怕你不成!」

  韓無畏冷哼一聲,率眾呼嘯而去。

  杜青這才對謝寒星莊重地道:「寒星你看見了,韓家的老兄弟倆人手下有多厲害,你下次不能再不量力亂來了!」

  謝寒星倔強的個性從不向人低頭的,唯獨杜青能說她,所以她聽了一聲不響,查子強卻輕歎一聲道:「咱們這下子算開眼了,真想不到他的劍法有如此造詣,好像比他的哥哥韓莫愁還精深得多!」

  杜青微微一笑道:「查兄對韓莫愁又知道多少?」

  查子強道:「上次在清涼寺中,我們幾個人圍攻他一個人,他雖劍招凌厲而且詭異,但不穩重,並非無暇可擊,如果我們能沉著應戰,尚有一兩分勝望,再差也能拼地一下,可今天,小弟與趙老合攻韓無畏一人,竟是一點都奈何不得他!」

  趙九洲道:「今天他還顯得手下客氣,不願意傷人,否則他隨時隨地都能制住我們,我證明他比我們高出太多了!」

  杜青笑道:「韓無畏今天所施展的也不過是十之六七而已,但是要說他高出二位很多,兄弟倒不敢苟同!」

  查子強翻著白眼道:「杜兄這話怎麼說?」

  杜青道:「他不想傷人,二位又何嘗有傷人之意,大家都是在手法上求勝,自然顯得他強,因為他對二位的路子已有相當瞭解,二位對他卻毫無知悉,在這種情況下動手,二位吃虧太大了!」

  查子強道:「劍術高低之分,就在這種地方顯出來!」

  杜青笑著搖頭道:「不然!如果切磋劍技,以此定優劣尚可一說,如果是在劍底決生死,則誰也不敢預料,因為一個人不顧生死,捨命拚鬥時,出手就不按照章法,有時信手揮出一招,連自己也弄不清楚,卻往往能予對方以致命的打擊。」

  查子強想了一下道:「這種情形是常有的,經常一個高手會被庸手逼得進退無路,所以江湖有句俗語,『好漢怕拚命』」

  杜青一笑道:「這就對了,今後對韓莫愁兄弟倆,唯有這個打法!」

  查子強一怔道:「杜兄是說一見他們就拚命?」

  杜青道:「這倒不必,如非必要,仍是以不出手為佳,但一到必須出手時。就是生死關頭了,唯有亂打亂拼,才能制住他們詭異莫測的劍式!」

  查子強有點不以為然道:「這不是顯得太無賴了嗎?」

  杜青輕歎道:「韓莫愁只給我們留下兩條路,不是跟著他走,就是被他所殺,方今江湖,已不容許講究劍手的風度與氣節了!」

  查子強朗聲道:「生為劍土,死為劍魂,慷慨逞一搏,生死不足論,兄弟以為風度與氣節,就是一個劍士的靈魂!」

  杜青肅然拱拱手道:「查兄是劍中君子,俠中豪士,兄弟那番謬論倒是有辱清聽了,不過對韓莫愁那股人,講氣度是行不通的!」

  查子強見他的態度很誠懇倒覺得有點訕然道:「杜兄說得太客氣,查某只是一個粗人,根本談不上什麼君子豪士,只是遵循著一個劍手應遵守的規誡而已,兄弟也知道用這一套去對付韓莫愁等人是沒有用的,但是兄弟認為吃點虧還是值得的!」

  謝寒星忽然笑問道:「查大俠是打算用人格去感化他們?」

  查子強臉色一紅,毅然道:「查某不敢說這種狂語,只是不願意被他們同化而已,咱家覺得用對人的態度去對畜生禮貌一點,對一條狗說人話,別人不會把我當成狗,如果我與狗汪汪對吠,別人不說,我倒覺得自己也變成了狗了!」

  杜青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卻衷心佩服,雙手高舉過頭道:「聽君一夕話,勝讀十年書、兄弟敬拜教誨!」

  查子強連忙道:「杜兄!我們雖然相逢日淺,但是我對杜兄的技藝人品卻是十分欽佩,所以才口不擇言……」

  杜青忙道:「那裡!那裡,兄弟只感到慚愧……」

  趙九洲卻微微一笑道:「二位都不要客氣了,杜世兄是人中麟鳳,查老弟也是濁世神龍,二位的論調都對,查老弟是站在劍手的立場,杜世兄卻是站在仗義除奸的立場,處事的方針自然不同,這是不能以常情來衡量的!」

  杜青笑道:「可是再晚與查兄一比乃有雲泥之別!」

  趙九洲道:「不然!查老弟潔身自好,不同流俗。韓莫愁只以異己樹之並不太放在心上,杜世兄以詭制詭,處處給他莫大威脅,如果不是顧忌著杜世兄,他的氣焰更為囂張,說不定早已對金陵謝家與綠楊別莊施展毒手了!」

  謝寒月笑笑道:「謝家全是女流之輩,不堪一擊,他要併吞綠楊別莊,恐怕還不容易,那裡的人沒一個好惹的!」

  趙九洲一歎道:「不錯!我這次去弔唁,才發現那裡的確不簡單,非俠兄是我多年故交,我卻想不到他在暗中會培植下如此雄厚的勢力,看來他與韓莫愁是一流的人物,不過我擔心的人,既不是綠楊別莊那邊,也不是韓莫愁……」

  杜青忙問道:「是誰?」

  趙九洲道:「是韓無畏,此人城府之深,猶在乃兄之上!」

  經他這一提,大家都默然了,良久杜青才道:「世伯看得很準,早些時候,韓無畏表現得頗為正直,是非也很明白,這幾天他這個人確實很讓人耽心!」

  謝寒星也道:「我倒看不出他有什麼了不起,充其量也只是他哥的一個應聲蟲而已,有什麼好耽心的!」

  杜青歎道:「寒星!你沒有看出來,韓莫愁雖然雄心勃勃,但剛愎自用,目空一切,遲早會失敗的,因為沒有人受得了他的那一套,可是韓無畏比他聰明多了,他懂得籠絡人心,你有沒有發現韓家的子弟都已在他的掌握中了!」

  謝寒月道:「豈僅是韓家的子弟,連韓莫愁多年籠絡的一些江湖上的人,漸漸地也入他的掌握中了,目前韓莫愁只是個傀儡,真正掌握實力的還是韓無畏!」

  謝寒星道:「韓莫愁自私自利,寡信輕義,連他的女兒都在反對他,同族子弟不滿意他是必然的,可是另外那些江湖人卻是韓莫愁召集來的,怎麼會落人韓無畏的掌握中呢?」

  趙九洲歎道:「韓莫愁只是劍術強,卻不懂籠絡人心,全憑一己之喜憎而用人,像那個鎮三關陳其英,早就為人所不齒,卻因為能得韓莫愁的信任,居然趾高氣楊,韓無畏卻比較聰明,今天好幾次給陳其英難堪,自然容易取得別人的好感!」

  杜青道:「韓家的那些江湖人雖然屈於威勢,究竟還有點江湖豪俠氣質,韓無畏那一著當然容易抓住人心,像今天晚上韓家四個子弟受了傷,叫韓莫愁來處理,一定會怪他們自己不小心,韓無畏卻硬替他們出頭,比較起來,大家當然會慢慢趨向韓無畏了!」

  謝寒星道:「那麼將來韓無畏會取代他哥哥的地位了?」

  杜青點點頭道:「這是很可能的,目前韓無畏還不會怎麼樣,一旦二人所能相差無幾時,韓無畏必會起而代之,那時要對付他們就更困難了,因為他懂得抓住人心,人們會死心塌地擁護他!」

  謝寒月笑道:「不過韓莫愁不傻,對韓無畏的用心會看得出來的,我們不必為此操心,何況他們內訌,對我們只有好處,天都快亮了,大家回船去休息吧,明天在綠楊別莊還有一場好熱鬧呢!」

  眾人默然無語,走上回程。

  到了泊船之處,杜青在謝寒月耳邊道:「千萬別忘了把修老先生給的那包藥服下去,晚上早點上床,這是我們的花月良宵呢!」

  謝寒月滿臉飛紅,柔媚地瞟了他一眼,啐道:「瞧你急成這個樣子,好像沒有明天了!」

  杜青輕歎道:「誰知道呢?說不定這就是我在人世的最後一夜了!」

  謝寒月抬頭想說什麼,但她的眼中已充滿了淚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0:02

第三十六章 自古聖賢皆寂寞


  船很大,分為前後兩重艙房,為了養息精神,杜青與查子強,趙九洲三人在前艙各佔了一間艙房。

  經過一夜的疲勞,杜青實在很想睡一下,可是躺在床上,心情激奮使他合不上眼,迫不及待地等候夜晚降臨!

  他深愛著謝寒月,在愛中卻帶著一絲敬的成份,他覺得謝寒月就像一尊莊嚴的女神,使他不敢冒瀆她!

  所以上次在金陵的香閨中,小樓錦帳,謝寒月裸身自獻的時候,他反而不敢接受了,事後他的確很後悔!

  尤其是那一夜旖旎的擁抱,雖然沒有經過靈與欲的結合,但那柔滑如水的感覺卻時時在他心頭蕩漾了!

  以後是一連串緊張的搏鬥,那不但是劍鋒上的決鬥,更還是心智上的決鬥,鬥得他心疲力竭,無暇去想其他。

  然後是金陵的三天狂歡,謝寒月想出一個新花樣,把謝家的女孩集中起來,陪他作放浪於形骸的遊樂!

  他對謝寒月簡直是莫測高深了,不知道她內心究竟是想什麼,是對他的情操的考驗呢?還是對他人品或定力的考驗?正因為弄不清楚謝寒月的意向,他反而不敢造次,懷擁美姬,口飲香醇,他表現了一個男人的豪放,卻克制住自己的綺念,即使這綺念僅是對謝寒月一個人的,他不敢表露出來,這麼地浪費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直到揚州之行,謝寒月把兩個妹妹遣出來陪他同行,他才明白謝寒月對他的深情中,已經沒有嫉妒!

  她獻出自己的一切能獻出的,目的只在使他快樂,在三天的狂歡中,她隨時都準備獻出自己,卻被他愚昧地放過了,雖然他曾對謝寒月說過,要等一切都平靜下來,要舉行一場隆重無比的迎嫁儀典後,才敢得到她!

  可是在別人眼中,他們已經是夫婦了,而他所嚮往的那一天,可能永遠無法來到,因為他的生命隨時都可能終結!

  為什麼還要矯情等待呢?為什麼要在生命中留有遺憾呢?謝寒月已經是他的,他活著不會改變,死也不會改變,他們已互相屬於,她絕不會有第二個男人了,如果不瞭解這一點,他就不配愛謝寒月。

  兩個相愛的人,別人已經把他們連繫在一起,只有他的愚昧,才把兩個人之間硬隔著點距離。

  謝寒月並沒有怨他,爭取到一點機會,立刻又趕來就他,希望他們的生命能真正的結合在一起。

  「這次我絕不再蹉跎了!」

  他在急切的盼望中,等待著夜色的降臨,忽而他埋怨起自己了,這事情應該由自己主動的。

  為什麼要讓謝寒月來主動呢?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雖然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世俗的拘泥了,但應該由他主動的!

  為什麼要等夜晚呢?為什麼不是現在呢?

  他猛地坐起,準備去找寒月,船上人多,他們可以另外找一條船,放流江心,載滿一船的情與愛。

  整頓了一下衣服,他推開了艙門,卻見謝寒月笑吟吟站在門口,雲發蓬鬆,粉臉含丹。

  她不但經過了洗沐,還淡淡地勻上了一點胭脂,這使她的臉更嬌艷,風情更動人。

  她披著一件薄綢的長袍,從肩頭到腳,卻掩不住她動人的體態,杜青心中一蕩,連忙把她拖了進來,掩了艙門!

  謝寒月輕輕一笑道:「你怎麼不睡了?」

  杜青湊在她的耳邊道:「寒月!你知道嗎?我正想去找你!」

  謝寒月低問道:「幹什麼?

  杜青道:「我覺得不必等晚上,一夜的時間太短了,我們應該從現在就開始,因為我們已經虛耗過許多時光!」

  謝寒月低聲一笑道:「我知道你會這樣想的,所以我來了!」

  杜青攬著她道:「你知道我會這樣想?」

  謝寒月道:「是的?我聽見你在床上輾轉反側,就知道你心中想什麼,而且我自己也有這個想法,為了怕你不好意思……」

  杜青一把抱起她的嬌軀,感動地道:「寒月!心有靈犀一點通!我現在才明白它的真諦了,一對真心相愛的戀人,言語是多餘的……」

  謝寒月嬌慵地道:「抱我上床去吧!我覺得有點冷!」

  隔著薄薄的綢袍,杜青已經可以體會到她肌膚的潤滑,忍不住心底情焰的噴放,抱著她倒向床上。

  揭開綢袍,觸目晶瑩,這是他夢寐不忘美的化身,於是他飛快地脫去自己的衣衫,使兩個生命溶成一體!

  儘管是情慾的奔放,但在杜青心中仍未減其聖潔之感,咬著耳朵,輕舐著她頭上的汗跡道:「寒月,說來也許你不信,如果你不是這樣前來,我仍然不敢碰你,因為我不敢脫你的衣服!」

  謝寒月滿足地擁著他,以夢一樣的聲音道:「我知道,所以我一切都準備好了,這不能怪你,是我從前把自己裝扮得太莊嚴;把你嚇著了!」

  杜青仍是虔敬地道:「不!你的莊嚴絕不是扮裝的,你天生就賦有這種氣質,即使到現在,我仍然是如此感覺!」

  謝寒月點點頭道:「我明白!別說是你,即使是我家中的姊妹,他們對我也不敢隨便,我不必對她們凶,他們見了我就怕!」

  杜青道:「不是怕,是敬,一種出於內心的尊敬!」

  忽而俏皮地笑道:「幸虧你屬於我了,如果你嫁給了查子強,我敢擔保洞房之夜,他,連床不敢上,會在床下跪一夜。」

  謝寒月道:「是的!這就是我答應嫁給他的原因,因為我確信嫁他之後,仍能留此完璧以待君,否由我絕不肯嫁給他!」

  杜青怔了一怔道:「你答應嫁他之時,仍然想著我嗎?」

  謝寒月莊容道:「當然了,我心已許你,我身也許你,否由我成了什麼人了,即使嫁,也只嫁個名義!」

  杜青怔了一怔才道:「寒月!你想查子強會答應嗎?他敬你愛你,可以不親近你,但是他那種漢子不肯受這種屈辱的。」

  謝寒月點點頭道:「我知道,可是他不會活著受屈辱,如果他真成了我的丈夫,第二天必死於韓莫愁的劍下!」

  杜青道:「萬一他勝過了韓莫愁呢?」

  寒月笑道:「不可能贏的,我對韓莫愁在外的行為早就有了一點耳聞,任何一個劍術高於他的人,都不會活著進我家的門!」

  杜青默然無語,謝寒月又道:「所以我絕不能叫你接受當時的婚約,娘與王非俠知道你是血魂劍的傳人後,也不敢再利用你送死了,他們怕的是血魂劍前來報仇。」

  杜青道:「如果我被韓莫愁殺死,血魂劍應該去找他報仇呀,這是個借刀殺人之計,你娘為什麼肯放棄呢?」

  謝寒月道:「娘是有這個意思,可是王非俠反對,他對血魂劍較為瞭解,血魂劍行事最講究恩怨分明,知道是謝家把你誆去送死的內情,他怪罪的對象一定是謝家,所以他們絕不敢再害你,甚至有心籠絡你!……」

  杜青一笑道:「他們是想從我身上引血魂劍為臂助,只是沒想到血魂劍與韓莫愁早有仇隙。更沒有想到血魂劍會不是韓莫愁的對手!」

  謝寒月道:「是的!娘與王非俠的確沒想到這一點,他們總以為血魂劍才是宇內第一劍手,所以以後一連串事實的演變,使得王非俠裝死後,不敢再復生了,今後他即使想出現,也一定換個身份了!」

  杜青長歎道:「早知其中有這些曲折,我就不必多事了!」

  謝寒月道:「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你參加進來有一件好處,就是把事情明朗化了,但也有一個缺點,就是把血魂劍引了出來,貶低了血魂劍的價值,如果韓莫愁不是勝過了血魂劍,他絕不敢如此張狂,血魂劍三個字對他仍有莫大的威協!」

  杜青想了一下,忽然笑道:「不過我並不後悔,因為我得到了你,為了剛才那一刻的纏綿。我就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謝寒月幽幽地歎了一聲道:「我是個女人,女人總是很自私的,我並不以片刻的歡聚為滿足,所以明知很對不起查子強也硬著頭皮想利用他一下,而後換得與你更長的廝守……」

  杜青道:「查子強倒不會難過的,即使只能取得一個名義,他也會在滿足中死去,倒是我們偕老白頭的希望很渺茫。」

  說著又抱住她,謝寒月輕輕一掙道:「杜郎,別再來了……」

  杜青涎著臉道:「寒月!既然知道好合不長,我們便該珍惜每一分時光……」

  謝寒月咬著他的耳朵道:「好人!女人的初夜是得不到幸福的,剛才你猛得像頭老虎,我幾乎是咬著牙齒才忍受你的………」

  杜青將手一鬆道:「我那麼該死嗎?」

  謝寒月笑道:「不過我心裡仍是甜蜜的,你不懂憐香惜玉,正證明你以前守身如玉,所以我很高興!」

  杜青又攬住她道:「第二次我一定盡量溫柔……」

  謝寒月貼著他的耳朵低聲道:「今天晚上好嗎?我們找一隻船,我先準備好,找一親信的妹妹,叫她盪舟,我們偷偷地劃出去……」

  杜青道:「為什麼要等晚上呢?」

  謝寒月道:「我也許是個天生冷淡的人,儘管我的心裡燃著火焰,可是我的身子卻像一塊濕柴,始終燃不起來了!」

  杜青道:「有什麼方法能把它烤乾呢?」

  謝寒月笑道:「我會想辦法的,喝點酒,或者再用點藥,但是我必須使這疲倦的身體有個充分的休息,等晚上吧!」

  杜青點點頭道:「好吧!可是晚上,你一定要答應我!」

  謝寒月吻了他一下道:「當然了,也許我們再也沒有機會聚首了,我必須珍惜這一夜,使我的生命中有著足夠的回憶!」

  說著坐了起來,披上她的綢袍,略略拭了一下松亂的頭髮,丟給他一個嬌媚的笑,輕輕地走了!

  杜青呆呆地目送她離去,床上還留著她體上的餘香,心中還蕩漾著她嬌柔的溫馨,終於歎了一口氣,披衣坐起。

  離開床榻時,他才看見床上的落紅點點,心中感到一絲歉疚,也許自己是太瘋狂了,像一陣狂暴的風雨,摧殘著一朵嬌柔的弱花,愛,不應該是這樣殘忍的,他小心翼翼地取出自己的手巾,珍重地印上了落紅殘跡,又珍重地藏在懷中,自言自語地道:「寒月!我親愛的妻,今夜我一定盡量地輕柔,讓我們共同享受生命的樂趣,然後我會永遠帶著這塊手帕,帶著你的愛,那怕我明天死去,我的生命中也再沒有遺憾了,寒月,讓夜早點降臨吧!」

  滿足地傳著,他竟慢慢地睡著了。

  是謝寒星將他搖醒的,睜眼一看,窗紙上已經黑了!

  他連忙起來道:「天都黑了?」

  謝寒星一笑:「你真能睡,天黑了很久了,外面酒菜都擺好了,就等著你去入席,是我等不及來催你的!」

  杜青搖著頭道:「該死!該死!那真不好意思!……」

  謝寒星又一笑道:「大姊來過了吧!」

  杜青臉上一紅,連忙道:「沒有……」

  謝寒星笑道:「你別騙我,大姐身上有一股特異的芳香,她到過的地方,我一聞就知道,何況你臉上還留著胭脂呢!」

  杜青臉更紅了,連忙用手去擦,謝寒星笑道:「你別擦了,大姐從不抹脂粉的,我是詐一詐你,你做賊心虛,自己招認了,我不懂這有什麼好瞞的,你跟大姊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還怕人知道不成,快出去吧,別讓人等急了!」

  杜青這才紅著臉,跟她來到外面,果然客艙中擺好了一桌盛筵,每個人都坐著等他,他拱手道:「對不起!對不起!害各位久等了!」

  謝寒月笑道:「等你倒不急,可是二妹進去叫你,倒把人等急了,你們在裡面談些什麼體已話,拖了那麼久……」

  謝寒星一急道:「大姐!你怎麼這樣說?」

  謝寒月笑道:「我沒有說錯呀,聽你在裡面又說又笑,一定是很有趣的話題,說出來也讓我們高興一下!」

  謝寒星瞟了她一眼道:「大姐,你再逗我,我就說出來了!」

  杜青連忙紅著臉道:「沒說什麼,我們吃飯吧,我餓了!」

  說著坐了下來,謝寒月笑道:「對不起,今天晚上沒準備飯!」

  杜青微愕道:「不吃飯吃什麼?」

  謝寒月道:「吃酒,吃菜,就是不吃飯,明天在綠楊別莊有一場大決鬥,也許就有人再也見不著了,這是一場離別筵,所以大家必須盡情一醉……」

  查子強歎道:「我贊成,今夜不醉不散!」

  趙九洲道:「暢飲我不反對,可不能過量,明天醉得起不來……」

  查子強笑道:「不會的!真到那個程度,就用根繩子,吊在江水裡泡到天亮,那時酒一定醒了,喝時卻一定要痛快!」

  趙九洲一笑道:「這是你們年青人的豪舉,我這幾根老骨頭可經不起擺佈,也許泡不到天亮,我就回老家了!」

  查子強大笑道:「那豈不更好,大丈夫只有兩個歸宿,不死於劍下,就死於酒中,自古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寧可酒醉鞭名馬,莫叫醒眼對佳人……」

  說到後來,聲音中意充滿了淒愴的意味,謝寒月與杜青都為之一怔,同時心中也有點慚愧!

  查子強語中有因,一定是他們在艙中的輕笑低語,被他在隔壁聽見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趙九洲覺得他的情態有異,忙笑道:「查老弟還沒喝就醉了!」

  查子強忽而一歎道:「現在還沒醉,可是我真想醉,更想一醉不醒!」

  謝寒月淡淡一笑道:「查大俠快人快語,乾脆換大碗來吧!」

  查子強道:「碗不夠大,拿缸子來吧,咱家喝得才過癮!」

  謝寒月果然叫人開了一缸新酒放在他面前,查子強等各人面前酒都倒滿了,捧起缸子道:「這一缸咱家敬杜兄與謝小姐!」

  杜青正要推辭,謝寒月卻笑問道:「為什麼要獨獨敬我們呢?」

  查子強笑道:「查某此生,唯獨二位是知己,不僅人前,人後亦復如此,查某得友如此,此生何感!」

  杜青連忙道:「查兄!我們……」

  查子強擺手笑道:「杜兄不必說了,查某有自知之明,杜兄照我肝膽,謝小姐知我肺腑,查某對二位除感激之外,別無他念!」

  謝寒月引觥就唇,一飲而盡道:「話說此就夠了,我相信查大俠不是諷刺!」

  查子強大笑道:「查某是粗人,口中言即心中事,絕不會拐彎抹角!」

  杜青也幹了一大碗道:「那麼兄弟先乾為敬了!」

  查子強捧著酒缸,一口氣灌了下去,幸好這是江南名釀女兒紅,酒味醇而不烈,而且謝寒月是從金陵自己帶來的,酒缸是白瓷所制,精緻小巧,每缸不過五斤左右,查子強幹了一缸,面不改色,放下缸子叫道:「好酒!再來一缸!」

  謝寒星一面欣賞他的酒量,一面也替他耽心道:「酒有的是,慢慢喝不好嗎?」

  查子強笑道:「喝酒要痛快,慢了沒意思!」

  藍素雲忙又奉上一缸,謝寒星又問道:「這一缸敬誰?」

  查子道:「不敬了!值得查強敬酒的只有兩個人,已經敬過了?!」

  謝寒月笑著捧起碗道:「為仙遊的血魂劍華老爺子干一缸!」

  查子強連忙道:「不錯!這位老前輩也值得我敬他一缸!」

  說著又干了下去,趙九洲卻將面前的酒推開窗子,倒進江中,眾人都是一怔,杜青道:「趙老對華前輩還不能諒解?」

  趙九洲肅容道:「不是的,兩個逆子死於血魂劍下,華聞笛給我一張紙條說明他們的罪狀,我雖未查證,卻相信絕不會錯,因此我不但不恨他,相反的還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出手懲奸,我受了蒙蔽,也許會縱容他們做出更事的壞事……」

  杜青問道:「那趙老為何將酒倒人江中?」

  趙九洲長歎道:「斯人已逝,欲謝無用,那杯酒是我謝他的,為示敬意,我也干一缸!」

  連番豪飲,查子強首先便酒醉如泥,趙九洲也趴在桌上不能動了,只有杜青不敢多喝,唯恐誤卻佳期!

  謝寒月則拚命灌謝寒星的酒。

  謝寒星有著七分酒意笑道:「大姐,我知道你想把我灌醉了,你跟杜大哥好溜出去密會,那又何必呢,我絕不會礙事的!」

  說得杜青很不好意思,謝寒月卻笑道:「小鬼,滿口胡說八道,我是為你好!」

  謝寒星一怔道:「為我好?」

  謝寒月道:「不錯!今夜不醉,你將會遺憾終身!」

  謝寒星又征了,謝寒月含笑道:「喝!喝下去我再告訴你為什麼?」

  謝寒星糊里糊塗地被灌了幾大碗,謝寒月也陪了幾杯,兩個人都醉態十足,只是謝寒月還撐得住!杜青微愕道:「寒月!你這是幹嗎?」

  謝寒月推推謝寒星,見她不動了才道:「二妹一直在暗戀著你,如果她不醉,今夜將是她最難堪的一夜,你總不忍心如此吧!」

  杜青低頭無語,謝寒月道:「我跟素雲把她送回艙去,你把另兩個人也送回艙去!」

  杜青點頭答應了,謝寒月道:「回頭我叫素雲來約你!」

  杜青望了藍素雲,有點不好意思,謝寒月道:「是我最親信的妹妹,任何事都不瞞她,今夜還要她操舟呢!你該敬她一杯,表示謝意!」

  杜青忙端起酒杯,藍素雲微笑道:「杜大哥!這一杯我當之無愧,明天你才知道你該多感謝我,更該多感謝大姐,人間艷福,你享盡了……」

  謝寒月連忙啐道:「鬼丫頭,你少胡說八道……」

  藍素雲笑了一笑,與寒月二人挾著寒星到後艙去了。杜青把查子強與趙九洲二人也一一扶人艙房!

  把一切都安妥當,藍素雲過來笑道:「杜大哥,請上小船來吧。我這情海使者,一篙送你上天台,明天可別忘記我謝我呀!」

  杜青只好紅著臉問道:「寒月呢!」

  藍素雲笑道:「大姊醉了,先上船去了!」

  杜青走到船後,果見一隻小船,只有一間船艙,四面垂簾深至,卻是漆黑無火,藍素雲道:「是大姐吩咐不點燈的,因為韓莫愁可能會派人跟蹤著,萬一被他們摸上船,那多煞風景。」

  杜青縱身上了小船。藍素雲又道:「大姐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子,一身火樣的熱,剛才又吃了一包不知什麼藥,你快進去吧!」

  杜青也不多說,掀帶進艙,那裡只鋪著一條被褥,微光中只見一條玉白似的人影,趕情她將衣衫都褪除了。

  杜青連忙將簾子放下,摸索中觸手柔滑,果然是像火一般的熱,酒香,夾著一股醉人的甜香,使他心頭大跳!

  船身輕搖,藍素雲已經摧舟出發了,杜青卻禁不住心底的情焰,抱著那火樣的胴體,不知身在何處矣!

  他盡量輕柔,懷中的人卻像火樣的熱,兩條胳臂緊摟著他,像是要將兩個身體合成一個似的!

  又是一度繾綣,低微的喘息,動情咿喃,使得杜青體驗到從未所有樂趣,而且懷中的玉人似乎變成一頭飢渴的餓獸,有著難以滿足的渴求。

  像一團火,熱熱地灼著他,像一團泥,膩膩地貼著他,經過一陣陣如狂風暴雨般的纏綿,終於他們都累了。

  就這麼相擁著睡了,而識趣的藍素雲也把船停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杜青被一陣燭亮照著眼睛驚醒了。

  耳邊聽得輕鈴似的笑語,那是寒月的聲音!

  「可以醒了,再不回大船,見人就不好意思了!」

  杜青連眼不想睜,將懷中的人攬得便緊道:「不!寒月,再躺一下,昨夜你真熱情,差點把我熔化了!」

  忽然他覺得不對,謝寒月是在他右臂中擁著的,怎麼所音從左耳邊傳來呢?連忙睜眼一看,差點沒跳起來!

  懷中人仍在,那是謝寒星,玉肌深潤,綣態猶慵,而謝寒月卻滿臉笑容地彎腰蹲在右邊。他忍不住叫道:「寒月,你……」

  這一叫,謝寒星也醒了,謝寒月笑道:「你們真能睡,我不來叫,恐怕要等太陽來叫醒你們呢?」

  謝寒星首先搶起一件短衫,遮住自己的上身,可是當她發覺到杜青赤裸裸地靠在旁邊,忙又罩住了頭!

  寒月笑著捏了一下她的胸前道:「妮子!別裝腔作勢了,蒙住了頭有什麼用?瞧你這一身玉肌。我見猶憐,難怪杜大哥要魂消神飛了!」

  謝寒星雙腿亂蹬叫道:「大姐!昨夜你把我灌醉了,原來是跟杜大哥合計擺弄我!你們還不出去,我穿好衣服再來找你們算帳!」

  謝寒月笑著道:「別蹬,你的腿一動就更美了,小心杜大哥吃了你!」

  謝寒星果然不敢再動,將身縮成一團,仍是蒙著頭,謝寒月朝杜青看了一眼,笑著道:「你夢裡叫著杜大哥,走路念著杜大哥,心裡想著杜大哥。現在杜大哥在你身邊,怎麼又害羞了!」

  謝寒星蒙頭大叫道:「大姐!你再說我就要惱了!」

  謝寒月笑道:「要惱也得惱杜大哥,我走了,你們上大船來吧!」

  說著果然掀簾而出,卻把蠟燭留下了。

  杜青正要吹熄它,謝寒星忽然放下蒙頭的短衫叫道:「別吹熄它,杜大哥,我要看著你說話!」

  杜青輕輕一歎道:「有什麼好說的呢?」

  謝寒星目中含著淚水,沉聲問道:「我要弄清楚,這是誰的意思?是大姐的還是你的?」

  杜青道:「自然是你大姐的!」

  謝寒星臉色一變,赤著身子跳了起來,杜青忙抱住她道:「你要幹嗎?」

  謝寒星道:「我找大姊拚命去,她不能這樣侮辱我!」

  杜青一怔道:「這怎麼會是侮辱你呢?」

  謝寒星沉聲道:「我喜歡你,尊敬你,暗戀你,這都是事實,但她沒有權利把我這樣給你,我不會這麼賤!」

  杜青知道她的性情決烈,連忙道:「假如是我的意思呢?」

  謝寒星冷冷地道:「你不必勉強,我知道這絕不會是你的意思!」

  杜青只得端正臉色道:「不!你錯了,這是我的意思,而是出乎我的請求!」

  謝寒星看了他片刻才道:「你騙人,剛才你還說是大姐的意思?」

  杜青靈機一轉道:「是她的意思,但出之於我的請求!」

  謝寒星怔了一怔才道:「為什麼呢?杜大哥我是愛你的,只要你開口,我會答應你任何要求,為什麼你要去求大姊呢?」

  杜青道:「寒月是你們的一家之主,我當然要先問她,而且我與她也有婚約在先,情理上也該問她!」

  謝寒星想想道:「可是你沒問我!」

  杜青道:「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的!」

  謝寒星道:「我當然不會,可是你們又何必把我灌醉!而且大姐還給我服了春藥,對昨夜的事,我隱約還記得……」

  杜青只得道:「我跟寒月說過,如果我能逃過今天這一關不死,一定好好陪你們姊妹渡一段悠遊歲月,否則就不敢累你們,寒月愛我很深,她怕我活不過今天,昨天在大船上,她把自己先給了我,然後又把……」

  謝寒星道:「又把我塞給你!」

  杜青連忙道:「不能這麼說,她只暗中幫助我提早達成願望,使我能毫無遺憾去赴今天的戰鬥,當然她知道你也願意這麼做的……」

  謝寒星道:「那麼你是不願意的了!」

  杜青道:「不錯!我不願意這麼早就得到你,也不願意這麼早就得到她,君子愛人以德,我不能以一夕之生命來玷辱你們……」

  謝寒星沉聲問道:「你認為這是玷辱嗎?」

  杜青道:「我必須有這種想法,如果我不能伴你們偕老而佔有你們,那是我太自私,你不能逼我做自私的人!」

  謝寒星道:「你認為佔有我們是自私,我們卻認為能彌補你的遺憾是表示愛的虔誠,這是各人的觀感……」

  杜青苦笑一聲道:「不錯!現在是你們勝利了,我只好做個自私的人!」

  謝寒星道:「可是你與大姐是兩情相合,我卻是……」

  杜青連忙道:「你別誤會,我拒絕你並不是不喜歡你,事實上我覺得累了寒月已經很不安了,再拖上一個你,我心中的負擔就更深了,可是寒月不肯饒我,一定要如此,我也沒辦法,這就是我心中的想法,如果你不愛我,你應該殺了我,因為我向寒月表示過對你的感情,她才如此做的,如果你愛我,那就該我去埋怨寒月了,她使我心裡的歉疚又深了一層!」

  謝寒星這才轉顏笑道:「杜大哥!如果事情是如此,還請你原諒我們姊妹吧,在使人感到自私這一點上,我們是一個心意的!」

  謝寒月在門外叫道:「新郎新娘快出洞房吧,天要亮了!」

  謝寒星羞怯地看了杜青一眼,兩人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謝寒月端了一個小蓋碗,笑吟吟地遞給杜青道:「喝下去!」

  杜青接在手裡道:「什麼東西?」

  謝寒月道:「參湯,補補元氣,昨天你真是不要命,幸虧二妹的身子比我結實,否則會給你折磨死……」

  杜青很不好意思,謝寒星卻驕羞萬分地道:「大姐!你壞死了!」

  謝寒月笑道:「我們姊妹的帳慢慢再算,倒是杜大哥可不可能再耽誤了,快把參湯喝下去,還可以有一個時辰休息,這關係很重大,因為他必須有充分的體力去接受一場苦戰,否則我們倆真要守寡!」

  謝寒星道:「我是不守的!」

  謝寒月笑道:「你還想再嫁不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0:13

  謝寒星急了道:「大姐,你今天怎麼了,盡說氣人的話,如果杜大哥活不過今天,我也沒有明天了!」

  謝寒月笑向杜青道:「你聽見了,為了二妹,你也該活下去!我本來不想死的,可是一天之內既失了丈夫,又失了妹妹,我也活不下去了!」

  話雖是開玩笑,卻透著她心中的沉重,杜青也不再猶豫了,將一碗參湯喝了下去,謝寒月道:「到我們的艙房裡去躺著吧,我給你推拿,二妹給你按摩,我們要利用這一個時辰,恢復你的元氣!」

  三人來到後艙房,謝寒月早已準備妥當,讓杜青躺在一床鴨褥墊上,舒坦四肢放鬆百骸。

  謝寒月用雙掌在他的每處大穴上輕推著,掌心灼熱,謝寒星則搓著他的筋肉,使他在極端的舒暢中睡著了。

  當他鼻中發出均勻的呼吸時,謝寒月朝謝寒星悄悄地打了一個手勢,那是他們謝家特有的傳語手勢。

  謝寒星滿臉愕色,但立刻起身在壁上摘了一枝劍,在門後肅穆地戒備著,眼睛半瞟進艙中。

  便見謝寒月輕掀起一角船板,居然由底下爬出一個人,那是個完全陌生的人,作著普通的舟子打扮。

  不過從他的身形上判斷,此人很可能就是在迎月樓中神奇失蹤的主人,他走到杜青身邊,端詳片刻。

  謝寒月道:「完全照前輩的吩咐做了!」

  那人點點笑道:「你很好,居然想到個李代桃僵的計劃!」

  謝寒月臉上微紅道:「我沒辦法,杜郎的精力太充沛了,午間我一個人的力量,實在無法使他達到前輩所指定的境界!」

  那人點點頭道:「是的!我也有這個顧慮,此子陽氣太剛,如果不完全抵消,吾技無以為用,所以才給你那包藥,當然用兩個人來更好,只是我不好意思提議,沒想到你這麼大方,居然自動地完成了我的理想需求。」

  謝寒月一笑:「我們姊妹都很喜歡他,能為他做點事,大家都會願意的,何況這也解決了我的難題!」

  那人一笑道:「是的,如果他肯按我先前的辦法,不知要省多少事,就是他太固執,使我增加了許多困擾!以後……」

  謝寒月道:「前輩放心好了,以後我當竭盡所能,再作安排,我們謝家有的是姊妹,絕不會有問題的!」

  那人笑道:「正因為他具有這些條件,又跟府上有這重淵源,我才選中了他,否則具有他這樣的條件的人還不少,如他這種福緣的卻舉世難求,當然靠人力也可以安排的,但是我不肯勉強行事,這太傷私德了!」

  謝寒月笑道:「前輩仁心為懷,晚輩十分欽佩!」

  那人笑道:「逆天行事,非吾所欲,我也要為後世積點德,過去的遭遇,未嘗不是天意在懲罰我……」

  剛說到這,他見謝寒月神色頗為驚奇,忙道:「這以後再說,本來我怕他的情況只能發揮一式之需,所以只定了一個時辰,現在你多找了個幫手,我可以多作成他一點,時間寶貴,我不能再浪費了,現在請你在旁邊護法,我行功時無論如何也不能有人前來驚擾!」

  謝寒月道:「前輩放心好了,我安排好了!」

  那人點點頭,立即坐在杜青身畔,雙手按在杜青三焦之處,片刻後,他與杜青的頭的上冒出絲絲白氣!

  由璇璣,走章台,過天柱,叩精促,他把杜青三十六處大穴都按遍了,最後才俯身在杜青耳畔唸唸有詞!

  那聲音卻很低,只有昏迷中的杜青一人能聽見。

  如此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收手起立道:「行了!下次我再與你連絡,安排下一步行動!」

  褥上的杜青已一身汗水,連身下的絨墊都是透濕的。

  那人微笑道:「我走後,給他洗個熱水澡,最好還是偏勞賢姊妹,因為這時候他自己連行動的能力都沒有,又容易感風寒!」

  謝寒月道:「我知道,一切安排好了!」

  那人掀開艙板,又隱身退下不見,謝寒月才招手道:「素雲把東西拿進來!」

  藍素雲與另一個女郎抬進一盆熱水,與各種洗用具,放在艙中後,朝謝寒星笑了一下道:「二姐!恭喜你了!」

  謝寒星滿臉飛紅,作勢欲打,可是她倆飛快地退走了!

  謝寒月這才笑道:「二妹!你身上也不舒服吧!」

  謝寒星飛了一眼道:「還說呢!我渾身又酸又疲,不是味道極了!」

  謝寒月笑道:「女人總要經過這一天的,現在你陪杜大哥洗個澡!」

  謝寒星一怔道:「我陪他?」

  謝寒月道:「是呀!我特別找了這一口大澡盆,足夠容納兩個人!」

  謝寒星滿臉嬌羞地道:「我不來了,為什麼你不陪他!」

  謝寒月道:「我不是跟你開玩筆,我的工作比你重要,杜大哥現在不能動,必須一個人抱他坐著,一個人替他洗抹,而且洗時還有許多應該注意的事項你做不來的,所以我才把這件輕鬆的工作交給你,快,沒時間了!」

  謝寒星這才不敢執拗,先替杜青除去衣物,臉紅紅地抱起來,放進澡盆中,然後和衣正待跨人。

  謝寒月道:「不!脫了衣服!」

  謝寒星又是一怔,謝寒月莊容道:「你們已有過肌膚之親,還怕什麼呢?如非事實必須,我絕不找你麻煩。好妹妹,別蹩扭了!」

  謝寒星羞答答地除去衣服,在杜青背後坐好,依照寒月的指示托住他,寒月蹲下身子開始替他們洗抹!

  那是件很難的工作,由腳背開始,順而上,一面洗一面抹乾,叫寒星用腿架在盆緣上,不再沾水。

  直待全身洗抹完畢,她連帶替謝寒星也洗了一遍,然後才叫她抱著杜青站了起來,笑道:「我要點醒他了!」

  說著在杜青印堂穴上輕戳一指,杜青倏然驚醒。

  張開眼睛,見自己被謝寒星抱持著,不禁驚問道:「你們又在幹什麼?」

  謝寒月笑道:「天都快亮了,你還沉睡不醒,我們只好替你先打扮了!」

  杜青道:「你們可以叫醒我呀!」

  謝寒月道:「叫得醒嗎?你在水裡泡著都沒有醒!」

  杜青見盆中的水半渾,知道自己洗過澡了,不禁奇道:「睡得這麼沉嗎?那是不可能的事!」

  謝寒月一笑道:「我在參湯裡加了點安神劑,為了要使你充分休息,不再胡思亂想,現在你感覺如何?」

  杜青掙脫了謝寒星的懷抱,伸展一下腳道:「我好像脫胎換骨,變了個人似的,舒服極了!」

  謝寒月道:「那要感謝二妹,剛才她在替你洗澡時,不辭辛苦,在澡盆裡又替你按摩了一遍,你瞧她累成什麼樣子了!」

  杜青見謝寒星的眼圈都黑了,不禁歉然道:「寒星,真辛苦你了!」

  在他的灼灼的目光下,謝寒星才發現自己寸褸不著,嬌呼一聲,連忙背過身子去,手忙腳亂地穿著衣服!

  謝寒月一面把準備好的衣服交給杜青,一面笑道:「我看二妹的背形,腰細臂豐,不但是大貴之相,而且多子宜男,將來匡夫添丁全靠著她呢!」

  謝寒星胡亂穿上衣服,逃出艙外叫道:「大姐,你是天下最壞的一個人!」

  謝寒月一面笑,一面侍候杜青穿好衣服,低聲笑道:「你感謝我嗎?」

  杜青瞅了她一眼,不忍心太令她難堪,只輕輕一歎道:「寒月,我不怪你已經算好了!」

  謝寒月怔了一怔,美麗的大眼睛裡被淚水充滿了!

  這是一個陰而多霧的清晨,查子強一個人悶聲不響地打頭陣,杜青與趙九洲居中,謝寒月與寒星又落後一步。

  金陵十二釵走在最後,大家向著綠楊別莊走去,因為王非俠的喪期仍在七中,他們的穿著都很樸實,而且染上了天氣的沉鬱,每個人的心情也是很沉重的,只有謝家姊妹不住地交耳低語。

  謝寒星一肚子的問題,恨不得立刻取得答案,可是現在才有機會與寒月在一起,所以立刻問道:「大姊!今天凌晨究竟是怎麼回事?」

  謝寒月微笑道:「你不是都看見了嗎?」

  謝寒昨:「不過我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說……」

  謝寒月笑道:「比如說那個人是誰?」

  謝寒星笑道:「那倒不必問,我知道他一定是修文水!」

  謝寒月神秘一笑道:「可以算對,也可以算不對,因為他曾經是修文水,以前是誰,以後又將是誰,這個問題頗堪玩味?」

  謝寒星一怔道:「以後修文水可能會易容改名,換個身份出現,但以前並無此必要,難道修文水還是假的嗎?」

  謝寒月道:「修文水不假,但他既然能用別的身份再出現,自然也能用別的身份先出現,我說可堪玩味之處就在此!」

  謝寒星道:「他以前是誰呢?」

  謝寒月道:「我是從他給杜大哥施術叩穴的手法上,才突然起的這個疑,修文水說他自己不會武功,但你看他手法之熟練,用力的穩重,豈僅是會武而已,舉世之間,也難以找到幾個這樣的高手!」

  謝寒星想想道:「他可能就是血魂劍!」

  謝寒月微笑道:「你也想到了!」

  謝寒星道:「我只是隨便猜測,大姊,你有什麼根據呢?」

  謝寒月道:「我打聽了一下,修文水接掌迎月樓在二十年前,也是血魂劍掛劍之始,這就是第一個可疑之處!」

  謝寒星道:「還有呢?」

  謝寒月笑道:「修文水以前只是偶爾來此小住,最近幾年才正式懸壺治病,計算時間,正是血魂劍被韓莫愁滅門之後!」

  謝寒星道:「這種證明的方法太牽強了!」

  謝寒月道:「韓莫愁在江湖間活動很久,耳目遍及天下,血魂劍要躲過他的追蹤很不容易,除非是另以一種身份出現!」

  謝寒墾:「那不見得能瞞過人呀!」

  謝寒月一笑道:「這就是他的成功之處,他早就用過兩種身份出現於人前,甚至於故佈疑陣,放出消息使人對修文水引起注意,然後再拋去血魂劍的身份,以修文水出現人間,誰也不會去懷疑他了,此所謂狡兔三窟之策……」

  謝寒星道:「以前血魂劍也來看過修文水……」

  謝寒月笑道:「這點障眼法還不容易,我也打聽清楚了,血魂劍在金陵的時候,修文水那幾天就休診……」

  謝寒星道:「清涼寺的老和尚說華聞笛在那裡住了兩三年!」

  謝寒月道:「不錯!金陵與淮揚不過一日水程,朝發而夕至,他大可以兩邊來往,總之這個構想絕不會錯,血魂劍不是個肯認輸的人,卻肯為韓莫愁一言而被逼自殺,這就是個漏洞,除非他能用另一個方法活下去!」

  謝寒星又道:「那他不是自食其言了嗎?」

  謝寒月笑道:「不能算,血魂劍是死了,他是以修文水的身份活下去,誰也沒說修文水也要死,只要血魂劍不再出現人世,他就不算食言,也唯有這種解釋才能符合血魂劍的條件,否則他縱橫江湖一世,豈能落個默默以終!」

  謝寒星道:「可是他為什麼又要在杜大哥面前再死一次呢?」

  謝寒月道:「韓莫愁可能被騙過了,綠楊別莊的人對修文水的行蹤卻一直在注意中,他再死一次,連修文水的身份也放棄了,正可以籍劉宗之口,將消息傳到綠楊別莊,以去他人之疑,而且杜大哥對修文水一度造訪後,修文水這個名字已在大家的注意之中,也勢非放棄不可……」

  謝寒星道:「他是不是血魂劍都不去管他了,他對杜大哥做了些什麼呢?他什麼時候又跟你連絡上的呢?」

  謝寒月道:「我跟杜大哥去找他時,他留了一包藥給我,在包藥的紙上他給了我指示,說無敵劍式的消息很難瞞住人,他不得已才玩了那一手,其實只有兩式有用,如果杜大哥能識破其中玄妙,將那兩式公開出來,合於他的計劃他才肯將另四式相授,而杜大哥果然貫徹了他的計劃……」

  謝寒星忙問道:「他有什麼計劃?」

  謝寒月笑道:「他不承認自己是血魂劍,只說老友一家死於非命,他一定要替老友報仇,無敵六式僅是陽剛之式,殺性太重,如無陰柔之式為之調和,劍式一發,勢必損及自身,無敵後四式即為陰柔之式,然習者必須以陰氣與陽性為調和後,始能克竟全功,韓莫愁不知其中之理,一定會上當的!」

  謝寒星哦了一道:「所謂陰陽調和,就是……」

  謝寒月紅著臉道:「是的!這是他指示的方法,我先試了一次,才發現杜大哥的陽氣太足了,我稟賦太弱,實在無法配合他,才找到你,你也承認這是事實!如果要我一個人來擔任,我非送命不可!」

  謝寒星紅著臉道:「你還好意思說呢!我現在還痛得很……」

  謝寒月笑道:「好妹妹,偏勞一下,我擔保下次不會那麼狠了,杜大哥的稟賦特異,他的體質絕不是一個人能抗禁的,也因為他這種特異的稟賦,才被選為無敵六式的傳人,否則就無法達到劍式上的那種陽剛之性的要求!」

  謝寒星又問道:「可是他並沒有把劍式傳給杜大哥!」

  謝寒月道:「劍式的圖形杜大哥早已過目了,就是運用不得其奧,才等閒視之,剛才他以神授之法,趁杜大哥在昏睡之際,暗注於杜大哥的意識之內,在適當的時機下,杜大哥自然會用出來的,只是不能告訴他而已!」

  謝寒星道:「為什麼呢?」

  謝寒月道:「因為最厲害的劍式必須發於不知不覺之間,才能制敵意料之外,這是一種最高深的玄理!」

  謝寒星道:「總應該有個解釋吧!」

  謝寒月笑道:「那是很難解釋的,我打個比喻好了,每個人都知道老虎會吃人,所以每個人都怕老虎,可是一個母親見自己的愛子將傷於虎口之下,奮不顧身前去搶奪,居然把老虎趕跑了,這個故事你總聽過……」

  謝寒星道:「聽過,但是與劍式有什麼關係呢?」

  謝寒月道:「最巨大的力量蘊於無形之中,發於無知之時,那個母親如果想到老虎會吃人,就不敢前去搶救了,所以這些劍式也必須在無知無覺之下自然施為,否則就不能稱之為無敵了,惟無知才能無所畏,無畏而能無敵……」

  謝寒星道:「我明白了,那杜大哥今天不會有危險了!」

  謝寒月道:「是的,修文水原只有打算先授一式,因為有你的幫助,使杜大哥更進了一步,他授了兩式,今天他不但沒有危險,也沒有人能強得過他,可是我擔心另一個人,今天他的精神很可慮!」

  謝寒星笑了一下道:「是不是查子強!」

  謝寒月輕歎一聲道:「是的!昨天我跟杜大哥私底下談到他,雖然沒有說他壞活,但是傷了他的心,他今天好像生趣很淡……」

  謝寒星道:「他根本就是自作多情……」

  謝寒月莊嚴道:「不能這樣說,人雖存一死報知己之心,我卻不能眼看他送死,否則我會內疚終生,他是個可敬的人,而且他對我並沒有存著奢望……」

  謝寒星想想道:「我是很同情地的,以前我跟他是處在同一種心情之下,明知我配不上杜大哥,但仍然願意為他犧牲一切,幸虧我有個好姊姊,總算達成了我這一片癡心,但是我不能幫助他,我不能叫你也去愛他呀……」

  謝寒月哼道:「你又胡說八道了!」

  謝寒星笑道:「這是事實,除了你能給他一絲柔情,任何事都提不起他的生趣,而這是不可能的……」

  謝寒月想了一下道:「你代我轉告他,我希望他活下去!」

  謝寒星道:「為什麼你自己不去告訴他呢?那更有效呀!」

  謝寒月道:「我不能,如果我告訴他,他不會相信,即使相信了,他覺得有愧負對杜大哥,說不定死意更堅,只有你側面去告訴他,暗示說這是我的希望,他體諒我的苦心,說不定還有點效果!」

  謝寒星道:「好吧,我找機會跟他說!」

  謝寒月道:「語氣必須婉轉,絕不能讓他知道是我的授意!」

  謝寒星笑道:「我曉得,這點事我辦得了!」

  說著遠遠已見綠楊別莊在望,那兒的氣氛特別嚴肅,戒備森嚴,每個人都是一身縞素,長劍出鞘,勁弓控矢。

  來到莊前,迎門安著王非俠的靈桌,謝寒雲一身素衣,背後站著平步雲,柳書錦二位師爺,再後面則是五龍一鳳,而且將密室中授技的十八少年也擺了出來,男女各九人,分成兩列站好!

  劉宗先過來迎接,謝寒雲也趕了上來招呼他們。

  杜青握著她的手道:「寒雲!對不起,我擅作主張,把韓莫愁約了來!」

  謝寒雲笑笑道:「沒關係,杜哥,我的一切你都可以自由動用,別說是這個地方,這兒的人也全部歸你指揮!」

  杜青道:「那倒用不著,我自己有能力對付他!」

  謝寒雲道:「除非韓莫愁先把這裡的人都殺光了,否則別想傷到你!」

  杜青連忙道:「寒雲你這麼做,我就不領情了,我絕不是求你保護的,假如你一定要幫忙,我只有另約地方!」

  謝寒雲笑道:「我不幫忙了,你又何必著急呢!請進去吧,劉大哥,你負責招待,我要在這兒等韓莫愁……」

  劉宗將他們引了進去。卻在廳前的空場上設了一圈座位。留出中間一片空地,大概是作決鬥之用!

  幾個人才坐下,喝了兩口茶,門外韓莫愁也率眾趕到了。

  老遠就有人高聲叫道:「韓莊主前來赴約!」

  劉宗趕到門口,迎著韓莫愁道:「韓莊主帶幾個人前來赴約?」

  韓莫愁道:「韓某就是一人,另外舍弟帶著本家幾個子弟,前來跟謝家解決一下昨天的過節……」

  謝寒雲道:「既然是找杜大哥與大姊的,就請各位進去吧!」

  韓莫愁與韓無憂率領本家子進了莊門,其餘的人剛要進門,劉宗突然用手一攔,沉言道:「各位請等一下,先做一件事!」

  韓莫愁道:「這些朋友都是來捧場的!」

  劉宗冷道:「捧場是另一件事,為家主人之死,敝莊曾經發出訃告,各位要進門,至少得先盡了禮數!」

  韓莫愁道:「他們不是來弔唁的!」

  劉宗冷笑道:「綠楊別莊只容兩種人進門,一種是朋友,一種是敵人,他們表明了身份立場,敝莊才好接待!」

  韓莫愁道:「朋友與敵人的接待方法有什麼差別呢?」

  劉宗道:「朋友是應該先為弔唁來遲而致歉,在主人靈行三跪九叩大禮,敞莊待如上賓,是敵人,則一定是上門尋仇的,必須得拿兩手出來,證明有資格進門!」

  韓莫愁怒道:「這不是欺人太甚了!」

  劉宗道:「這是敝莊的規矩,韓莊主如果不是與杜公子有約,敝莊不便計較外,否則也需要照規矩進門!」

  韓莫愁笑一聲道:「假如不肯行禮,將要如何考較呢?」

  劉宗用手一指那十八名少年道:「這是主人生前遺下的一批書僮侍女,勉強會幾手武功,只要打倒其中一人,就有資格上門尋仇了!」

  韓莫愁微怔道:「只要打倒一個就行了!」

  劉宗道:「是的!他們只是些小孩子,全部是十六歲,實在不能說是考較,但如果連他們都勝不過,那自己也不好意思進門了!韓莊主高見如何?」

  韓莫愁被他問住了,同來之人,多少在江湖上也有點名氣,要說勝不了一個小孩子,那實在說不過去!

  可是他也知道綠楊別莊定出這一條規矩,定然不會太輕易通過,卻苦在不知虛實如何,頓了一頓,才向外道:「韓某請各位前來捧場理應替諸位負責,但是主人所定的條件並不難,韓某如果強替各位出頭,倒是太輕視各位了,因此韓某由各位自決……」

  一個中年漢子道:「韓莊主!我們自己進來好了!」

  劉宗一口就叫出那人的名號道:「南韶三才劍凌九峰名重一方,自然不成問題,凌大俠是準備硬闖了!」

  那漢子正是凌九峰,冷冷一笑道:「鷹爪王望重武林,在他靈前行個禮本來是應該的,可是貴莊規定要行三跪九拜大禮:那是逼人翻臉了!」

  劉宗沉聲道:「敝莊本來不敢托大,可是各位在應該來的時候沒有來,今天就必須如此,閣下請隨便挑一個……」

  凌九峰道:「先把靈桌搬開!」

  劉宗道:「靈桌搬開就不再擺回來了,先讓朋友表示意思!」

  凌九峰怒道:「這種規定,沒有一個人肯認朋友的!」

  劉宗等了一下,見無人上前,乃冷冷地道:「好!各位都存心反友為仇了,那主人也不希罕這種趨炎附勢,甘作小人的朋友,即使有所得罪,敝莊也問心無愧!」

  說著單手擎住靈桌的一隻腳將它搬到一邊,眾人被他那番話,都激起怒色幾乎全部要湧上來,有三四十之多,劉宗毫不在意,淡淡一笑道:「各位別急,一個個地來也行,一起上也行,但是最好是十八位一組,便於查明,否則混亂了,豈不是顯得各位存心混水摸魚,各位都是知名之士。傳說出去,對各位的名聲可大有妨礙!」

  被他這一說,眾人才不好意思,凌九峰為了想人前逞能,連劍都不拔,空手就往前行去,離他最近的一個女孩子突然挺劍前刺尖聲喝道:「拔劍!」

  凌九峰伸手外托,以為可將那女孩子的劍奪下來的,誰知手才伸出,劍尖已抵住他的咽喉,觸肌生涼!

