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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馬榮成]傾城之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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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4:53
標題:
[馬榮成]傾城之戀[全文完]
傾城之戀
作者:馬榮成、丹青
楔子
「什……麼?傾城之戀……是一式……絕世奇招?」
「不錯。晨兒,為師今日給你介紹的,正是這式奇招中的奇招——傾城之戀。」
「但,師父,請恕晨兒不才。舉凡世上所有的絕招奇藝的名字,均能隱約流露該招
在使用時的竅姚或獨特之處;例如師父曾對徒兒介紹的斷家祖傳蝕日劍法『火磷蝕日』,
便是一式足可蝕掉對手取勝曙光的奇詭劍招,可說是名實相副,然而……」
「然而什麼?」
「然而這招傾城之戀,單從字面看來,只像是一場戲曲,或是一個感人肺腑的愛情
故事,令人無論怎樣想,也無法從其名字中領略這招之竅門,甚至招意……」
「正因為想不透,所以才更可怕。晨兒,你已習劍多年,難道連這點仍不明白?」
「師父,那這招傾城之戀是源出於你?還是出自別門別派?」
「傾城之戀井非刨自為師之手。它雖是一式霸道無比、足可傾城的超級奇招,惟只
在距今千多年的三國時代曾經出現,也是惟一的一次;直至如今,江湖人更罕有所聞;
為師,也僅是於多年之前,從一個用劍高手口中得悉傾城之戀的出現……」
「哦?告訴師父關於傾城之戀出處的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用劍高手?」
「他是一個用劍己達『聖者』境界的超凡人物,也是為師一生最欣賞的一個夙敵;
他,甚至比為師更重劍、愛劍、求劍!」
「師父,那這個用劍高手所說的傾城之戀,究竟出自門何派,何經何典?」
「傾城之戀的出處,關乎一個不為不知的故事……」
「什麼故事?」
「一個城傾的故事。」
「哦?傾的什麼城?」
「一個仍然存在、卻並不是城的城——」
「無!雙!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5:13
第01章 他與劍
人間,有許多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角落。
這裡,有一個早已被世人遺忘了許久許久的角落。
這裡是一片一望無際的荒地,看來至少有百畝之廣;惟觸自所見,卻是滿目蒼涼,
即使連花草樹木、飛禽走獸亦甚罕見,更追論曾有人跡。然而,這裡真的有——人跡!
但見這個偌大的荒地正中,竟有一間簡陋細小的石屋在令仃仃佇立;尋常人家總喜
群居,為何這間屋子的主人卻偏要擇此偏僻陋宅獨居?難道這屋主極不尋常?
風不住的吹,這間石屋在毫不間斷的風聲下,簡直像是一個曾經終生頑強奮鬥。如
今卻要面對風燭殘年的老人,看來真的很倦很倦;連一間屋子也看起來很倦,可以推想,
屋的主人那顆心,會否同樣的——倦?
是的!他,真的很倦!
自從遇上「劍」那一刻開始,本來便已注定他從不言敗。從不言倦的命運!
而他,與劍,亦自此一直元法分割,半生糾纏不清。
他與劍的關係,更宛如一段蕩氣迴腸,難捨難離的——愛情。
他的劍,是一柄天下「無雙」的劍!
他自己,也是一個天下「元雙」的人!
天下無雙的劍配天下元雙的人,當然更是天下無雙!
他猶記得,他五歲學劍,七歲已青出於藍。
九歲,再以一劍成名;人和劍皆相當精彩。
直至十三歲的時候,他更自悟一套博大精深的偉大劍道,從此以後,他和他的劍,
已達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之境;也是打從此時間始,他已畢世難尋對手!
可以這樣說,劍,是他的生命,是他一切所有,也代表了他一生的際遇及故事。
曾經,他的生存像是只為了劍!
曾經,他像是只懂得與劍戀愛!
曾經,他因為劍而得到一個公認的輝煌地位,一個所有劍手夢寐以求的地位!
可是這一切一切;早已化作逝去的輝煌,逝去的曾經。
只因為,在他已攀上巔峰之後,在他感到無敵是最寂寞的時候……
「他」,終於在他生命中出現!
「他」,也是他一生之中最強的勁敵!
超級勁敵!
「他」的人比他精彩,「他」的劍法比他更精彩;因為要應付「他」,他感到力竭
心枯,他終於嘗到了倦的滋味,最後,他更背叛了他的劍,猶如背叛了一段至死不渝的
情,他終於——棄劍!埋名!歸隱!
如今,「曾經」這兩個字,已成為一個無法捉摸的春秋大夢。
如今,僅餘下令人不忍卒睹的蒼涼……
就像眼前這塊無垠荒地的蒼涼。
迷茫天地,只有這間簡陋的石屋,與及從不間斷的風聲陪伴著垂暮的他;甚至,當
年與他出生人死、為他刺穿無數高手心臟的「劍」,亦已不再伴在他的身旁。
陪伴他的,只有無邊落寞,萬載蒼涼……
然而今天,在那死寂的荒地上,在那怒號的風聲中,競爾像是送來了一些令人出乎
意外的聲音,打戳了惱人的落翼。
聲音,恍如一群脫韁野馬在奔騰躍動。
不!不應說「恍如」!應該說——「真的?!」
真的有一樣野馬,不知因何緣故,正向這間石屋直衝過來!
這群野馬,少說也有七十多頭,盡皆神態瘋狂,似是受藥物驅控,身不由己,但見
它們來勢洶洶,勢必把那間小屋撞個四分五裂,屋內的他更難免要殞命於鐵蹄之下。
到底是誰驅控這群瘋馬衝向小屋?策馬者的目的又是什麼?
屋內的他又是誰?
無論策馬者的目的是什麼,屋內的他居然未有奪門而出,相反,竟還慢條斯理的吐
出一句話:「唉,想不到,儘管我躲在這個已被世人遺忘的角落,卻依舊無法令世人……」
「遺忘我……」
聲音異常低沉,異常緩慢,慢得己不能再慢;在這個緊張欲裂的一刻,屋內人居然
還是如斯氣定神悅,說話緩慢,難道,他有把握不讓野馬撞毀整間小屋?
就在數十頭野馬已如奔雷般馳至小屋前五尺之時,倏地,門內傳出「噗」的一聲!
這聲音微不可聞,而門也沒有敞開,惟出奇地,那數十頭衝近門前的野馬,竟在瞬
間給剁至支離破碎:慘嚎連天,接著「蓬」的一聲,數十野馬當場鮮血塗地,在緊閉的
門前空地之上,赫然被馬血塗上一柄長約數丈的——巨大血劍!
情況慘烈非常,血劍猶不住冒起絲絲熱氣,那些熱氣,是野馬們實在死得太快,馬
血未及冷卻所致?還是一些餘氣?
絕世劍氣的餘氣?
門未開,人未現,劍未露,馬卻已死;到底屋內人是如何把野馬們解決?以他目前
如此驚世駭俗的功力,若與他昔年的勁敵——「他」再度重逢,戰果又將如何?
正當血劍仍不斷冒起絲絲熱氣之際,靜寂之中嘎地復響起鐵蹄之聲,不遠處沙塵鋪
天,一條漢子已策馬閃電馳至小屋兩丈之外,接著翻身一躍,下馬!
只見來者廣額深目,鬚髯整齊,雙目精光暴射,顯然亦是一流高手,但這些都全不
重要,最重要是他臉上的不凡氣度,他的不凡氣度如同一道矚目的皇榜,敬告天下蒼生,
他是——霸者!
絕世霸者!
當今之世,除了天下會的雄霸,誰還能配稱絕世霸者?
不錯!還有他!他正是與天下會瓜分江湖的無雙城主——獨孤一方!
獨孤一方甫一著地,卻並沒衝門而進,只是在門外對屋內人朗聲道:「劍氣隔物而
發,不破門而殺盡驅來的七十野馬;大哥,想不到不見多年,你劍藝已精進如斯。」
什麼?大哥?屋內人竟是一代霸主獨孤一方長兄?他究竟是誰?
屋內人冷淡回應:「無論我的劍有多進步,始終沒有把握可一劍刺穿『他』的心,
要來何用?」
說這句話時,屋內人的聲音聽來更倦,彷彿每當想起昔年的『他』,他便倦得不想
再偷生世上。
獨孤一方狡猾笑道:「大哥你何必妄自菲簿?只要你答應重出江湖,無雙城今日在
江湖的地位又豈止如此?以你目前深不可測的功力,縱是強如雄霸,亦必須俯首稱臣!」
獨孤一方雖出言奉承,然而這可能也是一句真話;惟屋內人依然渾無沾沾自喜之意,
他不喜、不怒、不嗔、不笑,猶如一潭無波死水,死氣沉沉的道:「老夫早已棄劍埋名,
不問江湖,任何人若想老夫重出江湖,除非能逼老夫走出這間屋子半步。」
要逼一個人走出一間屋子本來不難,可惜對像若是門內的他,更比登天更難。這一
點,獨孤一方在這些年來已嘗過不下十次;這間屋子在其兄舉世元匹的劍氣籠罩之下,
人和獸皆無法接近,即使動用沾水快箭,亦必在五丈之外折斷墮地。
儘管是今日那七十多頭脫韁馬,也是不能例外!
獨孤一方笑臉突然收劍,異常凝重的道:「大哥,但你可知道,若你再不重出江溯,
無雙——必亡!」
「哦?」乍聞「無雙必亡」四字,屋內人的心似乎才有少許微波。
獨孤一方開始解釋:「當今武林,黑白兩道已是再無分界;所謂什麼名門正派、大
寨小幫均已逐漸勢微,繼之而起的,只有我們無雙城與天下會兩大江湖勢力……」
「本來,無雙城若能獨立茁壯,相信不出十年,必可雄踞整個武林;可是雄霸不愧
是一代梟雄,他早看透無雙城的發展潛力,故在五年之前,已利用當時天下會比無雙城
稍微領先的優勢,強硬拉攏我們無雙城作其盟友。」
「這段關係,名為結盟,實為合一:從此以後,無雙城每在攻佔一個大寨小幫之前,
總不時會遭天下會捷足先登;雖然如今表面上無雙城依舊與天下會瓜分江湖,實質在勢
力上卻是他七我三,強弱逐漸懸殊,而且……」
「最近雄霸更有意染指那件在傳說中存在的超級武器『孟缽』,若給他得到這件實
物,我們無雙城益發寢食難安;幸而我在五年前與天下會結盟之時,早已在天下會布下
一隻他們做夢也沒想過的『棋子』,這只棋子在得斷內情後。便立即飛鴿傳書,通知我
們……」
哦?原來獨孤一方在五年前上天下會時,早已布下棋子?難怪聶風的行蹤居然敗露;
究竟,這只棋子是誰?難道是……
獨孤一方復再續說下去:「在得悉雄霸遺其座下弟子聶風親赴杭州尋找盂缽之後,
我亦遣派無雙城的『魅影心魔』前往爭奪,豈料二人已離奇地失去音訊,相信早已凶多
吉少;而聶風這個棘手的小子,據沿路探子回報,他雖然沒尋得盂缽,但卻尋回他失蹤
五年的師兄——『步驚雲』,二人正在返天下會途中……」
「我相信聶風一定會過我們無雙城的『魅影心魔』,且可能親手把他們解決,故此,
若他返回天下之後,想必會向雄霸報告此事;屆時候,雄霸若知道我們無雙城對天下會
有離異之心,便一定會對我們大興問罪之師,甚至乎,以其目前實力,要剷除無雙城相
信亦能辦到,雖然到了最後,天下會亦會元氣大傷……」
「不錯!雄霸既有過人實力,要剷除無雙城原可辦到!只是基於智者千慮,雄霸一
直按兵不動,只為怕吞併元雙後自己亦會元氣大傷……」
獨孤一方又道:「所以,大哥!二弟不厭其煩求你重出江湖,目的就是要你坐鎮無
雙;以你昔日劍中聖者的驚世威名,雄霸那老好巨猾必會心存顧忌,不會妄自出手!」
說來說去,還是一句老話——「重出江湖」!
屋內人一直默默的聽,竟爾木無反應,良久良久,屋內方才傳出了一聲長長歎息:
「做人難,做名劍手更難;然而一朝得劍,棄劍更難……」
「二弟,為兄本是長子嫡孫,情理而言,無雙城主之位本應由為兄接任,你可記得,
當年你何以會坐上無雙城主之位?」
獨孤一方不虞他會提陳年舊事,不由想了想,答:「因為大哥你愛劍重劍,為了求
劍一生,你寧顧不當城主,禪讓於我,好讓自己更能專注於劍……」
屋內人道:「這就是了。老夫愛劍若此,當年既可為劍棄城,可知劍,對老夫何等
重要?劍本來如同老夫生命,惟亦給老夫於多年前棄如草芥……」
是的,獨孤一方明白,因為他知道其兄真的曾經棄劍。那柄劍,猶插在無雙城某個
隱秘之地,成為無雙城的——鎮城之寶!
屋內人復又續道:「既然老夫連劍也可棄,世上又有什麼值得老夫珍惜?二弟,你
可不會天真認為,無雙城比我的劍更重要的吧?」
真是一語中的!他的意思,就是他一貫的宗旨——絕不為任何事或任何人重出江湖!
「但……大哥,難道無雙城在你眼前滅亡,你亦真的忍心見死不救?」
屋內人漠然的道:「芸芸眾生,總歸塵土;鬱鬱黃花,無非虛幻;所謂名利權力,
到頭來盡皆枉然;縱使是『劍』這種較為接近永恆之物,最終也是一場虛空……」
「二弟,恕為兄無法相幫,請回。」
居然還說起佛偈來呢!獨孤一方聞言不禁滿臉失望之色。
道:「直至如今我方才明白,你比你的劍,更像一把劍!」
「哦?」「因為你比你的劍更冷!更絕!更無情!」
對於一個絕代劍客來說,這真不知是一句讚美,抑是一句貶詞?
然而無論如何,獨孤一方已然翻身上馬,悻悻然的道:「大哥,今日一會,也許已
是你我最後一會;從今以後,縱使無雙城傾在天下會手上,一方亦絕不再向你乞求!」
說罷剛想策馬前奔,豈料此時屋內驀然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二弟,你放心。
無雙城絕不會傾於天下會之手。」
獨孤一方聞言回首,問:「哦?難道大哥你已回心轉意,決定重出江湖?」
屋內人苦笑一聲,答:「絕不。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就是若
然無雙城真的陷於絕路險境,屆時候,必會有一個神秘異人出現,令無雙城不致傾於任
何人的手上,」
獨孤一方冷笑:「大哥,你這是安撫的吧?我在無雙城活了半生,怎會不知道這個
秘密?」屋內人道:「我何須騙你?這是爹在臨終前告訴我一個人的秘密……」
獨孤一方道:「好!那你如今告訴我,到底這個神秘異人是誰?又有何方法可保無
雙?」
屋內人一字一字的答:「那人,有一個與我極為接近的稱號,喚作——武聖!」
「武聖?」獨孤一方極度詫異,因為「武聖」二字,他曾經略有所聞:於民間所流
傳的神紙中,不是正有「武聖關公」或「關聖帝君這個人物?
但,關公是三國時代的英雄豪傑,至今已歷經難以算清的朝代滄桑,如今其兄所提
及的武聖,不會是關公吧?況且武聖這兩個字,獨孤一方亦在某個地方見過……
獨孤一方難以置信反問:「嘿!那這個所謂武聖,難道真的是關公不成?他到底有
何能耐,能在危急時力保無雙不曾傾於人手?」
屋內人凝重的答:「為兄也不敢確定這個武聖是關公抑是另有其人;據爹所言,
『武聖』將會是無雙城的最後救星,因為只有他,方才懂得使用一式曾經在歷史上出現
的無敵絕招——」
「傾!城!之!戀!」
「傾城之戀」四字一出,獨孤一方一張霸氣縱橫的臉霍地流露空前的震驚!只因為
他也曾聽聞「傾城之戀」這一式舉世無匹的絕招!
據說,這一招曾經在千多年前曇花一現;相信亦是由古至今、神州千秋萬世惟一最
強悍霸道的無敵奇招!此招一出足可力拔山河,石破天驚,傾國傾城;然而究竟這招是
劍招?刀招?拳招?掌招?抑或是其他功夫的招數?甚至乎出於何門何派?盡皆無從稽
考!全因為——當年曾親眼目睹此招恐怖威力的所有人,不是當場死在此招之下,便是
早已老死於歲月之中……
而在無法查明的真相背後,這一式驚天動地奇招,亦如中國無數奇門絕學一樣,奇
跡般失傳。
「傾城……之戀?」獨孤一方難掩動容之色,問:「人間真的有此無敵絕招?」
「嗯。」屋內人微應。:「爹不會在臨終前騙我。」
說得也是!那個父親還會在死前向兒子誆騙?」
獨孤一方的呼吸己愈是急速,不由自主的脫口追問:「但,此招本已失傳,為何又
會給那個身份不明的神秘『武聖』習得?」
「到底誰是——」
「武聖?」
沒有回答!只因為屋內人也僅知道這些!
不過的答案,也許亦快將揭盅……
其實,在中國數不甭的歷史和野史當中,只是曾經出現過一個「武聖」,也是惟一
的一個,他正是三國時代的——武聖關公!
關羽,或是關雲長!
相傳,「武聖關公」原是三國時代漢蜀名將,饒勇善戰,曾佐劉備成大業,後終為
孫權設計所害。
關羽一生義薄雲天,一張臉天生赤紅如一腔熱血,忠肝義膽昭日月,歷史更稱他
「忠義智仁勇」俱全。
故其與劉備。張飛「桃園結義」之軼事,及其高風亮節,自古至今仍一直為無數江
湖人津津樂道、尊敬,甚至被五湖四海、三山五嶽、黑自兩道的人馬膜拜如神。
然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於關羽的義氣方面,似乎從沒有人注意他的武功……
他既被尊為「武聖」,那在三國時代的他,會否也是武林高手?他的武藝,又高至
何等驚人境界?
會否,已是無敵中的無敵?
傳言,武聖關公手執一柄「青尤偃月刀」;如今,那個與無雙城似乎有所牽連、身
份蒙上濃厚神秘色彩。還未露面的「武聖」,究竟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可會與三國時代的武聖關公一樣?
抑或,更不可思義地……
他倆也許會是——同一個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5:36
第02章 傾城再現
嚴格來說,無雙城真的不是一個城。
無雙城其實只是建成一個「城」的外觀,卻並非由皇帝親自所封的真正「城邑」,
不過,無雙城這個假城,也不比一般的城邑遜色。
蓋其總壇位於河南豫州,而其分壇、更遍佈神州三百多個不同地方;勢力之廣泛,
僅次於天下會;惟一美中不足,反而是它目前暫被天下會所制肘,壓抑其拓展,否則,
其勢力將更止如此!
而在無雙城總壇之內,除了城主獨孤一方與其家著及門眾長駐之外,還有少數豫州
當地的平民聚居城內,故此城門內外;每日皆有人潮摩肩接踵,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然而許多時候,熱鬧背後也會有些奇怪的事。
譬如其中一件令無雙城的城民無不感到奇怪的事,便是於無雙城的城門之外,不知
從無雙城那一代開始,竟豎立著一根粗約三尺,高逾丈五的巨大鐵柱。
這根鐵住外表本來平平無奇,最奇之處,反而是鐵往上所刻的兩個約為一尺丁方大
小的字——武聖!
武聖?難怪獨孤一方乍聞其兄提及武聖二字會如斯震驚!原來如此二字不單令其聯
想武聖關公,也令其想起無雙城門前這根巨柱!
為何無雙城門前會豎立一根鐵柱?為何這根鐵柱之上會刻著「武聖」二字?再者,
這根鐵柱不知為那種奇鐵所鑄,砍不能斷,燒不能熔!那,誰又可在如此堅硬的柱上刻
下「武聖」二字?刻字的人,會否具備令人不可置信的絕世功力?
這一切一切,對無雙城內所有城民,門眾及城主獨孤一方來說,目前依然是一個無
法解釋的謎!
既然斬它不斷,燒它不熔,縱使以獨孤一方的深厚內力,也無法將其拔出;這根巨
大鐵柱,便依舊如一個悠久的神話般矗立於無雙城外,默默的。傲然的守護著無雙城。
或許,在這根巨大鐵住背後,在武聖兩個字刻之間,也深藏著一段神話……
一段城傾的神話……
夜已漸深。
在無雙城內以東荒野上的一座「關聖廟」內,卻依然一片煙香迷漫。
想不到,無雙城內居然也一座「關聖廟」?無雙城眾倒真虔誠得很。
已是三更,廟內的廟祝想必早已在高床暖枕中尋夢去,廟祝既已就寢,在此無人的
寂寥長夜,何以廟內竟會有煙?到底是誰為寂寞的關公上香?
可不會是……那些孤鬼野鬼?
怎會呢?夫聖廟向來是最正氣凜然之地;若天地間真的有鬼神存在,那如今凜然在
神龕上騎著赤免馬、手執青龍愜月刀的關公聖像,更應萬鬼莫敵,怎會惹來孤魂野鬼?
惟是,在此萬籟無聲的夜,在此煙香瀰漫之間,儘管正氣如神龕上的武聖關公,此
刻竟也在流露一股妖幻迷離……
就在一片死寂當中,倏地「隆」然一聲,廟外漆黑的長空赫然爆出一聲沉雷暴響!
不消片刻,雨水宛如瀑布瀉下,整座「關聖廟」方圓百丈之內,登時盡陷於傾盆大
雨之中。
「噗噗噗噗」!滂淪大雨之中,倏地有十條黑影閃電竄進「關聖廟」;瞧真一點,
這十條黑影全是身披夜行動勁裝的大漢!這十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何以曾在無雙城勁衣
夜行?
十人甫一進廟,立即整理給雨水潑濕的衣衫,其中一名大漢己忍不住破口罵道:
「媽的!幹我們探子這行每逢遇上風雨,真是倒足八輩子的霉!」
哦?原來他們是探子?那他們定是在探秘途中遇上大雨了?
他們是那一門那一派的探子?
另外一名大漢卻道:「別躁!我們的運氣似乎還未糟透,至少我們尋得這座古廟避
雨,還算萬幸!」
其餘的探子也附和道:「不錯!待雨停了之後,我們再嘗試潛進無雙城的藏經閣,
看看還有什麼關於無雙城的機密,會合雄幫主之用……」
雄幫主?啊!難道……這十人是天下會的探子?
正當十人欲坐下稍事歇息之際,遽地,其中一人雙眉一皺,奇道:「咦?你們……
可聽見……一些聲音?」
「什麼聲音?」
「好像是……」
「馬蹄聲!」
不錯!是馬蹄聲!而且這陣馬蹄聲還是從廟外的大雨中策馬夜行?
馬蹄聲更由遠而近,似乎愈來愈接近這座古廟。
十名探子不禁面面相覷,其中一人似是首領,已下令道:「我們絕不能給無雙城任
何人發現,快走!」
一聲令下,十人立刻不容緩,飛身竄出廟外,竄進那場豪雨之中。
只因若仍逗留在古廟之內,他們會更易被對方一眼發現;而在大雨中卻一片迷濛,
較易隱藏身形。
可是,正當六人甫竄進那滂沱大雨中時,他們赫然發覺,在重重的雨幕之後,依稀
已有條黑影騎著駿馬,在暴雨中靜侯著他們,也攔著他們的去路。
那頭馬,體紅如血,似是赤免馬……
由於雨點阻隔,他們根本看不清這條黑影的面目,其中一名探子已衝口而出喝:
「何方神聖?居然敢阻我們去路?」
雨幕後的那條神秘黑影並沒任何動作,也沒回答,這條黑影,究竟想幹什麼?
十名探子渾身已被雨水打得濕透,顯得極不耐煩,當中已有人出言恫嚇:「嘿!看
你也是不想活了,識趣的便快讓開,否則……」
否則?這名探子還想說「否則什麼的」,只是,他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在十名探子眼前,霍地出現一冪懾人心魄的奇景!
赫見在滂沱雨幕之中,竟驟然由雨水幻生四條張牙舞爪的「水龍」,究凶極惡地向
他們十人疾攫!
變生肘腋,十人在瞠目結舌之餘,反應尚算敏捷,立想發足狂奔,殊不知三條水龍
來勢之快之急,居然已在瞬間把他們悉數纏著,十人登時動彈不得……
這到底是什麼武功?抑或,這……根本便不是武功?
就在十人受制同時,刀,已破雨而至!
刀,是一柄長逾七尺的青龍愜月刀!就像是武聖關公的刀!
握刀的手,是一隻穿上銀線手套的手!
這只以銀線織成的手套,上面還繡著一條神氣活現的龍,龍與手,皆在散發著一股
上天下地,惟我無敵的蓋世霸氣!
全神州全天下最無故的蓋世霸氣!
石破了!天驚了!這石破天驚的一刀,試問世間誰人能擋?
無人能擋!
「噗刷」一聲!刀,已赫然把那重重雨幕,劈開一條兩丈闊的空隙,更把那十名探
子由頂至足左右斬開,登時血花鋪天;血;甚至比雨水更多更密!,迅雷不及掩耳之間,
十名探子便已在適才一刀之間瞥見這個神秘人的面目,然而他們真的無法相信,眼前人
會是這個絕不可能仍然存在的——他!
雨,還是如洪水般傾下,雨中這條神秘黑影卻無懼風雨,突然一把將那柄青龍偃月
刀插在地上,更斗地張口仰天長歎:「千年過去,朝代不斷變易;惟一將要萬古不變的,
為何獨余……」
「一個我?」
聲音無限蕭索迷離,是一個低沉而蒼老的男子聲音,然而雨聲縱大,也還蓋不了他
那沉鬱雄壯的悲歌……
他為何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難道……他真的並非這個朝代的人?而是千多年前的人?
「我曾說過,只要我一息魂魄尚存,便絕不容無雙城傾於任何人之手……」
「這顆心。縱使經歷千年萬年,始終還是一顆……」
「不變的心!」
「心」字甫出,神秘黑影霍地把插在地上的青龍偃月刀一拔而起,隨即策馬,如同
幽靈般冉冉消失於傾盆暴雨之中。
那十條被劈開的探子屍首,依舊恐怖地屍橫地上,然而倘若能瞧真一點,便會發覺
他們適才灑滿地上的血,竟沒被急猛的雨水沖走,反而似被一股奇妙的力量疑聚,逐漸
在地上化為四個差別大的血字——「傾」!「城」!「之」!「戀」!
什麼?又是傾城之戀?
夭!這到底是什麼可怕的力量?居然可以把血凝聚,不被雨水沖散?難道,就在適
才那條黑影把他的刀插在地上那,已把眾人之血凝聚成這四個不化不滅的字?
這份功力,莫說是無雙城主獨孤一方,即使是天下會獨領風騷的雄霸亦惟恐不及!
這條雨中黑影身負這股無敵氣勢,無敵力量,又會是誰?
難道是……?
風中,麗中,廟內,那個武聖關公的神像還是無比威嚴的端坐馬上,一雙木雕的眼
睛充滿詭奇鬼惑,像在瞄著那十條橫在地上的屍體,和那四個觸目驚心的血字;嘴角,
更似泛起一絲滿意的微笑,恍如也在低語:「我曾說過,只要我一息運動魄尚存……」
「便絕不容無雙城傾於任何人之手……」
「絕對不容!」
三天之後,在無雙城的盟兄「天下會」內,亦發生了一件令所有天下會眾感到極度
匪夷所思的事!
那時還是日正當空,烈陽高照,然而正當一代來雄「雄霸」,與其大弟子秦霜及心
腹文醜醜於三分教場檢閱部份門下時,他們三人,包括場中所有門下,一同活見鬼!
光天化日,何來有鬼?
但緩緩踏上三分教場的一條人影,儘管強如雄霸,也不得不目瞪口呆,懷疑自己是
否白日遇鬼!
卻原來,此刻踏上三分教場的,是一條血紅人影,而這條血紅人影,正是他們深信
早已死去多時的——步驚雲!
只見步驚雲依舊披著那身新郎吉服,冷冷的步向雄霸,想不到,在回返天下的路上,
他一直沒有換上別的衣衫……
他為何一直和衣不換?
誰知道呢?
經過了過去五年,經過了「她」,經過了「忘情」,他彷彿已活盡了一生的喜怒哀
樂,又彷彿忘記了一生的喜怒哀樂;如今他的心,甚至比五年前的他更深不可測……
他那一身的紅衣,紅得就像是一灘在半空飛灑的血淚,惟這些血淚,又是那些癡情
紅顏為死神付出的血淚?
雖然相隔五年,步驚雲無論在身形及容貌上均有顯著改變。
可是那橫冷的一字眉,和那雙比冰雪還更像冰雪的眼睛,只要是曾經見過這雙眼睛
的人,仍是一眼便可把它的主人認出!
世上有一些事物,儘管歲月無聲冉褪,它卻依然故我,永不褪色……
就像他和他的眼睛,甚至他的心,均是最佳鐵證!
好不容易,雄霸才待至步驚雲至他的跟前,他定定的瞥見眼前這個失蹤五年的二弟
子,不!應該說是他的第一戰鬥工具,他從沒把他視作弟子,威嚴無比的臉上也露出不
可置信之色,試探地問:「你……是驚雲?」
步驚雲木然的瞄著他,還未作任何反應,此時三分教場的人口卻傳來一個聲音答:
「不錯!他正是我們不見了五年的——」
「雲師兄!」
這句話猶未傳至眾人耳內,一條飄逸的人影己比這句話更快掠至步驚雲的身畔,眾
人定睛一望,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聶風!
「風兒?」雄霸眉頭輕皺他沒料到自己派遣聶風前赴西湖尋找盂缽,卻居然尋回一
個——步驚雲!
一直站在雄霸身後的秦霜先見步驚雲奇跡般回歸,再見聶風也安然回來,在深幸二
人無恙之餘,終於也忍不住溫然一笑道:「風師弟,看來你此行的收穫倒真不少……」
聶風聞言僅是苦昔一笑,不錯!他此行最大的收穫,確是尋回了失蹤五年的步驚雲;
但只有他心中自知,其師雄霸希望他此行所得的最大收穫並非僅此而已,還有那曠古爍
今的孟缽……
然而,就在聶風正不知如何解釋他此行何解未能完成任務之際,沉默多時的步驚雲
這地張口,對雄霸說出一句與此時此地。
此情此境毫不相於的話:「我,要閉關半月。」
什麼?他要閉關?
他為何要閉關?
是否,在他的腦海之中,依舊存在著一個隱隱約約、似有似無的白衣情影,總是令
他心底湧起一陣莫名其妙、難以理解的沉痛與不安,令他感到若有所失……
大的,是一個在他生命中曾經非常非常重要的她……
所以,他才不得不閉關自療心中傷口?
聶風,雄霸、秦霜、文醜醜盡皆不明所以,可是,步驚雲己無視所有人,毅然在眾
目睽睽下轉身,一步一步走向三分教場的人口,留下不明所以的眾人,自顧閉關去了!
出奇地,雄霸居然未為他的我行我素而動氣,反而緊緊盯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良
久,方才斜目一瞅聶風,道:「風兒,長路風塵僕僕,看來你也微有倦意;你何不稍事
歇息,待今夜亥時再前來天下第一樓晉見為師,如何?」
聶風苦笑不語,只是微微點頭,因為他太明白,今夜,正是他必須向其師雄霸把一
切交待的時候。
也將會是他一生之中,第一次說許多謊話的時候!
這是一雙柔軟如綿的——手。
常理而言,柔軟如綿。十指尖尖的手,多屬於那些大家閨秀、豪門淑婦;這些女人,
大都十指不沾陽春水,長期在父母相公的呵護下嬌生慣養,一雙玉手,軟如無骨又何足
為奇?
惟獨,如今這雙柔軟如綿的手,卻並非屬於那些生於良辰吉時的女子,而是屬於一
個完全不同命運的女孩——「她」。
她,年方十九,一張粉靨已出落得艷如桃花;儘管一身素衣打扮,惟仍掩不住桃花
艷色,仍藏不住那雙即使幹盡粗活仍是奇跡般柔軟如綿的手;她,是一個徹頭徹尾命帶
桃花的女孩。
她的一雙眸子,更是桃花中的桃花,惟這雙桃花眸子,卻並非那些風情萬種。招蜂
引蝶的桃花眼可比;她的眸子,終年終月終日終夜,皆泛漾著一片灰朦,如同那霧中的
遠山;她的感情,暗暗的,秘密的,不時在她的眸子中乍現乍滅……
就像如今她的眼睛,內裡,卻滿載著對他和他的思念……
溫柔的思念……
他和他,是她生命中兩個異常重要的人。
第一個他,是一個把她從侍婢主管手上救出來的人;想當初,他外表冷酷,無情得
如同一個死神,旦極度沉默,她從來也不太肯定他在想些什麼,也不太肯定她自己對他
的感覺……
也許,她其實是開始喜歡他的,然而,就在她還沒有肯定自己是否開始喜歡他的時
候,他死了,猶如一縷在她眼前過眼的雲煙,飄散,消失……
這以後,是無數的眼淚與思念,她思念他?是的!無論她喜不喜歡他,她也對他有
情呀!
接著來的一年、兩年、三年……,沒有他的生命,珊珊弱女,始終還是苟且地度過……
然後,突如其地、出奇不意地,她驀然驚覺,另一個時常在她身釁的他,令她開始……?
她開始在夢中看見他那頭飄逸的長髮,她開始把他每次送給她的小玩意好好儲存起
來,珍之重之,不忍有半分損毀。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這一次,她十分明白自己的感覺,只是,她不敢向他表白自
己的感覺……
她不敢,是因為她比他還長兩歲,她不視!
她不敢,是因為他無論內外都是那樣完美,而且他是一人之下的少爺,她卻是萬人
之下、服侍他的下賤婢女;由當年的稚婢至今的婢女,她僅在年齡上有所增加,地位,
卻連一級也沒有跳升;無論橫看豎看,她也是賤,她也是婢女,她自知自己永遠永遠也
配不上他!
然而,這一切的心事,又何須定要告訴他呢?能夠在他身畔服侍他的起居三餐,經
常看見他那溫暖的笑臉,她已感無比幸福。
但,他可會終於有日知道,她給他弄的每一道菜、所奉的每一杯茶,都經過她無限
心意、「千錘百練」才得以煉成?送至他的嘴邊?
孔慈在風雲閣的「風閣」之內,一面想著自己生命中兩個異常重要的男人,一面在
刺繡。
但見她此刻所造的刺繡,竟是在一塊雪白的絲綢上繡著一個淡淡的「風」字,這個
「風」字,可會是她心中的……?
這塊精白絲綢,身價雖然不算昂貴,卻是她以個多月來的賞錢買回來的。為了儲錢
買這塊絲布,她甚至連女兒家最愛施的脂粉也不施半分。
想不到絲比脂粉更貴,而情,就更比絲更長,更重……
不過這都是孔慈心甘情願的;縱使她自覺配不起他,她也希望,在他出生入死之時,
總有一塊繡著他名字的絲布陪伴著他,而這塊布,卻是她繡給他的。
部分是如此微未的願望而已,只要能夠達到,她,已覺無憾……
然而正當她在聚精會神、專心專意地幹著這種千古女性都喜歡干或被逼幹的事兒時,
淬地,背後傳來了一個滿是笑意的聲音,道:「嘿嘿!孔慈,你怎麼又在干刺繡這些無
聊的勾當?」
孔慈一顆心怦然一跳,慌忙把剛剛完成的刺繡摺疊,好讓那個「風」字不曾被人瞥
見,接著便悠悠回首瞟了瞟剛剛步進來的人,道:「斷浪,你怎麼老是愛在人家的背後
出現?即使你步法如何無聲無息,我可也不會讚你輕功蓋世的……」
她雖在發嗔,聲音卻是非常溫柔,顯見是和斷浪說笑。
斷浪?啊,原來步進「風閣」的人是斷浪?相隔五年,斷浪又已變成什麼樣子了?
但見步進風閣的斷浪一身淡青粗衣,五年前蓬鬆的頭髮已結束了一條辮子,個子也
高了不少,旦還看來相當矯健;一雙粗眉大眼,如今已滿是英氣,惟在英氣之間,卻滿
是刁滑之色。
其實若以年齡來說,他今年才剛好十四;十四歲的少年應還不失童真,只是斷浪臉
上早已連半點童真也欠奉,也許如今十九歲的孔慈比他看來還較為童真一些……
是什麼令他失去過去的童真?是五年來淪為賤僕的恥辱生涯?還是那顆要重振斷家
的無比決心?
然而無論他己失去多少童真,有一些東西他始終未有失去就是聶風與他親如兄弟的
情。
斷浪嘻皮笑臉的道。
「是了是了!我斷浪老早已明白自己並不是輕功蓋世了,何用你像娘親般時常提醒,
嘻嘻,其實你又怎會讚我輕功蓋世呢,要讚的話,你也先讚你的風大哥啦……」
乍聞「你的風大哥」五字,孔慈當場滿臉通紅,然而又迅即泛起少許尤郁之色,……
絲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尤郁,她道:「什麼『我的風大哥』呢,斷浪,風少爺又怎會……
是我的?
他為人這樣正直,待人又百般好,我孔慈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侍婢而已,又怎配得
起……他?」
是的!他待人百般好,孔慈最是明白不過;在過去五年,他從沒嫌棄她是侍婢,時
常與她有說有笑,更為怕她會遭人欺負,還私下傳她一些輕功與武功的心法……
瞥見孔慈忽然滿臉愁色,斷浪方知自己出言孟浪,慌忙伸了伸舌頭,扮了個鬼臉,
賠笑道:「好了,孔慈,別要那麼多愁善感了,我這次來,是為了給你帶來兩個消息……」
孔慈給他魄臉與舌頭逗得破愁為笑,嫣然問:「什麼消息?」
「對你來說,相信是兩個好消息……」斷浪欲說還休,故作緊張;而且一面說話一
面緊緊瞄著孔慈的面,故意要看她的反應,接著才續說下去:「適才聽守在天下第一關
的侍衛說……」
「風,已經回來了!」
風已經回來了?孔茲霎時間呆在當場,這陣果然,是喜出望外的呆。
自從步驚雲死後,孔慈便順理成章成為聶風的侍婢。
每一次聶風奉雄霜之命去執行任務,她每次皆暗自擔心,害怕總有一天,他會像當
年的步驚雲一去不返,故每次看見他安全歸來,她皆會喜出望外,不知所措。
斷浪本預期會在孔慈臉上看到那些什麼少女的妞泥神態,卻不虞她竟是一臉呆然,
差點連他也給弄得呆住了,斷浪眉頭輕蹙,問:「怎麼了?孔慈,你有何不妥?」
孔慈方纔如夢初醒,自覺失態,愴惶以說話支吾以對:「不,我……沒什麼!是了,
既然風少爺已經回來,他……為何又不回來……風閣?」
斷浪答:「這還用問?當然又是一番酬醉了!聽說秦霜已邀他往望霜樓小聚片刻。」
望霜樓是秦霜在天下會所居之所;這些年來,身為一個大師兄,秦霜對聶風、斷浪
委實相當不錯;雖然自從聶風「風神腿法」大成之後。立功頻頻,搶去了秦霜這位大師
兄不少光采,但他似乎並沒介懷。
孔慈又問:「斷浪,你適才說有兩個大好消息,那,另一個消息是什麼?」
斷浪刻意把聲音壓得更低,古厘古怪的答:「另一個消息?嘿嘿,這可真是一個非
常驚人的消息!」
孔慈道:「斷浪,求你別再耍我了,快步入正題吧!」
斷浪眼珠一轉,巧笑:「好!你既然張口求我了,就姑且說給你聽吧!聽說,風此
行帶了一個人回來……」
「什麼人?」
「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
步!驚!雲!
步?
驚?
雲?
這三個字儼如三道奔雷,孔慈驟覺整個人如遭三雷轟頂,腦海也霎時像給無數疑問
充塞似的,一時間只感到喘不過氣:「是……雲少爺?但……怎可能呢?他……他不是
早已死……在樂山……那場水災之下?」
孔慈的臉上此刻乍喜乍亂;喜的,當然是步驚雲如真的無恙歸來,確是一件令她高
興萬分的事,同時,也令她的一顆心如亂絮般亂……
她為何會亂?是否,一種她對於步驚雲的感覺,本來早已化為了一畢淡淡的、深遠
悠長的思念,如今,忽爾卻如江河缺堤,猛地復湧心頭?
斷浪聳了聳肩。答:「我也不知他為何會安全回來!是風把他帶口來的,你這就去
問一問風吧……」
語聲未歇,語聲又起,這次卻井非斷浪和孔慈的語聲,而是另一個爽朗的聲音:
「不用再問了;我如今就為你們解答……」
孔慈他們還沒聽畢這句話,他的人已飄至二人眼前,好快的輕功!這份比聲音還快
的輕功,如今可已超越了雄霸?
「風……少爺?」孔慈一雙明眸張得如銅鈴般大,她想不到聶風這麼快便已會過秦
霜,慌忙把那塊繡著「風」的絲布藏到身後。
聶風淺淺一笑,對孔慈及斷浪道:「雲師兄確是回來了,我是在西湖一戶空屋裡發
現他的:那時候,他還渾渾噩噩,好像什麼也忘掉了,後來與他共處數日,他才逐漸記
起我,也逐漸恢復記憶……」
「可是在過去五年,他曾到過什麼地方?他曾有何經歷?就連他自己也記不起來了:
因此他甫一回抵天下會,便已立即回『雲閣』閉關半月,我想,他一定是想盡力記起這
五年來的事,所以你們暫且讓他冷靜半月,先別往『雲閣』找他……」
聶風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可能亦他有生以來說得最長的一番話;一個平素不喜
「長篇大論」的人忽爾多話起來,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想以連串的話來掩飾真相。
他在說謊!
為了雪緣曾向他跪地懇求,希望他絕對不能讓步驚雲知道事實,故不喜說謊的他才
逼不得已說謊,可真為難了他!
孔慈與斷浪見他煞有介事般。一口氣說了這番話,二人兩面相覷,倒真有點意外;
不過二人還是相信的,只因為步驚雲能回歸天下的事實早已令他倆難以置信,如今聶風
勉強捏造一些原因解釋,也總較步驚雲在生的事實更易令人人信。
而且孔慈一直把那塊絲布藏在身後,更是作賊心虛,無心細想,她強顏笑道:「是
了,風少爺,你看來也十分疲倦,不著待我燒水給你抹臉,如何?」
聶風只感到一陣納罕,回首對斷浪道:「孔慈究竟怎樣了?看來怪怪的……
斷浪把雙手交負胸前,故作不知的答:「誰知道呢?都是少女心事……」說著還歪
著嘴角,滿含深意一笑。
哈哈!斷浪自己也只是十四歲的少男呢!居然會說比他年長五年的孔慈有少女心事?
好一個刁滑無比、老氣橫秋。人細鬼大的斷浪!