  很明顯的,那女孩子如果不是手下留情,他早已咽喉洞穿,一命嗚呼了,不禁臉上色變!

  韓莫愁也覺得暗自心驚,連忙道:「凌兄!綠楊別莊內無弱手,連三尺童子都不可輕視,你也不必大客氣了,還是拔劍再來吧!」

  凌九峰退後一步,撤出腰間長劍,迎面抖了個劍花,往那女孩子攻去,那女孩輕哼一聲,長劍微揚。

  只聽見嚓的一響,凌九峰的劍劈了個空,自己的一隻耳朵卻被削了下來,眾人都嘩然驚呼!

  三才劍凌九峰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了,居然連人家一招都擋不過,看來這些小孩子都是身懷絕技了!

  凌九峰十分慚愧,也不顧耳上血流如注,將手中劍一拋,回身急奔而去,劉宗微笑道:「三才劍想是愧對先主人之遺靈,才不好意思硬闖,你這個臭丫頭怎麼不知高低,隨便就傷人呢?」

  那女孩冷笑道:「正因為他出手不想傷人,我才取他一耳為誡,如果他出招凶一點,我就割下他那顆狗頭!」

  這番話實在太狂了,也太氣人了,有五六個人聽不下去,怒吼一聲,同時擺兵刃硬闖了過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1:18

第三十七章 巾幗不讓鬚眉勇


  那些人的兵器不一,有長有短,而且都是江湖閱歷極深的武林高手,動作雖然不能一致,卻配合得很好!

  有的管前面,有的管左右兩面,只有後方是自己人,不必擔心,但是那兩列少年男女僅有兩人動了手!

  女的是先前殺傷凌九峰的那一個,男的只是站在最前的一個,其餘的人連動都沒有動!

  可是這兩個少年的兩枝劍卻像神出鬼沒一般,但見一陣青光閃爍,然後一片哎呀叮噹之聲!

  哎呀是呼痛聲,叮噹是兵器墮落之聲,這些所謂武林高手竟在幾個照面之下,被兩個無名無姓的少年擊敗了!

  不但敗,而且敗得很慘,很丟人,每人都是手背上著了一劍,丟下了兵器,腿弓上挨了一劍,屈膝跪下!

  韓莫愁與韓無憂臉色都為之一變,杜青與查子強這邊也愕然動容,他們雖然知道這十八名少年是綠楊別莊中精選的上乘之材,經過多年的嚴格訓練,用以作為對付韓莫愁的基本武力,但也沒想到他們的造詣已有如此之深!

  至於另一些被阻門外的江湖人,則更不用說了,既駭於少年的劍術,不敢再躁動,又不知如何是好!

  只有劉宗淡淡地道:「你們太過份了,攔住他們就好,何必傷人呢?」

  那少年笑道:「啟稟總管,屬下並不想傷人,只是沒想到他們如此差勁,居然連兩三招都招架不住……。」

  劉宗斥責道:「胡說,這幾位都是江湖上知名人物,豈會不如你們,他們是看在與主人的舊誼,有心表示一下懺悔之心,卻又怕得罪韓莊主,才借這個機會輸給你們,以便為屈膝之舉找個借口,還不快扶他們進去!」

  站在後列的幾名少年立刻過來,將受傷在地下跪著的人架了起來,扶到裡面,說也奇怪。

  那些人進門之後,立刻都能行動了,而且也沒有受傷的樣子,因為那兩個少年劍下極有分寸。

  手背上著劍是用劍身平拍的,腿弓處,也是用劍尖點住了穴道,所以雖然制倒了他們,卻不傷皮肉!

  韓莫愁與韓無憂是大行家,看在眼中尤覺心涼,因為擊落兵器還不出奇,劍尖制穴卻頗為驚人。

  能將鋒利如針的尖鋒點住穴道而不傷皮肉那造詣已臻爐火純青之境,絕非十五六歲的少年所達臻及的境界,因此他與韓無憂對望一眼,良久無語。

  而那被扶進去的五六個人,手腳雖然行動,卻一個個低頭坐在椅子上,一聲不發,神情也煞是怪異!

  劉宗又對門外的那些人冷笑道:「各位趁早作個決定,韓莊主似乎對各位的表現很不滿意,所以才讓各位自己闖關,存心要叫各位下不了台呢!」

  韓莫愁沉聲道:「劉總管這話是什麼意思?」

  劉宗道:「莊主前天不准他們前來弔唁,今天存心叫他們難堪,是什麼意思,只有莊主自己明白!」

  韓莫愁道:「不准弔唁的話是我說的,闖關也是我的意思,因為我不知道這批小傢伙如此扎手,才一時大意……」

  劉宗一笑道:「那麼莊主打算如何呢?」

  韓莫愁道:「這批朋友都是我請來的,我當然要負責他們進門,現在我鄭重聲明一句,請各位進來!」

  那些人望望兩邊的少年,顯得猶疑不決!

  韓莫愁沉聲道:「如果再有一位朋友受到阻攔,就唯韓某是問!」

  韓無憂也沉聲道:「不錯!我與家兄各負責一邊,劉總管,如果你不想有人送命的話,最好叫這批小傢伙不要動!」

  平步雲這才開口道:「二位莊主有意要教訓一下這批小孩子嗎?」

  韓無憂冷笑道:「我們確有這個意思,平師爺先把這些小朋友給我們引見一下,他們年紀輕輕,居然能練到劍氣制穴的境界,倒是很不容易!」

  平步雲道:「他們都是主人生前由各處覓來的根骨絕佳的少年,份雖屬主僕,情卻同子女,都是主人親手授技的,六歲練功扎底,八歲開始學劍,現在是十六歲,有十年的火候,都承主人之性,男的以次序用郎為名,女的以娘為名,排頭的兩個叫王一娘與王一郎,以此類推……」

  韓莫愁朝兩列少年看了一眼笑道:「很好!韓某兄弟也不敢托大,先從九郎與九娘領教起,每位一招,只要他們能接下敝兄弟一招,韓某就認栽!」

  平步雲笑道:「認栽後又怎麼樣呢?!」

  韓莫愁道:「認栽當然是聽由處置,要韓某的項上人頭都行!」

  平步雲道:「話可是莊主自己說的!」

  韓莫愁道:「當然了,韓某是何等身份,豈能說了不算,可是韓某也把話說在前面,敝兄弟出手後,劍下也沒客氣的!」

  平步雲道:「當然了,如果他們接不下一招,辜負了主人一片栽培,死而無怨,只怪他們自己差勁!」

  韓莫愁向韓無憂看了一眼道:「老三,咱們開始吧!」

  杜青忽然道:「等一下,寒雲,這是誰的主意?」

  謝寒雲道:「是平世伯說的,經過我的同意!」

  杜青沉聲道:「你糊塗,居然拿這些小孩子的生命不當回事,他們跟你差不多大小,如何能與人家數十年功力相抗!」

  謝寒雲道:「他們都練成了無形劍氣,比我強多了!」

  杜青冷笑道:「運劍氣及於劍外,那是劍道的高深境界,他們怎麼會有這種火候,連我都做不到這一層!」

  謝寒雲道:道:「我也不信,可是他們剛才已用事實證明了!」

  杜青沉下臉道:「胡鬧!什麼都可以速成,唯獨內功勁力,必須按步就班,到了韓莊主這份火候,也不過初登堂奧而已,這些小孩子居然能練到了,那不是成了奇跡!」

  平步雲笑道:「奇跡是由人創造的,這些小鬼得天獨厚,一起手就往這個方向努力,成就自然不可以尋常尺度去衡量的!」

  杜青忽瞪他一眼道:「平老先生,也許我是多事,可是我絕不能讓這十八個無辜的小孩子白白犧牲性命,去達成你的目的!」

  平步雲呼了一聲道:「杜公子這話是怎麼說?」

  杜青冷笑道:「我對老先生的用心極為不齒!」

  平步雲也沉聲道:「杜公子是說他們連一招都擋不過?」

  杜青道:「假如他們真練成了無形劍氣,別說一招,十招也沒問題,可是他們無此功力,與韓莫愁交手則必死無疑!」

  平步雲道:「笑話,一郎與一娘剛才難道是假的?」

  杜青冷冷地道:「韓莫愁兄弟不是傻瓜,如果沒有相當把握,絕不會拿自己的生命,輕易作注賭博!」

  平步雲道:「無形劍氣差在功力上,目前他們對自己的功力極具信心,才敢以性命一搏,可是我對這些孩子也有相當信心!」

  杜青掉頭向劉宗道:「劉兄!你說一句良心話!」

  劉宗竟然低頭不語,平步雲忙道:「韓莊主兄弟即使能通過這十八關,也要付出相當代價!」

  杜青道:「不錯!十八劍式換十八條人命,這個代價是不小!」

  謝寒雲聽出杜青的語氣不對,忙問道:「劉大哥,你說老實話,他們一定會死嗎?」

  劉宗對三個老傢伙看了一眼才道:「那倒不一定,因為他們的劍招尚可一搏,多了或許不行,但每人一招,生死各佔一半的運氣!」

  謝寒雲道:「我問的是劍氣,不是問的劍招!」

  劉宗聽得道:「杜公子已經看出來了,自然不足為憑!」

  謝寒雲臉色一變道:「什麼!你沒有對我說真話?」

  劉宗低頭道:「韓家的人公開登門挑戰,全莊生死憑此一決,我們的實力是弱了一點,除非先把他們的劍式套出來……」

  謝寒雲臉色一沉道:「那就要把這些人的生命來作犧牲嗎?」

  劉宗無言可答,平步雲道:「小姐,這十八人受恩深重,老朽等昨夜已問過他們,他們都自動願意獻出生命,老朽等才有此舉……」

  謝寒雲怒道:「他們的生命自己作不了主,你們也作不了主,到我要他們死的時候,他們才準死……」

  說完又沉聲對那兩個少年問道:「你們誰是領班的?」

  劉宗道:「是一郎與一娘!」

  謝寒雲道:「好!我就問他們兩人好了,你們聽誰的?」

  劉宗忙道:「自然是聽小姐的!」

  謝寒雲道:「我要他們自己說!」

  王一郎道:「屬下雖為領班,但各人授技不同,屬下也不敢作主,屬下與一娘是劉大哥負責教誨,當然是聽小姐的!」

  謝寒雲嚴肅地道:「好!那我就讓他們自己決定,聽我的,站到右邊來,聽三位師爺的,站到左邊去!」

  從一郎一娘,到八郎八娘都站到右邊,只有九郎與九娘因為是平步雲等人授技,站在左邊!

  謝寒雲淡淡一笑道:「好,大家總算把立場弄清楚了,三位世伯,請你們立刻離開本莊,凡是本莊所有的財物,你們都可以帶走,願意跟你們走的人,我也不會攔阻……」

  此言一出,眾人都駭然失色,平步雲愕然道:「小姐要趕我們走?」

  謝寒雲道:「趕字我說不出口,但三位是應該離開了,否則我就無法管這個家,因為三位是先父的故友,我對三位既不能下命令,卻也不能聽任三位如此胡作非為,擅作主張……」

  潘金鳳頓了一頓才道:「小姐,三位師爺是為了本莊的好……」

  謝寒雲沉聲道:「也許他們的心是好的,但他們的作法卻與我不同,一山難容二虎,必須要一方面退出,才能統一紀律!」

  平步雲道:「老朽等忠心耿耿,絕不敢與小姐爭權!」

  謝寒雲冷笑道:「那麼這件事為什麼不告訴我,不問問我的意見!」

  平步雲道:「事關大局,老朽……」

  謝寒雲冷冷地道:「你們認為我年紀太輕,擔負不了大局是嗎?」

  平步雲連忙道:「老朽等絕無此心,只是認為小姐一定也會同意此等做法,才擅作主張,而事實上也沒有別的方法……」

  謝寒雲冷笑道:「你要聽聽我的辦法?」

  平步雲一怔道:「小姐還有什麼更好的方法?」

  謝寒雲肅然道:「我的方法最壞,但是我絕不拿本莊的子弟作犧牲,假如為了事實需要而必須如此的話,我將第一個犧牲!」

  平步雲道:「小姐身負大局之所寄,怎能輕言犧牲!」

  謝寒雲莊然地道:「這就是我們看法不同的地方,你們把這個家看作一個人的,我卻當做大家的,我身為一家之主,有好處必須先顧及別人,有危險必須先獻出自己,我不管以前是怎麼做法的,但由我作主,就必須照我的做法!」

  平步雲訕然道:「小姐這種大公無私的胸懷,令老朽等慚愧萬分,今後老朽等一定以小姐之意為尚,絕對唯命是從!」

  謝寒雲道:「真的嗎?」

  平步雲道:「如有不實,天誅地滅!」

  謝寒雲道:「好!那我就斗膽發令,限三位於半個時辰內離莊!」

  平步雲臉色一變道:「小姐還是要我們走?」

  謝寒雲道:「不錯!上次是請求,這次是命令!」

  平步雲大聲道:「老朽等三人追隨主人,竭畢生之忠誠,小姐一下子就趕我們走路,似乎太艷情了!」

  謝寒雲沉聲道:「為了紀律,必須如此!請世伯原諒!」

  平步雲道:「小姐講到紀律,老朽斗膽訪問,我們身犯何罪?」

  謝寒雲道:「擅自行動,不遵指令,這罪名夠重嗎?」

  平步雲道:「老朽已虔心海過了……」

  謝寒雲冷笑道:「三位積習已深,到了這份年歲,要說能改變,那是絕無可能之事,三位自己也明白,何況我到此的第二天,即已公開宣佈,不服指令者,為最大之罪行,三位明知故犯,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呢?還是認為我不夠資格當家呢?」

  平步雲低頭無語,潘金風道:「小姐!三位師爺勞苦功高,本莊一切成就,俱是他們多年悉心籌劃經營,還望小姐能顧念他們……」

  謝寒雲淡淡一笑道:「那倒是我不對了,原來本莊是他們一手創建的,我坐享其成,反而要叫他們走路,是太過份了,現在我把全部事業都交給他們,還是回到金陵安逸多了,老實說,這份擔子我並不願意挑,我自知也不是這份材料……」

  潘金鳳惶恐地道:「小姐這樣說,屬下百死莫贖了!」

  謝寒雲笑笑道:「那也沒什麼,運籌策劃我根本不行……」

  劉宗屈腿跪下道:「本莊自小姐接掌以來,令出於仁,威施於恩,門下子弟部屬,莫不感德歸心,小姐無論如何不能走的!」

  謝寒雲將他扶了起來道:「劉大哥!別這樣,我知道這樣做很絕情,也很不容易取得大家的諒解,可是我必須如此,我才來幾天,三位世怕都是與大家相處多年,瞭解一定比我深刻,現在我問大家一聲,希望大家冷靜地考慮一下後再回答我!」

  劉宗道:「小姐有何命示?」

  謝寒雲笑笑道:「誰敢擔保他們三位今後必能聽從我的話,像你們一樣,一心一德,完全接受我的指揮!」

  劉宗道:「這個屬下可以擔保!」

  謝寒雲道:「你想清楚再回答,我的話是以我本人為準則,沒有旁的因素,也沒有別人的壓力,他們是因為我而歸心?」

  劉宗一怔道:「小姐這話令人難解!」

  謝寒雲笑道:「你們心裡應該明白的,比如說,我上面還有娘,目前娘不管事,但萬一娘跟我意見相左,他們會不會全聽我的?」

  劉宗低頭不語了,謝寒雲道:「我知道他們不可能的,所以我掌理一天,就必須請他們離開一天,我並不戀棧這個權位,娘隨時要接收,我隨時準備交出,那個時候,他們可以再回來,劉大哥,你說我這種做法有錯嗎?」

  劉宗想了半天才道:「沒有錯!而且小姐請放心好了,小姐是主人唯一的繼承人,即使夫人有意接收,屬下等也不會同意的!」

  平步雲怒道:「劉宗,你竟敢說這種話!」

  劉宗朗聲道:「我代表門下全體部屬說這種話,三位師爺如果不信,不妨逐個詢問一遍,凡是不擁戴小姐的,三位師爺盡可帶走自立門戶,只要師爺能找出十個人以上,我可以代表小姐作決定,將本莊事業全部讓出!」

  潘金鳳一怔道:「劉大哥!你這話太過份了,你怎麼能代表小姐決定這種事呢?萬一他們真找出十個人來……」

  謝寒雲笑道:「劉大哥從不作粗率的決定,我絕對信任他,別說是十個人,就是有一個人,我也放棄這份事業……」

  劉宗一怔道:「小姐!不足十人屬下是有把握的,可是一個人!」

  謝寒雲笑道:「只要有一個人對我不滿意,就證明我還不配領導這個家,也不配繼承先父的事業,先父在世之日,何嘗有一人離心?三位世伯不能與我同心,我已經感到很遺憾了,他們是我的長輩,我不敢要求他們,如果再有一個人,我就沒有臉硬霸著這份權力!」

  此言一出,全體為之動容,三個老傢伙對視片刻,共同輕輕一歎,龍書錦朝柳群與平步雲道:「柳兄,平兄,我們走吧,主人有這樣一個傳人,我們也應該感到安慰了,這片基業我們是該放手了!」

  平步雲道:「走是當然要走的,看在主人份上,我們也應……」

  謝寒雲厲聲道:「不要抬出先父來壓我,今天我逼三位走路,是不忍心見先父的事業砸在你們手裡,這些年你們犯的錯實在太多了……」

  平步雲不禁怒道:「小姐是說我們一無是處了?」

  謝寒雲道:「我沒有這樣說,你們經營本莊,功勞不可謂不大,但是你們的過失更大,你們心藏奸詐,胸包禍心,除了利害之外,你們何嘗想到一點別的,即使你們能成功,也最多像韓莫愁一樣,成為一個萬人唾棄的獨夫……」

  平步雲道:「小姐今後打算把這些人領向那一條路?」

  謝寒雲道:「我以俠義為宗旨,除暴安良,濟危扶弱,鏟奸鋤邪,以仁德而有天下,比用武功稱霸天下更為有效……」

  平步雲哈哈一笑道:「好志氣,但願小姐能成功,九郎九娘,走!」

  那一對少年男女聽了他的招呼卻毫無動身之意,平步雲怔住了。

  劉宗道:「九郎!九娘,平老爺子叫你們走!」

  因為謝寒雲已經驅逐他們三人出莊,所以劉宗也改口稱老爺子而不叫師爺,但是王九郎九娘仍然不動!

  平步雲怒道:「九郎,你耳朵聾了……」

  王九郎淡淡地道:「沒有!我聽得見!」

  平步雲叫道:「那你們為什麼不走?」

  王九郎道:「小姐並沒有命令我們走!」

  謝寒雲道:「我已經問過你們,你們選擇了平世伯,可以不必聽我的話,我也沒有再命令你們的權利!」

  王九郎道:「不!情形不是這樣的,我們由主人帶回本莊後,就分成九組學技,主人交代我們不必出來與莊中人見面,只聽授技人的命令,屬下與九娘是三位老爺子授技,所以小姐剛才詢問屬下時。為了遵守主人的遺囑,我們還是受命於三位老爺子,現在老爺子已離本莊,屬下就不能再聽命了!」

  平步雲大感意外,怒聲罵道:「混帳小畜生,你們居然忘恩負義……」

  王九郎神色一正道:「老爺子,這句話我們不接受,我們的武功雖是三位所授,恩德卻是主人的,我們如果走了,才是忘恩負義!」

  謝寒雲笑道:「你們不必如此,主人已經去世了……」

  王九郎道:「主人雖然去世,小姐仍然在此繼續擔負事業,如果三位老爺子仍然匡扶小姐,屬下應該聽他們的,因為這是主人特別交代的遺命,並非屬下對小姐不忠,現在三位老爺子已非本莊之人,主人的遺命也解除禁制,目下當以小姐之命是從!」

  謝寒雲笑問劉宗道:「爹下過這道命令嗎?」

  劉宗道:「有的!這是對他們十八人特別下的,因為主人將他們分別交給我們九個人負責教授督促,唯恐有所混雜,才特別作了這個交代!」

  謝寒雲道:「這麼說來,他們的行止自己不能作主了!」

  劉宗道:「可以這麼說,一郎一娘至八郎八娘是屬下與五龍一鳳負責督屬,屬下等衷心擁戴小姐,他們絕沒有問題!」

  謝寒雲道:「九郎九娘,主人去世,遺命也結束了,你們不必再顧慮到忠心的問題,可以自由決定去留!」

  王九朗道:「屬下願繼續接受小姐領導!」

  謝寒雲道:「你們不必勉強!」

  王九郎道:「屬下出於至誠,如非有主人遺命,屬下剛才就不會站到這邊來,因為屬下等並不願跟著三位老爺子!」

  謝寒雲道:「為什麼呢?」

  王九郎道:「因為屬下是三位老爺子分別授技,共同督教的,看得最清楚,他們三人各存私心,有時還互鬥心機,跟著他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再者看見小姐剛才的大公無私,仁心體下的作為,屬下深以能追隨左右為榮!」

  平步雲臉色大變,朝柳群與龍書錦道:「連這兩個小畜生都離心背我們而去,看來我們在莊中多年的努力是完全失敗了,走吧!」

  謝寒雲道:「三位的工作與建樹是成功的,只有用人之策是失敗;唯其用人失敗,我才不得不請三位離去!」

  三人輕歎一聲,神色沮喪,退過一邊,龍書錦道:「小姐!我們一定走,但是此刻離開,實於心難安,請小姐准我們再效一次愚忠,把韓莫愁的事應付過去!」

  謝寒雲沉聲道:「不必!三位已非本莊的人,無須再介入本莊是非!」

  柳群道:「我們不插手,小姐絕難與韓莫愁抗拒!」

  謝寒雲臉色一沉道:「你們真以為我如此不濟嗎?」

  柳群道:「不是的!我們研究對付韓莫愁之策已有年……」

  「你們的方策中有自己動手的一條嗎?」

  柳群道:「自然有的,但必須找人配合!」

  謝寒雲道:「那就不必了,我的人絕不給你們做工具!」

  柳群急了道:「小姐怎可如此說!」

  謝寒雲冷笑道:「我知道你們的方法,一定是叫別人先動手,等摸清對方的虛實後,你們再出手,這樣一來,先動手的人就該死了!」

  柳群道:「這是一次生死之爭,必須要有人犧牲的!」

  謝寒雲道:「不錯!但是主事者如不能把自己列為最先犧牲的對象,就不夠資格叫別人犧牲,三位請吧!」

  龔書錦道:「我們在旁邊看看都不行嗎?」

  謝寒雲道:「不行!此時此地,沒有不相干的閒人,三位一定要留此,就必須將敵友的立場表示清楚?」

  平步雲道:「我們當然是小姐的朋友!」

  謝寒雲搖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的朋友都是重仁義而輕生死的!」

  平步雲怒道:「小姐把我們看成這麼不成材?」

  謝寒雲一笑道:「我沒有這種想法,不過三位為了表明心跡不妨證實一下,先找韓莫愁挑戰一場……」

  平步雲微怔道:「小姐要我們先出手?」

  謝寒雲道:「是的!以功力而論,三位是最高的,以輩份而論,三位也是最高的,任何條件都該三位先出手!」

  平步雲臉色一變,默然片刻才道:「小姐!我們並不是怕死,也不是不敢出手,只是我們先出手,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這話欠通,三位如先出手,對韓某可大有好處!」

  平步雲咬咬牙道:「不錯!我們的劍法如果洩了底,只有便宜了韓莫愁!」

  謝寒雲道:「如此說來,三位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平步雲道:「我們如果能摸清韓莫愁的虛實,自有制他之策,反之,如果我們先洩了底,則本莊永無勝彼之望!」

  謝寒雲哈哈地道:「三位已經不是本莊的人,談話中請勿再涉及本莊!」

  平步雲努力忍住道:「好!以後老朽說話檢點一下就是,小姐是否還要我們先出手呢?」

  謝寒雲道:「不錯!三位如果無意如此,只有請三位離開!」

  平步雲大叫道:「你為什麼一定要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謝寒雲道:「因為杜大哥對韓莫愁的劍式也研究有時,如果三位能套出他的精招,杜大哥自有制他之策!」

  平步雲怒道:「小姐要我們送掉三條老命去成全杜青?」

  謝寒雲一笑道:「我沒有強求三位,因為三位的工作杜大哥也做得到,如果我要求杜大哥如此做,他一定不會推辭,這一點我相信大家都不會反對的,唯其我有這個準備,才先問問三位,三位即不願意犧牲生命成全別人,我也不能要杜大哥犧牲生命來便宜三位,所以我一定要請三位離開!」

  平步雲被她堵住了嘴,謝寒雲臉色一沉道:「回頭杜大哥先出手,得失之間。本莊仍然有人看得明白,用不到三位在此多事,三位請吧!」

  那三人仍無意動身,謝寒雲怒道:「三位再不走,我就要強制執行了,劉大哥!」

  劉宗恭身應命道:「屬下在!」

  謝寒雲沉聲道:「你率領十八名弟子清莊!」

  劉宗應了一聲,抽出長劍,朝十八名劍手作了個姿勢,兩列人成雁行逼進,平步雲怒道:「你們敢對老夫無禮?」

  劉宗沉聲道:「三位已非本莊人員,我們奉命清莊,勢在必行!」

  柳群拖了平步雲一下道:「平老哥!算了,看在非俠兄的份上,我們也不能對他們動手,走吧!反正我們已經盡了心了!」

  平步雲道:「小姐!你會後悔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2:27

  謝寒雲淡淡地道:「我只後悔一件事,就是沒把這個家早日整頓一下!」

  龍書錦與柳群把氣沖沖的平步雲拖走了,謝寒雲一歎道:「劉大哥,你看見了,這並不是我絕情,如果我不利用今天這個機會把他們請走,以後會成為什麼樣子?」

  劉宗一歎道:「小姐的處置絕對正確,否則全莊部屬不會全體支持的,只是小姐此時趕走他們,對我們的實力影響頗巨!」

  謝寒雲冷笑道:「如果要靠他們成事,損失將更大,第一,這十八個人就首先平白無故地犧牲,而得到好處的只有他們!」

  劉宗不禁一怔,謝寒雲道:「他們的無形劍氣既是假的,絕對無法擋過韓莫愁兄弟二人的聯手進擊,其代價呢?」

  劉宗道:「可以套出十八招劍式!」

  謝寒雲冷笑道:「套出的劍式你們看得懂嗎?你們破得了嗎?」

  劉宗一頓道:「研究破招的事歸他們負責!」

  謝寒雲道:「這就是我要阻止的理由,不管他們居心如何,我認為這種手段就要不得,用別人的生命來成全自己,即使成功了,也將為人所不齒,我們今天與韓莫愁作對,並不是為了我父親死在他手中,那次比劃雖然各藏機心,但表面上還是冠冕堂皇的,說不上什麼仇,主要的是我們反對韓莫愁以武功來號令天下的強暴作風,如果我們也跟他一樣,那還有什麼可驕人的!」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韓某可不承認這回事,韓某對江湖朋友禮敬有加!」

  謝寒雲冷笑道:「你別說得好聽了,這些人只是不敢違抗你而已,他們心中何嘗真的擁護你,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韓莫愁道:「沒有的事,韓某從未對這些朋友有所要求!」

  謝寒雲道:「那是你不敢,因為你還沒有真正達到稱霸天下的地位,目前你雖然用不著他們,卻怕他們聯合起來反抗你,如果有一天你能把所有反對你的人都消滅了,你的真面目露出來,就不會如此好看了!」

  韓莫愁微微一笑道:「對將來的事韓某不必置辯,反正有事實可以作證,現在韓某要問一句,小姐是否還準備把韓某這些朋友拒於門外!」

  謝寒雲想了一想才道:「你替他們出頭,我就不必留難了!不過我對他們沒有骨氣的行為還是不能原諒,等我們的事情解決後再找他們算帳,總要給他們一點教訓!」

  韓莫愁笑道:「那小姐先得把韓某解決了才行!」

  謝寒雲道:「當然了,不把你制服,我也沒權利去教訓別人!」

  韓莫愁一笑道:「豈僅無權教訓別人,小姐自己還得受一番教訓!」

  謝寒雲不理他,對劉宗道:「門口撤禁,放他們進來!」

  那兩列少年應聲收劍,韓莫愁笑道:「各位進來吧,不過進門容易,出門就難了,除非韓某能全身而退,否則各位要出門,恐怕要受點委屈!」

  韓無憂卻道:「各位給敝兄弟捧場,敝兄弟十分感激,不過敝兄弟對今日之戰並沒有多大把握,各位如果對敝兄弟沒有信心,就請回頭吧!」

  一名中年漢子歎道:「我們跟綠楊別莊的梁子是結定了,只有把希望寄在韓莊主身上,走到那裡是那裡了!」

  韓莫愁哈哈大笑道:「只要各位對韓某具有信心,韓某一定不使各位失望,綠楊別莊何足道哉,過幾天韓某還準備跟五大門派碰一碰,叫他們氣焰收一收,對我們這些散居的武林人士刮目相待……」

  那人道:「莊主說的是,我們所以追隨莊主,主要是莊主為大家剪除了血魂劍,使我們出了一口冤氣,其次也是多年來受盡五大門派的欺凌,希圖振作一番!」

  杜青冷冷地道:「台端這話欠通,血魂劍華老爺子從不妄殺一人,台端如果受過華老爺子懲誡,便該捫心自問,是否行止有虧,至於五大門派,我知道他們律下極嚴,如果台端沒有做錯事而受他們的欺負,大可名正言順地登門問罪!」

  那人冷笑一聲道:「是非曲直不是一句話能說得清楚的!」

  杜青道:「公理只有一個!」

  那人哼一聲道:「血魂劍死了,可以不去談他,至於五大門派,並不是說他們不講理,而是等講理已經遲了!」

  杜青道:「這是怎麼說呢?」

  韓莫愁道:「這位兄台姓黃,大名公直,尊號三刀劈月……」

  杜青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洛陽鏢局的黃總鏢頭!」

  黃公直哼了一聲道:「我有一次走鏢途經武當,手下一名鏢師喝醉了酒,與武當一名俗家弟子起了衝突,被他打傷了,我自然要出頭將那小子懲誡一番,結果武當門中的兩名長老出頭,砍了我一劍,撕毀了我的鏢旗……」

  江青道:「這是他們不對!你可以找他們理論!」

  黃公直冷笑道:「不錯,武當掌門人太乙老道講理,問明事實經過,將那兩名長老關起來,罰他們閉關三年,還向我鄭重道歉!」

  杜青道:「這處置很公平呀!」

  黃公直道:「按理說不算不公平,可是一個保鏢為生的人,讓人家撕了鏢旗,以後還有臉混嗎,這種損失是任何代價賠償不了,我只好關了鏢局,除非有朝一日能踏平武當,才有臉將鏢局重新開張!」

  韓莫愁笑道:「黃兄一人的遭遇如此,其他的朋友,或多或少,都受過五大門派的氣,韓莫愁糾合這些朋友,互助合作,重振舊業,難道不應該嗎?」

  杜青默然無以為答,心中也覺得江湖實在太複雜了,是非曲直,的確很難有個標準,以黃公直而言,武當的處置不能算錯,但對他名譽上的損失卻無法彌補,他埋怨武當也不能算錯,想了一下才較歎道:「這些事沒什麼可談的!」

  韓莫愁笑道:「談了也無法解決,還是解決我們的事吧!」

  杜青道:「寒雲,你先叫人把那幾位的啞穴解了。把他們腿上的東西取出來,時間長了,可能會害人家成了殘廢!」

  謝寒雲一怔,劉宗卻連忙上前,在先前受制的幾個人腿弓處拍了一下,又在他們背上拍了一掌!

  那幾個人才吐氣出聲,目中充滿了怒意!

  謝寒雲愕然問道:「劉大哥!這是怎麼回事?」

  劉宗用手一攤,掌心有著一堆小三角鋼套!

  謝寒雲道:「這是什麼東西?」

  杜青拈起一枚道:「這玩意兒可以套在劍尖上,制住人家穴道後,脫離劍身,陷入肌肉,卻不會流血,看起來毫無形跡……」

  謝寒雲道:「所謂劍氣制穴,就是這玩意兒?」

  劉宗道:「是的!這是平步雲發明的,說是可以騙過行家的眼睛,想不到杜公子一眼就看穿了!」

  杜青道:「這東西製作得很精巧,我實在沒看出來!」

  劉宗道:「那杜公子何以得知的?」

  杜青道:「先前我也被騙過了,而且韓莫愁也沒看出來,真以為這批小孩子練成了無形劍氣,所以他們不敢輕動,可是受制的人心中是明白的,為了不讓他們開口,必須要點住他們啞穴,這一下才洩了底!」

  韓莫愁笑道:「不錯!這是一著敗筆,如果不點這一手啞穴,韓某的確被這批小孩子哧著了,只有拱手讓貴莊獨尊天下!」

  謝寒雲臉色一沉道:「劉大哥,這一次我原諒你,因為不是你主謀,下次如果再有這種事,我將唯你是問!」

  劉宗連忙恭身道:「小姐!屬下知罪,不過昨天屬下確實問過他們的意向,也明白告訴他們劍氣制穴的事不見得會哧倒對方,動手的時候,可能會有危險,他們都矢志效死,屬下才斗膽同意,瞞住小姐的!」

  謝寒雲道:「我相信本莊沒有一個不是忠心耿耿的,正因為他們忠心效命,我才特別珍視他們的生命!」

  劉宗低頭無語,謝寒雲用手一揮道:「你下去吧!準備一下向韓莊主求教!」

  劉宗低頭答應退下,杜青道:「寒雲,今天是我先約的!」

  謝寒雲道:「我明白,可是此地我是主人!當然不能讓你先出手!」

  杜青剛要開口,謝寒雲忙又道:「杜大哥!你讓我先說兩句行嗎?」

  說完向韓莫愁道:「韓莊主,今天的事,我要問問你的意見,你是主張拚命呢?還是主張雙方各展示實力後再作定奪!」韓莫愁道:「韓某應約而來,悉聽尊便!」

  謝寒雲道:「不!我們要把話講清楚,我知道你從未把真正的實力展示出來,我們這邊也作了相當的保留!你相信嗎?」

  韓莫愁沉吟片刻道:「韓某相信!」

  謝寒雲道:「你相信就好,最近你想盡方法,在探悉我們的實力,研究我們的劍式,我們自然也在作這種努力,可是我覺得雙方都太傻,除非到生死關頭,誰也不肯把底細揭露的,所以我準備和你開城布公談一下,如果你不準備拚命,我就把全部實力毫無保留地向你展示,隨便你如何應付,只是不准殺傷一人!」

  韓莫愁道:「那似乎不大可能!」

  謝寒雲道:「那麼你是打算排命了!」

  韓莫愁道:「韓某說句老實話,韓某新研的一些劍式,出手見血,想不傷人是不可能的,否則韓某就是未竟其力!」

  謝寒雲微微一笑道:「韓莊主這句話才是肺腑之言,我相信你的誠意,如果韓莊主爽快地答應不傷人,我就會改變計劃了!」

  韓莫愁微微一笑道:「小姐今天所表現的機智與魄力實出乎小姐年紀所能,韓某相信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因此不敢作偽!」

  綠楊別莊與杜青等人都為之一怔,謝寒雲仍然笑道:「韓莊主太小看我了!」

  韓莫愁一笑道:「韓某不敢小看小姐,但韓某說這話確有相當證據!」

  謝寒雲淡然問道:「什麼證據?」

  韓莫愁道:「昨夜有一個人秘密潛入貴莊,一個時辰後,又秘密潛出,韓某想這個人必然是背後為小姐出主意的人!」

  劉宗驚問道:「小姐,真有這會事嗎?」

  謝寒雲居然點頭道:「不錯!昨夜是有個人跟我見過面!」

  劉宗愕然道:「此人居然能潛入本在,可見本莊的防備太疏忽了!」

  謝寒雲笑道:「百密總有一疏,你倒不必責怪自己!」

  韓莫愁道:「小姐能見告此人是准嗎?」

  謝寒雲道:「韓莊主既然知道有人來過,自然會知道是誰了?」

  韓莫愁訕然地道:「說來慚愧,韓某雖知有人出入貴莊,卻未能揭開此人身份,而且韓某兄弟二人親自追蹤,也被他溜走了!正因如此,韓某才敢斷定小姐受過高人指點,因為此人能逃過韓某的耳目,又能出入貴莊而不顯形跡,則此人足見高明,韓某很想知道此人是誰?」

  謝寒雲笑道:「他是莊主的熟人!」

  韓莫愁道:「不可能,杜青與令姐昨夜在江邊船上並未離開?」

  謝寒雲道:「難道莊主只認識杜大哥和大姊!」

  韓莫愁道:「在場的人韓某個個都認識,但除了杜青與令姊之外,韓某想不出別人能有此機智,是以才想請教!」

  謝寒雲道:「反正我只能說他是個熟人,此外別無奉告,莊主猜不到,只好納悶一下,等他自己出頭時,莊主就會知道了!」

  杜青與劉宗對看一眼,臉上現出微笑,韓莫愁也若有所悟,可是謝寒月肚子裡更明白!

  杜青、劉宗、韓莫愁三人都認為那人是偽裝身死的王非俠,只有謝寒月姊妹明白那人是修文水!

  他昨夜故顯形跡,讓韓莫愁發現他秘密入莊,吸引住韓氏兄弟的注意,為的是方便她們在船上行事!

  大家心裡都有一答案,嘴裡卻不肯說破!

  韓莫愁道:「韓某已竭誠相告,小姐如何決定?」

  謝寒雲道:「那自然不能勉強了,這樣吧,我們這邊的人絕不藏私,韓莊主能夠不傷人最好,否則就算了!不過我敢擔保我們這邊絕不會傷及莊主!」

  韓莫愁道:「那韓某不是太吃虧了!」

  查子強忍不住道:「你還好意思說吃虧,准你傷人,而擔保你不受傷,走遍天下,也找不到這種便宜事!」

  韓莫愁微笑道:「韓某絕不願佔便宜,但這的確是韓某吃虧,如果綠楊山莊的人有了限制,劍招如何能盡量發揮……」

  謝寒雲笑道:「你別弄錯,我擔保你不受傷,並不是對本莊的人限制,而是另有辦法,可以防止這件事!」

  韓莫愁一怔道:「還有什麼方法?」

  謝寒雲道:「我請杜大哥在旁掠陣,如果你有危險時,他可以出手替你化開,絕對不會使你受到傷害!」

  杜青連忙道:「我沒有這個能力!」

  謝寒雲笑道:「杜大哥!請你相信我好了,我們倆站在一起,到必要時,我會告訴你如何化解的!」

  杜青怔了一怔,但立刻意會到她是受到王非俠的指示,借這個機會把謝寒冬藏起的劍訣授給自己,所以也不作聲了。

  韓莫愁心中也想到這是可能,因此笑道:「臨時才告訴來得及嗎?」

  謝寒雲道:「我擔保來得及,因為我受托非到必要時,絕不能將解法洩露出來,而且請莊主放心好了,本莊所有的劍式能傷你的機會不多,萬一有所失手,我以全莊的性命作為保證!」

  杜青聽她如此有把握,愈加相信是王非俠暗中對她有所指示,因此也加強保證莊重地道:「韓莊主,如果你傷了一點皮毛,杜某也賠上一命!」

  韓莫愁大笑道:「如此優厚的條件,韓某還會不答應嗎?」

  謝寒雲道:「醜話先說在前面,如果莊主故意藏私,那我就不保證了!」

  韓莫愁道:「韓某是什麼人?豈會做這種事!」

  謝寒雲笑笑道:「因為我把全莊的生命加上杜大哥都拿來作保證,莊主故意自己受點傷,豈不是反敗為勝了!」

  韓莫愁大聲道:「依韓某此刻的身份,如若接受這種條件。未免也太丟人了,因此韓某提出個相等的條件,韓某如果受了傷,絕不要你們負責,而且從此閉門封劍一年不談武事,如果韓某被殺,舍弟也跟著自栽,至於貴莊,只須有三個人償命就夠了!」

  謝寒雲道:「那三個人呢?」

  韓莫愁笑道:「名單韓某不宣佈,等韓某死了之後,舍弟自會提出的,只要這三人不死,舍弟可以毀約不理,大家再想別的方法鬥下去,這個辦法平嗎?」

  謝寒雲道:「公平!可是我的保證不是虛設了嗎?」

  韓莫愁笑道:「大家都別客氣,韓某自信還不容易被人殺死,只要韓某不死,一年之後,韓某必然會捲土重來,即使韓某死了,韓某列出的名單上三人也不會陪著死的,會弟自然也不會死,大家還有得鬥下去呢!」

  謝寒雲道:「凡是本莊的人,我有權決定生死!」

  韓莫愁笑笑道:「小姐別把話說得太滿,韓某相信你有些事還作不了主!」

  杜青笑道:「寒雲!你別堅持了,韓莊主如此說,自然有他的理由,何況人家準備以一代霸主自居,這些條件也太屈辱他,咱們各行其是好了!」

  謝寒雲點點頭道:「好吧!第一陣由劉大哥下場求教!」

  劉宗撤劍入場,韓莫愁淡淡地一笑道:「劉總管雖然是府上高手,韓某還不屑一戰!」

  劉宗毫不為忤,謙沖地道:「劉某並不敢妄想與莊主論上下,只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莊主隨便派個人將劉某打發掉就行了!」

  韓莫愁看看自己這邊的人,然後笑道:「請常老弟出場打個頭陣如何!」

  座中站起一名中年瘦子,貌不驚人,淡淡地道:「小弟遵命!」

  韓莫愁邀來的一批人中,有兩三個從未在江湖上現身過,此人就是其中一人,剛才進門時,這兩三個人一直躲在後面,畏畏縮縮,所以大家也沒注意,可是現在韓莫愁突然指點他出場,倒是頗出人意外!

  劉宗心中瞭然,知道這兩三個不見經傳的傢伙,才是韓莫愁倚為心腹的真正高手,至於那些知名之士,韓莫愁只是用來壯點聲勢而已,大家都明白,那些人沒一個是劉宗的對手,韓莫愁也不打算叫他們丟人了!

  因此劉宗不敢怠慢,一拱手道:「請教尊號台甫?」

  那姓常的漢子笑道:「在下常子龍,關西人士,有名無號,不足掛齒,今天劉總管如能手下容情,讓兄弟混過三招兩式,也許一步登天,江湖朋友少不得會抬愛贈下一個稱號,否則就此藏拙,重歸家園,也免掛個虛名累人!」

  劉宗笑道:「兄台太客氣了,但不知如何見教?」

  常子龍道:「兄弟只會耍劍,請總管賜招吧!」

  劉宗道:「劉某忝為東主,自然是兄台先賜招!」

  常子龍鄙夷一笑道:「若論身份,兄弟是韓莊主邀來的朋友,總管只是綠楊別莊的執事,還算不得東家,若論主賓,強龍不壓地頭蛇,說什麼也輪不到兄弟先出手!」

  些人先前還懂點客氣,幾句話後,就流露出他尖酸刻薄的本性,加以面目可憎,越發令人厭惡。

  劉宗卻毫不在乎,微微一笑道:「那劉某就先出手了!」

  獻劍為禮後,信手揮出一招,常子龍用劍推開後,反刺一招,劉宗第一劍只是試探,見他出手平平,遂架往後,再一招,略加勁道,常子龍居然又推開了,跟著也還了一劍,攻勢較銳!

  劉宗應招變式,兩人就交上了手,十幾個來回後,旁觀的人都開始驚異了,對這常子龍也換了一種看法!

  這傢伙起手雖平,卻越打越厲害,劉宗的劍勢加厲後他的反應也加速,守得穩、也回得快,始終不給劉宗有攻第二招的機會,守著一來一往的原則,而且他的攻招從不使足,只要劉宗能架住,他就收了回去。

  就這樣進行了二十多個回合,誰都看得出劉宗是落在下風,因為劉宗的攻勢始終被人限制住,只以一招為限。

  而常子龍明明有變招的機會,卻自動地放棄了,讓劉宗有從容進招的餘暇,到後來,劉宗迫不得已,將自己所會的精招迭次施出,卻毫無辦法,因為那些攻招有時是一招四五個變化,照常情判斷,對方必無還手之餘地,直等他的變化用完後,才能相機回手,可是劉宗第一個變化後,攻勢就被封住,連以後的變化都被壓了下去!

  交手到第三十招時,劉宗自動退出道:「閣下劍式高明,劉某認輸!」

  常子龍淡淡地道:「這是什麼話,兄弟也沒有得勝呀!」

  劉宗道:「那是閣下客氣,閣下如果放手進攻,劉某斷不是對手!」

  常子龍道:「沒有的事,據韓莊主說,貴莊劍藝超群,還有很多精招,總管根本就沒有施展,難道是吝於賜教嗎?」

  劉宗道:「敝莊的劍式另成一套,一個人是學不全的,劉某所能僅至於此,閣下如果要指教,只有另外換人了!」

  韓莫愁笑道:「綠楊別莊還有人比劉總管更高明嗎?」

  劉宗道:「以單個而言,劉某不算最差的,但主人所傳劍式,有剛柔兩種,俱非一人之功能全竟,剛式由劉某與五龍一風七人合組而成,柔式由此十八名少年合組而成……」

  常子龍一笑道:「這麼說來,各位要聯手賜教了!」

  劉宗道:「聯手勢在必行,但並非群鬥,我們七人只是先後出手,那十八人也是分為九組,循環出手……」

  常子龍道:「輪流也行,合手也行,兄弟都想領教一下!」

  劉宗回頭對謝寒雲道:「請示小姐,下一陣派那一種劍式臨場?」

  謝寒雲一皺眉道:「難道必須要大家一起出場嗎?」

  劉宗低下頭道:「是的,屬下深愧無能,但是屬下知道無論換誰都是一樣,雖然那些劍式大家都學了,但一人行之,只有一成威力,合群輪流施之,卻有十成威力,而且這兩種劍式都必須連續施展,對方的守勢很穩,屬下一出手,即為對方所制,無法繼續發招,只有換個法子了!」

  潘金鳳道:「屬下等七人排成一列,第一人出手後,第二人才跟著進攻,並不算群毆,主人一生英雄,在他的教導下,絕無那種無賴的行為,至於單打獨鬥,屬下等都不如劉大哥,只有認輸了!」

  謝寒雲道:「以七敵一,究竟不是光明的戰法!」

  劉宗道:「剛柔兩種劍法,都是劍陣……」

  謝寒雲道:「我認為這個方法不妥!」

  劉宗道:「小姐不必過慮,我們的兩種劍法都是為針對韓莫愁而練,同時主人對韓家劃法加以研究,認為他們也是劍陣,至少也得有兩個人聯手才能發揮其所長!剛才韓莫愁要闖關,必須會同他兄弟,就是一個明證!」

  韓莫愁神色微變道:「王非俠對韓某倒是很清楚!」

  謝寒雲冷笑道:「韓莊主的劃法與綠楊莊的劍法都是一脈相傳的,雖然各得其半,但原則上大家互相都會有個瞭解……」

  韓莫愁訕然一笑道:「韓某不否認這句話,但也不承認這句話,如果韓某有機會下場,絕不另找幫手……」

  劉宗沉聲道:「莊主別把話說得太早,不管我們七人聯手也好,九組聯手也好,莊主只憑一人,絕對討不了好去!」

  韓莫愁傲然道:「韓某就試一下!」

  常子龍笑道:「那倒是不錯,至少要等常某領教過了才輪到韓莊主,小姐快決定一下,究竟是派那一隊下場呢?」

  查子強忽然挺身而出道:「咱家想領教一下!」

  常子龍淡笑道:「千手神劍也不甘寂寞了嗎?兄弟把話說在前面,閣下雖以快劍聞名,但到了兄弟手上,卻是快不起來!」

  查子強冷哼一聲道:「閣下準備好了嗎?」

  常子龍傲然道:「隨時都可以候教!」

  查子強長劍突發,常子龍依樣運劍揮開,信手回攻,查子強雙手一分,一枝單劍居然變成了兩枝,一守一攻!

  常子龍駭然回劍自保,但是時間上已慢了一步,查子強展開千手神劍的雄威發招如風,剎那之間,但見劍影如萬點梅花迎風亂顫,嗆然一聲激響後,兩人分開。

  查子強的劍已合成一柄,常子龍的身上前襟,衣袖都被劍刃刺破了許多小孔,怔在當場,莫知所以!

  誰都沒想到查子強還會藏著這一手絕技,他由一枝劍,分為兩枝劍,左右手同時發招,簡直妙不可言!

  多一枝劍並不能使劍術更精,甚至於還會受到影響,因為一個人不能分心兩用,尤其是劍手,更須全神貫注。

  江湖上有很多人使雙劍,卻沒有因此成為高手的,略有名氣的劍手雖然攜帶雙劍,但另一枝劍只作備用。

  當第一枝劍受到折損時,才抽出第二枝劍應付危急,以免赤手空拳受敵所乘,絕少雙劍並使的。

  再者是兩劍相交,各以勁力對較時,有著第二枝劍的人可以出其不意的抽劍創敵,以爭先機!

  這也是二流劍手的行逕,像查子強這種身份的劍手,自然無此必要,而且身上也沒有攜帶備用的劍!

  常子龍也並不是真的劍術不如,正因為沒防到這一手,而是倉促之下,無法應付,才落了敗!

  查子強十分磊落,雖然勝了對方,在對方身上留下了十幾處劃痕,僅有一兩處較及浮皮,沒有傷他很重!

  常子龍朝查子強手中望去,但見他的劍只有一柄,簡直想不透另一輛是從那兒來的?

  劍器中有名的寶器都是成對的,可合可分,謂之雌雄劍,這兩枝劍都是一面微凸,一面扁平,可密切貼合!

  但是兩柄劍合起來,總會粗厚一點,一眼就可看出,查子強那枝劍卻相當薄,明明是口單劍!

  這實在令人想不透了!

  查子強見他目光緊盯著自己的劍,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麼,淡淡一笑,探出手中的長劍笑道:「閣下看清楚了!這不是一對雌雄劍!」

  常子龍吐了一口氣道:「查大俠另一枝劍藏在身上什麼地方?」

  查子強哈哈大笑道:「閣下看咱家身上還藏得下另一口劍嗎?」

  常子龍道:「就是看不出才因而請教,剛才大俠確是使用雙劍!」

  查子強笑道:「查某蒙江湖朋友抬愛,贈號千手神劍,自非浪得虛名,一劍在手,要化成千百枝劍也並非難事!」

  常子龍道:「千手神劍是恭維大俠劍式快速,卻不是指劍能化身為二!」

  查子強笑道:「暗室中一點香火,揮動得快,看去就同一條長線,這是劍式變化的基本道理,閣下難道也不懂嗎?」

  常子龍叫道:「我當然懂,可是一劍化二,分開同時進招,卻不是手法的快慢,這一點仍請大俠指教!」

  查子強道:「說穿了很簡單,我把劍輪流交換到雙手互相使用,就變成兩枝劍了,我如有三隻手,變三枝劍也不難!」

  常子龍不信道:「雙手互換,我會看不出來?」

  查子強傲然道:「你看得出來就不會問了!」

  常子龍怔了一怔才拱手道:「大俠手法高明,常某甘心認輸,並謝手下留情!」

  查子強退:「別客氣!因為主人有言不可傷人,查某不得不如此,否則查某對為虎作倀的鼠輩絕不容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3:02

  常子龍臉色一變,厲聲道:「姓查的,我是沒有留神到你這一手,才上了你的當,真要動手,別說你有兩隻手,再多幾隻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韓莫愁微微一笑道:「常兄,查大俠可以有一千隻手,他是千手神劍!」

  常子龍冷笑一笑道:「如果再有機會,我叫他變成無手持劍!」

  查子強也怒道:「第一次饒你不死,第二次咱家就不客氣了!」

  常子龍一振劍道:「那我們就再試試看!」

  說著又要動手,謝寒雲叫道:「韓莊主!你的人要不要臉,輸了還要賴!」

  韓莫愁一笑道:「常兄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下屬,我無權命令他,再說輸的人,誰規定就不能再挑戰了!」

  謝寒雲道:「這是比武的規矩!」

  韓莫愁冷笑道:「綠楊別莊並不是講規矩的地方,否則剛才劉總管也認輸了,怎麼還要繼續比下去呢?」

  劉宗急了道:「我是個人認輸,我們另有劍陣!」

  韓莫愁道:「劍陣是由人推動的,你是個認輸的人,就不該再上陣,除非承認不是人,那又當別論!」

  謝寒雲笑道:「以後我不叫劉大哥再上陣就是!」

  常子龍道:「劉宗是你的奴才,必須要聽你的,我卻不是奴才,沒有必要也要聽你的,我非要再拚鬥這千手神劍!」

  韓莫愁卻笑道:「常兄!算了吧,你勝一場負一場,並不丟人,何必讓人家拿住話柄呢,以後還可以有機會的!」

  常子龍悻然收劍,查子強卻喝道:「別走,咱家可懶得等你下一次,要就今天解決!」

  謝寒雲叫道:「查大俠……」

  查子強笑笑道:「三小姐,你別叫人用話扣住了,韓莫愁最耽心的還是你的兩種劍陣,你別中他的計!」

  謝寒雲道:「我寧可放棄一個劍陣,也不願你們再鬥!」

  查子強傲然道:「沒關係,對付這種草包,咱家還行,你還是留著劍陣去對付韓莫愁吧,別為我的事操心!」

  謝寒雲目視杜青,杜青微微一笑道:「查兄鬥不鬥下去是另外一會事,劉兄回頭再上陣,也不算破壞規矩,因為他不是以人的身份下場!」

  韓莫愁笑道:「不以人的身份以什麼身份?」

  杜青道:「單打獨鬥是代表個人,整體聯手作戰是代表一個劍法,別說劉兄不算人,其他的也不算人,你是劍道行家,用不著我來對你說明這些吧!」

  韓莫愁倒是被他塞住了嘴,頓了頓才道:「即是你這麼說,常兄就下來吧!」

  常子龍笑道:「現在是姓查的在找我挑戰呢?」

  韓莫愁笑向謝寒雲道:「這可不能說我們耍賴了吧!」

  謝寒雲憂慮無計,杜青也覺得很難說話,因為他知道查子強性烈如火,此時叫他下場,就是瞧不起地。

  不過他也知道查子強再度交手,一定勝不過這個常子龍,因為那一套雙手互用只能哄人一次。

  謝寒月忽然在一旁案上背人寫了幾個字,然後將那張字條叫謝寒雲送到查子強的面前。

  查子強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著:「為我珍重此身!」

  這寥寥六個字,給了他無比的感動,將字條一團,丟進口中吞下肚去,然後微微一笑道:「謝小姐放心,咱家知道這姓常的,還有另外兩三個沒見面的人都是韓莫愁聘來的高手,目的就在刺探杜兄與綠楊別莊的真正實力,給他一個參照的機會,我偏不叫他如意,先清除他這些虎翼再說!」

  謝寒月只有輕輕一歎,常子龍厲聲道:「姓查的,你準備好了沒有!」

  查子強傲然道:「隨時都可以候教,只是請主人原諒一下,這次咱家可不能避免傷人了,因為對方要斬我的雙手呢!」

  謝寒雲聽他說得很有把握,只得歎道:「查大俠多小心自己,人家一定要找死也沒有辦法,反正我早巳準備與他們群戰了,到時候並不見得會吃虧!」

  韓莫愁冷笑道:「三小姐,這是你的地盤,韓某的人再多也不會沾光!」

  謝寒雲道:「我就是提醒你這一點,別叫不相干的人送死!」

  韓莫愁大笑道:「韓某邀來的朋友都是生死知己,絕沒有不相干的,不過我們絕不會群毆,一比一硬拚下去,直到死光為止,只是那不流血傷人的限定,大可取消,韓某已經有好幾位朋友受了傷,沒有個交代,可對不起他們!」

  謝寒雲怒道:「你要拚命,就別再講規矩,乾脆一次解決好了!」

  韓莫愁笑道:「你請,韓某卻不願亂來,不過韓某絕不怕人多,你們一起上,韓某也可以放開手來幹一下!」

  謝寒雲氣得就要下命令圍攻,謝寒月一笑道:「小妹,別亂來,別叫人說咱們倚多為勝,劉大哥先洩了底,他正巴不得殺死一兩個,破壞你的劍陣!」

  韓莫愁大笑道:「對極了,單打獨鬥,韓莫愁在金陵城郊清涼寺中,一人獨鬥你們十幾個,也沒放在心上,就是你們這兩個劍陣,韓某還有興趣領略一下,否則韓某根本就懶得到楊州來,你們都不是對手!」

  謝寒雲道:「那你就試試我們的劍陣!」

  韓莫愁道:「試倒不必,可是韓某這些朋友都是生死知交,見我以募敵眾,必然不肯坐視,韓某不願牽累朋友,還是一場場地比下去的好;等到一方無人應戰再認輸,豈不是和平很多,韓某一向是愛好和平的!」

  謝寒雲微笑道:「劍陣的運用並不專為對付一個人,韓莊主可以多請幾位朋友下場賜教也是一樣,這樣總不會怕寡眾懸殊了!」

  韓莫愁道:「我先前要與舍弟聯手闖你們的少年聯合陣,是你自己退縮阻止了,可不是韓某不敢!」

  謝寒雲道:「先前我被平步雲他們蒙蔽住了,過於高估這十八人的實力,得知原委後,才加以阻止,可是話又說回來,韓莊主如果還想再試,我們有兩個劍陣,可以分開求教,在主是否有興趣呢?」

  韓莫愁道:「行!你先擺出那一個?」

  謝寒雲道:「我們準備同時擺出來,你們二位也可以同時賜教,每人選擇一個,只要二位不合在一起,我們的劍陣還是頗堪一試的!」

  韓某愁冷笑道:「你想把我們兩人分開!」

  謝寒雲道:「賢昆仲聯手,我們的把握不大,我不能叫手下的人冒險,二位如果各邀幫手,我們倒是不在乎!」

  韓莫愁道:「你是綠楊別莊的主人,我們可不是貴莊的下屬,沒有必要一定要聽你的,更不能受你指揮擺佈!」

  謝寒雲微微一笑道:「劉大哥,如果兩個劍陣同時布列,能把他們分開嗎?」

  劉宗道:「應該是可以的!」

  謝寒雲將手一揮道:「佈陣!劉大哥!你們的那一個陣式守住門口!」

  常子龍探劍就朝劉宗刺去,劉宗不理他,查子強飛快地揮劍擋開,六龍一鳳已經搶到位置,布成七星陣勢!