「浪……」聶風斗地想起一些事情,他想問一問斷浪。
「哦?風,究竟有什麼事?」斷浪十分敏感,他已經感到有點不妥。
「……」聶風欲言雙止,終於把險些出口的問題吞回肚內,他忽然又不想再問了,
只是搖首道:「不,役什麼,我……實在是太倦了……」
斷浪與他相交多年,明知他有話要說,不過他太聰明,也太體諒他,不忍說穿,便
又強自擠出一絲頑皮笑意,岔開話題道:「你長途跋涉,當然是倦透了!嘻嘻,我還是
識趣點先離開這裡為妙,否則一會雄霸那老傢伙又怪責我老是纏著你,不給你時間休息……」
「你快好好的歇一會吧!」斷浪一面說一面跳蹦蹦的走出門外,活像很開朗的樣子,
聶風瞧著他那條搖幌不定的、恍如其主人一樣動若脫兔的小辮於,也不由自主微笑起來。
惟在聶風的微笑之中,卻隱隱約約有一絲愧意。
他為何會有愧意?
只因他適才的欲言又止,其實是想問斷浪一個他自知不應該問的問題。
這次聶風前赴杭州西湖尋找盂缽,此事除了雄霸、秦霜、文醜醜知曉外,聶風便只
曾對斷浪提及;即使是孔慈,也僅知道聶風此行是為了一件寶物,卻仍不知他的目的地,
可是……
何解無雙城的「魅影心魔」會在雷峰塔下出現,與聶風一起爭奪盂肄?
不問而知,這次任務一定已經外洩,天下會內定有無雙城派來的內好!
情理而言,秦霜與文醜醜對雄霸異常忠心,出賣雄霸的機會極微,而斷浪,他與聶
風一直情同手足,聶風更深信斷浪絕不會出賣他,這個內好絕不會是他!
反而聶風所顧慮的,是斷浪向來對天下會眾口不擇言,會否,有一次他無心快語,
說漏了嘴,把此事洩漏給其他天下會眾知道,而在眾多天下會眾之中,萬一早已有一個
潛藏的內奸。
這正是聶風適才想問斷浪的問題;他本想問斷浪,究竟他有否在無意之間,不小心
把此事洩漏了?惟是當這條問題剛要衝口而出時,聶風方感到自己不應該問。
他深知斷浪視自己猶如長兄,雖然他生性佻達不羈,時愛說笑,但若關乎聶風的大
事,聶風相信他絕不會輕佻處理,一定會異常謹慎言行……
若聶風真的張口相問斷浪,那便表示他太看輕他對他的友情了,故聶風才會感到慚
愧,因為他根本便不應問!
甚至連想也不應這樣的想!
這才是真正毫無猜忌、真心相待的——友情!
惟是,對於這段友情,聶風雖是如此的想;斷浪,可也曾是同樣的想?
別要忘記!五年前獨孤一方曾上天下會與雄霸結盟,在其逗留期間,他曾極力遊說
當時年僅九歲的斷浪,與他一起口去無雙城,並保證會栽培斷浪成才……
雖然斷浪最後決定為聶風而留於天下,但,他與獨孤一方的全部談話,只有他倆才
心知肚明……
會否,在這段談話之中,牽涉到「雙重身份」的問題?
那卻是說,斷浪固然可以為聶風,為友情而留在天下會,這是他第一個的身份。
為了獨孤一方應承給他的某種龐大而吸引的利益,他亦答允擁有第二個身份,就是
——成為獨孤一方安排在天下會的棋子?
但願、這不會真的發生……
真的不要發生……
風雲閣自聶風加入天下會後,已被分為「風閣」與「雲閣」;兩閣之間且隔著一個
庭園,而在步驚雲失蹤的五年內,「雲閣」
一直空著,只因為——後繼無人!
不錯!除了冷如萬載玄冰的他,準有資格配當「雲閣」的主人?誰還有資格可入天
下第一霸者雄霸雙目,叫其另眼相看,納其為徒?故而,「雲閣」一直空著,空著,儼
如是一個忠心不二的僕人,堅決不事二主,始終等候著它的主人回歸或魂歸之比那怕等
至壯志消沉……
而「雲閣」更日趨淒清悄寂,悄寂得如同一個墳墓。
從前,當步驚雲還在的日子,許多侍女已不敢進內打掃;惟在步驚雲失蹤後,她們
更不敢進內打掃。
據說有一次,一名侍女被命令在內打掃時,竟遇見步驚雲的鬼魂,事後還大病一場;
「雲閣」,自此更成為天下會最猛鬼之地。
但為何那個侍女會在雲閣內瞧見步驚雲的鬼魂?如今事實證明,他根本便沒有死!
因此許多時候,「鬼」,也是人們疑心之下,自以為看見的只有孔慈,即使「雲閣」
被傳有鬼,她仍無所畏懼,不時往「雲閣」打掃,一來是因為她不想步驚雲曾居住的地
方蒙塵;二來,或許正因她也很想見一見步驚雲的鬼魂!
她……也曾那樣的罹他?
當然她絕不會有任何發現,否則步驚雲今天便不會活著回來此刻,孔慈正捧著一盆
燒沸了的開水,趕著回去「風閣」給聶風抹臉,就在她經過「雲閣」門前之際,她陡地
不由自主的駐足回望。
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若非出自聶風之口,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然而,他是真的回來了。
「風閣」與「雲閣」之間只是一個小小庭園之隔,她懊惱自己適才為何如此專心刺
繡,竟連他進入「雲閣」的門聲也沒有察覺白白錯失了一個與他重逢的機會。
如今他已閉關,孔慈心知他的脾性絕不喜歡任何打擾,此一閉關,恐怕真的要半月
後才能重見他的面。
究竟五年後的死神已變成什麼樣子?
他依舊默然如故?
他胖了,抑或瘦了?
在他的心頭,在他再次步進雲閣的時候,可會記得,可有注意、如今雲閣內已少了
一樣東西——「她?
他可會仍然需要她?
這種種的問題,都是孔慈關心的;可是她手中還捧著一盆要給聶風抹臉的水……
一個人只有一雙手,只可以捧一盆水,並不能捧兩盆水……
一顆心,也只能容下一個人,不能有兩個人……
良久,孔慈終於咬了咬牙,再次舉步向「風閣」的路走去,就像是……已決定了她
今後該走的路。
但,她怎會想到,閉關後重出的步驚雲。將會與聶風一樣,再次成為他生命中一個
非常非常重要的男人亥時,天下第一樓內。
這是一個說謊之夜,聶風的說謊之夜。
自從再次踏進天下會的一剎那,聶風便開始不斷說謊;先是對孔慈及斷浪說謊,此
刻又要面對雄霸,簡直是「疲於奔命」!
不過雄霸異常老好巨滑,以其一向的精明,未必會像孔慈與斷浪般容易人信。
惟是許多時候,「精」反被「精明」誤的例子又是屢見不鮮……
聶風發現步驚雲的過程,雄霸似乎並沒有太懷疑,只因步驚雲既已失意,他流落至
西湖何足為奇?
反而,聶風矢口否定雷峰塔下藏有盂缽的傳說,便看來頗有問題了。
只是,平素不說謊的人就有這點好處;他一旦說謊了,大家雖然亦可能有點懷疑,
但總會為他過去的良好記錄而帶點得過且過的心態,於是他便大可「瞞天過海」。
故而,最登峰造極的說謊高手,只因為雄霸雖然一面在聽他的解釋時一面在雙眉緊
蹙,惟是到了最後最後,他竟然微微頷首道:「好!風兒,雖然依你所言,雷峰塔下根
本便沒有什麼孟缽。
不過今次你能尋口你的二師兄驚雲,也總算沒有白走一趟……」
他怎會不信?他相信的原因:一,是因為聶風向來都不愛說謊,所以雄霸不認為聶
風亦會說說。
二,若聶風真的已得到那件什麼曠古爍今的神器:「孟缽」
他更不用回來天下會,他大可憑藉孟缽的力量獨踞一方,稱雄於世,何須還要編造
故事來將之隱瞞?
三,就是雄霸素來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他此刻儘管已經相信他還是會再遺探子前
赴雷峰塔查個究竟,以防萬一……
然而聶風反而並不顧慮雄霸會再派人前赴雷峰塔查個究竟!
他深信,雪緣與神母為防盂缽再度被江湖人發現,早已把雷峰塔下的所有入口徹底
封死;盂缽,將永遠永遠不會重現人間!
雄霸既已人信,聶風私下不禁重重放下心頭大石,為免繼續上去會露出馬腳,他連
隨對雄霸抱拳道:「師父,一切既然已有所交待,若沒有什麼事情,弟子也不欲阻師父
休息,這這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正想轉身離去,豈料雄霸驀地叫住他:「但著。……慢著?每次聽見雄霸說這
兩個字,聶風的心總是直往下沉;這兩個字,代表又有一場好戲在後頭——「雄霸的好
戲」!
果然!好戲真的來了,但聽雄霸已一字一字的道:「風兒,為師還有一些話要和你
說……」
堂堂兩名男子,一老一青,一霸一純,性格各走極端,難道還會促膝夜談。互訴心
事?那些雄霸要說的話,當然又是一番什麼驚天任務的前奏……
雄霸道:「最近,天下會有一些事情。」
聶風沒有作聲,只是默然靜侯他這個師父說下去,他深信,即使他不附和或作出回
應,他也會繼續說下去的。
「據一批我們天下會長留在無雙城的探子回報,他們當中,最近有十名探子被殺!」
啊!直至如今,聶風方知原來天下會也在無雙城布下探子,難怪無雙城又在天下會
布下內好,大家各施其技,各自鬥法,各自精彩!陳陳相因,罪不至死,未免無辜……
聶風道:「他們可是給無雙城等人發現,所以被殺?」
雄霸道:「當初我也是這樣的想,不過據其餘探子描述,事情並非如斯簡單。」
「哦?」聶風開始感到好奇了,連雄霸也感到不簡單的事情,便是真正的不簡單。
「他們十人,全都在一個傾盆的雨夜,在無雙城的一座關聖廟門外還凝留著一絲極
度震驚的表情,就像是瞥見一些他們無法相信會出現的人或物……」
聶風道:「人死前大都會極度恐慌,有這種表情是情理中事……」
雄霸道:「若是一切合乎情理,那便不會令為師如此介懷了。據其餘探子所說,關
聖廟外除了那十具令人慘不忍睹的屍體,地上還有四個以血書成的巨大血字……」
聶風問:「那是什麼字?」
「那四個血字就是……」雄霸一字一字的答:「傾城之戀!」
「傾城之戀?」聶風微感意外,似乎每一個聽見這四個字的人也難免感到意外:
「常理以言,殺人留名者大有人在,有些人總喜歡在殺人後幹此喪心病狂的勾當;但,
何以這個行兇者不留姓不留名,卻留下這四個令人費解的字?」
雄霸道:「誰知道」我只知道一點……」
「就是行兇者是想向天下會作出嚴重警告;若天下會真有覬覦無雙之心,他一定有
足夠實力對天下會作出最強大的攻擊!」
聶風道;「哦?從何見得?」
雄霸答:「就因為那四個在地上的血字!風兒,你可知道,那四個血字並不是以筆
或其他物件寫上去的,而是以一股強橫無匹的內力凝聚而成,且那場傾盆大雨連綿數日,
那些血字竟然在數日內仍沒被雨水沖去,依舊歷歷在目……」
「以為師目前功力,要在地上以血凝字本亦不成問題,惟若要所凝聚字歷歷數日豪
血仍沖洗不褪,根本便無法辦到,極其量,為師所凝聚的字,也僅僅是能在豪雨中保存
一時三刻而已。
啊!連當今強者雄霸也無法達至的境界,世上還有誰可達至?
有的!聶風知道,長生不老的「神」便是其中的表表者,相信他的「摩訶無量」便
能達至這個境界,可是,即使是:「神」,亦已經灰飛煙滅……
所謂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難道……人間,還有無數深不可測的絕世高手在蟄伏不
動,靜俟時機重見天日?
聶風道:「故此,你認為行兇者在殺人後留字,如此明目張膽,就是故意要你知道,
他有足夠的實力及本錢保護無雙?」
「嗯。」
「但,他為何偏偏要留下傾城之戀這四個字?這四個聽來井沒有什麼殺傷力,而且
一點也不可怕,甚至有點感人……」
「不。」雄霸搖首:「你錯了。這四個字,甚至比行兇者在雨中凝血成字的功力更
可怕千倍萬倍……」
「我不明白。」
「不明白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這已經不是你這輩江湖新秀所見聞的事了;就在為師
與你如今年紀相若的時候,才曾從一些很老的江湖前輩口裡聽過些微關於傾城之戀的事……」
「哦?原來傾城之戀這四個字早在以前曾經流傳?」
「不錯!雖然現今的江湖已絕少有人記得它,然而我還是記憶猶新,傾城之戀,據
說是一式足可力撥山河、傾國傾城、驚天地位鬼神的——無敵奇招!」
這下子連聶風也不由得容起來,吃驚地問:「什麼?傾城之戀是一式無敵奇招?它
憑什麼可以無敵?憑賺人熱淚?」
雄霸正色,答:「不知道。即使連告訴我的前輩也不知道!這招只在歷史上出現過
一次,僅是曇花一現,便再也沒有出現……」
聶風雙眉一皺,問:「它曾在那個時候出現?」
「三國時代。」雄霸答:「而且,據說使出這招『傾城之戀』的人,正是其時有
『武聖』之稱的——關羽,武聖關公!」
聶風聞言只感一陣失笑,想不到在歷史上「忠義智仁勇」,俱全的「武聖」關羽,
居然會有一招可以傾國傾城的傾城之戀,究竟這一招又為何如此命名?這四字的背後,
是否也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
關羽的愛情?
雄霸續道:「故此依為師推想,三國時代的關羽既已號稱『武聖』,且懂得使用這
招所向披靡的『傾城之戀』,他當年一定已是一個絕世無敵的武林高手!」
聶風並不感到奇怪,他在西湖的經歷已令他逐漸見怪不怪:即使是神話「白蛇傳」
裡的蛇妖白素貞、小青,甚至法海和尚。
儘是絕世高手,試問世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然而聶風仍有一些疑問,他道:「既然關羽懂得『傾城之戀』,那為何在三國的歷
史及野史中,他居然被吳國孫權的部將圍攻生擒,最後更身首異處?他為何不使出傾城
之戀解圍?」
是的!這是歷史遺留下來的疑問……
關於距今千多年,遠在三國時代的武聖關公,其個人最顯著的事跡莫過於與劉備。
張飛「桃園結義」,後來更矢志與張飛助劉備這個義兄成其大業,出生人死義不容辭,
為的只是劉備的江山,關羽卻從沒為自己前程打算,也從沒怨言,其忠其義相當可嘉!
還有,有一次關羽中了曹操部屬曹仁下令五百箭手所時的毒箭,一代名醫「華陀」
更替其「刮骨療毒」;其時華陀為了替其刮出毒箭的毒,便把他的肉切開,更把他已中
毒發黑的骨質刮去;刮骨的時候,那種「咯吱咯吱」的怪聲,聽得關羽的隨從盡皆毛骨
悚然,俺而不敢看下去;但關羽在毫無麻藥之下,依舊神色自若,還一面喝酒吃肉,一
面下棋,一點疼痛的表情也沒有是因為關羽的忍耐力非常超凡?凡人難及?
還是因為他身負絕世神功?
這都是關羽生平最顯著的事跡,然而關於他與劉備、張飛「桃園結義」之前的出身
與經歷,在歷史及野中中皆沒有文字可尋,到底,關羽的武功學自何門河派?何宗何師?
甚至乎他的感情生活,為何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把自己深深收藏?
還有,關羽一生雖戰無不勝,但他最後還是中了吳國孫權與呂蒙的毒計,不幸遭他
們生擒,後來更被孫權下令斬首,時為公元二一九年十二月的一個嚴寒冬天,關羽卒年
約五十八歲,並不算老。
雖說當日孫權等眾是以連綿不絕的伏兵將其圍攻,只是正如聶風所言,他為何不使
出無敵絕招「傾城之戀」自保?一代武聖,何以甘敗於好徒之千,他……可有半點不足
為外人道的隱衷?
雄霸道:風兒,為師見解亦與你無異,也是質疑關羽為何不在危急時使用傾城之戀;
然而為師眼前的問題,並非關羽為何不用傾城之戀;而是,究竟無雙城內隱藏著的那個
能以血凝字的高手,他到底是誰?他何以會以傾城之戀恫嚇我們天下會,他真的懂使傾
城之戀?」
不錯!能令果雄霸者坐立不安的又怎是史實問題?歷史的疑問,就由那些手無縛雞
之力的說書塾師或文人去考究好了!
梟雄霸者,最終目的只為在歷史中留名,創造歷史!所以他們最關注的,應該是惟
是強敵?誰會成為他們晉身歷史霸者的強大絆腳石?
聶風猝地完全明白雄霸的意思,他道:「所以,我想,我可能又要遠行了。」
雄霸頷首:「眼前驚雲雖已回歸,但一來他要閉關;二來,為師亦不知他在這五年
內還存多少實力,因此將要面對的任務,你仍是最適合的人選……」
說時又斜眼一睨聶風,會心一笑,道:「你也該心中明白,為師五年前給你帳濟樂
山災民的一百萬兩,怎會白付?」
原來一百萬兩,正是這兩師徒真正的關係了,真是何等悲哀聶風無奈的道:「那我
這次的任務是什麼?」
雄霸凝重的「宣佈」:「潛入無雙,追查傾城之戀!」
聶風索性也爽快的道:「還是老規矩,我不用出手殺人?」
雄霸道:「放心!若你真的查出這名隱身於無雙城內的神秘絕世高手,你電未必可
以殺得了他!」
說得也是!連雄霸亦自覺不如的神秘高手,聶風縱是天資奇高,以其目前實力又怎
能將其剷除?
惟雄霸卻萬料不到,與步驚雲一起吸納「神」一半摩訶無量的聶風,他如今潛藏實
力之巨之強,也許連聶風本人亦不自知!
聶風繼續問下去:「若我真的查出誰是行兇者與傾城之戀之謎,你又會怎樣做?」
雄霸道:「這個你毋庸操心!為師屆時自有解決辦法,但目前我連這個神秘高手是
誰也不知道,根本便無從著手……」
對!雄霸向來是一個最有辦法的人,他對任何事亦胸有成竹;只要一直出這個神秘
高手,他大可以利害關係將其拉攏;若然真的拉攏不了,便設法將之對付;若然再對付
不了他,至少可以因應對手的實力而加以提防。
所謂「知已知彼,百戰百勝」,正是這個道理!
故當前急務,還是第一時間查出個隱伏在無雙城背後的絕世高手……
再作打算!
兩日之後,聶風已整頓行裝,再度起行。
雄霸據聞因要忙於會務,未能抽空前往天下第一關送別:他是真的忙得透不過氣,
還是世上一眾梟霸者的所謂人情世故,她都不過如此?
只是聶風似乎井無怨言;世態炎涼,在他十歲的時候,便已完全明白。
幸而人間的梟雄並不太多,故而前來送行的人,還有斷浪、秦霜、孔慈。
孔慈……
孔慈終於鼓起最大勇氣,在臨別時送了一道護身符給他,還以另一塊布仔細包好,
千叮萬矚,叫聶風別要拆看,否則護身符便不靈驗了。
聶風只是溫然接過,把它揣到懷中;孔慈看著他把那道護身符揣到懷中,私下方才
鬆了口氣……
其實,內裡除了一道護身符,還有她盡心盡力繡上「風」字的那塊白色絲布。
她始終都不敢直接把它交到聶風手上,惟有把這番心意連同護身符一起送他……
千叮萬囑只化為一個心願……
但願,他所繡的那個「風」字,與及那道護身符,真得可以保佑他能——平安歸來。
可是,也許在無雙城某個秘地,正是一個神秘武聖,也和孔慈一樣,在黑暗中等待
著——聶風的降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5:52
第03章 無雙姥姥
三國時代,除了武聖關公。劉備,張飛、孔明的事跡較為熟悉外,當然還有不少
「知名人仕」,例如孫權、周瑜、曹植、呂布、貂蟬……而就這一大堆數不清的名字當
中,有一個,相信後世無人不識,那就是天下第一奸雄——曹操!
曹操亦曾是關羽的對頭,據說,他與一代武聖關羽之間,就曾發生了這段不可思議
的故事……話說孫權設計圍捕關羽之後,終於把其生擒,更將關羽推出斬首!
後來,孫權為怕與關羽桃園結義的劉備會找其報仇,於是便立刻令人用檀香木製一
個匣子,把關羽的頭盛人,送到曹操那裡。
孫權這一著其實是栽贓嫁禍,他把關羽的頭送到曹操那兒,目的是要誤導劉備以為
殺死關羽,乃是曹操指使。這樣一來,劉備勢必遷怒曹操;屆時候兩雄相爭,孫權便可
坐收漁人之利。
而另一廂,曹操聽說孫權派人獻上關羽頭顱,當然萬分高興;因關羽是劉備身邊一
員猛將,如今阻力既除,他大可安枕無憂。
於是,當孫權的使者呈上那個木匣之際,曹操已急不及待掀開一看,但見關羽遺容
和生前並無異樣,真是栩栩如生,私下已自一愣。
而就在同一時間,更驚人的事發生了!突然間,關羽的頭張口動眼,鬚髮倒豎,曹
操登時被嚇得四肢發軟,魂不附體,大驚之下當場昏倒!
經過好一段時間,曹操才悠悠醒轉過來,但見他汗滴如雨,全身不斷發抖,望著那
栩栩如生的關羽頭顱,像是非常恐懼!
此事以後,曹操不知是為了懾於關羽神威,抑或為了別的緣故,居然為關羽舉行了
一個非常隆重的葬禮,並親自拜祭,追封他為——荊王!
以曹操一代奸雄,居然亦震懾於關羽死後神威,可知當年的關羽如何英雄蓋世?
究竟,為何關羽的頭被斬下來後,仍能張口動眼、鬚髮倒豎?
曹操雖然已把他的頭顱埋葬,但,經過千年以上的歲月,武聖關公的頭……會否仍
在冰冷的墓下栩栩如生、張口動眼。
還有,他的頭會否仍在當年曹操所埋的墓下?
抑或,更匪夷所思的是,關羽的頭,已不再在當年的墓下。而是在一個令人意想不
到的地方——無雙城?
這個疑問,正是此刻在飛馳著的聶風所想到的疑問!
關於關羽頭顱死後仍能張口動眼的這段野史故事,聶風以前也曾略有所聞;那時候
他曾想過,這只不過是一個民間百姓為敬重關羽所創之後,聶風的想法卻有極大轉變,
他懷疑,這段關羽頭顱回生的故事,未必便是民間故意編造的;只是若這個故事是真的
話,那關羽死後,一顆頭顱仍能張口動眼,豈非比那長生不死的「神」更難令人相信?
然而無論如何,聶風深信,如今躲在無雙城背後的神秘高手,一定與關羽有極大關
連;所以,他預算在潛進無雙城後,第一件事,便是先往無雙城內那座關聖廟查探!
而就在聶風思忖間,無雙城已逐漸映人他的眼廉。
以聶風獨步武林的卓越輕功,經過了三日三夜的飛馳,終於抵達無雙城管轄的範圍
之內了!
聶風並沒有即時人城,他只是藏身在無雙城門五十丈外的一個隱密樹林內,先遠遠
窺視無雙城週遭形勢。
雖然與目的地相距達五十丈之遙,但聶風自信在這個距離內仍能清楚視物!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西下,許多往無雙城經商的商旅已然策馬出城;而守在無雙城
門外的侍衛,每人神情亦相當剽焊,明顯儘是經過無雙城主獨孤一方精心挑選的精英。
眾侍衛一直「金睛火眼」,目光在離去的商旅面孔上流轉,彷彿一旦發現任何異樣,立
即動手擒拿!
好嚴密的防守!連離去的商旅亦不輕易放過檢閱的機會,可想而知,在上午要進無
雙城營商的客旅,更必須經過極嚴密的檢查!
可是最引聶風注意的並非這些,最引聶風注意的,是豎立在無雙城門前那根高逾丈
五。粗逾三尺的巨大鐵柱,和刻在鐵柱上的兩個大字——武聖!
聶風勢難料到,在無雙城上居然豎著一根刻著「武聖」的鐵柱!是誰把它插在無雙
城的?是無雙城內的人所為?抑或是外人所為?
為何他們任由這根鐵柱插在這裡?既然鐵柱上刻著「武聖」二字,那,無雙城會否
亦與關羽有久遠的淵源?
聶風忽地感到異常忐忑不安,他開始感到,事情比想像的還要錯綜複雜。
然而無論多麼複雜,他還是要進無雙城查個水落石出,這是他此行唯一任務。颯
他將以什麼方法混進無雙?
常理而言,一般人若混進某個地方,總是要喬裝為另一個人;例如年青的會扮作年
老,年老的又會企圖染髮作年青,不老不青的,又總是往面上塗塗抹抹,終於弄至不是
臉懷大痣,便是貌醜凸額,怪模怪樣的,也許比不喬裝時更易被人察覺!
唯一目的,便是要令別人不能一眼認出自己!
只是,真正的一流高手,根本便不在乎別人是否能認出自己,因為他們甚至不會給
任何人「認出」他們的機會!
就像如今聶風一樣!呼
侍衛甲更對待衛乙道:「哈哈!天氣悶熱得很,適才那陣風當真清涼無比啊!」侍
衛乙答:「可惜實在太短了,眨眼間便已不涼了,這種大熱天當真難熬啊!」其他的侍
工聽見二人所言,也是同聲附和,然而眾侍衛又可會知道,就在適才他們感到身心一爽
之際,他們一干人等,已經全部失職?
這個世上有一種高手,他們的速度能比聲音更快,而聲音,當然比清風快……快得
他們的肉眼根本無法捕捉,無法瞥見,便已經過去了!
天色漸沉,暮色漸濃,漫漫長夜猶如一隻居心叵測的妖精,終於降臨在無雙城之內。
無雙城內,除了城的正中央建有城主獨孤一方美輪美奐的府第,「無雙府」外,其
余那些接近數百畝的土地,儘是佈滿縱橫交錯的大街小巷,十中有七住著獨孤一方的徒
眾,而其餘之三,卻住著不少平民,儼如一個大鎮一般。
此時已是晚飯的時候,大部分城民早已回家吃飯去,當然也有不少人喜歡上城中最
旺最熱鬧的館子,所以無雙城內的夜市亦頗為熱鬧。
不單吃喝玩樂的館子,就連橫街窄巷,也充斥著不少擺賣油炸小食的商販,還有人
在賣唱呢!
就在人潮熙來攘往之際,就在那影影綽綽之間,當中,彷彿也有一條頭戴草笠的人
影……是他——聶風!
原來聶風自以他驚人的速度掠過那群守門侍衛後,為了要先了妥城中形勢,便買來
草笠,繼而在街中倘祥。
這還是他第一次踏足無雙城這個地方,他想不到無雙城猶如一個大鎮一般,住著形
形色色、不同階級的人。
是的!這個城的階級觀念十分嚴重,聶風僅漫踱一會已經發覺,坐在館子裡吃館的,
原來全都是身披無雙城侍衛服飾的彪型漢子,極其量,也只有一些來不及離城的富有商
旅在進膳或歇息;顯而易見,無雙城內貧富懸殊,富的,當然是獨孤一方的一兵一卒;
貧的,就是那些草民,他們連上館子的銀兩也沒有,只好在街頭流連,難怪有人在街頭
賣唱,以娛一眾貧窮知音。
當然,已淪為街頭賣唱的,其窮困的程度,更非想像可及了。
賣唱的仍在賣唱,不過不單在唱,且還有琵琶伴奏。聶風隔著黑壓壓的人群望去,
只見在街中暗角,有一個披著粗布青衣初裙的妙齡女子,正在獨抱琵琶淺唱;那個街角
實在暗,聶風一時間也瞧不清她是何生模樣。
但聽那妙齡女子所唱的,竟是一闕異常哀怨的樂曲;歌的內容,卻是關於一個豪氣
干雲的人:
「想那關朗情重,桃園結義,義蓋雲天!
何以他一世英雄,卻不解奴家心意?
仗義他去。
獨余奴家空幃冷守?
淚眼連連……」歌聲如泣如訴,聲聲反問,宛如一個深愛關羽的絕色紅顏。本愛他
英雄重義,惟重義男人的最後下場大部不免慷慨赴死,在她心底深處,又捨不得從此與
他陰陽永隔,一顆芳心異常複雜。異常複雜,正因複雜,所以這曲子才會聽來如此哀怨
纏綿……聶風沒料到一代武聖關羽,在民間居然會有這樣一段癡纏的戀情;這首曲子究
竟是誰所譜所寫,曲中的女主角,又是那位絕色佳人?
一曲既罷,例必到了」貨銀兩訖」之聲,群眾終於一哄而散;聶風因站在數丈之外,
一時間未及掏銀捐贍;他定神一望地面,只見原來僅得兩個銅板,人情,未免太冷了一
些吧?
當然不是!只因為適才圍觀的人本身也窮得可以,自身難保,能夠有人丟下兩個銅
板,已是非常難得……人潮散盡,那妙齡女子凝眸注視著地上那兩銅板,靜靜的。似乎
並沒抱怨,更似極為體諒,她只是俯身將它們撿起……這就是窮等人家的生涯了!
古人陶淵明曾矢言「我豈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里小兒」,一時引為清高之人朗朗
上口的名句,但這句話的意思,可能是「只要有六斗米,我便折腰向鄉里小兒」……然
而,窮等人家又豈會如此清高?當一個人的家裡有子女成群等候哺育的話,他自己縱能
清高,子女的肚子卻難清高……就在女郎把銅板撿起剎那,倏地,她頓住了,她像是發
現了一些東西……原來,此刻在那幽黯的街角,還有一個老弱的丐婦在瑟縮著,看來已
倦得睡著了,在她用以行乞的破缽內,竟連一個銅板也沒有,真是可憐……那女郎看了
看自己手上的兩個銅板,又看了看那老婦的被缽,猝地竟然毫不躊躇,便把自己辛苦賺
來的兩個銅板輕輕放到老丐婦的破缽中,她的手是如此的輕,不知是怕驚醒了她,還是
不想給人知道自己所幹的事?
只是這一切一切,卻給仍站在數丈外的聶風遠遠看在眼裡,他心中忽地怦然一動!
啊!好一個賣唱姑娘!她把自己僅有的銅板給了別人,還不想給人發覺,這種情操,
倒真難得!
兩個銅板僅能買一碗粗面,如今,她吃粗面的惟一機會也自行放棄了……她想必也
身無一文了吧?否則又怎會淪為賣唱?那她今夜又將如何熬過?
一念至此,聶風陡地探手人懷……那女郎一直垂著頭,正欲提起琵琶急急離去,豈
料卻見一雙腳站在自己跟前,還有一雙異常穩定的手,把一錠銀子送到她的眼前,更有
一個非常平和的男子聲音道:「姑娘,適才在下陶醉於你歌聲之下,一時忘了掏銀相贈,
這裡是在下一點小小心意……」聲音的主人當然便是聶風。
那女郎先是一楞,也許是料不到居然會有男子如此慷慨,以銀相助她的困境;惟是
出奇地,她竟沒有伸手去接,而且一顆頭依舊垂得很低很低,像是十分害羞似的,聶風
始終無法看清楚她的容貌,她只是溫柔的道:「適才實己曲終人散,小女子此刻已專用
衰力竭,無唱可賣;這位大哥厚意,我實在愧不敢當;何不把這錠銀子給那邊的年老丐
婦,也許,她比我較為需要這些……」原來她所記掛的,還是那名老弱丐婦;聶風聞言
鼻子不禁一酸,苦笑一下,便向那名老婦步去,再輕輕把銀子放到其破缽之內,老婦仍
是睡得很沉,猶不知情……然而,放下一錠,又有另一錠銀子送到那女郎跟前,但聽聶
風勸道:「姑娘,萍水相逢,在下只是一心想角姑娘困境,別無他意,希望姑娘笑納。」
女郎身子一震,似乎亦為聶風這份死纏不休的熱心有所感動,她不知是因為不便再
行婉拒,抑是為了其它原因,她終於把那錠銀子輕輕接過了,道:「那……唯有多謝這
位大哥了,是了!請問這位大哥高姓大名?」聶風本來想胡亂說個名字便算了,不想此
行過於張揚;但見這女郎是性情中人,心想須以誠相交,於是便毫不避諱,直言道。
「在下聶風。」
「好名字,聽來像是一陣清風似的……」聶風一時好奇,也問:「是了,還未請教
姑娘芳名?」那女郎又是一楞,像在躊躇著應否報上自己的名字,但見聶風一片助人以
誠,似乎也想瞧瞧這個熱心的陌生男子到底是怎生模樣,遂不禁徐徐把頭翹起,輕輕一
瞥聶風,更說出一個將會糾纏聶風一生一世的名字:「我喚作……」「夢!」夢?
聶風當場呆住了,他呆住的原因,是因為他終於看清楚這女郎的一張臉!
無論一個女子長得是美是醜,相信都不會令聶風如此呆然失態,但如今眼前這名女
子的臉,卻是一個——遺憾!
只見這名女子年約十六,唇紅齒白,長得十分清秀端莊,一雙眼睛更蘊含一種如夢
如幻的醉人情意,宛如她的名字一樣……然而這樣美麗的臉,卻有一條異常矚目的鮮紅
血痕,由她的左邊發端,一直貫穿眉目,直抵她的左顎,恍如一道刀痕……若再瞧真一
點,這條血痕原來並非疤痕,而是一條類似胎記的紅印,可見是天生的……真是一個遺
憾中的遺憾!
聶風不由得也暗暗為這個女孩惋借,她本來是一個可以很完美的女孩……那個喚作
「夢」的女子也是呆住了!或許,是因為她也料不到眼前的男子不單擁有一顆仁心,還
有一張神情異常柔和的臉:世間,已很少男人能像聶風那樣,擁有一張令人看來異常舒
服、飄逸平和、不沾塵色的臉……可是,聶風眼內雖無厭惡之色,惟那絲惋惜與遺憾,
她似乎已經發覺了,她強顏擠出一絲笑意,問:「聶……大哥,我的臉……嚇怕了你?」
原來,她的臉不僅令聶風感到遺憾,相信也令她十多年的生命感到非常遺憾……聶風慌
忙解釋:「不!夢……姑娘,你的臉並沒……什麼;你……你有一雙很好……的眼睛……」
這句倒是真話!聶風確是覺得她的眼神看來十分善良,否則也不會罔顧自己而先幫助那
個年老丐婦;這個年代,「善良」兩個字,已快變成歷史文物……她卻在苦笑:「是嗎?
可惜我臉上的紅痕,由小至大,已是所有人的笑柄。」
她一邊說一邊已拾起地上的琵琶,接著向聶風輕輕一揖,續道:「聶大哥,實在多
謝你一番美意。只是夜已漸深,我一個女兒家不便在此過於久留,也是該回家的時候了……
很高興與你短短一聚,有緣再見……」說著已抱著琵琶轉身舉步而去。
夢……姑娘……
夢般步進一條暗街之中,冉冉消失。
夢,既在黑暗的街角出現,當然,亦會在黑暗的街角消失「夢……」聶風猶在不知
所措地仁立街中,彷彿這個「夢」字,對他有一種莫名的,恍如前世積累下來的深刻感
覺,叫他一時間不知自己在於著什麼,他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唯是,他那會想到,他的一生之中,不僅在此時此地遇上這個令他遺憾的「夢」,
還會在以後的日子,遇上另外兩個令他無法遺忘的「夢」?
別了那位「夢姑娘」,聶風便往附近的館子先吃了一頓,目的除為裡腹,也為了欲
向店小二打聽,究竟那座「關聖廟」在無雙城內何處何方?
然而,當他用罷晚膳,正想結帳及向丫小二打聽之際,翟地他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
感覺!
這股感覺是——高手的殺氣!
而且還是一股極度無敵的高手殺氣!
世上就只有那個「神」,才曾經令他感到同樣程度,同樣無敵的益世殺氣!
這股殺氣,是來自聶風身後。
為何他身後會驟現這股無敵殺氣?究竟是何方高手驀然在這館子出現?
聶風當下忽地手上一鬆,故意裝作於無意間把正喝著那杯清水傾瀉,就在那些水仍
未瀉至桌上,猶在半空之際,他已憑水的如鏡反映,飛快瞥見自己身後的情景……但見
他身後某個暗角的一張桌子旁,正坐著一個身上蓋著重重頭蓬、面蒙白中的神秘人,由
於這個暗角實在大暗,館子內的人一時間亦役發覺此人存在!
這個人全身都被布包著,聶風當然無法辯見其真貌,只是,在那重重頭蓬之中,這
個人獨露出一隻手!
一隻戴著銀絲手套的手。
銀絲手套?那這隻手……豈不是屠殺天下會十名探子的手?
可是聶風並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適才的無敵殺氣,其實並非來自此人身上,而
是全部來自此人的這隻手上……就在聶風把身後一切瞧得一清二楚之際,水,已閃電瀉
到桌上,他終於又再瞧不見身後的絕世高手。
同一時間,突聽身後「伏」的一聲!一股旋風已閃電刮出館外,他身後的無敵殺氣
亦陡地消失!糟!輕功;他連忙放下一錠銀子,亦閃電追出門外!
然而,那高手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不用怕!因為聶風還有以耳代目的「冰心訣」,可以聽出看不見的「高手」!聶
風連忙以冰心訣
聶風終於並沒追上那個絕世高手,其實即使二人身法一樣快絕,惟因聶風展步在後,
也勢難追上那個神秘高手!
不過他卻可肯定,此人一定與傾城之戀有關;因為聶風如今所追的方向,是無雙城
之東,眼前是一片漆黑荒野,但荒野中。卻隱約蠢立著一座廟——關聖廟!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聶風沒料到自己雖然迫不上這句神秘高手,卻無意地發現這
座關聖廟,看來,這座關聖廟當真與神秘高手有關,否則此人亦不會朝這個方向飛馳!
只是,那名能散發無敵殺氣的神秘高手,會否就在廟內?抑或,早已真真正正的蹤
影無覓?
聶風不再細想,許多時候,想大多並非;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徐徐的步進廟內。
廟內十分陰暗,並無香火;自從這座「關聖廟」發生那場駭人的分屠殺後,此地已
被大部份城民視為不祥,於是更生人務近。
廟內的武聖關公,可曾感到僧為寂寞?
整座關聖廟,此刻只充滿了無邊的寂寞與黑暗,實在是太黑暗了,聶風不得不取出
火招子,燃點牆上油燈,以燈光來填滿廟內惱人惱神的空虛寂寞……當燈光一亮之際,
聶風方才發覺,這座關聖廟其實並不很大,大約只有數丈丁方上下,惟廟內那座關聖神
像倒真不小,約莫也有一個人的高度,且還手持青龍偃月刀,騎著赤免馬,神威凜凜,
好不懾人!
然而一座如此細小的關聖廟,會否又藏著一些令人意料不到的驚天大秘密?
就在聶風剛想察視廟內每個角落之際,遽地,他聽見一些很輕微很輕微的聲音,一
陣「沙沙」的聲音!
聲音,赫然傳自關聖神像之後……聶風陡地湧起一陣忐忑,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關聖
神像後發出怪聲?他連隨向關聖神像抱拳一揖,道:「關大哥,得罪了!」接著一個翻
身躍到神龕上,雙手把木雕的關聖神像一搬,便把它搬過一旁。
原來神像之後,居然有數頭老鼠在匍匐著,聶風不禁失笑,正心想自己實太多疑之
際,霍地,他發現一些令他極度震驚的東西!一些甚至比孟缽更令他感到震驚的東西!
赫見關聖神像的背部,原來並非背部!
神像背部,竟然雕著一個絕色美女的塑像,神像與美女塑像就這樣背貼著背,緊緊
的連成一體;那個美女還手持一個玉珮,玉珮,赫然刻著七個模模糊糊的字——「為你,
我千秋不悔!」天!為何關聖神像背部竟還會有一個美女塑像?他倆何解要緊緊連在一
起?
這七個字,是一句誓言?是一個故事?還是一句——暗示?
這裡,不知是在無雙城外,還是無雙城內。
只知道,這裡是一個洞,很大很深的山洞!
洞內居然每隔一丈均置著一盞油燈!這個洞是天然的?抑是人為的?洞內也有人居
住?
是的!洞內不單有人居住,且還不止一人。
但見洞中十數丈內深處,正有兩個女子斜斜躺在地上,手中還分別拿著兩卷東西,
似是兩卷人像,畫中人到底是誰?
兩名女子貌約十九,一女額上有一硃砂紅痣,另一女亦然,只是長在嘴角;二人俱
是絕色,然而衣著暴露,眼眸更極端妖燒,眉梢眼角孕合無限媚意,簡直像是兩隻專吸
男子精血,並準備要吃「唐僧」肉的蜘蛛精,百這個山洞,也像是一個蜘蛛精盤踞的—
—盤絲洞!
但聽那個額上有硃砂痣的女子歪嘴邪笑道:「嘻嘻,二妹,你瞧!這個步驚雲長得
多俊!」「什麼?步驚雲?原來那女子手上所持的人像,是步驚雲的畫像?」
那,另外那個女子所持的畫像,不會是……?
那個被喚作「二妹」的女子卻笑道:「步驚雲長得倒還算俊,可卻是冷了一些,這
樣的男人未必懂得知情識趣呢!而且大姊你所拿的是他五年的畫像,倒不知他如今已長
成什麼模樣?」那二妹邊說已邊攤開她手上的人像,媚眼如絲道:「還是我的最實際!
你看!十七歲的聶風,是否已是天下第一美男子?」那大姊調笑道:「二妹,我看你倒
真對這個聶風迷上了!『姥姥』給我們這兩張畫像,只是要我們知道他們對我們來說,
是極度重要的人物!你卻時常對聶風的畫像猛流口涎……」那二妹聞言竟然並不滿臉通
紅,反而嬌嗔無限的道:「哎呀!大姊,你耍我!你怎麼把我形容得如此猥瑣?我並沒
時常對著聶風的畫像長流口涎啊,只是嘗過一次吧了……」那大姊又是「咳咳」地笑,
二人笑打作一團,兩張人像亦丟在地上。
她倆為何會有聶風與步驚雲的畫像?那個什麼「姥姥」何解又要她倆注意他們?究
竟「姥姥」是誰?
就在滿洞春意盎然之間,就在二人想得春情勃發、心悸搖湯之際,淬地,她倆全都
不笑了。
只因為,一條婀娜身影已飄進洞內。
這條婀娜身影,當然是個女的,卻並沒二女衣著之妖饒,反而十分素端壯;但見她
甫一進洞,便對兩個女的各自打了一個招呼,道:「大姊,二姊。」啊!原來這女於是
她倆的三妹?