  那十八名少年也兩人一組。有成九宮圖形,剛好將韓莫愁與韓無憂隔開了。謝寒雲見狀一笑道:「韓莊主,現在我們誰也不必聽誰的,二位如果想聯在一起,我也無法反對,但看二位的本事了!」

  韓莫愁與常子龍被阻於七星陣外,韓無憂與其他的人被圍於九宮陣內,這突然的變化將他們都怔住了!

  韓莫愁再度一下情勢,發覺對自己極為不利,乃不敢輕動,皺著眉頭,假裝想辦法,暗中卻與韓無憂打手勢!

  韓無憂也知道必須搶到兄弟二人聯手,才有希望,因此臉上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道:「三小姐,真想不到,才幾天不見,你竟變成如此老練了,十幾天前,在金陵見到你時,你還是個天真的小姑娘!」

  謝寒雲淡然道:「雖然只有十幾天,對我說來,卻像是十幾年,是環境把我訓練得老練了,而這環境全是你們造成的!」

  韓無憂笑道:「這兩個劍陣必能置我們於死地嗎?」

  謝寒雲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是二位不肯放過我們,綠楊別莊只有這兩個劍陣可用,我逼得要碰碰運氣!」

  韓莫愁乘他們在說話的時候,與常子龍已經準備好了,突然一聲輕嘯,二人同時發動往外衝去!

  首當其衝的是潘金鳳,她似乎未加防備,見韓莫愁衝過來。往旁邊一讓,韓莫愁不加思索,繼續往九宮陣衝去!

  他是衝向王九郎與九娘那一組。韓無憂也同時發動,攻向那兩人的背後,可是九郎與九娘訓練有素。

  二人一前一後,分別迎擊,出招都很快,韓莫愁的衝勢被擋,稍稍往後略退,七星陣中的林龍飛與英龍就已將他絆住了,七星劍陣的另外幾人由劉宗居間指揮,將常子龍也盯得死死的。

  王九郎逼退韓莫愁後,迅速回身,看也不看就刺出一劍,恰好攻向韓無憂的空門,凌厲無比!

  韓無憂奮力迎戰,才算從王九郎與九娘的夾攻中退出,站在陣心,臉上泛起一片詫色!

  他們才試了一下,心中已經明白,這兩個劍陣的配合十分緊密,如果讓他們兄弟聯手,以他們精湛的劍術與平素練就的一套特殊戰法,破陣倒是不難,個別應戰,他們很難取勝!

  韓莫愁連忙叫道:「唐氏雙傑,恐怕要借重二位了。今天必須將他們解決一兩個,使兄弟與舍弟聯手。才有希望突圍!」

  韓莫愁身邊兩個中年漢子之一微笑道:「全憑莊主吩咐,要解決那兩個人?」

  韓莫愁道:「都好,最好多解決一些,免得他們纏戰不休!」

  那中年漢子笑道:「那我們就敞開手干,也許根本不會讓莊主出手就解決了!」

  謝寒雲問劉宗道:「劉大哥,這兩個傢伙是什麼人。」

  劉宗道:「不認識,恐怕是韓莫愁召來的隱名高手!」

  那中年漢子笑道:「在下唐英俊,那是舍弟唐英豪,乃蜀中人……」

  劉宗一愕道:「二位是川中唐門的?」

  唐英俊笑道:「不錯!敝兄弟雖然不見經傳,但是敝族在川中倒不算太沒落,劉總管把我們看成隱名高手,未免太捧場了!」

  劉宗連忙道:「唐門乃川中望族,武林世家,因為貴族子弟從不在江湖走動,兄弟一時眼拙,失禮之至!」

  杜青也道:「川中唐門從不介入武林是非,二位怎麼破例了!」

  唐英俊冷笑道:「唐家的人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敝兄弟是應韓莊主之邀,到江南來游覽的,想不到被牽了進來!」

  劉宗忙道:「我們絕無留難二位之意!」

  唐英豪冷笑道:「鷹爪王雖然望重武林,但硬逼著我們在靈前叩頭行大禮,似乎欺人太甚了。我們怎能受這種禮遇!」

  劉宗道:「那是針對先主人的一些涼薄朋友而發!」

  唐英俊道:「我們算不算鷹爪王的朋友呢?」

  劉宗道:「四海之內皆朋友,況又同在武林一脈……」

  唐英俊道:「我們算是那一種朋友?」

  劉宗被問住了,謝寒雲不知厲害,冷冷地道:「那要看你們自己的意思了!」

  唐英俊冷笑道:「小姐說得好,我們本來想給令尊弔唁一番以盡江湖禮數的,可是並沒有接到訃告,不便登門,今天隨韓莊主冒昧前來,卻又蒙受如此禮待,受寵若驚,不得不略表感激之忱!」

  劉宗聽他語氣不善,連忙道:「唐兄對我們的情形應該給予諒解,未曾訃告,實是不知二位來此,失禮處尚祈多予擔待!」

  唐英俊道:「現在知道了,劉總管又將如何款待呢?」

  劉宗道:「如果二位肯見諒,等今日事了,敝莊當專誠致歉!」

  唐英俊笑道:「那麼敝兄弟此刻可以退出是非場了?」

  劉宗道:「自然可以!」

  謝寒雲沉聲道:「劉大哥!誰讓你自由作主地答應的?」

  劉宗一愕道:「小姐!唐門與我們素無仇隙……」

  謝寒雲冷笑道:「如果現在放他們出去,韓無憂趁機動手,傷了人,瓦解了劍陣,這個責任由誰來負?」

  劉宗被她問住了,吶然不知所答。

  唐英俊冷笑道:「小姐是存心要留下我們了?」

  謝寒雲道:「如果二位能擔保韓無憂不趁機而動,我絕不留難二位!」

  唐英俊道:「我們只求退出事非場,卻干涉不了別人的行動,二莊主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總不能幫著貴莊限制他吧!」

  劉宗這才明白唐英俊何以會如此見風轉舵,變得好說話了,原來他們是趁此給韓莫愁造機會。

  假如韓無憂跟在他們後面走出來,包圍他們的人不能動手,韓莫愁卻不受限制,以他的劍法與出手之快,豈僅傷一人而已,同時九宮劍陣只要散失一組,全陣立將瓦解,他一面怪自己太莽撞,一面又佩服謝寒雲的細心。

  因此立刻道:「二位此刻離開,造成韓無憂傷人突圍的機會,等於幫他的忙了,二位既然要置身事外,何厚此而薄彼呢?」

  唐英俊哈哈大笑道:「那可沒辦法了,這個劍陣又不是我們自己要進來的,貴莊猝然發動,連招呼都不打一個,我們想退也來不及!」

  杜青道:「二位如果夠朋友,就請委屈一下,暫留陣中不要行動,在下保證不會驚擾到二位!」

  唐英俊笑道:「這個保證大難了,刀劍無眼,難道要我們白挨不成,閣下也該想這是絕不可能的?而且對貴莊也沒好處!」

  他說的也是實情,因為他們留在陣中,影響到陣法的推動,韓無憂利用他們作擋箭牌,反而可以攻擊別人。

  杜青也沒有辦法了。謝寒雲道:「你們跟韓莫愁在一起,分明是跟我們作對,宴無好宴,會無好會。你們明知故犯,何必假裝清白呢?」

  唐英俊哈哈大笑道:「還是小姐明白,我們並不想硬拉交情,是貴莊的劉總管太客氣,我們才不好意思太過份,其實唐門中豈有臨事退縮之徒……」

  劉宗聽他如此一說,憤怒中還有受愚的感覺,厲聲叫道:「敝莊江湖禮數已盡,是二位自己找上門來,即使有所得罪,對唐家也交代得過去了!」

  唐英俊笑道:「那是自然,小小一個唐門,怎麼惹得起勢可通天的綠楊別莊,我們死了也只好認命!」

  謝寒雲怒叫道:「少廢話;有什麼本事,你們要出來好了!」

  謝寒月道:「小妹!川中唐門以毒藥暗器獨步江湖,你要慎重考慮、他們的暗器是用火藥施發的,令人無法迴避,那毒藥又是中人即死,無法可救……」

  謝寒雲道:「我曉得,我早聽說過唐門的毒火器是霸道的殺人利器,今天是他們來惹我,不是我去惹他們!」

  謝寒月道:「你要讓這批孩子白白送死嗎?」

  謝寒雲一聲呼嘯,四周立刻站起一批弓箭手,每個人都強弓勁弩,埋伏在隱處,聽見招呼後現身出來!

  謝寒雲道:「跟他們這種人的定約,我必須有充分的準備,如果他們沒有別的行動,我也不會使用這一著,可是用上了,他們誰都別想活著離開!」

  唐氏兄弟雙手各帶上了鹿皮手套,抓了兩把紅色小丸,唐英俊環眼四顧,哈哈一笑道:「大家試試看好了!」

  韓莫愁道:「這是唐門最具威力的利器,落裡追魂鐵砂彈,每一顆彈丸都裝滿帶毒的鐵沙,當火藥爆散,一枚可以遍佈一丈見方,如果全部出手,可以叫你們整個莊子內沒有一個活口,你考慮清楚了沒有?」

  謝寒雲道:「你們自己也在裡面,最多同歸於盡而已!」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那倒也痛快,大家都完蛋,韓某家人不過才幾個在此,你們卻一個不剩了,韓某並不吃虧!」

  謝家雲仍舊不為所動,杜青想了一下道:「寒雲,吩咐撤陣吧!」

  謝寒雲急了道:「杜大哥,好不容易才困住他們,以後再也沒機會了,我決心跟他們拼了,你跟大姊可以帶人先離開……」

  杜青道:「我不是為自己的生死擔心!你的兩個姊姊也不會走的!」

  劉宗道:「杜公子,我們全莊的人也不怕死!」

  杜青道:「我不是為各位著想,韓莫愁跟我們都作對定了,遲早都有一決,生死殊難逆料,能同歸於盡,我覺得並無損失!」

  謝寒雲道:「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杜青用手一指韓莫愁身邊的那些人道:「我是替他們求情,他們並不是真心擁戴韓莫愁,有的受他們所惑,有的受他威脅,才不得不跟著他!」

  謝寒雲道:「這些全無骨氣的江湖人,死了也是活該!」

  杜青輕歎道:「話不能這麼說,他們都有家室老小,委曲求全,並非得已,貪生惡死,人之常情,你不能太責難他們!」

  謝寒雲道:「是他們自己要來送死的!」

  杜青道:「他們不來,韓莫愁豈能放過他們,韓莫愁拿他們的性命不當回事,我們卻不能跟韓莫愁學。聽我的話!撤陣!」

  謝寒雲沉吟片刻才道:「杜大哥!我當然聽你的,劉大哥,撤陣!」

  劉宗不敢違抗,連忙下令撤陣!

  韓莫愁這才鬆了口氣,忙與韓無憂合在一起。

  唐氏兄弟的毒砂彈仍是扣在手中,謝寒雲也沒有下令叫她的弓箭鬆懈,雙方依然嚴密戒備。

  韓莫愁微微一笑道:「這才是比武的樣子,韓某今天是存心用真功夫來作個解決,不使用詭計,一切都在公平的情形下進行!」

  唐英俊笑道:「這是個最好的解決方法!」

  韓莫愁道:「如果你們擺出劍陣,韓某也不反對,但是如何應付這個劍陣,卻該有一個選擇的權利!」

  唐英俊道:「韓莊主兄弟二人有一套聯手戰法,也可以算是一個劍陣,以劍陣對劍陣,我們絕對不多事,如果貴莊擺出兩個劍陣來分開迎戰他們,這就太不公平了,敝兄弟少不得要管點閒事,以盡武林同道的責任!」

  他的話中意思很明顯,如果綠楊別莊還想用兩個劍陣去隔開韓莫愁兄弟,他們的落星追魂霰砂彈就要出手了!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你們決定如何賜教了嗎?」

  謝寒雲這下真的沒有辦法了,如果允許韓莫愁兄弟聯手,任何一個劍陣都困不住他們!

  單打獨鬥,則更不是對手,頓了半天,她才問道:「杜大哥你看怎麼辦?」

  杜青一歎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有什麼辦法呢?只好拚一下。他們開出來的條件不容人討價還價!」

  謝寒雲怒道:「這明明是欺負人!」

  杜青歎道:「不錯!但不能說人家存心佔便宜,因為他們佔住了理,至少他們的要求並沒有不公平的地方!」

  謝寒雲沉吟片刻才道:「杜大哥,你說我們該如何應戰呢?」

  杜青道:「沒有辦法!那一種應戰方式他們都必操勝卷!」

  劉宗過來道:「還是用劍陣對付的好。至少還能拼一下,如果單打獨鬥,若是我們這幾個人出戰,只要死傷一人,劍陣也跟著瓦解!」

  謝寒雲想了一下道:「不!還是一個個地應戰,劉大哥,本莊能出戰的人有幾個、你開個名單上來,我再決定!」

  劉宗道:「六龍一鳳,加上屬下是八個人,綠楊十八行必須兩人一組,實力都差不多,能正式出場的就是這麼多!」

  謝寒雲道:「好!把十八行分成九組,你們再加上我也算九組,這十八組名單製成整條。抽籤決定次序……」

  劉宗忙道:「小姐不必參加,我們就夠了!」

  謝寒雲道:「不行!韓莫愁的目的在破壞我們兩組劍陣,出手必有死傷,我即是一家之主。就不能例外!」

  查子強道:「咱家也算上一個!」

  杜青看了他一下,然後笑道:「我與查兄各算一份,咱們就是二十九人,分成二十場出戰,韓莊主,貴方決定派多少人出陣呢?」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我們這邊可沒有這麼多的人,就是兄弟兩人!」

  常子龍道:「莊主可以將兄弟也算上一份!」

  韓莫愁笑道:「常兄有興趣,韓某當然歡迎!」

  唐英俊道:「莊主要敝兄弟閒著嗎?」

  韓莫愁笑道:「賢昆仲可閒不得,因為比鬥時,全靠二位維持秩序,以求在公平正常的情形下進行!」

  唐英俊道:「現在已經用不到我們了!」韓莫愁用手一指道:「四面弓箭齊列。我們仍是在威脅之下!」

  謝寒月突然出來道:「小妹!把箭手都遣散,別讓人說閒話!」

  謝寒雲道:「那怎麼行!如果他們突然耍賴皮使用暗器呢?」

  謝寒月笑道:「唐氏兩傑是川中名家,不會如此卑鄙,再說我也有我的辦法,二妹!素雲,你們各取一枝蜂尾針筒準備!」

  謝寒星與游素雲應聲而出,謝寒月道:「寒家的蜂尾針當然比不上唐門火器的威力厲害,可是對付一個人是足足有餘,唐大俠相信嗎?」

  唐英俊怒道:「我只為維持公平的競爭,絕不偏袒那一邊!」

  謝寒月笑道:「可是二位已經表明立場,為韓莊主押陣,我們派兩個人押陣才顯得公平,二位總沒理由反對!」

  唐英俊冷笑道:「再多幾個也不會反對!」

  謝寒月道:「不必了,這兩支蜂尾針筒專為對付二位,只要二位不違規失去立場,我們絕不輕動!」

  唐英俊道:「我們可不能這麼客氣,因為韓莊主這邊只有三個人輪流應戰,只要有一人受傷,我們就找你們全體算帳!」

  謝寒月道:「這就不公平了,動手比鬥,總有傷亡的!難道我們這邊只能坐著等死不成,二位如此押陣,是逼我們硬拚了!」

  唐英俊道:「在公平的情形下比勝負,自然是例外!」

  謝寒月笑道:「那還差不多,二位怎麼不說清楚!」

  唐英俊怒道:「這種話還要多說?」

  謝寒月道:「在普通的情形下,自然不必說,可是對韓莊主這種好用心機的人,必須每一句話都交代清楚!」

  韓莫愁忍住氣道:「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謝寒月道:「沒有了,莊主這邊是如何決定先後秩序?」

  韓莫愁道:「一共才三個人,還有什麼可決定的,我們這邊由常老弟打頭陣,然後舍弟就接第三場,以此輪流!」

  謝寒月道:「如果莊主這邊輸了一場呢?」

  韓莫愁笑道:「這是生死之爭,輸了就輪不到下一場了!」

  謝寒月道:「那似乎不太必要吧!」

  韓莫愁道:「絕對必要,除非無力再戰,我們絕不認輸,也不能作罷,這才能徹底解決,否則你們虛應故事一下,認輸之後,以後仍是不了之局,韓某可沒有精神長年耗下去!」

  謝寒月道:「我想把規矩稍稍改變一下,決鬥時生死各憑天命,如果一方落敗認輸,勝方可以任意處置對方!這樣行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3:13

  韓莫愁笑道:「當然行,不過這實在是多餘,如果韓某得勝,那怕對方跪在地下求饒,韓某也照殺不誤!」

  謝寒月笑道:「這只是莊主一人的想法,也許令弟與常大俠的心腸不如莊主這麼硬,劍道即仁道,不一定非殺人不可!」

  常子龍笑道:「給謝小姐這一說,在下倒不好意思便下殺手了,如果有人在常某的劍下認輸,常某只斬他兩雙手就行了!」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常老弟如此慷慨,韓某也不能太過份了。回頭韓某也只斷手為止,不必硬要人送命!」

  謝寒雲怒道:「你放心!綠楊別莊的人絕不會屈辱偷生的!」

  韓莫愁大笑道:「這是令姊的要求,韓某有個經驗,受傷而不死的敵人是最可怕的敵人,因為他報復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除非斬斷他的雙手。叫他永遠都無法使劍,否則韓某實在不能放心,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韓某可不願擔這種風險!」

  謝寒雲怒道:「大姐!這種人跟他多說什麼?」

  謝寒月微微一笑道:「我是替他們自己留條生路,萬一他們輸了,可以不必拚命,否則顯得我們太狠了!」

  韓莫愁笑道:「一個劍手如果斷了雙臂,都是生不如死,韓某寧可引頭求一快,所以這個決定不會影響我們的鬥志,謝小姐似乎用錯了心思。再說我們這邊三個人都有相當把握,大概不必以哀兵的心情來增加勇氣!」

  謝寒月不理他,回頭道:「小妹!我來制籤條!」

  說完要了一張白紙,裁成二十個小方塊,各寫上了名字,放進一個盒子裡,交給謝寒雲道:「今天你是主人,由你來抽籤好了!」

  謝寒雲拈起一張,展開一看,大家都很緊張望著她。謝寒雲卻沉吟良久不作宣佈,謝寒月拿過來念道:「是杜大哥!」

  展開字條,果然是杜青兩個字!

  謝寒雲低聲道:「怎麼第一張就抽到了杜大哥!」

  杜青十分高興地道:「我的運氣真好!」

  謝寒雲低聲對謝寒月過:「大姊!你能否想個法子換換人,杜大哥如果能多看一下,將對方的虛實捉摸清楚,再出手就好得多了!」

  謝寒月也低聲笑道:「第一場是這個姓常的,杜大哥勝他不成問題,現在要換人,不僅難以服眾,杜大哥自己也不肯答應的!」

  謝寒雲想想也是,才對杜青道:「杜大哥!祝你旗開得勝!」

  杜青抽出佩劍,脫去外衣,朝常子龍一拱手道:「請指教!」

  常子龍知道杜青的劍法曾得血魂劍傳授,造詣猶在查子強之上,倒是不敢太輕鬆,也裝束了一下才出場道:「請!」

  兩人獻劍為禮,各作姿勢,對繞了一圈,然後同時欺身發劍進招,噹的一聲,雙劍交叉,兩人又退後了!」

  這第一招是各試腕力,常子龍試出杜青的手勁比查子強略遜,與自己在伯仲間,心中略定!

  對查子強時,他因為腕力略弱,必須在劍式變化上求勝,所以一開始就求快,碰到查子強也是以快速見長。

  雖然他的劍式比查子強精妙,卻因為顧忌對方腕力較強,有許多變化不易發揮,才被查子強突出奇招擊敗了!

  現在他有恃而無恐,劍式發揮不受限制,立刻展開攻勢,劍幻千影,如山搖地動,洶湧而來!

  杜青一開始以家傳劍法相應付,相形之下,略略見遜,可是在對方攻得太緊時,突然施展血魂之式!

  常子龍在韓莫愁處對血魂劍式早已有所瞭解,見狀立施反擊,可是劍才發出去,驟覺頭上一涼,那邊的韓莫愁也輕噫了一聲,表示十分驚訝!

  原來血魂劍式十分霸道,發必傷人,連發招的人都無法控制,唯一的解法是先聲奪人,創敵於先機!

  那就是在對方劍式初展時,立刻針對其空隙進招,先創敵於劍下,常子龍在韓莫愁處早巳練熱了!

  此刻依式施展,沒想到杜青竟然能將發出的劍招硬收了回來,常子龍在出劍時,已經避開了正鋒而反擊!

  可是杜青並沒有如想像中硬衝過來,相反的還及時撤招退了回去,首先使他的反擊落了空。

  同時撤招之際,劍勢回拖,掠過他的頭頂,將他的髮髻齊根削斷,露出了鐵青的頭皮!

  他出於本能的用手一摸,頓時臉色大變,心知這是對方手下留情,否則他的半片腦袋都保不住了!

  以比劍而言,他已經輸定了,可是認輸並不就此了事,斬斷雙手是他自已提出的條件,他能認輸嗎?

  因此他一咬牙,再度揮劍攻上!杜青用劍架住道:「閣下真要找死不成?」

  常子龍咬緊牙關道:「先前我們已說過了,必須見生死才定勝負!」

  杜青哼一聲,長劍再出,赫然是血魂劍第二式,這次常子龍有了戒心,存心拚著同歸於盡,出劍攻空隙,卻不去避他的劍鋒,可是眼前人影輕閃,杜青竟在中途突然變式,換成了家傳的雨挹輕塵!

  劍光流灑首先削下他一隻左耳,接著劍刃下落,砍在他握劍的手上,一柄長劍連同四枚手指同時墜地。

  四下一片驚呼,隨即變為喝采。

  謝寒雲尤其興奮,高興大叫道:「好!杜大哥!乾淨利落!」

  杜青微微一笑,莊顏對常子龍道:「閣下不必為難,我兩次劍下留情,即不想要你的命,也不想使你殘廢,好在只斷了幾個手指,最多行動略有不便,另一隻手仍然可以操作,別再跟著韓莫愁胡鬧了,還是回家去安安份份地過日子吧!」

  常子龍站在那裡,手上鮮血直淌,不知如何是好,要說就此而退,實在拉不下這個面子。

  可是一手已殘,欲戰無力,窘急之下,猛然自咬舌根,想自尋了斷,可是杜青的動作比他更快。

  劍光突閃,自上砍劈而下,落劍雖重,卻只將地擊昏了過去,並沒有傷他的性命,也沒有增添他的傷勢!

  常子龍砰然倒下,杜青退後一步道:「劉兄!請你派個人替他裹紮一下傷處!」

  劉宗叫了一個莊丁上前抱著常子龍,韓莫愁叫道:「且慢!你們可以殺死他,卻無權侮辱他!」

  杜青道:「莊主說的什麼話,我幾曾侮辱他?」

  韓莫愁道:「劍手的榮辱重於生命,常老弟技不如人,甘心就死,你不讓他死,就是侮辱他,韓某可不能答應!」

  杜青笑道:「我只是暫時阻止他自殺,本著人道的立場,替他止血療傷。如果他一定不想活,以後還有尋死的機會……」

  韓莫愁道:「你不如讓他現在死了還痛快點!」

  杜青道:「生死之事,一分由自己決定,一分由敵人決定,其餘幾分則操縱於天命,莊主既不是他的敵人,又不是他本人,更不是蒼天主宰,無權為他作任何決定!」

  謝寒月也道:「不錯!杜大哥可以殺他,他也可以自殺,閻王的生死簿上有他的名字,誰也救不了他,卻與莊主無關!」

  韓莫愁道:「你們侮辱我的朋友,就與我有關,常老弟已有嚼舌之心,可見他不想活下去,我不能容許你們侮辱他!」

  謝寒月笑道:「莊主別忘了,我們有約在先,戰敗的人,可以由勝方自由發落,別說杜大哥沒有侮辱他的意思,就是真的有了,也是杜大哥的權利,莊主可管不了!」

  韓莫愁語為之塞,厲聲道:「好!算你嘴巴厲害,你們的人落在我手裡,我會變本加厲,十倍於你們加諸於常老弟的!」

  說著挺劍而出,韓無憂道:「二哥!這一場是該兄弟的!」

  韓莫愁看了他一眼道:「三弟!這小子是故意示好,表示他的假仁假義!你可別對他客氣,叫他也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昧?」

  韓無憂含笑道:「兄弟知道了!」

  謝寒雲卻道:「杜大哥!這一場已經完了,你休息一下,換別人來!」

  杜青道:「不!我還沒有落敗,應該由我繼續下去!」

  謝寒星笑道:「杜大哥!一共是二十場,你也該給別人有個登場的機會,小妹,你再抽一張,瞧瞧是誰?」

  謝寒雲連忙抽了一張,展開看後一怔道:「大姊!這是怎麼回事?」

  謝寒月接過來念道:「第二場是瀟湘美劍客。恭喜你又中籤了!」

  謝寒雲愕然道:「為什麼杜大哥有兩份名簽呢?」

  謝寒月含笑道:「豈只兩份,二十張名單都是杜大哥一個人的名字!」

  謝寒雲連忙道:「為什麼?」

  謝寒月道:「因為我相信杜大哥一個人就可以勝過他們,如果杜大哥不行,我們都難逃一死,何必爭先後呢?」

  謝寒雲剛要反駁,謝寒月道:「小妹!你別爭了,憑心而論,如果你這兩個劍陣無法同時擺出,我們無一人是他們的敵手,唯一有希望碰碰運氣的,就是杜大哥,因此我才作如此主張。假如杜大哥被他們殺死了,我們反正都要死的,如果杜大哥能夠擊敗他們,你又何必叫別人白白送死呢?」

  謝寒雲一時找不出話來反對,謝寒月又對查子強道:「查大俠,方纔那番話望你別見怪!」

  查子強輕輕一歎道:「查某沒有見怪的地方,杜兄的劍法是高於我,韓莫愁的劍法也比我強,這本來就是事實!」

  謝寒月道:「可是查大俠一片俠肝義膽,卻是任何人及不上的,我希望查大俠珍重此身;為人間常留正氣楷模。」

  查子強頗為感動地道:「這個查某可不敢當!」

  謝寒月正色道:「韓莫愁武功劍法都勝過大俠與趙前輩,而二位不畏強敵,三日前毅然來此憑弔,不理韓莫愁的警告,他也不敢傷害二位,這就是邪不勝正,正能克邪的明證,武林中人最難得的就是風骨,只要二位風骨長存,自然百邪辟易,誰也不敢傷害二位的!」

  這番話使得韓莫愁身邊的那些人一個個都低下了頭!

  韓莫愁剛要開口,謝寒月立刻峻顏厲色地道:「韓莊主,你跟杜大哥作對,跟我們作對,跟綠楊別莊作對,都還以說得過去,因為我們的存在對你最一種威脅,可是你如果敢對查大俠與趙前輩有一句不敬的話,你就是豬狗不如的畜生,他們與你毫無私人恩怨及利害關系,卻不理你的威脅,這種行為是值得尊敬的!」

  韓莫愁笑道:「韓某對朋友與敵人都具有同樣的敬意,即使像血魂劍那樣一個凶人,韓某不也是相當尊敬嗎?」

  杜青微微一笑道:「這點韓莊主倒是做得很漂亮,因為韓莊主最尊敬武功不如他的人,只對能威脅他的人才不擇手段!」

  韓莫愁只乾笑一聲,不作答辯,韓無憂一挺劍道:「杜公子,現在該在下領教了!」

  杜青神色平靜,淡然道:「二莊主請!」

  韓無憂想了一下道:「在動手之前,在下有一事不明,公子剛才所用的劍式,看來好像是血魂劍式,但又有點不像……」

  杜青道:「那的確是血魂劍式!」

  韓無憂道:「華聞笛本人的劍式並無此等威力,難道公子更強於他?」

  杜青搖頭道:「不!以威力而言,我比華前輩差得多,但是以對劍式的控制而言,我比他略勝一籌!只是這點不同而已!」

  韓無憂道:「這倒令人難以理解了,能控制劍式,應該加強其威力才對,公子怎會不如華聞笛呢?」

  杜青道:「血魂劍式為主殺之劍,發必傷人,威力至鉅,連發招的人都無法控制,因此在華前輩施為時,如非殺人,即為對方所殺,必傷人而後至,我習得此劍後,因為寒家的劍術從不以殺傷為目的,劍下至少留人三分退路,我在這種習慣下出招。對劍式的威力自然會打個折扣,但也有了點好處……」

  韓無憂忙問道:「什麼好處?」

  杜青笑道:「因為我不存傷人之心,也會自己留下了三分退路,剛才常大俠以破解血魂劍式的方法來對付我才致落敗!」

  韓無憂道:「這正是我不解的地方,公子的血魂劍式只有七成威力,卻能擊敗常兄,而常兄的劍法,尤勝於血魂劍十足之威!」

  杜青微笑道:「劍道即仁道,是所謂仁者無敵,留人一份生機,即善養一分天心,這就是我能在敗中取勝的原因!」

  韓無憂道:「承教!承教,不過韓某尚無此種修養,勉強學步也太遲了,公子在動手的時候,千萬別再存容讓之心!」

  杜青道:「為什麼?」

  韓無憂道:「常兄對血魂劍式認識不深,僅從家兄處問知破解之法,見公子突然撤回招式,略一遲疑,才致落敗,至於劍道仁道之說,並不是放之天下皆准,至少韓某就不會有那種情形,為了怕公子死得冤枉,才事先說明!」

  杜青一笑道:「二莊主是非殺死我不可了!」

  韓無憂道:「如果不用那些殺手,韓某尚可控制,可是公子劍術超凡,尋常招式,恐難取勝,到時絕難避免!」

  杜青道:「殺必凶,可是凶劍的殺傷對像未必一定是對方,殺人不成,損及自身,二莊主想到沒有?」

  韓無憂大笑道:「當然想到了,這是必然的結果,韓某一劍出手,就把生死置於度外。此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

  杜青笑道:「話都講清楚了,請二莊主賜招吧!」

  韓無憂也不謙讓了,長劍發出,來勢極猛,杜青才把那一劍推開,第二劍跟著攻到,杜青僅能避過,第三劍又來了!

  接連七八劍,杜青都是在間不容髮的緊急狀態下勉強招架,謝寒雲看得十分緊張,大聲叫道:「杜大哥!你怎麼不還手呢?」

  謝寒月低聲道:「別叫!不要擾亂地的心神,你看他有還手的機會嗎?只要略一分神,立將送命劍下了!」

  謝寒雲果然不敢再叫了。綠楊別莊上的人個個都憂形於色,只有謝寒月與謝寒星姐妹倆神色安詳,無動於中!

  查子強也不放心了,過來低聲道:「謝小姐,這樣不行,杜兄一開始就失了先手,拖下去總不免為人所乘的,是否要我去擋一下!」

  謝寒月忙道:「不行,唐家兄弟倆在旁邊監視著,查大俠還沒有挨過去,就會被他們阻住了,唐門的淬毒火器是不容人閃避的!」

  查子強急了道:「你總不能眼瞧著杜兄被人殺死嗎!」

  謝寒月道:「我對他有信心,他必能轉危為安的!」

  查子強歎息一聲,落寞地走開了!

  韓無憂使的仍是韓家劍式,大部份人都見識過了,只有在他手中,變化的連接更快更奇而已!

  謝寒月歎道:「他們以前是沒有展示真正的實力,如果以我們所知的情況去瞭解韓家劍法,一定會吃大虧了!」

  韓無憂逼得更緊,杜青身上的衣服都被割碎了好幾處,如果不是他身手靈活,任何一處閃避較慢,就足以破肌裂骨,或是為利劍洞穿而殞命了!

  謝寒雲實在忍不住了道:「大姐!我不能眼看著杜大哥被殺!我要下去救他!」

  謝寒月拖住她道:「你別傻,你的功夫差得遠呢!」

  謝寒雲道:「可是我被殺之後,我手下的人一定不會饒他們的!」

  謝寒月道:「你全莊的人也逃不過唐家的一把霰砂彈!」

  謝寒雲道:「我那些弓弩手只是暫時退下,很快就可以重新布列成陣,最多來個同歸於盡,不會吃虧到那裡的!」

  謝寒月仍是按著她道:「等杜大哥死了之後。你再拚命也不遲,目前我是他的妻子,我都不急,你急些什麼?」

  謝寒雲聽她的口氣很冷峻,她對這個大姐一向是敬畏慣了,不敢再多說,可是她的眼淚早已流滿了雙頰!

  漸漸的連謝寒星也失去了信心,她雖然目睹修文水將無敵劍式暗中灌輸在杜青的潛意識中。怎麼還不見施為呢!

  當她以求援的眼光看向謝寒月時,卻換得一個白眼!

  韓無憂連發了五六十招,雖然逼得杜青無法還手,卻未能將杜青傷於劍下,神色略見暴燥!

  幾次用眼光掠向韓莫愁,大概是詢示是否要將那些未為人知的精招施展出來,可是韓莫愁每次都用搖頭回答!

  不過他知道目前的劍式變化已窮,杜青在多次的閃避招架中也取得了經驗,重複使用,很可能會反落下風!

  因此他等到一個機會,乘杜青彎腰低頭,躲過他一式橫掃時,劍式突變,猛然反掠而出!

  這是超出常理,萬無可能的變式手法,他居然能做到了,杜青身子剛站直,劍影劈面而來。

  四下一聲驚呼,誰都以為杜青這一次必將被劈成兩半,也不知杜青是如何出手的,更不知韓無憂為何而退開的!

  但見劍影快臨近杜青胸前時,韓無憂仰身往後一倒,硬將欺進的身影拔退出去,接著蹌踉一聲!

  是韓無憂丟開了手中的長劍,雙手撫胸!

  胸前整整齊齊的六道劍痕,在雙乳與小腹處成一個倒品字排列,每處都是雙劍交叉呈× 形。

  入肌不深,手掌卻按不住,鮮血由指間滲出!

  杜青自己捧著劍,似乎想不出剛才那一劍是如何施展的,韓莫愁臉色大變,連忙上前問道:「老三!是怎麼會事?」

  韓無憂只朝他搖了頭,努力在喉間擠出四個字:「無敵六式!」

  韓莫愁臉色急變問道:「你不會弄錯吧?」

  韓無憂點點頭,又定了一下才道:「不會錯,幸虧小弟看過圖解,發現不對勁,立刻撤招反擊,如果再慢一步,恐怕連命都保不住了!」

  韓莫愁沉思片刻道:「我在旁邊看得不清楚,那劍勢果真如此厲害嗎?」

  韓無憂道:「不錯!」

  韓莫愁道:「那一式雷動萬物只能發而不能收,怎麼撤得回來的!」

  韓無憂道:「不是我撤回來的,是被他的劍勢硬擋回來的,我只能進到那個程度,再衝上去,只有自己送死!」

  韓莫愁愕然道:「劍譜上所說的情形是真的了?」

  韓無憂道:「照小弟身受的情形。確是如此!」

  韓莫愁低下頭道:「這就怪了,我們研究過那些劍式,那根本不可能!」

  韓無憂道:「這只有問他了!」

  說時用嘴一努,指向杜青!

  杜青連忙道:「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練過這一式,因為我也認為不可能,現在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韓莫愁冷笑道:「沒練過的劍式居然能使出來,自己做的事,自己會不知道?你何必裝傻呢?韓某承認你高明就是了!」

  杜青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否則我用不著騙你,如果我練會了這一招,早就施展了,還會等你送上門來!」韓莫愁見他不像是說謊話,不禁奇道:「那你是真不知道了,這倒值得研究一下,你是怎麼想到會使用這一招的,總不會無中生有吧!」

  杜青道:「無敵六式是修老先生派人送來的,你在半路上截了去,抄錄了一份,劍式的內容你一樣清楚!」

  韓莫愁道:「我認為那些劍式根本就是騙人的,才會還給你,卻不想你能使了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青大聲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知道,那一式是怎麼出手的,我到現在也弄糊塗了,再要我練一遍,我也辦不到!」

  韓莫愁想想道:「這麼說你只是無意間使出來的?」

  杜青道:「只能這樣想了,我只看了一遍,毫無印象!」

  韓莫愁道:「好!我相信你的話,如果你是裝的,那就趁早說明,韓某甘心認輸,要殺要砍。聽由處置,如果你是無意間湊巧碰上的,韓某給你一個機會,好好研究一下,另約後期,再好好地比一下!」

  謝寒雲連忙叫道:「那有這麼便宜,你想就此溜了!」

  韓莫愁冷笑道:「韓某沒這麼丟人,如果他那一式無法再施展,挨殺的不見得就是韓某!」

  杜青想了一下道:「既然無敵六式並非不可能以人力施展,我同意大家好好研究一下,約期再作較量!」

  韓莫愁道:「好!這就麼決定了,什麼時候?」

  杜青想想道:「三個月吧!到時候我們在金陵雨花台再作勝負之決!」

  韓莫愁道:「行!三個月內韓某如果參不透那六式劍招的奧妙,只有甘心認輸,由你去稱雄天下了!」

  說完朝他帶來的那些人打個招呼便待退走!

  謝寒雲道:「慢來!你跟杜大哥的事完了,我們之間的事呢?」

  韓莫愁道:「你還想怎麼樣?」

  謝寒雲道:「本主正在居喪朝中,人來客往,總得有點表示!」

  韓莫愁道:「那當然!請將非俠兄的靈位設立好,韓某首先拜唁盡禮而退,只是三跪九叩之禮,僅用之於父母親長,小姐總不能強人所難吧!」

  杜青連忙代謝寒雲回答道:「那只是她一時氣話,各位中還有一部份高堂猶在人世,綠楊別莊不能陷人不孝………」

  謝寒雲似乎還不甘心,剛要開口,杜青正色道:「寒雲,綠楊別莊不是強梁惡霸,先前為了爭一口氣,我不反對你的做法,如果你再堅持,將不見容天下了!」

  謝寒雲這才沒話說了,劉宗命人將靈桌抬過來,韓莫愁果然能屈能伸,第一個在靈前行了三揖大禮!

  他同來的那些人個個面帶羞愧,依樣行禮。謝寒雲照樣跪謝叩答,然後送他們退出了莊門。

  劉宗這時才對杜青道:「杜公子!那劍式果真是無意中湊巧施展的嗎?」

  杜青道:「我的確沒練過,但施展時卻十分自然,而且我相信再度施展也辦得到!」

  謝寒雲道:「那你幹嗎要放過他呢?」

  杜青一歎道:「即使用那一式,我也沒把握說一定能殺死他,因為韓無憂已經躲過了,證明這招劍式並非真能無敵,何況唐家兄弟守伺在側,落星追魂霰砂彈威力難防,只好讓他們走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5:03

第三十八章 黃泉路上重歸人


  眾人默然片刻,劉宗才道:「三個月後,雨花台之戰,杜公子有把握勝過他嗎?」

  杜青笑道:「那是另外一回事,至少不會有這樣多人受他的威脅,今天拿全莊人的性命去換那幾個,實在太吃虧了!」

  謝寒星忍不住道:「杜大哥!今天你那兩招劍式可以勝過韓莫愁的,即使不準備殺死他,至少也得給他一點教訓才對!」

  杜青道:「你怎麼知道我一定勝過他呢?」

  謝寒月怕她多嘴說漏了消息,連忙道:「韓莫愁很狡猾,沒有必勝的把握,絕不肯冒險輕易與人動手的,今天他愴惶退走。等於是受到教訓了!」

  謝寒雲道:「我就是根據這一點,想到他必定勝不了杜大哥,也因此感到了可惜,如果緊逼他動手,羞辱他一場,至少可以使他在人前丟個臉,使那些跟隨他的人對他失去信心!」

  杜青笑道:「沒有用的,除非我能將韓莫愁一舉而殺死,否則沒有人敢離開他的,韓莫愁控制人的手段分明暗兩種,明裡脅人以威,示人以惠,暗裡則用各種方法去消滅異己,誰敢跟他作對呢?」

  查子強道:「如果杜兄能勝過他,那些人必然會站到杜兄這邊來,要求杜兄的保護,韓莫愁怎敢再傷害他們!」

  趙九洲也道:「是啊!這些人雖然武功不高,起不了多大作用,但韓莫愁拉攏他們,目的在驅使他們與杜兄作對,讓他們死在杜青兄手下,造成杜青兄在江湖上狠毒之名,用心極為陰險,杜青兄要揭破他的陰謀,最好是當眾擊敗他。」

  杜青一歎道:「如果我真有這份能力,自然不辭一戰,問題在於我那兩式劍招,完全是無意中使出,連我自己都不清楚!」

  查子強愕然道:「那有這種事呢?」

  杜青正色道:「我說的是真話,那兩式劍招的劍譜大家都看過,根本是不可能的,卻在我的劍下使出,真叫人想不透。」

  謝寒月微笑道:「這倒是可能的,精妙的劍招與奇妙的文章一樣,本由天成,妙手偶得,可一而不可再!」

  杜青笑道:「我想也是這個道理,所謂神來之筆,全憑一時的感覺,才能驚世駭俗,如果化為成式,可以隨心施展,則其中必有弊病,不能算作十全十美的了,修文水給我的無敵六大式劍訣,都是屬於這一類的!」

  謝寒月道:「可是韓莫愁不明此理,他以為杜大哥是騙他的,他愴惶而退,也不一定是真的怕這兩式劍招!」

  謝寒雲不以為然地道:「那他為什麼要退走呢?」

  謝寒月道:「他想爭取一點時間,將無敵六大式從頭研究一番,弄出個頭緒,他的目的在稱霸武林,並不以擊敗杜大哥為滿足,所以一切都作長久的打算!」

  杜青點點頭道:「我也是為了爭取一點時間,無敵六式不可靠,讓他來虛耗精力,我則可以在實際功夫上多作點努力!」謝寒雲問道:「什麼是實際的功夫呢?」

  杜青想了一下道:「我們到莊裡再說吧!你把莊中各負責人請來商量一下!」

  謝寒雲點頭答應了,於是遣散莊丁,各就原職,她卻將六龍一鳳與劉宗等八人叫住,一起來到內廳就坐!

  查子強與寒月寒星姊妹也相繼入座,杜青起立道:「今日一會後,韓莫愁與綠楊別莊敵意分明,與我們也形同水火,我們可以說是站在一條陣線上的!」

  謝寒雲道:「綠揚別莊始終與你站在一條陣線上的!」

  杜青微微笑道:「今天你把平步雲等三位師爺逼走後,我相信可以這麼說了,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須向貴莊的人弄弄清楚,請你派一位代表答覆!」

  劉宗道:「本莊現在是小姐作主,小姐可以決定一切!」

  杜青笑道:「這件事我認為寒雲作不了主,還是請另一位作代表!」

  劉宗朝六龍一鳳看了一眼道:「那就由兄弟代表作答好了!」

  杜青道:「我這次來到揚州,並不是送寒雲回家接掌家務的!」

  謝寒雲道:「不錯!我也沒打算要接管這個家,完全是形勢造成的,所以我雖然公開承認是王非俠的女兒,但並不準備改姓,我仍然是謝家的女兒!」

  劉宗剛要開口,謝寒雲搶著又道:「我絕不逃避我的責任,但我並沒有把這個家當作權利,在莊中,我是王非俠的女兒。出了門,我還是姓我的謝!」

  劉宗想了一下道:「主人生前也在謝家管家,小姐出身在謝家,對這個雙重身份也還說得過去,屬下想主人泉下之靈亦不會反對!」

  杜青笑道:「哪就好說話了,我現在正式問一句,請劉兄據實答覆,王世伯究竟死了沒有?劉兄!你不必考慮,請立刻回答!」

  劉宗道:「主人自然是死了,杜兄親眼見過他的陵墓!」

  杜青笑笑道:「我認為墓中埋葬的只是王非俠這個名字,並非王世伯本人!」

  劉宗神色一變,謝寒雲沉聲道:「劉大哥!你必須說真話!」

  劉宗頓了一頓才道:「杜兄為何會有這個想法?」

  杜青道:「我對風水堪輿之學,略有所知,我認為那是一塊隱龍穴。照堪輿的規定,必須是空穴,不得埋葬遺骸!」

  劉宗只得道:「墓穴是空的,但主人確已死了!」

  杜青笑道:「劉宗,我注意很久了,綠楊別莊一直到現在每個人都說王非俠已經死去,但沒有說他逝世!」

  劉宗道:「這有什麼差別呢?」

  杜青道:「差別很大,由此可證明王世伯僅是死去一個身份,而他的身體仍是健在人問,暗中指揮著各位!」

  劉宗道:「杜兄何以會有這種想法的?」

  杜青一笑道:「破綻太多了,諸位對王世伯之死並未舉喪,王世伯不僅是各位的主人,更是師長與領導者,而各位卻全無哀容,再者寒雲初來之時,各位並沒有準備要她來接掌大權,過了一會後,各位才有那種表示,可見是王世伯的授意!」

  劉宗道:「莊中原由夫人主持,夫人宣佈退出後,我們自然想到唯有小姐才是真正的繼承人……」

  杜青笑了一下道:「謝夫人是個極具野心的人,王世伯種種的佈置籌劃都是為了她,她正因為此地的計劃已成熟,才放棄了謝家的基業,我相信如果不是三世伯在其間周旋,謝夫人絕不會甘心交出此間的權限!」

  劉宗忙道:「夫人既是雄心萬丈,而主人又對她言聽計從,怎麼肯聽主人的話而將權限讓出來呢?」

  杜青道:「那是因為韓莫愁後來的表現使各位太震驚了,對他實力的估計,各位犯了個大錯,此刻與他正面作對,各位的準備尚不足應付,才由寒雲來挑這付擔子,以鬆懈韓莫愁的戒心,我的猜測對嗎?」

  劉宗默然不答,謝寒雲催促道:「劉大哥,你說話呀!」

  劉宗想了一下道:「屬下等每一個人,都宣誓終身效忠小姐,小姐如果相信這一點,其他的問題都無須回答了!」

  杜青笑道:「那是因為寒雲的領導方法和能力確有過人之處,王世伯認為綠楊別莊由她來負責比誰都恰當,才有這個決定!」

  謝寒雲厲聲道:「劉大哥!你說句老實話,我爹究竟死了沒有?」

  劉宗低頭不敢回答,謝寒雲又催問了一句。

  劉宗抬頭痛苦地道:「死了!小姐如果不信,屬下願意自刎來證明這件事!」

  說著抽出腰下寶劍,往脖子上勒去,謝寒雲攔往他道:「劉大哥!我相信你就是了!」

  劉宗依然痛苦地道:「屬下堅請一死!」

  他用力一掙,謝寒雲抓不住,只好被迫放手,忽然空中傳來一個竣厲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地喝道:「劉宗!把劍放下!」

  劉宗怔了一怔,杜青等人遊目四顧,卻不知聲音從何而來。

  那聲音又響道:「我並不在室中,也不在人間,你們不必找我!」

  這明明是王非俠的聲音,卻聽不出來自何方。

  謝寒雲忍不住叫道:「老王!真的是你嗎?你在那兒?」

  那聲音一歎道:「大小姐!老王死了,王非俠也死了,綠楊別莊的主人更是死了,寒雲,你不要逼劉宗,他無法回答你的話,因為他立過誓,在這件事上絕不能告訴你……」

  謝寒雲叫道:「那你一定沒有死,否則劉大哥何必要自殺呢?」

  那聲音歎道:「這是他想不開,其實根本不用自殺,我的人與我的名字一起死了,我絕不能用原來的面目見你們任何一個!」

  謝寒雲冷笑道:「劉大哥可不能這麼想,他知道你沒有死,說了謊愧對於我;說實話又愧對於你,是你在逼他自殺!」

  那聲音道:「我永不會再見你們,與死有什麼差別!」

  謝寒雲道:「不見人與死了是兩回事!」

  那聲音道:「在我的看法是一回事,因為我已摒棄原有的一切。」

  謝寒雲冷笑道:「可是你仍在暗中操縱著綠楊別莊的一切人和事!」

  那聲音道:「這一來是他們的愚忠,二來是我怕你們應付不了韓莫愁,現在你大可放心,我已經決心擺脫一切,莊裡的事交給你,我也要離開此地?」

  謝寒月問道:「你要上那兒去?」

  那聲音道:「從今天對韓家那一戰,謝耐冬總算清楚了,半生歲月用於創業,仍不足與韓莫愁一拼,我們準備放棄了,我們會到一個真正清靜的地方追求我們失去的歲月,再也不復人間去干涉江湖糾紛。

  謝寒雲問道:「是真的嗎?」

  那聲音道:「千真萬確!」

  謝寒雲道:「那麼你要做一件事,把平步雲等三個老傢伙解決,他們活在世上,對我始終是一項威脅!」

  空中一陣沉默,謝寒雲道:「對我個人,他們全無利害關係,但是我主持綠楊別莊一天,他們就威脅我一天,這不是我私人的要求!」

  空中又遲疑片刻道:「可以!我一定辦到!你還有什麼要求?」

  謝寒月道:「寒雲沒有了,我以謝家當事人的身份,請母親將謝家的劍訣交出來,那是謝家的東西,她無權帶走!」

  空中傳來謝耐冬竣厲的聲管道:「放屁!你別做夢!」

  謝寒月微微一笑道:「娘,可見你還沒有放棄雄心!」

  空中又換成王非俠的聲音道:「大小姐!我與耐冬歸隱之意甚堅,絕不會再來麻煩你們,只是那劍訣卻不能交出來!」

  謝寒月問道:「為什麼?」

  謝耐冬的聲音道:「因為謝家的劍決已經被韓莫愁看過了,劍譜上的字跡消失後,就不再是謝家的東西了!」

  謝寒月道:「娘!您早就先看過了!而且劍譜上所截的劍訣早已經你另行更換過,殘缺不全了……」

  謝耐冬的聲音冷冷一笑道:「不錯!可是我如不換,韓莫愁偷看去的更多,對你們的威脅更大,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謝寒月道:「娘,您是在謝家主理時私窺劍譜的,那些劍式應該是屬於謝家的,您不能把持著不交出!」

  謝耐冬的聲音冷笑道:「如果不是杜青多事,在較劍的那天拆穿劍譜中的秘密,韓莫愁至少也得再等三年才發動,利用這段時間,我可以在暗中除去他,全部計劃都毀在杜青的手上,你要怪,只能怪杜青多事!」

  杜青笑道:「夫人真有把握能除去韓莫愁嗎?」

  謝耐冬的聲音怒道:「怎麼沒有,非俠假死就是為了促成這個計劃,我把謝家的大權交出,他不會起疑,一定計劃在三年中去奪取劍譜,因為他不知道我已發現了劍譜的秘密,以為寒月是個女孩子,不足為慮。我與非俠利用多年佈置的人力,猝起而攻,一定能置他於死地,就因為你多事,提前拆穿劍譜的秘密,他一看劍譜上的字跡迅速隱去,更從殘缺的劍笈上知道我已經看過了,才對我加意防備!」

  杜青笑道:「您與王世伯在綠楊別莊上的佈置,他早就知道了!」

  謝耐冬道:「可是他不知道我們訓練了綠楊十八飛衛,這是唯一可以制他的武力,因為你的多事,使他提高了警覺,才將他偷學的韓家劍式教給了他的弟弟韓無憂,形成了二人聯合攻勢來抑制我們,否則他那種自私思想,怎會如此大方!

  從今天動手的情形看,韓無憂的劍式不如韓莫愁老練穩健,謝耐冬的分析可以說頗有道理,杜青沒話可說了!

  謝寒月只得哀求道:「娘!我們很需要那些劍式!」

  謝耐冬笑道:「這些劍式是我設法保存的,如果我不預先啟封偷看,也會毀在杜青的手中,所以與我無關!我沒讓韓莫愁看得更多,對謝家有功無過,已經很對得起激家……」

  謝寒月道:「娘,為了謝家,您把劍式給我成嗎?」

  謝耐冬厲聲道:「不行!為了謝家,我已經犧牲得太多,現在我已經把責任交出去,留下這點劍式,算是謝家欠我的!」

  謝寒月道:「娘,您才是謝家真正的後裔,我與謝家全無關係,我替您挑起擔子,您還要來搗我的蛋,這是什麼意思呢?」

  謝耐冬冷笑道:「我生在謝家是我不幸,你牽進謝家是你的不幸,要怪也只怪你死去的老子,怨不到我頭上!」

  謝寒月道:「我們與韓莫愁勢力懸殊,您讓我們如何撐下去!」

  謝耐冬冷冷一笑道:「你有的是辦法,杜青肯替你賣命的!」

  杜青道:「我就是為了求取劍式才到揚州來的,沒有這些劍式,我破不了韓莫愁的左手劍法,夫人!請您大發慈悲……」

  謝耐冬冷笑道:「我說不行就不行!謝家的女兒都是寡婦的命,偏偏到了寒月這一代居然想白頭偕老,沒有這麼舒服……」

  謝寒月連忙道:「娘!我不是您親生的。寒星與寒雲都是您的骨肉!」

  謝謝冬道:「寒雲有綠楊別莊,可以另謀發展,寒星本來可以繼續我的事業,大有作為的,偏偏她自己不爭氣……」

  謝寒雲大叫道:「我死也是謝家的女兒!」

  謝耐冬冷笑一聲道:「非俠!你聽見了,你的女兒並不領你的情呢?」

  謝寒雲叫道:「主持綠楊別莊是我做王非俠女兒的責任,獻身謝家是我生下來而具有的責任,這責任是您硬安上去的,如果您從開始就讓我姓王,我就不會有那責任了,這是您跟王非俠給我安排的命運!」

  謝耐冬冷笑一聲道:「非俠!你聽聽你的好女兒,她直呼你的名字,並沒有認你這個老子,你還那麼體貼她!」謝寒雲道:「我要一個敢公開與我見面的父親!」

  空中傳來王非俠的輕輕一歎道:「人各有志,寒雲,我不怪你,你對外沒否認我這個爸爸,我已經很滿足了,綠楊別莊不是遺產,是一項沉重的責任,我交給你,感到很抱歉,如果你不想接受,大可以丟開不管,再見了,我的好孩子……」

  聽語氣似有去意,謝寒雲急得大叫道:「爹!你等一下……」

  謝耐冬冷笑道:「好不容易聽你破口叫一句爹,他卻已經走了,連這點福氣都沒有,看來你們父女的緣份是不夠……」

  謝寒月大叫道:「娘!您不交出劍式,我也不管謝家的事了!」

  空中傳來謝耐冬遙遠的聲音道:「你現在在當家,愛怎麼做是你的權利,我也管不了……」

  語音俱渺,留下一群發呆的人。

  良久後,謝寒雲才問道:「劉大哥!他們在那兒說話?」

  劉宗黯然道:「在兩里外的一所農莊中,此刻恐怕已去遠了!」

  杜青一怔道:「在兩里外的聲音傳到此地?」

  劉宗道:「是的,那是地聽的裝置,用兩個竹筒,蒙上皮繃緊,再用牛筋扯緊就可以將聲音傳得很遠。」

  謝寒雲道:「牛筋露在地面上,不怕人發現嗎?」

  劉宗道:「那些牛筋都是用竹竿套住,埋在地下的,主人隱居的那所農莊十分穩秘,除屬下外,別無一人得知,而莊中各處都裝有傳聲的竹筒通到那兒,所以主人對莊中的瑣細事務,瞭解得很清楚,有所指示,也是利用傳聲的裝置!」

  潘金鳳道:「難怪主人能秘不現身而隨時指示,我們還以為主人就在莊中呢,卻不知是利用此種裝置!」

  謝寒雲沉聲道:「劉大哥!你立刻將那些裝置拆除,在我管理下的綠楊別莊不須要那些裝置,我對人沒有秘密!」

  劉宗應了一聲,謝寒雲又道:「喪事照常舉行,我的父親,你們的前主人都已經死了,而且把我娘的靈位再加上……」

  謝寒星大聲叫道:「不!娘的靈位設到金陵謝家去,我們的母親在謝家就死了,我們都早就是無母的孤兒了!」

  杜青卻道:「寒星!寒雲!如果你們願意聽我一句話,我希望你們別這麼做,把靈位拆除,宣佈王世伯尚在人間!」

  謝寒星流淚叫道:「難道我們還承認這種母親?」

  杜青正色道:「父母生育之恩,大於天齊,深如海同,絕不是任何情形所能抹殺的,只有禽獸才不知父母!」

  謝寒月道:「鳥反哺,羊跪乳,禽獸也知道父母之恩,二妹!三妹!聽杜大哥的話,不能意氣用事!」

  兩姊妹低頭不語,謝寒月又道:「不過王老伯尚在人世的消息不宜公開,他們倆是為了求得安靜的生活才離世遠遁,別讓韓莫愁又去打擾他們!」

  劉宗忙道:「謝小姐的話很對,主人所以假死而避,就是為了躲開韓莫愁的追索,還是別增加他們的麻煩吧!」

  杜青笑道:「王世伯未死,韓莫愁早就知道了,把他們決心偕隱的事傳出去,反而能征少他們的麻煩,因為韓莫愁目前最疑忌的還是他們二位,如果今天這番談話傳到韓莫愁耳中,他不知多高興呢!」

  劉宗道:「杜兄的意思,兄弟還不明白!」

  杜青道:「韓莫愁的劍術勝我們有餘,唯一擔心的是謝家的那份劍訣,所以他今天才帶了唐家兄弟同來,借重他們的歹毒火器,專為對付王世伯與謝夫人,現在知道他們與綠楊別莊脫離了關係,還會不高興的嗎?」

  謝寒月點點頭道:「他們二位不肯把劍訣交出來,並不是故意與我們為難,而是叫韓莫愁提高戒心,別去自找麻煩!」

  劉宗道:「不錯;主人宅心忠厚,開不是自私的人,對小姐尤其辭犢情深,如果不是別有原因,絕不會將劍式秘而不宣的!」

  謝寒雲憤激地道:「他不知道這劍式對我們多重要嗎?」

  杜青低聲道:「自然知道,可是他另有原因……」

  謝寒雲叫道:「什麼原因?」

  杜青用手朝空中一指,劉宗會意,發出三枝鐵疾黎,擊中樑上的三處空穴,然後才笑道:「這廳中的三處傳聲裝置都已破壞了,杜兄請放心說話吧!其實也沒關係,這傳聲裝置別人並不知道?」

  杜青笑道:「平步雲他們也不知道嗎?」

  劉宗一怔道:「傳聲裝置是柳群發明的,但裝在什麼地方他們都不知道!」

  杜青搖頭道:「不!他發明的東西,一定知道裝置的所在,而且我相信他們也接上了竊聽的裝置……」

  劉宗忙問道:「何以見得呢?」

  杜青笑道:「寒雲曾經請王世伯解決他們三人,王世伯一口答應了,他們與王世伯是多年知己,王世伯會如此做嗎?」

  劉宗道:「按主人平素對人,絕不可能如些殘酷寡義,但平步雲他們被小姐逐走後,心懷不平,將來必為小姐之掣肘,所以主人才咬牙忍痛答應小姐的要求!」

  杜青笑笑道:「這也不對,平步雲等人離去時,對王世伯雖然極其忠心,寒雲擔心他們是不錯的。王世伯答應對付他們,情理上都說不過去,而王世伯居然答應?用意至為明顯,就是硬逼他們投向韓莫愁那邊!」

  劉宗怔然道:「主人知道他們在偷聽嗎?」

  杜青笑笑道:「這是毫無疑問的,王世伯料準他們的行動,才故意說出那些話,讓他們帶到韓莫愁那邊去,話從他們的口中傳出,效果一定更高,更容易便韓莫愁相信,王世伯歸隱避禍的目的也達到了!」

  劉宗道:「這三個人如果投到韓莫愁那邊,對小姐的威脅更大了,主人不會以一己之私,貽小姐之患的!」

  杜青道:「現在不怕他們聽見,我可以直言無隱了,王世伯與謝夫人所以如此,可能有更深的苦心!」

  謝寒雲忙問道:「是什麼呢?」

  杜青道:「可能是令堂所把握的劍式對韓莫愁已不具威力,否則令堂即使故意刁難,王世伯也不會做這種絕情的事!」

  這番話使謝寒月也怔住了,頓了一頓才道:「我想是對的,否則娘也不會如此絕情的!」

  杜青笑向寒星道:「令堂色厲而內慈,對你更是愛逾性命,記得我們在金陵因互相不服而拚命時,令堂曾經用她的一手來保全你的性命,這麼一個偉大的母親,豈會因幾手劍式而故意來刁難你,往這裡想,你就不該恨她了!」

  謝寒星呆了半晌道:「可是她的語氣太氣人了!」

  杜青一歎道:「那是沒有辦法的事,令堂一生都為謝家,最後豈有存心拆台的道理,謝家的主權是她自己交出來的,沒有人逼她,她不會因此懷恨,如果那些劍式真能制住韓莫愁,她怎會秘而不傳呢?」

  謝寒星道:「可是她也不能將劍法扣在手中不傳呀,即使制不了韓莫愁,至少也可以使謝家的劍術更進一層!」

  杜青道:「那是將來的事,目前她要利用這個秘密來構成對韓莫愁的威脅,如果傳給了你們,非但於事無補,反而引起韓莫愁對你們的顧忌,更顯得不償失,她留住劍式不傳,又間接將此傳到韓莫愁耳中,是為了你們的安全!」

  謝寒雲道:「就算是如此吧,那我們又要如何對付韓莫愁呢?」

  杜青沉重地道:「沒有辦法了,只好靠我們自己,我本來寄望於謝夫人手中的劍訣能制住他的。現在出了這種變故,我才知道那是不行的了!」

  劉宗想想道:「杜兄今天用來退敵的兩手劍式,是否還能想得起來呢?」

  杜青道:「那兩手劍式劉兄也曾過目,韓莫愁手中的那份抄本還是劉兄派人送出時被地搶奪而去的,每個人都記得,問題在於施發時的威力,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想不必在這上面去下功夫了!」

  謝寒月與謝寒星對看一眼,二人作了個會心的微笑。

  杜青又道:「不過現在據兄弟的觀察,還有一個增進劍法威力的辦法,就是這綠楊十八飛衛的劍陣,他們十八人分為九組,聯手是夠緊湊了,只是每一組單獨作戰的能力不夠,如果有一組受了損傷,連帶使其他人也失去了戰鬥力!」

  劉宗道:「這個問題我們曾經注意到了,卻沒有辦法,因為他們限於年紀與體力,各組專攻本身部份的劍式已經透支了體能,實在無法作更多的訓練了!」

  杜青笑道:「劍陣本身的要求太高,自然無法作更多的負擔,但用別的辦法來加強他們的戰鬥力卻是可以的!」

  劉宗道:「對!我倒是有個辦法;可是他們所學的劍式都是講究快速制敵的,在這方面,我們無法作適當的教習,因為我與其他七人所習的劍式是走陰柔的路子,講究以靜制動,跟他們是完全不同的性質!」

  謝寒雲忽然叫道:「對了!杜大哥!你可以教他們,你從華前輩那兒學來的血魂快劍,與他們是同一個路子!」

  杜青莊重地搖頭道:「不行!血魂劍式殺氣太重,而且極難控制,他們須要聯手作戰的,如果施展血魂劍式,會把自己人也傷及在內的!」

  謝寒雲一呆道:「那就沒有辦法了!」

  杜青笑道:「怎麼沒辦法,現成的一位快劍名家就在眼前,只不知道你有沒有辦法求得他的幫忙!」

  謝寒雲四下看了一眼才叫道:「是查大俠!」

  查子強一怔道:「怎麼會是咱家呢?」

  杜青笑道:「千手神劍,舉世無敵,查兄何必客氣呢?」

  查子強道:「咱家這點本事比他們那一個都差!」

  劉宗連忙道:「查大俠太客氣了,他們是佔著聯手合攻的光,如果單打獨鬥,每人只是三式,此外全無用處!」

  查子強道:「這三式就夠了,今天有不少名家都被一郎與一娘阻於門外,那三式足可雄視天下而獨步人間了!」

  杜青一笑道:「被阻的只是一些草包而已,他們有許多高手根本就沒有動,比如說那個常子龍,三式能擋得住他嗎?」

  查子強不作回答!

  劉宗忙道:「九式也擋不住他,可是他仍敗於查大俠之手,可見查大俠之高明,如果查大俠肯費心教導一下這批孩子……」

  查子強連忙道:「我戰勝常子龍靠的是經驗,不是劍式!」

  杜青笑道:「劍式是死的,如何善用劍式就是靠經驗,查兄以豐富的戰鬥經驗來教導那些孩子,一定成果輝煌!」

  劉宗朝謝寒雲耳語幾句,謝寒雲點點頭道:「查大俠!大家都是為了對付韓莫愁。請你無論如何要幫這個忙,我並不是為綠楊別莊而來求你。如果你能答應,我將取消他們綠揚別莊的身份,叫他們列在你的門下,他們就算是他的弟子!」

  查子強雙手連搖道:「那可使不得,咱家一個人照顧自己都忙不過來,弄上十八個孩子,那是要咱家的命了!」

  杜青笑道:「查兄謙淡為懷,無意成為一代宗師,收弟子可以,脫籍則不必,還是讓綠楊別莊來約束他們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5:42

  查子強道:「咱家自慚淺薄,愧作人師!」

  謝寒雲笑道:「查大俠!這是一個互惠的條件,劉大哥說他們十八人有五十四手攻式,跟你的快劍可以配合運用的……」

  查子強道:「咱家也不想再增加劍式!」

  謝寒雲笑道:「我知道!可是你要個別教導他們。必須先瞭解他們,這五十四手劍式你一定要精熟運用,才能因才施教!」

  杜青笑道:「查兄!這倒是必須的,兄弟也因為見到那些劍式能使查兄更精一步,才提出這個建議!」

  查子強道:「杜兄是在成全查某了!」

  杜青一拱手道:「兄弟絕無輕慢查兄之意,只是站在武林道義上作此請求,如果查兄能因此而增加對付韓莫愁的實力,查兄應該義不容辭的接受,而那十八名少年得查兄指點後,能給韓莫愁以更大的威脅,查兄也該接受了。」

  謝寒月微笑道:「查大俠!你就答應了吧!你運用那五十四手精招,溶入你的千手神劍內,即使不能勝過韓莫愁,也比他差不了多少,而那十八名少年更是獲益非淺,這種兩全其美的事,你沒有理由拒絕的!」

  查子強想了一下才道:「杜兄以責任與道義加在咱家肩上,查某倒是沒有理由拒絕了,不過這事要請趙老前輩分勞一半……」

  趙九洲一怔道:「老朽能幹得了什麼?」

  劉宗笑道:「趙老英雄外號為一輪明月,意含照遍天下,久聞老英雄對劍術之分析與研究有獨到之處,這是一定要借重的!」

  杜青道:「查兄只負責教導,趙前輩則分析各人的特長,如何施以適當的教導,這份工作非老前輩擔任不可!」

  劉宗道:「主人對趙老英雄的理論與分析也十分佩服,杜公子在提議查大俠施教時,想必已將趙老英雄計算在內了!」

  杜青一笑道:「不錯!再晚知道查兄答應的話,一定會請趙前輩分勞的。是以再晚沒有相請,因為前輩和家父是朋友,對查兄,再晚可以動之以情,促之以義,對父執輩,卻不敢放肆了!」

  趙九洲哈哈一笑道:「令尊杜大俠是最會算計人的、老朽跟他交朋友時,老是吃他的虧,現有又輪到你了,遇上你們父子倆,老朽只好認了!」

  謝寒雲笑道:「二位是為大義而屈尊,但禮不可廢,回頭我就叫那十八個人進來向二位行拜師大禮!」

  查子強道:「那可不必了!」

  杜青道:「查兄不必推辭,這是必須的,明禮正名,才能加重他們的敬畏之心,也加重了二位的責任!」

  查子強道:「那也只能拜趙老,我是晚輩!」

  謝寒雲笑道:「查大俠!杜大哥的父親與趙老伯是朋友,如果是他來教,我不敢委屈趙老伯降一輩,你是一個人出來闖天下的,輩份沒有衝突,也是同時受禮的好,因為擔任教導的是你,名不正則言不順。」

  杜青笑道:「就這麼決定了,這件事必須守秘,因為這是對付韓莫愁一個新的策略;絕不能給他知道。才能給他一個意外的打擊!」

  謝寒雲道:「沒問題,劉大哥會安排的!」

  杜青道:「教導劍法必須爭取時間,最好在一兩個月間完成!」

  劉宗道:「這麼快行嗎?」

  杜青道:「必須如此,好在那些小傢伙劍法已有根底,所欠的僅是招式的練習與變化運用,盡夜不輟,不分心旁顧,應該來得及,場所還是選他們原來練劍的那間秘室,查兄與趙前輩請多辛苦一點,暫時別出門,莊裡的人也盡量少知道的好!」

  劉宗道:「這麼我們必須派個人專司其事,小姐!屬下恐怕沒時間,由潘大姐專任其事,負責監督管促……」

  杜青道:「十八衛有一半是女孩子,潘大姐擔任這個工作最適當了,對內可以宣稱由潘大姐督促他們練功,警戒照舊,對外宣稱查兄與趙前輩已經離去,這麼韓莫愁也不會再起疑心了!」

  查子強道:「兄弟與趙老在韓莫愁心目中並不算回事,我們即使失蹤了,他也不會追究的,這是杜兄留下我們的原因吧!」

  杜青誠懇地道:「兄弟只有血魂劍式可為用,然而並不適合,此其一也,再者兄弟為了促成這個計劃,還須另有行動!」

  謝寒雲忙問道:「杜大哥!你又有什麼行動計劃?」

  杜青笑笑道:「今天喝過了綠楊十八衛的拜師酒後,我要立刻動身回金陵,吸引韓莫愁的注意,這邊才能安好地進行計劃!」

  謝寒雲不放心地道:「我也能去嗎?」

  杜青笑道:「你在這兒當家,金陵也是你的家,你愛上那兒,就上那兒,誰也管不住你了,何況王世伯沒有死,你也不必再守靈了!」

  謝寒雲聽說她也能去,立刻就高興起來!

  劉宗卻道:「小姐!你走了,這個莊子由誰來主持呢?」

  謝寒月微微一笑道:「劉大哥!除了潘大姐外,最好大家都到金陵去,韓莫愁擔心的是人,不是這一片基業!」

  劉宗恍然道:「謝小姐的意思是我們都上金陵去,這兒留下一所空城,用以鬆懈韓莫愁的警戒與注意!」

  謝寒月笑道:「這是杜大哥的意思,可不是我的意思!」

  劉宗高興地道:「對!我們都去,叫韓莫愁緊張一下,使他弄不清我們在用什麼方法對付他,傷傷他的腦筋!」

  謝寒雲卻道:「劉大哥!我們去的主要目的在方便查大俠與趙前輩加強訓練,對莊中的防備卻不能鬆懈的!」

  劉宗笑笑道:「那當然了,屬下等留下潘大姐在此主持,其餘六名負責人追隨小姐,再帶幾個負責連絡的人,本莊大部份的屬員都留守崗位,對本莊的防衛絕無影響,即使有了警動,自衛的能力比以前還充足!」

  謝寒雲道:「怎麼會更充分呢?趙大俠他們是不能出面的?」

  劉宗笑道:「他們二位不必出面,可是綠楊十八衛在必要時可以擔任別的工作。這十八人以前的工作是絕對不准現身的!現在身份已經公開了,參加自衛的工作是理所當然的事,而他們十八人的戰鬥力量,比屬下等人尚強一籌!」

  杜青含笑點頭道:「這就行了,本來我還怕一件事,韓莫愁在摸不清我們的用意時,可能會派人來騷擾一下,如果光靠潘大姐一人,因怕不足應付,將查趙二位逼得出了頭,整個計劃就失去價值了,劉兄此運用十八衛拒敵之策,的確高明!」

  劉宗道:「其實這也是聊備一格而已,本莊對入侵的外敵,很少需要利用武力退敵,莊中執事人員早已經過嚴格的訓練,利用各種佈置,對敵人作伏擊……」

  杜青笑著搖頭道:「這些佈置是平步雲他們設計的,如果平步雲等人投向韓莫愁那邊,所有的佈置就沒有多大用處了。因此對於可能發生的騷擾,仍是以武力為主要的應付手段!」

  劉宗怔了一怔道:「這個我倒沒有想到……」

  謝寒雲道:「有沒方法補救呢?十八衛不宜輕動,他們的戰鬥技術如果有了進步,韓莫愁就會懷疑了!」

  劉宗道:「補救的方法是重新更改各處的佈置,變換司職的人員與聯絡的口令,那些布置的力量仍是可以刊用的!」

  謝寒雲道:「不錯!各種佈置是多年的建設血汗,廢棄不用太可惜,只要能不被外人所操縱或鑽隙,仍然是具有極大的防衛作用,對調職司與重新劃定聯絡口令的工作,在平步雲等人離去後也該著手進行了,否則他們三人隨時都能出入自如!」

  劉宗道:「這件工作十分繁重,而且必須小姐親自策劃,整個的改革內容,只有小姐一人知道,其他的人只要知道有關的部分就行了,以前也是採用這種方法,僅主人與屬下知道全局的詳情……」

  謝寒雲道:「如果平步雲他們也不知道詳情,何必又變動呢?」

  劉宗道:「他們一手策劃設計,知道得比別人清楚,經過多年的觀察,可能也猜測到大部份了,屬下發現他們有時通過許多不該通過的地方,就向主人建議更換過,主人認為他們是自己人,不好意思太給他們難堪。才擱置下來,現在他們已經離開了。變動勢屬必須……」

  謝寒雲道:「那大概要多少時間!」

  劉宗算計一下,才回答道:「如果策劃工作完成得快,再施以三天的訓練就行了,最難的是這策劃部門,每一處細節都要重新規劃……」

  謝寒雲道:「到底要多少時間呢?」

  劉宗道:「本莊共分為八大區,每一區的策劃時間就要一天!」

  謝寒雲一怔道:「加上訓練的時間就要十一天了,那太長!」

  劉宗道:「一處完成策劃後,立可著手訓練,不必等全部完成策劃後再訓練,而這種訓練也是分別實施的,照小姐的計算方法,所耗的時間更久了!」

  謝寒雲道:「我不管如何計算,我只要快!」

  劉宗道:「八天策劃,加上最後一天的訓練,最快也要九天!」

  謝寒雲想了一下道:「那不行,我要在三天之內全部完成!」

  劉宗苦著臉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謝寒雲笑道:「六龍一鳳加上我,每人負責一個區域,分別完成策劃與訓練工作,事後向我報備,不就行了嗎?」

  潘金風道:「小姐!這是本莊最重大的機密,不能假手別人的!」

  謝寒雲一笑道:「我把你們都當作自己人,才信任你們,交給你們去負責。難道你們對自己都失去了信心嗎?」

  劉宗道:「小姐這個方法固然能省時省力,但是機密性不夠!」

  謝家雲道:「我說過了,對自己人絕無機密,如果你們不能使我信任,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決我,任何人給我一劍,就足可使本莊瓦解,何必還要費事來洩漏莊中的機密呢?我決定了,回頭就開始策劃,三天後啟程上金陵!」

  劉宗等人都不開口了。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忠誠與感激的表情,杜青豎起個大姆指笑道:「寒雲!在用人方面,你是比王世伯強!」

  潘金鳳道:「是的!我們對主人忠心不移,只是感謝栽培之思,對小姐卻更加上了知己之感!現在要我們為小姐死上一次,我們也是心甘情願的!」

  謝寒雲微微一笑道:「杜大哥!我今天不送你了,三天後在金陵再見!」

  杜青道:「這本是我的希望,怕你不高興,才沒有說出口,你現在是綠楊別莊的主人,率眾跟我們一起走,韓莫愁為人多疑,反而會想到我們是在轉移他的注意,對綠楊別莊的行動會特別留心,分先後前去,就自然多了!

  大體決定了,眾人又談了幾句閒話,謝寒雲在莊中設筵,同時為十八衛秘密舉行拜師大典,請杜青作見證!

  十八衛對查子強的劍術造詣在日前已有目睹,這是個更求深進的機會,自然欣喜異常。肅然行禮後,杜青特別對十八人頒下訓詞道:「今天的拜師之舉,不僅是你們上進的機會,更是一項神聖的責任,將來對抗韓莫愁野心霸佔武林,全靠你們的努力,為了促成你們,我們更冒險前赴金陵,以分散韓莫愁的注意,所以我希望你們要特別用功……」

  王一郎代表全體師兄弟姊妹恭身致答道:「我們絕不辜負杜公子的期望!」

  查子強笑道:「杜兄是在藉機會訓勉咱家呢!」

  杜青一笑道:「查兄是小弟最尊敬的人,訓勉二字絕不敢當,因為查兄對自己的責任比誰都清楚,用不到別人來饒舌了!」

  大家又是哈哈一笑,開懷暢飲,席散後,杜青與謝寒月和寒星姊妹率領金陵十二釵告辭登舟!

  謝寒雲領著門下的人送行,查子強與趙九洲也一起上了船,卻在劉宗的秘密安排下悄悄離船回莊了。

  返金陵時,仍是乘坐謝寒月租來的那艘官舫,旅途上平安無事,船泊江邊碼頭,急返烏衣巷的謝家宅園。

  韓莫愁為了表示他的耳目遍佈,居然先一步送了一張拜貼,邀請他們第二天在玄武湖賞梅!

  杜青笑了一下,提筆批了恭謝二字,又交來人帶回。

  謝寒雲不似為然道:「杜大哥!您真要去赴約?」

  杜青笑道:「為什麼不去呢?他這次是以禮相邀!我應該接受的!」

  謝寒月道:「宴無好宴,會無好會,他可能又有什麼陰謀!」

  杜青道:「我會考慮到這一點,但是我相信他不致於有太過份的舉動,無敵六式的問題不解決,他捨不得殺死我的!」

  謝寒月也就不再多說了,休息了一天,次日,到了約定的時間,韓莫愁居然又派了他的侄子韓方來促請!

  這個年青人自從莫愁湖畔韓家堡與杜青一戰後,對杜青的觀感大變,居然化敵為友,站在杜青這一邊來了!

  所以他見到杜青後。很誠懇地道:「杜兄!自從上次一會後,家叔的行為已令人不可忍受,他居然將韓家的基業,用作圖霸武林的資源……」

  杜青微笑道:「得隴而望蜀,原為人性之常……」

  韓方憤然道:「可是他的手段太卑劣了,尤其是為了劫掠血魂劍之秘,殺死了華聞笛全家,更是不可饒恕……」

  杜青笑道:「奪取血魂劍之秘是他的托詞,事實上他的劍技已超出血魂劍,清涼寺中,血魂劍十年約滿後,比劍仍是輸給了令叔就是一個例證……」

  韓方道:「這一點兄弟知道了,他主要是為了無敵六式,現在也弄到手了,今天晚上,他就是要炫示他的劍法!」

  杜青笑道:「無敵六式是他從我手中劫夫的,那並沒有用……」

  韓方道:「不!他從楊州回來,擄來了一個叫修文水的人!」

  杜青一怔道:「修老先生落在他手中了?」

  韓方道:「修文水是被楊州王非俠的三個師爺捉住送來的,那三人原是王非俠的朋友,與王非俠反目,投奔到家叔,以修文水為獻禮……」

  杜青微微動容道:「那也沒多大用處,修文水對無敵六式僅知其梗概,他本人不會武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韓方歎道:「修文水就是血魂劍的化身,被三叔識破了,家叔以他偷生違約見責,修文水沒有辦法,只得將無敵六式的奧秘交出來,作為違約之償……」

  杜青驚道:「真有這會事嗎?」

  韓方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無敵六式的奧秘已為家叔所知,但是三叔還恐怕不實,故而請杜兄前去印證一下……」

  這下子杜青也沉不氣了,沉吟未答!

  韓方又道:「據修文水說,杜兄只學會了四式,而家叔此刻六式俱已學成,假如此話屬實,杜兄最好不要去赴約……」

  杜青道:「為什麼?」

  韓方道:「如果家叔所獲之秘屬實,杜兄勢必為其所殺,否則修文水就是騙人了,家叔要另行設法逼出他的真話!」

  杜青想想道:「韓兄前來催促是誰的主意?」

  韓方道:「是三叔的主意,他知道兄弟對二叔不滿,特別利用這個機會,叫小弟前來,說明內情!」

  杜青道:「叫兄弟不去赴約也是三權的意思了!」

  韓方道:「三叔沒有明示,但他知道小弟一定會說出來的!」

  杜青微笑反問道:「韓兄覺得令三叔比令二叔如何?」

  韓方道:「三叔好多了,為人和氣,又有正義感,族中的子弟對他十分尊敬,他叫小弟來促駕,也證明他宅心之忠厚!」

  杜青哈哈一笑道:「疏不間親,兄弟說句不入耳的話,兩位令叔都是野心勃勃的危險人物,而韓無憂比韓莫愁更為陰險……」

  韓方似乎不信,杜青道:「韓無憂可能已經知道修文水的無敵六式不可靠,造成這次約會,實際是想假我之手,除去韓莫愁,由他取而代之!」

  韓方道:「這不太可能吧!」

  杜青笑道:「發現修文水即血魂劍的是他,如果他真的不希望乃兄成事,大可將此事秘而不宣,何必要說出來呢?」

  韓方沉吟不答,杜青又道:「他故意利用韓兄前來透露內情,叫我提高警覺,韓莫愁找我印證,我為了本身的安全與天下的利害,一定要殺韓莫愁,以免他繼續逼問敵六式的真解,你二叔一死,他不是順理成章的取得你二叔的地位了。」

  韓方想想道:「三叔如果想取代二叔的地位是很簡單的事,族中的子弟支持他,二叔的那些朋友也支持他,何況二叔死在杜兄手中,無敵六式也到不了他的手中,對他有什麼好處呢?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事!」

  杜青道:「修文水在他的控制中,他可以慢慢獲得那些劍式的!」

  韓方道:「那更不必要麻煩杜兄了,他可以自己殺死二叔,取代二叔的地位,再從修文水那兒逼取劍式不是更好嗎?」

  杜青笑道:「可是他無法得知修文水是否說真話,用我來印證,只有一次機會,他自己不肯冒這個險的!」

  韓方頓了一頓才道:「現在我也弄糊塗了,杜兄究竟去不去呢?」

  杜青道:「自然是要去的,我必須對證一下修文水是否將真解透露出來。如果是真的,我遲早難逃一死,如果是假的,我盡量不殺死你二叔,以免造成你三叔的機會,如果韓無憂當權,其後果比你二叔成功更可慮!」

  韓方長歎一聲道:「我沒想到三叔會是這樣的人,不過杜兄也只是憑著猜測,真情如何,現在尚不敢斷定!」

  杜青笑道:「今天玄武湖之會,就可以弄清楚了,我們走吧!」

  他輕衣簡從,只帶了一口隨身長劍,另外只有謝寒月寒星妹妹兩人同行,四個人四騎馬,默默地走著。

  來到玄武門外時,杜青回頭望見城隅的雞鳴寺一角紅樓,刺進蔚藍的天空,鐘鼓隱約,不禁概然輕歎道:「寒月!我剛到金陵時還是初秋,眨眼兩三個月就過去了,我簡直無法相信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會發生這麼多的事!」

  謝寒月淡淡一笑道:「白雲蒼狗,世事多幻,兩三個月畢竟是很長的,也許明天我們連玄武湖的水都看不見了呢!」

  她的語氣雖然輕鬆,心情卻是沉重的,顯然她已意識到今日一會的凶危,杜青卻哈哈一笑道:「那倒沒什麼,人生百歲,總難免一死,死在兩個多月前,我還不免遺憾,死在今日,到已全無遺憾了!因為我已經擁有了兩個最美麗的妻子與一段還值得回憶的時光,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謝寒月淒然地望他一眼,謝寒星卻憤然地道:「杜大哥,如果韓莫愁今天殺死了你,他也別想見到明天的日出了,我會叫他粉身碎骨來抵你的命!」

  杜青微微一笑道:「寒星,別傻了!你拚得過他嗎?」

  謝寒星道:「拚不過,但我有我的辦法!」

  杜青略略一怔道:「什麼辦法?」

  謝寒星望了杜青一眼道:「我在身上懷了一包猛烈的炸藥,拉開藥錢就會爆炸的,如果他殺死了你,我就朝他撲過去,來個同歸於盡!」

  謝寒月也是一怔道:「二妹!你什麼時間裝配那東西的?」

  謝寒星哼一聲道:「昨天——你裝配完了後,我也裝配了一份!」

  杜青愕然道:「寒月!你也……」

  謝寒月輕輕一歎道:「是的!我是見到唐家兄弟的落星追魂砂後,心中突萌此念,仿製了一份,備以防身,沒想到二妹也……」

  謝寒星道:「拚命的事你不該把我撇開的!」

  杜青沉聲道:「你們都在胡鬧,快把藥包拿出來丟到湖裡去!」

  謝寒星急了道:「杜大哥!如果你死了,我們還活著幹嗎?」

  杜青道:「我要求你們活下去,我是一派單傳的獨子,老父尚在堂,輕生已屬不孝,我更不能成為杜家的罪人,即使要為我擠命,你們也該多一兩個月,讓上天來決定……」

  謝寒星也是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杜青道:「看看你們是否有了身孕,假如有了,你們就該活下去,到三湘故宅去投奔我的父親,替我盡事親撫幼的責任!」

  謝寒星道:「假如我們都沒有呢?」

  杜青一歎道:「那就是天命如此,非關人力,你們再看著辦吧!」

  姊妹倆人都不作聲,半晌後,謝寒月才道:「二妹可以留下等,我是絕無可能的!因為我知道自己的體質,在傳宗接代這一點,我是無能為力的!」

  杜青搖搖頭道:「沒有的事,你與別人並無不同之處,更不能相信你自己的判斷,這是由上天來決定的事,至少你該等下去!」

  謝寒月欲言又止,最後終於取出一個小包扔進湖裡道:「二妹!聽杜大哥的話,把東西扔掉吧!」

  「我們現在是杜家的媳婦,有些事不能,由我們自己作主的!」

  謝寒星悻悻地將小包扔掉道:「我希望別讓我碰上那種事!」

  杜青道:「我倒希望你們倆都有那種事,因為我父親望孫心切,在我離家出門時,他老人家就面許我自擇終身的對象,而且越快越好。一個江湖人隨時都可能會遇見不測,傳後的責任不能作個交代是最大的遺憾……」

  謝寒星微微一笑道:「杜大哥!你放心好了,我們會記住自己責任的,而而你今天也不一定會死,說不定還能生育一堆兒女呢!」

  杜青笑道:「我也捨不得丟下你們去死,能活著,我何嘗願意死,但我必須作死的准備,才對你們作此要求!」

  說著馬已行近一片梅林,雖是冬月兔年,但江南花信早,枝頭已綻放著數點嫣紅的梅蕾。

  韓莫愁設筵在梅林中的一座石亭上,亭前有一片空地,梅林四周,都有韓家的家丁子弟佩刃防守,不讓閒人接近,剪剪風寒,充滿了一片殺氣,雲壓得低低的,天色是灰沉沉的,竟然飄下了幾片雪花!

  韓莫愁這邊的人也很簡單,除了他的兄弟韓無憂外,只有平步雲,龍書錦與柳群三個人 ——另外則是他的一對孿生女兒韓萍萍、與韓真真帶著個垂髻侍婢,在亭外溫酒治餚,專司烹調侍宴之職,不準備上席的。

  韓方將他們引進梅林外,拱手告辭,同時接過他們的馬匹,牽到一旁去了,韓莫愁迎了出來笑道:「杜公子昨日才返金陵,今天就赴約,辛苦!辛苦!」

  謝寒星忍不住道:「你跟杜大哥訂約是在三月後,今天又湊什麼熱鬧?」

  韓莫愁笑道:「三月後雨花台之約是比劍之會,今天卻是賞梅品酒的友誼之聚,難得天又降雪,平添情趣,實在太好了!」

  謝寒星道:「賞梅那兒不好賞,偏偏到這兒來喝冷風!」

  韓莫愁道:「府上有梅,寒舍也有梅,那些梅樹長在亭園中,被池台樓閣所掩,失去了自然之致,梅骨清,梅態雅,必須在寒風中才見其綽約之姿,韓某此會雖是附庸風雅,到底不算流入俗套,何況還有幾位朋友想見見杜公子……」

  說著用手一指平步雲等人道:「這三位都是杜公子的熟人,韓某不必引見介紹了!」

  杜青哈哈笑道:「杜某眼拙,竟然記不起曾在那兒謀面了!」

  韓莫愁知道他是故意如此,又笑道:「杜公子何必裝糊塗呢!這三位與公子前天還見過面……」

  杜青笑道:「前天在綠楊別莊上我是見過他們三位,只是他們成了韓莊主的座上客,我就不敢冒昧相認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6:16

  平步雲臉上掛不住了叫道:「姓杜的,你別話裡帶刺罵人,我們替王非俠賣一輩子的命,建下那份基業,可是那小丫頭來了之後,居然將我們一腳踢開,這還算了、王非俠最後為了討好那個小丫頭,竟然想對我們下毒手……」

  杜青微笑道:「寒雲請三位離開的時候,韓莊主也在場,是三位自己在綠楊別莊站不住腳了,那能怪得了別人!」

  平步雲語為之塞,頓了一頓才道:「可是王非俠不該那樣對付我們呀!」

  杜青笑道:「王非俠那天與寒雲對話時我在現場,因此我承認王非俠對三位是過份一點,但是也並沒有實際行動呀!」

  平步雲叫道:「等他採取了行動,我們豈不是太冤枉了!」

  杜青笑道:「那天王非俠是在秘室中利用傳聲裝置說話的,他那樣答允是故意的,寒雲那樣要求也是故意的,目的就是在考驗三位的心意,三位果然經不住考驗,則寒雲的要求不算過份,王非俠的答應也不算過份……」

  平步雲一怔道:「胡說!怎麼會是對我們的考驗呢?」

  杜青笑道:「劉宗對寒雲忠心耿耿,早把廳中有傳聲與偷聽的裝置對寒雲說過了,只是沒把王非俠的藏身之處洩漏而已,寒雲得知那些裝置是出於三位之手,就想到三位一定另設了偷聽的裝置,所有的談話一定會入三位之耳!」

  平步雲等人又是一怔,杜青道:「照理說,三位既已離開了綠楊別莊,就不該再過問莊中的事,尤其不該再利用那些裝置偷聽莊中的秘密!」

  平步雲道:「如果我們不聽豈不是糊塗送命了!」

  杜青大笑道:「我說過那是一項考驗,如果三位沒有偷聽,絕不會知道有這種事,既然知道了,就證明三位心懷異志!」

  平步雲語為之塞,杜青又道:「三位把話聽到一半,傳聲裝置就失效了,對嗎?」

  三個老傢伙都沒有作聲,但也沒有否認的表示,顯然是默認了,杜青哈哈大笑手指著三人道:「那是寒雲故意叫人破壞的,目的在對三位有作進一步考驗,她事後對大家說如果三位在十天之內無任何行動,她就公開向三位道歉,恭迎三位重回綠楊別莊以大叔見禮,連她本人也唯三位之命是從!」

  平步雲哈笑道:「狗屁,那鬼丫頭一肚子陰謀鬼計,我才不相信她會這麼大方,這根本就是她假仁假義,籠絡人心的手段!」

  杜青微笑道:「即使是她假仁假義,你們還不到三天,就變節而為韓莊主的座上客,豈不是又被她料中了!」

  三個老傢伙臉色顯得極不自然,韓莫愁連忙解圍道:「三位師爺是王非俠的知己朋友,三小姐對父執輩如此不敬,難怪他們要生氣拂袖而退了!」

  杜青一笑道:「做長輩的要想受人尊敬,必須自己有令人尊敬的條件,像他們這樣反覆無常,二三其德,哪一點令人可敬?」

  平步雲一拍桌子,正要翻臉,韓莫愁道:「平老!算了!那些題外的文章,談之徒亂人意,今天是品餚賞梅,大家還是談些風花雪月的好……」

  說完忙叫兩個女兒擺下座位,請大家人座!

  杜青泰然就座,等酒擺好後,他端起一杯酒道:「第一杯酒我要敬平龍柳三位,因為三位受尊敬為座上客,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了……」

  韓莫愁微愕道:「這話是怎麼說呢?」

  杜青笑道:「韓莊主對人一向是量才為用,綠楊別莊的那點劍法已經不在莊主心目中,唯一可取的是他們對莊中的佈置情形較為熟悉,可是在下前天已著手改變佈置,他們的利用價值很快就會失去了!」

  平步雲初是一愕,繼而含笑道:「綠楊別莊的佈置耗費了我們三人數年的心血,豈能輕易改變得了,我不相信那鬼丫頭有此能耐!」

  杜青道:「佈置不必改變,因為那些設計精妙而極具威力,只要把各處負責人員對調,改變一下連絡口令與行道暗號就行了!」

  龍書錦笑道:「那也要幾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後,韓莊主早巳蕩平綠楊別莊,再改變也沒有用了。」

  杜青笑道:「這恐怕不容易,因為寒雲在三天之內,就準備改變完成,今天是第二天,明天大功告成後,綠楊別莊面目一新,三位再也別想回去搗蛋了!」

  柳群冷笑道:「三天之內就能改變完成,騙鬼也不會相信,全莊有八區佈置,能改變一區,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杜青笑道:「六龍一鳳跟劉宗,各人負責一區的設計與訓練人手,八區同時進行,最後分別報告寒雲而總其成,這樣不就行了嗎?」

  平步雲等人神色又是一變,龍書錦道:「這種事豈可假手別人?」

  杜青笑道:「那幾個人忠心耿耿,並不像三位這般不可信任!」

  平步雲急忙向韓莫愁道:「莊主!這要趕快想辦法……」

  韓莫愁笑笑道:「杜公子把內情告訴我們,自然是有把握不怕我們破壞!」

  杜青也笑道:「各位此刻動身,恐怕也得要明天才能到達,那時莊中改變已成,正好拿各位去試試威力!」

  平步雲氣為之結,終於大叫道:「那怕綠楊別莊是銅牆鐵壁,也不能搬到別處去,韓莊主劍術練成,霸有天下,還怕一個小小的綠楊別莊嗎?」

  謝寒星忍不住道:「放屁!韓莫愁在揚州被杜大哥哧得夾著尾巴逃回來的,才短短兩天工夫,他的劍術多大成就!」

  韓莫愁毫不生氣,微微的一笑道:「平老等三位幫了一個大忙,把修文水從揚州護送來此,這位老先生也很幫忙,將無敵六式的精要都說了出來!」

  杜青笑道:「那真恭喜莊主了!」

  韓莫愁一笑道:「目前說不上喜不喜,我對這六式的真實性頗感懷疑!」

  杜青道:「無敵六式圖訣已在莊主掌握中,莊主一試便知真假,這有什麼可懷疑的呢?莊主說得太客氣了!」

  韓莫愁道:「照圖訣上看來,這無敵六式絕無練成之可能,可是杜公子前天在揚州施展了兩手,又證明它可由人力施為!」

  杜青道:「我是無意間施發的,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莊主既得修文水的講解,一定比我清楚多了!」

  韓莫愁笑道:「不錯!照他的講解,倒是確為可行,韓某試練了幾遍,也真是那麼回事,但韓某有一點不解之處?」

  杜青仍是毫不在意的道:「韓莊主能在一天之內,把六式精妙無比的劍式練成,的確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使人十分敬佩!」

  韓莫愁淡淡笑道:「劍術的深淺在於根底的穩凝,我練了幾十年的劍,對於任何新奇的劍式,只要瞭解它的姿勢變化與出手的分寸,就能運用自如,這倒沒有什麼稀奇的,使我不解的是這六式劍招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杜青道:「劍式名曰無敵,自然威力非凡!」

  韓莫愁大笑道:「不錯!什麼都對,就是有一點不對勁,我相信杜公子也知道,那修文水就是血魂劍華聞笛的化身!」

  杜青眉頭微掀,淡淡的道:「是嗎?我與修文水只見過一面,覺得他們並不相似!」

  韓莫愁目射精光道:「杜公子何必裝糊塗呢?修文水就是華聞笛,雖然他易容之術極精,但瞞不過韓某;又怎會瞞得過你呢?」

  杜青仍是泰然自若的道:「因為無敵六式是華老前輩叫我來尋取的,我見到修文水後,也曾考慮到他們兩人的關係,心中雖然覺得他們可能是同一個人,但他不說,我也不便動問,他在韓莊主面前承認了嗎?」

  韓莫愁哈哈笑道:「證據鑿鑿,我用白菜油洗去了他的易容藥,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他敢不承認嗎?」

  韓無憂這時才開口道:「如果不是抓住他這個缺點,他還不肯把無敵六式的秘訣透露呢!因為他怕我們宣佈血魂劍是寡信背義,偷生怕死的小人,不得已才將無敵六式作為保密的條件!」

  謝寒月忽然問道:「韓莊主,你控制了華聞笛的弱點,逼他交出無敵六式,又經親自試演無誤,還有什麼可疑之處呢?」

  韓莫愁道:「問題就在這裡,無敵六式威力至巨,血魂劍如果施展此六式,韓某絕非敵手,他為什麼不施展呢?」

  杜青道:「這個我可以回答,他原先練的血魂劍式是陽剛的路子,無敵六式卻是剛柔兼具,與他的先天體質不合!」

  韓莫愁眉色一展道:「原來是這個道理,多承指教,我總算明白了!」

  謝寒月雙眉緊皺道:「杜大哥!你怎麼把這個原理告訴他呢?」

  杜文坦白笑道:「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任何人都可一目瞭然!」

  謝寒月道:「韓莫愁就不懂!」

  韓莫愁一笑道:「謝小姐說得不錯!韓某遵訣演練無敵六式,雖能得心應手,卻有一點地方總是不能貫徹,尤其是末後兩式,勁力總是無法發揮盡至,至少要被劍式本身消耗掉一半,想來也是韓某陽剛之氣太重,不能合於陰柔之道!」

  杜青笑道:「那麼莊主今後可以將這六式發揮無遺了!」

  韓莫愁道:「知道了癥結之所在,總可以設法改進的!」

  韓無憂忽然道:「二哥!兄弟覺得還有問題!」

  韓莫愁笑道:「你的問題不說我也知道,你認為修文水給我們的劍訣精解還是錯誤的,事實上我一直也沒有認為他正確過?」

  韓無憂連忙問道:「二哥憑那一點作此猜測?」

  韓莫愁笑道:「我們要挾他的理由並不能挾制他,雖然我昨天洗去他的易藥,露出他血魂劍的面目,但血魂劍又何嘗是他的真面目呢?」

  眾人都是一驚,連杜青也詫然問道:「他還有另一付面目?」

  韓莫愁笑著搖頭道:「沒有了,他一共只有兩付面目,一付是修文水,一付是血魂劍,但這兩付面目是同時出現於人世的,他可以是血魂劍,也可以是修文水,一個在外面管閒事殺人,一個在揚州開酒樓,懸壺行醫救人!」

  韓無憂問道:「究竟那一付是真的?」

  韓莫愁道:「我仔細打聽了一下,血魂劍之名見諸江湖只有三十年的歷史,修文水在揚州卻有六十年了,換句話說,他生下地就是修文水,血魂劍才是他的化身,昨天我洗去他的易容藥後,發現還有一層易容藥!」

  韓無憂道:「還有一層,二哥為什麼不再揭穿他呢?」

  韓莫愁道:「何必揭穿呢?那一層易容藥下,仍然是修文水的本相,那才是他的真面目,我已經知道了,就讓他裝下去好了?」

  韓無憂道:「他為什麼要將本相上面罩了一層面目,假面目上又罩上真相,這樣反反覆復,有什麼用意呢?」

  韓莫愁一笑道:「他有他的計算,想愚弄我們一下,如果我們真的對外宣佈血魂劍沒有死,他就出來否認,露出真相,聲明血魂劍確已死去,他是貨真價實的修文水……」

  韓無憂道:「那又有什麼好處呢?」

  韓莫愁笑道:「三弟!這是個秘密,擁有這個秘密的人,才能令天下群雄聽命,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會把這個秘密傳留給你,讓你去繼承我的霸業,目前還沒有到宣佈的時候,你還是耐心等著吧!」

  韓無憂低頭不響了,杜青卻問道:「血魂劍知道這個秘密嗎?」

  韓莫愁道:「自然知道,不但是他,還有好幾個隱名的武林高手知道,不過目前只有我一個人控制住其中的一半,他們合起來才只有一半,所以我能約束他們,他們也必須聽命於我,血魂劍與我仇深如海,他卻始終不敢自己殺死我,想盡方法,假手於你來達到目的,也是受了這個秘密的約束!」

  杜青聽得莫名其妙問道:「你能殺死他嗎?」

  韓莫愁笑笑道:「也不能,我能用各種的手段去逼他走絕路,但是不能親手殺他,所以十年前我殺他全家,將他打成重傷;卻不能殺死他,前些日子,我用他違約的借口逼他自裁,卻不直接殺他,都是這個道理!」

  杜青沉思片刻才道:「這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秘密,你能說個大概嗎?」

  韓莫愁笑道:「不能!我說的已經夠多了!」

  杜青道:「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個大概了!」

  韓莫愁道:「不可能的,就是參與其事的人,也不會知道得很多,你僅憑猜想,更不可能瞭解得太多。」

  杜青笑道:「我雖然僅憑猜測,所知卻不比你少到那裡,我想如果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可以將全盤都瞭解得很透徹!」

  韓莫愁道:「什麼樣的問題?」

  杜青遺:「參於這些秘密的人有多少?」

  韓莫愁道:「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因為參與這一秘密的人互相並不認識,我知道有幾個,已經是很不錯了!」

  杜青又問道:「這些人都是老一輩的,絕沒有年青人在內!」

  韓莫愁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據我所知道的那幾個人,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上!當然也許會有更年青的,但沒有見過……」

  杜青笑問道:「這些人都是隱名的武林高手!」

  韓莫愁道:「幾乎是的!隱名與否不清楚,高手都當之無愧!」

  杜青道:「你所知道的人,都能聽你的指令!」

  韓莫愁笑道:「未必!像血魂劍,我就無法控制他。」

  杜青道:「那麼受你指令的人是有把柄抓在你手中?」

  韓莫愁點點頭道:「不錯!這些人個個武功不弱,叫他們聽我的話並不是容易的事,至少要有叫他們必須聽命的理由!」

  杜青又道:「這些人之間,不能互相殺戮!」

  韓莫愁道:「是的!不管運用什麼手段去傷害對方,就是不能親手殺死對方,否則就會遭受到更嚴重的制裁,好了,我已經說得夠多了,再也不能回答你的問題了!」

  杜青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得差不多了,韓莊主,即使你能雄霸天下,恐怕你也不是武林中真正的主宰,你的背後還有一個人能左右你的行動,對嗎?」

  韓莫愁搖頭道:「不對!韓某絕不會受人的支使,只做一個傀儡!」

  杜青笑道:「那是我把字眼用錯了,至少,在你的背後,有一種約束的力量在控制著你,使你不敢暢所欲為!」

  韓莫愁笑道:「這一點我不否認,但我到了真正能主宰武林時,這種約束的力量就會消失,我就能為所欲為了!」

  杜青道:「好!我明白得夠多了,目前莊主唯一顧忌的人就是我了,如果能殺死我,莊主就可以橫行天下了!」

  韓莫愁笑道:「韓某背後看不見的敵人還不知有多少,但你是最明顯的一個,所以韓某只好先用你做對象!」

  杜青淡然一笑道:「莊主準備如何消滅我呢?」

  韓莫愁道:「自然要靠劍法,這不能怪韓某對你絕情,實在是血魂劍不好,他硬把你拖進這個漩渦中來!」

  杜青道:「我不怪血魂劍,實際上使我參入這個漩渦的並不是他,因為他傳我血魂劍式之時,並不想利用我來殺死你!」

  韓莫愁道:「那只能怪王非俠了,他不該把你引進謝家……」

  杜青笑道:「王非俠也是這秘密中的人物之一嗎!」

  韓莫愁道:「可能!但是我並沒有確實的證據,不過照他的種種作為來看,他與我在作著同樣的努力……」

  杜青笑道:「我想他在這秘密的名單上是絕無疑問的,不過我被牽入這場紛爭,卻不是從他開始,也不是從血魂劍開始!」

  韓莫愁一怔道:「難道以前還有人跟你接觸過嗎?」

  杜青道:「是的!不過這是屬於我的秘密了,恕我無法告訴你,除非先把這個秘密公開,我們交換所知,共同解除這種無形的束縛,使大家不再受人利用!」

  韓莫愁一怔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杜青道:「我想你所謂的秘密,是一個邪惡的人,在背後操縱著大家的命運,引起武林中一場空前的殺劫!」

  韓莫愁道:「沒有的事,由此可見你根本就是瞎猜、毫無一點根據,我不會上你的當,更不會公開我所知的秘密!」

  杜青一歎道:「莊主執迷不悟,我也沒辦法了,反正我相信我的猜測絕對正確,我也決心與這個邪惡的陰謀周旋到底!」

  韓莫愁道:「你簡直在胡說八道!」

  杜青道:「但願我是胡說八道,好在我並沒有參予秘密,也沒有什麼約束的力量限制我殺人,以前我是為了武德所困,不願多事殺戳,今後我為了要抵制這個顛覆武林的大陰謀,不得不大開殺戒了,凡是莊主所張羅的那些死士,遇上了我,我手下絕不容清,即使對莊主也不例外!」

  韓莫愁微微一笑道:「這正是血魂劍的願望,他找到你,就是要你代他做劊子手,消滅那些他想殺而不敢殺的人!」

  杜青正色道:「不錯,可是血魂劍的用心比你光明,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天下的安寧,為了抵制那個陰謀!

  韓莫愁微微一笑道:「你有意思現在就開始嗎?」

  杜青道:「莊主邀約我來的目的,絕不會為了賞梅!」

  韓莫愁道:「是的!賞梅是一個借口,主要是為了印證一下血魂劍傳給我的無敵六式的真偽,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一個對手!」

  杜青忙問道:「是誰?」

  韓莫愁笑道:「這個人不願意公開他的身份與姓名,反正是你的熟人,你如果被他殺死了,自然不會知道他是誰,如果你殺死了他,自然會知道他的真面目,不必來問我!」

  杜青道:「我不願意這麼不明白地動手!」

  韓莫愁笑道:「那可由不得你,陳老弟,把那位朋友請出來吧!」

  鎮三關陳其英在梅林中推著一架籠車應聲而出,籠車中站著一個,全身黑衣,臉上也用黑布蒙著,只留雙眼睛,手中握著劍,韓莫愁等人都已退出事外,各據一方,持劍防備他們逃走,韓莫愁笑道:「杜青,這位朋友已經將無敵六式學成了,你跟他印證一下,瞧瞧血魂劍是否在跟我鬧鬼!」

  杜青按劍道:「我沒興趣!」

  說著欺身前闖,韓莫愁封住他的去路叫道:「開籠!」

  陳其英一抖手,長鞭擊在籠車門的木閂上,車門打開,籠裡的蒙面人跳了出來。一聲怒吼,舉劍就朝謝寒星攻擊!

  謝寒星舉劍招架,不過數招,只聽噹的一聲,就把她的長劍砸飛,且繼續運劍迫擊,幸好謝寒月在旁擋住了!

  杜青數度搶攻,都被韓莫愁擋住,那邊謝寒月與蒙面人交手未及數招,逼得險像橫生,謝寒星持劍再戰,姊妹兩人仍然不是對手。

  韓莫愁笑道:「杜青,你再不去接戰,二位謝小姐就危險了!」

  謝寒月邊戰邊叫道:「杜大哥!別管我們了,你盡量想法子衝出去;這個蒙面人已經受了藥物迷醉,成了一個狂人!

  韓莫愁笑道:「不僅是瘋狂而已,他神智已失,可以說是一具沒有知覺的行屍,除了殺人之外,他什麼也不知道……」

  話才說到這裡,蒙面人虎吼一聲,長劍驟發,謝家姊妹的雙劍同時折斷,杜青沒辦法,只好回身接鬥!

  那蒙面人不僅劍術精奇,而且勁力特強。杜青雖然能夠應付,也覺得難以招架,逼不得已之下,只好施出血魂劍式,可是這蒙面人對血魂劍式十分熟悉,輕輕一擦就將杜青的攻勢化解了!

  杜青駭然問道:「你究竟是誰?」

  蒙面人不答話,仍是挺劍急攻,杜青被逼得連連後退,謝寒星見杜青情勢危急忽然舉劍猛力擲出!

  劍去如流星,直奔蒙面人的後心,蒙面人一無所覺,長劍刺了進去,也僅使他頓了一頓!

  然後用空著左手將背上的劍拔出丟開,急吼一聲,仍然向杜青衝去,劍發如風,赫然正是無敵六式中的第一式——劍勢威力無儔,杜青就地一滾避過,蒙面人第二式又攻到了,這招杜青躲得較慢,腿中被刺了一刻。

  負痛之下,他一縱而起,運劍反劈,也是無敵六式中起手式,只是他使得較為自然,更具威力!

  蒙面人措手不及,一條右臂被砍了下來,卻似不知痛苦似的繼續運劍追撲,無敵六式源源而出。

  杜青只得不斷的閃避,眼見到了最後一式,他避無可避,只有咬緊牙關,拚著同歸於盡,一劍揮出。

  那是無敵六式中的第二式,出手輕快,蒙面人的劍勢先發,卻稍遲了一步,劍光閃處,血雨橫飛。

  一顆被黑布圍著的頭飛起,無頭的屍體仍然挺劍朝前急攻,不過已無法找到對象,只是亂闖而已!

  衝出十幾步後,來到石亭中,絆著亭上的欄杆,才倒了下去,同時腔中的血也流得差不多了,掙扎了片刻,方始寂然不動!