兩女竟然對她不瞅不睬,各自「哼」了一聲,別過臉不看她!
婀娜身影似乎亦並不介意,只是瞥了地上兩幅人像一眼,出奇地,她的目光,居然
在聶風的畫像上流連了一會……然後一聲不響地,她便又像是風中之花一般,飄進洞中
更深的深處,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輕功且看來不在聶風之下……那個大姊甫見婀娜身
影遠去,方才張口道:「啐!醜八怪!惺惺作態,活像三貞九烈的樣子!」那個二妹道:
「大姊,不要再罵了!若給姥姥聽見的話便不好了!你也知道,姥姥最看著的,是她……」
「呸!姥姥看著她,是因為她晚們三姊妹當中,道行及資質最高的一個吧!
難道還會因她的臉不成?她怎及我倆漂亮?討人歡喜?」是嗎?一個人的美麗,是
否真的能夠從外表介定如此簡單?
究竟,適才進來的婀娜身影……會是誰?
洞內深處,忽然發出一聲很深很深的歎息:「他,終於來了。」歎息聲,發自洞內
深處一道屏風之後,聲音,卻是一個異常蒼老的老婦聲音,聽來極具威儀。姥姥,連你
也知道了?是的,聶風已經來了。她,深深的垂下頭。
連這個所謂姥姥也知道聶風來了?難道,適才聶風所追蹤的神秘高手,便是姥姥?
「他來了便最好!他與步驚雲,是當今武林新秀中的翹楚,也許,他們兩人之中,
會有一個是那招『傾城之戀』,一直在等待著的人……」
傾城之戀?
這個姥姥居然也知道「風雲」,更知道傾城之戀的事?她們到底想要風雲來幹什麼?
何以那招「傾城之戀」,一直在等待著一個人?
如此得蒙這一老一少抬舉,如此得蒙愛寵,風雲二人真是何其「榮幸」?
婀娜身影似乎有點不忍:「但,聶風……看來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男子……」她說著
抬起頭來,望著那道屏鳳,終於,在燈光之下,她的臉已一覽無遺。
啊!竟然是她!這條娜人影,竟然便是聶風之前所邂逅的那個他認為十分善的——
夢?
姥姥道:「無論他如何不錯,你也要千萬記著;由三國時代至今,經歷了千多年的
歲月,我們的任命,仍是只要我們有一息魂魄尚存,也絕不能讓無雙城傾於任何人的手
上……」
若她們是無雙城的人,又何以要匿居於這個隱秘山洞?就連獨孤一方也不知道她們
的存在?
那個喚作夢的少女驀然道:「即使-一」「無雙城並不是一個值得我們出手相救的城,
獨孤一方,更不是一個值得我們出手相救的所謂城主?」「對了!」屏風後的姥姥斬釘
截鐵地沉應一聲,遽地,她的聲音變了,變得異常沉雄!這分明是男人的聲音,但,怎
麼可能?然而無論你不可能,姥姥還是以這個聲音說下去:「即使這個城及它的城主都
不值得,我們還是要支撐下去,只因為——」「這四個字!」語聲未歇,姥姥所在的屏
鳳之後嘎地傳出「彭」的一聲,姥姥跟前的屏風當場如飛花般迸碎,屏風之後,赫然出
現一塊巨型牌匾,上書黑白分明的四隻大字——「義薄雲天」!
義薄雲天?
這四個字顯淺非常,教人一看便完全明白!只是這四個字「干卿何事」?
惟最令人驚詫的,卻並非這四個字,而是屏風後的姥姥……只見屏風後的姥姥,原
來是一個……鐵錚錚的男人!
不單是男人,還是一個令人相當震驚的男人!
赫見姥姥滿臉赤紅,猶如一腔熱血,鬚髮及胸,手執的更非老婦常用的枴杖,而是
一柄長逾七尺的——青龍偃月刀!
姥姥全身,更散發著一股無敵的霸氣,無敵高手的霸氣!
天!怎麼可能?這個長相,是關公之相!這身裝束,更是關公的裝束!
然而,關公不是已在千年之前已經死了?他為何又會喚作姥姥?
難道……姥姥不是姥姥,關公不是關公,姥姥與關公,都是她,或她?
到底誰是姥姥?誰是關公?誰才是真正的——武聖?
那招傾城之戀經歷千多年的歲月,究竟又如何無敵?它究竟又在等待著什麼人?
聶風真的是這曠世無敵絕招所等的——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6:19
第04章 邂逅
「為你,我……千秋不悔?」這是一句多麼堅定不移的說話!聶風定定瞄著眼前那
座美女塑像手中的玉珮,輕聲細讀著玉珮上這句誓言,一時間呆在當場。
這座美女塑像,不單與正面的關聖神像兩痛相連,而且兩個塑像的手腳,亦緊密膠
連,恍如在隱喻這個美女與關羽將會永永遠遠融合一起,生生世世再不分開……縱使千
秋過盡,芳心不悔!
這個擁有傾城艷色的美女究竟是誰?為什麼她的塑像會被人刻意雕在關羽神像之後?
再者誰是雕像人?
能夠找出雕像之人,相信便能尋出一切事情的前因絮果……想到這裡,聶風驀地發
覺,那個玉珮並非真與這個美女塑像的手固定膠連;那個玉珮,似乎是可以拿下來的……
聶風不由自主欲伸手把玉珮拿下,囚為他還想瞧個清楚明白,究竟除了這七個字外,這
個五佩還會有些什麼?
尤其在玉珮背面。
惟是,就在聶風把玉珮拿下剎那,他便發覺,玉珮背面赫然只是刻著一句話:「多
管閒事的人,你所能知道的僅止於此,再見!」再見?再見這兩個字的意思是……?
正當聶風恩忖之間,美女塑像那只本來持著玉珮的手,嘎地傳出「卡」的一聲……
聶風霎時面色大變,他終於明白「再見」的意思了。
電光火石之間,他霍地一跳!
接著!
爆!
「隆」!一聲巨響,整個關聖廟驟然發生一場劇烈爆炸;炸力之強之勁,更當場把
整座廟轟個四分五裂,火屑橫飛,瞬間已陷於一片火海之中。
只是與此同時,在距這個火海十丈之遙的葉林內,正有一個人長身卓立,靜靜的瞪
著眼前的這片火海,這個人正是聶風!
以他快絕的輕功及身手,適才那場爆炸還未有足夠資格把他炸死;他的身體甚至沒
有半點損傷;不過他的臉雖仍舊冷靜,私下卻是思潮起伏:「好利害的佈局!這個躲在
幕後的人,想必早已預備若關聖神像後的美女塑像一旦被人於無意中發現的,屆時便必
須殺人滅口。而這個人亦算準發現美女塑像的人,定會尋根究底,拿下那塊玉珮再行察
看,於是便正好中了圈套;那塊玉珮,顯然是引發神像內火藥的機關樞紐……」不錯!
只要藏在關聖神像內的火藥一爆,不獨能把神像這項線索毀滅跡,更可把發現的人一併
炸死,杜絕後患,可說是一石二鳥。
然而這個幕後既然顧慮關聖神像後的美女像總會有天被人發覺,何解還甘願冒被發
現之險,把美女塑像在關羽之後?
這個人的目的是……一念至此,聶風又想,這個幕後者可能與那美女塑像有一段極
為緊密的淵源;幕後者或會認為,這名絕色美女的地位與關羽實應同樣重要,世人既把
關羽膜拜如神,這名美女當然亦值得世人下拜因此,幕後者把美女塑像雕在關羽像後的
目的,極有可能,只是想世人在拜關羽之時,同時也是朝這美女跪拜……只因為「她」
也配!
可是,為何幕後者會認為這名美女亦值得千人拜?萬人跪?這名美女到底於過什麼
偉大的事?
聶風只覺愈想愈是不通,愈想愈不明這個躲在無雙城後的神秘幕後的用意;而正當
他在反覆思索之間,忽聞遠處人聲鼎沸……他隨即朝聲音出處一望,但見百丈開外滿是
熊熊火把;他知道,定是居於此帶的城民驚見關聖廟這個方向烈焰沖天,才會跑過來看
個究竟。
聶風本來還想待火勢稍緩時再仔細查看這座廟,但為免會遭城民發現他曾夜探關聖
廟,於是不由分說展身一縱,便如晚風般消失於沉沉夜幕之中。
第二天一大清早,無雙城的大街小巷已站滿無數低下城民,大家都在竊竊私語:
「嘩!想不到城東那座關聖廟倒真邪門得很!」「是呀!前陣子那場分屠殺已是駭人聽
聞了,昨夜還無故發生那場大火,只不知是誰搗的鬼?」「鬼?嘿,我看廟內真的是有
鬼了!否則怎會接連發生凶禍?」「胡說!關公爺爺正氣可昭日月,怎會許那些遊魂搗
蛋?……「我看未必!自從那場分屠殺之後,連廟內的廟祝也神秘失蹤了,也許,廟祝
曾看見一些不應看見的東西,才會怕得自行失蹤。
「廟祝」二字一出,一條頭戴斗笠、正在一面前行一面啃著饅頭的身影,霍地在距
一眾城民不遠處止步;這條身影不是別人,正是聶風!
原來聶風昨夜離開火海中的廟聖廟後,便往客棧暫宿一宵,並準備於今日回去那座
關聖廟看看有什麼昨夜漏了的線索,沒料到適才竟會在與城民擦身而過時,聽見這「廟
祝」二字……聶風不由暗思:「廟祝?是了!怎麼昨夜我從設想過廟祝?」每間廟的廟
祝,職責除了是收集善信們的香油錢外,還要打掃廟裡廟外;當然,打理神龕上的神像
更是他們的工作之一;所以關聖廟的朝祝,一定早已知道關羽背後還有美女塑像的事,
極有可能,那個美女塑像甚至是其傑作……但正如城民們說,這個廟祝早已失蹤;聶風
深信,這個廟祝定與那個幕後者有關,也許廟祝本來便是幕後者亦不足為奇!
可是無雙城雖非人海茫茫,城民的數目也自不少,要找一個失去蹤影的廟祝真是談
何容易?
就在聶風正不知下一步將何去何從之際,他淬地感到,身旁赫然出現了一股氣!
那些所謂武林中人,大部習有內功,不管底子深淺與否,身上均能散發一股無形的
氣;內功愈深,氣便愈強。
聶風在江湖中打滾多年,也算見過不少高手,也曾感受過形形色色不同種類的氣。
譬如說,內家高手有「真氣」,霸者有「霸氣」,殺手有「殺氣」,劍客有「劍氣」
等等,然而沒有任何一個高手的氣,能像此刻聶風身旁的氣一樣獨特,更能令聶風稱奇!
那是一股非常非常濃烈的殺氣!
無論殺氣多麼濃烈,本亦不足稱奇;不過最奇的是,這股殺氣的目標並非聶風,而
是聶風手中的那個圓鼓鼓的饅頭!
啊!誰想殺掉聶風手中的饅頭?
呀!是她!那股濃烈殺氣來自她的雙目;她,原來是一個七歲的小小女孩!
但見這個小女孩頭束兩條小小辮子,圓圓的臉蛋襯著少許蘋果殷紅,個子矮矮胖胖
的,活像一個不倒的小冬瓜,真是可愛極了。
小女孩還在吮著姆指,羞羞的、怪可憐的,惟是一雙圓而明亮的眼睛,卻牢牢的盯
著聶風手中的饅頭。
不錯!那股濃烈殺氣確實發自她的雙目!她的眼睛像在告訴聶風,她想以自己的口
來把這個饅頭殺掉!幹掉!吃掉!
聶風從役見過如此獨特而饞嘴的殺氣,他瞧見那小女孩快要連口涎也流出來,真是
到「物我兩忘」的最高境界,私下不禁失笑,遂蹲下身於對小女孩柔聲道:「小乖乖,
你叫甚麼名字?」小女孩只是目不轉睛的盯著聶風的饅頭,口裡不由自主的吐出一個名
字:「小……貓。」小貓?聶風一怔,心想這女孩的雙親怎會如斯「才情橫溢」,居然
為自己孩子取一個動物的名字?不過她倒真又人如其名,確是有一雙如貓般圓而明亮的
眼睛!
他溫然的笑了笑,又問:「小貓,你很餓?」這個喚作小貓的小女孩忙不迭點了點
頭;聶風即使不用「冰心訣」,也可聽她的喉頭在「骨碌骨碌」的上下滾動,只是肚子
卻沒有「咕咕」的響;可以推想,她僅是饞嘴而已,並非真的餓得要命。
聶風素來「堅強不屈」,縱然面對「神」那樣的頂尖高手亦從無畏懼,然而在他一
世英名,終於也敵不過這女孩那股想幹掉饅頭的無匹殺氣;他心軟了,且忙不迭徒懷裡
掏出另一個以布包著的饅頭,遞給小女孩,還輕聲道:「那個饅頭我剛咬了一口,這個
饅頭卻仍然圓鼓鼓的,來!小貓,要不要吃?」要不要吃?這條問題根本多此一問!聶
風但聽那小貓隨即興高采烈地高呼一聲:「謝謝!長髮哥哥!」接著不由分說,已一手
接過聶風手中的饅頭往嘴裡送;出手之快,恐怕比那些武林高手亦不逞多讓!
想不至!世間最利害的武器並非刀劍神兵,竟然是一個小女孩的眼睛;在她那阿憐
兮兮的目光下,強如聶風亦要甘拜下風,把饅頭「徹底奉獻」!
聶風默默瞥著小貓一口一口的咀嚼那個圓鼓鼓的饅頭,益發感到孩子是世上最可愛
的小動力孩子門大都十分純真,儘管是吃也是如此認真;吃就是吃,不吃就是不吃,每
一口都非常堅定,勇往直前,義無反顧!
只是,又有誰曾想到,如此可愛的孩子,將來或長成為不同的人?眼前這個喚作小
貓的女孩,說不定長大後仍會以她這雙可以令男人們心軟的眼睛謀生,繼續發揚其討人
喜歡的拿手技倆,縱橫情場?
這並非全無可能!目下聶風那個威震武林的師父雄霸,也許當年便是一個淌著鼻涕
的黃毛小童!
因此,小孩子可以說是人間的未來希望,誰會忍心殘害如此可愛而孕含生命力的小
小物禮?若然真的忍心,那這個人便是人間魔鬼!
不消片刻,小貓居然己把整個饅頭吃個清光;她的目光,復再「如泣如訴」般落在
聶風手中那個僅咬了一口的饅頭上,聶風為之一愕,問:「不是……吧?這個咬了一口
的……你也要?」小貓聞言又是不住點頭,聶風瞧著她那兩條隨著她點頭而搖幌不定的
小辮子,終於不敵投降,雙手把饅頭奉上。
惟就在小貓接過饅頭,正要忘形大吃之際,斗地,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道:「你
這只饞嘴的貓兒,家裡又不是不給你吃的,怎麼老是合不了嘴?我吩咐你站在那邊等我,
你卻又在這裡求陌生人給你吃的;我這個當哥哥的,顏面也給你丟盡了……」語聲未歇,
一雙手已扭著小貓的耳朵,扭得小貓叭叭大叫;卻原來,扭她耳朵的是一個年約十歲的
男孩!
但見這男孩眉目端正,一身粗布衣衫,背著一個草簍;草簍載著一個小小鏟子和三
數株綠草,一身裝扮本無甚稀奇,然而卻令聶風面色一變。
只因為,這男孩也有一頭隨意下來的長髮,驟眼一看,聶風還以為這個是十歲的自
己;當然若看真一點,便會發覺兩者其實並不相像;這男孩的五官較聶風十歲時的五官
硬朗一些。
不過童年時的聶風曾經歷重重劫難,依舊堅強不屈;這個外表較聶風十歲時看來更
堅強的小男孩,又是否真的十分堅強?
聶風眼見小男孩扭著小貓的手死命不放,當下勸道:「饒了她吧!她並沒求我給她
饅頭,是我主動給她的……」男孩聽罷,方才定神一瞟聶風,道:「長髮哥哥你實在太
好了,但我身為她的哥哥,若再縱容她:只怕她有天胖得走不動時,屆時候誰捉老鼠?」
小貓卻大嚷大叫:「我……不要捉老鼠!老鼠這麼難看,又不可以吃,捉來幹啥?我又
不是真的貓……」聽著這兩兄妹你一言我一語,男的刻意要裝作大哥之威,女的卻始終
不脫「饞嘴貓」的本色,聶風只給他們逗得矣了起來;不要過在笑意之中,他同時揮手
在小男孩的手腕上輕輕一抹。
小男孩驟覺手裡一軟,扭著小貓耳朵的手當場鬆開了;其實聶風只是不忍看著小貓
在吃苦頭,才會以很基本的點穴手法輕抹小男孩的手,以圖令他放棄其妹子。
豈料在小男孩小手一鬆之際,小男孩己表自禁的指著聶風,掩著嘴高呼一聲:「嘩!」
嘩?怎麼他的表情如此誇張」他在「嘩」些什麼?
小男孩隔了半晌方才懂得說話,像是在異常吃驚地間:「長髮哥哥,你……懂武功?」
聶風一愕,不虞他會間這個問題,然而還是點了點頭,答:「懂一點點,都是花拳繡腿!」
小男孩道:「長髮哥哥你的怎會是花拳繡腿,你懂點穴啊!求你收我『小南』為徒吧!」
說著已閃電跪下,猛向聶風叩頭。
小南?這個名字倒像個「人」的名字,聶風多麼害怕他父母又曾把自己兒子以動物
為名,喚作「小狗」或什麼的,好用來襯找「小貓」的名字。
唯對方雖是小孩,聶風亦沒理由接受他向自己下跪,連忙一手扶起他,道:「孩子,
我並非無雙城中人,此行只是逗留一段很短的時間,似乎並不太適合當你的師父……」
這個喚作小南的男孩未待聶風把話說完,已搶著道:「怎會不適合啊?你就在這段時間
教我些微武功,亦已十分足夠了……」聶風皺眉輕問:「足夠?你何以要一心習武,若
你學得這些武功,你將會如何使用它?」小南不假思索的答:「我會繼續苦練下去,直
至我能用自己雙手打倒城主獨孤一方為止!」獨孤一方?
聶風本預期一般小孩習武的目的,多是強身健體之類,想不到一個小小男孩居然會
說出一番這樣斬釘截鐵的話,當下追問:「孩子,你為何要打倒獨孤一方?」「因為他
是壞人,十分可惡!」「哦?他如何壞?如何可惡?」「他只顧著擴張自己勢力,從不
為我們無雙城的低下平民設想,還不斷搾取我們的血汗錢來養活他那班門下!」此時小
貓也附和她的哥哥,插嘴道:「是呀!我們的……爹娘,也是因交不出……軍費,給城
主的門下……一腳……踢……死的……啊……」說到這裡,饞嘴的小貓連餘下那半邊饅
頭也不吃了,似在懷念著自己雙親,忘形地嗚咽起來。
聶風倒沒料到這雙小兄妹會有一段如此可憐的遭遇;若獨孤一方真的如他們口中所
述,那雄霸便比獨孤一方更適合當梟雄霸主了。
雄霸雖然每干一事皆有其目的,即使當年以步驚雲的名義救濟樂山的一百萬兩,也
只為能得到聶風承諾忠心效命而用;然而,在天下會山下的「天蔭城」,一直皆在雄霸
的護蔭下民生安泰,絕對不用苛捐雜稅;因為雄霸門下的軍費,全都來自黑白兩道的自
動奉獻;雄霸縱然處事作風狠辣,惟只是針對江湖異己,從未禍及無辜的庶民,仍有大
將風範。
若單從這一點看來,天蔭城的平民確比無雙城的低下城民幸福多了……聶風凝眸注
視眼前已沒有爹娘,如今又住在何處?」小貓猶在啜位,小南較為,答:「我們如今住
在姐姐哪裡。」聶風道:「姐姐?你們還有姐姐?」小南搖了搖頭答:「姐姐不是親的
姐姐!姐姐心腸很好,她自己也很窮了,還不顧一切收養我們。」哦?這個小南小小年
紀,居然也明白姐姐收養深恩?聶風聞言不禁暗自由衷嘉許,這個小男孩能明白人情世
事,將來一定會是個有恩報恩的大丈夫,大有前途!
中國若多一些這樣的孩子,就不會永恆地那樣令人感到絕望只不知,這個不顧自己
收養他兄妹倆的姐姐,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聶風問:「既然姐姐已收養你們,為何又由得你們在街上浪蕩?」小南忙著替姐姐
辯護:「不是的!姐姐每天都教我們唸書寫字,她總是說,人一定要不斷充實自己;我
們只是乘她不覺時溜了出來……」聶風眉頭輕蹩道:「哦?你倆不喜歡唸書……」小南
幌了幌小腦袋答:「不是。只是昨天姐姐帶我們往市集買菜時,我見市集有塊爛地寸草
不生便想在那裡種植這些綠草,好讓這個城看上去好一點,相信姐姐知道後也不會怪我
的。」他說著指了指自己背上草簍內的兒株綠草,聶風當然明白,他問:「但,令無雙
城看上去好一點是城主的事,根本毋須你們動手。」小南答:「城主已經很久沒關心這
個城了,他只關心向外拓展勢力又是拓展勢力?原來獨孤一方已如斯不得人心?甚至連
一個孩子的心也得不到?」
小南續道:「既然城主不理,我們唯有自己理了!姐姐說,人的一雙手是用作建設
的,千萬不能用來破壞,所以我決定以自己雙手令這個城改觀過來!」真是一個天真爛
漫、還不明世態艱難的小孩!以一個小孩小小的一雙手,又怎能令一個城改變?這幾乎
是絕不可能的事!
不過聶風卻非常們服小南的志向,和他那雙小手!聽罷他那番話,聶風不由有點感
動,他決定要在自己留在無雙城的短短時日內,成全他的一雙小手,他粹地道:「小南,
那你何不快告訴我你們住在哪裡,否則我怎去找你?」小南聞言一怔,像是想了很久方
才明白聶風的意思,有點不敢相信、雀躍無比道:「長髮哥哥,你……真的應承當我的……
師父?」聶風淺淺一笑,點頭:「我懂得的武功,相信你在短短時間內,未必可以學全……」
這是真話!以聶風如今身負的武藝,若換了資質平庸者,只怕一生也學不全。
惟小南卻欣喜若狂的答:「不不不!即使學不全,我也會盡力學的!」說罷轉身一
指城東那個方向,道:「我們就住在城東關聖廟附近一座紅的磚屋內,很易識認,師父,
你何時會來啊?」聶風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喚作師父,對於這段霧水的師徒情緣,
倒真令他啼笑皆非,不過他還是異常認真的答:「我還有一些瑣事要辦,大概一兩天後
便會到訪。」「太好了。」小南折掌大笑,小貓聞得聶風收了自己哥哥為徒,也樂得破
涕為笑。
只是小南忽然伸出尾指,道:「師父,為防你反悔,我們好不好先勾勾尾指?」聶
風聽罷當真失笑起來,私下萬分存疑自己的樣子像是時常說謊的人嗎?想不到一代霸主
雄霸的第三弟子聶風,信用居然淪落至此等田地?
但為了讓眼前的小南安心,聶風還是伸出尾指勾了勾他小小的指頭,小甫當下更是
深信不疑,樂極了,於是便拉著小貓的手兒,對聶風一揖道:「師父,徒兒再不與妹子
回家,姐姐便會發現我倆溜出來了。師父,你可要守信啊!」說著一面揮手,一面與小
貓離去。
聶風沒好氣地也揮了揮手,看著他兩兄妹消失於街角之中,他方才吁了一口氣!
哈!想不到本是查探傾城之戀的他,居然會在無雙城收了他一生之中的第一徒兒,
想著想著,聶風也情不自禁由心傻傻的笑了出來。
然而,就在聶風邊想笑之際,街角彼端,霍地傳來一陣令人不寒而慄的馬嘶聲!
緊接而來的,更是一陣陣淒厲慘叫,和群眾連串的尖叫驚呼!
聶風臉上的笑容登時僵硬了;怎會這樣?為何鄰街會如此喧嘩?到底那裡發生了什
麼可怕的事?
不由分說,他即時展身一躍,一翻,便岡電翻上鄰近屋頂,極目一眺,便遠遠瞧見
一幕令他相當震驚的情景!
赫見鄰街之上,正有十數個城民圍著兩個人,兩個倒臥在血泊中的人!
聶風的震驚,也全因為這兩個人!
怎會這樣的?
這兩個人赫然是……適才聶風所遇的兩個孩子小南!
小貓!
天啊!
好多的血!有誰會想到小孩子也能流出那麼的血!
眨眼之間,聶風已如一根無聲快箭般射至血泊之中;只見小貓已頭破血流,饒是處
變不驚的他也頓時湧起一陣愴惶,他連忙探了探她的鼻子,尚幸還有氣息,看來只是在
強烈撞後昏了過去;但,最令聶風觸目驚心的還是小南……小南的雙臂不知給什麼輾過,
竟然一輾四斷,鮮血更從他斷開的臂膀中源源溢出,兩條幼小的斷臂亦丟在他的小身軀
旁,情況簡直慘無人道!
沒料到適才還看見他倆健康活潑、蹦蹦跳跳,轉瞬間卻已落得不似人形!
變主時腋,聶風雖然震驚,但仍能保持高度冷靜;他提氣一吐,便用指重重點盡小
南斷臂各穴,免他失血大多而死,同時更一把撕下自己大片衣衫,盡快替小南小貓的創
口包紮!
小貓雖未甦醒但在包紮後頭上傷口已然止血,總算未有大礙;然而小南的斷臂雖被
聶風重點各穴,兼已包紮,還是血如泉湧。他只是一個十歲稚子而已,身上井無內家修
為,即使聶風點穴功夫如何了得,他這次實在傷得太重,根本無法抑制他源源不絕的血。
再這樣下去他必會血盡身亡;見他已氣若游絲,聶風心頭為之一驚,慌忙狂催真氣
輪進其體內,給他吊命。
直至此刻,聶風亦方才懂得張口問那些正週遭圍觀的城民,道:「有誰知道……事
情始未?」城中有一個衣衫襤樓的婦人見聶風如此關懷這小兄妹,已熱心搶著答:「我
知道!是城主獨孤一方的門下幹的好事!」其餘城民但聽那女城民如此高聲大叫,慌惶
勸她道:「牛嫂!說話輕聲點!若給城主門下聽見你說他們的不是,恐怕……你會有麻
煩啊!」
那個牛嫂道:「我不怕!我已窮得快要投井了,還怕什麼?我適才分明看見那個無
雙城門下喝得爛醉如泥,卻旁若無人地策馬飛馳。這雙小兄妹本來平平安安的走在路上,
想不到那天殺的狗種竟然毫不勒馬,向他倆直衝過來……」
那牛嫂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瞄了瞄小南那雙斷了的手臂,無限痛惜的續說下去:
「這小男孩勇敢得很!我見他奮不顧身,第一時間把她的妹子推到地上,然後立即以自
己身體壓著她,企圖以自身為她掩護。可是如此一來,她的頭撞到地上,登時撞得頭破
血流,昏厥過去;但她總比她哥哥幸運多了,我看見那匹馬的馬蹄猛然踩中這男孩的臂
彎,接著『嚓』一聲,我……實在不敢再看下去……」
「嚓」一聲!就因為這一聲,小南的雙臂頓被踏斷!下半生也許從此廢了!不!也
許他根本便不會有下半生,他如今快要死了,他已來不及長大……僅為了一個無雙城門
下醉酒策馬的一時之快,便犧牲了一個如此活潑的小孩;更可恨的是,這傢伙此時早已
逃之夭夭……想不到無雙城一眾低下城民在獨孤一方只崇尚軍力勢力的管治下,人命竟
會如斯輕賤?
聶風聽罷事情始未後只覺萬般不忿,然而他還是必須鎮定心神,因為小南的性命全
繫在他此時輸給他的真氣之上,他絕對不容有失!
良久良久,在聶風不斷貫注真氣之後,小南似乎開始有點知覺,他圓而大的眼睛緩
緩睜開,但見此刻相救自己的竟是聶風,不禁虛弱一笑,斷續的道:「是……你?師……
父?」
聶風乍聽這瀕死的小小生命,還忘不了喚自己一聲「師父」,只覺喉頭一股熱血上
湧,鼻子一酸,咽哽道:「小南,別要說話!快……閉目養神。」小南卻搖了搖頭道。
「不!師……父,請……你先……救……肥貓……兒吧,我……把……她推倒……
地上,她……受了……傷……」到了此時此刻,他猶記掛著自己饞嘴的妹子;可見他雖
然時常臭她,還扭她耳朵,但其實都是為了她好,兄妹情深。
為防他再說下去會亂了真氣,聶風不待他把話說完,已先自愴然道:「小南放心!
你妹子……不會有事的!師父……也不會讓你如此輕易的死!」是的!他絕不會讓他死!
若這無辜的孩子真的死了,試問天理何在?
然而此語剛罷,小南渾身忽地一陣劇烈抽搐,又再次昏了過去。
聶風眼見他斷臂的傷口猶在不住淌血,心知縱使豁盡自己內力也僅能讓他多活一刻;
只要他的血一流盡,便再也返魂之術,他急忙問旁觀的群眾:「附近可有大夫?」不錯!
唯今之策,必須找大夫以藥草替他止血,方能有一絲續命希望!
那個牛嫂又搶著答:「有是有的!而且還有三個!可惜這三個住在這附近的大夫,
是城主專為他的門下而聘用,絕不許我們求診,所以即使你給他們多少銀兩,他們也不
敢妄自醫治低下城民……」什麼?聶風聞言一顆心更是震驚。獨孤一方啊!你實在太過
份了!
「那……除了這三位大夫,城裡難道己沒有其他不是城主門下專用的大夫?」牛嫂
又答:「當然還有!只是他們的住處皆距此甚遠。最近的一個,也在一里之外,而且那
個大夫,還是我們全城低下城民公認為最好的大夫,醫術十分高明,人也很好……」聶
風聞言登時喜上眉梢,問:「牛嫂,這位大夫居於何處?」牛嫂答:「那大夫就住在城
東關聖廟附近的一間紅色磚屋內。」關聖廟附近的紅色磚屋?那不正是小南姐姐的居處?
聶風陡地一怔,怎會這麼巧?難道那大夫本是與小南兄妹及他姐姐同住?
牛嫂又道:「不過,那裡距此足有一里之遙,這孩子的血又流得那樣快,只怕……
已來不及……把他送至哪兒了……」來不及?
若是換了別人當然無法趕及!但聶風,他的輕功足可傲視整個武林;一里對他來說,
井非太大的難題……聽罷牛嫂所言,聶風已刻不容緩再撕下自己身上的大片衣衫,把小
南兩條血淋淋的斷臂包好,背到身後,接著還把小南及小貓兄妹抱起,對牛嫂道:「謝
謝你,牛嫂!你這樣好心,一定會有好報的……」話猶未完,牛嫂及一眾城民驟覺眼前
一花,聶風與小南兩兄妹赫然在他們眼前奇跡般消失!
只因為,聶風此時的速度已超越了聲音,也超越了他們眼睛所能看見的速度……而
且牛嫂還發現,她手中不知何時,不知如何,竟已多了一錠銀子!
這錠銀子,已足夠暫解她的燃眉之急,她再也不用窮得要投井自盡了。
牛嫂瞧著這錠銀子,眼眶也逐漸懦濕起來,連串眼淚,終於掉到她的掌心,再流到
那錠銀子上;她不期然遙望城東關聖廟那個方向,低聲沉吟:「想不到……人間真的……
還有……如此熱心……的人,不!也許……」「他根本便不是……人!」「人怎會奇跡
般消失?」「又怎會像他那樣……」「熱心啊?」聲音到底有多快呢?
由古至今,從來都沒有人能測度聲音的速度,只是,假如一個常人跑畢一里,約需
用拄香時間的話,那麼一個比聲音更快的人,要跑畢這一里,或許只需要……血猶未乾。
小南雙臂的血仍源源不絕洶湧溢出,當然不會如此容易乾透,然而受傷較輕的小貓,
額上的傷口雖已止血,唯他的血還來不及乾透,聶風己抱著這雙小兄妹,「快如一道驚
雷般掠至一里外的關聖廟方圓十丈之內。
只因為適才他已豁盡他一生最快的速度,他把自己的輕功發揮至空前未有的最高境
界,他一定要在小南血未流盡前找著那個大夫,把他救活過來。
還有小南那一雙手。
他曾說過要用這雙小手把無雙城改觀過來,如今壯志未酬,聶風怎忍心讓自己一生
所收的第一個徒兒黯然死去,他一定要救活他!
血,已無限淒厲地沾濕了聶風的衣衫。
想不到他此行本為查探傾城之戀而來,此刻竟為了一個孩子的生死而「勞碌奔波」;
聶風啊聶風!你似乎並不適合在這個江湖混呢!
聶風但見經歷昨夜那場爆炸後:關聖廟早已一片頹垣敗瓦,可是他已對此廟「無心
眷戀」;眼前急傷,必須盡快找出那向紅色磚屋再算!
他環顧四周,依舊茫無頭緒,遂不由分說一縱而起,便躍至廟外一棵足有八、九丈
高的參大古樹頂上,極目一看,臉上不展的秋雲當場一掃而空。
他終於找到了那間紅色磚屋!
愈是接近,聶風愈便愈覺得這間紅色磚屋殘舊不堪。
從外觀來看,這間磚屋倒也不小,似乎內裡還有一個庭園。甚至還會設有東西二廂……
只是,這間屋子異常破舊;門外那些磚牆,每塊磚均殘舊得如同千年化石,彷彿乾脆得
可以一指戳破;或是放聲一吼,也會把整間屋子震塌……這間屋子有多久歷史了?聶風
猜測著,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
抑或,至少已有千年?
面對如此破;日的陋宅,儘管聶風非常情急,也不敢奮力拍門,過於驚動這位可能
已有千歲的「老人家」,恐一時錯手,屋子的大門會立即迸為寸碎,他惟有輕輕敲門。
「咯咯」!敲門聲在門內響起寂寥的回音,久久卻未見有人前來應門。聶風私下不
由焦急如焚,心想:「不妙!難道小南兄妹的姐姐外出了」那個大夫也不在?」當下正
想不顧一切,再大力一點拍門之際,就在此時,門內倏地傳出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吐
出一個簡單的字:「誰?」誰?聶風只覺這個女子的聲音似曾相識,不過他已無暇細想,
他忙不迭的答:「在下聶風!姑娘,這裡是否小南兄的家,他兄妹倆受了重傷,人命關
天,清你快些開門吧!」門內那個女子霎時靜了半刻,不知是否因聽見「聶風」的名字
而呆住了,然而乍聽「小南兄妹」受了重傷,當下也刻不容緩啟門。
「軋」的一聲,門終於開了!
聶風順眼一瞥啟門的女子,臉色為之大變。
到底是緣?抑或僅是一場荒唐的夢?
他想不到!
他真的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還有機會可以再見那條鮮紅色的血痕!
這個啟門的女子竟然會是她?
那個他曾在街頭邂逅的賣唱姑娘夢?
「夢……姑娘,是……你?」聶風難以置信地瞥著眼前的夢;他驀然醒覺、小南兄
妹口中所說的那個好心收養他們的的姐姐,可能便是……她?
他隨即問:「你……就是小南兄妹的姐姐?」夢並沒有否認,她瞥了瞥聶風,又瞥
了瞥傷重不醒的小南兄妹,似已明白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她驀然轉身,道:「聶大哥,
小南看來傷得十分嚴重,你快抱他兩兄妹跟我來吧!」聶風連忙跟在她的身後,一直向
屋裡走,然而他還是問了一句:「夢姑娘,這裡……是否有一位大夫與你們同住?」
「與我們同住的大夫?聶大哥,這裡並沒有什麼與我們同住的大夫……」糟了!這裡井
沒有大夫與他們同住?
聶風心頭陡地一沉,難道……他雖然的找著了小南兄妹的姐姐,卻找錯了地方?牛
嫂所說的大夫並不是住在這問屋?而是可能住在附近另一間同樣紅色的磚屋?
就在聶風驚疑之間,夢卻淬然回首,那雙充滿魅惑的眸子看著他,續說下去:「不
過我們這裡雖然沒有同住的大夫,卻也有一個大夫。」什麼同住不同住?大夫不大夫?
聶風愈聽愈糊塗了,問:「夢姑娘,那……這個大夫是誰?」「這個大夫就是……」夢
斜瞟著他憨態可掬的臉,饒有深意的答:「我!……時代愈進步,男女之間的分野便愈
少。
某些時候,女人,甚至比男人更精明能幹。
可不是?自古以來,在「文」方面,已有李清照及魚玄機此等博學多才的「才女」;
在「武」方面,更有女扮男裝、代父從軍的木蘭,衝鋒陷陣面不改容,絕不比男兒有絲
毫遜色。
還有聶風此刻所遇的夢!
聶風早已被夢領往屋子東面的一個廂房內,小南兄妹也被放到房中床上;卻原來這
間屋子本分為東西二廂,穿過破落的庭園,便是如今他們處身的東面廂房;這裡,也是
夢替病人看的地方。
這間屋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聶風並不奇怪夢既已淪為賣唱,何解還會有這樣一
問屋子?這個世上,有些孝子賢孫雖已五窮六絕,仍會因敬重先人,寧願窮死餓死也不
會賣掉祖先遺留下來的祖屋,那怕沒有餘錢把屋子修茸,即使滿目頹垣敗瓦也是好的!
聶風只是勢難料到,夢居然是低下城民口中那個醫術精湛的大夫!
由於小貓的額頭已然止血,並無性命之虞,所以夢此刻第一件事要做的,還是先搶
救傷得最重的小南;聶風但見她於彈指問便解掉他為小南雙臂所纏的碎布,更連隨以一
些藥液清洗小南傷口,手法之快及熟練,簡直如一個深不可測的高手在行招一般,令聶
風也禁「歎為觀止」,佩服得五體投地!
也許,她真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高手……聶風心想:「如今的女人真是多才多藝,
『八面玲瓏』!像夢姑娘,她不單歌唱的好,醫術竟也如斯高明,瞧她外表弱不禁鳳,
真是不能小觀!只是……」「她既已懸壺濟放,何以夜裡還要到市集賣唱?……聶風盡
管有點迷惑,當然不會魯莽出言相問,而且此刻也並非間這些問題的適當時候;而夢此
時已然用藥把小南兩個斗大的傷口止血,只是,她臉上依然一片尤色;霍地,但見她沮
喪地以雙手撐著床沿,一顆頭垂得很低很低,低得令那頭柔滑的長髮險些覆蓋了她整張
臉;她的秀髮,恍如千行眼淚……她何以如斯沮喪?
難道……聶風心頭霎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道:「夢姑娘,小南他……怎樣了?」
夢緩緩側臉瞟著聶風,輕輕搖首道:「聶大哥,太……遲了……」「太遲了?」聶風非
常詫異的道:「夢姑娘,你的意思是……」夢惻然答:「他的傷口此刻雖然止血,再無
性命之尤,但因他失血太多,斷臂亦太久,恐怕……他那兩條手臂是……駁不回的了……」
駁臂?聶風一時間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世上,居然會有「駁臂」這種神奇醫術?他
不期然追問:「夢姑娘,你……本來有方法可以替小南駁回雙臂?」夢點頭道:「嗯。
那是我先祖的不傳秘法『駁骨續筋』,只要人的手足並未斷了很久,還是有特殊方法把
它們駁回……」「故如今小南的臂骨,我還是可以用這個方法驅回原位;只是他的『手
筋』因斷得太久,筋接口處已全枯乾,所以即使驅回了骨。他的一雙手也會……」「癱
了?一個人若雙手癱了還有啥大作為?小南還說要以自己一雙手去令無雙城改觀?
如今……想到這裡,聶風不禁五內如焚的道:「除了這樣,真的……別無他法?」
夢看著聶風,支吾:「辦法還是有的,只是……」「只是什麼?」「只是必須有一個人
願意犧牲他自己的兩寸筋脈,讓我把這兩寸手筋一切為二,每條一寸,驅在小南雙臂筋
脈的枯乾接口上,這樣,他也許還有復原的希望……」聶風聞言隨即毫不考慮的道:
「夢姑娘,我願意結小南兩寸筋脈,事不宜遲,請你快動手吧!」此語一出,夢隨即深
深的凝視他堅定的臉,眸子中隱隱泛起一絲異常欣賞之色,似在訝異他那顆毫不考慮的
心,她試探地問:「聶大哥,犧牲兩寸筋脈並非小事,在『駁骨續筋』的過程中倘有什
麼差池,你自己也會癱了,你,真的不怕?」聶風淡淡的答:「若能犧牲我兩寸筋脈便
能扭轉一個孩子一生,我不怕。更何況,小南已是我的徒兒。」乍聞此語,夢彷彿為之
一呆,訝然問:「什麼?聶大哥,你已收了小南為徒?你……懂武功?」嘿,她竟然不
知聶風懂得武功?她何以明知故問?是否只為掩飾她那不可告人的身份?
聶風答:「懂得一點。」夢認真的道:「那我更不能讓你這樣做了。聶大哥,你知
道嗎?所謂『一寸筋脈一成功』,你犧牲兩寸筋脈,便等如廢了兩成功力,這個犧牲實
在……太大了……」是的!增強兩成功力對習武的江湖人來說,非要兩、三年時間不可!
這個犧牲不謂不大!
然而聶風兀自堅持:「夢姑娘,在下不認為這是犧牲。區區兩成功力能挽回一個孩
子的一雙手,實在划算得很……」你可知道,每個孩子都像一頁未曾編寫的歷史,我與
小南雖是萍水相逢,但我不希望看見他因為雙手斷了而成為一頁糟透了的歷史;只要救
得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將來也會為人間帶來的新的希望……」嘩!這樣傻憨憨的道理
也說得通?真是虧聶風想得出來!
夢私下為之失笑,惟儘管她認為聶風有點憨宜,他的真誠與熱心,還是深深觸動了
她……有些時候,女人喜歡的,正是這種憨直青年;其實憨直的人大都單純、善良,也
多會是好男人……只是,她是否也是一個好女人?
她牢牢的看著聶風,像是想真真正正的看清楚他,良久良久,她終於仰天倒抽一口
氣,道:「好!聶大哥,那我便代小南先行多謝你……」「我們這就開始吧!」撲鼻的
藥香,宛如一個奇幻飄渺、輕得可以一指彈破的夢。
「躺在床上的聶風,在如夢如幻的藥香之下,腦海開始迷糊起來。然而,他還是可
以感到,夢適才蓋在他鼻子上、那條蘸滿麻藥的粉帕已經移開,他還可依依稀稀聽見她
在他耳畔夢吃般的低語恍如一段醉人的情話:「聶大哥,這些麻藥,足以你在我『駁骨
續筋』的過程中完全沒有絲毫痛苦,不過恐怕你這一睡,也要睡至明天清晨了……」聶
風雖已逐漸昏沉,惟仍若斷若續的答:「夢……姑娘,一切……都……拜託……你……
了,希望……小南……真的可……得回……雙……手……」說著說著,他終於昏睡過去。
想不到他在此昏昏沉沉之間,所記掛的還是小南的手;夢默默的瞧著他,在確定他
已失去知覺後,不期然的,她暮然像鼓起勇氣般,輕輕的撫了撫聶風的臉。
他的臉是那樣的柔和,柔和得如同一張孩子的臉,或許在這張臉後所埋藏的那顆心,
也是一顆從小至大也絲毫變異的赤子熱心夢一面輕撫著他的臉,一面無限憐借的輕聲道:
「聶大哥,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了,我所遇的人不外乎那數種;你,卻是最『珍貴』的
那種,你是那種『外熱內熱』的漢子……」哦?她居然以「珍貴」來形容聶風?聶風何
時變為稀有的珍禽異獸了?
不是的!紅塵眾生,不外乎只可大概分為「外冷內冷」、「外熱內冷」、「外冷內
熱」「不冷不熱」與及「外熱內熱」五種。
其中的「外冷內冷」和「外熱內冷」,更是梟雄霸者的一般修為;至於「不冷不熱」,
只是平庸蒼生;而「外冷內熱」的人本性原屬不壞,可惜過於卓越不凡,空有熱血而不
為人知,每每在自痛苦。
五者之中,最完美的,當然便是「外熱內熱」那種;一個人若能內外都那樣完美,
簡直是人間極品,以「珍貴」二字來形容他,實在不足為過。
可喜的是,這種「稀有人種」仍未絕跡;更想不到的是,茫茫人梅,漫漫歲月,她
在此時此地,今生今世,也能有緣遇上一個聶風……夢一直的看著聶風的臉,也看了看
正昏迷不醒地躺在聶風身畔的小南,她自己的臉卻不知為何突然而起一股哀傷;終於,
她取出一個以白瓷燒成的盒子;只見盒子內盛著一些不知名的透明藥液,藥液之中卻浸
著一些針線,和數柄薄而鋒利的七寸小刀!
她取出其中一柄小刀,把它放到床畔的燭光上燃燒;刀鋒在火光掩映之間漸漸燒得
一片通紅,就在刀子燒得通紅剎那,她猝地舉刀。
已是時候「驅骨續筋」了!這套她祖傳的秘法,不知在她十六年的生命中練習了多
少次,簡直已到了熟能生巧的地步!但見她小刀一割,便把聶風左臂彎內的皮肉割開,
當場血如泉湧,她隨即「嗤嗤嗤」的點了聶風鮮血出處的幾個大穴,先遏止血再洶湧而
出,接著下一步,亦是「驅骨續筋」最重要的一環……這重要的下一步,是否要把聶風
臂彎內的筋脈挑出,割下兩寸?
原本應是這樣的事,可是,她,並沒有這樣做……出乎意料地,夢只是從那白瓷盒
子所盛的藥液裡,輕輕牛起一起針線,一針一針的把聶風割開的傷口縫合,每一針皆異
常小心翼翼,就像惟恐自己二針之失,會徹底破壞聶風內外俱圓的完美一樣。
聶風既已緊決成全小南,她為何要這樣做,難道她已忘了小南的雙手?聶風既已緊
決成全小南,她為何要這樣做,難道她已忘了小南的雙手?
她當然沒有忘記,更沒忘記小南是一個乖孩子!
她忽地從白瓷盒子取出另一柄刀,放到燭光上燒紅,接著,她輕咬紅唇,咬得紅唇
快要滴血,她霍地抨起自己如流雲般的衣袖,沉鬱的看著聶風道:「聶大哥,你寧願犧
牲自己兩成功力相救小南的高義,我實在萬分佩服;可是你別要忘了,小南不僅是你徒
兒,也喚我作姐姐「這兩寸筋脈,其實最應犧牲的人,是」「我!」「我」字一出,只
見她手起刀落,那七寸小刀已直向自己右手臂彎割去!
原來她是不忍聶風犧牲?才想以自己筋脈犧牲?然而別要忘了,她若要自行「驅骨
續筋」,便必須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操刀,所以她絕不能吸入半點麻藥,否則又如何自
行操刀?
但,這實在是一件相當令人心寒的事;她將要以自己左手親自剖開自己右臂皮肉,
再挑出筋脈割出兩寸,接著還要一針一針縫合傷口;整個過程所要忍受的徹骨痛楚,以
她珊珊弱質,如何可以忍受得起?
然而為了小南雙手,為了不想聶風犧牲,她決定……「放肆」就在她的刀還差一分
便觸及她的皮肉之際,房外霍地傳來一聲老婦的怒吼,一根龍頭枴杖已穿窗飛入,龍頭
枴杖的龍頭,還恰好擊中她操刀的手腕,「噹」的一聲!她手中鋒利的小刀隨即跌到地
上,龍頭枴杖亦借力一旋,旋向房內一道屏風之後。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條魁梧的身影已掠進房內的屏風後,一手重執龍頭枴杖,便往
地上一插。雖是隔著屏風,惟來者渾身上下散發的那份無匹霸氣,早已逼得屏風也在籟
籟作響!
夢與這條魁梧身影,就這樣給這道屏風隔著;若單從魁梧身影投到屏風的影子看來,
這顯然是一個昂藏七尺的漢子;然而屏風上的影子卻已有點佝僂,且從影子依稀可辨,
這條身影的裝束是一名龍鐘老嫗……「姥姥?」攀乍見這條身影出現,一顆芳心不期然
一寸寸的向下直沉。
姥姥?原來這條身影便是那個躲在山洞屏鳳後的「姥姥?」她居然也會在此出現?
但,其時她不是一臉關公之相,一身關公的裝束嗎?如今透過這道屏風看去,影子所呈
現的何以會是老婦?而不是他關羽?
這條身影的聲音,又為何會是女聲?不再是男聲?屏風後她的真身,真的是老婦?
這……可能嗎?
再者,「姥姥」二字,原解作外祖母的意思;夢喚其作「姥姥」,她可會真是她的
外祖母?
姥姥極具威儀的道:「丫頭你好斗膽!你可記得自己是什麼人?」雖然隔著屏風,
夢已看不見姥姥難看的面色,但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深深低下頭,支吾以對:「我……當
然記得自己……是什麼人。」「好!」姥姥忿然反問:「你既然記得自己是什麼人,為
何這樣不懂珍惜自己?你可知道,你生存的每一刻,你身體的每一分力量,都並非屬於
你自己,而是屬於這四個字」「義!薄!雲!天!」驟聞「義薄雲天」四個字,夢渾身
陡地一震,彷彿也為了這四個字後隱藏的故事而震動!
只不知,那是一個怎樣令人震動的故事?
夢黯然道:「姥姥,夢兒也知道『義薄雲天』四字對我們來說異常重要,然而……
若我們只是不顧一切地為了這四個字而無視其他人的重要。便……更與此四字背道而馳
了……」屏風後的姥姥驟聞此語,情緒似乎較為平復一些,但還是問道:「丫頭好嘴刁!
好!你且舉個例子,看看當今之世,誰還配稱『義薄雲天』四字?」夢想也不想,便朝
床上昏沉不醒的聶風一指,答:「這裡就有一條漢子,他……有一腔……『堅固』柔腸……」
在屏風後的姥姥雖瞧不見夢所指之處,惟以其功力似亦聽出夢所指何處,她冷笑:「嘿!
聶風?這小伙子太沒機心,也太單純!他在江湖行走,居然敢輕易讓你替他操刀。如此
毫無戒心,他能夠活至現在,也實在太長命,太神奇了……」夢猶自為他辯護:「但,
這正是他的長處!他為了小南這個新收的徒兒,竟願意冒癱瘓之險,更犧牲自己的兩成
功力來拯救他的手;姥姥,請你問心,這樣的人……是否堪配『義薄雲天』四字?」她
居然敢叫姥姥問心?看來她是一心要維護聶風了!姥姥默默聽罷她這番慷慨陳詞,彷彿
陷於一番思量,隔了半晌:她終於沉吟道:「所以,為了不忍讓他犧牲,你寧願犧牲自
己兩寸筋脈?兩成功力?」「而且,你還故意割開他的皮肉,令他以為自己已經犧牲了,
面不知道犧牲了的人原來是你,好讓他能心安理得?」啊!原來夢把聶風皮肉割了又縫,
只為兔他操心?
心意乍被說穿,夢登時粉靨一紅,不知怎樣回答;然而姥姥看來並不需要她回答,
她繼續說下去:「夢兒,其實,你能不讓聶風犧牲而執意犧牲自己,又何嘗不配『義薄
雲天』四字?」姥姥本來戚嚴無比的嗓子此刻竟猝地變得稍為柔和,她為何會忽然改變
態度?
是否,她的一生,本是為「義薄雲天」此四字而生?如今能見夢也行符合道義之事,
在她充滿威儀的心中,也感到少許安慰?
縱然,如今夢所幹的所謂道義之事,會對她們的未來構成不便?甚至障礙?
夢驟聞姥姥像改變初衷,態度轉軟,當場為之喜上心頭,道:「姥姥,那……你是
不會阻止我了?」姥姥卻道:「未必。雖然小南是一個值得你出手相救的孩子,這個孩
子自小已胸懷大志,將來長大了一定能對無雙城有所神益;只是,要犧牲你的兩成功力,
畢竟太多了;你可知道,若你缺了兩寸筋脈,不僅沒了兩成功力;這一生,你的右臂也
別奢望能再伸直?」說得也是!若缺了兩寸筋脈,手肘之間的距離明顯拉短了,怎可伸
直?
夢聽罷有點失望,說來說去,姥姥仍是在執意阻止她!
可是姥姥突然又道:「不過不用擔心!若有一個人能一同與你犧牲筋脈,各棄一寸,
各棄一成功力,問題便不會太大了……」此語一出,夢頓時面色一變,她好像有點明白
姥姥的意思,又好像不敢相信姥姥的意思,不禁目瞪口呆:「姥姥,你……」姥姥豪情
無限的道:「還我什麼?還不快準備多一柄小刀,替我割肉取筋!」夢當場更是無法自
己,抬首看著屏風後姥姥佝僂的影子,道:「姥……姥,你用不著……與夢兒一起傻啊!
你這樣做,只會耗掉你一成功力……」姥姥聞言不由又氣上心頭,勃然道:「嘿!連你
這丫頭如今也配『義薄雲天』四字,難道我姥姥就不配了?別要浪費時間!」夢非常震
驚,不過既然姥姥豪情若此,她也不便再說什麼;惟就在她拈起小刀放在燭光上的剎那,
遽地,一雙枯稿無比的手已從後搭著她的肩膀。
誰有這樣無聲無息卻又快逾聲音的輕功?
不是姥姥又會是誰?。
夢並沒有回首望姥姥一眼,只是繼續準備小刀,姥姥卻在她身後道:「夢兒,不過
此事以後,要你應承姥姥一件事!」「姥姥,到底是什麼事?」「你從小至大,心腸也
不比聶風這傻小子硬上多少;但姥姥希望你能心硬一次!姥姥希望此事以後,你千萬別
要忘記,聶風,極有可能是那招『傾城之戀』等待了千年以上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的
利用他……」對夢來說,這真是一個難題:然而為眼前垂危的小南,也為了姥姥能為她
一起犧牲的心,她終於黯然點頭。
向來威嚴無比、不聞笑聲的姥姥倏地笑了,而且還是極為淒厲的仰天長笑,她終於
爽快的吐出四個字:「夢兒!動手!」聶風昏迷的這一日,很快便已過去;然而當日正
將盡,長夜快要降臨的時候,他的人真的如夢所料:猶未甦醒過來。
看來,他最快也須明晨方會醒轉,只是,在他將醒未醒的這一夜。
無雙城內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據說,人間有某些特殊職業,只適宜在深宵幹活,在深宵特別活躍。
譬如挑糞,譬如迎送生涯還有以下這種……「無雙府」,位於無雙城的中心,乃是
城主獨孤一方的府邱;這座府邸佔地之廣,令人咋舌;這座府邸佈置之奢華,與低下城
民的陋宅一比,更簡直有如天國與地獄之別。
夜裡的無雙府,從外表看來更是異常寧靜,惟府內的人和物,又是否同樣寧靜?
尤其是他的心。
霸者獨孤一方的心。
他正於其寢居內挑燈夜讀。
經過一口繁忙而沉重的幫會事務,獨孤一方才難得有此餘暇挑燈夜讀,他讀的究竟
是甚麼?
原來他此刻手執的正是一卷無雙城祖傳的武學秘復。哦?他身為城主,不是早應學
全了無雙城的所有絕學方能坐上城主之位?何以還在亡羊補牢?
而且,他此時心情看來極不平靜,像是為了無法完全明白那卷秘籍上所載的武學而
煩躁不安,霍地,他一惱,便把秘籍擲到跟前的桌上。
他不看了!
桌上還有十數卷他自己曾親筆書下的個人生平事跡。全都是他十數年前的事跡了。
也許他早已忘掉自己曾幹過什麼事吧?否則又怎會重讀自己的事跡?就像在重溫著
「他人」的奮鬥?「他人」曾經歷的喜悅?「他人」的傷心史?
可能,獨孤一方平素真的太忙了;在他獨處一室的時候,他根本便活得不像一個真
正的城主,「真真正正」的獨孤一方……可能……驀地,外面無邊的消寂傳來了陣陣
「咯咯」的敲門聲!
「誰?」獨孤一方登時進入戰鬥狀態,適才的不安頓一打而言,臉上換上的,是一
副強裝的冷靜與霸氣。
「城主,是我們!」原來來的井非一個人,而是一班人!就在語聲未歇之間,三條
人影已「嗤」的一聲穿窗而進!
常理而言,人多會從門口登堂人室,這三人卻棄門取窗,捨近取遠,不問而知,必
是自古以來皆存在的某種夜間行業探子無疑。
果然!但見進來的是三名身穿夜行勁衣、臉蒙黑中的漢子,三人甫見獨孤一方即時
下跪,明顯是無雙城的探子,且還叩首道:「豫州飛鷹」拜見城主!
獨孤一方正色:「時候已經不中,你們三隻飛鷹夜訪老夫,有何報告?」其中一名
飛鷹道:「城主,我們深夜造訪,只因我們發現一個驚人消息。」「什麼消息?」「自
從天下會那十名探子遭神秘屠殺後,其餘剩下的探子原來還有兩名,也被我們三人——
揭破身份,加以屠殺;再者,我們還發現他們在本城內互通情報的方法,原來是以字條
捆在一些特定的樹木上;不過最驚訝的還是今天的發現;我們在其中一棵樹上發現了這
張字條……」這名飛鷹一面說一面已把一張字條雙手呈上,獨孤一方拆開一看,面色隨
即大變!
卻原來紙上這樣寫著:請代轉告師父:弟子安抵無雙。
聶風「什麼」是……聶風?」寥寥十數隻字,已令獨孤一方非常吃驚。
「不錯!」另一名飛鷹答:「城主,依這字條看來,聶風想必已混進我們無雙城;
可是他沒料到天下會的探子已盡被我們擒殺,所以仍以他們的通訊方法聯絡。」「唔。」
獨孤一方萬料不要聶風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無雙,他皺眉問:「那你們可查出,聶風
如今身在何處?他此行到底為了什麼?」「對不丐,城主,我們尚未知聶風行蹤。」其
中一名飛鷹答:「不過依屬下等愚見,聶風極有可能,是為查察那次關聖廟的分屠殺及
地上那四個傾城之戀的血字而來。」獨孤一方道:「除此之外,你們認為他並無別的目
的?」飛鷹們道:「城主,這個可能性相當低。除非,雄霸已探出如今大少爺及二小姐,
甚至大護法釋武尊已不在無雙城,他遂乘你身邊苦無大將之時,差遣聶風潛進本城與其
裡應外合,攻打無雙城!」原來,獨孤一方髮妻早死,只餘一子一女;太子「獨孤嗚」,
一套「降龍腿法」相當到家,五年前也曾與其父聯袂上天下會談判結盟之事,最後更慘
敗於聶風腿下,一敗之恥,一直叫他對聶風懷恨難忘。
至於獨孤一方的二女,自幼冰雪聰明,雖然天性不愛習武,且更不喜其父只重軍治
不重民治的處事手法,惟因其資質極高,無雙或祖傳各樣武學對她而言亦非難事,故其
武學修為並不比其兄獨孤鳴遜色。雖然她與其父在見解上時有違拗,但始終骨肉至親,
切肉怎可離皮,她仍是與其兄一樣,是獨孤一方左右一員猛將。
更何況,還有深不可測的護法「釋武尊」,他的一手佛門絕學「如來神掌」,聽說
已使得出神人化,人化出神!
無雙城遍佈神州各地的三百多個分乓早已高手如雲,連同坐鎮總壇的獨孤一方、獨
孤鳴兄妹、大護法釋武尊,與及城內近乎一萬的精兵,可說守得穩如泰山;然而因天下
會的勢力愈來愈遠超無雙,獨孤一方惟恐這樣下去雄霸終有日剿滅無雙,故為增強實力。
不惜在數月前命釋武尊帶領獨孤鳴兄妹遠赴西藏,求見釋武尊的師父「釋化上人」,希
望釋化上人能以西藏武學精義,指點獨孤鳴兄妹把無雙城祖傳武學更上一層樓,推上巔
峰。
而現下距三三人回歸無雙之日,還有一個月……雄霸,斷不會在這個月內有所行動
吧?
不過,獨孤一方的心還是暗自忐忑,他斷然對三名飛鷹道:「雖然雄霸此時要攻打
無雙的可能性極低,不過為策萬全,我明晨還是會向各地的三百多個分壇,急征部分精
英回總壇駐守,以防有變……」「是了。我命你們徹查的神秘武聖及那招傾城之戀的下
落,可有什麼進展?」眾飛鷹不虞獨孤一方突然相問此事,不禁慚愧道:「城主,屬下
不才,我們沒有……半點……線索……」「什麼?」獨孤一方聞言勃然變色,一掌拍在
桌上,厚重木桌上也登時給他拍個粉碎,他彷彿當場換了個人似的,暴喝:「你們食我
軍祿,本應擔君之尤!我可以不計較你們未能徹底查個水落石出……」卻不容你們連絲
毫線索也沒有!
語聲方歇,獨孤一方雙目殺意大露,陡地掌影一揮,三名飛鷹當場一驚,心知不妙,
慌忙急躍而起,欲穿而逃;豈料還沒躍上半空,三人天靈、胸腹、下陰已各自「」的中
了三掌!
好重好毒好辣的掌!合共九掌!獨孤一方這九掌全在同一時間發現,這九掌不單快,
且重!三人天靈當場給轉個稀爛,五臟盡碎,天陰血肉模糊,死狀非常恐怖!獨孤一方
身為一城之主,殘忍嗜殺,這懲罰屬下的九掌,未免太過狠辣了些。
「真是沒用的賤奴才!死了落得乾乾淨淨!免老夫瞧著心裡不快!」獨孤一方似乎
並沒為死去三個飛鷹而煩惱,事實上死了三名探子對他而言絕不足惜,很快便會有另外
三名補上;故而……這就是江湖。
獨孤一方雖並沒為三名探子之死煩惱,然而卻始終為另一事煩惱不己,那就是傾城
之戀!
惟是,就在他冷冷瞥著三名探子的體之際,他陡地靈機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麼東西
似的,只見他對著那三條體,自顧沉吟道:「嘿嘿!沒有線索?」
「你們三個,奴才終是奴才,以你們有限而可憐的智力,當然尋不半點線索;即使
本城主再以三個奴才代替你們還是徒然……「不過,本城主將不用以任何探子為我探出
武聖與傾城之戀的任何線索了,因為我一直都在走錯方向!」
「我根本便不須要尋出線索,而是要引出線索!」「武聖啊!你可知道,本城主已
想出一個可以把你生擒的方法?這個方法將會無懈可擊,屆時候,無雙城根本不用再期
望你是否最後救星,只因為……」
「傾城之戀這式曠世奇招,將會落在本城主手上。我,不但將會成為」「天下會的
剋星,更會成為普天下的剋星!」「哈哈……」帶著恐怖而殘酷的笑聲,獨孤一方不斷
仰天狂笑;那份驕狂,彷彿十分胸有成竹似的;彷彿,傾城之戀已經在他的魔掌之中……
彷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6:35
第05章 無敵霸手手!
那是一雙強而有力、充滿無敵霸氣的手!
這雙手此刻竟緊扣聶風咽喉,誓要把他握至氣絕身亡!
而這只握著聶風咽喉的手,居然是一隻穿著銀線手套的手!
手猝地一緊,聶風雖然沒被它握至氣絕,咽喉卻赫然給它——捏破!
五根鐵鑄一般的手指,竟已深深抓進聶風薄而脆弱的咽喉中!
「啊……」聶風低呼一聲,登時一坐而起。
卻原來,適才的只是一場噩夢!只是如今,他咽喉上真的有一雙手,這雙手,是夢
為他抹汗的手。
「你醒過來了?」夢瞧著他溫柔的問;在悠悠跨進來的晨光下,她的臉比她的聲音
更為溫柔,她臉上的那條矚目的紅痕,也霎時變得溫柔起來。
晨風一陣陣的吹進來,今天,看來會是一個晴天。
小貓和小南依然昏昏沉沉的睡在聶風身料,聶風瞟見自己的左臂與小南的雙臂早已
縫滿粗線,不由問:「夢姑娘,他兄妹倆已經沒事了?」夢淺淺一笑,答:「已經沒有
什麼大礙了,而且也是醒過來的時候。」「不過小貓雖已可下床,小南卻還要在床上多
躺五天。」她說著從一旁的桌子上端起一碗稀粥,遞給聶風道:「聶大哥,要不要喝碗
稀粥?」哦,聶風不虞她一大清早起來便已煮下粥品,雖然並不感餓,惟盛情難卻,遂
一手接過,把粥一口而盡,殊不知人口之物居然非常可口,不禁脫口一讚:「夢姑娘,
你煮的粥很不錯啊廠不錯!這碗粥不但不錯,更令聶風憶起當年其父聶人王,也曾為他
與顏盈煮過無數美味的粥,可惜如今那些粥與那個曾是一代刀客的人早已不在,真是可
惜……聶風道:「是了。夢姑娘,要你抽空照顧我們,可不知會否有礙你的生計?」夢
嫣然一笑:「聶大哥言重了!你救了小南兄妹回來,我要多謝你還來不及;更何況,我
也是在夜裡才會到市集賣唱,平素大多留在家裡等待病人上門。」「請恕在下冒昧。夢
姑娘,其實你既是大夫,又為何會到市集賣唱?這樣做,不覺太委屈自己?」「怎會?
聶大哥,賣唱其實才是我的真正喜好!」女孩子如非為勢所逼,怎會「拋頭露面」?若
這句話是出於其他女孩口中,可能有點虛偽;不過出於夢的口中,卻是一句千真萬確的
話。
她雖是大夫,但卻不以大夫的身份來賺取生計,更在替低下城民診症時贈醫施藥;
然而她的生計,也井非來自賣唱,她自有她的財富來源:她賣唱,只為一個原因。
她由小至大都聽著她的「姥姥」重複述說一個故事,一個令她非常感動的故事;她
很想無雙城中的城民知道這個故事,所以她選擇了一個最有效的途徑——她決定把它唱
出來。
夢這個答覆倒真令聶風有點不知所措,一時間漲紅了臉,不知該如何聊下去;就在
此時,忽聞兩聲「嘻嘻哈哈」的鬼馬笑聲,聶風與夢心覺有異連忙齊齊回首一望。
只見小南與小貓原來早已醒了,兄妹倆一直在窺聽二人對話;聽至這裡終於忍俊不
禁笑了出來。小南雖然虛弱,猶模仿著聶風溫文的語氣道:「夢姑娘,你煮的粥很不錯
啊!」小貓也學著夢的口吻,怪裡怪氣的唱和:「聶大哥言重了!你救了小南兄妹回來,
我要多謝你還來不及小南索性壓低嗓子,天馬行空大作一番:「既然你要多謝我,那不
如嫁給我吧!」小貓更是人細鬼大,拍掌附和:「太好哪!那我們快快成親吧!我很怕……
自己……嫁……不去……啊……」說到這裡,兩個小鬼頭又再忍俊不禁,「嘻嘻」的大
笑起來,小南還笑至眼淚直流,道:「師父、姐姐!你倆真是世外高人啊!說話這樣
『文皺皺』的,我們可真……熬不住……啊……」話未悅完,又與小貓一起哄笑,真害
怕他的傷口會笑至裂開。
給兩個小孩這樣出言一弄,聶風與夢的臉登時如遭火燒一般。
雙方都不敢瞧對方的眼睛,夢更是嬌羞無限,道:「你兩隻小鬼剔再笑了!好了好
了!我知道你們都很餓,我……這就給你們端兩碗粥來!」說著已急急的跑出房外,不
敢回首再看聶風的眼睛。
不過她還是再有機會看見聶風的眼睛。
就在小南兄妹吃罷稀粥,復再沉沉睡過去後,夢遂往廚中抓了一把谷,便到後園喂
飼那裡的三數頭白鴿。
她把谷撒到地上,鴿兒們便一擁而上,急相啄食。
當飛禽走獸其實也挺不錯,每天睡了又吃,吃了又睡,盡情盡性生活,完全沒有任
何尤愁顧慮,沒有煩惱。
人便不同了!人太複雜,大多感情糾紛,情仇恨怨,有部分人更太貪名求利,於是
更多煩惱。
夢撒罷手上的谷,不期然以手輕撫著正在忙於啄食的鴿兒;那些白鴿看來亦不怕她,
任其撫弄,猶如她是他們的同類一樣。
斗地,一個令她「驚心動魄」的聲音在她身邊說道:「夢姑娘,你似乎十分喜愛動
物。」「這些白鴿也似乎十分喜歡你。」夢一顆心怦然一跳,差點便要跳了出來;她並
非因他突如其來的說話而心跳,而是因為他已在她身後三尺,他和她已如斯接近她甚至
可以自己深不可測的功力聽出他有多近。
然而她並沒有回頭,只是仍佯裝在撫著白鴿,悠然答:「聶大哥,你為何這樣快便
下床了?多躺兩天對你有益。」聶風溫然笑道:「可是不知何故,我總覺自己並沒損失
兩成功力似的,好像還比之前更精神……」嘿!他當然井沒有損失兩成功力,因為已有
兩個人代替他!
夢聞言身子一震,隨即岔開話題:「既是如此,那聶大哥將要留在本城多久?」
「還沒想過!我看大概是十五至三十天。」聶風說到這裡,不禁記起一件事:「夢姑娘,
我曾應承當小南師父,不知在這段期間,我可否時常前來教他武功?」夢一笑,依舊背
著他,道:「為何不可,聶大哥,我們隨時都歡迎你。我相信小南他們也很想再見你的!」
她邊說邊笑,霍地,她手中正撫著那頭白鴿不知何故,竟向她「吱吱喳喳」的叫個不休,
夢登時點了點頭,把手縮回。
聶風看在眼裡,奇道:「夢姑娘,不知是否在下的錯覺;那頭白鴿,適才似乎在向
你說話……」夢井沒有掩飾,濕柔的答:「不錯,它適才在罵我,撫它的手太用力了。」
聶風一愣,問:「什麼?你……能聽懂雀鳥的說話?」夢終於回首一瞥聶風,答:「不!
我並非真的聽懂它們的說話,而是我可以感覺它們的意思。」「我不明白。」夢笑著解
釋:「由小至大,不知因何緣故,也許是天生的吧!每次當我以手觸摸任何人或動物時,
都可以用心感覺他們在想些什麼。這種能力在我愈大時愈強烈;只有睡著的人和動物,
我才無法感覺他們在想什麼……」哦?想不到她居然有此異能?可是何足為奇?神州向
來地靈人傑,千百年來奇人異士輩出,一點都不稀奇!
只是,眼前這個夢,不但懂唱,還懂人和動物的心思,或許,這正是老天爺為她面
上那條遺憾的紅痕而對她所作的補償。
此刻,二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站著;夢驀然發覺,原來自己在說話之間又不期然與聶
風的目光接觸;她不知何解會如此羞著的眼睛,慌惶又彎下腰,假裝安撫著鴿群,其實
是在安撫著自己那顆怦然跳動的心。
輕撫鴿兒,只為讓自己多做點功夫,忙忙碌碌的,不須與他四目交投!
聶風也感到氣氛之尷尬,連忙於咳一聲,袍拳一揖道:「夢姑娘,聶風已打擾多時,
實在也應告辭了。明天我才再來看看小南兄妹的傷勢,希望不會打擾你們,後會有期。」
「那……好吧!聶大哥也要好自休息,後會……有期……」後會有期?這句給世人說了
千遍萬遍的話會否正是他倆私下的心聲?
夢的聲音竟有點落寞,像是全因為他說要走,而且她還同時徐徐回首一瞥,可惜,
她太慢了,聶風已步出破落的庭園,直向大門走去,她只能目送他修長飄逸的背影。
一隻白鴿速地落到她的指頭上,又在「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她似乎聽懂了他們
的說話,粉靨當場通紅,低聲對鴿兒說:「什麼?你們也認為……我很襯……他?」聲
音之中竟還暗暗帶著點滴驚喜。
「我……怎配得起他?連你們雀鳥們竟然也愛說笑……夢雖在笑罵,惟一顆芳心,
想必早已飄到門外,那個「他」的身邊了……惟就在她悵然若失的同時,一個冷硬的老
婦聲音突在她身後響起,道:「對了!你怎配得起他?他實在是一個外在內在都很完美
的男人……」「完美的東西只可供人欣賞,誰都不配得到他!」「姥姥?夢井沒有訝異
於她的神出鬼沒,她只是為自己的話給她聽見而心慌。
「雖然忠言逆耳,但你要好好的記著姥姥這句話了;這個世上最珍貴的,並非高貴
情操、偉大愛情、無邊智慧或曠世才華;這些所謂外在美與內在美,到了最後最後,全
都不過淪為黃泥下的一灘血污幻影;一切都無法留下,只有一個字才會千古長存,那就
是——」「義!」聶風對夢但言要留在無雙城約十五至三十天,其實也是一句真話。
只因為他對「傾城之戀」依舊渺無頭緒,他還需要時間找出線索。
猶記得,他潛進無雙城的第二個清晨,也即是他遇見小南兄妹之前,曾把一張字條
捲成條狀,捆在無雙城市集內其中一棵松樹之上;這本來是他們天下會的探子互通情報
的方法;他們把字條捆在市集上不為人注意的地方,便會有人收集情報,也會有人發放
情報故聶風甫離夢的居所,便立即趕往市集,回去那棵他曾捆上字的松樹上,方才發覺,
他所寫的字條已被取走;然而,那些探子為何沒有留下字條回復、交待?
他很機警,即時已明白是什麼一回事。
探子們沒有給他留字回復,那即是說,他們也許己沒有命回復他了。
也許,他潛進無雙事的事已被獨孤一方獲悉。
不過聶風並不怕,事實上世上已沒有什麼能令他感到害怕的事情;只是他明白,以
後在無雙城內查察須加小心,每次出門皆要非常謹慎,以防有人在後跟蹤。
可惜他縱然萬般小心,更曾暗自回去那座被燒燬了的聖關廟查察,卻依然未能尋出
半點蛛絲馬跡;他惟有繼續留下,靜待事態有新的進展。
如是這樣,一日復又一日,他留在無雙城的日子,終於已有十數天了……在這段十
數天的期間,聶風已幾乎走遍無雙城每一大小角落,除了——獨孤一方的「無雙府」!
聶風並沒暗探無雙府,一來是為了這是獨孤一方的大本營,守衛最為森嚴;不過守衛森
嚴其實也不是很大的問題,聶風自信以自己的輕功,即使被發現了猶可來去自如;當然,
他沒必要給獨孤一方一個發覺他的機會。
最重要的一點,反而是聶風根本便不認為獨孤一方有任何可疑;若「傾城之戀」真
的在無雙府內,獨孤一方早便以之來對付天下會了,又何須與雄霸結盟」所以思前想後,
「傾城之戀」,應該不會在無雙府內。
那,它到底在哪兒呢?
聶風一直在想。
這段期間,聶風不單在找、在想,而且每天也會去拜訪夢,一來是想看看小南兄妹
的傷勢,二來……二來?還有二來?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再去哪裡?或許,小南
兄妹的傷勢只是他的藉口……他只知道,夢給他的感覺十分親切。
她十分神秘。
說她神秘,是因為她那高深莫測的醫術,到底從何學來?還有她的姓,她從來都不
向聶風提及片言半語;甚至乎,聶風始終不明白何解她要固守在這座看來異常破落和古
老的大屋內;以她醫木之精湛,為何不往無雙城外的世界闖一闖?
後來聶風方才明白,她不往無雙城外闖,全因為這裡的低下城民。
每天午膳過後,便不斷有許多低下城民從無雙城的貧窮角落絡繹前來,也是夢一日
之中最繁忙的時刻:城民找她,除了因她醫術高明,也因她不收分文。
每一天,她都像為病人而活,或許也自己也非常樂於接受這種生涯;聶風有時候見
她面對如此多的愁苦眾生,亦感到她實在太忙了,於是便想在旁稍作協作,只是他畢竟
是門外漢,大都愈幫愈忙。
故而後來小南雙臂的驅骨之位癒合後後,他便決意不再打擾她,反而專心在後園教
小南一些基本武學。
這原是小南的心願。
只是小南雙臂雖已癒合,畢竟不便用力過猛,聶風只好傳他一些下盤功夫,和當年
鬼虎叔叔傳他的那套急轉步法……還有鬼虎叔叔的那套不用花多大氣力也能制敵的「獸
穴法」。
小南雖然實質並不如聶風當年那樣高,然而也是頗為聰明,許多時候聶風一道出竅
門,他便能即時領會,悟性不差。
小貓則是全屋最最懶惰的物體,彷彿只懂得吃;每次聶風前來時總會買來數串冰糖
葫蘆,她總是坐在一旁,一面看著她的大哥習武,一面吸著冰糖葫蘆,從沒有參與的意
思;有時候小南叫她與他一起練,她總是耍手搖頭,答:「啐啐啐!我是淑女嘛!淑女
怎可練武?淑女將來是要給男人們保護的!否則男人們練武來於啥?」真有慧點!
有時候,聶風也會乘小南在習練之時,獨自往屋內各處閒逛。
他發現,在這問大屋的西廂有一間訃子,房門終日緊閉像是內裡有一些不想外人知
道的事物;聶風當然並沒妄自進去,只是私下問小南他們,究竟內裡放著些什麼。
答案卻出乎聶風意料之外,內裡放著的原來不是事物,而是一個人——一夢的姥姥!
姥姥?聶風狐疑,為何他從沒見過這個姥姥步出房外?
小南卻道:「師父,我和小貓在姐姐這裡住了整整一年,也沒有見過姥姥啊!姐姐
更曾叮囑我倆千萬別進走迸房內。她說,姥姥患了一種怪病,連她也治不了……姥姥更
不能見光,所以也不便見人,姥姥需要好好靜養。」聶風問:「你們既然從沒見過姥姥、
那卻是說,你們也不敢肯定房內真的住有姥姥?」小貓搶著道。
「那倒不是!許多時候,姐姐都會走進房內察看姥姥的;我們曾偷偷在房外聽,真
的有一個老婆婆的聲音與姐姐說話。」聶風更是奇怪了,既然家有姥姥,夢何以從不向
他提及?
即使的她的姥姥身有怪病,也不是如此難於啟齒吧?
還有,每次踏進這間古舊的大屋,他總是本能地感到,好像一雙冷冷的眼睛,在暗
地裡監視著他……他奇怪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卻始終並沒對夢懷疑,因他深信,以
夢那種樂於幫助貧苦病患的個性,她絕不會是一個壞人,她一定有她的苦衷或難言之隱。
而且他也同時發現一件事……自從那天他離去後,當二人再次見面之時,夢似乎開
始有點避開他。
縱使有時候他主動在她身旁,幫她為那些病患包紮,她總是在有意無意之間,盡量
避免與他說話。
聶風但願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及錯覺。
他對自己的眼光極具信心。
他深信自己絕不會——錯看她!
這裡,還是那個不知是在無雙城外,還是無雙城內的山洞。
只知道在這個地方,那雙極端妖饒美艷、嚴如蜘蛛精的姊妹猶在洞內盤踞著,二人
正在一口一口的吸著一些不明的木製管子,管子內竟不斷冒出裊裊濃煙;她倆在吸食著
的,似是一種令人精神陷於如夢如幻境界的麻香。
霎時之間,洞內一片濃煙瀰漫,濃得差點便掩蓋了洞內的所有事物,也再分不表這
裡到底是天上人間「亦是地獄」?
然而就在二人吞雲吐霧之際,在那片迷濛的依煙之間,她魁梧而狗倭的身影,突然
又如鬼魅般出現。
「姥姥?你……回來了?」兩女赫見姥姥乍然回來,急忙把木管子丟到一旁,雙雙
恭敬跪下。
姥姥沉應,她的臉猶藏在煙霧中,依然面目模糊。
「四夜,五夜,你們是否活得大無聊了?居然斗膽偷偷抽這些有害的麻香?」四夜?
五夜?好怪的名字!她倆與夢究竟是姓什麼的?
原來這兩姊妹以夜為名?四夜既在先,定是那個大姊無疑。
四夜乍聞姥姥如此說,一時間並沒回答,反倒是二妹五夜忙:打圓場道:「姥姥,
我倆只是閒得有點慌,才好奇試一試的,求姥姥另別要深怪。」姥姥道。
「很好,還是五夜你有點內涵道行,懂得打圓場。姥姥如今就告訴你姊妹倆,你們
從今日開始,都不用閒得發慌了。」五夜奇道:「哦?姥姥何出此言?」姥姥道:「因
為,你們的三妹夢兒,自從邂逅了那個聶風後,看來愈來愈不像話了,姥姥叫她與他一
起,本來是要她好好的利用他,卻想不到,她竟反過來處處迴避他……」驟聞聶風名字,
那個大姊四夜方才雙目放光,滿目蕩漾著無限春情,喜形於色問:「什麼?姥姥。那個
什麼天下第一美男子聶風,已經來了無雙?」——一想起聶風那張俊美的臉,四夜差點
便要垂涎欲滴,在她眼中,聶風簡直是一個美麗的、可供玩賞的人間玩偶。
姥姥答:「不錯!『風雲』其中之一的聶風,已經來了。」「而且今次,姥姥要你
們辦一件異常重要的事。」「什麼事?」姥姥詭異一笑,一字一字的說下去:「與我一
起……」「生擒——一」「聶風!」這一日,在距無雙城遙遠的天下會內……雖已時近
正午,天上卻反常地陰霆密佈;大地,更黑暗如一個無底地獄,吞噬著人間所餘無向的
些微光明;誓與天上的陰垂狼狽為好。
在這樣黑暗的日子,到底會有什麼發生呢?
在這樣黑暗的日子,到底有誰會更為活躍呢?
有!
有一個人,他的歸宿一直都在黑暗最深的深處;五年前是!五年後仍是!
據說,今天,正是他閉關後的第十五天,也是他將要重見天日的一天!
然而不知是否天意總愛作弄他,今天一直都非常陰暗,看來並無「天日」給他——
「重見」!
他始終無法擺脫他真正的歸宿——黑暗!
天色已愈來愈黑,已是傍晚時分。
雲閣的門依;日緊閉,嚴如他那顆緊閉的心。
孔慈與斷浪老早便守在「風閣」的一個窗子前,透過窗子,遙遙眺著庭園彼端的
「雲閣」。
他們都在等。
等他出關。
只是他為何仍不出關?他將要何時方肯出關?
孔慈只感到惴惴不安,不禁對一直陪她一起等的斷浪道:「這麼夜了,何以雲閣內
的雲少爺依舊毫無動靜?……斷浪年紀雖然比她略小,可是看上去遠比較冷靜,他胸有
成竹的道:「孔慈,別在自操心!這五年來他曾有何經歷,我們大家一概不知。說不定
他曾受了一些我們看不見的傷,他需要時間復原……」看不見的傷?
除了心中傷口,又有什麼傷是別人看不見的?
不錯!所謂「生命」的真相,無從否認,本來是不停地「受傷」。
與「復原」;若然受傷後不能復元,即使勉強出關,還不是如行屍走肉?
能夠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顯見十四歲的斷浪已非常成熟,極有可能,他思想上的成
熟,已遠遠超越了孔慈,甚至聶風……正當二人言談之間,翟寺「隆」的一聲,天上驚
雷乍響!雨,就像人們不可預測的夙命般灑下人間。
「啊,下雨了!」孔慈低呼一聲,剛想仲手把窗子半掩,豈料就在此時……赫見有
數十條持劍黑影閃電躍進「風閣」及「雲閣」之間的庭園內,不由分說,已盡如疾矢般
破門破窗,衝進雲閣之內。
「不得了,是……刺客!孔慈當場被嚇得花容失色,就連冷眼旁觀的斷浪亦為之動
容。
好大的膽子!居然有人敢深入天下會行刺雄霸的二弟子步驚雲?驟眼看去,適才的
黑影至少三十,他們到底是何方人馬?
就在孔慈驚呼、斷浪正想展身撲向雲閣看個究竟的剎那,不可思議地,那數十條黑
影竟又同時從雲閣內飛出,悉數在庭園中的泥地上,任憑雨水打在他們身上,他們已盡
皆動彈不得!
這數十條黑影雖然以布蒙著嘴臉,但斷浪目光如鷹,一眼瞧出他們的眼珠仍能轉動,
且盡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他們雖已跌飛地上,卻並未死去,他們只是被人在同一時間黑
穴而已!
天!世上能有這樣的快的點穴手法嗎?斷浪透過窗子看著這數十條動彈不得的刺客,
心頭暗暗發毛。適才這數十人衝進雲閣內時,內裡根本沒傳出半點兵刃交擊之聲,顯見
這數十人在未出劍前已經同時受制,更被一股霸道無匹的內力齊齊震出屋外!
就在斷浪與孔慈於窗旁呆然剎那,斗地,庭園之上赫然又傳來一陣震人心魄的笑聲,
一陣儼如龍吟般的笑聲!
是的!他是浩瀚江湖中一條卓爾不凡的蛟龍!在滿園笑聲之中,他終於如蛟龍般降
臨在庭園之內,更脾脫著躺在地上的數十刺客。
他正是——一雄霸!
雨還是不停的下著,不過對於雄霸這個來雄也無甚影響。孔慈與斷浪但見他右手正
持著一柄油傘,左手卻拿著一團東西;然而由於雨點大密,他倆一時間也瞧不清這團究
竟是什麼東西。
雄霸似乎並不介意孔慈與斷浪在風閣內旁觀,他只是朝著雲閣的門,朗朗而道:
「好!點得好!驚雲,這三十多名殺手,皆位列當今江湖殺手百名之內,資歷非輕,最
近才秘密投效我們天下會旗下……」「老夫遣他們前來只為要一試你五年後的功力,想
不到他們三十多人未及出手,你卻已在他們出手前盡數點了他們穴道,好!真是點得好!