  杜青愕然而立,謝寒月連忙撕下衣襟裹傷。

  韓莫愁這時才赫赫冷笑道:「我就知道血魂劍沒有安著好心眼兒,他雖然把無敵六式的精解透露出來,至少還留了一點最重要的沒說!」

  然後又朝平步雲笑道:「幸虧平老深謀遠慮,力阻韓某親試,否則韓某此刻已身首異處了,而且韓某還另有收穫……」

  平步雲道:「莊主可是指無敵六式的解法……」

  韓莫愁道:「不錯,若不是這一逼,杜青不會把閃避無敵六式的身法顯露出來,今後韓某雖學不成無敵六式,至少不會受它的威脅了!」

  平步雲道:「老朽覺得莊主未可樂觀,杜青的無敵六式雖然只會兩式,但威力之巨,遠較莊主所知為多,用杜青的身法恐怕躲不了!」

  韓莫愁笑道:「沒關係,我所知雖不他精擅,但那最後一式他也躲不了,至少大家可以拚個同歸於盡!」

  平步雲道:「杜青只施展了兩式,如果六式齊施,只怕未等莊主運用到最後一式,就先為他所殺了!」

  韓莫愁道:「血魂劍有一點沒說謊,無敵六式,他只傳了兩式給杜青,以後的四式,只怕他再也沒機會學全了。」

  韓無憂道:「二哥!血魂劍狡獪萬端,在揚州時,我們監視如此之密,他仍然將這兩式偷偷地傳給了杜青,雖說目前在我們的控制之下,但安知他不會藉機會將餘下的四式偷偷教給杜青呢?為了無後顧之憂,最好是……」

  韓莫愁笑道:「三弟是要我殺了杜青?我倒是確有此意,不過目前我只能跟他拚個同歸於盡,我不想冒這個險,你肯代勞嗎?」

  韓無憂道:「小弟恐怕無此能力!」

  韓莫愁道:「原來你也不想死!」

  韓無憂低頭不語,韓莫愁笑道:「三弟!我知道你想代我而起之心很急,可是我勸你不必心太急,如果我被人殺死了,這個位置遲早是你的,我們是手足之親,我不提拔你,還會提拔誰呢?可是你求之太切,就要逼我煮豆燃豆箕了!」

  韓無憂被他語中冷森森的冷意說得汗毛倒豎,連忙道:「二哥太多心了,兄弟絕無此心,只是覺得血魂劍此人不宜再留,還是除之以免貽患……」

  韓莫愁道:「我不能親手殺他,否則那會等到今天!」

  韓無憂道:「小弟不受拘束,可以代勞。」

  韓莫愁笑道:「不必麻煩你,我已請人代勞了!」

  韓無憂一怔道:「二哥已經命人將血魂劍處決了!」

  韓莫愁笑道:「他用無敵六式來愚弄我,我就讓他死在無敵六式之下!」

  韓無憂猶還不懂,後來才恍然指著地上的屍體道:「這人就是血魂劍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6:29

  韓莫愁笑道:「你真差勁,剛才杜青施展血魂劍招式時,他心神已失,卻破解得十分自然,除了血魂劍本人,誰能有此功力!」

  平步雲道:「莊主!這恐怕不太妙,血魂劍與修文水同為一人,而修文水醫道極精,那迷醉藥恐怕制不了他。」

  韓莫愁笑道:「我叫陳老弟偷偷下在他的飲食中,眼看他人迷倒地後,再裝入籠車推到此地,陳老弟一直在跟著,錯不了的!」

  平步雲道:「莊主最好還是驗明正身,以免有誤!」

  韓莫愁笑道:「那也好,陳老弟,你把血魂劍的腦袋上黑布去掉!」

  叫了兩聲,無人答應,韓萍萍道:「爹!陳其英溜走了!」韓莫愁臉色一變道:「溜走了,上哪兒去了!」

  韓萍萍道:「出林子去了,我還問過他,他說怕血魂劍還萬一恢復本性,要找他算帳,所以他要躲遠一點!」韓莫愁臉然大變,連忙跑過去,捧起頭顱,揭開黑布一看,那赫然是陳其英的首級,憤然擲下叫道:「血魂劍假裝陳其英跑了,快追。」

  韓無憂道:「二哥!血魂劍精擅易容之術,神出鬼沒,上那兒追他去,這一手李代桃僵,耍得太高明了!」

  韓莫愁歎道:「陳其英不會使劍的,他怎能將無敵六式也教給了他?」

  杜青哈哈大笑道:「血魂劍既然能把無敵六式給你們,自然也能把它給任何人,無敵六式何等精妙,豈能落在你們手中……」

  韓莫愁怒道:「反正他已經把其中的精妙透露來了,我再加以研究,不難將其中深奧之處揣摸出來!」

  杜青笑道:「如果按照他教的方法,你只有越陷越深,剛才動手的情形你親眼目睹的,無敵六式並無解法,我居然能躲得了,還有什麼用處?而且我發兩招,一招斷臂,兩招斬首,你有辦法能躲開嗎?」

  韓莫愁臉色大變,但隨即一聲冷笑道:「我看你那兩招也不見得多高明!」

  杜青手指屍體道:「因為他先破血魂劍式,我也誤會他是血魂劍,手下略為遲疑,未竟全威,如果你不信可以再找我試試,嘗嘗無敵劍式的真正威力!」

  韓莫愁被激上了火,厲聲道:「試就試!我不相信真會輸給了你!」韓萍萍連忙道:「爹!您跟杜公子訂約三月的雨花台,不是今天!」韓莫愁叫道:「今天他在向我挑戰!」

  韓萍萍道:「您可以不理,而且杜公子腿上受了傷,您勝之不武!」

  韓莫愁究竟也不肯冒驗拚命,藉機會下台道:「杜青,如果你不是有傷,今天說什麼也不會放過你,回去把你傷養養好,三月後的雨花台上,我們再決雌雄吧!」

  說完用手一揮道:「大家走吧!」

  韓萍萍姊妹倆連忙吩咐侍女將器皿收拾好,韓莫愁和韓無憂連同平步雲,龍書錦,柳群等人已先走了。

  韓萍萍與韓真真收拾的動作很慢,好像故意要多磨一點時間留下似的,謝寒月看出她們有話要對杜青說,乃故意笑道:「杜大哥!你的腿受了傷,在亭上歇一會,我們去把馬牽來接你,免得你又要多走動……」

  說著拉了謝寒星也朝林外走去,韓萍萍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又朝杜青瞟了一眼,才對那兩名侍女道:「去通知七爺來一下,這具屍體不能放在這兒!」

  那兩名侍女也走了,韓萍萍才低聲道:「杜公子,家父對你的一切,使我們很抱歉!」杜青微笑道:「沒關係,杜某對令尊也很不客氣。」

  韓萍萍道:「修文水先生果然就是血魂劍嗎?」

  杜青道:「杜某心中也有這個懷疑,經令尊證實後,大概不會錯了,韓小姐為什麼要問起這件事呢?」

  韓萍萍道:「我要證實一下,才能決定是否要替他傳話。」

  杜青微怔道:「他有什麼話要托二位轉告的?」韓萍萍道:「家父這次安排的陰謀對付他,我們頗不以為然,他被迷倒以後,是我們偷偷的將他救醒的!」

  杜青笛愕道:「是你們?」

  韓萍萍道:「不錯,家父所用的迷神藥無色無味,修文水醫術通神也未曾察覺,我們得知他將被用來對付杜公子,心中頗為不滿,才暗中給他飲用了解藥放他出來,而且幫助他李代桃僵,將陳其英放了進去!只是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將血魂劍式與無敵六式傳給了陳其英!」

  杜青笑道:「這位前輩具有鬼神莫測之機,神通廣大,端的不可輕視,他將血魂劍式的解法應用在陳其英身上,並沒有多大的意思,因為無敵六式的威力超過血魂劍式許多,我想他主要的就是向二位證明他就是血魂劍而已!」

  韓萍萍道:「那就好了,剛才他以陳其英的身份離去時,曾經托我轉杜公子一句話,約公子明晚在秦淮河畔見面!」

  杜青道:「在金陵見面,又選在人煙稠密的秦淮河!這不是太顯著了嗎?」

  韓萍萍道:「這一點我們可以安排,因為家父派遣的耳目都經過我們姊妹的調度,絕不會洩漏公子的行藏。」

  杜青點點頭道:「我無所謂,只是替他擔心而已,因為令尊等人對他恨入切骨,如果發現了他,一定不會放過他!」

  韓萍萍道:「明晚還有我們姊妹參加,家父不會知道的!」

  杜青道:「令尊對二位如此信任嗎?」

  韓萍萍黯然道:「是的!家父最近發現三叔野心勃勃,已經不敢太信任他,我們是他的親骨肉,家父想我們絕不會背叛他老人家的,可是我們都辜負他的信託了!」

  杜青輕歎道:「令尊的作為大違人道,二位只是替他消罪孽補過,問心無愧,二位作如此想,就可以安心了!」

  韓萍萍目中淚光隱隱地道:「我們只好以此自慰,否則不仁不孝,就不知道何以立足於世了,明晚秦准河畔之約,請公子一個人前來參加!」

  杜青道:「這是修老先生說的嗎?」

  韓萍萍道:「是的!但必要時,可以請謝大姊作伴同來,修老先生再三囑咐,除了謝大姐外,此事絕不可告訴第三者!」

  杜青沉思片刻才道:「可以!我必須告訴寒月,由她的安排,我才能擺脫謝家人的跟隨,否則她們會偷偷盯著我,反而會誤事!」

  韓萍萍道:「那就說定了,明晚酉末,在秦淮河桃葉渡頭見面!」

  杜青道:「修老先生為什麼要二位也在場呢?」

  韓萍萍道:「他說有一件與我們幾家相關的要事相告,叫我們也參加,因為時間匆迫,他來不及多作解釋就走了!」

  杜青想了一下才問道:「這並不是什麼極端秘密的事,為什麼二位一定要知道修文水就是血魂劍後,才肯代為相告呢?」

  韓萍萍道:「因為這事可能對家父不利,只有為了血魂前輩,我們才肯參予此事,否則我們就不管了!」

  杜青一怔道:「為什麼呢?」

  韓萍萍痛苦地道:「因為家父曾經殺害血魂前輩全家十四口,我們深感歉意,他對我們有任何要求,我們都義不容辭,全力以赴!」

  杜青道:「難道你們沒有考慮到這可能是他藉機報復的手段!」

  韓萍萍道:「不考慮,即使他要報復,這也是他應有的權利!」

  杜青一歎道:「二位如此居心,天必佑之,血魂劍是個有良心的人,我相信絕不會陷二位於不忠不孝之境的!」

  話說到這兒,兩個侍女已經把韓方請來了,謝寒月與謝寒星也把馬匹牽來了,他們的談話也告中止了!

  韓方看著陳其英的屍體道:「這傢伙卑鄙無恥,死有餘辜,血魂劍利用他來李代桃僵,伏誅於杜兄劍下,真是安排得好極了!」

  杜青輕輕一歎道:「他畢竟是武林同道,兄弟殺死他是萬不得已,我行道江湖至今,真正用劍行兇,這還是第一次,心裡很難過,韓兄請將他的遺體好好收殮一下!」

  韓方點點頭道:「可以!我還是用籠車把他裝回去,買棺收拾好了,交給他的門人運回原藉,不叫他成為異鄉孤魂,這很對得起他了!」

  杜青拱手道:「費心!費心,正因為他的門人在寶莊,兄弟才托韓兄代勞,否則兄弟就自行為他收殮了!」

  韓方又道:「剛才的情形,兄弟在遠處看得清清楚楚,對杜兄劍術之神奇,兄弟佩服得五體投地……」

  杜青卻搖頭一歎道:「那些無敵劍式,並不足奇,兄弟僅會兩招,而令叔卻已得其全貌,目前雖是兄弟較為純熟,但稍假時日……」

  韓方道:「不,二叔得到了無敵六式精解後,並未據為已有,三叔!兄弟與綠楊別莊新來的三個老傢伙都學到了!」

  杜青一怔道:「這等精妙的劍式,令叔肯拿出來與人分享嗎?」

  韓方道:「是的!這些劍式雖然精妙,卻必須以深厚的劍術根底與內勁才能發揮施展,二叔在這方面強過所有的人,他無須秘而不宣,但是以兄弟的愚見,二叔劍術造詣再深,永遠也不會在這六式上超過杜兄!」

  杜青道:「不!那是血魂劍沒有把運劍的奧秘全部說出來,可是令叔已在兄弟口中探知其原由,再經少許時日之研練,就能充份發揮了!」

  韓方道:「兄弟從方才動手情形上有個瞭解,杜兄在發招時,無形中有一股凜然正氣為之推助,才能發揮其無敵之威,這一點是他人萬難企及的!」

  杜青心中激動道:「韓兄倒是看得很清楚?」

  韓方道:「兄弟得到家叔指點後,也曾試練過,每當兄弟心中充滿了急切求勝之念時,這些劍招使出來總是十分彆扭,反倒是信手揮出,毫無目的時,竟然十分自然順手,尤其是兄弟想到要憑仗此劍式要為武林盡一番力,為人世除暴安良時,劍式之威,竟超出尋常……」

  杜青愕道:「兄弟倒沒有這種體會!」

  韓方道:「兄弟昨夜揣摩此六式劍招,對忽盛忽衰之道,一直未能研透,直到今天見杜兄與人對手時,才突得啟示,因為杜兄在施展劍式時,心中全無殺意,才有無敵之感,劍道用於正則正,用於邪則邪,邪以殺人,正以止殺,施者抱負不一,同樣的劍式威力也各異,邪不勝正,為古來百跌不破的真理,所以只聞有仁者無敵,未聞有邪者久立而不敗,劍道即仁道,一切的劍式都是為仁而創設的……」

  韓萍萍一歎道:「如果爹知道這個道理就好了!」

  韓方道:「我相信二叔早就知道了,他自己在無敵六式上絕對不會有多大的成就,所以才肯讓大家來共享!」

  杜青道:「那他今天為什麼要找我來印證呢?」

  韓方想想道:「早先我認為他是肯定無敵六式另有法門,所以才利用血魂劍與杜兄的交手時,試探出無故六式是否有破解的方法,因為他將血魂劍的神智迷失了,如果有解法,一定會在無意中施展出來,如果沒有解法,則他知道血魂劍必死於杜兄之手,則他的第二個目的是假手杜兄殺死血魂劍,使杜兄無法學到另外四式!」

  謝寒星哦了一聲道:「幸虧血魂劍洞察先機,找到陳其英做替死鬼!」

  韓方道:「杜兄是否真的只學會了兩式?」

  杜青道:「我只能使兩招,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會使的,每次都是在緊要關頭,順手本能地運用出來……」

  韓方道:「另外四式的施展方法兄弟已經知道了,假如杜兄確實不知應用,兄弟可以傾囊相告!」

  韓方說出了這句話,杜青倒頗覺意外,不由得怔住了。

  韓方道:「兄弟說的是真心話!這六式劍招是二叔從杜兄那兒奪來的,還給杜兄也是應該的……」

  杜青笑了一下道:「韓兄的感情兄弟十分感激,劍式圖譜兄弟這兒還有一份,今叔奪去的只是抄錄的副本而已!」

  韓方道:「可是不知其訣要,仍然無法施展!」

  杜青笑笑道:「三月後兄弟與令叔有一場比鬥,如果將令叔傳給韓兄的劍訣告訴兄弟後再去對付令叔,實非兄弟之所願!」

  韓方道:「家叔將劍訣傳給我們,可知這劍訣並不受他重視!」

  杜青道:「問題就在這裡,這劍式雖為令叔所不重視,他必然有著更高明的劍式,兄弟學了也沒有用!」

  韓方道:「可是這些劍式到了杜兄手中就大不相同了!」

  杜青笑笑道:「如果真如韓兄所說,兄弟倒是頗願一試,但絕不能從韓兄之處獲知,那對韓兄與小弟都不好!」

  韓方道:「吾人行事但求無愧於心就行了!」

  杜青道:「武林道義傳統上可說不過去,這精解既是血魂劍所說出來的,血魂劍自然也會告訴兄弟的!」

  韓方點頭道:「那倒也是。不過據兄弟的觀察,無敵六式在杜兄手中,確具無敵之威,杜兄千萬莫以等閒視之!」

  謝寒月笑道:「這一點不僅韓兄知道,血魂劍也知道,令叔更知道,所以才變相傳給韓兄,他想到韓兄可能會暗中再傳授給杜大哥的,如果杜大哥接受了,在決鬥的那一天,他公開說明此事,杜大哥怎麼還好意思再用這六式劍招!」

  韓方呆了一呆道:「兄弟本來是一番誠意,沒有想到尚有這種事!」

  謝寒月笑道:「杜大哥今天雖然拒絕了,可是韓兄也許會用別的方法再將劍訣精要暗中告知杜大哥!」

  韓方道:「兄弟確有此準備!」

  謝寒月笑道:「那是令叔最期待的事,上一代的人在心計上比年青一輩高明多了,所以我們還是別跟他們鬥心計!」

  韓方慚愧地低下頭,杜青道:「不管怎麼說,韓兄的感情仍是值得感激的,尤其是這番俠義的心腸,更令兄弟心折,不管將來我們兩家是敵是友,兄弟永遠以結識韓兄為榮,陳其英的後事,就麻煩韓兄了,如果有機會,我們再聚聚!」

  謝寒月也道:「杜大哥腿上的傷,必須立刻回去敷藥療治,韓兄如果肯駕臨賜訪,烏衣巷謝家的門,永遠為韓兄開放!」

  說完三人上了馬,韓萍萍做了個手勢,表示重定明日秦淮河桃藥渡之約,得到杜青的應肯後,便即告辭而別。

  回到謝宅,謝寒月立刻為杜青解開綁帶,敷上金創藥,好在那一劍僅是浮傷,沒有多大影響!謝寒星忍不住問道:「韓莫愁今天說什麼秘密不秘密的事,杜大哥也跟著打了半天啞謎,到底是不是有這回事?」

  杜青道:「我想是有的,在江湖上一定有個隱世不出名的武林高手,此人武功之高,可能在所有人之上,而且他不知用什麼方法,將大家都控制住了!」

  謝寒星道:「那有這回事?」

  杜青道:「絕對不會錯的,這一定是個絕頂厲害人物,所以韓莫愁才不敢明目張膽地活動,王非俠也只敢在暗中佈置,血魂劍被限制得封劍十年,而且最近連血魂劍這個名字都放棄了,我想都是受這個人的影響!」

  謝寒月道:「你說你牽入這個糾紛,並不是受了他們的影響!」

  杜青點點頭道:「是的!我現在忽然想明白了,我早已被引人這個糾紛了,那恐怕是從我父親叫我出門的時候就開始了!」

  謝家姊妹都是一怔,杜青道:「家父正值壯年,還沒有到封劍的年齡,他在江湖上並沒有結下仇家,以前很喜歡出門旅遊,近幾年卻忽而閉門不出,這是件很值得奇怪的事!」

  謝寒星叫道:「你說杜老伯也是那秘密中的人?」

  杜青笑道:「現在你不能再叫他老人家為杜老伯了!」

  謝寒星臉上一紅道:「在他老人家沒有承認我以前,我還是這樣稱呼的好!」

  杜青道:「我承認就行了,婚姻之事,父親許我自主的!」

  謝寒月道:「雖然如此,我們還是要見過他老人家之後,才能確定名分,否則名不順,言不正,我實在不好意思就算是杜家的人,不過二妹,今後你稱老伯就行了,不必再冠上姓氏,那太不敬了!」

  謝寒星紅著臉,沒有作聲。謝寒月又道:「你怎麼想到老伯也涉入那個秘密呢?」

  杜青道:「不僅是父親,連幾個父親同時齊名的傑出武林人物,在近幾年都消聲匿跡,閉門不出了,這是個很奇怪的現象,我相信一定有一股無形的壓力促使他們如此的,故而聽了韓莫愁說起這個秘密,我也連帶想到了!」

  謝寒月道:「老伯有沒有對你透示過什麼呢?」

  杜青道:「沒有!他只說他已灰心江湖,可是他又拚命督促我用功,學成之後,他就把我趕出門來,叫我虛心學習,不要放棄任何一個可以上進的機會,而且我拜見一兩個父摯輩時,他們對我也十分器重、每個人都是傾其所能地教導我……」

  謝寒月道:「父摯輩指導後進,也是應該的事!」

  杜青道:「他們自己也是有子女的人,可是我發現他們都已中止教導後人習武,而將畢生所學來成全我,這就難解了!」

  謝寒月道:「這的確有點出乎常情,但是為了什麼呢?」

  杜青想了一下道:「我想是他們都受了一種約束,而希望我去解除這種約束,連血魂劍如此栽培我,也是有意的!」

  謝寒月道:「他們為什麼不作成自己的子女呢?」

  杜青道:「唯一的解釋是我的稟賦較佳,合乎他們的期望!」謝寒月道:「可能有點道理,血魂劍傳你血魂劍式時,曾經以尋訪鐵面人為條件,他還暗示鐵面人可能是金陵方面的人土,促使你到金陵來,其實他早知韓莫愁在金陵,根本就無此必要,這從他自己寄居在清涼寺中就可得到證明!」

  杜青道:「不錯!我也想到了,他叫我到金陵來,實際就是要我接觸你家,學到你家的劍式,進一步充實我!」

  謝累月道:「可是我家的劍法對你並沒有多大幫助呀!」

  杜青道:「不然!他要我學的是你家真正的劍法,也是你母親從劍笈上啟封後所得的精髓,只是被王非俠把持住。」

  謝寒星道:「是我娘把持住,並不是王非俠!」

  杜青道:「不,現在我的看法又變了,除非你母親也是受了那秘密的約束,否則把持住的還是王非俠!」

  謝寒星道:「我被你越說越糊塗了!」

  杜青道:「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有一個大概的認識,凡是有正義感的前輩,本身雖然隱居不出,卻努力在造就我,而具有野心的人,如韓莫愁或王非俠之流,卻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實力而打擊我,阻撓我精進,因此我認定他們後面,有一個邪惡的人在擺佈他們,以引起一場武林的空前浩劫!」

  謝寒月落:「為什麼韓莫愁又要否認有這麼個人呢?」

  杜青道:「這個人可能自己不準備出面,他將武林中的高手一一暗中制服後,可能提出一個條件,誰能夠稱霸武林,他就將統治天下的秘密交給誰,所以韓莫愁與王非俠都野心勃勃地從事策劃……」

  謝寒月道:「那人為什麼又要限制他們不得互相殺害呢?」

  杜青皺眉道:「我就是想不透這一點,否則我就不會傷腦筋了!」

  謝寒月道:「別去想它了,也許根本沒有這回事!」

  杜青搖頭道:「不然!韓莫愁今天說出這件事是有目的的,可能他懷疑我已得知這個秘密,所以才故意漏口風套我的話,後來他發現我所知不多,連忙又停止了,由此可見那暗中控制的人,手段十分厲害,如果有人洩露了的話,一定有非常的對付手段……」

  謝寒星道:「血魂劍尚在人處,他是否肯說出來呢?」

  杜青道:「不會的!連我父親都沒有說,可見洩密的後果非常嚴重,他們只能在暗中培育我,讓我在無知的情形下漸漸地接近這個秘密,進一步去推翻這個邪惡的險謀!」

  謝寒星問道:「何以見得這必是一個邪惡的險謀!」

  杜青道:「這很簡單,正人君子都悄然引退,剩下那些野心者在興風作浪,可見這是個屬於邪惡的陰謀了!」

  謝寒月問道:「你準備怎麼應付呢?」

  杜青道:「聽其自然,走到那裡是那裡!」

  三人都沉默不語了,杜青忽而笑笑道:「寒月!今天我想要你陪我下幾盤棋,記得我初次受傷住在你的閨樓中,我常輸給你,經過這幾天的殺伐與鉤心鬥角,我又悟出不少妙著。準備再向你領教一下!」

  謝寒星笑道:「那我就不奉陪了,我的性子急,最怕這種慢騰騰的玩意兒,大姊!你陪杜大哥下棋吧。我替你巡邏去!」

  說著離開了他們,謝寒月將棋枰拿來,放在榻上,讓杜青可以倚著被褥,一面對奕,一面休息養傷!

  杜青這才低聲將韓萍萍的約會告訴了她。

  謝寒月聽後笑道:「血魂劍神出鬼沒,這次也會著了人家道兒,要不是她們姊妹,真要送老命了,明晚這場約會,又不知安排了什麼新花樣好吧!明天我設法使你單身赴會好了!」

  杜青道:「不!我要你一起去,我有個毛病,覺得你在場,我就安心多了,否則我就心裡亂糟糟的,凡事都無法冷靜思考!」

  謝寒月笑道:「你在綠楊別莊幾天,幹得很有聲有色呀!」

  杜青道:「不見得!現在我還在後海,把寒雲弄去挑那個擔子是否太沉重了,她究竟應是個小孩子!」

  謝寒月道:「可是她表現得很出色!」

  杜青一歎道:「寒雲一片天真,忽然變得如此精明幹練,我覺得並不是件好事,昨天離開了她,我就後悔有此一行!」

  謝寒月道:「你畢竟還是做了件好事,綠楊別莊那批人都是忠義不二之士,如果讓他們成為王非俠的工具,對武林來說是一大損失,也因為寒雲能如此顧全他們,使王非俠心生愧意,才放棄了他們……」

  杜青道:「可是叫寒雲去接替那個責任也太苦了她!」

  謝寒月道:「趕快把事情解決了,寒雲就可以脫身離開了,我想你說的那個秘密很有根據,只是對王非俠的估計可能不太正確,他在我家多年,我側面觀察此人本心還是很不錯,他把綠楊別莊的大權交給寒雲,也等於是交給你一樣,是要你運用這批力量,支持你的行動!甚至於他勸娘把謝家交給我,也是在幫助你,也許他對血魂劍的用心很清楚,知道要完成大業,必須要有一個龐大的實力為後盾,他在這方面支持你,比什麼都有用!」

  杜青道:「但願如此,可是明晚你一定要陪我去,否則我寧可爽約也不去了,我覺得血魂劍把韓家姊妹拖在一起,總有點不太妥當!」

  謝寒月笑道:「這位老前輩用心深遠,絕不會害你的,不過你一定要我去,我就陪你去一趟吧,否則二妹也會不放心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7:16

第三十九章 一船滿載秦淮春


  杜青接過貼子,朝謝寒月一笑道:「賢弟!這兩位姑娘倒是頗為不俗,居然下勞帖邀我們一敘,如果不去訪晤一下,似乎太唐突佳人了!」

  謝寒月又微微一笑,取出一把金葉子朝那老者道:「我們決定赴兩位姑娘的約,而煩老人家回報一聲!」

  老蒼頭道謝了回船,四下的鶯鶯燕燕卻十分失望,按照秦淮河的規矩,客人決定了去向後,別人就不得再搶奪了。

  可是眼看著這兩個英俊的豪客,得不到手,大家又十分不甘心,有的人開始向旁邊打聽那隻船是那一家的!

  有人道:「船是翠芳園的,可是翠芳園並沒有這兩個名字,也許是新來的雛兒,今天才開始做生意!」

  更有的叫道:「新來的到底會出花樣,居然值得用帖子邀客人,可是按照規矩,只有客人出條子叫姑娘,這不是違反了規矩了嗎?」

  大家又跟著起哄道:「對!新開業也不拜拜同行姊妹,又敗壞規矩,出新花招搶客人,我們可饒不了她們,大家到船上理論去!」

  氣勢洶洶,正要往船邊湧去,謝寒月只得朝遠處一點手。

  喬裝成跟班的謝寒星與藍素雲由人群中擠了過來。

  謝寒星瞇了眼睛,伶俐地打了恭道:「二位公子有何吩咐?」

  謝寒月道:「我們今天大玩一下,將所有的姑娘都叫出局,每張條子開銷二百兩,由你們倆人統籌接待,選三條船,跟在我們後面,隨時聽候吩咐,而且你倆負責挑選一下,技藝佳者,另有花賞!」

  謝寒星應了一聲,笑向粥粥群雌道:「各位大姐,跟我拿銀子去!」

  當時秦淮的時例,每條花船的一夜化銷,最多也不會超過五十兩,謝寒月一出手是二百兩,而且人人有份,這是從所未有的豪舉!

  何況謝寒星與藍素雲成男裝,也是唇紅齒白的美少年,邀寵主人眼見無望,只有拉攏這兩個跟班了!

  謝寒月把手中的金葉往空中一丟道:「送給各位買朵花戴戴!」

  鶯鶯燕燕,一窩風搶地上的金葉子,謝寒月趁空拉著杜青,竄上韓萍萍的那條船,吩咐立刻離岸。

  杜青一怔道:「怎麼寒星跟素雲也來了!」

  謝寒月笑道:「瞞著她們反而不好,不如叫她們也跟著,反正她們只知道我們要脫身與人秘密約晤,並不知道與誰約晤!」

  杜青道:「這一下又要浪費多少銀子!」

  

  謝寒月道:「這些女子們都很苦,借個機會周濟她們一下,也是好的,謝家的財產太多了,可惜我們都是女子,沒有一擲千金的機會,讓二妹她也嘗嘗揮霍的滋味,領略一下花園溫柔鄉的銷金滋味,未嘗不值得!」

  杜青搖搖頭,歎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進到艙,但見擺了一二桌盛筵,韓萍萍與韓真真一身珠翠濃妝艷抹,打扮得像兩個新嫁娘!

  修文水也脫去了蒼頭打扮,獨居中席,韓氏姊妹盈盈起立,襝衽致禮,然後韓萍萍笑道:「謝大姐真捨得,這一化就是幾萬兩!」

  謝寒月笑道:「這筆帳記在你們頭上,將來要在嫁妝中扣的!」

  韓氏姊妹臉上都是一紅,修文水忙咳了一聲道:「坐下談坐下談!」

  謝寒月也自悔失言,從修文水的眼色中,似乎韓家姊妹沒有聽懂她語事之意。連忙搭訕著坐下!

  杜青坐下後,皺眉埋怨道:「你們怎麼想起在這兒見面!」

  修文水一笑道:「這是老朽的主意,因為韓莫愁律下甚嚴。唯恐手下人聲色場中洩漏了身份,嚴禁前來,所以在此才能不引起注意,只是太委曲二位韓姑娘了!」

  韓萍萍道:「能夠為前輩盡點力,我們萬死不辭!」

  修文水笑道:「二位別再記著令尊對我的事,老朽一生殺孽太重,雙手染滿血腥,宜有屠家之報,無所謂仇不仇了!」

  韓真真道:「那是前輩的胸襟廣闊,愚姊妹卻不能作如此想!」

  修文水一笑道:「不談!不談!我們話歸正題吧,你們都知我是誰了!」

  韓萍萍道:「家叔與杜公子都認為前輩就是血魂劍!」

  修文水道:「不錯!血魂劍是我,華聞笛也是我,不過這兩個化身已死,我是貨真價實的修文水,再也沒有別的身份了!」

  杜青忍不住問道:「昨天在玄武湖韓莫愁談起一個秘密……」

  修文水笑道:「不錯!今天就是要告訴你們這個秘密!」

  眾人精神都為之一震,修文水道:「昨天我去而復返,躲在亭子附近,聽見你們的談話,杜青兄猜測極有見地,令尊也是秘密中人,差不多有點名望,或武功略具造詣的人,都是秘密中人,這個秘密控制了整個武林,掌握於一人之手……」

  杜青忙問道:「這個人是誰!」

  修文水道:「血魂劍!」

  杜青不禁一怔,修文水道:「那才是真正的血魂劍,血魂劍三個字是由他所創的,後來才移交給我,這樣你總明白了吧!」

  杜青道:「明白了,可是他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修文水歎道:「此人武功之高,深不可測,行事之秘,鬼神莫測,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在我來說,只得以血魂劍名之,說不定他在別人面前,用的是別的名字!」

  杜青又問道:「他掌握了什麼秘密呢?」

  修文水道:「這很難說,也許是一個人的把柄,也許是萬個人的生命,也許是某人的弱點,總之,他控制了每個人的命運,使大家不得不聽從他的命令,或是受他的限制,使大家不敢違抗他!」

  杜青問道:「他對前輩掌握了什麼?」

  修文水想了一下才道:「我的一個兒子!現在還在他的囚禁中!」

  杜青忙問道:「前輩的家人不是都死了嗎?」

  修文水道:「那是華聞笛的家人,我修文水的兒子還是在他的控制下,正因為我骨肉受制,才在外面以華聞笛的身份,另外成了一個家,誰知仍是瞞不過他,被他殺死了……」

  韓萍萍道:「殺前輩家人的不是家父嗎?」

  修文水道:「是令尊下的手,但一定是他的主使,或者他利用令尊行兇,使我的親人只剩下一個!」

  杜青道:「他控制這麼多的人,目的何在呢?」

  修文水道:「那還有什麼別的目的,無非是想獨霸武林而已!」

  謝寒月道:「他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公開現身呢?」

  修文水道:「以前他可能有這個打算,但是十五年前,他為了練功而至走火人魔,兩腿風癱,不能行動了,只好打消前意,改為暗中統制武林,而有意在武林中培植一個霸主。作為他的傀儡!」

  杜青道:「韓莫愁就是他培植的傀儡了!」

  修文水道:「韓莫愁只是其中之一。王非俠!我,恐怕還有另外一些人,都是他培植的對象,連令尊也是的!」

  杜青道:「家父從無任何行動!」

  修文水道:「是的,一些正直之士,不願為他作倀,只有閉門謝絕江湖,不問世事,因為此人在十五年前雙足殘廢,所以在這十五年中成長的少年英雄,還沒有受到他的控制,令尊叫你出來,可能是希望你有所建樹,除此邪魔!」

  韓萍萍道:「家父不是甘心屈居人下的,為什麼要聽命於他呢?」

  修文水道:「沒有一個人是甘於屈居人下的,只是大家都有個希望,能取他而代之,他規定過,有人能真正地成為武林霸主之後,就可以得到他的全部制人之秘,令尊的成就似乎比別人多一點,目前已接受了他大部份的秘密,所以能網羅許多高手!」

  杜青又問道:「為什麼他不准大家互相傷害呢?」

  修文水苦笑道:「他是採取多方面而發展的,如果大家為了爭取他的控制秘密,拚命互殺,豈不是違背了他的本意,所以他只准大家互相打擊,就是不准殺死對方,韓莫愁以前視我為勁敵,也只能逼我自殺,而不敢殺死我!」

  杜青問道:「前輩封劍十年,又是為了什麼?」

  修文水道:「為了我變相地反抗他,我接過他血魂劍之名後,專門揭人隱私,凡是他用以制人的秘密,被我深悉之後,我就加以破壞,或者殺死那些人,將他以血魂劍所建的基業破壞了一大半,使人人對血魂劍三字恨之切骨,他知道之後雖然憤怒,卻因我沒有破壞約定,也無可奈何,只好令我封劍十年,停止對他的破壞!」

  杜青點點頭道:「這人現在那裡?」

  修文水道:「不知道!封劍之後,他與我已失去連絡,目前可能只有韓莫愁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杜青又問道:「有沒有辦法制他呢?」

  修文水道:「那恐怕很難,我的無敵六式要想勝過他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想能打擊韓莫愁,使韓莫愁無法統一武林!」

  杜青吁了一口氣道:「那有什麼用呢?即使殺死了一個韓莫愁,他會接二連三,培植起更多的類似人物,為了一勞永逸,應該除去他才對!」

  

  修文水歎道:「談何容易,他雖然兩足殘廢,但是他訓練了一批高手成為他的待衛,這些待衛本身劍術極精,已經不易對付,再者他本人劍術更是超凡人聖,據說他家養了一頭黑猩猩,力大無窮,動作如風,要與人動手時,他騎在那頭黑猩猩頸上,比常人的動作更為靈便!」

  杜青想了一下道:「這就完全沒辦法對付他了?」

  修文水道:「他比我們都還要大上十幾歲,其壽不永,只要在他死前,沒有人能得到他的秘密,等他一死,天下就太平了!」

  杜青道:「誰知道他還會活多久呢?就算等他老死了,如果有了個傳人,禍患更無窮了!」

  

  修文水道:「是啊!不過目前他不敢有傳人的,因為大家都在望他早死,如果他有意培植一個傳人,大家都會對那個傳人下手的!」

  杜青道:「如果他秘密收了個傳人呢?」

  修文水道:「這是大家最擔心的事,但也沒有辦法,最好是根本上除去這個禍患,可是我已心拙智窮,無能為力,唯一的寄望是在你們身上!」

  杜青道:「前輩知之極深,都沒有辦法,我們更難了!」

  修文水道:「我思之良久,覺得如果能把我的無敵六式與韓莫愁的劍法精華,加上謝家的劍式精華,集中於一人之身,雖不能與之匹敵,但至少能不受他的威脅,可是謝家劍式控制在王非俠之手,韓莫愁更不會與我推誠合作……」

  杜青道:「要叫這兩個人交出劍式是很難的事!」

  修文水道:「是的!不過我只好盡己之力。把無敵六式交給他們兩個人,我也不放心,所以我才召集你們在此,我想把無敵六式全部傳給杜青,謝韓兩家也有人在此,我說出秘密後,如何合作是你們的事!」

  謝寒月道:「謝家劍法的精髓在王非俠與家母之手,我得不到!」

  韓萍萍也道:「家父的劍式如果肯教我們,我們絕對毫無隱瞞地交給杜公子,只怕可能很少!」

  修文水一笑道:「想辦法!只要肯想,也許會有辦法的!現在大家喝酒吧!今日一聚後,以後我們恐怕再也見不到面了!」

  杜青一怔道:「前輩怎麼說出這種話呢?」

  修文水長歎道:「我道破了秘密,如果我不死,那個傢伙一定會加害我的兒子,為了保全我的骨肉,只有犧牲我的老命了!」

  杜青道:「聽到秘密的只有我們四人,我們終不洩漏就是了!」

  修文水道,『希望是如此,但是遲早總會洩漏的,所以我還是不再見你們,但如你們能維持的久一點,使我能活著看見到兒子一面,我就心滿意足了!」

  杜青問道:「前輩的令郎今年多大了?」

  修文水道:「跟你一樣大,可是他三歲就被人搶去為質了,我不知道他長成什麼樣子,說不定他根本就不知過我是他的父親,更不敢去奢望,將來你們如果有機會能見到他,希望對他手下留點!」

  杜青道:「前輩莫非以為他會與我們為敵!」

  修文水道:「那是靠不住的。我想很可能他會被那人訓練成為侍衛之一,如果你們要找到那人,一定會衝突上的!」

  杜青道:「不知姓名;我們怎知那一個是令郎呢!」

  修文水道:「這個我也沒辦法。秘密全控制在那人之手,這是他最歷害的手段。因此我希望以你的聰明,先取得那人的秘密,否則你貿然勸手,即使能殺死那個人,他掌握的秘密不會公開、一定會有很多人受害,連令尊也會牽連在內,所以你們的措施,必須十分謹慎,這是千萬要記住的?」

  杜青道:「那人死了,他掌握秘密也消失了,怎會害人!」

  修文水歎道:「我舉一個例子,有兩個人的全家都被他灌下了一種毒藥,每隔三個月,他會派人送來一次解藥。過期則毒藥發作無救、如果你不先把解方獲知而想殺死那人,勢必要害死許多人,那兩個受害人一定會拚命阻止你,此人控制武林的手法極其狠毒,方法不一,以此類推,不勝其數……」

  杜青不禁為之駭然色變!修文水道:「那人是以各人的成就為計劃標準,有一分成就,他就交出一部份秘密,韓莫愁能獲知較多的秘密,自然成績已斐然可觀,所以才能號令很多隱名高手為之賣命,但韓莫愁本人也有把柄被捏在那人手裡,始終脫不出那人的控制,所以韓莫愁的一切努力,也等於是那人的成功!」

  杜青卻道:「我想韓莫愁不會那麼傻,徒勞無功地受人利用,而且韓莫愁也不會受人扶持,他沒有什麼太多可顧忌的地方。」

  修文水道:「這是怎麼說呢?」

  杜青道:「受人挾持的原因不外乎幾種,或以性命相協,韓莫愁不是個怕死的人,或者像前輩這樣,有最親近的人受了威脅,所謂最親近的人,不外乎妻兒子女,而韓莫愁天性涼薄,這些條件是威脅不了他的!」

  說完朝韓氏姊歉然一笑道:「我很抱歉如此批評令尊,但是二位對令尊的瞭解很深,應該明白我的話絕不是惡意的中傷……」

  韓萍萍與韓真真難過地低下了頭,修文水道:「你說的話可能不錯,那麼韓莫愁何以會聽命於那人呢?」

  杜青道:「唯一令韓莫愁感到興趣的是劍法,那人的劍術造詣高過韓莫愁許多,這才是使韓莫愁聽命於他的原因!」

  修文水道:「不錯!不錯!如果那個人將所知的劍法傳給別人,則韓莫愁就將有很多的敵手了,這才是韓莫愁最擔心的事!」

  杜青道:「所以我認為他們之間,可能只有一種默契,除了那人不將所知劍法傳給別人,作為韓莫愁不反抗他的條件外,很少有其他的原因能克制住韓莫愁……」

  修文水道:「可是那個人為什麼要對韓莫愁如此遷就呢?」

  杜青道:「那人由於本身的殘廢,無法實現其獨霸武林的心願,只有找一個氣味相投的人來實現他的願望;所以他才給韓莫愁這麼多的協助,等韓莫愁成功之後,他想到自己仍能優於韓莫愁,心中就滿足了!」

  修文水道:「那他乾脆將所知的劍法都傳給韓莫愁,不就很輕易就達到目的了!」

  杜青一笑道:「韓莫愁不是那感恩的人,只要他所能超過那個人,一定獨佔成功,那裡還有別人的地位呢……」

  謝寒月道:「這不可能吧,如果像你所說,他們兩人之間,一定互相猜忌,誰也容不得准,早就在設法互相陷害了!」

  杜青笑道:「韓莫愁可能對那個人顧慮猜忌,只是目前的能力還殺不死那個人,而那個人卻不想殺死韓莫愁,因為韓莫愁是實現他心願的人選,他們兩個人就這麼互相矛盾地對立利用著!」

  修文水道:「你憑什麼作此猜測呢?」

  杜青道:「韓莫愁遭遇到一連串劍術上的難題,卻從來不去向那人請教,這是他不敢去見那人,怕遭受他的殺害,因為那人行動不便,要來找韓莫愁自然不容易,而韓莫愁偵騎秘布天下,主要的也是為了監視那人的行動!」

  修文水沉思片刻後才道:「不管你判斷的是否正確,反正這兩個人都是極端邪惡之輩,任何一人得志,都將為武林招來浩劫,目前我能提供的只有一套無敵六式,回頭我就傾囊相告,以後如何,就在乎在你的努力了!」

  杜青道:「前輩不是將無敵六式精解都告訴韓莫愁了嗎?」

  修文水道:「是的!那是一般的練法,出之於人為勉強而施發,威力必將大減,無敵六式,必須出之自然,如何在自然的情形下施展此六式,只有你一個可有此天賦,否則我就不會草草選中你作為傳技的對象了!」

  杜青道:「我不知道我有什麼天賦!」

  修文水笑道:「那天韓方對你的評述很有道理,無敵六式,必須你胸中的正氣為支柱,才能至大至剛,血魂劍式是至剛之式,在你手中卻能留人餘地,這是一件很難的事,我先傳你血魂劍式,就是對你的考驗,等你合格了,我才決定進一步造就你……」

  謝寒月忽然問道:「前輩的血魂劍既是代人之名,這血魂劍式是誰的呢?」

  修文水道:「是那個人的!那個人一直想來探測我無敵六式之秘,我就是不肯告訴他,所以他才傳了我這套血魂劍式,叫我代他以血魂劍行事,我練成了這套劍式之後,才發現他的險謀,因為我受了血魂劍式凶邪之氣的感染,再也無法練成無敵六式了!」

  謝寒月點點頭道:「這就對了,杜大哥第一次在我家施展血魂劍式之時,我娘驚恐萬分,可能把前輩當作那個人了!」

  修文水道:「我代血魂劍出現江湖之事,只有韓莫愁一人知道,那個人雙腿風癱之事,也只有我與韓莫愁知道,韓莫愁所謂的秘密,就是指那人的風癱而言,這件事如果傳之江湖,很可能有許多人會起而反抗他的!」

  韓萍萍道:「那我們何不將這件事公開出來呢?」

  修文水一歎道:「可能沒什麼用,那個人防備周密,人們去找他,等於白白送死、我今天說出來,是決心以一身相拚,如果你們認為有必要,也不妨試試看!」

  杜青道:「這件事的宣佈,對大家總是有好處的,至少有一部分直接受他威脅的人,可以不再怕此事,就與前輩無涉了!

  修文水道:「可見到他之後,恐怕就很難生還了!」

  杜青道:「我會有我的方法,這一點前輩大可放心!」

  修文水默然片刻才道:「我相信最近鬧得天翻地覆,那人一定有所知聞,而且韓莫愁對金陵周圍的警戒十分嚴密,那人隱身之處,一定也不會太遠,多用點心思,也許不難找到他!」

  杜青道:「前輩是否暗中察訪過了?」

  修文水點點頭道:「是的,我最近一直在努力追索那人的行蹤,卻始終未得其蹤,不過我相信那人遲早會現身的!」

  謝寒月道:「這河上雖然隱密,但是我們的來的時候舉止太乖張了,很引人注意,此地不宜久留,還是珍惜這片刻之聚,大家共謀一醉吧!」

  修文水哈哈一笑道:「對!該說的也說完了,為了昨天在玄武湖之事,韓莫愁也一定不放過我,今後見面很難,我們還是小聚一下吧!」

  說著舉杯邀飲,大家陪著他乾了一杯,修文水很高興,親自把盞,又替大家加滿了,再度歡飲!

  

  喝著!喝著!韓家兩姊妹首先不勝酒力,伏倒在桌子上,杜青也覺得腦袋昏昏的,不禁奇道:「我沒喝多少呀,怎麼竟有醉意……!」

  謝寒月道:「那你一定是太累了,還是別喝了,我給你泡碗茶,給你醒醒酒,我也覺得渴極了!」

  說著起身到了後艙,沏了兩杯香茗出來,杜青接過喝了下去,沒多久,就連打呵欠道:「我怎麼直想睡呢?」

  謝寒月道:「那你就到後艙上去歇一會兒,養養精神,修老前輩回頭還要教你劍法呢!你可不能太勞神!」

  杜青道:「前輩為什麼先不把正事辦完才喝酒呢?」

  修文水道:「韓家姊妹在此,我不能當著她們面教你,只好等她們醉了再說,沒想到你的量也那麼淺,你先去躺著,我設法把她們送走後,再來跟你研討劍式!」

  杜青醉意朦朧地道:「那再晚就失陪了,對不起前輩……」

  說著站了起來,似乎連身子都站不穩了,謝寒月忙把他扶著到了後艙,那兒錦帳綿褥,軟香醉人,儼然是一所極為綺麗的臥房,謝寒月將他放在床上,等他睡著了,才來到外面,修文水問道:「睡著了嗎?」

  謝寒月點點頭,修文水指著韓家姊妹道:「把她們也送去,這件事對你很委屈……」

  謝寒月道:「我無所謂,我二妹也很灑脫,只是她們倆是否願意呢?前輩好像沒有跟她們說明白!」

  修文水道:「這種事如果光問她們,說什麼也不會同意的!」

  謝寒月道:「那以後怎麼辦呢?」

  修文水一笑道:「她們姊妹對杜青十分傾心。平常的言談之中,我已摸得很清楚,絕不會有問題的,你再好言寬慰一番就成了!」

  謝寒月道:「我擔心的是杜大哥,他的性情很拘謹……」

  修文水道:「那要靠你了,這是為了大局,不把她們拉攏在一起,就無法得到韓莫愁的劍式,永遠也擊不破邪惡的勢力!」

  謝寒月道:「但是拉攏住她們,也未必能得到韓莫愁的劍式呀!」

  修文水道:「據我所知韓莫愁對這兩個女兒十分鍾愛,也許能有幾分希望,就算得不到他的劍式,至少對杜青的性命有了保障,韓莫愁總不忍心叫他的女兒守活寡吧!」

  謝寒月沉思片刻才歎道:「我實在也知怎麼才好了!」

  修文水道:「聽我的!不會錯,杜青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也是武林中多數人的希望,他如果肯以大局為重,就該不拘小節,何況對他並不是壞事呀!」

  謝寒月這才慢慢地抱起韓家姊妹,送到後艙,跟杜青躺在一起,修文水也跟著進來看了一下道:「你把兩個女孩子的衣服脫了,替她們蓋上被,吹熄了燈,其餘的事就由他們自己去進行!」

  謝寒月遲疑不動,修文水道:「快呀!我在酒中所用的迷神散在半個時辰就會發作了,到時候他們雙方都會情不自禁,自然水到渠成,這次我準備把餘下的四式一起傳給他,所需要的時間久一點,韓莫愁追得我很緊,錯過今天,再也沒機會了!」

  謝寒月受了催促。只得動手解衣,修文水倒是很正派,連忙退了出去,片刻後謝寒月才退出來。

  修文水指指椅子道:「坐下來,等吧!我看快有行動了!」

  謝寒月坐了下來,神色極為不安,過了不久,果然後艙有了一陣咿唔之聲,船身也輕輕地搖了幾下!

  修文水朝謝寒月一笑,低聲道:「我的藥散從未失效過!」

  謝寒月臉色飛紅,低頭不語,可是後艙立刻又恢復了平靜,連咿唔之聲也停止了,修文水一怔道:「怎麼這樣快就……」

  謝寒月也臉現疑色道:「別是出事了吧,我去看看!」

  修文水道:「不會出事的,現在你不能進去,也許是藥性還沒有行透,你一去,反而前功盡棄了!」

  謝寒月只得在極度不安中坐了下來,又停了片刻,船身再度輕輕一恍,修文水臉上才現出笑意。

  他伸手指指後面,還沒有開口說話,忽然艙前闖進一人,謝寒月一驚,抬頭看清是謝寒星,不禁疑問道:「二妹!你怎麼來了!」

  謝寒星道:「是杜大哥叫我來接你回家的!」

  修文水也是一怔問道:「杜青什麼時候去通知你的!」

  謝寒星道:「不久以前,他是從河裡浮水到我們船上的,一身水淋淋的連濕衣都不換,騎了馬就走了!」

  謝寒月臉色大變,急忙問道:「他說了什麼?」

  謝寒星道:「他說叫你趕快回去,還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

  謝寒月忙道:「什麼話?」

  謝寒星道:「他說我們今天是以正氣抗邪,不是陰謀對陰謀,他的臉色很不好,大姊,是不是你們吵架了?」

  謝寒月頹然一歎,低首無語。

  修文水也是一聲長歎道:「老夫自忖用心無私,但在他面前,卻無地自容了!」

  謝寒月道:「前輩不必自責,我會對他解釋的!」

  修文水搖搖頭歎道:「再解釋也沒有用了,他那句陰謀對陰謀把我一眼看透了,他能不受迷魂散的作用,足見他的神智很清明,我們的談話,他一定全聽見了,謝小姐,我很抱歉,把你也拖累了進來!」

  謝寒月苦笑一聲道:「我倒無所謂,反正我問心無愧;他恨我也罷,原諒我也罷,我只希望能為他盡一份心就夠了!」

  修文水默然片刻才道:「幸好韓家姊妹不知道,以後在她們面前,希望你不要提起,替她們換好衣服,送她們回去。這裡有點東西,是我畢生對醫道的研究心得,無敵六式的默授方式也記在上面,你可以參研一下,用我的方式,教給杜青,好在上一次我已經把他的經脈給打通了,你不必太費事……」

  「前輩還是自己教他的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7:26

  修文水苦笑一聲道:「我沒臉再見他了,我的兒子如果能見到你們,請千萬留一分情,設法使他明白自己的身世……」

  謝寒月一怔道:「前輩,你為什麼說這種話呢?」

  修文水道:「我要去了,這件事只可讓杜青知道,我不在人世的消息能封住,對你們總有點好處的……」

  說完端起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因為這杯酒是從壺裡倒出來的,謝寒月並沒有想到其中會有什麼蹊蹺!」

  可是修文水喝了那杯酒後,輕輕一吁道:「我有一顆藥,是藏在牙齒中的,我從虛無中而來,這顆藥又能使我往虛無中而去,來的虛空,去也應空,遍遊人世數十載,依然兩手空空,只如一場春夢,春來無跡,夢也無蹤,倒也痛快,再見了……」

  說著!說著,他的身上冒出一陣白色的水氣,整個人就這樣萎縮了下去,沒多久,就整個地消逝了!

  只剩下一張空空的椅子,連他身上的衣履也化得一乾二淨,霎時空中瀰漫飛揚著縷縷白氣。

  沒多久,一陣輕風吹過,連白氣都消逝了。

  謝寒星駭然道:「他就這樣不見了?」

  謝寒月目中含著淚珠,哽咽道:「是的!他不見了,永遠也不會再出觀了?」

  謝寒星叫道:「多怕人呀!大姊,到底是為什麼呢?」

  謝寒月忽而問道:「二妹!你對杜大哥說過什麼沒有?」

  謝寒星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們來幹嗎?怎麼能告訴他什麼呢?」

  謝寒月道:「我問你上次他跟你親近之後,有沒有問你什麼?」

  謝寒星臉上一紅,然後才道:「今天他拖住我談天,談起昨天在玄武湖的事,我怨他不該把無敵六式陰陽之理說給韓莫愁聽的,他再三追問原由,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他了……」

  謝寒月哦了一道:「難怪他今天會識破其中關鍵了,二妹!你不該說的!」

  謝寒星道:「我知道,可是跟他在一起!什麼話都藏不住,那怕他要我的心,我也願意立刻挖出來給他……」

  謝寒月又歎了一聲,然後才道:「這也難怪你,算了,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談也罷,你知道杜大哥是真的回去了嗎?」

  謝寒星道:「是的!我見他神色不對,想陪他回去,可是他催著要我來叫你,他說他除了我們姊妹之外,不想再要別的女人了,他保證一定回去,在家裡等我們,叫我們趕回去,我想他不會騙我們的!」

  謝寒月眼中含著淚光道:「是的!我知道他是個很專情的人,二妹,我們回去吧,別讓他等久了,有這樣一個男人,是我們幸運……」

  謝寒星點點頭,謝寒月道:「你把素雲叫來!我有點事情交代,還有關於修文水的事,你可千萬別再告訴人了!」

  謝寒星道:「當然了,只要不瞞住杜大哥,別的人想從我口中掏一個字都不可能的,大姐儘管放心好了!」

  說著揚聲招呼,把藍素雲叫了上來。

  謝寒月叫她把韓家妹妹弄醒後,再送回去,又吩咐了一番話,然後命舟靠岸,取了寄存的馬匹,與謝寒星飛快地趕回家中!