你與三師弟已經不相伯仲!」原來這三十多名殺手是雄霸遣來的?孔慈與斷浪不禁暗自
心驚,也不知是吃驚於雄霸為一試弟子的功力而不擇手段?還是吃驚於步驚雲那份比前
更無法可測的功力?
惟就在二人吃驚之間,雲閣門內那片無邊的漆黑中,赫然傳出了一個冷得不像是人
的聲音,冷得就在像是一柄奪命的劍:「為何試我?」是步驚雲的聲音!然而聲音是如
此冷硬而平板,如此的不尊師重道,簡直像在反過來盤問其師雄霸!面對利用價值極高
的人,雄霸故作不以為意的道:「因為為師要試一試你是否有資格得到這件東西!」一
語未畢,雄霸已手起影落;「蓬」的一聲,左手拿著的那團「不明物體」隨之一揚,登
時如一面急速旋動著的巨盾般向雲閣橫掃而入。
霎時間,但聽雲閣內也傳出「伏」的一聲!這面看來像巨盾般的物體由門左急旋而
入:更即時從門右迴旋而出;而且在急旋而出的巨盾之上,還穩然站著一個人——步驚
雲!
不哭死神終於出關!」無論了生命中曾有多深的創傷,他始終還是需要踏上這條無
以回頭的——一茫茫江湖路!
這就是雲少爺嗎?
孔慈的目光寸步不離步驚雲的臉上身上;看著他,他的眸子也不期然儒濕起來。她
可以看見他那張木無表情的臉比五年前更為成熟冷峻;那渾身虯結的強橫肌肉,與及那
雙仍在冷看蒼生與亡的眼睛,彷彿在告訴看見他的每一個人,他比很久以前的自己更有
力量……更有足夠的實力成為不容世人冒犯的——死神!
就在死神的影像驚鴻一瞥之間,步驚支已於半空一腿挑起足十急旋著的巨盾,挺掌
向其一拍,貫滿雄霸真氣的巨盾碎地奇跡般變軟,落到步驚雲的肩上;這團被雄霸以勁
化為巨盾的,赫然是一襲墨黑的斗蓬!
步驚雲就這樣冷冷披著斗蓬,並沒有看風閣窗內的孔慈及斷浪一眼,也許他其實早
在適才看了他們一眼,也一眼認出五年後的他倆,然而他沒此必要對二人作出任何反應,
任何表示!
在這世上,他為自己的「秘密目標」而生已感到異常透不過氣,他沒必要再為他人
而生!
他只是木然的站在豪雨之中,雨水已把他的墨黑斗蓬一掃,接著落在雄霸的臉上,
問:「這是什麼?」雄霸答:「你的戰衣。」「我不需要戰衣。」「可是你卻需要權力,
這襲斗蓬代表你能隨意號令一萬名天下會眾的權力。」此語一出,死神的眼睛瞬間迷成
一線,像在上下打量雄霸。
雄霸解釋:「為師知道你一定在奇怪,何以我會突然賜你一萬雄師?」步驚雲沒有
否認。
雄霸續說下去:「因為我要你明天率領這一萬雄師起行——」「攻打無雙!」此語
一出,一直在旁觀的斷浪翟地「啊」的低呼一聲,幻慈也不免滿臉驚詫。
想不到雄霸的野心之火,終於燒及無雙城了。
步驚雲聞言更是冷漠,他僅是吐出一句話:「有沒有我不去的理由?」不去的理由,
嘿!雄霸怎會容他有不去的理由,他無容置疑的答。
「絕對沒有!」「那,有沒有我非去不可的理由?」非去不可理由?嘿嘿!雄霸心
想,這倒還有兩個!他道:「理由之一,你是老夫的第一戰鬥工具!」「理由之二,你
師弟聶風本於半月前已赴無雙查探一個神秘幕後高手——『武聖』,與及一招驚世奇招
『傾城之戀』,可惜至今竟然渺無音訊……」「以他超凡才智,本不應會有這種事情發
生,所以為師擔心無雙城可能已有一套戰略對付本幫;為了先發制人,搶得先機,故盡
管吞併無雙後,天下會元氣大傷,老夫也在所不惜,攻打無雙已是事在必行!」此語一
出,旁觀的孔慈與斷浪齊齊為之一驚,孔慈更是一臉死灰!他們本以為聶風這次任務所
需時間雖是長了一點,但做夢也沒想過聶風竟已渺無音訊,難道……他已發生意外?
只有步驚雲,聽罷雄霸一番話後依舊木無表情,他遽地轉身,斗蓬一揚,冷冷吐出
三個字:「好!我去!」他去?那他此去的理由又是什麼?
是因為雄霸的第一理由?還是因為雄霸所說的第二理由——聶風已經音訊全無?
死神,也會為聶風而去?
「不過,在明天出發之前……」「今夜,任何人都不能——」「打擾我!」一句說
話,已盡封了孔慈、斷浪,甚至雄霸的糾纏。他終於又如魅影一般,再次步進他那黑暗
的雲閣,那個只屬於他自己的歸宿……」他心的墳墓,直至地老天荒。
雨下得愈來愈大,恍如上天也為將要發生在天下會與無雙城之間一場殘酷無比的激
戰而哭泣!
只不知,這場殘酷激戰的戰果,最大的受害者是誰?
是步驚雲?
是雄霸?
是獨狐一方?
是武聖?
抑或是——聶風?
和夢?
就在步驚雲決定出征同時,無雙城內的聶風,卻將要面臨一個可伯的危機。
這個危機便是——他雖然始終無法找出「傾城之戀」。
「傾城之戀」卻終於自行找上門來了!
這一日的無雙城,也和天下會一樣陰雲密佈,細雨連綿;然而,聶風還是如常地到
夢的那問大屋教小南習武。
待得到了她的家門,卻發覺屋內廳堂及庭園空無一人;惟在廳中的破舊小几上卻放
著一紙短箋,上有紙鎮。
聶風連忙拿起短箋一看,只見箋上淡淡地寫著數行清秀小字:聶大哥,城中有人病
不能起,急需出診;小南他倆正於房中午睡,望能代為照顧,稍後即回。
夢哦?原來夢又急著到城中出診了?聶風不禁悠然一笑。
他逐步至小南兄妹的房裡一看,但見二人睡得正酣,「肉體橫陳」,睡相煞是可愛,
聶風不期然替他倆蓋上被他們翻開的被子,心想就讓他們多睡一會好了,反正今天有雨,
恐怕在庭園中練武不太方便。
他接著步出二人房外,正想折返廳裡稍歇一會時,就在此時,他忽地聽見一個聲音
在輕輕喚他:「聶公子。」聶公子?聶風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如此稱呼,不由徐徐
回首。
那是一個異常低沉的老婦聲音;聲音,更傳自夢的那個姥姥房內。
聶風從沒聽過這間房傳出人聲,這是是頭一回。
他不知是好奇,抑是被聲音迷惑,竟身不由已地步至門邊。
他問:「適才可是夢姑娘的姥姥呼喚在下?」房內又傳出那個老婦的聲音,答:
「聶公子猜得一點不錯!我確是夢兒的姥姥。」聶風乍聞對方自稱是夢的姥姥,更是有
點喜出望外的道:「姥姥您好!只不知你適才呼喚在下,有何貴幹?」姥姥道:「也沒
什麼!只是,夢兒那傻丫頭時常在我面前稱讚聶公子;她說,聶公於是一個深具仁心的
君子,所以老妾也想見一見聶公子……啊?原來夢時常在她的姥姥面前讚他?聶風聞言
為之滿臉通紅,自謙道:「夢姑娘實是過譽了,聶風只是一個江湖浪子,豈足堪提?」
姥姥道:「聶公子說笑吧!只不知,聶公子可否賞光,進房內與老妾一聚?」進房?聶
風一愣,夢不是叮囑小甫兄妹不要進房的嗎?聶風又怎能例外,他道:「姥姥,聞說你
身體抱恙,不宜見人見光;若在下冒昧進房,只怕會打擾你老人家……」姥姥一笑,答:
「不礙事的!我自己的身體,難道自己不知道?聶公子若再如此拒人千里,想必嫌棄老
妾了?」怎會?她是夢的姥姥,聶風要給她留個良好的印象也來不及,怎會嫌棄她?
他急著道:「姥姥請別見怪!既然姥姥要見在下,聶風只好冒犯了。」說著不由分
說已推門而進。
甫一進房,聶風不由得當場一呆!
只因為他從沒想過房內的一切,竟然會是這樣的!
赫見這間房雖然並不寬大,房子左右兩旁卻堆了兩個異常長闊的炕爐,炕爐之上還
人著不少煎藥瓦鍋,至少有三十之多;不少藥鍋猶在煎藥,整個房子頓呈烘熱一片,令
人感到十分難受。
而在房子未的床帳之內,正有一條詢樓的老婦身影徐徐坐起;由於隔著床帳,聶風
無論怎麼看也無法看清床上的姥姥的真貌。
聶風不禁眉頭一皺;這個姥姥到底患的是何怪病?為何需要這麼多的藥鍋給她煎藥?
就在聶風滿腹疑團之際,姥姥已道:「聶公子,你怎麼站得這麼遠?何不走近一點?
讓我們一老一少好說話?」聶風淡淡一笑,心想也是有理,毫不考慮便步至姥姥床前三
尺之位。
可是姥姥猶不滿足,還道:「聶公子,你真是大高估老妾的眼力了。老妾活到這把
年紀,早已老眼昏花;你仍然站得那麼遠,叫我怎可把你看清楚呢?夢那傻丫頭還說,
聶公子的長人長得斯文大方,俊逸非凡,老妾也很想見識見識……」聶風雖不明姥姥為
何一而再地希望他能步近,不過心想老人家大都如此,故也順應其心意,道:「姥姥別
惱!在下這就走近一些讓你看清楚吧!」說著已大步走至姥姥床前。
可是,姥姥此時卻又不揭開床帳看聶風,只是突然歎道:「唉,聶公子真是一個天
大的好人,難怪夢兒說你……」說到這裡,姥姥不知何故,驀地壓低嗓子,聲音簡直已
到了微不可聞的地步。
「姥姥,你適才說些什麼?夢姑娘對你說些什麼……」聶風一邊說一邊把頭貼近床
帳,企圖聽清楚她的說話。
然而就在他剛剛把頭貼近剎那,冷不及防,一雙手赫然破開床帳而出,鐵鑄一般的
五指,已狠狠緊抓聶風咽喉!
原來姥姥故意壓低嗓子,就是要他把頭貼近!
變生時腋,聶風當場大驚!他大驚:是因為他的身手已能比聲音更快,縱使中伏,
也能及時避開;然而這雙從床帳內突襲他的手,卻居然也比聲音更快,這隻手竟然可一
把抓著他的咽喉!
好快!而且聶風更同時驚見,這隻手,是一隻在散發著無敵霸氣的手!
這隻手,更是一隻穿著銀絲手套的手!
而這隻銀線手套,還是一隻繡著一條龍的手套!天!這不正和他的夢境一樣?
這隻手套,不正是那個引他往關聖廟的神秘高手所穿的手套?
難道內裡提……?
就在聶風極度震驚、脫身無從、快要被握至窒息剎那,更令他震驚的事情緊接發生!
就在同一時間,房外閃電掠進一條神秘身影,這條身影身法之快,完全不比聶風遜
色。只是身影的目標並非聶風,而是床帳內那只穿著銀絲手套的手!
「隆」然一聲震天巨響!那條神秘身影竟然毫不猶豫便挺掌向穿著銀線手套的手重
轟;這條神秘身影的手,赫然也是……一隻同樣穿著銀絲手套,同樣散發無敵霸氣的手!
兩隻挾著舉世無匹霸氣的手正面硬拚,霎時間,整間房子給兩股雄猛力量轟得地轉
山搖,搖搖欲塌,聶風更當場被重重震開:正當他被震開之際,他終於瞧清楚這條擁有
無敵霸氣、趕來搶救他的身影是誰了!
這條神秘身影:啊:竟然是……聶風認為自己絕對沒有錯看的——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7:00
第06章 聶風的秘密武器
出來闖蕩江湖,為孩子路途險惡,各路人馬皆自備武器,以應不時之需。
有些人的武器是「劍」,有些人的武器是「刀」,總言之十八般武器總會給江湖好
漢們派上用場。然而,也有手無寸鐵的一流高手,他們未必不帶武器,只是他們的武器
可能秘密。
正如聶風,他,也有一件非常非常秘密的——秘密武器……隆!隆!隆!隆!隆!
隆!
隆!
七聲雷霆巨響,屍如七十當頭棒喝,叫無法相信自己所見的聶風,亦不得不相眼前
的事實!
不錯!眼前的確是事實!弱質纖纖的「夢」不但及時趕到,而且居然還具備強大而
充足的實力,重掌把姥姥那雙緊抓聶風咽喉的「無故霸手」聶開,再者,還在姥姥正欲
回掌拍向聶風時,閃電以她那雙也同樣穿著銀線手套的無敵霸手,硬生生與姥姥連環拼
了七掌!
兩雙無故霸手接連互相矗擊,當下如同在這狂小的陋室內爆發七道奪目霹靂,震聲
之大,儼如雷響!震力之強,更即時把房中所有藥鍋震爆,鍋內灼熱無比的藥茶登時如
群友亂舞,箭朝四面八方迸射,一時間炫爛如煙花暴放!
但最使聶風無法置信的還不僅這些,夢與姥姥硬拚時所爆發的超級震力,更同時把
那道遮掩姥姥的床帳震個四分五襲,就在床帳迸為寸碎殺那,聶風終於瞥見這個一直足
不出戶、神秘莫測的姥姥真面目!
無論聶風如何處變不驚,此刻亦難禁為姥姥的真面目而……目瞪口呆!
是因為姥姥的關公扮相令他訝異!
還是因為。
姥姥的真正面目……竟然是這樣的?
竟然是這樣的?
這……是一張人臉嗎?
聶風所見的姥姥,出奇地,井非擁有一個臉關公之相,而是一張更令人吃驚的臉!
赫見姥姥滿頭白髮,雖作一身老婦打扮,身材卻相當魁梧再者眉目倒堅,不怒而威,
最可怕的,卻還是姥姥的臉……她的臉竟爾沒有半分血肉,整張臉如同一個洩了氣的球
似的,只有一張薄薄的臉皮緊貼著皮下的骨,且還齒根嶄新露,嚴如一具骷髏一般——
冷、硬、枯槁、、恐怖!
有,在她那張纖薄的臉皮正中,赫然有一條鮮血般的紅痕,自其額頂直透眉心與鼻,
再貫通嘴和下顎,使她的臉看上去,像曾被人從中劈開,再重新縫合,相當妖異駭人!
面對如斯怪異的情景,聶風猶不及思索夢為何會出手幫他,夢已淬地一把緊牽著他
的手,道:「幸好我回來得及時,聶大哥,快走!」說著不由分說拉著聶風,便欲與他
奪門而出。
姥姥當然不會那麼容易讓聶風走,當下暴喝一聲:「那裡走!」暴喝聲中,姥姥那
雙無敵霸手猛地向右急速旋動:愈旋愈快,頃刻竟扯動週遭氣流,遽成一個無形漩渦,
漩渦更似蘊含一股強大無匹的吸力,赫然把差點便逃出門外的聶風和夢,硬生生吸扯回
術。
好驚人的功力!沒料到姥姥居然可無中生有,眼看於轉瞬之間、二人己被那個無形
漩渦吸至姥姥跟前約五、六尺,快將逃不出姥姥的魔掌,就在此間不容髮之際,更令聶
風意想不到地事發生廠。突聽夢一字一字的朗聲道:「姥姥,別忘記夢兒也和你一樣,
有一雙——」「無!敵!霸!手!」驟聞此語,聶風當場愕然,無敵霸千?這到底是一
支怎樣的——手?
然而他很快便知道了,因為就在「手」字甫出同時,夢粹地轉身,面對著姥姥所扯
動的漩渦,迅雷不及掩耳,便以自己穿著銀線手套的左手,向左依樣葫蘆急詐,頃刻竟
造成另一個反方向的無形漩渦,猛向姥姥的漩渦迎去。
天!夢居然也有這樣匪夷所思的功力?
一個左,一個右詐,兩上雄渾無恃的漩渦正面短兵相接,迅即發出「波」的一聲刺
耳尖響,二者互相克制之下,竟一併消失於無形而就在兩個漩渦消失同時,聶風與夢也
突然在姥姥跟前消失了……只因二人已隙飛身如箭,射出門外!
可是,姥姥的眉毛卻絲毫未有跳動半分,更沒有展身窮追,在她皮包著骨的可怕臉
容上,僅泛起一絲訕笑……因為她知道,他倆根本無法逃出所布下的——一天羅,地網!
是的!聶風與夢果然無法逃出姥姥的天羅地網!正當二人剛剛躍出房外,正要在房
外的後園著地,再回氣繼續向前飛馳之時,便發覺根本「無地可著」!
他們二人四足所著之處,赫然並非堅實的地面,而是一個異常巨大的——蜘蛛網!
只見在姥姥房外那個破落而借大的庭園裡,不知何時,已布下一個徑闊八丈的巨網,
這個網不知是以何種奇異網線所織,隱泛白光,每根網線末端均擊在園中的樹幹上,整
個網的織法,驟眼看來,也十分像是弄虛作假架於半空的蜘蛛網,網上更滿佈一些不知
名的濃稠黏液。
「糟!是『困仙網』!」夢與聶風一起誤落在這個巨颶,當下心知不妙,脫聲驚呼。
「困仙網?」聶風納罕;這個網既名「困仙」,顧名思義,一定具備連神仙也可困
住的威力。唯是左看右看,此網除了像一個蛛我外。
無甚稀奇,究竟威力何在?
再者,適才在夢閃進姥姥房內救他之前,國內應還未有這個羅網,惟在此匆匆一瞬
間已在房外把網結安,可想而知,結網者的手法異常敏捷純熟,絕非泛泛之輩!
而幾乎在聶風納罕的同一時間,他與夢的身後驀地傳來「嗤嗤」兩聲,似有物急速
破空飛近,聶風反應極快,本能地欲提腿閃避,豈料於此瞬間,他方才恍然大悟,何以
姥姥不隨即在後究追他們?更明白這個困仙網何以得名?
他赫然——抽腿不得!
卻原來,這個困仙網就像真正的網一樣,具備一種非常強的動性,能把聶風與林鐵
四條腿牢牢粘著,二人恍如墮進蜘蛛網中的昆蟲,足下難以動彈半分既然雙腿備受制時,
倉猝之間,二人當然無從避過身後急速飛之物,「刷刷」兩聲,聶風和夢的雙臂及身軀
頓分別遭緊緊纏繞,登時無法動彈,二人但見纏臂纏身之物,竟是兩條和困仙網上的絲
線一模一樣的一一白色網線!
原來適才從後逼近之物便是這兩條線?那,誰是放線人?
聶風但見身畔的夢一臉蒼白,她那雙無敵霸手,此刻亦被白線纏得緊貼著身彷彿縱
有無敵威力,亦欲展無從,唯聶風仍沒有絲毫氣妥,當下猶想匯聚渾身真氣把疾纏臂上
身上腿上的網線震斷,誰料就在此時,摹聽身手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沒有用的!
聶,我們的困仙網與困仙索的網線來自西藏,是一種非常罕見而獨特的白色網絲,異常
堅韌,即使是絕世高手欲強催真氣把它震斷,勁力也只會被網絲的堅韌盡卸,徒勞無功……」
「而且無論是困仙網抑或困仙索,均會浸以千種不同蜘蛛的粘液和百種奇花異草的汁液,
粘性之強,縱然剛勁如我們三妹的那雙無敵霸手:若被纏上亦無所擴其技,根本便逃不
出我們的五指關語聲方歇,但見兩條婀娜身影已自聶風與夢身後不遠處,翩然落在他倆
身前一丈之位,啊!原來,來的竟是她倆?
結網的「蜘蛛精」終於現出原形!
「四夜……大姊?五夜……二姊?」夢乍見來的居然是自己兩名姊姊,陡地發愣。
四夜?五夜?聶風不虞夢除了家有姥姥,竟還有兩以夜為名的姊妹,夢的身世愈來
愈匪夷所思,她還有什麼瞞著聶風?
然而無論夢的身世如何隱秘,也許此時已是逐一揭盅的時候,她那雙所謂「無敵霸
手」,與她兩位姊姊,已活生生的展示在聶風眼前!
聶風但見落在困仙網上的四夜五夜,竟是兩名絕色美女,而且二人除了美艷絕倫,
神態也極端妖燒,滿目春意,裝扮更異常暴露,彷彿她倆的衣衫並非用以蔽體,也不是
用來覆蓋身上要害……而是在擔任著展示要害,突出要害的重要任務,好使她倆身上的
誘人部位更是——呼之欲出!
她和她,真的是兩雙名副其實的——蜘蛛精!
因為勾引、享用男人,是她倆的生平嗜好!
而眼前這個困仙網,亦是她們的——拿手好戲!
「大姊,二姊,是……姥姥差你們來的?」大姊四夜冷然一笑,先是斜眼一瞥姥姥
房間,再回眸瞟著夢,歪著嘴道:「這還用間?你向來是姥姥最看重的三妹,這次若非
姥姥她老人家命我們如此,我們又怎敢造次呀!」此語一出,夢臉上微有愧色,似為自
己違背了姥姥命令而心中有愧,只是,姥姥房內依舊毫無聲息,意外地,姥亦沒追出房
外。
不過夢的二姊五夜已牢牢的盯著夢,忍不住罵道:「哼、臭丫頭,虧你還有顏面喚
我們作大姊二姊!姥姥叫你好好的利用聶風,你卻偏偏迴避他,姥姥如今要親自生擒聶
風,你居然還斗膽救他?你真是不知好醜,膽大包天了!」四夜隨即亦以極度鄙夷的目
光看著夢,陰險附和。
「二妹你真是一語中的!你瞧我們的三妹,也不自量自己臉上那條矚目的紅痕究竟
有多醜,居然以為自己可以配得上聶風,依我看,她大抵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會救聶風
吧?嘿嘿!真是烏鴉圖配鳳凰,真真正正的——不知好醜!」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五夜
的說話還僅是嚴詞責,沒有什麼,但四夜的說話卻蘊含極強的侮辱性,非常尖酸刻薄,
夢聞言不由一臉蒼白。
其實在過去的日子,她那條紅痕已被大姊四夜取筆在過不下千百次,只是今回當著
聶風跟前,再被取笑為貌醜,心中不知為何只感到難過,更是羞愧得無以復加,不斯然
低下頭。
聶風把一切聽在耳內,不禁怔怔的回望夢,道:「夢……姑娘,原來姥姥要你,利
用我?那……你為何還要救我?」夢被聶風如此一問,當場不知所措:「聶……大哥,
我……」她不知該如何答辯,只有漲紅了臉,一顆頭垂得更低,不敢再看聶風。
四夜尖著嗓子嘲道:「呆子,真是多此一問,我三妹救你,當然是因為『醜女愛俊』
這些陳舊不堪的理由了。」她說著猝地眼珠骨碌一轉,瞄著聶風;淫笑:「不過她倒很
懂得挑,挑中你這個絕色美男子,不失為上等貨色!」此語方罷,四夜然舉步,走至聶
風跟前,聶風手腳雖然被制,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腿,似在奇怪,她為何會在這個
粘性極強的困仙網上行動自如。
四夜朝聶風呵了口氣,笑道:「聶美男,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為何我和五夜可在
網上走動。
好吧!瞧在你這張人見人愛的俊臉份上,我就告訴你吧!那是因為我們早已在腳下
塗了……」「解仙水!」「解仙水!」聶風皺眉。
「不錯!」面對著聶風這個絕色俊男,五夜也不再對其大姊四夜謙遜禮讓,連忙也
步至他的跟前,搶著答:「我們雖然沒有三妹那樣的資質,可以習姥姥的『無敵霸手』,
不過姥姥卻傳了我們另一技倆——『困仙網』與『困仙索』,這兩種東西不但能令那些
所謂絕世高手一籌莫展,它們的柔韌更能以柔制剛,克制三妹剛勁無匹的無敵霸手……」
除非三妹也能像我們一樣,懂得配製能解去網上粘性的解仙水,否則,她還是奈何我們
不了……」五夜一面說一面沾沾自喜,彷彿為她倆的困仙網的成為無敵霸手的剋星而感
到眉飛色舞,不過聶風卻不以為然。
他想,是什麼樣的人便練什麼樣的功夫,觀乎這雙妹妹花妖嬈得如同兩支擇人而噬
的蜘蛛精,練這些結網的功夫最是合適不過,姥姥倒有眼光,蜘蛛精當然是要結網的!
然而夢,她平素如此溫文嫻靜,弱質纖纖,卻具備天賦習那什麼剛勁無倫的無敵霸
手,倒真是意料之外,他不期然又斜斜一瞥身畔的夢。
夢,此時也不期然的看著他,目光似在希望他能寬恕,只因她一直有許多事情瞞著
他……四夜五夜對二人互相凝視極表不滿,四夜已異常不客氣的道:「聶風,眼前放著
兩個軟玉溫香的美女你不望,你偏要望那支臉有紅痕的醜八怪,你好不識抬舉!」說著
已雙手齊出,硬把聶風的臉扳向她,聶風就在此倏忽之間,意外地瞥見四夜腰際竟懸著
一個白色瓷瓶,這個瓷瓶的瓶口對著森塞,瓶上還刻著三個小字——解仙水!
五夜見其姊像要把聶風據為已有,不忿之下,也依樣葫蘆的把聶風的臉扳向自己,
四夜隨即臭她:「二妹,我知道你時常對著聶風的畫像猛流口涎,但也不用這樣急色嘛!
每次我倆發現什麼俊男,都是由大姊我先來的,你今次怎麼破壞規矩?」真是世風日下,
人心不古了!人前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俏麗村女,總是給那綠林大盜調戲。如今卻是對
移世易,光天化日之下,堂堂一個聶風,居然會被兩個好色的美女調戲,真是成何體統,
四夜五夜仍在爭持不下,夢瞧見自己兩個姊姊在聶風面前露出如此丟人的急色相,只覺
酚尷尬,聶風卻一直不語,任由二女把他的臉扳來扳去,然而,正當二人擾攘之際,夢
竟然瞥見聶風臉上泛起一絲微笑。
在這個快要被人「辣手摧花」的時候,他居然還可悠然一笑,他到底在笑些什麼?
他不是給赫傻了吧?
當然不會!聶風笑,是因為他縱然手腳被制,無法動彈,他身上還有一樣可以在危
急時攻擊敵人的武器,雖然這種武器,這種絕藝,非到了必要時候,他絕不會用!
四夜五夜既對手腳被制的聶風毫無戒心,擾攘之間居然已與聶風近在颶尺,這近在
肥尺的距離,正是聶風渴求的時機!
他那絲笑意猶在臉上凝留,突然……「蓬」的一聲!聶風淬地把全身真氣猛向頭上
貫去,他那一頭本來柔順無比的長髮,霍地沖天矗立,儼如神魔動怒……「啊!」四夜
五夜在擾攘間驚見這個絕世俊男的頭上奇景,登時給唬得齊齊高呼一聲!
然而僅此一聲,她倆便再也沒有呼叫;因為聶風已用比聲音更快的速度把自己脖子
急扭,他那頭貫滿真氣的長髮隨著脖子扭動之熱,斗地如一條快絕無倫的腿影般,「碰
碰」兩聲,已閃電掃中四夜五夜的天靈穴!
這一擊實不容有失,聶風已貫滿全身真氣於發端,故四夜五夜所中非輕,何況還被
掃中天靈穴,任憑她倆武功不弱,也要當場昏厥!
就在二人正要雙雙昏倒在網上的同一時間,聶風長髮復再連勁一擲,恰好擲著了四
夜腰際的那瓶解仙水,接著再發勁一扯,便把解仙水奪過來!
解仙水甫一到手,聶風即時以發中柔勁把其塞子震開,他就這樣以自己的發端擲著
解仙水,往自己及夢的身上腳上澆了一圈,不消殺那,制時二人的粘液盡給解仙水溶掉,
不單哪些,由於腳上已滿是解仙水,二人還可暫時在困仙網上行動自如!
可是夢還是立於原地,愣愣的看著兩個被擊昏網上姐姐,雙愣的看著聶風那頭己變
回柔順光滑的長髮,似在為適才的奇觀目瞪口呆。
聶風尷尬一笑,道:「夢姑娘,適才我的模樣……赫怕了你」,乍聞聶風說話,夢
方纔如夢初醒,答:「不!我……我只是驚訝於……一個男人的頭髮也可以這樣利害……」
是的!儘管想破腦袋,誰會想到聶風的長髮居然有這種用處。
剛才那連串攻擊一氣呵成,威力絕不亞於聶風的風神腿,而且還是他自創的獨門功
夫,至少一頭散亂生發的步驚雲,便不可以像聶風那樣依樣葫蘆!
夢這句話猶未說完,忽聽沉寂多時的姥姥房內,復再傳出一陣笑聲,姥姥的笑聲:
「老妾也相當驚訝!滿以為憑藉困仙網已可『捕風捉夢』,故我一直在房內靜候佳音,
卻想不到四夜五夜那兩個丫頭好色誤事,聶小子,老妾實在大小覷了你的本事,與及低
估了你的驚人『美貌』此語一出,聶風與夢即時互望一眼,雙方均在凝神戒備,因深知
姥姥會隨時出手。
姥姥續道:「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可讓老妾知道你有多大本事,你本事愈大,便愈
可能是我們『傾城之戀』等了千年以上的人……」聶風聞言一愕,問:「什麼?我……
可能是傾城之戀等了千年以上的人?怎……會」我只是奉師父之命前來追查傾城之戀而
已,怎會與這招扯上關係」」房內的姥姥冷笑:「你當然不會明白!若然你明白傾城之
戀千年以來為何仍在等待一個人,只怕你老早便不會前來無雙城了,不過你既然人得本
城,老妾就不會讓你踏出本城半步……」「我要——」「生擒你!」「你」字甫出,赫
聽姥姥隨即暴吒,「嗖」的一聲,她那根友頭枴杖突破窗而出。目標,正是聶風的——
腿!
她要生擒聶風,最重要是不能讓他走,所以選擇碎他的腿骨,絕對正確!
友頭枴杖所兵的勁力異常澎湃,而且快如閃電,杖未至,杖風先至,把聶風與夢的
衣衫激湯得籟籟作響,若然給其擊中,不死也得重傷!
聶風手無寸鐵,硬擋固然絕不可能,心念一轉,即時躍上半空避過,誰料這根枴杖
竟似長了眼睛,杖熱急回,復向半空中的聶風雙腿迴旋掃去!
「聶大哥小心!」一旁的夢驚見如此,連忙也一躍而起,那雙無敵霸手模裡一揮,
「噹」的一聲,竟與龍頭枴杖碰個正著,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交加聲,龍頭枴杖更被擊
得旋回姥姥房內!
房中的姥姥眼見夢一而再地相幫聶風,隨即暴跳如雷:「好哇!丫頭,為了這個聶
小子,你今日竟然作反了?」
是的!也許她所於的一切也是為了聶風,所以夢猶嘗試哀求:「姥姥!求你放過他
吧!他未必便是傾城之戀所等的那個人。」
姥姥朗聲高叫:「無論如何,今日好歹也須擒下這子再說!」
一語方罷,姥姥已如一道奔雷般穿窗而出,縱身一躍,竟爾躍上三丈高空,接著以
她那雙無敵霸手耍了一個掌花,吆喝:「聶風,接招吧!」聲音響如洪鐘,奪人心魄,
但更奪人心魄的,是她此刻的無敵霸手,這支手正匯聚了她全身五成功力,勢如破竹地
自半空一直向在下的聶風疾劈,掌勢之雄渾霸道,已逼得聶風與夢足下的困仙網深深下
墮,網下的地面更已開始「啪勒」爆裂!
無敵無敵無敵!這一掌所散發的一股無敵霸氣,像逼天下蒼生皆要公認官是無敵!
好無敵的一掌!這一掌來勢之快,絕不遜於聶風的快,可是縱使聶風有足夠時間提
腿擋格,也沒有足夠內力抵擋,他已感到,他無論以身體任何一個部位去擋這支無敵霸
手,結果也只會——斷!
爆!碎!
夢眼見姥姥來勢之洶湧凌厲,心知不妙,惟姥姥這一掌已快得她無法可及時再幫聶
風,只能驚叫:「聶大哥,此掌絕對不宜硬拚,快避!」避?
聶風私下暗暗叫苦,若可以避過此掌的話他早已避了,但此掌的澎湃逼力猶如一個
數尺直徑的鐵桶,把他牢牢困在那方圓數尺之內,退避無從,任由宰割……當然——不!
堂堂北飲狂刀聶人王之子,絕對不會任從宰割,即使腿骨盡碎,即使敵人如何蓋世
無敵,他也要與敵人——拼到底!
一念至此,聶風不由分說翹首對正在半空急速落下的姥姥道:「姥姥,你是夢的長
輩,我本不欲與你交手,但你三翻四次咄咄相逼……」「聶風今日唯有與你——」「拼
盡了!」
拼盡了!真的拼盡了!聶風連隨把畢生所學——「傲寒六訣」的十成內力與「風神
腿法」的十成內力,盡數匯聚右腿之上——勁腿迎上!
可是,儘管他拼盡了十成功力,可能夠抵擋姥姥五成功力的——無敵霸手?
僅是五成功力的——無敵?
答案是……這次硬拚不單令夢吃驚,令姥姥吃驚!
更令聶風自己也——相當吃驚!
就在聶風的腿與姥姥的無敵霸手正面相碰的剎那,聶風立時知道自己已經敗了,因
為儘管他已使出十成功力,他已感到將要與自己右腿碰著的力量,至少比他的十成功力
高上數倍之金,他這條腿必廢無疑!
然而不知如何,不知何故,正當他整條右腿將要被姥姥強大的力量矗碎之際,情急
之下,他丹田之位驀有一團白光閃起,似是一團真氣,這團白色真氣似是一直潛伏在聶
風體內,此刻乍被姥姥的無敵霸手吸引,靜極恩動,迅速朝聶風右腿運竄,誓要與無敵
霸手一較高下!
姥姥本已穩操勝券,見之不由心頭一稟。
「不可能!這小子本應潰不成軍,怎會陡地又生一股白色氣團向腿上運竄?這股氣
團看來史異常強大,雄霸的弟子……怎會有此等——超凡力量?」心念一轉,正要加強
掌勁,但已經太遲了!
聶風的折色氣團已成功地竄至右腿尖,接著,即時與無敵霸手的強大力量拚個正著!
「隆!」一拼之下,兩者之間當場爆發一聲槳爛絕倫的矗心雷響!
天要塌了!地要崩了!
天和地,都彷彿在為這兩股仍然在世上存在的絕世力量,互相硬拚而赫得驚呼!
而一旁的夢,早已看得呆了想不到本來是強弱懸殊的一招交拼,居然會被聶風這股
潛藏的白色氣團扭轉過來,變為熱均力敵,霎時整個庭園因兩大絕世力量短兵相接,發
生一場驚天動地的激烈震盪,兩大絕世力量交拼的反震力,更把方圓五丈內的樹木矗個
化為寸碎!
可怕可怕!聶風體內潛藏的白色氣團到底是什麼可怕的力量?難道是……激震過後,
姥姥不虞聶風的力量居然能與其兵著五成功力的無敵霸手打個平手,當下一怔,而的人
仍身在半空,委實不利,遂連隨翻身一躍,落在地上,只見的臉陣紫陣青,明顯因這一
拼而血氣大亂,急需回氣,但姥姥是斜脫聶風,目露嘉許之色,豪情豎指一讚:「好!
接得好!真是少年出英雄!老妾好後悔剛才不使盡十成功力與你一拼,看看到底這支無
敵霸手與你那股白色真氣誰勝誰負,哈哈……」狂笑聲中,姥姥的嘴角已迸出鮮血,看
來真的受了內傷。
可是聶風也並不好過,適才一拼雖然炫爛無比,但他與姥姥,同樣需要為此硬拚付
出不非代價。
他的嘴角也和姥姥一樣,源源滲算!
聶風此際雖仍屹立,唯他心中自知,自己的血氣已因適才火拚而逆亂,如今他已舉
步維艱……然而最令人驚心的還是,姥姥在此時此刻,竟然也知道他的情況,還若斷若
續冷笑:「聶小子!你體內……雖然有那股奇異真氣在保護著你,可是老妾適才與你……
過招之間,已感到你……仍未知怎樣將它靈活運用……」「如今,你也該和老妾一樣,
感到舉步難艱了吧?」啊!原來姥姥亦已舉步維艱?
聶風不禁暗暗鬆了口氣。因為這豈不表示,姥姥已沒有餘力攻擊他?
然而,他未免高興得太早了。
赫聽姥姥驀然又道:「不過,老妾雖已舉步維艱,仍有餘力作出——最後一著……」
最後一著?
姥姥還有最後一著?
姥姥續說下去:「聶小子!老妾偏不信你還可使用股力量!此刻縱使我不立即歇息
回來,也偏要使出『情傾七世』看看你還有多少斤兩?」情傾?
七世?
好癡纏的名字!這又是什麼奇招」俗世凡夫,相戀傾情,僅是一世已那知煩,何堪
還要七世傾情?
真是煩上加煩,煩死了!
難得為這招取名的人仍不誇大其煩,為這招取了一個這樣癡情的名字,可知取名的
人何等深情?
乍聞此語,聶風當場一怔:他怔住,並非全因這個名字,而是主要因為姥姥此刻說
話的聲音!
姥姥,她的嗓子,在此瞬間,陡地變廠一個異常低沉的男子聲音!
同一時間,姥姥身上亦不斷冒出無數紅色霞氣,她的峰軀,更產生一陣驚人變化!
「咯勒」一聲!但見姥姥本已魁梧的身軀更呈巨大,本來枯槁的手亦登時筋肉模生,
她那張皮包著骨的臉,還同時如球般脹:那頭白髮亦逐漸變黑……她的臉色,更急劇轉
為——一片赤紅!
天!權在頃刻間,姥姥竟然由一個長暮老婦變為一個雄赳赳的男人?
而且這個男人,還是一個令人心曾相識的男人……「關……公?聶風簡直呆了:
「怎……可能?武聖關公,……怎可能是……一個女人?」然而,更不可能的事亦發生
了!本來與聶風同樣的舉步難艱的姥姥,此刻不但形體驟變,就那支無敵霸手上的銀線
手套,亦早已變得一片赤紅,裂焰四射,似是——勁招前奏!
「呵……呵……」「聶風『情傾七世』本分七級功力,一級一世,目前只有老妾一
人才懂,雖然經過適才那招火拚後我已元氣大傷,不能盡使七世七級的頂級功力,只能
使出一級,然則傾『一』世的熊熊情火,也足夠你慢慢消受了……」「聶風,就讓你看
看我這招『情傾七世』的——」「第一級功力吧!」「吧」字乍出,變為男身的她亦已
暴然而起,一躍便有五丈之高,而方圓五丈的砂石,更如同僕人般隨其身形飛上,霎時
飛砂滿大,如蝗蝕日,一片肅殺……聶風仍是呆立,夢不由分說衝上聶風跟前道:「聶
大哥,別再硬碰,我們快走!」說著已拉著聶風,欲要逃出這個破落庭園,方才驚覺,
聶風原來具的舉步難艱……「聶大哥……」夢非常震愕,因為聶風口角滲出的血一直沒
有停過,更已染濕了他胸前的衣襟,而就在此時,摹聽姥姥暴吒一聲她,和她那支赤紅
的無敵霸手,已帶動無數砂石,兵著一股比適才一擊更無敵更強模逾倍的氣勢,猛向聶
風重矗而下!
「姥姥,不要這樣!你真的想殺了他嗎?」夢高聲驚呼,同時之間,已一把扶著聶
風奪門而出,只要能奪門而出,便能逃出這間破舊的屋,逃出姥姥的情傾「一」世!
殊不知,正當二人剛剛奪門而出剎那,竟然又墮進了另——陷餅!
赫見門外方圓一丈的地面,早已向兩旁分開,露出一個異常漆黑、深不見底的洞口,
夢與聶風不虞有此一著,竟雙雙墮進洞內!
尚幸夢仍然反應敏捷,二人下墮了五丈之時,她慌忙以自己那支無敵霸手往沿壁一
插,當場把二人下墮之勢遏止,未致墮至洞底:可是與此同時,地面之上淬地又有一股
無敵氣勁向二人壓下。
原來姥姥已窮追而至,她和她那支貫滿」情傾一世」功力的無敵霸手,更在洞內無
邊的幽黯中泛起一片紅光,人和手,簡直已變為一團烈火,夢還聽見她一面向他倆格來,
一面吃吃笑道:「丫頭!在未肯定聶風是否傾城之戀所等的人前,你認為姥姥可會忍心
殺他?」「我只想把你們逼進這個洞下,如今,貴州省讓我以情傾一世。
把你們打進洞底,再慢慢處置你們吧!」語聲方歇,姥姥滿是赤紅烈焰的無敵霸手,
已兵著霸道無匹的強橫力量,猛然向聶風與夢矗去,誓要把二人矗進洞底!
情傾一世未至,情傾一世的逼力已先至,縱然僅是第一級的功力,那份氣勁,已逼
得夢與矗風無法呼吸,本來以夢那支銀白色的無敵霸手,可能亦能勉強抵擋情傾一世,
然而,夢此刻的右手兵著矗風,她的無霸手卻正深插在沿壁之內,支撐著二人的峰子,
無法及時與姥姥一拼,眼看二人勢必被情傾一世矗至五勞七傷,再被打進那深不可測的
洞底之際……然而就在此時,幽黯的洞內,竟然閃起一團白光,一團可能扭轉身勢的白
光……白光?啊,那不正是……?」對了!那團白光,正是聶風體內那股深潛不發的真
氣,雖然聶風已舉步為艱,惟在此千鐵道一髮之間,那團真氣又如山洪暴發,傾瀉而出,
叫本已頹然的聶風不得不發!
「姥……姥,再——見——」聶風高呼一聲,「蓬」的一聲,他的腿亦已隨聲而起,
這一腿之勁之強,絕不比他與姥姥硬拚的第一腿有絲毫遜色,接著,但見他腿中的折光
終於與姥姥手上身上的赤紅烈焰正面霹靂硬碰,登時爆出一聲足以震碎長空的雷響——
好震心、撕天、撼地的一聲巨響!只是這聲巨響所帶來的戰果,到底是——孰勝孰負?
不!根本就分不出誰勝椎負!因為就在聶風與姥姥第二度硬碰過手,聶風體內那團
真氣怕生的反震力強大無比,已把姥姥整個人震出洞外,彈回地面之上,而夢一直兵著
聶風的右手,亦再難把他穩持,她的右手一鬆,已經力盡的聶風隨即如一團敗絮般向沿
底墮去!
「聶大哥!」夢非常震驚,她知道聶風與姥姥二度硬拚之後,已無半空餘力,而且
還即將氣盡昏厥,若然就這樣墮至這個深不可測的洞底,他勢必——粉身碎骨!
因此不由分說,夢己第一時間抽出她那雙插在沿壁的無敵霸手,急掠而下,直追下
墮著的聶風!
而姥姥,卻早已在地面之上冷笑,只是她的冷笑聲已非常虛弱,而且更回復了她老
婦的聲音:「好……一個……聶風!」寧死……不屈,愈戰……愈強,居然能……在老
妾祭起……情段……一世時,把……我反震……而……出,老妾,真是……愈來……愈
欣賞……你……了……」「可惜,無論……你有……多強,始終……還是……要……墮
進……這個……老妾為你……準備……的陷講……」「老妾……如今即將……氣盡昏厥,
不過,你何嘗不是……與我一樣。
將會……氣……盡……昏……厥?」「當你……再次甦醒……的時候,也許……亦
是我……甦醒的……時候,屆時……我,我……一定會……下來生擒……你的……」
「我一定……要你……好好……嘗嘗,當我這,情傾……七世……到了第六級……的時
候,會是……何等……驚天……動地……境界……」說到這裡,姥姥語音稍頓,似乎十
分虛弱,但她還是鼓起最後一口氣高歌起來;「情海……無舟,傾……滅無常;七世……
情深,世代相……隨」好蒼涼的歌聲!這十六個字,每句前端,皆以「情」「傾」、
「七」「世」四字為先,會否正是「情傾七世」的口訣?
這招「情傾七世」,雙會否與「傾城之戀」有緊密關連?
然而無論如何,在姥姥虛弱而蒼涼的歌聲之中,那個地上丈闊的洞口,「軋」的一
聲,開始緩緩的合了起來……不妙!
如此一來,聶風與夢,豈非已成為——甕中之鱉?
人活著就不得不工作。
貧苦大從,家無恆產,每日為口奔馳,由早工作至夜又何足為奇?
即使是富甲一方的巨賈,他們也有他們工作,他們的工作,當然便是要竭力保持自
己的富有,以防有朝床頭金,」壯士無顏」,家道日趨中落。
故而,貧有貧的奔波,富有富的勞碌,既然人生在世不能不工作,那未,若能夠找
著一份與身身興趣相符的工作,便能寓工作於如樂,一生至此,夫復何求?」可惜,世
上能夠找著一份理想工作的人並不大多,在獨孤一方統治的無雙城內,這種例子更是鳳
毛磷角。
然而,偏偏還有這一群人……他們每天皆在於著與自己興趣相符的工作!
鐵阿二的人長得不怎麼樣,脾氣也不怎麼樣,不過他雖然年方三十,在無雙城的市
集中,已經是算是一個很像樣的人物了。
只因為,鐵阿二雖無萬貫家財,卻已是一間鋪子的老闆,在無支城市集內,他早有
一間專售豬、牛、羊、雞的肉鋪,鋪內更有二十個男夥計,每日替鐵阿二宰殺逾千頭的
飛領家畜,以供部分無雙城人食用。
鐵阿二這二十名男夥計,每個都和鐵阿二一樣,長得平平凡凡,毫不特出,不過,
這群男夥計倒算敬業樂業,他們每日都宰殺超逾千條生命,居然面不改容,從沒感到辛
苦,相反,看來還相當陶醉似的……而鐵阿二,儘管公兩忙得不可開交,每日仍會高潮
抽空親自操刀,他也像他的夥計們一樣,每天若不宰殺一些生命,便感到坐立不安,若
有所失……正如此時此刻,鐵阿二又寧願放棄一要俗務,與一眾夥計在鋪後的屠房內—
—割豬屠牛……「哞!」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嚎,如匹練般的鮮血,當場從那頭牛的脖子
中噴灑而出,灑滿鐵阿二滿額滿臉,可是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相反更像是非常享受似
的,他的刀,甫割開一撕,整頭碩壯如山的公牛赫然被他狠兒發撕開左右兩邊,死無全
屍,好大的氣力!
若是換了尋常屠夫,宰一頭牛本是尋常不過的事,只是鐵阿二此刻的表情,卻像是
從宰剎中得到無上快感,那種快感的表情,令本來外貌平凡的鐵阿二,竟看來有點恐怖
猙獰!
然而此際在旁觀看的二十名夥計,倒沒感到有任何不安,當中且有一人脫口讚道:
「痛快痛快!大哥,這頭牛你殺得非常殘忍,看得兄弟們相當痛快!」大哥?兄弟?
眾所周知,鐵阿二是他們的老闆,何以突然又變為他們的大哥?還互相稱兄道弟?
鐵阿二隻是愜意一笑,手中屠刀卻沒有半分停下,他接著再揮出兩刀,刀鋒僅發出
「嗤嗤」兩聲,整頭牛竟已給他以刀剝皮,破為百聲,散落在木桌上,已經可以「零沽
出售」。
好刀!好手!好快的刀!只是兩刀便把整頭強壯如山的公牛吹為百怕,若然不是占,
而是劈人的話,那這個人將會死得——很慘很慘……就在阿鐵二非常滿意地看著和自己
的精心傑作之際,突然間他雙目斜斜向屠房中一個掛滿豬牛屍體的角落一掃,口裡已緊
接吐出一個字:「誰?」「誰?」字甫出,但見阿鐵二本來平凡的臉,翟地得極不平凡
起來,誰都無法想像,一個平凡的人會在頃刻變得極不平凡,彷彿完全換了個人似的,
只因為……在此倏忽之間,阿鐵二的眼睛、手腳,甚至身上任何一個部位,皆霎時充滿
一股一等一高手的——殺氣!
不錯!是殺氣!殺氣不單令阿鐵二完全變作另一個人,更令他手中的屠刀驀然變質,
變了一柄——殺人的刀!
殺人的刀,當然用來殺人!所以阿鐵二這個「誰」字出口同時。
他手中的屠刀已隨聲射出!
同一時間,阿鐵二的十二名夥計,亦紛紛把手中屠刀擲出,合共二十一柄屠刀,盡
向那個角落飛劈而去!
到底在豬牛屍體後藏著的人是誰?
阿鐵二雖然問了一個「誰」字,惟嗆根本沒預期暗角中的人會答,他與他這班兄弟,
會在殺了這個人後再看看此人是「誰」,這個方法相信更簡單直接!
可是,暗角中的人似乎亦非弱者,二十一柄屠刀雖己鋪天劈至,但,只見暗角中的
人指影急劃,也是不知怎地,暗角中的其中一條牛屍赫然給他以指破開二十一聲,二十
一聲支離破碎的牛屍,嚴如排山倒海般向十一柄屠刀迎去,隨即爆出一聲「彭」然巨響,
接著是一連串的叮叮噹噹之聲,二十一柄屠刀已和二十一塊牛屍一同跌到地上!
好利害!阿鐵二隻以兩刀便把公牛劈成百塊,用刀之快及準繩已令人拍案叫絕,能
身負這種超凡刀法,環顧當今武林刀手,不出十名,而來者卻不倚伏任何兵刃,便把牛
屍破為二十一碎塊,雖然數目不多,但卻全都是以單指,在一式之間完成,來者修為之
高,更不在阿鐵二之下……「無雙神指?」阿鐵二眉頭略皺,看來有點意外,暗角中的
那個卻氣定神閒地答:「不錯!鐵狼,你即使記不起我,也應該記得老夫的——無雙神
指!」鐵狼!原來鐵阿二喚作鐵狼?
答話聲中,那個人亦悠悠自暗角中步出,啊!此人竟是……面對來人,鐵阿二居然
沒有流露半點訝異之色,事實上,一個普通的無雙城老闆,面對著這個來者,絕對不應
如此鎮定,因為來者正是——無雙城主「獨孤一方」!
「獨孤城主,是你?」鐵阿二隻是淡然一問,一點也沒有恭敬迎接城主駕臨的意思。
他與獨孤一方,似乎是認識的。
獨孤一方笑道。
「鐵狼,你雖然位列江湖『第二』殺手,也不用如此傲慢,須知道一年之前,你們
被那個人追殺,被逼至走投無路之時,是誰個給你和你二十個兄弟一條生路,讓你們在
無雙城內隱藏身份,安心保命?」什麼?外表平凡的鐵阿二居然是江湖第二殺手?難怪
他適才簡簡單單的兩刀便能把公牛劈成百塊,更難怪他與他的二十名兄弟,一直在無雙
城內以屠夫為業!
慣於殺人的殺手,一朝要隱藏身份,絕跡江湖,不再殺人,一定會技養難熬……故
而,他們選擇了另一類適合他們的工作——屠夫,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易,殺手,仍
是以殘殺從生為樂……然而,能夠令江湖第二殺手及其兄弟們害怕得躲起來的人物,又
會是一個怎樣可怕的人?這個人竟然能夠使殺人為業的殺手也害怕被殺,到底誰是這個
可怕的人?
再者,誰是當今江湖的——第?一?殺?手?
鐵狼慢條斯理的答:「不錯!當初確是獨孤城主收留我們,可是城主今天秘密親臨
這個滿是血污的屠房,可不會是前來要我們知恩圖報吧?」
獨孤一方巧笑頷首:「不愧是『殺手之狼』!這麼快便能洞悉本城主此來動機!鐵
狼、你猜得對本城主今日此來,正希望你們能替我辦一件事。」
鐵狼回望自己二十名兄弟,目光再落到獨孤一方臉上,漠然一笑:「城主,你似乎
並不大懂殺手的心態,於我們殺手這種行業,根本沒有『恩情』這兩個字,特別是我們
這二十一頭『殺手之狼』,即使你對我們有恩,我們也不會輕易買帳,一切須以『利』
字當頭……」
獨孤一方笑臉一沉,問:「本城主怎會不明你們殺手全不把道義恩情放在眼內?然
則,若本城主要你們與我一起對付一個人,須要付出多少?」
鐵狼又目閃起一絲狡猾的光芒,答:「那就要看城主要我們對付的是什麼人?和以
什麼方法對付了?而且,若是要走出無雙城十里之內的任務,我們絕不會接!」
「哦?」獨孤一方狡猾一笑:「原來你們還在忌憚那個追殺你們的人?嘿嘿,放心!
老夫給你們這個任務,不用走出無雙城十里之內……」「而老夫要你們對付的,是一個
很神秘很可怕的人,別說你們願接與否,老夫也擔心你們未必可應付得了……」
獨孤一方這一句話,無疑是「激將之法」!不過如此古老的兵法,往往亦是最收效
的方法,只因為大多數人都有一個缺點——自視過高!
而江湖第二殺手,江湖地位雖高,這個弱點卻更顯著,一直冷淡反應的鐵驟聞此語,
也不由起了頗大反應,冷笑:「有趣有趣!看城主的表情,難道此人長了三頭六臂不成?」
獨孤一方凝重的道:「不知道!也許此人真的有三頭六臂,此人曾在本城的『關聖
廟外』,在雨中以血凝成四個數日不褪的血字一項城之戀!」
「傾城之戀!」鐵狼頗感錯愕,但隨即會意一笑,似乎也在城中聽過關聖廟外那場
分屍屠殺的事,不由道:「我明白了,原來獨孤城主對那招什麼傳說中的奇招,也有染
指之心?」
獨孤一方道:「這個你們毋庸多管!本城主已想出一條妙計,只要你們願意與我合
作,便一定能夠成功,你們到底要多少?儘管說!」
妙計?鐵狼只感到失笑,每個自以為聰明的人,認為自己的計最妙,可是他是殺手,
他非常小心,特別在討價還價的時候。
「好!城主果然快人快語!不過城主有所不知,我與我二十名兄弟出道十多年,直
至攀上第二殺手之位,當中所經歷的殊不簡單,也非三言兩語可以道盡,直至如今,我
們要出手殺人,已井非為了金錢,錢已經不能引起我們的殺人興趣……」
獨孤一方見屢求不遂,已顯得極不耐煩,道:「轉彎抹角,絕非殺手所為,還是開
門見山,把條件說出來吧!」
鐵狼狡猾的看著獨孤一方,就像一頭豺狼在看著一頭老狐狸,一字一字的宣佈他的
條件:「好!城主可要小心聽著了!」「無論事成與否,我們都要城主的——」「無雙
神指及——」
「無雙神劍!」
「無雙神劍指!」
無雙神劍!
天!無雙祖傳武學,其分三種,無雙劍法、無雙神指與無雙神腿!
如今!「殺手之狼」三者欲要其一,未免太貪心一點了吧?
更何況,還有無雙城的鎮城之寶——無雙神劍!
這柄劍,絕對不能落在別人手上,鐵狼提出這個要求,根本便是——強其所難,嚴
詞拒絕!
也許,他身為殺手之狼,也具備狼的敏銳預感,這次行動,他化絕對不應接受,所
以,才會以這兩上要求為難獨孤一方?
可是,獨孤一方乍聞此語,居然毫不動容,也毫不猶豫,不由分說便一口應承:
「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成交!」什麼?這下子倒令鐵狼等人怔住了!
江湖之中,無論誰都知道,無雙劍對無雙城異常重要,任何一代的城主,若然失劍,
便是欺師滅祖。
雖然若能得到傾城之戀,便極有可能天下無敵,但,難道在狙孤一方心中,天下無
敵,比欺師滅祖更為重要?
二十一頭「殺手之狼」,此刻亦全都在為獨孤一方爽快的決定而霍然動容,他們簡
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可以把鎮城之寶無雙劍用作交易條件的人……竟然便是真真正正
的無雙城主——獨孤一方!
如果,在「真相」之前的是「假象」,在「假象」之前的卻又是如假包換的「真相」,
應該怎辦?
紅。
四周只有一片血紅。
當聶風從昏迷中悠悠甦醒過來的時候,映進眼簾的,只是無邊的血紅。
卻原來,他此際身處的地方,竟是一間以紅磚建成、約為了方兩丈的寢室,就連他
如今躺著的坑床,也是以紅磚砌成。
哦?他在昏厥之時,不是正墮進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暗洞底嗎?
如今卻為何會身在此處?
幸而他很快便不用忖測,因為當他的目光徐徐在室內流轉之際,他便發覺他身畔正
坐著一個人,一個可能會解答他一切疑問的人——夢!
夢此刻正在聶風床畔盤膝而出,閉目養神,聶風輕輕的喚了她:「夢姑娘……」夢
悠悠的張開眼睛,當她看見他已經甦醒過來,不由展顏一笑,是真心的:「聶大哥,你……
沒事了?」聶風隨即搖頭,且已坐了起來,柔聲道:「我……沒事,夢姑娘,你……一
直守在我的身邊?」夢羞羞的點了點頭。
「嗯,我曾嘗試為你邊功療傷,不料你體內那股潛藏的真氣居然抗拒外來的真氣,
而且這股真氣竟令你能自行療傷,在一個時辰內迅速回復氣,甦醒過來……」
「真想不到,聶大哥,你體內……竟有一股這樣強橫的力量,可與姥姥拚個旗鼓相
當,或許……」
「你真的如姥姥所說,是那招『傾城之戀』等了千年的人……」
提及姥姥及傾城之戀,聶風便想到夢那神秘莫測的身份,不期然道:「我也實在想
不到:夢姑娘你……竟然也是一個……一流高手。」
乍聞此語,夢一顆芳心不禁怦然一跳,兩頰發紅,幸而始終不如四周的紅磚那般殷
紅,故聶風並未察覺,她靦腆的答:「對……不起,聶大哥,我一直瞞著你,實在是……
逼不得已……」
聶風道:「我明白的,攀姑娘,反而為了聶內,令你和姥姥……反目,我……更不
知……該……如何說好……」
這句倒是聶風由衷的話!適才他瞥見夢為救他,奮不顧身的與姥姥連番火拚,他固
然十分感激,惟同時更感內疚……
夢苦苦一笑:「聶大哥何必如此內疚?此事早晚都會發生,只是……我也沒料到會……
這樣快……」
「是了。」聶內驀然似有所覺,問:「我記得,我倆本來墮向一個漆黑的洞底,如
今卻為何……會在這裡?」
夢饒有深意的答:「這裡,正是那個洞底其中一角。」
「什麼?」聶風一怔,沒料到答案會是如此。「這裡……僅是那個洞底的其中一角?
那這個洞……豈非很大?」
「嗯。」夢微微的點了點頭,答:「這個洞不但深入地底五十丈之深,而且還有整
個無雙城那樣大,可以說,這個洞,本來便是無雙城的——根!」
「無雙城的……根?」
「不錯!這個洞,不但是無雙城的根……」「也是我的根!」
「你的根!」
「這裡,原是我出生的地方。」一語至此,夢不由舉起自己的無敵霸手,一面看一
面稀噓的道:「但願,我從來都沒在這裡出生……」「也從沒擁有過這支——」「無敵
霸手!」如果夢在地上的紅色磚屋,至少己有千年以上歷史的話,那未眼前這個地洞,
也擁有同等的歲數了。
聶風跟在夢的身後,一直向前走,愈向前走,他便愈是心驚,因為原來這個地洞不
但非常巨大,且還滿佈迂迴曲折的通道,每條通道每隔一丈便有一盞沒燈,彷彿沒有盡
頭似的;二人約行了半盞茶的時間,夢終於在其中一個三岔路口停了下來。
卻原來,這個三岔路口交匯處的地上,刻著一個經闊八盡的圓形,夢驀然對聶風道:
「聶大哥,你且抬頭看看。」
聶風遂如言翹首一瞥,只見頭上竟是一條向上延伸的漆黑通道,漫無邊際似的,不
由得問:「這條通道,到底通向什麼地方?」
夢目光閃爍,答:「這條通頭,深約五十丈,正是這個地洞的唯一出路,也是唯一
入口!」
「唯一出路和人口?」聶風一愣:「那即是說,我們適才是由這條通道跌下來的?」
「不錯!夢答:「可惜如今我們已不能從原路而回了。」
「哦?」
「因為這條通頭的盡頭,正是我那座紅色磚屋的門前空地,那裡的地面本是由兩塊
厚達五丈的巨石拼成,且以機關開合,猶如一道活門……」
「若是換了平時,即使巨石已然合上,在地洞內的人仍可啟動機關,把門開啟,進
出自如,可是如今,姥姥已在洞外把機關的樞紐反鎖,我們縱然啟動地洞內的機關,也
無法將之開啟,逃出生天……」
聶風隨卻問:「但,若然是內力深厚的一流高手,只要躍至通道盡頭,以掌破開這
兩塊厚達五丈的巨石亦非太難的事,縱然一掌不行,再添兩、三掌,不是可以把難題迎
刃而解?」是的!某些絕世高手的內力,幾乎已達至能開天闢地的驚人境界,聶風那團
藏的真固然可以,而夢的無敵霸手,難道便不可以?
夢只見聶風的目光落在她那支還未脫下的銀線手套上,當下明白聶風的意思,道:
「聶大哥,開山劈石原亦不難,但有否想過,即使把兩塊巨石矗碎,巨石那種逾萬斤的
石碎也會把在下劈石的人活埋?」對了!這才是癥結所在!
思前想後,還是無法從這裡出去,除非,姥姥會在地面啟動機關……可是姥姥當然
不會這樣做了,她把機關反鎖,目的就是要令聶風成為甕中之鱉,待她醒過來再下來生
擒他!
一念至此,聶風淬地又問:「夢姑娘,依你估計,姥姥還有多久便會醒來?」夢想
了想,答:「應該不會太久,你與她拼了兩招,約在一個時辰甦醒,姥姥卻在這前還與
我拼了七八掌,耗力較巨,故極其量,她僅較你多需一個時辰,便能回復元氣,甦醒過
來。」那即是說,聶風與夢還有不足一個時辰的時間……聶風道:「沒辦法了!唯一出
路既被封死,只好在這個時辰內盡快養精蓄稅,等修——」「再戰姥姥!」再戰姥姥!
聶風倒真還有無窮戰意,然而夢此時卻憂心耿耿的道:「可是……聶大哥,姥姥的
『情傾七世』,威力並非如你所想般簡單……」聶風瞥了瞥夢,反而並不像她那樣憂心,
溫然問:「哦?情優七世如何不簡單?」夢解釋:「姥姥適才因內力不足,故只能使出
『情傾七世』的第一級——『情傾一世』。若待她內力全復,七世同出,便並非你我所
能抵擋了「而且,聶大哥你那團真氣,雖然看來深不見底,還像有無窮威力有待發揮,
可是,這股力量似乎並非你自己所練,你可能只是意外獲得而已,並未能懂得窮門將之
充份發揮,即使可以與情傾七世相比,也是徒然……」是的!臨陣對敵,勝負存亡盡在
一招之間!若不保證這股力量能夠如意使出,根本便是在打一場沒有把握的杖……聽罷
夢的精細分析,聶內亦深感有理,不由皺眉問:「夢姑娘,難道……我們如今真的無計
可施?坐以待斃?」夢定定的凝視著他,道:「那也未必!聶大哥,可知道為何夢會說
『情傾七世』若全力出擊,將會非常可怕?」「哦?」「因為情傾七世,本來便是衍生
自一式非常可怕的絕世奇招,一式姥姥還沒得到的絕世奇招,故而縱使情傾七世僅得這
式絕世奇招百分之一的精髓及威力,已經非同凡響……」什麼?僅得百分之一的精髓及
威力,情傾六世已非常可怕?
那這招絕世奇招,豈非足以驚天地、位鬼神?聶風似乎已穩穩感到夢所說的絕世奇
招是什麼了,他問:「夢姑娘,你所說的絕世奇招,難道便是……「聶大哥猜得一點不
錯!夢迴眸看著聶風,彷彿已知道他想說些什麼,道:「那招絕世奇招,正是——」
「傾城之戀。」「只要我們能夠得到它,便能夠有十足把握破姥姥的情傾七世廣「逃出
生天!」這下子可令聶風愈來愈糊塗了。
他不明白,為何姥姥既練成衍生自傾城之戀的情傾七世?卻反而仍未能得到傾城之
戀?世上真的有這招僅在歷史上曇花一現的傾城之戀?
除此以外,他不明白的還有許多許多,譬如攀與姥姥為何會各有一雙無敵霸手?她
倆,及那雙冤如蜘精的姊妹花到底是何方神聖?她們與傾城之戀有何淵源?
為何只有姥姥會懂得那招……清傾七世」?而夢卻又不會?
姥姥何解又會在行招間搖身突變成「關公」模樣?她,或他,真身到底是男?
抑或是女?
還有,姥姥何以會認為聶風是傾城之戀等了千年以上的人。
這招傾城之戀到底在等待著一個怎樣的人?
林林總總的疑問,少說也有十數之多,不過,聶風最關心的,反而是……當日在關
聖廟門外,一刀斬殺天下會十名探子的神秘高手,究竟是姥姥?還是——夢?
他不知何故極為擔心,他但願那個在雨中殺人留的高手,並不是……她,雖然她也
和姥姥一樣,有一雙無敵霸手……他但願,自己並沒有……錯看她!
夢瞟了瞟聶風滿是疑惑的臉,驀然伸出自己的手,道:「聶大哥,我……可不可以
觸碰……你的手?」什麼?她要觸碰……他的手?聶風聞言臉上陡地一熱,雖然在這之
前,夢曾拉著他一起逃亡,但此時她刻意提出,他卻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緊張,更有點
不知所措,彷彿不懂思想似的,緩緩的伸出自己的手。
緊張!緊張!手愈接近便愈緊張!可是……夢只是輕輕的碰了碰他的手背,閉目凝
神一會,便移開自己的手,嫣然一笑,道:「聶大哥,我已經知道你如今心中所存著的
種種問題……」此語一出,聶風當場恍然大司,他忽然記起夢曾說過,她天生有一種特
殊的能力,只要觸碰任何人或動物的身體,便能夠感受他們的想些什麼……原來,她適
才僅是想知道聶內的疑惑?
聶風私下不禁一陣失笑,也不知在笑自己大蠢?還是笑自己自作多情?
夢卻一直凝眸看著聶,我,續說下去:「聶大哥,請你放心。你的問題,我會——
為你解答。」「其實,如今亦到了你該知道一切的時候了。」說著,夢驀然轉身,繼續
向其中一條通道走去,聶風連隨追問:「夢姑娘,我們如今去哪?」夢幽幽回道:「去
一個可以令你知道一切的地方。」「在哪裡,若你真的是傾城之戀所等的人的話,你便
可能有機會一睹它的廬山真貌,與及——」「它究竟如何?」「萬世無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7:15
第07章 英雄傳說
傳說,瀕臨大時代,或世逢大難,必出妖孽。
也生英雄。
英雄,並不是在太平盛世時出現的,而是只會在亂世及苦難中成長、茁壯、誕生,
儼如一顆短暫而光芒萬丈的流墾,普照萬世,讓迷惆無援的眾生驚鴻一瞥。
而人間的英雄,雙以神州最多,包括有名的……與及「無名」的。
每位英雄也曾為眾生流下不少眼淚。
包括那些已經流了出來的。
和那些只凝於眼眶,至死也不會流出來的……還有一個傳說。
據說,天上某些星星,都像征特殊的人或災難。
而其中一些極為特別的星,每一顆,更代表一傳說——英雄。
傳說。
為了爭取時間,聶風與夢一直各展輕功在通道之間飛馳,穿過一條通道又是另一條
通道,也不知要穿過多少通道方能停下。
然而,約飛馳半個時辰後,聶風驀覺眼前豁然開朗,原來他倆已進入了一個非常非
常巨大的山洞!
但見眼前的山洞約為了方二十丈大小,也是鋪滿紅磚,除了廣闊,這個山洞的建似
無甚稀奇,惟最令人納罕的是,山洞之內,赫然整齊排滿了一副副的——石棺!
這些石棺,少說也有數十之多,賄盡朝一樣物事排列,宛如石棺在向這物事跪拜似
的,雖然洞內燈光昏黯,但聶風一眼便看清什麼東西了。
那是——一根長的約五丈、粗逾三盡的鐵柱!
而這根鐵柱的上端,早已貫穿洞頂而上,而在下一端,卻沒在地上一個徑闊六的通
路內,鐵柱與通路之間仍有少許空隙,可容人身穿過,然而這條通路,究竟會通往什麼
地方?
乍見洞內如此情景,聶風不禁對夢道:「夢姑娘,這裡為何曾有這樣多的石棺?」
夢今回並沒有即時回答聶風,卻向洞內所有石棺合掌一揖,眉目之間竟爾泛起一絲深深
的哀傷,隔了半晌,方回答聶風的問題:「這裡放如此多的石棺,只圍為要以它們來存
放,那些世世代代在這裡守護傾城之戀的遺體,而那些遺體,正是……」「我歷代的先
人……說到這裡,夢那如迷霧般的眸子,不期然閃起一片淚光。
啊!原來棺內的全是夢的先人?原來她與她的先人皆要世世代代守護這裡?難怪她
始終沒有遷出那座看來已有千年歷史的紅色磚屋了。可是聶風仍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
他問:「夢姑娘,這些……既然全都是你先人的靈樞,卻何解在石棺之上,並沒刻上你
先的名字」」是了!這數十副石棺,竟沒有一副是有半個字的,何解?
夢的答案居然出乎意料之外,她道:「因為,若與這個山洞下葬的那人相比,我的
先人皆自覺不是什麼東西,他們認為自己的名字根本無足輕重,故索性吩咐後世子孫,
不用把他們的名字刻在棺上。」「而且,每副棺木,還要朝那人所葬的地方擺放,以示
他們衷心的敬意……」聽至這裡,聶風終於明白何以這些石棺像在向當中的鐵柱跪拜了,
原來有這樣一個原因,然而夢的先人皆自愧不如的那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個人既葬在這個山洞上,那,當中那根鐵柱與及那條徑闊六尺的通路,是否正是
那人葬身之地的惟一入口?
聶風道:「夢姑娘,若聶風猜得不錯,那人定是葬在這根鐵柱所通的地方無疑。」
「嗯。夢微微點頭。
聶風續道:「這人既然是你先人最為敬重的人,那這個人定必與『傾城之戀』有莫
大關連……」夢並沒有否認:「不錯!這個葬在山洞下的人與傾城之戀的關係非常密切,
聶大哥,我們這就下去見一見這個人,如何?」言畢,夢已步至那根鐵柱之畔,聶風連
隨趕上,惟正當他愈來愈接近那根鐵柱時,他方發覺,那根鐵柱的顏色極端怪異,似為
一種不知名的金屬所鑄,這種金屬雖不知名,卻又使聶風感到似曾相識……啊!聶風倏
地記起來了!在無雙城城門之前,矗立的那根亥「武聖」二字的鐵柱,正是以同樣顏色
的金屬鑄成!
「哦?這根鐵柱,不正和無雙城門前的那根鐵柱,以同樣的金屬鑄成!」夢幽幽的
答:「它們當然是以同一種金屬所鑄,因為——」「它們根本是——」「同一根柱!」
「同一根……柱?聶風抬首瞥鐵柱直插的洞頂,如今他與夢正身處在無雙城下五十丈之
深,若眼前這根柱與無雙城門前的柱是同一根的話,那即表示,這根柱與地面上的柱是
相連的了?
「很驚訝吧?」夢道:「這根鐵柱確與無雙城門的住一脈相連,故從這個山洞深入
地底的深度可以推想,這根鐵柱至少有五十多丈長度,更不計它繼續延伸而下的另一段
長度……」聶風非常詫異:那,既然兩根柱均是同一根,如今在我們頭上的豈非便是—
—無雙城門?」夢聞言點頭:「不錯!如今在我們五十丈之上,正是無雙城門!」五十
丈!真是一個不少的數字!一根至少五十丈長的鐵柱,難怪強如無雙城主獨孤一方,亦
無法把它連根拔起!
聶風愈聽愈是吃驚,追問:「但,當初與建這個地下山洞的人,為何要把一根這樣
長的鐵住插迸地底?這樣做到底為了什麼?」「我也很想知道。」夢答:「我和我的先
人雖然要守護這裡,但至今仍不知這根鐵柱的盡頭在哪?它到底有何功用?」聶風道:
「夢姑娘,那你和你的先人又為何要守護這裡」聽你的語氣,你和姥姥好像亦從沒有見
過真真正正的傾城之戀……」夢聽罷只是搖頭苦笑:「這個……容後才再談吧!如今距
姥姥甦醒的時間已不足半個時辰,聶大哥,我們還是快點下去為上!」夢說回眸凝視聶
風,一雙眸子更是如霧迷離,道:「我知道,即使不是要尋找傾城之戀制肘姥姥,聶大
哥你也很想知道,究竟傾城之戀是怎麼一回事的,是不是?」聶風會意一笑,實在衷心
佩服,夢意能看透他的心意。
不錯!雖然聶風並不渴望能得到傾城之戀,也不太畏懼姥姥甦醒後的狙擊,惟他一
直在追尋傾城之戀的猶,既然如今已到了這個地步,無論這個山洞下是血河火海,他也
會繼續追查下去……更何況,夢曾那樣奮勇救她,即使不為了傾城之戀,他也不會在此
刻棄她而去……此刻,夢與聶風又意外地互相凝視,她看他,他更看她二人就這樣默視
良久,四目交投,面對這個在其兩位妹姊口中所形容的天下第一美男,夢終於「不敵」,
徐徐移開視線,羞澀的道:「別再耽誤了,聶大哥,來吧!」「吧」字一出,她已沿那
根鐵柱展身一縱,直向山洞之下躍去!
聶風瞧她那弱質珊珊的背影,雙目竟不期然泛起一絲異常憐惜之情……夢給風的印
像極佳,本已不在話下,然而為何在此時此刻,他竟會為她而泛起一絲憐惜之情?
是因為他認為她可憐?還是因為,他早已明白……真相之前是假象,假象之前是真
相的真理?
然而無論如何,他已不由分說,與夢一起躍進更深一層的秘地!
當小南與小貓一覺醒來的時候,原來已是黃昏。
屋內一片死寂,死寂得連小孩子也感到氣氛極不尋常,小貓搓她那雙惺訟的睡眼,
對身畔的小南道:「大哥,怎麼天已開始暗了?我們究竟睡了多久啊?」小南仍然如在
夢中,答:「你問我,我雙問誰」你自己為什麼不豎豎指頭算算?」小貓倒真的像頭小
貓般聽話,居然豎起指頭算了起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可是她平素實在是太
懶了,夢教她唸書時,她不專心向學,算來算去,還是算不出所以然來,小南不耐煩的
道:「嘿!平時不燒香,急時抱佛腳!瞧你!沒有美貌已不用說了,連智慧也欠,還時
常自稱是什麼涉女,待我來!」說也豎起指頭算了起來。
然而這回,沒有須的小南也要燒須了,見他算了許久許久,算至十根指頭也開始發
疼了,卻依然沒有答案,小貓一直陰陰笑的看他,忽然佻皮的問:「大哥,你今年十歲,
我七歲,你比我年長多少歲?」小南已算得滿頭大汗,百忙中惟有又算算小貓這個問題,
這次總算很快算了,他答:「四歲。」「錯!」小貓像是滿有勝利感似的,立時自作聰
明,興高采烈的指出他的錯處:「是兩歲!」「兩歲?」小南猶豫,其實他已算得頭昏
腦脹,但還故意扮作胸有成竹似的道:「嘿!當然是兩歲!其實我早知道了,只是要試
一試你吧!果然給我試出,你和你大哥——我,一樣絕頂聰明!」小貓明知他在打腫臉
充胖子,不過也許兄弟情深,不忍拆穿他,只是道:「大哥,我們還是不要再算了,快
出去見姐姐吧!」「也好!否則姐姐又以為我們溜出街了!」兩兄妹於是即時跳下床,
走出房外。
二人一直向前行,猶不知這間屋已發生了驚人突變,然而當二人步至手園之時,園
中的情景,令小南不禁瞠目,小貓不禁結舌,只見在後園之上,竟然有一個——很大很
大的蜘蛛網!
「嘩!小南隔了半晌方懂得呼叫,他不期然一面走近那個四夜五夜所結的困仙網,
一面道:「怎會……有這樣大的蜘蛛網」小貓,我倆……不是在作夢吧?」眼見如斯詭
異的情景,小貓渾身已在發抖,道:「大哥,你別要站得那樣近啊!這個蜘網好可怕!
不知會不會有大蜘蛛的?」對了!要織這樣大的網,當然需要一支很大的蜘蛛,小南想
想也覺可怕,不由自主的後退數步,道:「小貓你說得一點不錯!織這個網的蜘蛛一定
很大!我們……還是先去找……姐姐再說!」說罷已拉小貓的手,便要往原路走,豈料
甫一轉身,便發覺他們身後,早已站兩個女人——兩個極端妖艷的陌生女人!
小南本能地感到不對勁,拉小貓一面向後退,一面對站在前問的女人道:「這位,
姑姑到底……是誰」你是……來找姐姐……看症的吧?」哈:姑姑?
站在前頭的原來是夢的二姊五夜,五夜驟聞姑姑這兩個字,臉上登時一紅,撫自己
的臉,向身畔的四夜問:「大姊,這兩支小東西,竟然喚我作『姑姑』,我真的……看
來有這麼老嗎?」面對年齡問題,天下女人們永遠非常敏感,慮,也非常勢利,四夜異
常慶幸小南口中的姑姑,井沒有包括自己在內,故極力在扮演同情者的角色,安慰五夜
道:「二妹,你怎會看來很老?只是較我看來,多添一點成熟風韻而已……」話未說完,
誰知一旁的小貓已搶道:「不對啊,在前的姑姑比在後的嬸嬸,看來應該年青很多……」
嘩!嬸嬸?這還了得?
可是小孩的說話往往都是真話,四夜登時老羞成怒,怒火中燒,妖性大發,嘶叫:
「好哇!你兩支小鬼不想活了,老娘如今便要好好整治你們說便要向小南兄妹撲去,誰
斷五夜雖被喚作姑姑,還有幾分容人氣量,拉她大妹勸道:「大姊,童育無忌,稚子無
辜!別要和小一般見識,而且,姥姥也很看重那個小男孩……」四夜橫她一眼,罵:
「呸!我你的腦袋已長到屈股去了」二妹,姥姥曾告訴我,聶風已收了那個男孩為徒,
我們若能擒他的徒兒,還怕聶風不乖乖就範?」就範」她們要聶風如何就範?五夜一想,
當下已心養難熬……「好呀!那,大姊,我們快擒下他們吧!不過別太難為小孩子姊妹
倆登時心意合一,出招!
只見四夜巧一翻,纖纖五指,便向小南衣襟抓去,而五夜亦於同一時間向小貓施襲!
總算小南是聶風徒兒,在短短時日練就的反應也是不弱,當下已一手牽小貓的手,
步法急轉,所使的居然是聶風所授的。「急轉步法」。
這套急轉步法乃當日鬼虎傳予聶風,步法雖然簡單,但卻相當實用,童年的聶風也
曾以之來避過一頭丈五高的巨大黑熊,小南的資質雖不及聶風,惟絕世步法畢竟是絕世
步法,使將起來亦刁巧非常,小南兩兄妹便以這步法急轉後撤,居然能避過四夜及五夜
的擒拿手。
小南見自己所練的武功,第一次出師便報捷,不由喜上眉梢,小貓更為咀刁,立時
助慶:「好羞好羞!姑姑嬸嬸以大欺小,好不要臉!如今中小也欺不了,更沒有臉!」
能夠摩掌逃生,本來是值得慶幸的事,但他們兩兄妹未免高興得大早了,就在二人沾沾
自喜的剎那,遽聞背後傳來一聲冷嘲:「這種步法本來極妙,可惜你年紀大輕,道行太
淺還未足以應付我們啊……」是四夜的聲音!她與五夜不知於何時已閃至二人身後,小
南兄妹不禁神為之奪,猶未及呼叫,四夜已一爪把小南整個舉起,猶如麻座鷹捉挑戰雞
一般,而被五夜攫的小貓,處境也是一樣!
四夜翹首對被她抓得高高的小南道:「哼!小鬼,你終於落在老娘的手上,你適才
的威風去了那兒?
你要怎樣整治你?宰了你好不好?」小貓但聽其大哥如今要被人宰割,畢竟是小女
孩,已給嚇得不住顫抖,道:「別要宰掉我大哥啊!他比豬還要沒腦,求求你們……放
過他,改為宰豬吧……」小南倒算還有點骨氣,制止她求下去:「小貓,別要求她們,
我們還沒絕望的!你可記得,我們還有一招……」給五夜高舉的小貓隨即一愕:「大哥,
你是說……?」小南向她使了一個眼色:「蠢貓!我們小孩子在害怕時的第一煞手,你
不記得了嗎?」「小鬼好狡猾!我還是先對了你的穴道再說……」話未說完,小南已向
小貓大叫:「肥貓,出招吧!」出招?四夜五夜間言為之失笑,兩個小孩還有什麼奇招
可出?
兩姊妹左看看右望望,望望上又看看下,還不見他兄妹倆仍何異樣,正想出言嘲弄,
五夜斗地驚呼起來!四夜斜眼一瞥五夜,只見她高舉小貓的手臂,赫然已——一片濕滑!
四夜還來不及細思那是什麼,與此同時,驀聽她自己手中高舉的小南高呼一聲:
「煞手銅來了!」煞手來了?四夜忙不迭朝他望去,誰斷臉孔正面向他之際,「沙」的
一聲!一道溫熱無比的水柱已向她迎面射來,饒是她身手不弱,也是避無可避,當場中
招!
原來所謂小孩子的第一煞手,的確十分可怕,竟是——尿尿!
四夜但覺滿臉畢是澀澀的液體,當下已知道是什麼,她與五夜向來最受漂亮潔淨,
此刻不由給這第一煞手赫得魂飛魄散,姊妹倆齊齊發狂尖叫,更慌忙把小南兄妹拋到地
上,趕拭抹自己臉上手上的尿悄,而就在二人心慌意亂之間,冷不及防,一條小身影已
撲向二人……「噗噗」兩聲!這條小身影競以一種未見過的點穴手法,閃電點了四夜王
夜身上一個意想不到的部位,兩姊妹當場動彈不得,目露極端咋舌之色!
因為點了她倆穴道的,竟然是——小南!
而小南所使的點穴手法,正是當年聶風用以制時其父聶人工的——獸穴法!
其實,小南能夠制住四夜姊妹,一來是因二人過行輕敵,二來,亦因為他所學的,
本來便是兩套極為巧妙的步法與點穴功夫,放縱然他氣力不大,還是憑運氣出奇制勝!
眼見兩支妖精被制,小貓方驚稍定,拍掌叫好:「大哥好威風啊!我也要求聶大哥
教我習武,我決定以後也不再當什麼淑女了,我要當俠女!」四夜五夜滿臉滿身積漬,
兼且這次老貓燒須,早已怒火難當,四夜已發狂吆喝:「小鬼快放了我們!否則老娘一
定把你拆骨煎皮!」小南雖已出奇制勝,這次卻從四夜五夜身上學乖了,井沒有輕敵、
道:「我才不會像你們那樣笨!橫豎我放不放你們,你們也會把我拆骨煎皮,倒不如我
們如今先去找師父與姐姐回來,才再放你們吧!」小貓也道:「是呀!我們還是快去找
哥哥姐姐吧!」兩兄妹正自興高采烈之際,霍地,赫覺身後有一股令人感到極不暢快的
感覺襲來,那是一股很可怕的感覺,逼得二人有點透不過氣,接,還有一個聲音徐徐響
起:「好得很!我也很想把聶風與夢兒找回來,你倆何不與我一道同行?」這個聲音極
具鹹儀,是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老婦聲音,小南兄妹聞聲隨即臉色一變。
他們認得這個聲音!雖然他們從沒見過這個聲音的主人:然而他兄妹倆已聽過這聲
音無數次,那是躲在房中、永不見人的——姥姥!
天!
真是的姥姥!
想不到……姥姥竟然比夢所預料的更快甦醒過來!
那……想不到!這個心地,竟是出奇的寒冷。
聶風與夢一直沿那條鐵柱下躍,愈躍愈下,愈下便愈寒冷,直至躍下二十丈的,簡
直已至奇寒徹骨的地步,聶風心忖:「什麼?無雙城下居然會有如斯冰寒之地?到底那
雙驟一個怎樣的地方?」正在思忖之間,夢卻忽然輕呼:「聶大哥,快要到了,當心!」
話未說完,聶風只見自己足下五丈之處,地面己然在望,惟是瞧真一點,足下的居然是
——一征平滑如鏡的冰面!