  杜青果然在家中等她們,見到面之後,謝寒月總算鬆了一口氣,不過有點怯怯地問道:「杜大哥!你不會生我的氣啊?」

  杜青微微一笑道:「剛回來我是一肚子氣,但想想你是上了別人的當,也就不氣了,寒月,現在我們算是夫婦了,我很感激你的賢慧,但是不滿意你的賢慧過了頭,連一點妒意都沒有了,下次別再拿我做人情了好不好!」

  謝寒月默然受責,一言不發,謝寒星卻不過意地道:「杜大哥!你不能怪大姊,她何嘗願意如此,後來我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完全是為了你好!」

  杜青笑道:「我知道,為了要我練成無敵六式是不是?」

  謝寒星道:「你明白就好,修文水說了,那些劍式必須在陰陽合調的情況下著手才有效,因為你的陽氣太重……」

  杜青笑道:「我想陰陽合調是劍中之必須,但我已經有兩位夫人了,在你們姊妹的幫助下,我可以練得很好!」

  謝寒月道:「不!不夠的,照劍理所需,必須是純陰之體,我們姊妹都破了身,陰氣不足以克陽,一定要處子才行!」

  杜青笑道:「誰告訴你的?」

  謝寒月道:「我對歧黃脈理之道很有研究,這是學理上根據!」

  杜青笑笑道:「可惜你沒機會多診幾個男人的脈,所以研究得不夠透徹,要知道修文水第一次的要求是對的,那時我也是純陽之體,而我陽氣較盛,必須借重二位之力才能使陰陽合調,現在我也不是真陽之身了,如果聽從了你安排,則陰漲而陽弱,反而失其調和之意!」

  

  謝寒月道:「無敵未四式就是需要這種狀況!」

  杜青問道:「這又是誰說的?」

  謝寒星嘴快道:「修文水把劍笈交給了大姐:大姐是根據劍笈的!」

  杜青問道:「修文水交出了劍笈,他不準備再見我了!」

  謝寒月黯然道:「他已經氣化了,誰也見不著他了!」杜青微微一怔道:「氣化?怎麼叫做氣化?」

  謝寒星:「他牙齒裡藏著一種劇烈的腐蝕藥,咬破後,全身化成一陣白氣,連衣服都化得一絲不剩了!」

  杜青輕輕一歎道:「人死了,我也不必再說他的壞話……」

  謝寒月忙問道:「難道他對你有什麼不利之心嗎?」

  杜青輕歎道:「對劍理我懂得比你多,無敵六式是需要仗陽氣之助,如陰盛於陽,進境可以神速,可是太損元陽氣,盛極則易衰,這是自然的道理,我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達到劍術的最高峰,但至少會減損我十年以上的壽命!」

  謝寒月一怔道:「真有這回事嗎?」

  杜青道:「你是學醫的,怎會不明此理,人的精力是很有限的,用得多,衰竭得快,超越自然的進展,就是透支生命!我得了你們的幫助,同樣也是促短了你們的壽命。」

  謝寒月低下了頭,杜青又道:「也許他是用心無私,認為顧全大局,個人少活幾年有什麼關係,但是他不該利用韓家姊妹!」

  謝寒月道:「韓家姊妹是深明大義的人,她們不會珍惜那幾年壽命的!」

  

  杜青道:「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肯利用她們,掠取她們的元陰,助長我的劍式,卻用來對付她們的父親,這算俠義嗎?」

  謝寒月低下了頭道:「我沒有想到這一層,修文水說韓莫愁對這兩個女兒頗為鍾愛,拉攏住她們,雖不能取得韓莫愁的劍式,至少也能使韓莫愁消除對你的敵意!」

  杜青苦笑道:「你錯了!韓莫愁對我雖有敵意,目前卻絕不會殺死我,他甚至還希望我的劍術超過他,替他去消滅那個隱藏在幕後的敵人!」

  謝寒月道:「不會吧!他為什麼一再地不放過你呢?」

  杜青道:「我得悉這個秘密後,才整個地想通了,韓莫愁劍法勝過我良多,他要殺我,早就可以得手了,可是他每次都將我置之險地而放過我,目的就在刺激我求進,也刺激別的人幫助我速成!」

  謝寒月想了一下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修老前輩用心良苦!」

  

  杜青道:「此老於我有恩,我不會怪他,但他利用韓家姊妹來促成我,其心不可恕,他雖然口說不懷恨韓莫愁屠殺他全家之恨,但心中實未能釋懷,利用韓莫愁的女兒去打擊韓莫愁,正是他對韓莫愁洩恨的報復方式!」

  謝寒星道:「不錯!否則他何必自殺呢?」

  謝寒月道:「他死前還說過問心無愧的話!」

  杜青道:「那是他對韓莫愁的話,他有正義為前題,何況屠家之仇,報及於一人,自然是無愧了,但對我是有愧的,可是他一死以謝,也就不能再說他什麼了!」

  

  謝寒月默然片刻才道:「杜大哥,韓家姊妹的事不談了,修文水的事也不必談了,但無敵六式你必須盡速練成,也許那要減短你的十年壽命,但仍然是值得的,至於對象,你不必求諸於外,謝家有的是處子,她們為你犧牲生命都願意的!」

  杜青微微一笑道:「你還是不肯放過我!」

  謝寒月急了道:「練成了劍式,你只減少十年壽命,練不成劍式,你可能連明天都活不成,即便韓莫愁要利用你,也是為了你可以受他的利用,如果你不能達成他的期望,他豈肯讓你活在世上阻礙他的行事!」

  杜青莊容道:「寒月!我絕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是我也不願輕擲生命,劍術之進,必須順乎自然,拔苗而助長,絕對不是正途,無敵六式之所以無敵,正因為它是順乎自然之道而發揮天地之至威,如果它必須靠破壞許多處子的貞操來助長其成,則它就是一套淫劍,淫為萬惡之首,萬邪之宗,世上豈有邪惡而能無敵的!」

  謝寒月理為之屈,杜青這才微微一笑道:「也許我的話太重了,但我們既是夫婦,就該無話不談,直言無隱,今天晚上你們姊妹陪我,讓我們在自然的進境中慢慢去體驗劍式的奧秘,那是急不得的!」

  

  謝寒月的臉紅了,低聲道:「你真好意思,修文水的迷神散藥勁很烈,你不知用什麼方法煞住了,卻來折磨我們,你以為我們受得了嗎?」

  杜青微笑道:「你放心,我在河水裡一泳,早把藥性散發掉了,我會很溫柔的,即使狂一點,你們也只好咬牙忍住了,誰叫你們是我的妻子呢!快來吧!良宵苦短,莫負良辰,何況我們還要留出一點精神來研究劍式呢!」

  謝寒月道:「明天小妹就要帶人來了,你不要養養精神去接他們?」

  杜青笑道:「及度而止,有益於養神培元,我是個成熟的男人,久曠反以害身,我父親望孫心切,不勤於耕耘,有虧孝道!」

  謝家倆姊妹都紅了臉,然而卻甜在心裡;眼角眉梢上,卻泛起了濃濃的春意,杜青輕輕地掩上了門,吹熄了燈,把一室的春光都關得緊緊的。

  第二天,起得最早的是謝寒星,她匆匆的攏了一下蓬亂的長髮,隨即趕著去準備一切!

  有了上次的以驗,她已經駕輕就熟了,打了水,讓杜青洗了澡,然後幫著謝寒月替杜青按摩全身!

  讓他在輕鬆而愉悅的狀態下,聽謝寒月用銀鈴似的聲音,將無敵劍式的精旨注入他的潛意識中!

  一直忙到下午,藍素雲前來通報說謝寒雲帶著劉宗與綠楊六龍前來拜訪,大家在客廳中見面後,謝寒月笑道:「小雲,你也會作怪,這是你自己的家,來就來了,還要叫素雲通報一聲,難道你承認是外人了!」

  謝寒雲笑笑:「大姊!如果我是一人前來,那是回家,今天我帶了手下的人來,是以綠楊別莊主人的身份前來拜訪,自然要按照規矩!」

  杜青笑問道:「你莊中都佈置好了!」

  謝寒雲道:「佈置好了!聽說你們跟韓莫愁又鬥了一場!」

  杜青道:「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的!」

  謝寒雲道:「綠楊別莊的組織一向是很嚴密的,我知道平步雲等三個老傢伙都投到韓莫愁那兒去了,幸好對外的一切都是劉大哥主持經手的,他們並不清楚,否則要重布耳目眼線,倒是一番大功夫!」

  杜青忙問道:「劉兄!你的眼線除了注意韓家堡的動靜外,是否還兼顧其他的地方,像金陵各處的特殊人物等……」

  劉宗想了一下道:「有的!敝莊的偵騎並非僅對韓家堡一處,不過金陵城中,除了這兒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人物!」

  杜青點點頭,又問道:「金陵附近的地方呢?」

  劉宗道:「也沒有!」

  謝寒雲忙道:「誰說沒有,今天早上我接到一處密報!」

  劉宗道:「那不算!」

  謝寒雲道:「怎麼不算,我正在奇怪,他們什麼地方不能去,偏偏要住到棲霞山去,難道不怕韓莫愁找他們麻煩!」

  杜青忙問道:「誰住在棲霞山?」

  劉宗只得道:「手下線民的密報說見到夫人在棲霞山上出現,但不知真假,因為那個線人不敢過去看仔細!」

  杜青神色一動道:「伯母在棲霞山上出現,王世伯一定也在那兒了!」

  劉宗道:「線人沒有看見主人,想來不太可能,因為他們已經聲言避世,絕不會在金陵附近現身的!」

  杜青想想道:「我倒認為有可能,我再請問一句,韓莫愁的眼線是否也有人派在棲霞山附近的?」

  劉宗道:「這倒不太清楚,各家的線人都是極端的秘密,如果身份洩漏後,早就被對方消除剪滅了!」

  杜青又問道:「王世伯以前自己主持莊中事業時,對棲霞山附近莊院是否特別注意過,或者有什麼特別交代事項?」

  劉宗道:「沒有特別注意,卻有過特別交代,說棲霞山上住著他的一個老友,叫手下絕對不可前去騷擾!」

  謝寒雲道:「我正在感到奇怪,這個命令是兩年前特別交代的,而且兩年前,我想到棲霞山去看紅葉,被娘知道了,說什麼也不讓我去!」

  杜青又問道:「結果你去了沒有?」

  謝寒雲道:「我偷偷一個人去了一趟,那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玩意兒,深山密林中,幾戶人家,數間古剎而已!」

  杜文一笑道:「你是在賞楓的季節去的,遊人雜亂,自然看不出玄奧來,現在將盡歲尾,遊人絕跡,恐怕就有可看的了!」

  謝寒月聽說山上曾經出現過謝耐冬的蹤跡後,心中也有了幾分譜子,認為修文水所說的秘密人物,很可能就隱居在山中!

  謝耐冬與王非俠名曰避世,實則避禍而已,韓莫愁偵騎滿天下,只有這秘密人物落腳之處,可能是韓莫愁不敢前去的,要躲過韓莫愁的迫害,也只有跟那秘密人物在一起最安全!

  不過她覺得杜青此刻還不宜去那個地方;因此笑道:「杜大哥!那個地方近在咫尺,隨時都可以去,不必忙在一時,綠楊別莊各位初來我家,為了稍盡東主之誼,我應該招待他們一番,你在我家也算得上是半個主人,先幫我接待一下來賓吧!」

  杜青笑道:「寒雲成了綠楊別莊之主,大家都是自家人一般了,款待雖然應該,也不必急在一時……」

  謝寒雲道:「是呀!大姐跟我還客氣什麼,如果有要緊事,還是先辦事吧,我們在金陵另有歇宿的地方!」

  杜青道:「韓莫愁跟你們已公開抓破了臉,你們來到金陵,他不會不知道的,還是以住在此地為佳!」

  謝寒雲笑笑道:「也許你們都不知道綠楊別莊在金陵置有別業,裡面的防禦佈置,不遜於綠楊別莊,韓莫愁如果想來搗亂,保證會鬧個灰頭土臉!」

  謝寒月笑道:「你忘了平步雲他們也是綠楊別莊出來的,現在投到韓莫愁那邊,金陵的別業他們還會不知道?」

  劉宗道:「這個地方只有兄弟與前主人得知,經營及管理的人都是金陵世代居民,外人不會知道的!」

  謝寒星頗感興趣地道:「別業在什麼地方?」

  謝寒雲微笑道:「我相信你們再也想不到……」

  杜青一笑道:「你不說我絕對難以猜測,可是你這句話等於給了我一個提示,我相信不是左鄰就是右捨!」

  謝寒星連忙道:「那不可能,左邊是方將軍的舊宅。方將軍現在還任職朝廷,右邊則是新退休的一名鹽道府宅……」

  杜青道:「那一定是這位退職的鹽道府宅了……」

  謝寒雲一怔道:「杜大哥!你怎麼知道的?」

  杜青笑道:「王世伯以前在謝家總理家務,如果要秘密經營別業,必然在附近的地方,可以互相為屏障……」

  謝寒月道:「這個說法固然不錯,可是這位鹽道大人退休不過才兩三年,家道頗豐,總不會讓別人置作別業吧!」

  杜青笑道:「你忘了鹽運是以揚州為中心點,王世伯的基業也在揚州,要建立關係是很容易的事……」

  劉宗笑道:「隔鄰的王九齡是主人的遠房堂兄弟,他的監道是主人斥資給他捐的,退休置業也是主人的意思與安排……」

  謝寒月一怔道:「真沒想到王世伯還有這一手,王九齡有個女兒與我同歲,我們還時常見面呢,竟不知是王世伯的關係人!」

  劉宗道:「主人經營這別業預留作必要時通路,所以十分保密,連夫人都不知道,更別說是各位了!」

  謝寒月道:「那所別業的佈置夠周密嗎?」

  劉宗道:「沒問題,是主人一手設計的,雖不敢說是銅牆鐵壁,但韓家堡來犯,還討不了好去!」

  謝寒月道:「這就行了,目前這所別業還是別加利用,各位仍然住在寒舍,後園有門相通,必要時可作大家的退身之路!」

  劉宗道:「府上都是女孩子,我們住進來不方便,住還是住在那邊,利用後面的門戶出入,瞞住韓家的人就是了!」

  謝寒雲道:「我也是這個打算,如果杜大哥有事與劉大哥談就帶人過去,不必多作打擾了,記住別走大門,叫韓家的人以為我們都是住在這邊的就是了。」

  杜青連忙道:「別忙!今天我想勞動各位一下!」

  謝寒雲道:「沒問題,綠楊別莊的人,包括我在內,都由大哥您統一指揮,大哥只管吩咐就是了!」

  杜青道:「令堂在棲霞山現身,與我所判斷的某一點情況頗為吻合,我想跟各位到棲霞山去一趟!」

  謝寒月忙道:「今天就去未免太匆促了一點!」

  杜青向劉宗道:「王世伯曾否與劉兄聯絡過?」

  劉宗道:「沒有!所以兄弟對夫人出現在棲霞山之事存疑,如果他們居在該處,一定會跟兄弟聯絡的!」

  杜青道:「不連絡是更對了,我們就以尋訪他們二人為借口,將棲霞山澈底地搜一次,不過這次行動必須要由兄弟主持領隊,任何人都不能單獨行動!」

  劉宗忙道:「小姐已作指示,這點絕沒問題!」

  杜青道:「好!這次行動中可能會有惡戰,各位除了隨身兵器外,最好將各人擅長的暗器與一切可能運用到的器具都帶全,如有欠缺,就在謝府補充好……」

  劉宗微怔道:「假如是去找主人,何必要如此慎重備戰呢?」

  杜青道:「兄弟現在不能說明理由,但是可以保證一件事,我們絕不是去找王世伯拚鬥的,各位可以放心了吧!」

  謝寒雲道:「劉大哥!杜大哥怎麼吩咐,你怎麼聽就是了,不要問理由,難道你還懷疑杜大哥會害我們嗎?」

  劉宗不敢再說了,而且他們此次前來,預料可能會遭遇到韓家的襲擊,每個人都準備得很充分。

  杜青道:「寒月!你也準備一下,恐怕要把你的金陵十二釵也召齊,那蜂尾針筒更是非帶不可!」

  謝寒月道:「人去多一點是必須的,蜂尾針筒既累贅,又不切實效,她們還有別的暗器比較更好的!」

  杜青道:「不!暗器是用來對人的,如非必要,仍以不使用為佳,蜂尾針筒可密集作用。還是帶著的好!」

  謝寒月明白了,根據修文水的敘述,那血魂劍自身體風癱後,訓練了一頭黑猩代步,此物動作迅速,力大無窮,行動敏捷,的確是一個很大的危協,蜂尾針筒用來對付這種異獸,倒很適合用,乃笑笑道:「那我還得特別關照她們一聲!」

  杜青道:「射人先射馬,射獸先射目,記住這個重點對行了!?

  謝寒月道:「那我就準備去,這麼多人,家裡的馬匹還不夠!」

  謝寒雲笑道:「隔壁有的是,最好是大姊出面寫張條子,叫劉大哥借去,一定沒問題的,再多都能供應!」

  謝寒月道:「寫條子太費事,叫素雲陪劉大哥過去借,這無非是做個形式,我們在一刻之內出發!」

  說完將藍素雲叫了來,吩咐了幾句,派她跟劉宗走了,其餘各人也都自行準備,杜青則抽空將無敵六式背人施展了幾遍,使它更為順手一點!

  一行人在夜色蒼茫中,直向棲霞山而去。

  杜青與謝寒月前導,謝寒星對此行一知半解,她也習慣不多問,所以與藍素雲等十二劍釵埋頭疾行。

  謝寒雲成熟多了,知道這一行可能會相當危險,杜青的慎重態度,使她不便多問。從前遇到這種情形,她一定最最高興的,今天卻愁上眉尖,顯得很多慮,劉宗等人只要知道杜青絕不會要他們去攻王非俠,此外也習慣不問了。

  馬行雖速,也化了一個多時辰才到達棲霞山莊,夜色深沉,星月無光,只有山上有幾點微亮。

  又行了一陣,山路漸陡,杜青下馬道:「我們把馬匹留在這裡,改用步行,記住大家不能散開!」

  劉宗道:「要是我找主人,山這麼大,自然以分開的快……」

  杜青道:「如果王世伯他們確在此山,絕非兩人所能找到的,因此我們必不能分散,維持著充分的實力!」

  劉宗聽他答非所問,尤其是後兩句,好像此來為找人拚鬥,與我王非俠夫婦二人的下落無關,心中暗暗生奇!

  杜青又道:「大家把帶來的火炬各執持一支點好,每人還時時留神,以防暗算,有人動問時,由我一個人應付,大家都不能插嘴,自找麻煩!」

  謝寒雲道:「自然一切都聽你的,但你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我們都不是小孩子,自然會知道如何應付的!」

  杜青道:「我認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寒星,我叫你留心的事,你是否交代了,有什麼發現沒有?」

  謝寒星在接近山口時,就落到最後了,此時過來道:「有的,在接近山口一里路就沒有跟蹤的了!」

  杜青道:「這就差不多了,現在我們開始入山摸索,大家記住,最重要的是不能分散,不能燥急輕動!」

  說完領先走在前面,向著有燈火的地方行去,來到一座較大的寺剎前面,山門已閉,杜青用手敲敲門!

  出來應門的是一個老和尚,見到大隊人馬,各持兵器,顯得很驚奇的樣子,戰戰兢兢地問道:「各位施主,深夜前來有何貴幹?」

  杜青微微一笑道:「我們是南京總督府下辦差的,有要事想請教老師父!本府接獲密報,棲霞山有通緝要犯窩藏。」

  老僧更是緊張了,連忙道:「老僧在寺幾十年,一向奉公守法……」

  杜青道:「老師父不要害怕,我們並沒有懷疑老師父,只是訪問一下,近幾年有沒有特別的人接回山上!」

  老僧臉色微變,正想搖頭,杜青卻一沉臉道:「我們的消息很正確,總督大人的命令是見人就抓,因為我是虔信佛門的弟子,才特別通融,想出脫老師父,老師父如果知情不報;回頭就難以說話,這些人是朝廷要犯,明令通緝有年,牽連過去,罪是很重的!」

  老僧哧得面無人色道:「公爺既知道了,何必還要問老僧呢?」

  杜青微笑道:「我不是說過了嗎?督府大人為了境內有欽犯藏匿,十分震怒,對本山所有居民寺僧都認為是同犯,著令一體嚴辦,我是為了出脫老師父,才特別給老師父一個舉首的機會,說不定還可以因功獲賞……」

  老僧歎口氣道:「三年前有一位龍老施主,藏至內山,而且還秘密召工起造居室,對外則是由老僧出面,虛稱修殿宇,事實上龍老施主對本寺也化了不少銀子裝修,只是那些工人多年為替他建屋而用的……」

  杜青微微一笑道:「這就是了,那位龍老施主雙腿是否風癱了?」

  老僧道:「老僧只見過他一次,他在軟床上並未行動……」

  杜青又問道:「他家裡人多不多?」

  老僧道:「多得很,男男女女都有,家世也很富有!對各處廟宇都斥資修繕,只是要我們對外守密而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8:11

第四十章 霧雲罩山朦朧處


  杜青笑問道:「他的居處離這裡有多遠?」

  老僧道:「在內山的栗樹林後,只有一條小路可通,他建的是一大片平房,僱有大批人工,除了米糧之外,雞鴨菜蔬魚肉都是自行種作養殖,而且他時常有人與外連絡,老僧只知道他是個退隱的大官,卻不知是通緝的欽犯!」

  杜青笑笑道:「這就是了,現在老師父關上門,照常睡覺,只是千萬別跟內山暗通消息,如若走漏風聲,老師父干係可大了!」

  老僧連忙道:「出家人與世無爭,怎敢行此叛逆之事!」

  杜青道:「我相信他們一定關照過老師父,如有人前來,先通個消息,所以才把話說在前面,請老師父不要自誤!」

  老僧連忙答應了,杜青才率眾離去,謝寒月笑道:「杜大哥!你唬人真有一手,怎麼想到從老和尚口中詐取消息的呢?又怎麼知道他們一定會與寺中有關係呢?」

  杜青笑笑:「這很簡單,山中都是荒林,要住人一定要造房子,要秘密安居,自然是利用寺廟出面召工最不引人啟疑!」

  謝寒月又問道:「你怎麼知道要找的這一所寺廟呢?」

  杜青道:「這座廟的規模較大,並且門牆都粉飾一新,自然是施工過不久,找他一詐,就很容易知道了!」

  謝寒月道:「假如這老和尚是他派出的眼線呢?」

  杜青笑道:「不會的,這老僧一臉俗氣,是個見錢眼開的俗僧,利用這種人做掩護是最理想不過的,何況那姓龍的老傢伙並沒有犯法,只為了躲避一般江湖的耳目,避免驚世駭俗而已,真正有本事的武林高手,多半已入其掌握,他並不怕人找麻煩,無須過於謹慎!」

  謝寒月道:「可是他居室附近,一定戒備嚴密非常!」

  杜青笑道:「那還用說,我相信他早已知道我們上來了,只是不清楚我們的用意,暫時沒有行動而已!」

  謝寒月道:「那你為什麼要關照那個老和尚如此守秘?」

  杜青一笑道:「廟裡一定還有他派的奸細,我以官府的身份唬他一下,目的是讓山上的人弄不清楚我們的來意,回頭我們找去時,他以為我們是官差,可能會客氣一點,不敢把事情擴大,否則我們恐怕連門都進不了!」

  謝寒雲又問道:「我們要找的就是這姓龍的人嗎?」

  杜青道:「人是不會錯的,是否姓龍還不知道!」

  謝寒雲問道:「他是怎麼樣一個人呢?」

  杜青道:「不知道,回頭你還是別開口,讓我來應對!」

  劉宗問道:「主人與夫人是否卜居此處呢?」

  杜青道:「有此可能,現在的問題並不在於找到王世伯了。」

  劉宗對王非俠的忠心是始終不移的,連忙問道:「如果不是找主人,我們來此幹嘛呢?」

  杜青道:「劉兄!現在你別問,一會兒就可以知道了!」

  劉宗道:「杜公子!雖然小姐有令叫我們聽從指揮,但對主人有危害的事,我們是萬萬無法從命的!」

  杜青道:「如果你現在向清楚了,回頭力敵不過,王世伯也有危險,如果不知道,王世伯還是安全的!」

  劉宗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杜青道:「那天我韓莫愁全面時,他曾經透露過一些秘密,這秘密關係著每一個人,王世伯在此地可能是受人挾持,但也受著他秘密的保護,如果我告訴了你,萬一我們無法幫助脫出那秘密的約束,他就有性命之慮了!」

  劉宗半信半疑,但不再開口了。

  行行重行行,他們終於來到了那片栗樹林,技開林中的亂草,果然有一條小徑,杜青道:「老和尚沒騙人,果然有一條路!」

  謝寒月道:「我們最好還是慎重一點,如果在林中受到伏擊,連個還手的餘地都沒有,何況這是唯一的通路,說不定還有陷阱機關等設立!」

  杜青微笑道:「不會的,這條路常有人走,卻用乾草遮掩起來,分明是不想給人發現,自然不會有什麼古怪!」

  謝寒月道:「那麼在林中的伏擊呢?」

  杜青道:「我們是官差,對方一定不會貿然從事的,假如我們以江湖人身份前來,根本就到不了此地!」

  謝寒月道:「你的話顯然有破綻,官差中那會有女子參加的?」

  杜青微微一笑道:「你對外面的事瞭解得太少,官差分為兩種,一種是正式的公役,另一種則是各地藩鎮的私人侍衛,由各地的督撫私下聘請武林人物擔任,男男女女都有,這些人的使命極特殊,任務也不公開,權限卻很大……」

  謝寒月一怔道:「他們幹什麼呢?」

  杜青道:「清除異己,刺探消息,什麼事都幹!」

  謝寒月道:「一個督撫就可以如此專扈嗎?」

  杜青笑道:「此所謂上行下效而已,朝廷中專權的重臣,都有私蓄的死士,督撫位列三台,自然都要有一批私人的班底!」

  劉宗道:「杜公子的消息很靈通,朝中設置東廠,所謂錦衣衛,就是變相的秘探,各地藩督起而倣傚的?」

  藍素雲道:「夫人也是這麼說的,她擔心的不是大姊,因為夫人知道大姊處事穩重,不會在這些地方計較的,她所以不怕我說出來,是怕二姊……」謝寒星忙道:「我怎麼樣?」

  藍素雲笑道:「人人擔心二姊心氣高傲,不甘屈居人下,也許會找更強的後台,這樣我們被官府套上了,反而不得清靜,方今朝野,各方面大員,莫不在網羅高手為其所用,不遺餘力,好在武林人自有本身的氣節的傳統,肯真心為用的並不多,即使是韓莫愁,也是虛應故事,以求行事的方便,不受宮中拘束而已,大家都沒有把這回事看得太認真……」

  謝寒星道:「在以前我是忍不下的,現在我只求能安安份份地過著太平日子,就是天下最大的享受了!」

  杜青笑笑道:「這些話現在別說,我們還辦正事呢!素雲,你說你們受聘的官方是不是南京督府衛門?」

  藍素雲道:「是的!我們的工作只是替他應付一些外來的阻力,以前由王老師一力擔承了,最近卻沒有找到我們!」

  杜青道:「督台的私差都有腰牌的,你帶著沒有?」

  藍素雲道:「帶著,每次出門時我都帶著的,萬一遇見什麼官方人員時,我亮出腰牌,就可以省很多麻煩!」

  杜青笑道:「拿給我吧,這一來我倒是可以名正言順地登門拜訪,免得擔上個冒充官府的罪名了!」

  藍素雲從腰間解了一塊銅片,交給他手中,杜青取來看了一下笑笑道:「這一下我有四個地方的秘差身份,辦事方便多了!」

  劉宗道:「公子如果需要,兄弟還有揚州督軍的府的差牌呢?」

  杜青笑道:「劉兄還是自己帶著吧,南京總督是以馬大學士為後台,揚州督軍則是靖南侯史元帥的門生,彼此派系不同,我們只能一起辦事,卻不能集於一身!」

  眾人繼續穿林前進,走了里許,才看見黑壓壓的一片平屋,圍建在一塊平坡上,杜青笑笑道:「現在每個人都要提高警覺,據我所知,此處的居停主人是個絕世高手,他的從人,個個都有一身絕藝……」

  走到大門前,杜青毫不猶豫地舉手敲門,片刻後,門打開了,走出一個農民打扮的濃眉大眼壯漢操著金陵土腔問道:「你們是幹嘛的?」

  杜青道:「官差!找人的!」

  那漢子道:「找誰?」

  杜青眉頭一掀,裝出不耐煩的神氣道:「自然是找你們的主人!」

  那漢幹道:「我就是主人!」

  杜青冷笑道:「你還不配當主人,把龍老兒叫出來!」

  那漢子毫不退讓地道:「龍老爺子不住在這裡,你們找錯門了!」

  杜青冷冷地道:「不管他是否住在這裡,反正你們都跟龍老兒有關係,是你把他叫出來,還是我們去抓他出來?」

  那漢子道:「我們都是龍老父子的下人,可是龍老爺子隱居到此地之後,已經跟我們脫離關係,各自成家,你們要找龍老爺子不關我的事,我也不必替你們去叫人!」

  杜青道:「姓龍的是朝廷欽犯,你是他的從人就脫不了關係,乖乖的替我們把人叫出來,就沒你的事,否則連你也抓起來!」

  那漢子冷笑一聲道:「你們是那個衙門的?」

  杜青冷冷地道:「你管不著!」

  那漢子沉聲道:「當然管得著,你知道龍老爺當年是幹什麼的,別說你們只是一個小小地方官的私差,就是你們的本官,也不會比我這個人高到那裡,朋友,我告訴你,辦差辦到這裡找錯地方了,還是趁早回去吧,別自找苦吃!」

  杜青臉色一沉道:「混帳東西,抓起來再說!」

  說完往身後一示眼色,可是他忘了自己帶來的都是些娘子軍,劉宗與六龍雖是男人,都屬於綠楊別莊的轄下!

  謝寒雲連忙朝劉宗一打手勢,劉宗會意,朝六龍中最前的林龍飛與莫龍勝一揮手,大聲喝道:「你們沒聽杜大人的命令嗎!,把這混帳抓下來!」

  林龍飛一個箭步竄出,探指點向那漢子肋下,那漢子冷哼一聲,身形微閃,躲過了那一指!

  但是莫龍勝也閃至他的身後,猛地一掌斜切,砍在他的後腰下,那漢子一個踉蹌,彎腰摔倒地下!

  林龍飛跟著上前,飛起一腳,踢向他的頭部,這些動作都是配合好的,一腳踢昏了,就算把來人解決了!

  可是這漢子也很厲害,莫龍勝那一掌暴起發難,也只把他震倒而已,林龍飛一腳踢去,卻踢了個空!

  而且他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冷笑道:「憑你們這幾塊料,想鬥本大爺還差得遠呢!」

  這一來使眾人都為之一驚,六龍一鳳都是綠楊別莊獨當一面的頂尖人物,功力深厚,技藝超群!

  可是兩大高手,合鬥一個不起眼的莊漢,居然吃了虧,而莫龍勝以掌力雄厚為最,一掌擊中對方腰部,足足有四五百斤勁力,換了常人,連肋骨都震斷了,即使是江湖一流高手,挨了這一掌,也要半天無法動……

  林龍飛那一腳本可不踢,所以錦上添花,是想略掩實力,免得對方將這邊實力瞭解太多!

  萬沒想到這漢子居然毫無損傷,而且林龍飛被摔出去之後,倒在地下竟爬不起來了,劉宗連忙拖他起來問道:「怎麼樣了?」

  林龍飛咬牙忍俊痛楚道:「我的腳扭了筋……」

  劉宗聽了一怔,以林龍飛的造詣,踢出一腳會扭筋,那是絕無可能的事,除非是被對方施了手腳!

  因此一沉臉轉向那漢子道:「你用了什麼手法?」

  那漢子微微一笑道:「連這點手法都看不出來,你們還想當差,還是乖乖地滾回去吧,我不管你們是什麼衙門的,只告訴你們一句話,龍老爺子不找你們的麻煩,已經是客氣的了,叫他少來騷擾,否則連前程帶著腦袋都要保不住了!」

  謝寒月走過去,叫劉宗將林龍飛的靴子脫掉,見後腳筋上有兩塊烏青的指印,乃冷冷一笑道:「劉大人!把他平放下來!」

  林龍飛被劉宗拖著勉強站立,早已痛得滿頭是汗,劉宗聞言忙將人平放下來,謝寒月朝那漢子一笑道:「看不出閣下還是七毒門中的高手!」

  那漢子一怔道:「你能識得我的手法!」

  謝寒月微笑道:「這點手法算得了什麼,照輩份你還是我的徒孫呢?」

  那漢子又是一怔,連忙問道:「請問姑娘尊姓大名!」

  謝寒月道:「你配問嗎?」

  那漢子又是一怔,隨即道:「在沒有知道姑娘身份前,應該是可以問的!」

  謝寒月道:「要問我就是先報自己的姓名輩級,我能看出你的手法根源,自然不會是外人,也自然比你高!」

  那大漢連忙一拱道:「是!小人方七星!七月七日七巧日出生!」

  謝寒月道:「我在端陽到凡塵,不必告訴你姓名了吧!」

  那大漢屈膝跪下道:「是的!請師祖恕弟子無狀!」

  謝寒月一揮手道:「起來,把手法解了,馬上離開此地!」

  言七星仍是跪在地下道:「弟子不敢!」

  謝寒月沉聲道:「你還懷疑我的身份是不是?我並非不能解,而是因為受制的是個男人,我不方便動手!」

  方七星道:「弟子並非懷疑師祖,而是不敢離去!」

  謝寒月道:「為什麼,難道本門的律令還不能命令你?」

  方七星道:「不是的,弟子違背本門律令,罪僅及此身,弟子若離此而去,連妻兒家人都無法活命了,蒙望師祖慈悲!」

  謝寒月心中明白,口中卻道:「有這種事?」

  方七星又叩了一個頭道:「弟子絕不敢欺瞞師祖,而且弟子敬告師祖,此間主人來頭很大,師祖如若受命前來探詢,還是不要自觸霉頭,除了天子之外,誰都無法高於此間主人……」

  謝寒月道:「我來是另有使命,必須見到他,你不能離去就算了,把手法解了,過去通報一聲,就沒你的事了!」

  方七星遲疑片刻才道:「弟子遵命,但為師祖計,還是不必見的好,如果師祖怕回去無法覆命,弟子可以代為設法知照師祖本官。」

  謝寒月道:「你知道我的本官是誰?」

  方七星道:「弟子不知道,但絕不會高於此間主人!」

  謝寒月道:「不知道就少問,照我的吩咐!」

  方七星道:「是!弟子是否要通知此間主人您的門戶身份?」

  謝寒月道:「不必!本門的身份是對內不對外的!」

  方七星苦著臉道:「如果不說明師祖的身份,弟子對主人就無法交代!」

  謝寒月道:「那是你的事,你可以用任何身份,就是不得涉及本門,你在官場混過,自然知道如何措辭的!」

  方七星沉吟片刻才道:「那弟子就說師祖是京中的秘使,這樣可以避免以後的許多阻難,直接見到主人,師祖以為如何?」

  謝寒月道:「可以,事實上我的身份也差不多!」

  方七星道:「那就更好了,這樣弟子也少擔許多干係!」

  說著來到林龍飛身前,在他的腳筋指印上搓探片刻,然後用指甲劃破表皮,擠出一點黑血,用手一拍腳底,林龍飛叫了一聲,那隻腳已經能行動了,方七星又取出一個瓷瓶,頻出一顆藥丸道:「嚼碎了吞下去!」

  林龍飛看看謝寒月,見她點頭示可,才將藥丸吞入口中,慢慢地咀嚼,可能味道很苦,使他直皺眉頭!

  謝寒月又問道:「這裡還有本門弟子?」

  方七星道:「還有兩個人,都比師祖低一輩!擔任護衛之責!」

  謝寒月道:「你最好暗中通知他們一聲,回頭別跟我作對!」

  方七星一怔道:「那是為什麼?師祖既是為了朝廷之旨意,與主人不會起衝突的!難道師祖是來對付主人的嗎?」

  謝寒月道:「朝中的事你知道多少,得勢與失勢是很快的!我叫你轉告他們是為了同門之誼,否則你們還會更倒霉呢?」

  方七星唯唯答應去了。

  方七星走了之後謝寒月才吁了一口氣道:「幸虧我唬住了他,否則林壯士的一條命就保不住了……」

  杜青也奇道:「寒月,我也被你弄糊塗了,你跟七毒門有什麼關係?你怎麼變成他的祖師了呢?七毒門又是那一家?」

  謝寒月道:「七毒門是一個秘密門戶,武功別有一格,特別是指上傳毒,它是將毒氣滲入體內,雜在指風中施展,除了本門的解藥與解法外,中者必死,方纔如果不是施救得快,林壯士在一個時辰後,毒氣攻心,就沒救了!」

  杜青道:「我是問你與七毒門怎麼抬上關係的!」

  謝寒月道:「我不是七毒門中的人,我父親是的!」

  謝寒星忙道:「爹是七毒門中的人,我怎麼不知道!」

  謝寒月道:「七毒門十分隱蔽,除了本門中人之外,連妻子兒女都不得輕洩,輩份規定也極嚴,方七星是最低的一輩,所以他施毒的部份只在腳跟,高一輩的是膝蓋,然後是小腹,臍、胸、頸、頭頂,一看就知道身份輩屬,同門高下,有暗語連絡!」

  杜青笑笑道:「那暗語不算隱秘,我若是正月初一出身。就是開山祖師了,對不對!」

  謝寒月笑道:「對是對的!可是你不識得七毒門的手法,無法用暗語來連絡對方,還是沒有用,七毒門對各級施毒的部位,都有一手絕著,發必中的,躲都躲不了!」

  林龍飛道:「不錯!我習技多年,從沒有一招就被人制住的,甚至連對方如何出手的都沒看清楚!」

  謝寒月笑:「幸虧你只遇見一個最低輩份的,如果是前輩長者,從頭到腳,都在對方的控制之中,你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杜青道:「你比他高兩輩,你一定有三手殺著了!」

  謝寒月搖頭道:「沒有,我沒有入門,先父沒有把手法傳給我,他只是告訴我這回事,叫我萬一遇上人,可以用口語連絡,免受其害而已!」

  謝寒雲道:「爹真偏心,一樣是女兒,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謝寒星笑道:「大姊原不是謝家的人,爹告訴她是應該的,告訴了我們,就有違他們門派的戒律了!」

  謝寒月道:「是的!爹在臨死前兩天,才告訴這些,他是想叫我繼承他的七毒門事業的,可是我聽說要練毒功時,有許多麻煩,沒有答應他,爹才放棄了他的本意,而且他還想我能更深入幾層,所以教了我許多秘語,叫我連絡到七毒門更高輩份的人再學技……」

  杜青道:「不是越輩了嗎?」

  謝寒月道:「七毒門的輩份規定雖嚴,這上面卻不受限制,兒子很可能高出老子,完全視各人的天賦而定,爹認為我的天賦可以更高一層,所以才不強迫我跟他練功,因為這門功夫一開始,就定了型,再也無法深進了,所以在七毒門中,有九十歲的徒弟,也有九歲的祖師爺!」

  杜青笑笑:「那要如何才能識別呢?」

  謝寒月道:「低於我的,我從手法上就可以知道,高於我的,另有識別之法,那可不能告訴你!」

  杜青道:「但願你能早點找到一個夠資格的老祖宗,這種手法實在神妙,那個方七星僅只是最低輩的,即受人如此重用……」

  謝寒月道:「不過七毒門傳人很少,可遇而不可求,碰上了,我自會留心,碰不上我也沒辦法,只好等著吧!」

  杜青想想道:「剛才聽方七星的口氣,似乎這個姓龍的老傢伙勢力很大,在朝廷裡也是身居要職呢……」

  謝寒月道:「我早就聽出來了,所以才特別虛張聲勢,如果你以幾個督府的秘差身份,說不定他會給壓下去呢?」

  杜青笑笑道:「那倒不在乎,反正我來的目的不是為此,自然會隨機應變的,見官高一級,必要時,我會自封皇帝,也不能叫他給壓下去!」

  謝寒月道:「方七星給我杜撰了一個秘使的身份!總算省了很多麻煩,否則一關關地闖過去,恐怕沒等見到他,我們已傷亡慘重了,現在你不妨斟酌一下,回頭該說些什麼話,我是一竅不通的!」

  杜青笑道:「方纔你和方七星的那一番話已經夠駭人的了,如果我不是清楚你的底細,差點還真當你是京中的秘使呢?」

  謝寒月笑了一笑,方七星又回來道:「主人請各位進去!」

  杜青一哼道:「架子這麼大,他自己不出來接?」方七星望望謝寒月,謝寒月道:「杜大人是我的上司,你既然將我們的身份說明了,你的主人卻該懂點禮數,跟我們可搭不出架子來!」

  方七星道:「是!小的再去回稟!」

  剛要轉身,背後已有人人笑:「老方!不必再去了,主人對來人的身份還不敢太相信,特地試驗一下。杜大人這份氣派,大概不會假了,請!」

  說著走出一個衣冠軒昂的年青人,年紀約三十多歲,劍眉朗目,氣度雍容,朝杜青一拱手道:「兄弟龍大祥,杜大人要見家父不知有何指教?」

  杜青淡淡地道:「那要等見到令尊才能宣佈!」

  方七星道:「主人已經不理事,一切事務俱是公子代署的!」

  杜青道:「在下應命必須見到本人才能宣佈!」

  龍大樣頓了一頓才道:「兄弟可以請教杜大人在那一部得意嗎?」

  杜青道:「見官大一級,閣下以為我該屬那一部呢?」

  龍天祥遲疑片刻才拱手笑道:「這樣說來,兄弟不敢動問了,家父年邁體弱,已經睡下了,起身著裝,尤須一段時間,請大人進去坐一下,再容家父肅沐拜訪如何?」

  杜青點點頭道:「這倒行!」

  龍天祥一拱手道:「請!」

  杜青昂然點點頭,大步進了門,穿過幾重院落,都寂無一人,屋中陳設倒相當精緻,乃笑道:「尊大人倒是頗知納福,居然有興趣在此深山密林中興建華莊,潛居養性,只是太費周章,容易驚世駭俗而已!」

  龍天祥微笑道:「此為不得已之舉,家父本不欲到此,皆因金陵之地,臥虎藏龍,舊日家父手下的一些江湖人,都在蠢蠢欲動,齊集江南一帶,家父就近以便監視……」

  杜青微笑道:「要監視為什麼不乾脆在金陵城中覓宅卜居呢?」

  龍天祥道:「那目標又太顯明瞭,家父選擇此地,實已費盡苦心,因為家父的工作不能過於暴露,又要就近照應……」

  杜青道:「尊大人雖然近在咫尺,對金陵所發生一些事都能瞭如指掌了嗎?是否會受耳目之朦蔽呢?」

  龍天祥道:「那倒不可能,家父並不是根據一方面的消息為據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8:22

  杜青微笑道:「我可以說一聲,令尊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此地雖然隱秘,外人無由得人,但令尊派出去的人,也無法掩藏身份,受了外人的控制把持,得不到真正的正確消息了,金陵最近發生不少的事……」

  龍天祥道:「家父的事,兄弟無不參與,相信不會有什麼遺漏,杜大人說金陵發生了許多大事,不知指何而言!」

  杜青道:「韓家堡韓莫愁……」

  龍天祥微微一笑道:「這些弟兄都知道,金陵謝韓兩家加上一個揚州的綠楊別莊,互相傾軋,還有一個血魂劍夾在裡面湊熱鬧,這些人都是家父舊屬,鬧不出什麼花樣的,家父就是要他們如此,才能收牽制之效!」

  杜青笑道:「閣下是否認識他們每一個人?」

  龍天祥道:「主要的人物已然都認識的,余子碌碌不足為道,為了保密,沒有認識的必要,更不讓他們知道家父的身份!」

  杜青道:「錯就錯在這裡,這些人雖然對令尊不敢抗違,卻並非真心臣服令尊,暗中對令尊別具異心……」

  龍天祥笑道:「那是一定的,不過家父自有制他們之策,而且他們互相傾軋,力量分散,家父才能便於控制!」

  杜青一笑道:「可是有一點是令尊想不到的,他們為了本身的利害,集中力量,培植一個年青人,用以對抗令尊!」

  龍天祥臉色微變道:「有這等事嗎?」

  杜青道:「最近所發生的一些事中,這個年青人居於極重要的地位,令尊對這個年青人何以毫無所聞!」

  龍天祥忙問道:「這個年青人是屬於那一方面的?」

  杜青道:「他與綠楊別莊的關係較為密切,金陵謝家也在極力拉攏他,血魂劍華聞笛更是傾技相授作成他……」

  龍天祥道:「這麼說來,此人與韓莫愁是作對的,何以韓莫愁無消息報告呢?」

  杜青笑道:「韓莫愁自然是想利用這個年青人來打擊令尊呀!」

  龍天祥臉色一變道:「這件事太重要了,兄弟要立刻知報家父……」

  杜青笑道:「閣下不必著急,閣下所知不多,令尊還是要向敝人詢示的,倒不如由敝人見到令尊之後再說吧!」

  龍天祥點點頭道:「那也是……」

  說著走到一處較寬的敞廳中,已經站立了很多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每個人都是精光四蘊,各佩兵尺,一望而知為武林高手!

  龍天祥一拱手道:「杜大人請稍坐一下,兄弟去催家父……,上茶!」

  一個中年婦人捧了一盤香茗過來,杜青冷冷地道:「放在桌上好了!」

  龍天祥臉色頗為不自然地道:「大人對此茶是否不太放心!」

  杜青微笑道:「這是我的習慣,飲食之物,必須由私人待候!」

  謝寒月立刻上前接過了茶盤,拿起茶碗,先聞了一聞,又輕輕地抿了一抿,然後才遞給杜青道:「大人!這茶葉確實不如大人常用的為佳,不過還是極品的凍頂烏龍,大人是否將就飲用呢?」

  杜青笑笑道:「也罷!出門在外,不能太講究!」

  那奉茶的中年婦人道:「這麼好的茶葉還說將就,大內御用的也不會比這更好!」

  謝寒月冷笑道:「大嫂知道的那些都是過時的舊聞了,天下各地的貢品,最上等的不是進獻給聖上,要等杜大人擇剩的,我們不用的,才輪到大內使用?」

  那婦人一怔道:「難道你們比皇上更尊貴?」

  杜青淡淡地一擺手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退下去,少嚕嗦!」

  中年婦人臉色又是一變,旁人用眼色暗示她退下!

  片刻後,龍天陪著一個長身材的老人進廳,朝杜青一拱手道:「嘉賓遠臨,請恕老朽失禮!」

  杜青只冷冷地看他一眼,也不起立,也不還禮。

  謝寒月輕觸他一下,叫他別裝作太過份。

  那老人已佛然不悅道:「杜大人,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龍嘯天論歲數。論資格,都不會比你差到那裡,你怎麼對我如此倨傲!」

  杜青冷笑道:「龍老一向少會,怎麼變得我不認識了!」

  那老人微愕道:「杜大人以前見過龍某?龍某怎麼眼拙得很……」

  杜青沉下臉一拍桌子朝龍天祥道:「請尊大人快點出來,少裝腔作勢!」

  龍天祥與那老人都微微一愕,謝寒月這才暗呼慚愧,原來這老人還是假的,真正的龍嘯天雙足癱瘓,不利於行,修文水早已說過了,自己一時竟未能想到,幸虧杜青老練,沒有上當,否則馬腳立刻就要拆穿了!

  由此也見得這個老傢伙的狡猾。

  果然龍天祥笑了一笑,朝廳後道:「爹!杜大人精明得很,不會是假的了,您出來吧!」

  廳後一陣輪響,有兩個青衣俊婢,推出一輛孔明車,車上坐著一個老人,臉貌與先出來的那個老人差不多,只是相貌陰險,鷹面鉤鼻,深沉尤有過之!

  他出來後,就在車子上拱拱手道:「老朽偶染微恙,未能恭迎,深以為咎……」

  杜青察顏觀色,知道這人是真正的龍嘯天了,因為廳中的人個個頓形緊張,隨時都準備出手一搏!

  於是也還了一禮道:「龍老別來無恙!」

  龍嘯天朝杜青打量片刻才笑道:「龍某離京日久,不知京中近況如何?」

  杜青淡淡笑道:「大致如舊,只是風雲變化莫測,人事滄桑頗大!」

  龍嘯天笑笑道:「那是當然的,曹公公身體還好嗎?」

  杜青知道他問的是東廠錦衣尉首領曹太監,乃笑道:「龍老不先請聖躬,倒問起那老奴才……」

  龍嘯天一怔道:「難道曹公……正琳失勢了嗎?」

  曹太監權傾天下,炙手可熱,執掌東廠,方面太員,生死由心,杜青一聽龍嘯天先問起曹正琳,已經猜他是曹太監的心腹,或許還是東廠在外的最高層核心人物,乃故作聲勢,叫了一聲老奴才!

  龍嘯天也算機靈的,一聽口風不對,立刻就改了口,由公公二字,變為直呼其名,但他還是關心的所以立刻就問起曹太監是否失勢了。

  杜青故作玄秘地問道:「照龍老的看法呢?」

  龍嘯天沉吟片刻道:「老朽前些日子尚接到他的私函,似乎沒有什麼異動,而且他掌握全國軍政大權,似乎不太可能!」

  杜青笑道:「樹大招風,這老奴才聲勢太顯赫了,自然容易招嫉!」

  龍嘯天輕吁了一口氣道:「那麼他還沒有失勢!」

  杜青道:「不錯,但就快了!」

  龍嘯天忙問道:「是誰頂替他的位置!」

  杜青道:「龍老想誰有此可能呢?」

  龍嘯天想了片刻才搖頭道:「不可能,誰也接不下他的勢力!」

  杜青冷笑道:「皇上也接不下嗎?」

  龍嘯天臉色又是一變道:「是皇上要撤換他鳴?這怎麼可能呢,他很忠心呀!」

  杜青道:「忠心是從前的事,當他的權勢在超過皇上時,忠心就變成野心了,目前雖然還沒有顯著表現,但那只是時間的問題!」

  龍嘯天立刻明白了,笑笑道:「那麼杜大人是……」

  杜青道:「在下身膺聖旨,密訪曹監劣跡,同時也就便將他所屬人員的忠奸區別一下,以為留免的根據!」

  龍嘯天笑道:「杜大人是來探測老夫意向的?」

  杜青笑道:「龍老是個聰明人,自然用不著在下多說!」

  龍嘯天沉吟片刻才道:「老朽自然是忠於王室的,主上如有所命,老朽萬死不辭,只是老朽近年體弱多病,極少任事……」

  杜青笑道:「龍老說得太客氣了,現今江湖群雄,莫不控制於龍老的掌握之中,曹監視龍老為心腹長城……」

  龍嘯天微怔道:「杜大人怎麼知道的?」

  杜青道:「在下如果不知道,怎會來找龍老呢?」

  龍嘯天想想道:「大人要老朽做些什麼?」

  杜青道:「首先要看龍老有多少誠意!」

  龍嘯天道:「老朽自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他身邊的那個老人道:「大哥!您還是慎重一點,曹統領對大哥並沒有什麼表示,可見杜大人所示未必屬實!」

  杜青冷冷抬眼問道:「這位是……」

  龍嘯天忙道:「這是老朽的義弟車未明,是老朽的生死知交,數十年來,車賢弟就一直代理老朽的處理一切事務!」

  杜青冷笑道:「車先生對杜某似乎還不太相信!」

  車未明笑道:「杜大人來得太突然了,似乎不太可能,前兩天龍大哥還接到曹公公的私函,叫龍大哥留心江湖動態……」

  杜青微笑道:「曹監的私函是否由韓莫愁轉來的!」

  車未明一怔道:「不是!杜大人怎麼會想到這一點上去?」

  杜青但笑不語,龍嘯天忙問道:「杜大人怎麼將事情扯到韓莫愁身上去了?」

  杜青道:「龍老!你身邊的人靠得住嗎?」

  龍嘯天忙道:「這是什麼話?老朽身邊的人都是十年以上的老人……」

  杜青道:「這也很難說,龍老只說不敢,卻沒有說不會,可見龍老是脅之以威,並非感之以恩……」

  龍嘯天忙朝龍天祥道:「天祥!此地的人是你經管的,你是否覺得誰有不穩的現象?」

  龍天祥忙道:「爹!這一點您可以放心……」

  杜青道:「假如不是他們有問題,就是車先生有問題了!」

  車未明勃然變色道:「這是什麼話,我與龍大哥數十年的交情……」

  杜青道:「曹監的私函明明是由韓莫愁轉來的,車先生何以要隱瞞此事呢?難道車先生與韓莫愁有所勾結嗎?」

  龍嘯天移目望向車未明,車未明急了道:「大哥!私函的確是由韓莫愁的侄子交來的,以前也是由他經手,幾年來都是如此,不會出毛病的!」

  龍嘯天一拍座車扶手叫道:「你簡直糊塗,這種事怎麼能經他人之手呢?」

  車未明道:「不經過他就沒辦法,自從你搬到此地之後,出入都在他的監視下的,您又控制不了他!」

  龍嘯天怒道:「胡說,誰說我控制不了他!」

  車未明道:「您除非親自出去找他,可是他消息,比您靈通,您還沒有動,他早就躲得遠遠的,何況您一出動……」

  龍嘯天呼了一口氣道:「那也不該瞞著我呀!」

  車未明道:「小弟怕您知道了沉不住氣,不過小弟對您絕無異心,這件事天祥是知道的,他也同意別告訴您……」

  龍天祥道:「是的!明叔與孩兒私下商量後才如此決定的,韓莫愁十分狡猾,一直不肯上這兒來!」

  車未明接著道:「此人近幾年來對您已不若過去尊敬,小弟與天祥一直想對付他,卻又感於能力不足,不敢輕動,只想找個機會把他引來,再由您直接對付他!誰知他十分機警,有事總是派他的侄子前來,自己從不走近山口一步……」

  龍嘯天歎了一聲道:「可是與京中的私函;也不能假手於他呀!」

  龍天祥道:「不經過他,來人到不了這兒,我們的信函也遞不出去,如果與京中連絡中斷,反而有麻煩,好在您老不在此,他也不在乎這些,倒不如由他去經手了!」

  龍嘯天歎道:「誤事!誤事!難怪他越來越神氣,這都是你們造成的!」

  龍天祥道:「爹!這都要怪您自己識人不明,您以他的家人性命為挾制,他根本不在乎,除了您本人外,他誰也不怕!」

  龍嘯天道:「你們不會派人到京中另外連絡通信方法嗎?」

  車未明道:「大哥!除了我與天祥外,這些人派出去也沒用,闖得過的我們不放心,放心的闖不過,當年您對韓莫愁估計太低了,才有此失,如果不是搬到這裡,對他還有點威脅,他早就設法對付您了……」

  龍嘯天輕歎低頭,龍天祥道:「您現在能制他的就是這一套劍法,您自己行動不便,又不肯教給我們,否則何至受這種氣!龍嘯天一拍扶手道:「我沒有死以前,誰也別想我的劍法!」

  車未明道:「可是韓莫愁氣候將成,到時候您是否要依約將劍法傳給他呢?」

  龍嘯天冷一聲道:「他有那一天,我自然不食言!」

  車未明道:「你真打算如此嗎?」

  龍嘯天笑笑道:「未明!天祥,你們一定在怪我,對你們太小氣,為什麼寧可將劍法傳給外人而不傳給你們!」

  龍天祥道:「孩兒絕無此意,孩兒只想長依膝下淡泊渡日,對雄霸天下,一點興趣都沒有!」

  龍嘯天又道:「未明!你雄心勃勃,該不會像天樣那樣淡泊以終吧!」

  車未明道:「小弟自知才具不足,只想幫助大哥成此偉業就夠了!」

  龍嘯天輕歎道:「這個世上我只信任你們兩個人,如果我能扶持你們繼我之業,我怎麼會去找外人呢?」

  龍天祥道:「那您就該培植車叔叔成事呀,他的雄才大略您是知道的,絕不比韓莫愁差,我不明白您為什麼偏要看重韓莫愁……」

  龍嘯天道:「我也不是看重韓莫愁,我只是找一個合適的人,誰能夠技鎮天下,誰就是我劍法的傳人!」

  龍天祥道:「目前是韓莫愁最強!」

  龍嘯天一笑道:「那就讓他嘗嘗我的滋味吧!」

  車未明一怔道:「大哥!您這話是怎麼說?」

  龍嘯天一歎道:「我不想害你們,才不把劍法傳給你們,這套劍法太邪,練成後,必能技鎮天下,但只有一年的光景,此後就會像我一樣,半死不活地坐擁一個虛銜,一切都要因人成事了。」

  車未明愕然道:「難道學了大哥的劍式,雙足就會瘋癱了?」

  龍嘯天道:「我這套劍式將體內的潛能發揮過多,精力自然要衰竭了,我見機得早,在兩腿停止活動後,立刻就收了性盡量避免動手,如果病源起於別處,說不定會半身或全身癱瘓,形同廢人,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我,這個滋味是多麼難受呢!」