目的地已然在望,無論是地面抑或冰面,聶風還是照履如夷,當下把真氣匯於雙腿,
足尖輕點,便已穩然落在冰面之上,輕功之高,竟是地無聲。
而夢似乎亦毫不讓聶風專美,從二十多丈高的地方躍下來,她,同樣也是地無聲。
見這裡原來是一個相當大的冰窖。
第二眼,他便發覺在這個冰窖中央,亦豎立這根連綿不絕的鐵柱,然而這次鐵柱的
下端已整根沒進厚厚的冰雪之下,再無任何向下的通路。
而第三眼,他的目光終於掃向冰窖其中一面堆滿冰雪的牆壁,因為在這堵牆壁之上、
有一些東西非常吸引聶風的神線,那就是一個約為丈高的洞口!
而在洞口之上,還刻一些更令人矚目的東西——四行小字及六個大字!
這四行小字,原來是一句異常纏綿的話:「情海無舟,傾滅無常。
七世情深世代相隨。」而那六個大字,卻最令聶風吃驚,因為那六個字是——「無
雙夫人之墓!」「無雙夫人」」聶內愣愣的回望夢,問:「無雙夫人是誰?聽其稱號,
似和無雙城有極深淵源……」夢答:「她當然和無雙城有極深淵源了,若不是因為她,
便不會有今日的無雙城!」「她,亦是把『情傾七世』,自『傾城之戀』衍生出來的人!」
說到這裡,夢的眸子驀然又泛起一片欽敬之色,那種欽敬,並不像是裝出來的。
聶風問:「既然無雙城因這位『無雙夫人』而起,那,她定是無雙城的始祖了?」
夢道:「可以這樣說,亦不能這樣說,無雙城建派於百餘年前,然而,無雙夫人已是千
多年前的人。」「什麼?千多年前的人,她……到底是誰?」夢看聶,我,一字一字的
吐出一個令聶風極度震驚的答案:「她,與一個不平凡的男人有一段不平凡的關係,無
雙夫人,其實便是千多年前,開聖關公的——」「元!配!夫!人!」萬料不到,武聖
關公的元配夫人,居然會葬在無雙城下,她與他,和無雙城真的有微妙關係?
她,又會是一個怎樣的紅顏?為何夢一提起她,會露出欽敬之色?
這個疑問,並沒在聶風腦海存在多久,因為當夢與他一起步進冰窖內那個洞口時,
他隨即便看見了她……也看見了她那張足可傾國傾城的——臉!
觸目所見,洞內和冰窖一樣,遍地也是白皚皚的冰雪,惟在雪地之上,竟矗立四道
完全透明的水晶屏風,像是四堵牆壁,砌成一個細小的房子,聶風但見在這個細小的房
子中居然躺一個女人,一個令他非常驚艷的女人!
這個便是……無雙夫人?
聶風當然非要吃驚不可了,因為他做夢也沒想過,無雙夫人會是……她?
眼前無雙夫人的遺體,可能因為經年累月皆處於這個深入地底七十多丈的冰窖關係,
依然完整無缺,栩栩如生,她的一張臉容,更是艷麗無雙,可以說,她是聶風有生以來
所見過的婦女之中——第四個最美麗的女人:
第一個聶風認為最美麗的女人,是他的娘親「顏盈」雖然她令他徹底領悟一個道理;
「有時候,最美麗的東西,可能是最無情的東西」,但每個人都有權去選擇自己愛走的
路,他從沒有怨她。
第二個,是步驚雲的前身「阿鐵」的心中所愛——「雪緣姑娘」,她的美,更是不
爭的事實,雖然她已隨步驚雲的再生而湮役……
第三個,聶風不期然回望正站於他身旁的……他看她臉上的紅痕,不知為何,在他
眼中,在她身上,遺憾竟亦能化為一種動人的美……
第四個,固然便是眼前的無雙夫人了,無雙夫人令聶風吃驚,除了因為她罕見的美
貌,還因為她的臉——完全與關聖廟內,那個與關聖背部緊密相連的美女塑像……一模
一樣!
事情有端倪似乎愈來愈明顯了,聶風連隨問道:「無雙夫人,豈不是關聖神像後的
美女塑?我明白了,那個美女塑像,定是你和姥姥雕在神像之後,希望她也能像關公一
樣,受千人拜,萬人跪?」夢瞟了瞟聶風,目光似在讚賞他慧黠,答:「不錯!為了無
雙夫人,姥姥不惜終日掛蚌人皮面具,遮掩她那張皮包骨的臉,在關聖廟內充當廟祝,
守護她的肖像,想不到卻被你於無意中發現,無雙夫人的塑像,才逼不得已炸毀……」
聶風道:「那未,殺天下會十名控子的神秘高手雙是誰?」夢歉疚的答:「是……姥姥,
但……請聶大哥別要深怪姥姥,她……有苦衷。」「苦衷?」「嗯!因為我們的宿命,
便皇要守護無雙城,絕不容它傾於任何人的手上,所以,姥姥為了阻嚇你師雄霸,才會
出此……下策……」看見夢如期內疚,聶風只是默然,一時之間更不知對她說些什麼,
隔了半晌,為了避免尷尬,他故意岔開話題道:「夢姑娘,我始終不明白,為何你們要
長留在此守護無雙城?
你們與無雙城,或無雙夫人有緊密淵源?」夢又是苦澀一笑,道:「聶大哥,你苦
想知道我們與無雙城的關係,不細讀無雙夫人手中的遺書?那卷她親手所寫的遺書,不
但能使你知道一切事情始未,更寫下了傾城之戀的秘密……」傾城之戀?
聶風隨即朝無雙夫人遺體一瞥,果然!聶風一直沒有注意,原來她手中正緊握卷東
西,一卷無數霸者梟雄極想一看的東西!
因為在這卷遺書之上,赫然寫上了四個梟雄霸者夢寐以求的字——傾!城!之!戀!
傾城之戀!
這個流傳了至少千年的謎,終於要揭開了!
聶風從無雙夫人手中取過那卷遺書,不知何故,他的掌心在不住冒汗,若與前往西
湖尋找盂缽的那次任務相比,這一次,他無疑緊張多了……只因那次所尋的盂缽,與他
並無設身關係,然而今次,姥姥一而再地認為,他極可能會是傾城之戀等了千年的人,
那未,他亦與傾城之戀有極為緊密的關係了?
他很想知道,自己為何可能是傾城之戀所等的人。
還有那根至少長逾七十多丈的鐵柱,它真正的盡頭在哪?它有何特殊作用?
還有,夢的身世……一想及夢那神秘莫測的身世,聶風更不猶豫,緩緩的把手中的
遺書攤開,這麼重要的一卷遺書,他準備一字一字、小心奕奕的看一切都即將揭盅了!
然而,正當聶風把這卷遺書攤開殺那,他的臉色陡地大變!
不可能!
不可能!
這卷遺書,怎麼會是……這樣的?
怎麼會是這樣的?
就在聶風極度震驚,正要回首相問夢的殺那……更驚人的事發生了!
他簡直不忍相信眼前所見……夢,她……她竟然在……!
正當「傾城之戀」這式絕世奇招的秘密將要再度面世殺時,無雙城,赫然發生了一
件令所有城民極度震驚的事。
己是夜幕低垂,不少無雙城的城民已趕回家樂敘天倫去,至少有七成的無雙城民正
在途上,有些城民猶結伴同行,邊說邊笑,依然不知已——大禍臨頭!
翟地……不知從無雙城外的何處何方,竟然傳來了連串震耳欲聾的「隆隆」雷聲!
這可奇怪了!皮時正天朗氣清,萬里無雲,何來驚雷乍響?
聽真一點,啊……這不是雷聲!這是煙花暴放的——爆炸聲!
幾乎是同一時間,在無雙城三里外的漆黑夜空,居然爆發了無數美麗而燦爛的煙花,
天上的星朋亦頓時給煙花比了下去,黯然失色!
煙花,本來是繁榮和吉慶的象徵,雖然煙花過後,世人在茫茫長夜,始終還是會感
到落寞……可是,此刻無雙城內的所有誇城民,瞥見天上的煙花,卻一點不也不感到興
高采烈,相反,所有人的目光均泛起一陣莫名其妙的恐怖!
只因為,此際在天上暴放的煙花,並沒有砌成令人歎為觀止的美麗圖案,相反,更
砌成一幕令人觸目驚心的奇景!
赫見夜空上的所有煙花,竟然砌成兩個非常巨大的字——攻城!
什麼?攻城?
原來,步驚雲已認領雄霸給一萬雄師,掩至無雙城三里之外?
難道,傾城之戀的秘密將要面世之日。
正是霸者獨狐一方敗亡的死忌?
更是無雙城——城?
傾?
之?
時?
「卜卜卜卜」!
一陣陣龜殼與銅錢的碰擊聲,接連不絕地在那個不知名的懸崖上迴盪;這些,可會
是占卜之聲?
荒山孤崖,本來罕有人跡,如今卻為何有人在此占算?是否因為,這個崖已是此帶
方圓十里最高之地,也是最接近「天」的地方?
所以在這裡所卜的占算,也最準確?靈驗?
究竟誰有如此閒暇:挖空心思在此占算?誰要求自己的占算絕對準確?
原來是他!
那個曾於五年前,在樂山忠告聶風、步驚雲、斷浪的「他!」他還是那麼肥腫難分,
還是像一尊無法救人救己的「泥菩薩」,只是從他臉上那些愈來愈多、愈來愈腫的毒瘡
看來,這五年的歲月,他實在非常落拓,早已被折磨得不似人形!
他猶在拚命的搖那個比他的命還要硬的龜殼,一面卻在自言自語;他看來已占算了
一段長時間,惟仍算不出所以然來,他到底在算些什麼?
而就在此時,他的占算終於有了結果!
突聽龜殼內發出「掙」的一聲刺耳尖響,當中的銅錢隨即撒了一地,嚴如撤下了一
地殞落的流星……是的!是流星!
他拚命的搖動龜殼,正是為了兩個或許會成為人間流星的人而占算。在過去五年,
他曾為他倆卜了萬課以上,但每次銅錢下地時所呈示的卦象,奇跡地,赫然悉數——一
模一樣!
一萬次都有相同的答案,怎會如斯巧合?難道這就是天意?
不!他不相信!縱然他精於術數,參透天機,他也不願相信那便是天意!
他但願那兩人的命運會有所改變!他但願冥冥中的安排真的可被人力所拯!
可惜,儘管卜了萬課,仍沒有一次的結果是不同的,就像——如今在地上的銅錢所
呈示的卦象。
依舊如前一模一樣!
他倆的宿命,已是牢不可改!
鐵案如山!
「多麼……可惜……」於昏黯的月色下,肥腫難分的他乍見地上那數個銅錢,不由
自言自語,既然嗟歎:「他們……是兩個極為難得的人,卻背負那樣令人惋借的命運,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待他們?為何蒼天總愛將凡人作弄?為何偏偏——」
「天?意?如?刀?」為何偏偏天意如刀?這條無奈的問題,在過去的歷史上,已不知
有多少含冤不白、壯志未酬的才子豪俠,翹首的向天問過無數次,卻依然沒有滿意答案!
既歎無盡,問天無語,猝地——他臉色又是一變,似有所覺,又似心血來潮,愴惶
合指一算,一張變了色的臉頓呈蒼白,蒼白,彷彿,他又發現了一樁極為可怕的天意一
樣……「什麼?他倆的……其中之一,即將逐漸知道……」「自身的……命運?」「天!
何苦還要讓他知道自身的命運?」「他既然已活在命運的擺佈下,早已插翅難飛,何不
大方一些,讓他對自己的命運……」「永遠不知?!」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7:38
第08章 劍星
命運真的牢不可改?鐵案如山?
未必。
關於命運能否改變這個問題,據說,曾經就有這樣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
一個英雄故事……
中國人或許因為苦難大多,故為了自我安慰,大多數人皆寧願深信,萬事早有定數,
一切早有天意。
故而,英雄這類瀕臨絕種的罕有「生物」,更彼視為一項刻意安排;他們投生世上,
只為救眾生於水深火熱之中。
話說於天地初開之後,於女媧煉石補天之後,於女媧煉石補天之後,上天下地,逐
漸取得平衡;而補天所餘的四大奇石,亦已隨著不同機緣投下人間。
女媧總算大功告成,她飄身於無邊無際的夜空之上,正想享受片刻優閒,翟地……
她隱隱感到有些不妥。
到底是什麼不妥?
女媧隨即閒目凝神,一顆心投向虛空之中,再在虛空中投向未來,過了良久,只見
她眼角徐徐泛起一片淚光,哽咽歎息:「原來如此!原來冥冥中早有天意安排,人間盡
管經過千年萬年億年以後,還有那樣多的劫數和苦難;天意……也確實太殘忍了,但,
這……將要如何補救?」
補救?
女媧甚至能煉石補天,卻反而無法補救天意安排給世人的綿綿苦難?她何以如斯淒
槍?
只因為,在煉石補夭之時,她已耗掉身上一半元氣;現僅餘下一半元氣的她,若然
不再妄動慈悲之心,妄動元氣拯救眾主,她強也可永生永世苟存於天地之間。
是的!只要她能見死不救,那一半元氣也足夠她永遠享用了,但……
若不能救眾生,她,雖生何用?
一念至此,女媧更義不容辭,她既然已預知人間將有無窮無盡的苦難,她便要豁盡
自己所能去補救,哪怕最後她形神俱滅,歸於虛空?
然而,縱使她願意為世人犧牲自己,也須有一個能夠有效地幫助世人的方法呀!
她環顧身畔漫無止境的夜室,旋即發覺在漆黑的夜空上,除了有一輪圓月,總像是
欠了什麼似的,總像……有些遺憾。
啊!她斗地想到一個可以把眾生救離水火的方法了,因為在天地初開之後,原來,
天上並沒有——星!
不錯!是星!
天上沒有點點繁墾,煞是可惜。
女媧於是不顧一切,立即凝神,把體內的元氣與心中的意念匯成一道,信手一揮,
但見她掌中豪光一閃,在夜空其中一角,霎時出現了七顆光亮無比的星;七顆星更旬得
疏密有數,女媧瞄著這七顆星,道:「人間實在有大多苦惱,人更容易迷失方向,包括
他們心中的方向;北斗七星,你們何不永遠為世人指引方向,把迷惘眾生導向正途?」
原來這七顆星喚作「北斗」;女媧此番以北斗七星作為世人的指路明燈,實是用心
良昔。可是,縱使世人已有指路明燈,卻仍然脫離不了劫數和苦難,女娟固然明白,她
於是繼續動雙手,夜空之上接連又出現了不少星星,她更親自為每顆星命名;每顆星都
混和了女蝸對世人的祝福和希望,與及她的元氣而成,故而每顆墾均具備特殊的靈動力,
甚至有一些,更代表著某些將會降生世上不同朝代的——英雄。
包括有名的,與及無名的……
對!既然她無法千秋萬載照顧世人,她便以自身的力量化為天上的星;當這些星所
象徽的人或英雄降生世間之時,便能盡量為眾生解去某些天意安排的浩劫和苦難……
她偏不信天意真的——鐵案如山!
也不知過了多久,漆黑的夜空終於繁墾似錦;天蒼蒼,地茫茫,不獨已有燃點人心
藉重的星宿,也有象徽名人或英雄的墾;那些星所象徽的英雄,多如恆河沙數,瞳夠化
解人間萬年憶年的苦難;眾星既各自歸位,各自歸命,女娟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然而,
她自身的噩運亦隨開始……
為了煉石補天,為了創造星象來扭轉天意,她已筋疲力竭,油盡燈枯;她仍未形神
俱滅只因胸中猶存三口元氣;惟這三口元氣,也僅足夠她多苟存一時三刻而已;她叛逆
天命的下場即將降臨;縱使她是神,亦要永遠消失於這個無邊的天地中。
其實,她雖然創造了那樣多的英雄,她自己才是——真正的英雄!
整個夜空霎時充斥著女媧的殘喘,苟延殘喘。
她確是大虛弱了,然而在虛弱之中,她的眸子,霍地又露出一股無法形容的驚悸之
色!
哦?女媧是否也害怕面對死亡?抑或……
不!她怎會害怕面對死亡?她只是驀然本能地感到,她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她
算漏了兩劫!
第一劫,將會發生在一個三國鼎立的戰爭時代;這時候將會出現一個姓劉的皇者,
和一個姓曹的一代奸雄;若然劉姓皇者無法得到一個仗義干雲、天下無敵的英雄相助,
便難以制時那一代奸雄,而那奸雄,更會順利榮登皇座,天下蒼生勢必飽受塗炭……
而第二劫,卻是發生在距三國鼎立的千多年後,那一劫更是影響深遠,更必需有英
雄出現……
「啊……」
「我……錯了,我……怎能……犯下……」
「這樣的……錯?」
女媧若斷若續、虛弱地歎息,她為自己的疏忽而深感難過,但,難道事情真的已無
法可救?
為了彌補這兩個大錯,她不斷以自己僅餘的生命苦思;一頭長髮,也因苦思而變白,
再由白變為透明;這地,她嘴角做徽泛起一絲笑意,一絲蘊含希望的微笑;但聽她沉吟
道:「對了!還……有一個……方法,只要我……連這一時……三刻……的苟延……殘
喘……也不要,便能……成功……」
什麼?她連這一時三刻的苟延喘也不要?那豈不是說……
她不要命?
是的!為了成全人間蒼生,女媧決定不要命!
然生命已無法永久,遠希冀那一時三刻幹什麼?
她索性豁盡了!
只見女蝸斗地張口一吐,赫然吐出三團眩目光芒。啊!
這三團光,是……
三顆星!
也是女媧以她僅餘的最後三口元氣,融會而成的最後三顆星!
她真的不要命!
三顆星盡皆璀璨無比;其中一顆一片火紅,刺眼非常;餘下兩顆亦光芒萬丈;只是
其中一顆隱隱散發著一層雲,異常獨特;最後那顆亦不逞多讓,竟如一股旋風般繞著那
顆佈滿雲氣的星遊走,兩顆星儼如知己、朋友。
這三顆墾猶在漆黑的夜空中飄蕩,似乎仍未知自己將要所歸之位;而女媧,在吐出
這三口元氣之後,她的肉身已像她那頭長髮般,逐漸變白,再由白變為透明,她,即將
氣盡,消失……
可是她仍鼓起最後一分力,對這三顆星道:「武星、風星、雲星,你們……本來是……
我最後……的……三……口氣,所以……你們同……出……一轍,你們……所象徽……
的三個……英雄,全部……都將……會……具備……」
「相同……的……練武……資……質……」
武星?
風星?
雲星?
從外觀看來,那顆滿佈雲氣的定是雲星無疑;而風星,一定是那顆繞著雲星,如風
遊走的星……
至於武星更不用說,必是那顆火紅的星!
女媧又再非常虛弱的續說下去:「你們所……象徽的……那三……個人,必會成……
為人間……至傑,可……是……如今已……力盡,再無……餘力……把你們……放在……
兩……個劫……數……的……正確……位置……」
對了!女蝸儘管已創造了最後這三顆星,但若不能把它們放在天上代表兩個劫數的
方位,未了還是徒勞無功……
只是,那兩個被疏忽了的方位,到底在何處何方?
女媧不期然朝夜空上的極北之位看去,繼而又瞥向極南之位,斷續的道:「武星、
風……星、雲……星,極北……之位,正是……代表三國……鼎立……的那……一劫;
而極……南之位,卻是三國之後……千年的……大劫,我……已無……能為……力,你
們……還……是……各自……隨緣,去……吧……」
此語一出,說也奇怪,三顆星恍如具備靈性似的,不斷自轉,似在猶豫;最後,風
星與雲星竟突生異變,各自生出一股無形旋力,合二星之力,硬生生把赤紅的武星扯動,
一直把武星扯向極北之位。
武星看來亦非常不願,只是三顆星的資質本來相等,它根本無法擺脫二星制肘。
女媧見狀不由一怔,納罕:「風……星,雲……星,你們……在干……什麼?」
話未說完,武星已被二星擲至極北之位;武星甫一到位,當場再也旋走不得,卻原
來星一固定在特定軌跡,便無法可以再行改變。
武星既定,風、雲二星便如短命的流墾般,朝極南之位飛去,女媧看著這兩顆星最
後一起固定在極南之位,方才恍然大悟;淚,又如江河缺堤般,眾她的眸子源源淌下:
「我……明白……了……」
「風星、雲……星,你們……也感應……到……極南……之位……那一……劫……
的不祥,所以……才會……把武星……擲向……極北,你……們……不想……它與你們……
一起……冒……險?」
極北是劫,極南也是劫,然而劫也有大小之分,與武星同出一轍的風、雲二星,原
來不忍武星與它們一起冒太大的劫?
「但,你們……可知道,武星在……極北,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
天下……無敵……的……武中聖……者,聖中……武者……受……千秋……萬世……的
人跪拜……景仰,名……垂……千古?」
說到這裡,女媧不禁凝視夜空中的風、雲二星,相當惋借:「而……你倆,你倆……
座於……極南,將來……即使……能……為世間……化去此……大凶……之……劫,自
身……卻……依舊……藉藉……無……名,你們……縱然……為天下人……幹盡……好
事,也……不會……被人……記起,亦不會……感激……你們,你們更不會……在……
歷史上……留……名……」
風、雲二星當然不會回答,仿無語,然而,它們看來也似是無憾、無悔……
舞淚!
只有女媧仍在淌著她的眼淚,她為風雲二星的選擇所流的同情之淚……
「人……有人……命,星有……星命,神……有神命……」
「我……叛逆……天意……而創星,企圖……為人間……帶來……救星……與希望,
縱使如……今遭……受……天譴,形神……俱滅……於天地……之間,亦……覺……無
憾……了……」
是的!女媧雖算盡千劫萬劫,挖空心思,不惜以創星來扭轉天意,然而未必表示,
天意一定會被星所象徽的英雄逆改,一切一切,都要看每顆星的造化,但……
至少,無論是女媧抑或每一顆星,都曾經嘗試努力去逆轉夭意。
曾經嘗試過。
至少比甘於接受命運、坐以待斃為佳。
說話之間,女蝸變得幾近透明的軀體亦開始煙消雲散,惟她仍是百般忐忑,不忘對
風、雲二星作出最後的祝福:「風星、雲……星,其實……我最……放心不……下的,
是……你……們「但……願……」
你倆……為人間……化解……大難之……後,自身……不會……像我……一樣,遭……
天譴,更不用……擁抱……」
「永……恆的……遺……憾……」
「但……願……」
「但……願……」
「但……」
「願……」
但願?還有但願?
既然還有但願,可見仍是意難平,仍有遺憾……
女媧還未及說出她最後的「但願」,她的形、神便已撤底消失於天地之間,直至永
遠,永遠。」
而夜空之上的點點繁星,就像是女媧為世人所下的眼淚。
這個關於叛逆天意、叛逆命運的故事,無論孰真孰假,本應就此完結。
不過據說還有尾巴。
雖然知道這個故事的人並不多,可是就在武星降生世上的三國時代,卻有一個非常
非常聰明的女人;她精通五行藝數,擅觀森羅萬象;她早已藉星象預知武墾的宿命,更
發現在天上極南之位有兩顆孤獨的星。
她從沒見過這樣孤獨的星,而且從兩顆星的方位看來,她已知道,這兩顆星所象徽
的人物,將會與武星一樣,具備舉世無敵的練武資質……
而這個非常非常聰明的女人,正是……
聶風終於把無雙夫人的遺書攤開。
然而,映人他眼內的,那裡是什麼遺書?
他看見的,只是……
只是一卷白紙!
白紙?
怎可能?無雙夫人的遺書怎可能是一卷白紙?
聶風納罕,夢適才還說這卷遺書將會解開一切秘密,但如今遺書之內卻是空無一字,
難道……他深信自己絕沒有錯看的夢,也會對他說謊?
這似乎更不可能!聶風隨即回首,因為他想向夢問個清楚明白;豈料甫一回首……
天!
他所看見的夢,竟比那卷空白的遺書更教他震驚!
他但願夢真的對他說謊,因為眼前所呈現的一切,令處變不驚的他,亦陡地心裡一
寒!
夢……
她竟然在……
她竟然在——融化!
「夢姑娘?」
這真是一個令人出乎意料的劇變!人怎會無故融化?而且還在奇寒無比的冰害之內?
聶風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當下欲要救她,炬料還未觸及她的手,夢的整個身軀,還有
她那張正流露無限坎奈的臉,已閃電融為一灘濃稠黏液……
「夢……姑娘……」
聶風陣然而立,他瞥著地上那灘黏液,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而就在他猶未整理
思緒,猶未清楚發生什麼之前,更駭人的事亦接踵發生!
赫見夢所化的那灘濃稠黏液,竟然不再擴散,反而朝黏液核心回流,逐漸凝聚而成
一個人形;這個人形還低著頭,徐徐的站了起來:聶風私下益發納罕,心想,難道這是
夢其中一門可把自己骨血融化的奇功?
這並不稀奇!姥姥也曾由一個枯槁老婦的模樣搖身一變為關公之相,可是,就在聶
風想的當兒,那個重新凝聚的人形驀然抬起頭來,定定的瞧著他。
他終於看清楚這個人形的臉;啊!這個人形,竟然……竟然已不再是「夢」……
觸目所見,眼前的是一張足可傾國傾城的臉!
無雙夫人的臉!
「無……雙夫人?夢姑娘,你怎會是無雙夫人?」眼前所見極度匪夷所思,聶風不
期然又朝本應躺在四道水晶屏風內的無雙夫人望去,只見她的遺體仍安然無恙;他不禁
眉頭一皺,回望眼前的那個無雙夫人,道:「你不是無雙夫人,你到底是誰?」
無雙夫人只是溫柔一笑,答:一「你錯了,我確是無雙夫人,而那個躺在水晶屏風
內的無雙夫人,也是——無雙夫人。」
真是愈說愈語無倫次!惟聶風所關心的,並非誰是無雙夫人這個問題,他陡然問:
「那未,夢姑娘……如今在哪?」
顯而易見,他所關心的是……
這個自稱是無雙夫人的女人又是一笑,道:「她如今還身在這個冰窖之內,只是你
看不見她而已。」
這可奇了!夢適才分明已融為一灘濃稠黏液,何以無雙夫人還說不用操心?聶風道:
「我不明白。」
無雙夫人悵然歎息:「不明白是好的;若一個人太明白所有事情,太聰明,反而未
必是件好事……」
她像是有感而發。
聶風提醒她:「對不起,無論你是不是無雙夫人,你似乎還沒告訴我,夢姑娘現身
在何處?」
乍聞此語,無雙夫人隨即臉露歉意,答道:「毋庸操心!她就在你的眼前!」
「嚴格來說,站在你眼前的並不是我。」
「而是你所說的夢!」
什麼?她居然又說她並不是她自己,而是夢?聶風愈聽塗!
幸而無雙夫人復再補充:「其實,當你把我的那卷遺書攤開之時,你便已進入我遺
書加的虛空境界。」
「你已中了我的——」
「神移虛空!」
「神移……虛空?」聶風聞言一愕,他從沒聽過這四個字,問:「這是什麼武功?」
無雙夫人苦笑:「這並不是什麼武功,而是一種配合特殊藥物而成的迷心法,只是
這種迷心法較一般江湖人所用的繁複少許而已。」
又是迷心法?聶風記起在雷峰塔底之時,也曾迢上無雙城其中兩大護法「魅影心魔」
的「魅影迷心法」;這種迷心法能令人產生幻象,著實令人驚歎,如今,如今……
他霍地什麼也明白了,旋即試探地道:「難道,適才我瞥見夢姑娘閃電融化,是一
種幻象?」
無雙夫人凝眸注視著聶風,目標欣賞之色,答:「嗯。在千多年煎,就在我瀕死之
前,我決定寫一卷遺書,好讓後世有緣人能知道『傾城之變』的來龍雲脈,不致使這絕
世奇招失傳;可是想了又想,我仍是不知怎樣寫,最後我也無力再寫,便在這卷空白的
遺書內,下了我的獨門奇學——」
「神移虛空……」
聶風插嘴:「而這種神移虛空,正如你所說,亦是一種心法,亦能令人產生幻覺?」
無雙夫人道:「也不儘是。神移虛空雖是一種迷心法,惟所生的幻覺並不如尋常迷
心法般不切拌際,天馬行空;神移虛空所生的幻境,全都經下藥者的悉心安排……」
「安排?」
「不錯!因為神移虛空本來便是以一種奇藥的異香,令人產生幻覺,心神頓給移進
這幻境之;正如你適才攤開我的遺書時,便己中了遺書內我所下的藥香:隨後,你所見
的,全都是我在千多年前在藥香內所定的安排,與及我想說的話,所以你才會看見我。
當然,在幻境之內,也會因應你個人的性格而會有適當改變,例如你如今和我對話,你
所說的話,你所問的問題,並不是我在於多年前疑定的;實際上,我只是一個為你解決
疑問的幻影,即使你看見我的表情,也是你想像我會有的表情……」
這個無雙夫人的幻影說至這理,忽地瞥了水晶屏鳳內的無雙夫人一眼,惘然的道:
「事實上,真正的我已經死了。」
哦,原來如此!聶風默默注視著這個無雙夫人的幻影,默默看著她那惘然的表情,
心想,原來這個惘然的表情,也是他自己幻想無雙夫人會有的表情?
可是,他猶有一點不明:「但,適才你還說在我眼前的並不是你,而是夢,此話何
解?」
無雙夫人嫣然一笑:「那只因為,在你攤開之書之時,你所說的那個夢適才亦與你
一起吸入了神移虛空的異香,心神給移進入了幻覺境界;而在她的幻覺中,她卻變成了
我;故此,如今站在你跟前的我其實亦非真正虛無飄渺,難以捉摸,而是有實體的夢;
只是在你眼中看來,她的容貌已變為我的容貌,她的聲音也變為我的聲音,如此吧了……」
料不到世上居然有如此絕妙的神移虛空,竟能令一個死去已千多年的人,仍能「音
容宛在」的呈現在幻境之中,繼續說她未了的說話,未了的秘密……
未了的心願。
聶風聽罷無雙夫人所言,方才放下心頭大石;原來夢並沒有真的融化,而且她如今
還在他的幻境之內,成為了元雙夫人……
他不由又問:「既然如此,無雙夫人,你如今便是要告訴我關於『傾城之戀』的事。」
「嗯。」無雙夫人頷首:「不過關於『傾城之變』的事說來話長,我有另一個方法
告訴你。」
她說著霍地一指點在聶風眉心之位,續道:「請人閉上眼睛,如今,我便帶你去看
看傾城之戀的秘密……」
「去看?我們要離開這裡?」
無雙夫人搖首,溫柔的答:「並不是真正離開這裡,而是我將要帶領你的心神回到
千多年的從前;在那裡,你不但會看見傾城之戀,還有一切一切的——」
「前因後果!」
這真是一個荒謬絕倫的幻境!聶風心想;但更意料不到的是,在這個幻境之中,無
雙夫人居然還要領他的心神進入千多年前的世界,一個虛無的世界……
這……有可能嗎?
聶風雖然是這樣的想,然而到了這個地步,他已沒有不去的理由,他隨即閉上眼睛,
接著,他便感到自己的心像要隨著無雙夫人的指頭飛出自己體外,像要飛至一個很遠很
遠的地方。
一個在歷史上曾經出現的時代……
虛空,虛空,四周儘是一片無盡的虛空。
而聶風,此刻正在這片虛空之中飄蕩;嚴格來說,並不是他的身軀在虛空中飄蕩,
而是他的心!
他早已看不見自己的軀體,此刻的他,宛如一股真正的清風一樣,馳騁於虛空之間。
還有,本來在他身畔的無雙夫人亦早已蹤影可音然,他正要往回望,看看她會否在
他背後,惟就在此時,卻突聞她溫柔的聲音在無邊的虛空中響起:「請別要往回望,否
則,你便會從幻境中甦醒過來……」
「記著!我一直都會在你身畔,為你解說你所看見的東西,雖然那些東西並不會看
見你,因為它們全部都是重演的歷史,重演的幻象……」
既然無雙夫人這樣說,聶風益發聚精會神,一顆心在此虛無飄渺的境界中飛得更快,
更遠。
約馳騁了片刻,聶風遂發現距其不遠之處,有一團光,一團若隱若現、蒙朦朧朧的
光。瞧真一點,這團光赫然是——月亮!
不獨月亮,還有那滿天的墾光,今夜的星光倒真燦爛。
卻原來,聶風的心神已飛進一個漆黑的夜空上,這個夜空,究竟是何年何代、何生
何世的夜空?
只是除了那燦爛的星光,除了那醉人的圓月,夜空之上還有一樣物體,令聶風暗間
吃驚。
尋是一個飄浮於夜空之上、身軀快將變為透明的女人。
聶風不明白這個女人為河能飄浮於夜空之上,他只是感到她的眉梢眼角,盡在流露
著無限慈悲,她有一雙悲老一天憫人的眼睛;那種悲天憫人的眼神,令聶風不期然也湧
起一般尊敬之意,他不由向著無限的虛空間:「她是誰?」
如此一問,虛空之中竟也傳來無雙夫人的答覆,像是從很遠傳來的答覆:「她是女
媧。」
聶風更是咋舌:「女蝸?就是民間相傳,那個煉石補天的女媧?」
「嗯。」無雙夫人回應。
「但——」聶風又問:「世上真的有女媧這個神?」
無雙夫人道:「其實,這個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女媧又有何重要?最重要的,反而
是必須保留女媧的精神。」
「女媧的精神?」
「是的,這次我先領你來看這個傳說,便是要你先看看女媧那捨己為人、抗天逆命
的精神:年輕人,你要好好的留心看了。」
聶風如言朝女媧瞥去,但見此時雖已滿天星光燦爛,惟女媧仍吐出三顆異常獨特的
星;再者,她的身軀,亦逐漸煙消雲散……
「啊!她……要消失了……」聶風低呼。
無雙夫人道。
「不錯!而且不單她的肉身,她的元神亦要撤底消失。」
「她為何要這樣做?形神俱滅,這個犧牲實在大大。」
「因為她要吐出最後那三顆星,以彌補她算漏了的人間二劫,她太慈悲。」無雙夫
人輕歎。
「但,是這三顆星便能化解人間二劫?」
「傳說是能夠的,最經的那顆星喚作武星、據說正是象徽著三國時代出現的關羽,
亦即是我的丈夫……」。
「而另外那兩顆星,亦代表著兩個與武星相隔千多年後才會降生的人,兩個無緣在
歷史留名的英雄……」
聽到這裡,聶風陡地一陣唏噓,道:「只要能救蒼生於水火,一生縱是無名英雄,
甚至不被人視為英雄,這又如何?」
他這句話說得相當誠懇,絕非虛情假意,無雙夫人聞言反而霎時無語,隔了半晌才
道:「很好,能有這種心腸,年輕人,你若真是這兩顆星的其中一穎,買是眾生之福;
來吧!讓我們繼續前進,你的旅途,如今僅是開始……」
聶風惟有又如言凝神飛馳,只是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再問一句:「適才我所見的傳說,
是否真的?」
無雙夫人的聲音在虛空中傳來:「誰知道!我也僅是把傳說以幻象再度呈現吧了。
實際上,這傳說其實旨在辯明,天上的每顆星都有特殊的象徽意義,僅此而已;至於這
個傳說的真真假假,又何須定要尋個水落石出?」「正如民間亦一度流傳的四大奇石傳
說,無論世上有否女媧,據聞那四大奇石卻真的存於世上,背負著自身的使命。」
不錯!四大奇石存於世上確是事實,因為聶風已曾見過其中之二——白露與神石。
他道:「那即是說,適才我們所見,女媧那個創星的傳說亦和四大奇石的傳說一樣,
即使不是真的,它們所喻意的奇石,甚至星象所喻意的人物,亦會出現人間?」
無雙夫人答:「自古以來,無數古人先賢皆深信,星,有其一定的代表性;我窮盡
畢生心血贊研星象,只發覺其中一顆真的應驗,那便是武星——我的丈夫關羽,但也可
能只是巧合。」
「至於另外兩顆——風星及雲星,始終沒法知道它們會否應驗:只知道它們若然應
驗,它們所象徽的人便會在我死後千多年出現,也即是你如今所活的年代……」
「武星、鳳星、雲星,這三顆墾同樣具備相同而獨特的光芒,所以若三星所象徽的
人真的會投生人間,也會是三個無論在才智、資質都絕對相同的人……」
元雙夫人的話中燒有深怠、可是聶風一時之間竟沒有聽出她話中有話,他只是直視
前方,因為此刻在其前方又出現了另一道光。
他又投進這一團光之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8:11
第09章 追蹤
如果這是一個夢,這便是一個非常荒誕不經的夢。
可惜這並非一個夢,而是無雙夫人在千多年前早已安排的虛空幻境。
一個可令人知道真相的幻境。
進入第二團光之後,聶風驟覺前方一片豁然開朗,隨後,他便瞧見一個綠草如茵的
草原,風光如畫,嚴如世外桃源一般。
「好美麗!這就是三國時代的神州?」聶風只感到神朗氣清,心神煥發。
「是的。」無雙夫人的聲音復再響起:
「我們已進入了三國時代的重演幻境,這裡確是美麗得很,可惜無論多麼美麗的地
方,只要有人這種物體存在,便不會再美麗了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這裡終也逃不過被摧殘的命運……」
無雙夫人話未說畢,四周霍地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號角聲,狠狠劃破這個世外桃源
的寧靜,號角聲此起彼落,在響撤長空的號角聲中,兩支強大軍隊倏地衝上平原,不由
分說——
殺!
殺殺殺!頃刻之間,整個平原充滿了人們的喊殺聲,和垂死者被人千刀萬斬的分屍
聲,被斬下的頭盧、手腳漫天飛舞;血更如迷霧般沖天激射;不消一柱香的時間,兩隊
人馬已互相殺個片甲不留,屍骸枕藉,根本便分不出誰勝誰負,也許已兩敗俱亡!
沒料到這裡在一住香前猶是風光和畫,一住香後卻已化為人間地獄!
聶風把這一切看在眼內,一顆心更是寒上加寒,不忍卒睹,無雙夫人的聲音卻已在
道:
「很可怕,是不是?戰爭就有這點可怕,兩支軍隊都很有勇氣。同時亦十分愚蠢;
他們打生打死,都不知是為了什麼;若把這些勇氣和心力用於建設方面,相信草根的平
民更會感激他們,可憐他們所做錯的,他們都不曉得……」
無雙夫人說至這裡,聲音漸呈沙啞、黯然;許多時候,一個聰明人總比庸碌眾生更
難快樂,因為他們總比尋常人更早看透事情的惡果,可惜偏偏又時常無法勸止……
黯然半刻,無雙夫人又道:
「在這個戰爭處處的年代,這些受人號令的軍馬固然十分可憐,可是,還有一個人
比他們更可憐,他所幹的一切錯事,他都曉得……」
「誰?」
「就是……『他』!」
「他」字剛竭,聶風驟覺週遭的景物飛快改變,他忽然已處於一間樸實的小屋之內;
一個身材相當魁梧的男人正背向著他,盤膝坐在地上,身上還不斷冒出裊裊紅霞。
「他是誰?」
無雙夫人答:
「你何不親自看看他是誰,放心!如今在這幻境內的,只是你的『心』,井非你的
身,他不會看見你的。」
聶風遂依言掠至那名漢子跟前,詎料一看之下……
是他!聶風沒料到自己競有緣能看見「他」的真面目;他,正是世人千秋萬載都甘
願跪拜的一代英雄——
關羽!
武聖關公!
細看之下,聶風只覺眼前漢子的一張臉容,居然與無雙城關聖廟內的關聖神像無異
依然是一臉方正,一臉威武;惟一的不同是,眼前的關羽竟是臉白如玉,根本並非擁有
一張火赤紅臉。
再者,從他身上散發著的紅霞看來,他似乎在練功,他練的究竟是什麼功夫?
「他……就是你的丈夫——『武聖關公』?」聶風有點不可置信的問。
「唔。」
「但,民間盛傳,武聖關公一張臉赤紅如火,他,何以臉白如玉?」
「因為還未到適當的時候。」
「適當時候?」
「是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他成為紅面『武聖』之前,
所付出的苦練又有誰知?」
無雙夫人正說話間,關羽身上摹起異變,只見他渾身猝地散一道奪目紅光,把整問
屋也映照得紅如血河火海;紅光暴綻良久良久,方才逐漸黯淡下來,終於紅光消褪,下
的僅有滿室靜寂。
聶風信眼朝關羽臉容一望,不禁一怔;因為關羽的臉,赤然已變為——
紅色!
無雙夫人道:
「他的『傾城之戀』,終於神功大成了。」
聶風為之一站:
「傾城之戀,原來他適才在修習什麼傾城之戀?他的臉為何會斗然轉紅?」
「只因為,傾城之戀本來便是一式至剛至陽的無敵奇招,一式不應是人練的奇招;
故此即使剛陽如他,要背負傾城之戀這一式的剛陽真氣亦非常吃力;他的臉暮然轉紅,
也是因此招的真氣過分催谷體內機能所致。」
聶風道:
「既然它是一式不應是人練的奇招,他也練得如斯辛苦,為何仍要堅持下去?」
無雙夫人道:
「因為他心中有一個信念,一個堅定不移的信念——」
「他希望人間蒼生,能夠活在太平盛世之中。」
聶風惑然:
「既希望人間能有太平盛世,他為何仍要練傾城之戀?須知道許多時候,紛爭都是
因大家想分出武功高下,與及誰是霸者,高手或皇者而起……」
無雙夫人歎道:
「可是你別要忘了,三國時代,是一個追求暴力、戰爭與及權勢的大時代;所謂
『成者為後敗者為寇』,若沒有真正實力,根本便沒資格要求有一個太平盛世,甚至連
自己也保護不了,更逞論可救萬民於水火……」
這一點,聶風倒是明白的;其實追求權勢和實力,又豈是三國時代獨有?他所活在
的江湖,又何嘗不是三國時代的縮影?