  眾人都默然不語,龍嘯天這才道:「這是我的一個秘密,從沒有告訴人,連韓莫愁都不知道,今天告訴了你們,你們該明白我的苦心了!」

  杜青卻微微一笑道:「龍老雖然行動不便,壯志卻並未止竭,天下有一點成就的武林人,都控制在龍老的掌握中呀!」

  龍嘯無微笑道:「杜大人年事雖輕,作為卻了不起,老朽一點秘密,全部為你探悉了,可是老朽對韓莫愁卻毫無辦法!」

  杜青道:「韓莫愁對龍老卻很有辦法,曹監那裡的地位,已由韓莫愁取代之了,而且龍老控制武林人的秘密,也被他接收了一部份了!」

  龍嘯天神色一變道:「這是真的嗎?」

  話是對著車未明問的,車未明低頭道:「小弟將一部份無關緊要的人交給了他!」

  龍嘯天怒道:「為什麼?」

  車未明道:「這些人已有不穩現象,我們鞭長莫及,不能隨時照應,與其等他們倒戈反嚙,不如交給韓莫愁去約束他們!」

  龍嘯天長歎一聲道:「這也怪不得你,為了維持這個局面,你已經費煞了苦心,好在幾個重要的人物,我還沒有全交給你!對韓莫愁仍有一點鉗制的作用!」

  杜青微笑道:「龍老的算盤打得太如意了,龍老所謂的重要人物,都已名存而實亡,王非俠的綠楊別莊已經交給他的女兒經營,血魂劍修文水已告身故……」。

  龍嘯天驚道:「修文水死了?」

  杜青道:「是的!在下親自送他的終,有關於龍老的一切,也是修文水轉告的,龍老准備作何處置呢?」

  龍嘯天沉默片刻才道:「老朽也沒有別的方法了,只好將大權交給韓莫愁,反正他也享受不了多久,遲早會走上我同一的命運!」

  杜青頗感意外道:「龍老為什麼一定要如此呢?」

  龍嘯天哈哈一笑道:「老朽創此霸業,總不能就此結束,必須要找個繼承的人,韓莫愁有此成就,至少沒有幸負老朽的栽培!」

  杜青道:「韓莫愁得志以後,可能將龍老一腳踢開!」

  龍嘯天笑道:「那是意料中事,老朽生不想成名,死後虛名更不在乎了,只要我的這番心願能繼承有人,於願已足!」

  杜青冷笑道:「龍老的霸業及身而終,韓莫愁卻能一直傳下去,他可以公開成為一代霸主而安享其英名!」

  龍嘯天笑道:「不可能,不得我的劍式,他成不了天下第一人!」

  杜青笑道:「他的劍術見次於龍老,卻強過別人,他不必得到龍老人劍法,坐待龍老終天後,他就是天下第一人了!」

  龍嘯天道:「不太容易,老朽並不會比他短命!」

  杜青道:「可是龍老被他們軟禁在此,奈何不了他!」

  龍嘯天笑笑道:「我找不了他,還有別人可以找他!」

  杜青道:「前輩制人之策,未必能令人心服,那些人寧可讓韓莫愁成事,也不會受龍老之命去對付他的,王非俠自甘退隱,修文水輕生而自殺,就是個極好的例子!」

  龍嘯天詞為之窮,怔了半天才道:「老朽就硬挺著,守在這裡一天,他就一天不能心安,因為老朽隨時可以去找他,這也是老朽潛居此地的原因!」

  杜青微微一笑道:「韓莫愁對龍老的情形太瞭解了,他不會讓前輩永遠威脅他的,他也不想要龍老的劍式以自害……」

  龍嘯天道:「他必須要親自來找我一談!」

  杜青道:「他會讓別人來!」

  龍嘯天笑道:「他能動用的高手,都在老朽的控制中,老朽隨時能控制他們於死地,如果他派個年青人,闖不過我身邊這些人!」

  龍天祥道:「爹!杜大人說,他們培植了一個年青高手,專為對付您老人家,照您的體力只能與人動一次手,縱然能殺死那年青人,自己的體力也消耗完了……」

  龍嘯天過:「那一個年青人能闖過你們重重的圍攻!」

  杜青道:「這個年青人行,他不是韓莫愁培育的,韓莫愁卻故意作成他許多機捨,利用他來打擊龍老!」

  

  龍嘯天微愕道:「是誰培育這個年青人?」

  杜青道:「修文水,王非俠等許多龍老認為掌握在囊中的高手,他們不甘受制,極力要找個人來為他們解脫,這事情對韓莫愁固為不利,可是他故意縱容其成,足見他對龍老劍式能自毀之事已知道了,正好藉以利用!」

  龍嘯天道:「王非俠等人為什麼甘心受韓莫愁利用呢?」

  杜青笑道:「韓莫愁得志,他們還可以一搏求生,龍老控制著他們,他們永世無出頭之日,自然是對付龍老較為重要了!」

  龍嘯天默然片刻才道:「那個年青人有此能力嗎?」

  杜青道:「藉幾大高手之力。作成一個人,自然不會太差的,如果那年青人找了來,龍老如何應付呢?」

  龍嘯天道:「不能讓他來,我要立刻知會這些人,叫他們立刻毀了這傢伙,這是損人不利己的蠢舉!」

  杜青搖頭道:「他們為了自求解脫……」

  龍嘯天怒道:「如果他們敢存此念頭,我就先解決他們!」

  杜青道:「這也是韓莫愁的期望,利用龍老排除異己!」

  龍嘯天叫道:「我寧可叫韓莫愁得志!」

  龍天祥卻道:「爹:這不好吧,您跟他們約定的是他們自己不生異圖,您就不能加害他們,這不是違約了嗎?」

  龍嘯天想了一下冷笑道:「警告他們,如果不消滅這個年有人,我就把控制他們的方法轉交韓莫愁,看他們還敢不聽話?」

  龍天祥道:「這對您有什麼好處?」

  龍嘯天怒道:「韓莫愁得志,至少是從我手裡接去的霸權,我不能叫辛苦建成的事業,瓦解於我有生之年!」

  杜青冷笑道:「龍老這種做法太偏激了,韓莫愁已經與曹監勾成一氣,代替了龍老的地位,敝人奉皇令前來,就是瓦解東廠的勢力,龍老如果將控制權交給韓莫愁,對敝人太不方便了,龍老叫敝人如何覆旨呢?」

  龍嘯天道:「杜大人要老朽如何辦呢?」

  杜青道:「如果龍老自己無法對付韓莫愁,不防交給敝人!」

  龍嘯天道:「杜大人能接過手去,老朽自然十分感激!」

  杜青道:「可是敝人實力不足,仍須龍老相助!」

  龍嘯天道:「沒問題,老朽這兒人手頗多,杜大人可以任意調用!」

  杜青道:「動用龍老身邊的人,變成與韓莫愁公開決裂,對龍老頗為不便,最好還是請龍老在表面上置身事外!」

  龍嘯天笑道:「那當然更好了!杜大人另有什麼需要老朽效力之處呢?」

  杜青取出一張名單遞過去道:「敝人只需要這幾個人的幫助!」

  車未明接過一看道:「這些人是韓莫愁之外的武林精華!」

  杜青笑道:「不錯,韓莫愁勢可灼天,唯有這些人才能與之一抗!」

  車未明將名單交給龍嘯天道:「大哥!您瞧瞧是否能行!」

  龍嘯天掃了一眼道:「杜大人選得真精,老朽立備私函叫他們聽候任用好了!」

  杜青笑道:「那恐怕不行,如果龍老的私函能叫他們賣命,他們也不會設法來抵制龍老了,龍老必須將他們的控制方法交給敝人!」

  龍嘯天道:「他們不肯聽老朽的命令,怎會聽杜大人的命令呢?」

  杜青笑道:「敝人不是命令他們,而且以撤消他們的禁制為條件,央求他們幫忙,他們一定樂於從命的!」

  龍嘯天道:「這種人情何必讓大人來做呢?」

  杜青道:「龍老自己做人情也行,敝人只求能達成使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19:51

第四十一章 口中談笑腹內機


  龍嘯天道:「不行!那些人居然敢如此對付我,我絕不放過他們!杜大人,要他們幫忙可以,控制權絕不能交出,老朽可以威脅從命,再者老朽還有一個條件,就是要杜大人替老朽除去那個年青人!」

  杜青道:「這一來,韓莫愁也不會答應的!他要借重那個年青人來對付龍老。」

  龍嘯天道:「老朽本身受到威脅,自顧不暇,恕我無能為力了!」

  杜青沉聲道:「龍老是準備違抗聖命了?」

  龍嘯天冷冷地道:「幹我們這一行的沒有肯甘心聽命的,皇上如果對付不了曹正琳,下一個可能輪到老朽,也可能輪到你杜大人。大人年輕有為,不妨多為自己打算打算,別一個勁替官家賣命了!」

  杜青微微一笑,說道:「龍老說的是,鄙人早有打算了,功成身退,絕不戀棧富貴,退出江湖,還這自由之身,因此必須在江湖上多賣些交情!」

  龍嘯天道:「杜大人原來是想拿老朽做本錢賣交情!」

  杜青道:「龍老隻手遮天,控制江湖數十年,多少英雄豪傑一手在握,也威風夠了,到老還捨不得放手?何不作成在下了呢!」

  龍嘯天臉色一沉道:「不行!老朽要賣交情,等不到今天來便宜閣下!這麼多年來,龍某雖然不出名,卻是江湖高手的眾矢之的,其中有著無限的樂趣,要交也得交個同類的人,咱們話說到這裡為止,沒有什麼可商榷的了!」

  杜青道:「龍老是存心作成韓莫愁了?」

  龍嘯天道:「是的!這傢伙是我唯一奈何不了,也是我最欣賞的人,通盤事業交給他,老朽很甘心樂意!」

  杜青道:「韓莫愁卻不想接受龍老的事業,他是以龍老為對象,等龍老死後,創立自己的霸業。」

  龍嘯天大笑道:「這一點老夫不在乎!除非他能叫那個年青人比他還強,則他自己也坐不穩這把交椅;否則從明天起,老夫把這些手下人的武功再加強一倍,任憑他如何了得,也無法近得了老夫的身體!我這條老命就跟韓莫愁比比誰活得久!」

  杜青笑道:「明天恐怕太遲了,那個年青人今天就會來!」龍嘯天道:「不可能!老夫這住宅附近,埋伏重重,高手如雲……」

  杜青道:「鄙人進來時,並沒有看見幾個呀!」

  龍嘯天大笑道:「閣下是官方身份,老夫不想把佈防的實力太過炫耀。如果是一個江湖人,只怕都難走進那片密林!」杜青傲然一笑,說道:「那個年青人不但進來了,而且就在龍老的面前!」龍嘯天不禁一怔,連忙朝六龍與劉宗等掃視一遍,問道:「原來杜大人把他偷帶進來了,是哪一個?」謝寒星挺身而出,說道:「是我!」一言未畢,廳後有人急道:「寒星,別亂頂身份,你不要命了!」

  那是謝寒月的聲音,杜青傲然笑道:「龍老為什麼沒想到是鄙人呢?」

  龍嘯天哈哈一笑道:「杜大人光想到自己的使命,就不顧慮到老朽的處境了,那些人都是武林高手,又久受老朽的控制,挾怨極深,一旦解脫,自然會來找老朽洩恨雪怨,老朽豈不是太冒險了,抱歉得很,老朽難以從命!」

  杜青道:「龍老自動解除了他們的控制,他們對龍老只會感激,怎會對龍老有不利之心呢?龍老尚請三思而後行!」

  龍嘯天笑道:「假如老朽自己做了人情,他們就不會再為大人所用,對大人有什麼好處呢?杜大人這個要求很奇怪!」

  杜青笑道:「韓莫愁對這些人顧忌極深,想盡一切的方法去打擊他們,他們為了龍老的禁制規約,不能正面對付他,如果沒有了顧忌,他們一定會群起而抵制韓莫愁,等於也是幫了敝人的忙!」

  龍嘯天笑道:「這也不見得,老朽對那些人極狠,他們恨老朽之心,比恨韓莫愁尤切,老朽不想找麻煩!」

  車未明也道:「龍大哥的話不錯,那些人的約束好比一條繩子捆了多年,而這條繩子是大哥捆上的,如果杜大人替他們解開了,他們感恩圖報,也許肯捨命為用,如果是大哥放了他們,微恩與重怨絕不能相抵!」

  杜青覺得這兩個老傢伙實在歷害,只得道:「那麼還是請龍老幫敝人一個忙吧!」

  龍嘯天笑道:「事情成功了是大人的功勞,要是不成老朽反而得罪曹正琳,這種有害而無利的忙,老朽實在幫不上!」

  杜青道:「龍老難道對聖上思澤的眷顧也不放在心上了?」

  龍嘯天微笑道:「老朽是江湖人出身,受知於曹正琳才屢膺高位。跟皇上全無關係,以江湖道義而言,老朽應該幫曹正琳才對!」

  杜青道:「可是龍老的地位已為韓莫愁取而代之了!」

  龍嘯天笑道:「只要老朽手上握有另一批實力,韓莫愁就始終取代不了老朽的地位,最多平分秋色而已,這一點老朽只好認了,因為老朽不良於行,事實上也難以將大權一把抓!」

  杜青道:「可是韓莫愁並不以此滿足,所以才暗中壓迫那些人,造就一個年青高手來對付龍老,整個取得龍老的地位他才趁心呢!」

  龍嘯天臉色一沉道:「老朽不相信一個年青人能成得了事,撇開武功不談,他想來到這裡,也得準備上十條命才夠用!」

  杜青微笑道:「那倒不見得,我們進來時也不費什麼力!」

  龍嘯天道:「因為大人是以京中特使的身份前來,老朽未便得罪,如果換個情形,只怕寸步難行!」

  杜青笑道:「龍老是一定不肯幫忙了?」

  龍嘯天點頭道:「愛莫能助,尚祈原諒!大人回復聖上,說老朽對朝廷只能做到不幫韓莫愁的忙,此外無可效力……」

  杜青神色也是一沉道:「敝人與名單上諸人已有過接觸,這次是為了大家的好,才與龍老情商,如果龍老一定不肯講交情……」

  龍嘯天沉聲道:「大人想怎麼樣呢?」

  杜青道:「敝人只好對不起龍老,替他們出點微力來作為請他們幫忙對付韓莫愁的條件,龍老是自絕於人,可怪不得敝人……」

  龍嘯天臉色一變,冷冷一笑道:「杜大人如何要他們效力呢?」

  杜青笑道:「很簡單,我替他們把那個年青人帶了進來!」

  話才脫口,龍天祥與車未明立刻搶在龍嘯天面前,廳中其餘的人也都兵刃出鞘,嚴陣以待。

  杜青這邊的人也都分成了四部份,防止對方的突襲。

  龍嘯天嘿嘿冷笑道:「杜大人到底是干特使出身的,笑裡藏刀、綿裡藏針的手段都學全了,老朽實在佩服!」杜青笑道:「龍老是咱們這一行的老前輩了,應該知道我們要接下一件使命,絕不允許失敗,自然必須要充分準備!」

  龍嘯天怒聲道:「是那一個混帳小子,叫他出來讓老夫瞧瞧!」

  杜青冷笑道:「龍老何以認定那是一個男子呢?」龍嘯天一怔道:「這麼說來,那是個女的了?」

  杜青笑道:「敝人只告訴龍老有這麼一個人,卻不能說出是誰,我這邊每一個人都有此可能,龍老自己找出來吧!」

  龍嘯天朝那二十幾個人輪視一遍,實在難以決定。

  沉思良久,他只好道:「就算你把人帶來了,又能奈我何?」

  杜青笑道:「這個人是專為對付龍老的,其餘的人都為之掩護,我只喊一聲發動,大家一起撲上來,龍老又能怎麼樣呢?」龍嘯天環顧左右,發覺情勢很不利,他的身邊除了龍天祥與車未明外,只有兩名推車的俊婢。周圍是劉宗與六龍一鳳,謝家三姊妹與十二金釵,再外面才是他手下的人。杜青笑笑又道:「龍老最好把人認準,這可錯不得,因為在這種距離下,出手搏刺,最多只是一兩招的事!」

  龍嘯天陰沉沉地道:「老夫的腿壞了,雙手仍是好的,一兩招之內,誰也別想刺殺老夫,那人真要是如此了得,杜大人用來對付韓莫愁也足夠了,何必還要老夫幫忙呢?」

  杜青笑道:「這可不是搏鬥,龍老一個認不准,找錯了對象,那人從旁突擊,一劍就能要了龍老的命!」

  龍嘯天哼一聲道:「有這麼簡單嗎?」

  杜青道:「那人受幾位名家的指點栽培,就為了逞此一擊,那怕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龍老倒不可以等閒視之!」

  龍嘯天臉色瞬息千變。到底不敢冒險,車未明道:「大哥!說不定他們是虛張聲勢……」

  杜青微笑道:「閣下可以不信,我也不準備你們會相信!」

  龍嘯天沉吟片刻才歎道:「杜大人,算你厲害,老夫只好認輸了!」

  杜青道:「龍老可是答應幫忙了?」

  龍嘯天道:「蟲蟻尚且貪生,老夫已形將就木,倒不是真正怕死,只是老夫英雄一世,死在這種情形下,未免太不值得,只有答應大人的條件,那些人的禁制方法我可以交出,如何應用,能否有效,老夫卻不負責!」

  杜青笑道:「那當然,鄙人自會善加運用的!」

  龍嘯天又道:「禁制解除後,你必須擔保他們不來找老夫的麻煩!」

  杜青道:「只要龍老不騙人,鄙人可以負責!」

  龍嘯天拿起名單放在膝上,又拉開座車的底板,取出一束文件,揀了一部份出來,往前一遞道:「你拿去吧!」

  杜青正待伸手,龍嘯天卻道:「慢著!先叫周圍的人退後十步,老夫不想交出秘件後,又挨上一劍,那才冤枉呢!」

  杜青笑道:「讓人退後,再也找不到這種機會了,龍老臨時反悔,鄙人豈不上了一個大當,這辦不到!」

  龍嘯天道:「那老夫就該吃虧了!」

  杜青笑道:「動手的只有一人,如果其他人不為之掩護合作,仍然難以一擊中的,龍老大可放心!」

  龍嘯天想想道:「老夫仍是不放心,這傢伙既是存心為刺殺老夫而來,未必肯聽大人的話,還是得另想個辦法!」

  杜青道:「這樣吧!鄙人來拿密件,雙方各執一端時,鄙人就通知他們撤退,龍老再將密件全部放手交出……」

  龍嘯天道:「大人能擔保那傢伙不出手嗎?」

  杜青道:「不能,但鄙人不發令,別的人不會出手,光是一人動手,龍老身邊還有兩個人,也能擋住一兩招!」

  

  龍嘯天笑道:「就是這麼說吧!只要是一個人,老夫自己也應付得了!」

  杜青走過去,龍嘯天道:「事後大人可以將那人指出來嗎?」

  杜青道:「不能,我跟他有個約定,他把一切都告訴我,我不出賣他,我還要求人幫忙,必須維持信用!」

  龍當天笑道:「不錯!這是老夫要求不當,其實老夫也不會為難他,只想看看他們究竟培植一個怎樣的奇人來對付我!」

  杜青笑道:「此人天分還不差,以成就而言,自然還不及龍老,因此必須要在極接近的距離下,才有行刺的可能!」

  龍嘯天道:「靠行刺而成事,機會太渺茫了!」

  杜青道:「假以時日,此人或許能與龍老一搏,可是有這個機會,他們等不及了,故而才逞險一試,一來增加點經驗,二來認認地方,三者認清對象,能成功固然好,不能成功,也大有裨益,所以他們才放心將人交給我……」

  龍嘯天道:「這麼說來,那人還是要來找我的!」

  杜青笑道:「龍老如果從此不問江湖上事,自然無此可能,如果龍老壯心不死,這一場搏鬥,恐怕是難免的!」

  龍嘯天哈哈大笑道:「老夫對放棄京中的職位不在乎,但要我放棄對江湖的雄心,那是絕不可能的!不過今後我會注意,再也不上這種當了,密件在此,請大人拿去吧!」

  杜青走過去,兩人各執一端,然後道:「大家退後十步!」

  大家退後了,龍嘯天還不放手,杜青用力奪取。

  龍嘯天卻道:「杜大人,你別急,秘件是我親手記的,撕破了,我還可以記在肚子裡,你拿到卻全無用處。」

  

  杜青怒道:「龍老怎麼出爾反爾?大家已經說好了的!」

  龍嘯天道:「老夫絕不食言,但是對那傢伙還不能太放心,先得把我手下人召集過來。才能放手交出秘件!」

  車未明一抬手,龍嘯天手下的人果然都站過來,圍成一個圈子,將謝寒月她們都隔在外面。

  龍嘯天這才放開手,杜青接過來翻了一下,變色道:「這秘件只得一半!」

  龍嘯天笑道:「不錯!每份都只有一半,另一半還在我手裡,杜大人如果想得到那一半,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杜青問道:「什麼條件!」

  龍嘯天道:「把那個人指出來!」

  杜青道:「這是不可能的!」

  龍嘯天笑道:「我懷疑沒有那個人!」

  杜青道:「龍老憑什麼懷疑?」

  龍嘯天道:「那個人是專為殺我而來,大家都明白,如果我一死,對他們的禁制都失了效,那人怎麼肯放棄這個機會……」

  杜青笑道:「龍老手下這些人都不是真心受龍老驅策的,同樣也是受了禁制,如果龍老一死能除禁制,龍老早就死了!」

  龍嘯天笑道:「我制人的方法不同,這些人的身家性命,都跟我的性命連在一起,所以他們才忠心耿耿地保護我……」

  杜青朝四周看看道:「他們比龍老年青得多,龍老如此對待他們有效嗎?」

  龍嘯天笑道:「如果我壽終正寢,天祥會解除他們的禁制,如果我死於非命他們必須跟著殉葬,所以他們對我的性命看得很重,唯恐我會有點意外,也因此他們必須日夜守著我,至於在外面的人比較運氣,我一死,只要不把禁制的方法交給別人,他們都可以自由了,這也是他們急於除去我的原因!」

  杜青呆了一呆,覺得這個老頭兒果然詭計多端,龍嘯天頗為得意,滿臉帶著笑容又說下去:「我禁制的人物都是武林高手,正邪各佔一半,這兩半人自然不會聯合成一氣的,但是我又嚴禁他們互相傷害,這樣他們除了受制於我之外,不會再有別的危險,於是各自為政,始終無法集合起來跟我作對!」

  杜青道:「邪道人物難以合流,正派人物為什麼不能群起而聲討你呢?」

  龍嘯天笑道:「大人既打聽得很清楚,就該知道我還有一項限制,就是不准把我的事情洩露出去,如果有兩個人合了伙,就證明他們違反了協約,我就有理由制裁他們了,這個方法看上去沒什麼,卻把他們限制得死死的,動也不敢動……」

  杜青道:「也不見得,他們本身不敢反抗你,卻分別造就了一個年青人用來對抗你,這個年青人只知道有一個惡人在暗中控制著武林命運,卻並不知道為什麼,而且除了一個人之外,別人傳予絕技、都沒有告訴他什麼,這樣只有一人違規,其他人卻在協定的範圍內,安然從事反抗龍老的工作!」

  龍嘯天想想道:「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因此我必須要見到那個年青人,問問是誰破壞了協定,俾能從事懲戒!」

  杜青笑道:「這個我可以告訴龍老,那人是血魂劍華聞笛,也就是修文水,他不待龍老處置,已經自尋了斷了!」

  龍嘯天微怔道:「修文水真的死了?」

  杜青道:「鄙人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修文水就是將龍老的種種都交待清楚後自裁的,否則鄙人怎會得知龍老的一切!」

  龍嘯天怒道:「我真不信他會死!他可是以為一死就可以逃避制裁嗎?」

  杜青一笑道:「不知為了什麼,他忽然變得很放心,他認為龍老對他的威脅已經不在乎了,他還有一封密函在鄙人處……」

  龍嘯天連忙道:「那密函說些什麼?」

  杜青道:「不知道,鄙人為了遵守諾言,未到指定的時刻,不便拆閱。而且沒有找到指定的人,也不能私自拆動!」

  龍嘯天問道:「什麼是指定的時刻,誰又是指定的人?」

  杜青笑道:「那人在龍老身邊,時刻由鄙人決定,那是指鄙人認為必要的時候,據華聞笛說,這封密函對龍老頗有鉗制的作用……」

  龍嘯天神色微變道:「車老弟!這事情只有你知道,是怎麼洩露的?」

  

  車未明緊張地道:「大哥,小弟發誓沒有告訴過人,而且小弟認為此事不可能,連修文水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他的兒子……」

  龍嘯天一哼道:「你剛才就等於告訴人了!」

  車未明又是一怔,隨即道:「小弟只說了一點,諒無緊要,至於重要部分,小弟發誓沒有告訴任何人,也許是其他人洩漏出去的……」

  龍嘯天冷笑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其他人怎會洩漏?」

  車未明急急道:「那除非是大哥自己,反正小弟絕沒有告訴過人!」

  龍嘯天想了一下才道:「好了,我相信杜大人也是故弄玄虛,修文水也許有那麼一封密函,但絕對找不到遞交的對象!」

  杜青笑道:「龍老要不要我現在就指出那個人!」

  龍嘯天臉色一變道:「你敢!」

  但他很快又改變了態度,冷然道:「大人準備這麼做,我也不在乎,修文水不怕他的兒子被殺,我還有什麼顧忌呢?我絕不受人威脅!」

  這個答覆倒使杜青躊躇了,龍嘯天又道:「修文水既死免究,大家就這樣算了,如果杜大人一定要以此作為威脅,我就先殺死他的兒子給你看看!」

  杜青見他眼中凶光畢露,倒沒了主意,只得道:「那就算了吧!」

  龍嘯天冷笑道:「不算又如何,活著總比死了好,那半份秘件怎麼樣!」

  杜青道:「當然是要的,不過龍老的條件我無法接受!」

  龍嘯天哈哈一笑道:「杜大人別再弄玄虛了,我相信那個傢伙絕沒有來,否則杜大人這樣熱衷功名的人,絕無必要為之保密,而且那傢伙也絕不會放過刺殺我的機會!」

  杜青道:「那個人的確在此,這是我唯一的答覆,如果龍老一定不肯交出另半份秘件,杜某只有再度得罪,出手硬取了!」

  龍嘯天笑道:「杜大人看看清楚,現在沒有那個機會了!」

  杜青笑道:「如果我能成功,龍老身下那堆秘件中,一定也有在場各位的禁制方法,他們可能跟杜某同樣地感興趣!」

  這句話的作用很大,圍在龍嘯天身邊的那些人個個都用眼睛望著座車,流露出迫切的眼光!

  龍嘯天急得大叫道:「你們別打歪主意,難道你們都不想活了!

  這一喝總算將他們敵視的眼光嚇了回去,然而杜青笑道:「龍老真經不住一嚇,這一急把秘密都揭露出來了,那些人本來不知道自己受制的秘密就藏在龍老的座車下,現在龍老自己洩露出去,恐怕今後也難以安枕了!」

  龍嘯天怒道:「回頭我把這些秘件都毀了,讓秘密藏在我肚子裡,瞧瞧有那個不怕死的敢對我生背叛之心!」

  杜青笑道:「龍老為什麼不現在就動手呢?」

  龍嘯天道:「我正有這個打算,在我座車的暗箱中,有一粒小炸藥,我用手一按,就可以把車裡的秘件化為灰燼……」

  說時用手正想按去,龍天祥伸手擋住了道:「爹!使不得,您別上了人家的當!」

  龍嘯天怒道:「怎麼使不得?天祥,你也想幫著他們背叛我?」

  車未明連忙道:「大哥!您今天是怎麼了,連自己的兒子也不信任了,天祥是真心為您打算,這些秘件的確毀不得!」

  龍嘯天一愕道:「為什麼?」

  車未明道:「制人的秘密在您肚子裡,原不必再書之文件,這是為了給祥侄在您歸天後,解除大家禁制用的。如果您毀了,大家都沒了指望,誰還會忠心的追隨你賣命呢?」

  龍天祥道:「是的!您如果毀了秘件,他們立刻就會叛變,這正是杜大人最希望的事,所以您千萬毀不得!」

  龍嘯天道:「我自知要死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的!」

  杜青笑道:「龍老這風癱之疾是會蔓延的,等不到壽終,就失去了行動的能力,這個保證恐怕難以令人滿意!」

  龍嘯天失了主意,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龍天祥朗聲朝四周道:「各位都信得過我嗎?」

  一個中年婦人道:「我們都信任少爺,才會留在這兒等解脫的日子,否則早就拚命了,在這片莊院裡,只有少爺才是令我們信服的人!」

  龍嘯天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地道:「天祥,你比我得人望多了!」

  龍天祥一歎道:「父親!孩兒不是批評你的作法,這樣總不是上策,唯有以德感人,才是上上之策!」

  龍嘯天冷笑道:「這麼說你比我高明多了!」

  車來明勸道:「從大哥的立場,自然借之以威,但祥侄也沒有錯!必須要有個令他們信任的人,才能使他們安心,您在山中能安心靜養天年,全靠祥侄在維持著,所以您千萬不能對祥侄再生猜忌之心!」

  龍嘯天這才臉色好轉,說道:「祥兒!我今天是氣糊塗了,可是這些傢伙也太混帳,我對他們這麼好,教他們武功,給他們每人置了一份一世享用不盡的產業,只要等我一死,他們就可以自由了,誰知他們忘恩負義,居然連這幾年都等不及了……」

  龍天祥道:「如果不加那些禁制,他們感恩圖報,會更感激您的!」

  龍嘯天道:「他們是自願接受禁制的,我又沒有強迫他們!」

  龍天祥道:「這也不能怪他們,他們雖是自願追隨,無非是為利所趨,性命沒有保障,利多又有何用……」

  龍嘯天道:「現在我也無法信任他們了,你說怎麼辦?」

  龍天祥想了一下道:「父親如果信得過孩兒,就請將禁制他們的秘件交給孩兒,孩兒自然可以叫他們死心塌地,效忠父親!」

  龍嘯天一怔道:「交給你?」

  龍天祥道:「是的!孩兒保證在父親未終年以前履行諾言!」

  車未明道:「大哥!目前您正在用人之際,只好這麼辦了!」

  龍嘯天一言不發,伸手人箱。取出一大堆文件交給龍天祥,他接過後,只抽出其中一部份。餘下的又還回去道:「孩兒只負責宅中的人,其餘的仍由父親作主!」

  車未明哈哈笑道:「大哥,祥侄最個沒有野心的人,您總該放心他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20:26

  龍嘯天仍是沒有說話。龍天祥卻對眾人道:「各位的禁制都在我這兒,我對各位別無所求,只要各位盡力保護父親,我一定對得起各位!裘大娘!」

  那中年婦人過來道:「少爺有何吩咐?」

  龍天祥將手中的秘件交給她道:「回頭按照名單分給大家,今後去留。任憑各位,願留下的,我一定另有重酬!」

  裘大娘接過文件,似乎很感意外,龍天祥又道:「家父殯天後,所餘資產我一定給留下的各位均分!」

  龍嘯天叫道:「孩兒!你瘋了,你知道我的資產有多少?」

  龍天祥泰然道:「父親的資產是孩兒經手管理的,自然知道,田產,存銀,以及各種珍玩古董,總值約在八千萬兩之間,一千萬給車叔叔,其餘七千萬就是由各位均分,也可以使各位成為百萬富豪了?」

  龍嘯天道:「這麼多的財產你拿來分給人家,你自己呢?」

  龍天祥道:「孩兒有父親所授的一身技藝,足以保身了!」

  龍嘯天但笑不語,杜青卻道:「千金市恩,龍兄的確夠得上仗義疏財……」

  龍天祥正色道:「杜大人!我這樣做固然是為求心安,但也是你惹出來的。因為你把那個年青人帶了來,以後必然會有無限麻煩,為了家父的安全,我只好求助於人……」

  杜青道:「令尊的所為難道是對的嗎?」

  龍天祥道:「家父所為是非不論,但武林中多年未有巨大的紛亂。未嘗不是家父之功,憑這一點我就會全力支持家父……」

  杜青道:「韓莫愁在外面鬧得天翻地覆,你可知道!」

  龍天祥道:「這要怪那些人不好,如果他們不對家父如此仇視,家父無須覓地移居,有家父鎮壓著,韓莫愁怎敢如此放肆!」

  杜青道:「如果令尊不用高壓的手段控制大家,正道人士絕不會對令尊不利,以果溯因,仍是令尊的不對!」

  龍天祥道:「那些廢話不談了,身為人子,我不能坐視家父受人威脅,杜大人最好把那個年青人交出來?」

  杜青笑道:「交出來由你去加害他嗎?」

  龍天祥道:「我憑本身技藝與他一決,除非他先殺了我,否則絕不讓他危及家父,我保證不用其他的手段對付他!」

  杜青道:「他要找的對象是令尊?」

  龍嘯天叫道:「找我也行,老夫不相信他能殺得了我!」

  杜青笑笑道:「目前尚非其時,他的功夫尚不足與龍老一決!」

  龍天祥道:「杜大人一定不肯指明,我也有別的辦法!」

  杜青笑道:「閣下自己設法找出來,杜某絕不干涉!」

  龍天祥冷笑一聲,將裘大娘叫過去,低語數句,裘大娘答應離去,不久後,帶了兩個人進來!

  杜青等人都是一驚,因為那兩人正是王非俠與謝耐冬。

  劉宗用眼色止住大家,不得出聲招呼。

  王非俠與謝耐冬見到他們,也吃了一驚,

  龍天祥沉聲道:「二位好,韓莫愁逼得二位無地容身。二位投奔此處,家父本不欲接納的,是我苦求家父破例容納二位……」

  王非俠道:「公子大德,王某十分感激!」

  龍天樣道:「可是二位太不夠意思了,居然在外面培植了一個年青人,專為對付家父,這事情二位總不能否認吧?」

  王非俠道:「龍老用手段控制大家,大家必須自求生路!」

  龍天祥道:「家父不是已經撤消了嗎?」

  謝耐冬道:「那只是對非俠而已,我的性命仍是捏在令尊手中!」

  龍嘯天微笑道:「王大俠對夫人一往情深,有了夫人的保障,老夫才活得安心。何況老朽別無他意,只求二位不加害老夫而已,禁制之法在小兒手中,老夫壽終天年之後,小兒自然解除夫人的禁制……」

  龍天祥道:「凡是居住在本宅的人,都必須受這種禁制,那是為了萬全之策,現在我們來個交換條件,那個年青人在場嗎?」

  杜青搶著道:「我說過在場,絕不會騙人的!」

  謝耐冬道:「人在場,不過我們並未參與其事,也沒有把我們的劍法傳給他,否則這個年青人的成就不會在龍老之下!」

  龍嘯天冷笑道:「二位可知道龍某有多深的造詣!」

  謝耐冬道:「龍老這兩條腿是最大的阻礙,如果我們把幾手絕招教給那個年青人,一定不會輸給龍老!」

  龍嘯天道:「假如真有這個好處,二位還捨得置身事外嗎?」

  謝耐冬道:「我的對手不是龍老,是韓莫愁,這幾招給韓莫愁偷學去了,我們永遠也不是他的敵手,韓莫愁拚命擠走我們,無非是要得到這幾手劍法而已!」

  龍天祥笑道:「韓莫愁學會了那幾招劍法,比家父又如何呢?」

  謝耐冬道:「如果龍老的腿不能恢復行動,恐怕也難是敵手!」

  龍嘯天忽然極感興趣的道:「你的劍式真有那麼神奇嗎?」

  謝耐冬道:「我的劍式並不神奇,那身法極為奇特,是凌空轉折,前後出擊,龍老如果轉動不靈活,那就無法招架了!」

  龍嘯天一笑道:「對你們的劍式我已研究過了,要想勝過我還早呢!」

  謝耐冬道:「我們的劍式不足為用,主要是那幾招的身法,如果韓莫愁利用了那些身法,配合更精的招式,龍老又將如何?」

  龍嘯天臉色一沉道:「為了老夫的安全,倒是應該注意一下!」

  眼中隱現殺機,龍天祥忙道:「爹,他們不是對您不利的,因為他們要靠著您去抵制韓芙愁,否則他們早與韓莫愁合作,不必來投靠您了!」

  謝耐冬冷笑道:「令郎說得很對,我們與韓莫愁越勢不兩立,才將龍老的性命看得很重,藏住那幾招劍式不露,可是龍老容不得我們,那對他自己也沒有好處?」

  龍嘯天道:「這是怎麼說?」

  謝耐冬道:「我的女兒還在金陵,如果我們死了,我女兒就會將那幾招身法交給韓莫愁,請他為我們報仇了!」

  龍嘯天道:「如果我不將你們的死訊宣佈出去呢?」

  謝耐冬道:「沒有用的,我與女兒約好,每天不論睛雨,都要在山上現身一次,如果那天不出現,就是遭了不測,我女兒自然會去找韓莫愁!」

  龍嘯天低頭不語,龍天祥道:「二位天天上山,原來是為了這個!」

  謝耐冬笑道:「以前我沒有見過龍老,還以為華聞笛就是龍老,後來得知華聞苗也為龍老所制,想到龍老必為極頂歷害人物,不能不預為之防!」

  龍天祥道:「二位是甘心讓韓莫愁稱霸武林了?」

  謝耐冬道:「那倒不見得,我們與韓莫愁不能相容,才躲到這裡來,如果仍是難逃一死,那只有成全韓莫愁,至少可以使我的女兒們獲得安全,不為韓莫愁所害,龍老是否還想殺我們以自保呢?」

  龍嘯天低頭不語,龍天祥道:「不會的,在下已擔保二位的安全,不過二位的生命與家父連在一起,想必不會令家父受到傷害吧!」

  謝耐冬道:「那當然了,不過龍老除了韓莫愁外,無人能加害!」

  龍嘯天道:「還有那個年青人!」

  謝耐冬道:「那個年青人連韓莫愁都不如,否則我們就乾脆與他合作,也不必投奔到這兒來了,少爺大可放心!」

  龍天祥道:「話雖如此說,但此人之存在對家父總是一個隱憂,杜大人說那年青人在這裡,請二位看看!」

  謝耐冬道:「為什麼要我們來辨認呢?」

  龍天祥道:「因為杜大人不肯說出是誰?」

  謝耐冬道:「總共不過才二十幾個人,全部留下,總有一個是對的!」

  龍天祥道:「杜大人是京中密使,也是來請家父設法幫忙對付韓莫愁的,家父不想再為朝廷所籠羈,卻也不想開罪朝廷。只好兩面不管!」

  謝耐冬道:「那我們也開罪不起!」

  龍天祥道:「二位只要指出那年青人就行了。杜大人是為了道義所羈,不便說出,二位與之毫無淵源,自然不必顧忌!」

  王非俠這時才開口道:「我們也要顧全江湖道義呀!」

  龍天祥笑道:「只怕二位難以兼顧了,尊夫人的性命在我的控制中,現在快到服用解藥的時候了,我們來個交換如何?」

  謝耐冬叫道:「你不能以武力威脅,我若死了,對你們並沒有好處?」

  龍天祥道:「我們與韓莫愁尚未正面鬧翻,如果今夜將夫人的死訊通知韓莫愁,叫他立即對令嬡下手,他一定會樂於遵命的!」

  龍嘯天笑道:「不錯,韓莫愁對金陵謝家一直沒有行動,多半還是受了老夫的約束,這點事情他一定會聽話的!」

  龍天祥伸手人懷,取出一個小包道:「夫人看清楚了,夫人服下的劇毒有三十種,每天發作一種,所以每天的解藥也不同,我是按日配好了,如果我毀了這包藥,別說是我,連家父也來不及為夫人再制一份,因此我給夫人一個很短的時間考慮……」

  謝耐冬臉色變了一變,龍天祥打開藥包,做出要拆開的樣子,然而謝耐冬仍是不開口,龍天祥道:「二位再不表示,我抖散了這包藥,可就來不及了!」

  杜青忍不住道:「閣下為人很正直,怎麼用這種手段來威脅人呢?」

  龍天祥道:「我很慚愧,但為了家父,我也沒有別的方法!」

  杜青道:「你不要逼謝夫人了,我來說好了!」

  謝耐冬忙道:「不,讓他去好了,那個年青人的關係非常重大,杜大人要他來涉險已是不該,既然大人有朝廷的力量作為後盾,還是安然將他帶走的好!」

  杜青一笑道:「夫人對這年青人如此器重,為什麼以前不多成全他一點呢?」

  謝耐冬道:「以前我沒弄清他的身份,後來血魂劍找到我作一次密談,我才知道,可是我不能公開支持,因為我能貢獻的只有幾個身法,那也是聽血魂劍說起龍嘯天的雙腳失靈後才知道的,何況韓莫愁逼得也很緊,那個年青人功力未成之前,學會這些身法也沒有用,我才秘而不宣!」

  杜青笑道:「夫人用心良苦,可是夫人此刻死了,那些身法豈不是永遠也沒機會告訴那個年青人了嗎?」

  謝耐冬道:「事實上我的二女兒寒星已經學會了那幾式,杜大人找到她後,好好保護她的安全,叫她將混元三式的另一種使法與那個年青人對研一下,自會知道用法!」

  謝家的三姐妹都十分感動,她們的母親不是個絕情的人,她這段日子故作絕情,原來是另有苦心!

  謝耐冬又道:「我與非俠這些年受制於人,心中十分痛苦,雖然作了許多抵抗的準備,但是自知力量不足,不敢輕易發動,所以我們只好咬牙苦忍,萬望杜大人寄語那個年青人,他一身背負著武林人的希望,一定要好自為之,何況除了龍嘯天外,還有一個更可慮的韓莫愁,這些人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龍嘯天聽得勃然色變,厲聲道:「天祥,把解藥抖散了,讓她毒發身死好了,我好心收留了他們,竟敢對我包藏禍心!」

  謝耐冬厲聲道:「龍嘯天,你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制住天下武林人,以為就能獨霸武林了嗎?上天懲罰你,叫你殘了雙腿,結果白白便宜了韓莫愁……」

  龍嘯天怒叫道:「天祥,毀了解藥!」

  龍天祥道:「毀了也沒有用,秘密已經洩露出去了!」

  龍嘯天道:「我不在乎,杜大人不會告訴韓莫愁的,如果韓莫愁成了事,對他的前途更為不利!」

  龍天祥道:「可是那個年青人也知道了,他找到謝家的女兒……」

  龍嘯天道:「留他們一夜,迅速通知韓莫愁,把謝家的人殺得一個不剩,看他們還有什麼辦法……」

  龍天祥悵然地道:「我們這幾年將一切的事都委託韓莫愁代理,實在是錯了,否則我們自己也能辦得到,而且也不會讓這個年青人產生……」

  龍嘯天怒道:「廢話,如果我的雙腿不殘,何必要躲起來,好在只有修文水一個人知道,你還是把解藥毀了,我寧可造就韓莫愁成事,也不能放過其他的人,因為韓莫愁至少是我同一類的人,他的成功,也等於我的成功!」

  龍天祥正要舉手,杜青忽然道:「龍兄,我們來作個交換條件好了!」

  說完朝謝寒月道:「你去把解藥拿來,給謝夫人送去!」

  謝寒月過去,從龍天祥手中接下解藥,掂了一點,放在鼻尖上聞聞,回頭笑道:「這解藥沒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會配!」

  杜青連忙道:「真的?」

  謝寒月笑道:「自然是真的,修文水把他畢生精研的醫道心得留給了我,我經過兩天的苦記,差不多全背下了,不但這一份我能配,就是夫人所中的三十種毒,我全能解,這叫月魄追魂散,全都是一月之份,這是第四天的解藥!」

  謝耐冬忙道:「不錯,我服了毒藥後,正好是第四天!」

  杜青笑道:「那我就不怕了;那個年青人就是我!」

  龍嘯天一驚叫道:「是你!」

  杜青微笑道:「不錯,正是在下,姓杜名青,三湘人士,只是你們對外面的事太隔膜了,否則早就會聽說這個人!」

  龍嘯天怔了半天才道:「那你不是什麼特使了!」

  杜青笑道:「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讓你自己去猜好了!」

  車未明道:「恐怕不會假,否則他怎會知道我們的秘密,利用特使的身份上山呢?大哥,您看該怎麼辦?」

  龍嘯天沉聲道:「管他是真是假,反正這小子絕不能留下,如果他是真的,我們可以立刻知會韓莫愁,叫他前來幫忙對付他!」

  龍天祥道:「難道我們對付不了他?」

  龍嘯天道:「他帶來的這批人都不簡單、何況王非俠與謝耐冬也在,你們的實力也許不足,還是立刻放信號叫韓莫愁來!」

  一個人衝出門外,舉手一揚,一溜火星飛上半空,那是作為信號的火炮,光度很強;連屋子裡都照亮了!

  龍嘯天冷笑道:「那是緊急信號,韓莫愁立刻就會帶人來了!」

  王非俠也駭然色變道:「杜賢侄,你來得太冒險了,這人與韓莫愁是一丘之貉,在你的能力不足應付以前,你不該輕率前來的!」

  杜青道:「沒關係,韓莫愁來了,一定不會幫他的忙,說不定還會幫我們的忙,他還希望先除去這個老魔頭呢!」

  龍嘯天道:「我若是以全部劍式相授作為條件,他就不同了!」

  杜青道:「我把練你劍式的後果告訴他,他就不感興趣了!」

  龍嘯天臉色一變,隨即道:「我可以把控制武林的秘件作為交換的條件……」

  杜青笑道:「剛才你自己不小心;洩露了一個秘密,就是你一死,所有控制的方法都會失效了,我一點都不緊張!」

  龍嘯天臉色大變,怒叫連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只有三個字重覆再叫,可以聽得清楚,那就是:「殺死他!」

  他的手指著杜青,自然殺死的對象也是杜青!

  車未明用手一揮,杜青卻飛快地拔出劍,因為他就站在龍嘯天附近,微微一笑,反指著龍嘯天道:「我倒是不反對人多,尤其在這兒混鬥,我有更好的機會,我可以趁亂出手,將龍老兒解決掉!」

  謝寒月那邊也躍躍欲動,龍嘯天看看情勢不對,欲待退走,退路又被謝耐冬與王非俠所阻,一時不敢造次!

  龍天祥拔出了劍反指著杜青道:「姓杜的,你真會裝做……」

  杜青道:「閣下請讓開一點,我要找的是龍嘯天!」

  龍天祥叫道:「你要傷害我父親,最好先經過我這一關!」

  杜青朝龍嘯天道:「把他叫開,我們兩個人當面解決,現在勝負未卜,我不想對不起死人。所以把話留住一手。如果你一定要叫他胡鬧,那就怪不得我了!」

  車未明聽出杜青說的是什麼,連忙道:「祥侄,退下來,這事情由我負責!」

  龍天祥一怔道:「他要殺死我爹,為什麼不讓我去對付他!」

  龍嘯天笑道:「祥兒,我的腿雖然不行,但是我的手還能動,把你的劍給我,瞧瞧這小子有什麼本事敢來殺我!」

  龍天祥還在發怔,車未明已經將他的劍拿了過來,交在龍嘯天手中,同時又對龍天祥做了個手勢!龍天祥這才退後道:「信號發出了,韓莫愁一定很快就會趕來;孩兒到門口去看看,撤除部份禁制,免得又有傷亡……」

  龍嘯天道:「對,這才是最要緊的,目前我們在需人幫助的時候,不能再引起誤會,你見他們,將他們趕快帶來!」

  龍天祥朝那些手下人看了一眼道:「父親的安全要靠各位多盡力了!」

  裘大娘道:「少爺放心好了;我們一定盡力!」

  龍天祥走到門口,藍素雲準備出手攔截,杜青道:「放他走,讓他把韓莫愁引來,看看是對誰有利!」

  龍天祥出門而去,謝寒月道:「我也得出去看看,提防他搗鬼!」

  杜青笑道:「也好,如果韓莫愁來了,探探他的意向,假如他真的存心幫這老頭兒,你得設法攔阻他!」

  謝寒月朝那群人看了一跟道:「方七星,你有沒有知會同門弟兄!」

  

  那七星門下弟子忙道:「知會了,師祖有何指示?」

  謝寒月道:「你們的禁制解法已得,不必再受拘束了,回頭就聽杜公子的命令吧,否則我就按家法處治!」

  方七星應了一聲,車未明詫然道:「老方!這女子怎麼是你的師祖?」

  

  方七星道:「是的!我們是屬於一個秘密的門派,她比我高上兩輩,應該算是我們的師祖。」

  車未明冷笑道:「那麼你是存心背叛主人了!」

  方七星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主人的控制雖嚴,家法的制裁更嚴,我們寧可受主人的處分,也不敢違背家法!」

  龍嘯天冷笑道:「我倒不曉得你還有一重秘密身份!」

  方七星道:「我們的門派極為秘密,只有同門中人才互相認識!」

  龍嘯天問一道:「在我這兒有幾個同門?」

  杜青笑道:「龍老兒,你不必問,也不能問,為了他們本身的安全,這是絕不能告訴你的,除非必要,我也不想用到他們!」

  龍嘯天臉色一變道:「難怪你們敢長驅直人,原來早已有了內奸!」

  方七星道:「主人這話可錯了,我們的門規很嚴,雖然互相知悉身份,卻從不住來,我是今天才遇到師祖,以前從無聯絡!」

  龍嘯天道:「你不怕我以後整你嗎?」

  方七星道:「今天我的身份已經洩露,此處再也無法容身;可是我的同門仍然守在這兒,現在師祖已下了口喻,他們千方百計也會達成使命的!」

  龍嘯天道:「什麼使命?」

  方七星道:「如果不能生離此地,他們必須為我報仇!」

  龍嘯天想道:「放屁,我回頭把這些人全部處死!」

  車未明忙道:「大哥,你這樣一說,誰都不敢再為您賣命了!」

  龍嘯天道:「難道要他們繼續留在這兒當內奸?」

  車未明道:「內奸必須清除,但也不能冤枉好人!」

  龍嘯天道:「你知道誰是內奸嗎?」

  車未明想了一下道:「這個總有方法查出來的!」

  龍嘯天冷笑道:「等你查出來就太遲了,如果他們今天就下手呢?」

  車未明躊躇片刻才道:「這倒也是,今天只有不用他們了,全體退出十步!」

  那些人果然依命退出,車未明道:「裘大娘,我現在只相信你一個人,請你留心監視這些人,如果誰有不穩的現象,你立刻出手格殺……」

  

  裘大娘答應一聲;轉身向眾人道:「你們都聽見了,車總管為了辨別忠奸,限令你們只准旁觀;不准動手,誰都不許有所行動!」

  那些人如同木頭般,垂手直立,沒有人有所表示。

  龍嘯天端坐在車上;揮劍笑道:「小子,你上來,老夫瞧瞧你有多大本事!」

  車未明撒劍道:「大哥,讓小弟先試他的身手如何?」

  龍嘯天點點頭道:「也好,你試他二十招,以後就交給我來對付他好了!」

  車未明一揚劍道:「小子,你上來呀!」

  杜青問王非俠道:「王世伯,這傢伙的功夫如何?」

  王非俠道:「他跟隨龍嘯天多年,受其熏陶指點,已是一流高手!」

  杜青道:「那我不能跟他動手,我的劍法是專為對付龍嘯天的,如果先洩了底,龍嘯天在旁看到了恐怕立有破解之祛!」

  王非俠道:「這倒是可能的,不過你真能對付得了龍嘯天嗎?」

  杜青道:「不管能否對付,今天也只有付之一決了,大家的底子揭穿了,如果不殺此獠,今天誰也脫不了身!」

  王非俠一歎道:「賢侄把事情辦得太急了,尤其不該輕身涉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21:06

  杜青道:「那要怪修文水沒把話說清楚,讓我自己摸索,湊巧撞了來,如果我早知內情,定然會詳加考慮的。」

  王非俠道:「在你功力未成之前,誰都不敢告訴你;大家都只能在暗中作成你,只怪你太聰明了,居然自己摸到了……」

  謝耐冬道:『現在說這些廢話有什麼用,快想個辦法呀!」

  車未明笑道:「沒辦法可想!不通過我,誰也接近不了龍大哥!」

  謝耐冬厲聲吼道:「放屁,我把你解決了再說!」

  挺劍急進,車未明輕而易舉將她震退了,謝耐冬叫道:「非俠,你還等什麼,快幫我把這個傢伙引開;讓杜公子找龍老怪拚一下,否則我們大家都脫不了身!」

  王非俠聞言也解劍進迫;兩柄劍同時上前;車未明依然從容揮架,將他們擋得遠遠的!

  劉宗朝六龍打了個招□道:「大家一起上!」

  七個人七劍齊進,威勢果然大增;車未明抵擋似乎有點困難,圈子慢慢縮小,杜青挺劍欲上,王非俠忙叫道:「杜賢侄,你上不得;龍老兒正在蓄勢欲發要對付你呢!」

  龍嘯天果然一手按劍,目光炯炯,聞言冷笑道:「王非俠,你太多話了!」

  他的左手一揮;兩名推車的侍婢立刻將他的車子推前二步,手起劍落,將王非俠斬成兩截!

  這個老傢伙果然劍法絕頂,只在一招之下,將名震江湖的鷹爪王腰斬於地,謝寒雲到底父女情深,哭叫了一聲:「爹!挺刻要衝上去,卻被謝寒星拖住道:「三妹,你上去也是送死!」

  謝寒雲掙扎著叫道:「放手,我要為爹報仇!」

  龍嘯天冷笑著朝謝耐冬道:「難怪你們兩夫婦今天豁出性命了,原來你們的女兒也來了;好極,好極,今天我一下子送你們全家同時升天!」

  手勢連揮;那兩待婢推車亂轉,他的座車在人群中亂穿,他的劍倏發倏收,劍無虛發;一劍是一條命!

  剎那之間,六龍中已去其四,只剩下劉宗,林龍飛,莫龍勝與謝耐冬四個人還在拚死抵擋!

  杜青道:「我必須要出手了!」

  謝寒星拉住他道:「杜大哥,不行,你必須忍耐,最後全靠你!」

  杜青道:「再忍耐下去,我們的人全完了!」

  謝耐冬邊戰邊叫道:「杜公子,你的對象是龍老怪,別的你都不必管,這個姓車的傢伙交我們負責,寒月那死丫頭跑到哪兒去了?她在這裡一定能設法阻止龍老怪混攪……」

  藍素雲忽然叫道:「夫人,我有辦法阻止他!」

  叫著滾地而進。龍嘯天一劍劈下,將她劈成兩片,可是她手中的蜂尾針也適時發出,一蓬針雨;將兩名推車的待婢射倒下來!

  龍嘯天沒人推車,果然不能再傷人了。

  謝寒雲叫道:「快用蜂尾針對付這老怪物!」

  金陵十二釵,死了一個藍素雲,使其他十一人都悲憤交加,十一支蜂尾針筒同時舉起,那邊的裘大娘忽而揚手!

  一蓬寒光激射;十一個女孩子同時拋卻針筒,每個人都捧手呼痛,她們的手腕上各中了一枚銅錢!

  龍嘯天笑道:「裘大娘,你這十二枚金錢鏢倒是一絕,多虧你幫了我一手,可是你為什麼只打傷她們,乾脆解決了她們多好!」

  袋大娘道:「屬下的錢鏢受技時曾立下誓言,不得用以殺人!」

  龍嘯天笑道:「好,你能忠於所誓,也能忠於所事;現在我對你是十分信任了,你來推我的車子,讓我去把那四個人解決!」

  裘大娘果然推著他的車子,向車未明那邊去,謝寒星拚命衝過去,謝寒雲也持劍急衝!

  可是裘大娘又一揚手,兩枚錢鏢急出,剛好射申她們的膝蓋,二人身影一歪,跌倒在地!

  龍嘯天笑道:「妙,乾脆你把那四個傢伙也解決了吧!」

  裘大娘道:「屬下錢鏢一共才十三枚,十二枚用以防身,一枚用以急救,剛才都用完了,容屬下去收回來再用!」

  龍嘯天道:「你出去那姓杜的小子肯放過你才怪,還是推著我過去吧,等我把這四個家伙解決了,再慢慢對付那小子!」

  裘大娘推著車子,又往決鬥處靠近,謝耐冬等四人忌憚龍嘯天的劍法犀利。不自由主地分散退後!

  車子靠近車未明身邊,他哈哈大笑道:「你們別跑呀,有種就上來……」

  一句話才說完,忽然背上一痛,身子往前一栽,一柄雪亮的匕首透心而過,他翻個身,再也不動了!

  龍嘯天的反應也極快,回身就是一劍,砍下了一雙手,回頭看去,發匕首的人竟是裘大娘!

  他愕然道:「裘大娘,你瘋了?」

  

  裘大娘已跳過一邊,撕下衣襟,包住斷腕,厲聲叫道:「龍老賊,老娘就是方七星的同門,你明白了吧!」

  龍嘯天一愕,杜青也愕然道:「你也是七毒門中的!」

  方七星道:「是的,裘大娘是六級門人,比我高一輩,比師祖矮一輩,所以她剛才出手,不肯傷害各位姑娘!」

  杜青哦了一聲道:「那你剛才為什麼要幫這龍老賊呢?」

  裘大娘道:「這老賊一身氣功已至化境;那些針傷不了他的,除了他咽喉,心臟等部位,別處皆有避刀之能,否則我的匕首就用來對付他,不必浪費在車老頭身上了!」

  龍嘯天怒聲道:「裘大娘,你真不錯,居然把我的底子全抖出來了!」

  

  裘大娘怒聲道:「龍老賊,你用殘酷的手段,將我們控制住,這兒的人誰不想寢汝之皮,食汝之肉,如果不是你的兒子待人還算忠厚,大家早就想跟你拚命了!」

  龍嘯天冷笑道:「我早知道你們恨我入骨,所以我對你們誰都不信任,不過你也明白,我身上除了咽喉胸口等幾處要穴外,其他地方都不畏刀劍,我從不讓你們正對著我,也是為著這個緣故,姓杜的,你有本事從正面刺中我嗎?」

  眾人都把眼睛看在杜青身上,裘大娘忙道:「杜公子,話都說明白了,你如果沒有這個能力,我們這裡所有人,合手助你一拚,否則我們趁韓莫愁還沒有到,這老賊行動又不便,可以趁早撤退!」

  謝耐冬撫著地下王非俠的殘屍,滿眼淚珠叫道:「既然他不能行動,我們乾脆放上一把火,活活燒死他!」

  裘大娘神色一怔道:「對,這倒是個辦法,不過要趕快,他還有一頭大馬猴;養在後山,作為他的代步,行動起來比人還快,今天因為是出來接見特使,所以沒帶身邊,這倒是個天賜良機,大家快去找引火的東西!」

  

  龍嘯天手下的人聞言立刻分頭出動,裘大娘厲聲笑道:「龍老賊,你看見了吧,這些人都巴不得你早死,因為受不了你的禁制,不得不聽命於你,難得你今天把禁制的秘件給了你兒子,他又分給了我們,這是天要絕你……」

  這時已有人抱來了木柴,菜油之類的東西,大家不敢走近,遠遠地堆在龍嘯天的四周!

  襲大娘手執火把,正要點火,龍嘯天忽然從座車上跳了起來,手起劍落,將裘大娘砍成兩段,同時也將三四個堆柴的人砍死在地,行動俐落,完全不像殘廢的樣子!

  眾人都被這件事震得呆住了仔細看去,才發現他左手持著一根枴杖,支持著他的身體!

  龍嘯天哈哈大笑道:「你們只知道老夫雙腿瘋癱,卻不知癱到什麼程度,老夫雖然不能行走,還能站起來靠著這一根枴杖,只是不太方便而已,勉強動動還是行的!」

  眾人震驚得不知所措,龍嘯天得意地笑道:「老夫一直裝著寸步難行,就是等著這一天,你們誰都別想活了,乖乖的讓我把胸袋砍下來!」

  

  謝耐冬跳起來大叫道:「大家跟這老賊拚了!」

  每個人都拿出兵刃,金陵十二釵只是手上暫時疼痛,此刻已復原,謝家兩姊妹也復原了,正待撲上!

  杜青沉靜地一揮手道:「慢,大家等一下!」

  謝寒星叫道:「杜大哥,還等什麼,待他來殺我們!」

  杜青道:「這老賊劍法之利,非你們所能敵,上去也是送死!」

  劉宗道:「杜公子說得不錯,力敵非其時,他靠著枴杖,行動到底不夠靈活,大家還是先撤退的好!」

  謝耐冬道:「你們退好了,我在這兒絆住他!」

  謝寒星道:「娘,你還是走吧!?」

  謝耐冬搖頭道:「不,非俠死了,我不能獨生,杜公子,你帶著他們快走吧,跟寒星把混元三式多研究一下,等以後再來……」

  杜青道:「夫人絆得住他嗎?」

  謝耐冬道:「我想還行,我不跟他硬擠,利用身法跟他游鬥……」

  杜青道:「他氣功已具火候,除了一兩處外,根本不畏刀劍,夫人的身法再精妙,他可以不加理會……」

  謝耐冬急道:「那你說要怎麼辦,為了你輕舉妄動,今天已經有多少人白白犧牲了,如果要不是你一身負著武林中的希望,我真想一劍劈了你!」

  杜青微微一笑,忽然長身進擊,龍嘯天運劍急架,杜青飄然後退,龍嘯天的左臂上卻多了—道血痕,他嚇得連退了兩步,滿面不信之色!

  杜青笑道:「我是杜南天的兒子,家父在教我練劍之前,破下五年功夫,叫我苦練先天劍氣,對他老人家的用心,我實在不懂,劍氣是用來對付氣功的,練劍的人很少練氣功,練成氣功的人,很少用兵器,如果要我用劍氣去對付—個空手的人,那是犯了劍手的大忌,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家父的用心,原來是專為對付你而用的!」

  龍嘯天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半天才道:「剛才我是沒注意,才被你取了一點巧,你的先天劍氣固然不錯;可是要想逼近我身邊,恐怕還不容易吧!」

  杜青不理他,回頭對謝耐冬道:「夫人,我絆住他的可能性比你大,你快帶人走吧!」

  謝耐冬臉上泛起希望之色道:「杜公子,你的先天劍氣能殺死他嗎?」

  

  杜青道:「先天劍氣只能破他的氣功,生死仍決定在劍術之高低,這一點就難說了,但我相信絆住他一段時間還沒問題!」

  謝耐冬道:「我不走,只要有此可能,我就要等著看這老賊受劍而死給非俠報仇,並且我的身法對你會有點幫助!」

  杜青道:「如果夫人的身法是藏在混元三式中,寒星已經告訴我了,我知道如何適當使用的,夫人還是走吧,我並沒有一定能勝他的把握!」

  謝耐冬叫道:「我不走,非俠死在這兒,我也要死在這兒,你不明白我們的感情,幾十年來,我們的生命早已連在一起,為了屈就我,他不惜在謝家為奴為僕,這樣一個男人,我怎能將他孤零零地拋在此地!」

  謝寒星道:「杜大哥,娘不會走的,正如我們不會留下你而離去一樣,如果你死了,我們都準備葬身此處,你活著,我們一起離開,可是娘永遠不會走了,謝家的女子也許為了責任會嫁給幾個丈夫,但感情只會交給一個人!」

  杜青從她與謝耐冬的臉上都看出了一種堅定的表情,知道無法勸得動她們,乃輕歎一聲道:「劉兄,你們走吧!」

  劉宗道:「夫人、小姐都留下,我們不會走的……」

  杜青無奈地歎了一聲道:「通知要走的人快走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說完話後,居然沒有一個人移動,方七星道:「杜公子,你與龍老賊一戰,不論勝負,必將是最精采絕倫的一搏,為了目睹此一盛況,我們拚上命也是值得的,你別管我們了,還是專心於戰鬥吧!」

  杜青頓了一頓才道:「我明白大家的用意,你們是為了激勵我的鬥志,才不惜以性命相賭,我很感激,可是你們留著,反而會增加我心理上的壓力……」

  方七星道:「韓莫愁得到了訊息,馬上就會到的,他也是個不饒人的,離開了此地,轉入韓莫愁的牢籠,我們的境遇並不會好多少,唯一的希望是公子能殺死龍老賊,再領著我們衝破韓莫愁那一關,大家才有好日子過!」

  杜青臉色沉重,一言不發,舉劍朝龍嘯天走去,龍嘯天凝神戒備,對恃片刻,兩人同時飛身躍起,在空中對搏了一招,然後又分落在兩地!

  龍嘯天冷笑道:「小子,老夫如果不是腿有毛病,斷然不會怕你!」

  杜青微笑道:「那麼你現在是怕我了!」

  龍嘯天道:「也不見得,謝耐冬的那點身法,只能增加我一點麻煩而已,有此一杖在手,老夫仍然能應付過去!」

  杜青再度出擊,仍是凌空發招,龍嘯天也依然躍起招架,同時加還一招,為杜青架開!

  兩人一躍一接,雙方都是攻守兼具,約摸十幾個回合,依然不分勝負,看的人都緊張得連氣都透不出來!

  龍嘯天微微有點氣喘道:「好小子,你真不錯,老夫生平遇過多少高手,卻還沒有人能在老夫劍下走過十招的。只可惜你的劍法太雜,如果繼承了老夫的衣缽,你必能成為天下第一人!」

  杜青道:「我對天下第一劍沒有興趣,我只要幫助大家脫離你的控制,使大家都太太平平的過日子!」

  龍嘯天怒聲道:「小子,你別做夢,十招過後,老夫已看出你的缺點,隨時都可以殺死你,因為愛惜你這份人才……」

  杜青朗聲道:「我不會接受作任何條件的,你還是殺死我的好!」

  龍嘯天沉聲道:「好,下一招我就要你身首異處!」

  兩人又慢慢接近,這次沒有躍起來,平地對發招,劍影交錯中,杜青連繼發出了無敵六式中的前三式!

  龍嘯天的劍式極盡變化,結果仍是以毫髮之差,被杜青架住了,雙方分開後,杜青肩頭受了處劍傷,龍嘯天嘿嘿冷笑道:「好小子,你能在這一手下僅受微傷,的確了不起……」

  剛說到這兒,他的臉色忽地一變,因為他左手的那根杖,忽然斷為數截,滾落在地,使他差點摔了一跤!

  幸好他用劍一撐,定住身形,可是只能用僵直的雙腿維持站立,再也無法跳躍了,杜青笑道:「剛才我對你估計太高,沒有拿你的身子作為落劍的目標,所以才受了一點傷,如果我直接對你攻擊,恐怕斷在地下的將是你的軀體而不是那根枴杖了!」

  龍嘯天臉色大變,一言不發,謝耐冬大叫道:「老賊,這下子我可以手刃你了!」

  突然飛起,凌空下擊,劍影飛騰中,她的身子砰然摔了出來,胸前有四五處劍傷,血如泉湧!

  可是她的劍也削落了龍嘯天的一片頭髮!

  謝耐冬呻吟道:「杜青,記住我剛才的那一擊,答應我,回頭用這一式來殺這老賊!」

  

  杜青黯然道:「夫人,你早把這一式告訴我,就不會被他所傷了!」

  謝耐冬聲音很微弱的道:「我不知道你的進境如何,這是唯一能攻破他的招式,我不敢輕易告訴你,好在現在還不遲,三個女兒,我全交給你了,把我跟非俠葬在一起……」

  說完這些話,她不能動了,謝氏姊妹哭叫出聲,虧得有十二釵死命拉住,沒叫他們衝出去!

  杜青怒叫道:「老賦,你真是死有餘辜!」

  龍嘯天傲然道:」老夫以垂死之身,仍能劍斬這麼多的高手,雖死無憾矣,只看你這小子有什麼方法能殺死我了?」

  杜青持劍再進,忽然門外飛進一條黑影,卻是一條高與人齊的大黑猿,一下子將龍嘯天背了起來。

  龍嘯天雙腿挾住黑猿的頸,騎在它的頸上,哈哈大笑道:「老夫的代步來了,這下子你們誰也別想跑!」

  門外又進來兩人,卻是龍天祥與謝寒月!

  龍嘯天叫道:「天祥,你替我去牽小黑的,怎麼花了這麼長的時間?如果你早來一步,車叔叔也不會死了……」

  龍天祥見滿地殘屍,愕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龍嘯天叫道:「你管的這些人全都背叛我了,那個姓裘的賤婦尤其該死,居然暗殺了車叔叔,幸虧我還能撐一下,你到底幹嘛去了,耽誤這麼久!」

  杜青朝謝寒月看了,一眼,她又點點頭,龍天祥道:「我跟謝小姐談了一下,她說我是修文水的兒子!」

  龍嘯天道:「胡說,你明明是我兒子!」

  龍天祥從懷中摸出—張畫像道:「父親,這上面是誰?」

  龍嘯天愕然不答,方七星道:「是修文水,就是血魂劍華聞笛!」

  龍嘯天道:「不錯,是這狗頭,你從那兒得來的!」

  龍天祥道:「是謝小姐拿來的,這人的確有幾分像我!」

  龍嘯天道:「你別上他們的當,這是他們故意畫得像你……」

  龍天祥道:「這不可能,我從未與外人見面,他們怎會知道我的容貌,再說,您的名字中有個天字,我的名字中也有個天字,子不犯父諱,您怎麼會替我取這個名字……」

  龍嘯天道:「那是我喜歡違反習俗,不為世俗所拘!」

  龍天祥道:「不,您一向最講究這些,我對兒時的記憶很模糊,唯獨這天祥二字;是我的小名,記憶最深刻,您把我擄來之後;雖然想把我當作親生的兒子,但也怕我對身世起疑,不敢改我的名字,而且修文水每次來到;您都不讓我出來……」

  龍嘯天臉色陰沉地道:「這麼說來,你是相信他們的話了!」

  龍天祥道:「是的,我從小跟您長大,如果我真是您的兒子,怎麼我的性情跟您完全不同,而且我跟您完全不像!」

  龍嘯天冷哼一聲道:「好;我就跟你說老實話吧,你是修文水的兒子,從小被我擄來做人質,因為你資質不錯,我才起了收養之心……」

  龍天祥道:「可是我親身父親一直為我而受您的挾制!」

  龍嘯天道:「是的,他深明醫理,毒藥禁制不了他,只有這個方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21:28

  龍天祥點點頭道:「其實我早就明白了,杜公子跟您談起修文水因為他的兒子而不敢與您作對,甚至逼得自裁,杜公子不肯跟我交手,車叔叔又叫我走開,我就知道你們所說修文水的兒子,必然是我,看過謝小姐替我生父描的畫像,我更確定了!」

  杜青道:「龍兄,不,我應該叫修兄,你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知道他是你的殺父大仇,為什麼還要幫他!」

  龍天祥莊容道:「殺父滅門之仇不可不報,養育教導之恩也不可不酬,我送來這頭猴子是為了酬恩,然後才能談到報仇!」

  龍嘯天哈哈大笑道:「我有了這頭黑猿代步,誰也別想找我報仇!」

  龍天祥拿出佩劍,沉聲道:「撫育之恩已酬,現在我要報殺父之仇了,您準備一下!」

  龍嘯天冷笑道:「來吧,我早就發過誓,當你身世被揭穿之日,也是我要殺你的時候,現在那時候到了!」

  龍天祥滾身伏地進招,用劍往上就刺,龍嘯天騎在猿猴背上,彎腰進擊,始終夠不到他,只有連連躲避!

  而且那頭黑猿對龍天祥似乎感情頗深,有時龍嘯天精招猝發。它卻故意跳開,使龍嘯天傷不到他!

  不過龍嘯天對這個冒認的兒子始終不信任,許多精妙的劍招都沒有傳給他,二人劍技相去甚遠,所以龍嘯天還能從容地應付他的刺擊!

  滾滾翻翻,相持約七八十招,仍是兩無所傷,龍嘯天似乎累了,劍式較疏,龍天祥得到了一個機會,冒起突刺!

  明明攻是的空門,不知龍嘯天的劍怎麼兜了回來,一下劈擊,連肩帶身子,削下了一大片!

  龍天祥倒在地上,拚盡餘力叫道:「杜公子,我是個最不孝的人,既負生身之恩,又負養育之恩,唯求一死以明,不過我在與龍嘯天交手時,已經把他的劍式精華全引了出來,你可以設法對付他了!」

  杜青一歎道:「修兄,你太傻了,其實我已有制他之策,用不到你賠上性命去對付他,這叫我如何對得起修老前輩呢?」

  龍天祥道:「你錯了,你那些方法絕不會有用的,一定要用我的方法才行,我跟謝小姐說得很明白,實在無顏偷生人世,我死後既不能姓龍,也沒有臉姓修,如果有一塊葬身之地,就在幕碑上刻上天祥兩字,那是我在人世唯一的名字。」

  說完這些話,他翻了兩下,也寂然不動了!

  杜青怒叫道:「龍老賊,又是一條人命,想想他對你如何,你還對他下這種毒手,你簡直不能算個人!」

  龍嘯天也略略有一點傷感之色,但立刻叫道:「老夫言出必踐,說過他明白自己的身世,就從我的兒子變為敵人,老夫對敵從不姑息放過!」

  杜青道:「我念在你年邁身殘,本來還想放過你一命……」

  龍嘯天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簡直在說夢話,現在還有誰能殺得了我,該輪到我殺人了,我先殺了你,再殺死這些人,然後找到韓莫愁,與他聯合,將我禁制名單上的人,一個個全殺光,最後韓莫愁夠運氣,就是他殺我,否則就是我殺他,但不論誰殺誰,老夫在武林中這番作為將永垂不朽……」

  杜青叫道:「即使你成了功,所得的也是千載罵名!」

  龍嘯天笑道:「流芳遺臭同不朽,聖賢不能唯取魄,身後之事安足論,一劍能鉗天下口;老夫所志即在此!」

  杜青怒聲吼道:「老賊,你已無可救藥,納命來吧!」

  龍嘯天微笑道:「現在老夫可不是先前那樣好欺負了,我行動不便時你都殺不了我,此刻該是老夫殺你的時候了!」

  杜青運劍急進,劍發如雨,他人雖在暴怒中,出手卻異常沉穩,而且剛才修天祥也給了他不少啟示!

  因此他的攻勢偏向於下盤,人也多半採取滾地的戰術,可是他並沒有佔大多的便宜,那頭黑猿善體人意;對修天祥時,它盡量避閃,而且還牽制龍嘯天出手,對杜青可沒有這樣客氣。

  有時它彎腰配合龍嘯天的攻勢,有時它自己還用毛腳踢杜青,幸好杜青劍勢較為凌厲,攻人也攻獸,才沒有吃大大的虧,但情形總對他不利!

  謝寒月在旁叫道:「杜大哥,用無敵六式,凌空攻擊!」

  杜青發現滾地戰法失效,立刻也採取了相反的形勢,乘機將身縱起,劍化無敵六式,采用謝耐冬的那一式,盤空下擊,可是龍嘯天吃過一次虧,再者那頭黑猿也通靈解意,龍嘯天一個暗示,它也跳了起來,而且跳得更高!

  若非無敵六式中攻守兼具,杜青差點就喪身劍下,架開龍嘯天威力無窮的幾手猛攻後,他跳開叫道:「寒月,你不該放任這頭猴子進來的,現在完了……」

  龍嘯天連聲長笑,表示心中的得意!

  謝寒月淡淡地道:「龍天祥以恩仇大義為求,我也說不過他,何況他的劍法比我強,我更攔不住他,只好走一步是一步了!」

  杜青道:「我還有三式未發,如果那三式再不行,大家就是死路一條,寒月,你是個聰明人,還是趕緊設法脫身吧!」

  謝寒月道:「韓莫愁帶人堵住了山口,我們已無退路,只有力拚一下才有生路,別氣餒,生死有命,準備,他們又來了!」

  龍嘯天摧動黑猿又撲了上來,杜青沒有辦法,只得咬牙再戰,一劍擊出,將無敵劍式的後三手一氣發出,仍然是採取謝耐冬的身法,因為這種身法是唯一佔取有利位置而發動攻勢的!

  龍嘯天一扶黑猿。同時也跳了起來,運劍對擊,謝寒月突然發了一聲怪嘯,那頭黑猿聽見怪嘯之後,突然將龍嘯天往後—拉,摔在地下,竄身跳開,龍嘯天劍招才發,沒想到會有這一著,身於急落下來!

  他僵直的雙腿一時無法站穩,杜青的劍急劈而下,百忙中擋開了前兩手,卻避不過威力絕倫的第三劍。

  嚓的一聲,血光飛灑,一顆花白的頭飛出老遠,無頭的屍體幌了幾下,才砰然一聲倒下!

  多少只眼睛盯著決鬥場中,龍嘯天人頭落地,大家還不敢相信他是真死了,直等地屍身倒地,才爆出一陣歡呼!

  杜青自己也呆住了,謝寒月上前拉他;他才驚覺過來!

  謝寒月眼中噙著淚,顫聲道:「杜大哥,你終於殺死他了!」

  杜青怔了半天才道:「我簡直不能相信,寒月,你是怎麼叫那頭猴子跑開的!」

  

  謝寒月道:「這是龍天樣告訴我的,他對龍嘯天的凶殘之舉頗為不滿,龍嘯天每次訓練猴子演習殺人試招,他都很難過,所以背著人對這頭猴子也施了一番訓練,他用遊戲的方式騎在猴子身上,發出這個口令,就要猴子把他摔下來,演習了很多次,已經養成了習慣……」

  杜青道:「他為什麼要施行這著呢?」

  謝寒月道:「他是準備有一天他父親要殺一個不該殺的人時,他可以用這個方法救那個人,當然他那時還不知道龍嘯天不是他父親,今天他把這個暗號告訴我,好讓我在必要的時用以自救,沒想到會幫你殺死了龍嘯天!」

  杜青一歎道:「他為什麼不用以自救呢?」

  方七星走過來道:「天祥少爺是個天性純厚的人,龍嘯天雖是他的仇人,卻又是撫育他長大的恩人,他處在恩怨兩難全的境地,只有一死了之……」

  杜青黯然道:「我以為練成了無故六式,可以對付這老賊了,誰知最後仍然是靠著這個方法才除去了他!」

  謝寒月道:「杜大哥,別這麼說,如果不是你,縱然有這個方法也殺不了他;落地之後,他還能擋過兩式,可見此人劍術武功,確已至無人能敵的境界……」

  杜青道:「不錯,如果他的雙腿不殘廢,確是無人能制他!」

  謝寒月道:「多行不義者,天必誅之!天心雖渺,卻並不放過每一個惡人,龍嘯天已除,剩下來只有一個韓莫愁了?」

  杜青一震道:「你說韓莫愁已經到了山口?」

  窗外有人哈哈大笑道:「韓某不但到了山口,而且已經進來多時了,多謝閣下,為我除去了心腹大患,韓某無以為報,特來請罪領死!」

  接著人影幢幢,韓莫愁韓無憂,率著一大批人,湧進了屋中,而且採取了包圍的形勢!

  杜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韓莊主倒是很會把握時機!」

  韓莫愁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了!韓某對武林同道一向最關心的,龍嘯天以種種手段控制住大家,韓某深以為患,只是能力不足與抗,才虛與委蛇,閣下仗義鋤奸,應該先知會一聲,韓某一定全力為助,幸虧閣下劍技超群,力斬巨奸,且喜成功,否則真不堪設想……」

  杜青知道他笑裡藏刀,嘴裡說得好聽,肚子裡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乃冷冷一笑,沉聲問道:「龍嘯天已經死了,多謝莊主關懷!」

  韓莫愁卻笑道:「龍嘯天雖死,麻煩卻有了!」杜青冷笑問道:「還有什麼麻煩?」

  韓莫愁道:「龍嘯天的真正身份閣下想必知道了?」

  杜青道:「他是東廠賈太監的爪牙。」

  韓莫愁笑道:「不錯,曹太監執掌東廠,權傾天下,龍嘯天是東廠派遣在江湖上鎮壓江湖人的特使,閣下殺死了他,曹太監豈肯甘休……」

  杜青道:「好像他的地位已被莊主取而代之了!」

  韓莫愁笑道:「閣下說得倒容易,龍嘯天控制江湖,宮中對江湖人才不加聞問,龍嘯天一死,東廠方面為了鞏固安全,避免江湖人暴動作亂,少不得又要重新佈置,對稍微有點名氣的江湖人都不會放過的,那不是又要增加許多麻煩嗎?」

  杜青冷冷地道:「據莊主所見,有什麼辦法沒有?」

  韓莫愁道:「民不與官鬥,韓某可以利用現有與東廠的關係,力加陳說,保證江湖人不會參與朝政,平息此事!」

  杜青笑道:「莊主這樣做功德無量!」

  韓莫愁一笑道:「可是有一點麻煩,韓某為了向東廠取得信任,必須將殺死龍嘯天的事作個明白交代……」

  杜青冷笑道:「韓莊主是要我來認罪!」

  韓莫愁笑道:「閣下捨身拚鬥龍嘯天,也是為了大家除害,何不好人做到底,犧牲一已,換取大家的安寧!」

  杜青冷笑道:「假如真有這麼大的代價,杜某何惜一死!」

  韓莫愁道:「只要帶著閣下的人頭,韓某上京師一行,保證可以做到這一點,問題是閣下捨不捨得犧牲自己!」

  劉宗忍不住叫道:「韓莫愁,你別假惺惺了,江湖落在你的控制中,並不會比龍嘯天好多少,你們是一類的人!」

  韓莫愁笑道:「至少我不會再用控制的手段來對付大家!」

  劉宗道:「你沒有這個本事!」

  韓莫愁笑道:「有這種本事我也不屑為之,東廠不肯放過江湖人,我可以居間調停,自然要大家捧場合作,那一位不給面子,我也是憑武功劍法來處理,我相信還有這個能力,問題是杜青不肯幫忙!」

  杜青道:「如何幫忙法,是否要杜某砍下腦袋來作為莊主進身之階!」

  韓莫愁道:「閣下肯這樣最好,但是韓某不敢存此奢望,站在江湖的立場上,韓某也不好意思違背道義出此要求!」

  杜青笑道:「那麼莊主是要杜某如何呢?」

  韓莫愁道:「只要閣下肯挑斷雙手筋絡,從此不再使劍,韓某對宮中就有交代了,這樣閣下仍然可以悠遊林泉……」

  劉宗冷笑道:「杜公子是唯一在劍法上能勝過你的,如果杜公子退出武林、天下豈不是由得你去橫行霸道了!」

  韓莫愁微微一笑道:「杜青那幾手劍法只可以欺負殘廢的龍嘯天,韓某卻未必放在心上!」

  謝寒星忍不住道:「你別吹了,如果你劍法勝得了杜大哥,自然也不會怕龍嘯天,為什麼一直躲著他不敢見!」

  韓莫愁笑道:「我不否認這句話,但他又何嘗敢見我,他躲在這裡戒備森嚴,主要的還是為了躲避我,但他對你們卻不屑一顧,所以才容得你們長軀直人,剷除龍嘯天雖是你們之力。你們豈能說韓某未盡寸力?」

  謝寒雲怒罵道:「你盡力個屁!你只會躲在暗中傷人!」

  韓莫愁哈哈大笑道:「杜青能有今天的成數,是許多人暗中促成的,而這些人成就他的用意,不外出手對付龍嘯天,如果不是我將他遠禁深山,隔絕他消息,這件事豈能瞞過他,杜青又豈有今天的成就,這怎麼不是韓某之功呢?」」

  杜青道:「龍嘯天已經死了,這些廢話大可不必說……」

  韓莫愁道:「對,還是說正經的,龍嘯天死後數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江湖處今日之世,殊非易事,因為宮中對有名氣的江湖人猜忌頗深,必須要有個人居間斡旋,才能維持相安無事,這個人要想對東廠方面能一肩擔承此任,勢必要有號令江湖,言出必行的實力,這個人非你即我……」

  杜青道:「我沒興趣?」

  韓莫愁笑道:「你有興趣,京中也不會信任你,因此韓某責無旁貸,唯一山難容二虎,必須先你退出江湖!」

  杜青道:「我也不幹!」

  韓莫愁笑道:「那就沒辦法了,我向你情商,是不願意拚個兩敗俱傷而讓人居間漁利,你一定不予諒解,唯有付之一決了!」

  杜青舉劍道:「你早這樣說不是省了許多廢話!」

  韓莫愁臉色一沉道:「杜青,你要拼我不反對,但是你必須考慮到後果,今天你如果勝不了我,這兒的人沒一個能活著離開的!」

  杜青道:「你扯上別人幹嗎?」

  韓莫愁冷笑道:「韓某志在一統武林,不想引起太多人的反感,如果無法善了,只好把殺死你們的責任栽在龍嘯天頭上,然後再說我相機刺殺了他,解除大家禁制,市恩天下,自然能叫大家感激涕零,天下歸心……」

  杜青哈哈一笑道:「你終於說出心裡的話了,你來到此地就是打的這個主意,即使我殘肢棄劍,你也不會放過這些人的吧!」

  韓菲愁道:「那倒不然,我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找到了此地,龍嘯天發出求援的信號。我還以為他殺死了你們,騙我來入陷阱的,所以帶了大批人手,準備跟他好好拚一下,誰知你居然成功了,這實在出乎我的意外,但你既能殺死龍嘯天,足見你還是一個勁敵,只要你肯棄江湖上的生涯;我倒不在乎別人的搗蛋,大可以放你一馬!」

  

  杜青冷笑道:「你這番話只能騙三歲兒童!」

  韓莫愁沉聲道:「韓某已經放你一條生路,你自己要找死,可怨不得我了,今天除非你能殺死韓某,否則你們誰都逃不了!」

  用手一招,四下的人慢慢向中間逼近,杜青這邊除了謝家三姊妹外,還有金陵十二釵,劉宗,林龍飛,莫龍勝,再加上龍嘯天手下的方七星等十餘人,總計三十多個,並不比韓莫愁的人少,所以立刻形成劍拔弩張的局勢!

  韓莫愁冷笑道:「韓榮是準備充分而來的,此地原有的人,最好是參加我的行列,否則你們將是第一批遭殃的!」

  方七星怒叫道:「放屁,韓莫愁,我們好不容易從龍嘯天的禁制中解脫出來,怎麼會再自入虎口,重受你的節制!」

  韓莫愁冷笑道:「龍嘯天禁制你們,難道我就不能了!」

  方七星道:「龍老賊加在我們身上的禁制,我們都知道解法了!」

  

  韓莫愁道:「龍嘯天是要你們留下供驅策,我則是要你們的命,手段自然不同,你要不要試試看!」

  方七星道:「試就試好了,瞧你有什麼手段!」

  韓莫愁朝窗外打了個招呼;外面立刻傳來一陣婦女與兒童喚叫的聲音,慘不忍聞,方七星等聞聲一震,正想衝出去。卻被龍書錦,柳群與平步雲三人擋住了。

  一個中年漢子想叫道:「韓莫愁;你把我們的家眷怎麼了?」

  韓莫愁笑道:「我只把他們集中在-起,並沒有虐待他們,但是各位如果不合作的話,我要殺死們也是很簡單的!」

  

  那中年漢子怒不可遏,正想衝出去,韓莫愁沉聲道:「你再莽動一下,我只要下個口令,就不留個活口!」

  那中年漢子一臉怒色。卻不敢再動了!

  韓莫愁道:「各位意下如何?」

  那中年漢子頓了一頓道:「你殺死他們吧,我們在這兒過了幾年非人生活,如果仍然要受人節制倒不如一死來得痛快點!?」

  韓無畏朝韓莫愁說道:「二哥,他們在山上苦夠了,是該輕鬆一下,我看就不必再啟用他們吧,只叫他們退出好了!」

  韓莫愁沉思片刻才道:「也好,各位既是不願與韓某合作就算了,但也不得與韓某作對,現在就請退過一邊:韓某也不再為難各位!」

  那中年漢子沉吟不語,謝寒月問方七星道:「此地有幾個人是有家口的?」

  方七星道:「龍老賊為了便於控制,將我們的家口都移來了,幾乎每一個人都有家口,住在後面的房子裡!」

  杜青想想道:「韓莫愁,你把他們的家口放開,讓他們立刻帶著離開,然後我們再決一勝負,你肯答應嗎?」

  韓莫愁道:「可以,但誰能保證他們不再回頭繼續跟我作對呢?」

  杜青道:「我保證!」

  說完對方七星道:「這是我們與韓莫愁的糾紛,各位沒有介入的必要,還是請各位立刻帶眷離開吧,讓我們自己來解決!」

  方七星道:「公子拯我們於水火中,我們怎麼在此時抽身不顧!?」

  杜青道:「我們與韓莫愁一戰勝負難定;可是我們都不再有後顧之憂,能戰則戰,不能戰則退,各位夾在中間,反倒使我們為難,因此你們還是走吧!」

  謝寒月道:「方七星,這是我的命令!」

  方七星滿臉羞愧,勉強地答應了,韓莫愁道:「各位的家口我已經叫人押送到山下寺廟去了,剛才只是留兩個人做做模樣,各位如果想要離開,就趕快下山,帶了家口趕快走,山口有許多暗椿埋伏,韓某都知道用法,已經派人加以控制了,各位知道厲害,最好就別回來!」

  方七星不信道:「你從沒有來過,怎會知道那此機關的?」

  韓莫愁笑道:「我對龍嘯天下的功夫不是一天了。在你們之中,我早派了人,否則怎能一下子就對準你們的弱點!」

  那十幾人互相對視,好像要找出誰是韓莫愁的密探,韓莫愁笑道:「你們不必找了,我也不會宣佈的,只要大家乖乖地離開,我保證不難為你們,否則你們就是自找麻煩!」

  謝寒月道:「走吧,你們別想跟韓莫愁鬥心計,趁著他沒有空暇對付你們的機會,還是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那十幾人都帶著滿臉憤色,走出門去了,韓莫愁估計他們走遠了,才哈哈大笑道:「昔日韓信以一曲楚歌,吹散項羽十萬大軍,今天韓某以小小妙計,騙走了十幾個高手,姓韓的人以機智而言,可推當世獨步!」

  杜青怒道:「只是你的手段太卑鄙了!」

  韓莫愁笑道:「他們的家眷是被我派人送到山下去了,韓某可沒有虐待他們,而且龍嘯天用人極為謹嚴,我那裡能安得進人去,可是我故意那樣一說,叫他們自危,再也不敢回頭來幫你們的忙了!」

  杜青愕然道:「那剛才窗外是誰在喊叫!」

  韓莫愁道:「是我莊中一個從人,最擅長口技,雞鳴犬吠,信口模仿,足可亂真,我叫他施展了一下,果然大見奇效,這手原是準備用來對付龍老兒的,想不到卻對付了你們!」

  

  杜青頓了一頓才哈哈大笑道:「韓莫愁,你這一手的確高明,而且也頗合我意,我們這一場生死之搏,原不必要外人介入,如果你夠種,乾脆就是我們兩個人鬥一場,把問題解決了!」

  韓莫愁淡然一笑道:「真的只是我們兩個人決鬥嗎?」

  杜青道:「當然,我絕不要人幫手!」

  韓莫愁道:「單獨決鬥是可以的,但只怕你們這邊的人不遵規約,如果他們在決鬥時,猝然插手,韓某冒的險太大了!」

  杜青道:「你放心,我們這邊的人絕不會幹那種卑鄙的事!」

  韓莫愁道:「那麼你認為我們這邊都是卑鄙小人了!」

  謝寒雲忍不住道:「至少你那邊有幾個是反覆無常的小人!」

  說著用跟望向柳群等三人,韓無憂笑道:「柳老,三小姐在罵三位呢!」

  柳群臉色飛紅,怒聲道:「我們三個人與王非俠生死論交,為他出盡心力,他居然將們一腳踢開,甚至要暗中對付我們,還能怪我們嗎?」

  劉宗沉聲道:「如果三位真能叫人信任,絕不會有這種事,綠楊別莊上幾百個人,何以主人會單單不信任三位呢?」

  柳群怒道:「小輩,你也敢對老夫饒舌!」

  劉宗道:「為什麼不敢,你們是綠楊別莊的叛賊,我豈止敢罵你們,還想殺了你們,以正門規呢!」

  柳群跨步而出道:「混蛋,你出來殺殺看!」

  劉宗正待出去,杜青擋住了道:「劉兄,等我與韓莫愁把問題解決了,你再對付他們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3 22:21:40

  韓無憂也把柳群拉了回去,韓莫愁笑道:「杜青,我們單獨決鬥一下也好,但是我實在不相信你們的人,當然你也不會相信我這邊的,你們不妨將雙方的人都撤退到靠牆站立,空出中間的地方,讓我們兩個人好好地鬥一場!」

  杜青想了一下道:「好,就是這麼辦!」

  韓莫愁立刻揮手叫韓無憂帶著人先退到一邊靠牆,杜青也叫謝寒月負責把人帶到對面的牆前並排站立!

  謝寒月低聲道:「我以為他們一定有陰謀,如果他真心要單獨一鬥,為什麼又要設法把龍嘯天原有的那些人遣走呢?」

  杜青道:「我也想到這一點,但混斗之下,我們更吃虧,只有小心應付了,我隨時提高警覺,你也提防著點……」

  謝寒月點點頭,韓莫愁撤劍出場道:「來吧,如果你再勝了我,天下第一劍手的名位就是你的了,三十年內,我相信不會有人能更高於你我二人!」

  杜青不答話,只是凝神舉劍待敵,韓莫愁的劍繞空幌了個虛式,接著就攻了過來,二人展開纏鬥!

  這一戰鬥與龍嘯天又是不同,龍嘯天行動不敏,劍招卻快速無比,杜青必須時時搶到有利的位置!

  韓莫愁卻是個正常的人,而且是個心地陰沉的人,劍招詭異莫測,變化多端,杜青一開始就採取守勢!

  韓莫愁連攻了七八招,見他始終不出手回擊,忍不住道:「你怎麼客氣起來了?」

  杜青仍是不理他,堅守如舊,韓莫愁見他堅守陣腳,乃放開手進攻了,劍風呼呼,繞著他直轉。

  杜青的反應仍是很平靜,他的劍法一向很穩,今天尤其表現了平日的素養,但見劍光翻飛;卻緊緊護住自己。

  韓莫愁攻了很久,見杜青仍是不發招還擊,神情有點煩燥,忽而劍氣陡長,施展出他在清涼寺所用的劍招來,那都是凌厲無比的凶招,當時杜青與謝家三姊妹還加上血魂劍與查子強都勝不過他!

  可是杜青此刻已深得無敵六式之精微,猛地也施展開來,但見雙劍急轉,各將對方罩在劍圈之內!

  無敵六式中攻守兼具,守勢雖嚴,卻也不見得能遏制韓莫愁的進逼,尚幸攻勢頗能使韓莫愁稍存顧忌,不敢冒險深入,才維持個平手!

  韓無憂忽然朝柳無群等人打了個手勢道:「柳老,是時候了!」

  三個老人同時把手一揚,一蓬星雨湧出,朝場中飛去,韓莫愁坦然不懼,那蓬星雨在他身上釘著密密的一層。

  杜青卻哎呀一聲,俯身撲倒在地,謝寒月早就防備對方有陰謀了,命令金陵十二釵將蜂尾筒重拾在手。

  柳群等三人施放暗器,她也下令發動,亂外齊出,一部份射向韓莫愁,一部份射向柳群三人!

  韓莫愁依然不在乎,搖劍擋住面門,胸前各處挨了幾十針,卻一無所傷,倒是柳群等三人躲避不及,身手門面各中了幾枚飛針,蜂毒發作;痛得滿地亂滾!

  韓無憂同時發動,身隨到進,急撲過去,長劍一陣揮舞,金陵十二釵首當其衝,斷肢折臂,無一能免!

  謝寒月等三姊妹卻因為早已執劍在手,合力攻架,才沒被他所傷,劉宗等三個人也連忙加入攻戰!

  韓無憂以一敵六,毫無懼色。韓莫愁笑道:「老三,杜青總算解決了,這六個人已成甕中之鱉,隨時都可以解決,你還是回去把柳老等人的蜂毒解決了再說!」

  韓無憂聞言仗劍急逼,衝開六人的圍攻,飄身退後,謝寒星要追過去,謝寒月擋住了,問劉宗道:「那三個人用的是什麼暗器?」

  劉宗道:「是他們精製的天狼釘,都是淬了毒的!」

  謝寒月一怔道:「那杜大哥不是沒有救了?」

  劉宗道:「釘上所淬的毒只有他們能解!」

  謝寒月聞言略作沉思,才向柳群道:「柳老賊,你們如果想活命,快把釘上的毒性說出來!」

  柳群等三人已忍痛將峰尾針拔了出來,韓莫愁卻笑道:「謝小姐,你不必緊張,天狼釘上的毒不會傷人,只能使人手腳癱瘓,暫時失去行動能力,過一段時間,自然就會恢復的,只是永遠不能使劍了!」

  謝寒月道:「誰會相信你的話!」

  韓莫愁笑道:「我絕不騙人,因為我不想殺死杜青,我對他的無敵六式很感興趣,只要他肯將劍訣精要說出來,我立刻就放你們走路!」

  謝寒道:道:「無敵六式的精要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韓莫愁道:「修文水告訴我的精要不太真實,雖然也能施展,卻不如杜青所施展的有威力,他跟龍嘯天決鬥時,我看的很清楚,因為我相信另外一定還有別的方法!」

  謝寒月道:「杜大哥不會告訴你的,即使告訴你,你也不會放過他!」

  韓莫愁道:「我絕不騙人,杜青以後不能再使劍了,我不怕他,何必要殺他呢,否則我現在就可以動手!」

  謝寒月道:「你是想從他口中得知劍決精要,才暫留他的活命!」

  韓莫愁笑笑道:「那就錯了,杜青剛才也施展了無故六式,並不能殺死我,何況我只要殺了他,再也沒有人能強過我,得不得他的劍訣又有什麼關係,由此可見我並無殺他之意!」

  謝寒月道:「這是杜大哥的事,我無法替他作主!」

  韓莫愁道:「那我就先把他弄醒過來再說,柳老,把解藥拿出來!」

  柳群道:「韓莊主,我們中的蜂尾針好像不太對勁,跟你上次的情形不一樣,恐怕又加了別的東西!」

  韓莫愁道:「不會吧,我來看看!」

  柳群伸出一隻手道:「你看這針扎部發黑了,一定還有別的毒物!」

  謝寒月道:「不錯,這些針毒是我全換過了,見血都能致命,你們如果想活下去,趁早把天狠釘上的毒方說出!」

  柳群道:「說出來也沒有用,除了我們的獨門解藥……」

  謝寒月道:「只要你說了出來,我就有辦法能解……」

  梆群正在沉吟,韓無畏手起劍落,將三人一齊砍翻在地,然後伸手在平步雲身上取出一個瓷瓶!

  韓莫愁道:「老三,你這是做什麼?」

  韓無憂笑道:「這三個傢伙貪生怕死,可能會說出配方,謝小姐已得修文水醫術精華,也許能解得了,那不是破壞我們的計劃了嗎?」

  韓莫愁一笑道:「老三,這些地方還是你行。」

  韓無憂笑道:「二哥將來要領袖武林群雄,不能做得太絕,這惡人只有讓兄弟來做了,現在我們拿解藥向杜青談談條件吧!」

  說著拿了一粒解藥,丟進杜青口中,將他扶了起來!

  杜青搖了一搖,勉強站住,韓莫愁笑道:「杜青,你中了天狼釘毒,這一顆解藥可以使你暫時行動,三顆解藥可以保住你不殘廢,現在我們談個條件!」

  說著把瓷瓶拿過,又傾出兩拉,然後將其餘的解藥倒在地上,用腳踩碎了,拿著那兩粒解藥道:「你把劍訣說出來,我就交給你這兩粒,否則兩個時辰後,藥性發作;你就會永遠癱瘓,不能行動了!」

  杜青道:「三顆解藥就能解了我的毒嗎?」

  韓莫悉道:「是的,只是你的武功全失。永遠也不能使劍了,當然普通功力還是能慢慢恢復的,只是無法再成為高手了,那些劍訣對你已永無用處,何必藏著發霉呢?」

  杜青道:「你處心積慮,只是為了我的劍訣嗎?」

  韓莫愁笑道:「不錯,這個計劃我考慮已久,所以才單獨邀你決鬥,而且想盡方法逼你出手,使天狼釘能趁隙而人!」

  杜青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採取守勢以防不測!」

  韓莫愁道:「我曉得你很聰明,可能看破了我的計劃……」

  杜青道:「我一直在防備中,所以距離較遠時,我盡量採取守勢,直等你我近身相搏,才敢放手出招……」

  韓莫愁大笑道:「你以為我們在一起時,暗器會連我也傷在內,可以萬無一失,可是你沒有想到我身上穿了軟甲,早有了準備!」

  杜青沉思時刻道:「高明!高明!」

  韓莫愁得意地道:「你既然承認我高明,就刻把劍訣說出來了!」

  杜青用眼一看地下傷殘的十二金釵,沉痛地道:「本來我可以答應的,可是你出手太毒,傷了這十二個女孩子,我如向你妥協,怎麼對得起她們!」

  韓莫愁道:「她們想用峰尾針傷我,如果不是我身穿軟甲,豈不是遭了她們的毒手,所以非嚴罰她們不可,老三出手還是客氣的,只砍斷他們的手臂,換了我,連她們的命也保不住了!」

  杜青道:「用蜂針對付你是我的主意,你不該遷怒她們的!」

  韓莫愁道:「那她們只能怨你,如果不不肯交出創訣,我還會殺了她們,誰叫她們敢對我無禮的!」

  杜青長歎一聲道:「我沒想到會害她們受傷的,這使我很歉疚……」

  韓莫愁冷笑道:「如果你不交出劍訣,你的歉疚會更深!」

  杜青忽而臉色一沉道:「你的眼光太淺,只看見自己的成功,就不看見別人的佈置了,她們用蜂尾針對付你時我也在場,為什麼我身上一枚針都沒中到呢?」

  韓莫愁神色一變,失聲道:「你也穿了軟甲!」

  韓無憂連忙道:「二哥,你別聽他鬼話;我剛才扶他起來時試探過了,他身上什麼都沒有穿,絕不可能逃過天狼釘的!」

  杜青冷笑道:「披甲是下下之策,身上多了層累贅,影響到動作的便利,我要對付龍嘯天那種高手,自然不能受絲毫影響!」

  「可是你說我身上什麼都沒有倒是說對了,我固然未穿軟甲,但也沒有受到天狼釘的傷害!」

  韓莫愁看看他的胸前,果然毫無傷損;不禁詫道:「你是怎麼弄的?」

  杜青道:「我有更好的辦法,那是與寒月約好了,當我假裝失手倒下時,就是叫她發動蜂尾針的暗號,這樣可以叫你一個人獨嘗蜂尾針的滋味,誰知我們發動得太晚了,你也同時叫人發動,我雖然未能傷到你,卻僥倖逃避了天狼釘一劫!」

  謝寒雲這時才叫道:「杜大哥,你沒有受傷,為什麼裝死躲在地下不起來呢,害我急死了,差點沒找他們拚命!」

  謝寒月道:「這種手法只能耍一次,第二次就不靈了,為避免他們再次出手,是魯莽不得,所以我必須配合時機,叫他們自己把三個老傢伙殺死……」

  杜青道:「而且韓莫愁就在我身邊,我動一動,他出手就能殺死我,所以我必須躺著,等他們扶我起來!」

  韓莫愁氣得全身直抖,杜青冷冷地道:「你的計劃萬無一失,因此我相信你沒有作後一步的準備,而且你已經放過了一次機會,也不會有下次了!」

  韓莫殘厲聲叫道:「杜青,你到底答不答應交出劍訣!」

  杜青平靜地道:「你憑什麼向我提出條件呢?」

  韓莫愁手指謝寒月等人道:「憑這些人的性命,現在我的人數比你們多出五六倍,如果我叫大家一哄而上,你們誰也別想活著!」

  杜青看了他身後那群人一眼,但見唐英俊英如兄弟與常子龍等許多高手都在;群起撕拚,的確不是敵手!

  劉宗道:「杜公子,別理他的威脅,我們寧可拚死一戰。」

  杜青沉吟片刻才道:「各位既知道我有殺死龍嘯天之能,未必就會輸在韓莫愁之手,因此各位最好還是慎重考慮一下!」

  常子龍道:「閣下此話怎說?」

  杜青道:「我與各們無怨無憂,不想結怨太深,可是各位如若助惡為虐,我就不客氣了,以我的劍術,今天想脫離此地應該沒問題的,只要我出去,天下武林高手必然會幫助我向各位尋仇,那時韓莫愁也未必能庇護各位……」

  韓莫愁道:「你能撤下他們,一個人突圍嗎?」

  杜青道:「必要時我會的,因為我必須出去向天下人說出韓莫愁的陰謀;免得他掠去我殺死龍嘯天的戰績向人市恩,誘使大家上當,也免得大家將我們之死;歸咎龍嘯天,使韓莫愁脫身事外!」

  這番話很有力量,果然使那些人躊躇不安!

  韓莫愁急道:「各位千萬別受了他的威脅!」

  唐英俊道:「韓莊主,我們可以擋住別的人,但對杜青卻真沒有多大把握,萬一被走了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韓莫愁道:「怕什麼,他請來的幫手來必強得過我!」

  唐英俊道:「幫手倒不足畏,他如果能逃出此地,就證明莊主之力不足以殺死他,就他一個人對我們已是莫大的威脅!」

  韓莫愁道:「那唐兄的意思是……」

  唐英俊道:「如果莊主無能除去他,我們愛莫能助;因為我們不能永遠跟在莊主身邊求保護,萬一落了單,被他找上了……」

  韓莫愁道:「我的耳目遍及天下,還怕找不到他!」

  唐英俊道:「那是靠不住的,莊主耳目再靈;也沒有把握住他今天的行跡,何況他的父親與五大門派都有交往,只要他逃了出去,以我們今天的行為,勢必引起武林公憤,這個險冒得太大了。」

  韓莫愁見眾人都有畏縮之狀,乃道:「那麼一定要殺死杜青,各位才能幫忙了?」

  唐英俊道:「是的,莊生如果真有把握殺死他,最好把握時機;否則龍嘯天的死訊傳出,天下高手都會出來了。

  韓莫愁想了一下道:「老三,我們聯手對付這小子!」

  韓無憂道:「好的,剛才他的無敵六式未竟全力,恐怕還有幾手絕招,我們聯手為敵,把握大一點!」

  謝寒月道:「你們想以多勝少,恐怕沒這麼簡單吧!?」

  唐英俊連忙道:「謝小姐,我們目前不插手是為了讓他們雙方一決高下,如果你們也要下場,我們就管不了許多了!」

  杜青也回頭道:「寒月,你們別下來了,我活著,他們才有點畏忌,這些人都巴不得我死的,韓家兄弟聯手是唯一的機會,他們自然是盡力維持,因此你千萬要忍住,無敵六式不在乎對手多,就怕有自己人夾進來,反而會影響我的出手!」

  謝寒月斟酌一下利害,終於不作聲了,她知道杜青說的是實話,無敵六式的威力太強,杜青並沒到收發由心的程度,周圍全是敵人,他可以放開手施為,有了自己人,他反而有所顧忌!

  所以她約束大家,退得更遠一點!韓莫愁與韓無畏這次也相當慎重,韓莫愁更脫下外衣,將貼身的軟甲也脫掉了,只穿一件單衫,以便放手施為。

  三個人站成一條直線,韓氏兄弟各據一頭,將杜青夾在中間,片刻,然後雙劍平舉。夾攻上來!

  杜青知道這一次是真正的決鬥,完全憑真本事以決生死,不必再提防對方另施手段,所以也放開手,專一心志於劍上,一上手,就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惡戰!

  韓家兄弟的劍路很嚴,精招迭出,而且是一左一右,配合作戰,比韓莫愁一個人以左手劍招又加強不少威力。

  杜青的劍招也很嚴,有他本身的杜家劍法,有學自金陵謝家的劍法,更有華聞笛的血魂劍式,還有就是無敵六式,他沒有施展出來,前面那些劍式比韓家兄弟的劍式差了一點,可是他們也不敢逼近!

  因為他們知道杜青的無敵六式要留在必要時突然施為,對無敵六式,他們雖有相當認識,但不如杜青之精!

  戰了四十多招,看得兩邊的人眼花繚亂,驚詫萬分,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因為這是他們平生僅見一次精采戰鬥。

  攻守雙方都是絕頂高手,用招之精妙,應變之奇絕,使大家只知道好,卻說不出好在那裡!

  漸漸地,搏鬥的圈子縮小了,韓家兄弟加強了壓力,必須縮短距離,才能使劍式的威力發揮無遺!

  動作也加快了,杜青以一敵二,必須以極快的手法,才能封住兩人的攻勢,可是他在百忙中居然還有出手反攻的能力。

  常子龍首先打破了寂靜,歎道:「我們雖然希望韓莊主能得手,但不能不佩服這年青人的造詣,今天即使他被殘殺了,我仍然認為他是天下第一高手!」

  這是由衷之言,且出自對方之口,這使決鬥中的韓氏兄弟聽來頗不是滋味,但也無法不承認!

  

  因為他們是兩個對一個,雖勝而不武。

  韓莫愁將牙一咬道:「老三,施殺手!」

  兩兄弟的動作早經配合純熟,韓莫愁的話才完,二人同時發動,兩支劍一前一後,攻勢尤急!

  杜青長嘯一聲,將身縱起,劍如流水下灘,奔騰縱起,使出了無故六式,而且是全力施為!

  韓氏兄弟一直在等待這個時間,這是他們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兩人各盡所長,捨命還擊!

  只見鏘鏘的劍器交鳴聲以及呼呼的劍風聲,杜青一口氣將無敵六式悉數施出,而且還配合了謝耐冬在臨終前所示範的身法,韓莫愁避劍縮肩,為劍氣削落一片頭髮,韓無憂終因功力稍遜,在最後臉部著劍,嚓的一聲,劍氣劈去了他半片頭頸。趁著這間不容髮的機會,韓莫愁一劍斜掠,刺中杜青的手臂!

  噹的一聲,杜青的劍掉落下來,腕間一片殷紅!韓莫愁用劍比往杜青,哈哈狂笑道:「小子,你的技倆已盡,震懾天下的無敵六式,竟被我擋過了,這天下第一的名位,我可以當之無愧了!」

  杜青站在前面,凜然不懼道:「你別做夢,今天如果不是有你弟弟幫忙,叫你一個人,你連第四招都擋不過去,論劍技,你還差得遠呢!」

  韓莫愁怒道:「胡說,我們雖然兩個人夾攻你,可是到了最後,卻是各管各的,你的劍式兼及兩人,一招也沒有少!」

  杜青道:「不錯,可是我的劍要照顧兩個人,威力減了一半,如果專對付你一個人,你最多只能招架到第三手!」

  韓莫愁仍是不信道:「沒有的事,無敵六式對付十個人與對付一個人毫無差別,修文水在劍笈上寫得明明白白……」

  杜青道:「那份劍譜是準備給你搶走的,上面自然不能說真話,你如果不信,可以再試一下!」

  韓莫愁哈哈大笑道:「我會這麼傻嗎?小子!即使你說的是真話,我也不想再試了,只要殺了你,我就是天下第一了……」

  杜青淡淡地道:「你為什麼不動手呢?只要我活著,天下第一永遠輪不到你,即使我死了,也不見得會輪到你,因為你畢竟敗在無敵六式之下!」

  韓莫愁臉色一沉,舉劍直進,劍向杜青的胸膛,杜青雙手護向胸前,韓莫愁劍至一半,忽而停住道:「你還想用雙手來擋我的劍嗎?」

  杜青道:「我總不會束手待斃的,那怕是一雙空手,我也要作最後的搏鬥,一個劍手的生命中永遠會充滿鬥志!」

  韓莫愁笑道:「那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把劍拾起來!」

  杜青彎腰拾劍,韓莫愁忽而運劍下劈,杜青舉手一格,噹的一聲,架開了他的,另一隻手朝前一送!

  -柄金黃色的匕首帶著一縷寒光,插進了韓莫愁的胸膛,而架開他長劍的,赫然竟是另一柄匕首!

  韓莫愁用手捧心,退後一步道:「你還有兩柄短劍?」

  杜青道:「不錯,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拾劍,目的只是不叫你看見這兩柄短劍在手而已!」

  韓莫愁望望他手中的短劍道:「這好像是我家的東西……」

  說著伸手要去拔出胸前的短劍,杜青進前一步,另一柄匕首急揮,割斷了他的咽喉,跟著一腳將他屍體踢倒。

  跟著韓莫愁同來的人一個個都悄悄退走了,門外卻進來了他的兩個女兒,韓萍萍與韓真真。

  韓萍萍從屍身上撥出一輛短劍,又從杜青手中接過另一柄,朝杜青淺淺一躬,以蹙然的聲音道:「杜公子,謝謝你最後一揮,總算沒讓家父知道他是死在我們送給你的兩柄劍之上!」

  杜青很想說聲報歉,可是那兩個字壓在舌尖始終吐不出來,

  天亮了,陽光照著棲霞山上的楓葉,像血一般的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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