「所以到了最後最後,他還是決定成為天下第一,成為最有實力帶來太平盛世上的
英雄?」
無雙夫人「嗯」的應了一聲,答:
「關郎自小極愛習武,九歲之年已放棄所有師父,自行修習;十五歲時更達至絕世
高手的境界;十八歲後,他便開始自行創招;他的目的,是想創出一式千秋萬世皆會永
遠無敵的絕世奇招;可惜,絕世奇招的誕生總需要無數機緣巧合方成就;他這一想,竟
想了一段冗長年月;當大多數能征慣戰的男兒早已赴沙場上殺得日月
無光之際,他仍在不斷的想……」
「可是,依我們適才可見,他畢竟已習成傾城之戀,這,是否已是他參與戰爭的時
候?」
「正是!也是他將會遇上劉備、張飛,與他倆桃園結義的時候;結義以後,他的一
生,便再也擺脫不了連場血戰;他當初參與這些戰爭:只想以他的實力來早日壓抑戰禍,
希望世人能得到太平盛世;豈料神州局勢愈戰愈亂,天下三分,民生更苦;然而他們這
些在戰場上的英雄,又哪裡有餘暇去視察民生疾苦,只是有一次,他終於發現自己做錯
了,徹底的錯了……」
「哦?是那一次?」聶風道。
無雙夫人這次卻是沉默許久,方才續說下去:
「就是那一次……」
「哦?是那一次?」聶風道。
無雙夫人這次卻是沉默許久,方才續說下去:
「就是那一次……」
沉吟之間,聶風週遭的環境又遽起奇變,他發覺自己斗地在一道城門之前,而在他
眼前的,卻站著赤面的關羽,神風凜凜,與及他旗下的數千雄師。
「他們在幹什麼?」聶風瞄著他眼前的關羽問。
「攻城。」無雙夫人答。
「這是一個劉備久攻不下的城,他遂遺派關朗親自出征;可是,縱使關朗親自前來,
還是無法攻進這個城內,故在束手無策之下,他已決定命名出他練成的天下第一奇招
『傾城之戀』,以求破城!」破城,聶風陡地精神一振,凝目瞪著關羽手中的看龍偃月
刀。
無雙夫人道:
「這是他一生中首次使用『傾城之戀』,亦是最後一次,也是歷史上的惟——次;
這次之後,傾城之戀便只成為武林中的巔峰夢想,再也沒有出現;因此,這亦是你一睹
傾城之戀驚人威力的——惟一機會!」
「你要好好看清楚了!」
無雙夫人這「了」字甫出,聶風突見眼前紅光暴綻,瞧真一點,關羽渾身己在時出
熊熊烈焰,他看來將要使出傾城之戀了……
聶風霍地記起姥姥在使出「情傾七世」時也是全身冒火,難怪說:「『情傾七世』
原衍生自『傾城之戀』;二者的起手式看來相若,惟一差別,只是情傾七世僅得傾城之
戀威力的百分之一。」
但,真的有這樣可怕的奇招嗎,情傾七世僅使了一成功力,威力已使聶風相當咋舌;
比情傾七世十成功力強出一百倍的「傾城之戀」,到底又會至何等懾人境界?
聶風終於不用再孤疑、猜想,因為,全身燒得火紅的關羽,已舉起了他那柄氣勢無
兩的「青龍偃月刀」;哦?原來傾城之戀,便是以青龍偃月刀使出?
不!並沒有這樣簡單!正在屏息靜氣、凝神以待一看這式驚天奇招的聶風,根本便
看不見有半絲刀光,也看不見關羽舉刀的雙手有絲毫異動!
他惟一看見的,只是關羽深如萬丈淵獲的雙目中,所流露的
招意!
永生永世無敵的招意!
但,氣勢沉如淵獲的關羽——仍未出刀!
他究竟想於什麼?
聶風正暗自納罕,翟地,他聽見後方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隆」然巨響,嚴如山崩
地裂;這是他有生以來所聽見的——最響亮、最震人心弦、最可怕的響聲!
彷彿,天也將要塌下來了!地也將要往上升了!大地乾坤,正因此招而易位!
到底是什麼事物能夠發出這樣可怕而巨大的響聲?聶風不期然緩緩回望,他,終於
看見一幕他將要畢生難忘的情景!
那是……
天啊!那有可能嗎?那真的有可能嗎?
這就是所謂……傾城之戀?
聶風赫見在後的那個大城,竟然發出一道萬丈強光,接著,整個城就在關羽跟前—
—
撤底消失!
變羊肘腑,關羽背後的大群精英,驚見主帥的武功高至如斯出神入化的可怕境界,
當場群起哄動,議論紛紛。
聶風也是看得呆了,他本預期傾城之戀縱是何等蓋世無敵,關羽也頂多是以一刀,
例把這個大城劈碎,這已是人的極限……
不不不!這根本例不可能是人的極限!人的力量縱使催至極限,又怎能以一刀把整
個大城粉碎?而且,井沒有人看見關羽出刀!這個大城更沒被一刀粉碎,它根本已整個
消失!
未出刀已把整個大城弄至消失,這……是人該有的力量嗎?抑或這根本例是神通?
妖法?
直至此刻,聶風方才恍然大悟,何以傾城之戀會是干秋萬世無敵的絕招,他更明白,
關羽因何會被人尊為「武聖」了。
他所擁有的曠世力量,縱然是那個長生不死的「神」亦望塵莫及;假若關羽也能像
「神」一樣長生不死的話,他便會是神州永遠的強者,永永遠遠的——
天下第一!
「武聖」這個稱號,對他來說,根本便蜚尊稱,簡直是貶稱!
惟,聶風仍要問無雙夫人:
「傾城之戀的威力……我總算見識過了,只是,他根本便沒有出刀!這一招,究竟
如何施展而出?」
無雙夫人答:
「能夠給你輕易看見此招如何命名出,那這一招例不配稱為無敵奇招;事實上,場
中所有人等雖盡屬精英,亦沒有一個能瞧出關郎如何施展傾城之戀。」
「傾城之戀既然如此無敵,他為何不再使用?他為何要讓傾城之戀在歷史上曇花一
現?」
無雙夫人太息:
「關郎他……有他的苦哀,你繼續看卞去,便自然會明白的……」
看下去?聶風並不反對。坦白說,在這個早已安排的幻境中,他惟一可干的,也僅
是繼續看下去。
使罷傾城之戀的關羽,似乎並不如他旗下的精英般高興;正當一眾精英在歡呼要之
際,正當週遭充他無數讚美與奉承之際,關羽,卻猝然徐徐的步近那個被他撤底消滅了
的城,看著那被奇跡地夷平的平地,他並沒有絲毫笑容。
遽地,他頹然跪倒地上,只是以手中的青龍愜月刀支撐著身子,兩行熱淚,已自他
的雙目中源源流出……
場中一干人等眼見主帥流淚,霎時不敢造聲,噗若寒蟬,四周頓呈一片肅殺。
聶風亦為之一怔,他萬料不到,這個看來雄赳赳、氣字軒昂的蓋世英雄好漢,居然
會在戰場上淌……
千古江湖,並不是一個給人落淚的地方;戰場,更不是一個適合落淚的之地。
戰場,只宜見血,不宜見淚。淚,僅會留給犧牲了的烈士家眷,就讓那群侍在閂中
的婦孺去——
灑!
他為何會流淚?
聶風朝關羽所跪的地方瞥去,赫見在那片被夷平的地面上,居然還殘留著半邊嬰兒
的屍體,是左半邊;而在嬰兒屍體之畔,還有半截女人的屍體,也是左半邊;顯而易,
這女人是嬰兒的娘親。
母子倆已血肉模糊,不過在那女人僅餘的半邊臉容上,仍殘留一絲異常關疏的表情;
她在瀕死之時,想必仍在竭力保護自己的嬰孩;可惜,母愛的力量,始終還是不敵傾世
之戀的無敵力量,她與她的骨肉,最終齊被分屍,腸穿肚爛,死不瞑目!
場中除了這雙母子的屍體,例無別的屍體;可以推想,在傾城之戀之下,這女子與
嬰兒,只是極為意外地能倖存半截屍體;城中其餘人等的遺骸,早已與這個城一起消失,
灰飛煙滅……
聶風看罷這幕令人觸目驚心的慘劇,他似乎逐漸了在羽的心情了,道:
「所以,為了這個緣故,他便永不再用傾城之戀?」
「是的。」無雙夫人黯然回應:
「關郎當初苦思苦練傾城之戀,本為平息戰亂,讓神州人民得到太平;惟是,他雖
然知道自己所悟的傾城之戀會蓋世無敵,卻始終未知它會如何無故;蓋因這招的威力已
凌駕於他所知的範疇內;如今,他第一次使出傾城之戀,方知道此招的可怕;他想不到,
本來以平息戰禍的絕世奇招,會帶來如此多無辜者的死亡;所以他發誓,若不能想出如
何把傾城之戀用於正途上,縱命名他被重重包圍,縱使他身陷險境,他也絕對不會再用。」
聽至這裡,聶風方才明白何以在歷史中,關羽曾不幸給孫權與呂蒙的毒計所擒,而
仍不使用傾城之戀來脫險了,原來只因為一個誓言……
聶風道:
「傾城之戀既是創自關羽、他為何卻不知它的真正威力?」
無雙夫人解釋:
「世上一眾色世奇招,除了須經者使出,許多時候,都是借助大自然的奧妙力量而
成;而大自然的力量,卻往往超越了人所能預知的範疇;儘管是悟得奇招的人,有時候
也無縱知道自己所悟的奇招,威力的頂峰會達至什麼境界……」
「關郎自悟得傾城之戀以後,也僅知那是一式將會萬世無敵的絕招;所以適才他舉
刀,也只是預期這一招大抵會把那個城綿十數里的城牆一下子轟碎,這已是在他知識范
圍之內,所能預知的無敵極限。他卻萬料炒到,傾城之戀一經使出,竟然把整個大城撤
底消失……」
「他所預期的只是以招破城,再行攻入,卻並不是要把此城整個毀城……」
世上居然有這樣的一招,威力竟爾超越了悟招者的知識以外!或許,適才所見的一
幕,也僅是傾城之戀的部分威力,它的真正威力,尚未至極限……
可惜的是,這一招,已沒有機會再在歷史上出現,也役有機會發揮它猶未發揮的巔
峰威力……
一念至此,聶風只感到不寒而慄:
「既然他在悟招時也未知此招將會擁有的威力,何以又把此招取名為『傾城之戀』?
傾城之戀四字,聽來相當溫柔,欠缺霸氣與殺傷力,根本便無法與此招空前強大的力量
相配!」
「其實——」無雙夫人答:
「關郎在悟得此招之後,一直也未為此招命名;不過自他第一次使出這一招後,他
才把這招名為『傾城之戀』;『傾城』的意思十分易於理解,相信適才你已看清楚它把
整個城傾覆的威力了……」
「但,戀呢?那個『戀』字,又是什麼意思?」
「戀?」無雙夫人暖暖一笑:
「那個戀字,並不是指一段戀情,而是關郎為了紀念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喚作『戀兒』的女人。」
「戀兒是誰?」
無雙夫人答:
「戀兒便是我,我雖被世人稱為『無雙夫人』,但我真正的名字,喚作——」
「獨孤戀兒!」
語聲方歇,圍繞聶風的景物又再驟變;這一次,他竟然在一個相當雄偉的大城內,
城門上還刻著三個大字——
獨!孤!城!
「獨孤……城?這裡是……」
無雙夫人道:
「這裡本來便是我出生的地方,亦是我與關郎結髮之地……」
「我的父親,也就是此城的——城主!」
原來無夫人的父親是這個獨孤城的城主!聶風陡地記起,夢曾說無雙夫人本來便是
無雙城的始祖,無怪乎無雙城現今的城主也是複姓「獨孤」無雙城的無雙二字,大抵亦
是從無雙夫人的名字得來;然而無雙夫人這個無雙尊號;又是從何而得?
就在聶風思忖之間,那些獨孤城的景物,亦開始不斷的飛逝,過去,他終於瞥見一
男一女正在向一個貌甚慈祥的男人跪拜;這一男一女似在成婚,男的一望便知,是關羽、
那女的,正是更為年輕的無雙夫人!
聶風又聽見週遭無數城民對無雙夫人的讚美聲,從這些讚美聲中,他逐漸明瞭何以
她會被喚作無雙夫人了……
無雙夫人自小已慧質天生,聰明得很,據說還是整個獨孤城內最聰明的,她博覽群
書,最精於五行術數,擅觀天象變化;而且不獨聰明,習武天賦亦極佳,獨孤城的租傳
武學早已給她學全;故在其十九之年,已自易經中悟出凌厲無匹的「降龍神腿」,還自
創兩大絕學「無雙神指」與「無雙劍法」,風頭一時無兩。這樣一個文武兼具的絕色美
女,試間世間,還有那個男人有資格與其匹配?
有!這個男人,是一個男人中的男人,正是「忠義智仁勇」俱全的——
武聖關公——「關羽!」
二人自結為夫婦後,無雙夫人更成為所有城民艷羨的對象;她美麗、溫柔、聰明、
待人和藹可親,兼且武藝非凡,如今還得到此佳婿,她,簡直已是一個舉世無雙的人,
故此所有城民後來亦給她冠上一個稱號——「無雙夫人。」
可惜……
英雄佳人總遭天妒,如斯美滿的一雙壁人又怎會永遠廝守一起?
斯時奸雄曹操當道,關羽既練成約世神功,練成天下無敵的傾城之戀,又豈會坐視
不理?
到了最後最後,他還是去了;這一去,不獨與劉備、張飛桃園結義;戰爭,亦開始
無時無刻纏在他的身邊,至死不休!
他終生都在——戰!
即使,到了他使出傾城之戀之後,到了他明白戰爭的可怕之後,到了他明白戰爭井
未能以暴易暴,為草民帶來太平之後,還是不得不戰下去!
只因為,此時的他,已不能不顧劉備、張飛,他還要存義,還要
義薄雲天!
再者,他也不能就這樣讓曹操輕易取得天下,或許他本來的宿命,便是要助劉備,
阻撓曹操獨得天下,漁肉蒼生,把人間所受的劫數滅至最少……
看罷無雙夫人與關羽一幕幕的前塵,聶風亦不免私下慼然,此時無雙夫人的聲音復
在他四周迷離地迴盪:
「在明白戰爭的殘酷後,關郎本不欲再涉戰事,惟最後還是為存與劉備結拜之義而
赴沙場:身為他的女人,眼見了英雄重義,我根本沒有理由阻止,也不想阻止,只是,
後來有些變化,卻是連我也始料不及……」
「連你也始料不及?那又是什麼變化?」
無雙夫人苦澀的道:
「那是一個女人最害怕遇上的變化……」
說話之間,聶風四周的景物再次急劇轉變,這一回,他居然在一個滿是藥瓶的藥廬
之內,廬內還有一群官兵打扮的漢子,他們都在圍著兩個人——一個紅面的男人與一個
年逾六十的長者。
那名紅面男人,一看便知,正是關羽;而那個長者卻是滿臉樣和,氣派雍容,雖作
布衣裝扮,惟仍掩不住眉目間那股挺拔之氣;這個長者,看來亦絕非泛泛之輩。
在二人身畔圍觀的那群武官應是關羽屬下,且有一個正與關羽對奕:關羽似乎在沉
思自己的下一著棋子,神態從容而鎮定,但聶風已瞥見,原來那名長者已把關羽的皮肉
割開,皮肉之下的骨頭卻已發黑,那名長者遂以小刀把關羽骨頭上的黑色骨質慢慢刮去,
那種骨頭給小刀刮動的「咯吱咯吱」響聲,聽得在場所有男子漢無不心寒!
這幕情景多麼似曾相識,聶風見之已不由忘形呼道:
「是……刮骨療毒?」
無雙夫人道:
「一點不錯!正是歷史上著名的刮骨療毒!那一年,關郎身陷敵陣五百箭手之中,
慘中毒箭,遂邀名醫為他療傷……」
「那——」聶風更為震憾:
「現下替關羽刮骨的長者,豈不正是一代神醫——」
「華佗?」
「正是。」無雙夫人並沒否認。
聶風暗暗咋舌,沒料到在這個虛空幻境內,他不僅看清楚歷史英雄關羽的真面目,
還看見一代神醫華忙的真面目;而這華倫,亦沒命名聶風失望;中國千古以來的一代神
醫,舉手投足問的氣度固是不同凡響,惟華佗眉目問所流露的慈和,反而是聶風最欣賞
的:這位中國著名的華大夫,憑其眼神看來,定有一顆俠骨醫心。
聶風道:
「夫人,你要聶風看這幕刮骨療毒,難道……你最害怕遇上的變化就在其中?」
「猜對了。」無雙夫人輕讚:
「你可看見人群中有一雙眼睛?」
一雙眼睛?
聶風心想,這裡有一大群人,怎會僅得一雙眼睛?無雙夫人怎麼每次說話時,總是
那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聰明的男女每在說話時,總愛故作高深?
不過他很快便知道自己的想法錯了;當他凝神朝圍觀關羽的群眾一望,他遽地發現
了一雙眼睛,一雙十分出眾的眼睛!
這雙眼睛異常美麗,簡直可與無雙夫人的眼睛媲美;聶風早例應該發現這雙眼睛,
他沒看見這雙眼睛,或許因這雙眼睛在人群之後……
人群最後!
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個美貌與無雙夫人不相伯仲的——她。
她一直站在一眾武官之後,一雙美麗的眼睛斜斜的、默默的瞄著正被刮骨療毒的關
羽,與及他那一臉的氣定神閒;她的眼睛彷彿在流露著一股欣賞之色,一種……
情意。
面對如斯劇痛仍能鎮定如常,滴汗不淌,眉頭不皺,如此鐵掙錚、頂天立地的硬漢
子,試問又有那個女兒家不對他另眼相看?芳心暗許?
聶風愈看愈覺不對勁,問:
「這女子看來僅是二十上下年紀,她是誰?」
無雙夫人無奈答道:
「她是華倫獨女——」
「華恩。」
「也是我一生中惟一的一個情敵!」
「情敵?那即是說,關羽也對她有意?」聶風頗感意外。
所謂情敵,當然便是自己的情人心中另一個人;倘若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那這個
人根本例不算是情敵。
雖然是男女私事,惟無雙夫人亦不避諱,直言:
「關郎……他……不得不對她好。」
「何以他不得不對她好?他早已有你,分明是有婦之夫……」聶風繼續追問下去。
「他不得不對她好,只因為她對他實在太好,你可知道,關郎所中的箭,淬了什麼
奇毒?」
對於無雙夫人淬地岔汗話題,聶風並不以為意,他隨即問:
「他中了什麼毒?」
「三日勾魂!」無雙夫人答:
「這種奇毒可在三日內取人性命。」
聶風道:「他既然己得華佗刮骨療毒,似乎不用擔心。」
「不!情況還是令人憂慮的;華倫這次為他療毒,僅能止毒於一時,仍未能把毒根
除,只是把關郎的性命延長兩天而已;而關郎縱使神功蓋世,在刮骨療毒後亦陷於昏迷……」
「但,難道除了等死之外,便無其他辦法」
「辦法還是有的!據說要治『三日勾魂』,須以處子之身解之……」
江湖人永恆都是這樣有趣;不同門派的用毒高手,所用的毒各有解毒方法;有些僅
以解藥便能解救,有些則須一些奇怪的方法來把毒驅除;以處子之身解毒己是屢見不鮮,
還有以處男之身解毒的,只不知若中毒者又是男子的話,那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聶風沉吟:
「處子……之身?啊,我明白了……」
不愧是神風腿聶風,一想便給他想明白了,他對無雙夫人道:
「這位華恩姑娘既對關羽有心,又見他身陷死亡邊緣,當然不會見死不救,所以,
她一定會在他昏迷時……」
他沒有再說下去,惟無雙夫人己心領神會:
「你猜對了。這亦正是關郎在甦醒後,不能不對她好的原因。」
「所以自此以後,你便是多了一個情敵?」
「當初我確是因此事而煩惱了一段日子,後來總算想通了。畢竟,若關郎真的毒發
而死,我便會撤底的失去他;而他最後給華姑娘所救,我雖然會失去半個他,也總較失
去整個他為佳……」
說著說著,無雙夫人的聲音更是沙啞低沉;其實一個女人,妥從容自若地把自己心
愛的男人,讓出一半給另一個女人真是談何容易,而這個男人糾纏於兩個女人之間,一
個為情,一個為恩,更是惆悵,若不堪言……
聶風道:
「於是,你們便一直保持著這段三角關係?」
無雙夫人溫然的答:
「我別無選擇!若關郎真的為了我而不顧華恩姑娘,我更難以心安;幸而華姑娘仍
居於華佗大夫居所,我和她才可盡量避免見面,免生尷尬;可惜,儘管是這段尷尬的日
子,也沒維持多久,便要結束了……」
「難道華恩終於離開了關羽?」
「不!華姑娘對關郎一往情深,又怎會離開他?只是,關郎他……他終於也要離開
我們了……」
一語至此,無雙夫人的聲音聽來竟漸哽咽。
聶風暗付,既然好不容易才能令一男二女和諧相處,到頭來何解他還要離開她們?
固中可雖有隱情?
正當聶風思索之際,週遭遽地急旋起來,一幕幕的前事,又如煙雲般洶理同……
卻原來,無雙夫人對於愛郎為情為義,連番出戰,本是從呼奈何;然而有一次……
有一次,她夜觀星象,但見天上極北之位的一顆紅星逐漸黯淡下來;自古以來,無
論上至九五之尊,下至民間百姓,盡皆篤信墾象;他們甚至認為星的誕生與殞落,正是
代表著歷史偉人的生死。
無雙夫人向來精於五行術數,擅觀天象,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因為那顆紅星喚作
「武星」,她曾仔細推算,這顆星所代表的人物,正是她的丈夫——關羽!
其時劉備等眾又再與吳國孫權的屬下陷於苦戰,劉備力邀關羽出征;義兄有請,關
羽固然義不容辭,可是,向來從不阻止他的無雙夫人,這次也不得不出言阻止。
詎料關羽去意甚堅,無雙夫人拿他沒法,惟有不惜硬著頭皮往求華恩,希望她能與
自己一起勸服丈夫,殊不知華恩劈頭第一句例對她冷潮熱諷:
「無雙夫人,你是獨孤城內最有智慧的人,何以今日卻如此纖尊降貴,卑躬屈膝,
向我這個大夫的女兒委婉哀求?你究竟知羞不知羞呀?」
所謂「情敵見面,份外眼紅」,無雙夫人雖念在華恩對關羽有救命之恩,而不計較
這第三者的存在;但並不代表華思不計較!
華恩畢竟年紀較輕,而且女人面對這些感問題往往都是如此,總有翻江倒海醋意;
華恩對無雙夫人多番奚落後,終於還是嚴詞拒絕了她,理由是——
她不信!
無雙夫人只感到百般無奈,其實在這件事上,她已盡心盡力,難道……真的天意難
違?要死的始終也會……?
關羽臨別之日,不知因何緣故,他似乎也暗自有些忐忑,故把傾城之戀這一招的秘
復留給無雙夫人,並道:
「娘子,傾城之戀是一式無敵奇招,它的無敵能達至何種境界,對我這個創招者來
說,依然是一個謎!在未能想出如何把這式奇招用於正途之前,我已發誓再不使用此招;
然而此去……此去我不知何故有一股不祥預兆;娘子,如今我便把傾城之戀的秘籍留給
你,你是獨孤城內最有智慧的人,也是劉備大哥口中,可與孔明兄一比的「女諸葛」,
只要假以時日,你一定能想出如何把傾城之戀善用。」
這番臨別之言真是不好兆頭,簡直就像遺言,無雙夫人當下淚下如雨,啜位:
「關郎,既然你……自己……也……有……不祥……之感,何苦……還要……送死?
關郎,請你……依我……一次,留下來……與我……一起參……詳……傾城……之……
戀……」
面對如花美眷的妻子在如泣如訴,尋常漢子或許早已心軟,惟關羽仍舊堅持,正色
道:
「娘子,大丈夫生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劉備大哥對我情深義重,若我此番不去,
他的大軍若因此而失勢,我關羽更難心安;難道真的要我做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坐擁妻
兒,安享天年?」
「縱使要死,我亦要——」
「戰死!」
一代武聖,這番說話真是大義凜然,無雙夫人當下亦知多勸無效,惟有含淚送別,
只是關羽最後還有一聲叮嚀:
「娘子,我知道華姑娘曾對你諸般留難,但她畢竟年紀尚輕,且對我有救命之恩,
希望你能念在我倆夫婦恩情,不記前嫌;若仍可能的話,請你代為照顧她,因為,她已……
懷了我的骨肉……」
真是晴天霹靂!無雙夫人即時站住了。她與關羽婚後多年,早已育有一子,現已長
為少年;卻萬料不到華恩亦已身懷丈夫骨肉;可是看著眼前丈夫的一臉死氣,她知道,
他此去一定會成為一個死人,她怎忍心拂逆其意?她當下想也不想,便斬釘截鐵地應承:
「關郎放心!只要有我無雙夫人一日,華姑娘例色對不會有事!若她真的有什麼不
測,我即命名傾盡獨孤城所有人力物力,亦絕對會——」
「保住她!」
「保住她」三字,儼如聲聲雷鳴送出;關羽固然大義凜然,無雙夫人又何嘗不是?
想不到本應哀怨纏綿的夫妻送別,會發展為如斯局面!
不過最後最後,關羽還是去了,而且是真的去了,因為不出一個月,果然!無雙夫
人已接到關羽的死訊,他是被孫權與呂蒙設計生擒,再推出斬首而死。
這一次,無雙夫人並沒有再次流淚,也許只因淚己流乾;萬世武聖,留給他女人的,
也只得兩句囑咐:
「發揚傾城之戀!」
「看顧華姑娘!」
其時無雙夫人之父亦死,本來克紹箕裘,城主之位應由其父晚年所出的獨子,也即
是無雙夫人的二弟接任,可惜二弟年僅十歲。實在過於年幼,無雙夫人惟有暫時充當城
主一職。
後來,她與關羽所出的兒子也上戰場去了;大部分的中國男兒硬是喜歡這樣,好像
不上戰場便沒有男兒氣概似的,無雙夫人當然阻止不了,於是偌大的獨狐城,便僅餘下
她一個女人在支撐大局。
如果一切可以無風無浪,或許她亦可安享天年吧?可惜……
一日,已經腹大便便的華恩突然登門,卻並非「造訪」,而是劈頭第一句又再破口
大罵無雙夫人:
「賤婦!你好狠心!你為何明知他會死,也真的讓他出戰?你一定沒安好心!你定
是害怕他總有一日會完全屬於我,才寧願讓他送死,你寧願大家都得不到他?是不是?
是不是?」
真是橫蠻無理,冥頑不靈!這個華恩不但聲淚俱下,且每一個字均是狠狠從緊咬的
牙縫中吐出,可見對無雙夫人妒恨災害深,分明是把喪愛之痛遷怒於無雙夫人身上。
無雙夫人已貴為一城之主,本應不容她在潑婦罵街,然而,看著華恩腹大便便,無
雙夫人反而異常平靜、異常憐借的道:
「華姑娘,你說夠了沒有?」
華恩反唇相稽:
「嘿!說夠了又如何?」
無雙夫人道:
「死者已矣,我們再傷痛也於事無補;你已腹大例便,何不留下來讓我照顧你,我
們獨孤城內人強馬壯,至少可以保護你……」
居然還說要照顧,保護她,真是難得!可是華恩卻不領情:
「「呸!你怎會這樣好心?我怎知道你是否想弄掉我腹中胎兒?哼!廢話!」
最後,華恩在一番吵鬧之後,終於宣洩心中妒恨,與盡而去,只餘下臉滿目落寞的
無雙夫人……
情理而言,她與華恩之間的糾葛應該就此完結,但可哀的命運,卻並沒讓這兩個女
人從此了斷……
正當華恩歸家途中,翟地遇上大批高手將她擄走;原來自從關羽死後,劉備為報義
弟之仇,當然不會就此罷休,處處針對吳國孫權;孫權為了制時劉備,於是又想出另一
條毒計!
劉備與關羽情同手足,關羽既為劉備而戰死沙場,劉備斷不會不顧其弟的後人吧?
故而,孫權僱用大批一流殺手,將懷有關羽骨肉的華恩擄走,企圖以之威協劉備。
可是孫權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一個一無雙夫人!
就在那批一流殺手,挾著華恩折返孫權的根據地之際,無雙夫人已老早接到獨孤城
的探子回報華恩被擄的消息,她非常震驚,更即時率領一群獨孤城的精英往救華恩!
只因為,她既然答應了關羽要看顧華恩,她便要絕對辦到!
這是——義!
幸而,那批殺手終被無雙夫人等人在途中截獲,雙方立時展開一場盤腸血戰!
一流殺手不愧是一流殺手,武功當然極高;而無雙夫人率領的那群精英,武藝儘管
不弱,始終難敵那群殺手,最後,所有精英都被殺,僅餘下一個無雙夫人在護著華恩!
直至此刻,華恩方知道自己一直都錯怪了無雙夫人,方知道自己的的心胸一直如斯
狹窄,她慚愧得無以復加,不敢抬起頭來,只是啜泣著對無雙夫人道:
「夫人,若你此刻……抽身而退,還是可以走的,請你快些……走吧!你的大恩大
德……華恩心中十分明白,但……我不想再連累你,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啊……」
「死?」
無雙夫人只是苦苦一笑,從滲著血絲的牙縫裡答:
「自從關郎死後,我早已不知生為何物,早應隨他而去,我仍然活至如今,只因他
曾叮囑我要把傾城之戀發揚光大,更要我好好看顧你……」
她說著回望華恩,淒然道:
「我一直都為傾城之戀及你而生存下去,如今,你竟然叫我不顧你的死活——」
「叫我走?」
語聲未歇,那群殺手的殺著又至,無雙夫人從是女流之輩,亦不禁仰天暴吼:
「華姑娘!即命名拼盡我盡雙夫人最後一分力,今日亦誓要把你——」
「救出重圍!」
說罷,無雙夫人又全力投進廝殺之中!
她的武藝雖然不及關羽利害,惟習武天賦極高,此時獨力面對這批一流殺手,也不
得不使出她自創的絕學——無雙劍法、降龍神腿與及無雙神指!
面對一群可怕的殺手,意外地,無以夫人的殺氣、戰意竟比他們更盛!她的三種絕
學在此時此刻使來,竟較她平素的功力高出逾倍,究竟是為了什麼緣故?
也許全因為,她此戰已——不能不勝!
她絕不能敗!否則她便會撤底失信失義於她的丈夫——關羽!
挾著驚天動地的無窮戰意,與及堅強不息的求生之念,無雙夫人居然獨力與這大群
殺手再擠咽一夜,殺!殺!殺!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後,難以置信地,這群殺
手赫然全軍覆沒,悉數被她殺個清光!
好慘烈的一戰!一個女流力敵大批一流殺手,雖然最後把他們統統殘滅,然而她的
下場又將如何?
無雙夫人的下場,便是——死!
但見她身上滿佈傷痕,血如泉湧,而且還中了那群殺手無數古怪的奇門毒掌,早已
奄奄一息……
華恩把她抱在懷中,哭成淚人;她實在十分後悔自己曾那樣對待無雙夫人,可是如
今她快要死了,她還有何辦法救她,
不!是有辦法救她的!
別要忘了,華恩,是一代神醫華陀之後!
她,雖然不懂武藝,卻身負驚世醫術!
此時的華恩,當然不會讓無雙夫人如此輕易的死!
她一定要救活她。
只因她自己也給她救活!
往事如煙,聶風看罷無雙夫人一幕幕的前事,私下也不由泛起無限唏噓;誰會想到,
本來是一男二女的尷尬關係,竟會發展而成兩個女人的惺惺相借,生死與共……
聶風不禁又問無雙夫人:
「夫人,那這一次,你……是否就此死了?」
無雙夫人答:
我並沒有死,相反竟然可活過來;華姑娘竭盡她畢生醫術修為,總算把我救離死亡
邊緣……
聶風道:
「那豈非很好?你與華姑娘,總算可以成為一對好姊妹……」
「不!」無夫人道:
「事情並沒有這樣樂觀;我雖與華姑娘前嫌冰釋,且還再活過來,但那一戰,我實
在受創太深,即使可以救活,壽元也僅餘下一年……」
「一年?聶風相當意外,似乎老天爺從來都沒有怎樣放過無雙夫人。
我知道此事之後並無太大反應,不過華姑娘卻比我更為擔心。她每日皆廢寢忘餐地
苦思給我續命之法,想得一頭秀髮變為白髮,可是我始終還是無藥可救……」
聶風歎道:
「華姑娘想來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只可惜許多時候,都是天不從人願……」
無雙夫人道:
「所以後來為了其腹中胎兒,我索性求她別要再想下去了;而且在這一年之內,我
還要辦一件比自己性命更為要緊的事。」
「哦?夫人,你還要辦什麼事?」
「就是關乎——」
「傾城之戀的事!」
無雙夫人看來終於踏人正題了,聶風陡地精神一振,問:
「夫人,但你其時僅餘一年壽命,你還可為傾城之戀於些什麼?」
無雙夫人道:
「我那時在想,既然自己將死,相信已沒有時間想出如何可把傾城之戀用於正途上
了;但我想不出,未必表示其餘的人亦想不出。可是,無故奇招只配真正英雄,我不想
這式絕招落在不配的人手上,這樣做只會糟踏了它;倘若我的後人不配,我亦不會留給
他們……」
「於是,我便以自己餘下的生命不斷昔思,以求尋出解決之法。終於在某一夜,當
我夜觀天象之時,給我發現了兩顆新星……」
「這兩顆星,明顯是當關郎的武墾殞落之後,才在天上出現;也即是說,這三顆星
本來同出一轍,而這兩顆星所代表的人物,亦會與關郎的資留完全相同,他倆,或許才
是惟一值得傾城之戀的人……」
「可惜我同時發覺,這兩顆星的人物並不會生於當世,反而會誕生在三國時代的千
多年後,實在不得不嗟歎,三國時代的人竟沒有那樣的福氣,可以有緣一睹這兩個與關
朗旗鼓相當的人物……」
聶風愈聽愈失笑,問:
「無雙夫人,你……真的如此篤信星象?」
無雙夫人毅然答道:
「據聞星像是女媧所創,以為世人對抗殘酷天命;我寧願深信星象,也總較深信那
鐵案如山的殘酷天意為佳……」
對!天意何等殘酷,自負牢不可改;反而,墾卻是人世扭轉命運的光,即使星象不
是真的,也曾給世人在苦難時盼望,也曾給世人絲絲希望的光……
倘若命運不好,沒有人甘願接受命運,故,寧信自己,信星……
也不信天信命!
元雙夫人歇了半響,復再續說下去:
「慨然依星象顯示,能夠與傾城之戀匹配的兩個人只會在千多年後出現,我更心如
止水;反而餘下的問題,例是如何把傾城之戀好好保存,留給那兩個值的得的人,就讓
這兩個人再自行細想,如何把這式奇招用於正途,發揚光大好了……」
聽至這裡,聶風終於恍然大悟:
「故此,你便利用自己僅餘的一年壽命,設計這個地下冰窖,以隱藏傾城之戀的秘
密?」
「你猜得不錯!我把傾城之戀的秘密深藏在這個冰窖之下,且還設下一道非常精密
巧妙的機關;若非是那兩個與關朗具備同樣天賦的人,便絕不得其門而入……」
聶風道:
可是,若然星象所顯示的一切原是假象,千多年後根本便沒有這兩個人,那未,傾
城之戀豈非白等千年?」
無雙夫人無雙堅信的道:
「傾城之戀絕對不會白等的!我偏不信這世上會有牢不可改的無意!這個世上,一
定會有兩個與關郎一樣重義重情的人出現,我甚至從星像當中,早已看出這兩個人降生
世上的名字!」
聶風一怔:
「無雙夫人,你已預知這兩個人的名字?他們……是誰?」
無雙夫人道:
「年輕人,你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其中之一?好!就讓我告訴你……」
「他們……是……」
就在這緊張欲裂的一刻,無雙夫人在虛空中浮蕩的聲音忽爾變得微不可聞。
怎會這樣的?沒料到在如此關鍵性的時刻,她的聲音會逐漸虛弱,聶風不由環顧四
周,高聲道:
「無雙夫人,你究竟在哪?」
「請你告訴我,那兩個人到底是誰?」
虛空之中復再傳來無雙夫人的聲音,似乎仍嘗試盡力告訴聶風,可惜她的聲音實在
太輕了,儘管聶風拚命以「冰心訣」傾聽,還是僅能聽見這些聲音:
「他……們……是……」
無雙夫人還是無法續說下去,她的聲音終於撤底消失於虛空之中。
「無雙夫人!無雙夫人!無——雙——夫——人——」
聶風拚命在這片虛空中高叫,然而無雙夫人仍是渾無反應,而就在此時,他,驀覺
天旋地轉。
整個飄渺的空間像在轉動,不斷轉動,令聶風感到頭暈目眩。
最後,在週遭不斷轉動之下,聶風只覺——
眼前一黑!
四周又投入一片無邊的黑暗中!
聶風眼前這一黑並沒多久,而在他眨眼之間,那片無的黑暗亦已閃電飛逝,他眼前
的景物,驀地又回到冰窖之內。
夢還是站在他的身畔,幽幽的凝視著他;無雙夫人的逅體,仍是異常安詳的躺在水
晶屏風之內,一點也沒有移動過的跡象;看來,適才聶風所見的,真的只是無雙夫人在
千多年前所安排的幻境!
多麼匪夷所思的神移虛空!幻境內的無雙夫人,甚至是幻境內所見的一切歷史,盡
皆非常真實,真是專人疑幻疑真;無雙夫人以幻境傳言,可比遺書內的千言萬語高明得
多!
還是夢率先再次打開話匣子:
「聶大哥,神移虛空僅能維持一柱香的時間,如今時限已至,無雙夫人的幻影,是
否已把一切告訴你?……」
哦?適才聶風看罷那樣多的舊事,也僅是耗用了一柱香的時間?
然而聶風目下所想的並非這些,他這然想起一個問題,一個在幻境之內,無雙夫人
並未有提及的問題,他不在眉頭一皺,問正在把那卷遺書擲疊的夢:
「夢姑娘,經過了神移虛空,我大概已知道無雙夫人前事的來龍去脈,但,我有一
個問題……」
夢悠然答:
「我們每代要守護無雙夫人這秘地的人,全都要攤開那卷遺書,經歷神移虛空的幻
境,以求知道一切;故我對無雙夫人的事亦略知一二,聶大哥,你若還有什麼不明,不
妨直說。」
聶風搖首:
「不,我這次並非問題乎無雙夫人的問題,我只想問……」
「你和姥姥到底是誰?」
是了!真是一語中的!夢曾說她與她的祖先世世代代都要背負守護這裡,及守護無
雙城的使命;但在幻境中卻未被提及,她和姥姥到底是誰?
面對這個問題,夢先是一怔,繼而才點頭道:
「聶大哥,你這次真的問對了!不錯!神移虛空之內井沒有關於我們的事,因為無
雙夫人安排的幻境,也僅是她生前的往事,卻沒有她死後的事……」
聶風奇道:
「人死如燈滅,無雙夫人向故後亦應一了百了,還有什麼事會發生?」
夢固然輕歎:
「無雙夫人雖已一了百了,卻有一個人仍未一了百了……」
聶風聽罷,暗暗回想適才在神移虛空中所見的種種景象,種種人物;他,霍地記起
一個人,一個在幻境內仍未有下場的人,不由問:
「夢姑娘,你所指的人,可是——」
「華恩?」
夢只是笑,笑容中卻蘊含惆悵之色:
「不錯!我想說的正是華恩。」
「她,也是我和姥姥的祖先!」
聶風心頭一懍,異常吃驚問:
「夢姑娘,這樣……說,你們豈非也是關羽之後?你們豈非姓關?」
夢臉上的笑意更苦,答:
「我們確是武聖之後,可惜,我們根本並非姓關——」
「我們根本便沒有……姓!」
江湖險詐,隱姓埋名的人大有人在;然而何以夢和姥姥只有名字,卻沒有姓?聶風
愈想愈感迷惘,幸而夢瞥見他臉上那絲疑惑之色,已先自為他把真相幽幽道來……
事情,原來是那樣的……
當年無雙夫人自知死期將至,她不但要布這冰窖下的機關,把傾城之戀的秘密收藏;
再者,為了履行自己對關羽的承諾——照顧華恩,她不僅把自己平生所創的武學秘籍轉
贈給她,希望她學得這些武藝,能夠自保;還以餘下的生命窮思昔研,終給其自傾城之
戀的秘籍中衍生了一招「情傾七世」;這招「情傾七世」雖僅得傾城之戀百分之一的威
力,卻已非常利害;只要華恩能夠習成:也是當世的絕頂高手,自保更是毫無困難了。
惟是:何以無雙夫人不直接給傾城之戀讓華恩習練?而偏要另外衍生一式威力次等
的情傾七世?此其中又有另一番曲折!
傾城之戀原是一式至剛至陽的奇招,此招剛勁無匹的真氣,縱是關羽這百分百陽剛
的男人亦甚感吃力,何況是一般漢子?更何況是女流之輩?
故此,無雙夫人惟有取一個折衷辦法,從傾城之戀中衍生了僅得百分之一的威力的
情傾七世,希望對華恩無疑。
而且,她更以其超凡智慧,以一種堅硬無比、刀槍不入的奇特銀線,造了兩雙手套,
名為「無敵霸手」!這兩雙手套有一種特殊的神效,能夠把用者的功力增強一倍;對於
弱質織織的華恩來說,更是百利而無一害!
至此,無雙夫人總算能死得瞑目;只是她對華恩愈好,華恩的內咎便更深,深得她
無法原諒自己。
就在無雙夫人魂斷之夜,天上正下著一場淒厲的雨,華恩再難忍受心中的悔意和激
動,她瘋了一般,抱起自己出世僅數月的親兒衝出屋外,任憑暴雨在她母子倆的臉上身
上,接著,華恩猶如一雙厲鬼般仰天狂嚎:
「無雙夫人!我華恩今生欠你的,我一定會好好償還!」
「今夜我就在此立一個重誓——」
「即使千秋過去,即使萬年過去,只要我華恩和我的後人仍然苟存,我們一定會默
默守護獨孤城,甚至你後人千年萬年以後的城……」
「我們生生世世,也絕不會讓你後人的城,傾於別人手上,就讓此志此心——」
「天地共證!」
正因為這個誓言,華恩在無雙夫人亡故之後,不惜廢寢忘餐,朝夕苦練,希望能盡
快習成無雙夫人留給她的絕世武學,還有那招「情傾七世!」
她這樣做,並非想以之自保,而是因為——
她一定要履行她的誓言!她要默默守護獨孤城,甚至無雙夫人後人的城!
再者,華恩只為自己與關羽所出的兒子取了一個名字,卻不容他有「姓」;她認為
只有無雙夫人所出的兒子才配姓關,而她自己的兒子,以及後人都不配;她與她的後人,
只配在無盡的歲月裡暗中護城。
只惜人算不如天算,斯時無雙夫人與關羽所出的兒子已然戰死沙場;況且於無雙夫
人死後,其年僅十歲的二弟便被逼要登上城主之位,獨孤城便因在如此年幼的城主統治
下,逐漸頹敗,到頭來還給別派佔領。
幸而華恩儘管神功未成,未能救城,卻還有能力把獨孤城這唯一的血脈救出;她把
無雙夫人二弟寄養於民間一雙夫婦家中,而自己每晚皆著臉傳他獨孤城的三大絕學——
雙劍法、降龍神腿及無雙神指。
華恩這樣做,只因為她已無顏面對與無雙夫人有血緣的人:只要她與她的後人,能
世世代代以神秘人的身份守護他們,她已心滿意足!
她但願她自己為無雙夫人所幹的一切,但願此志此心……
能令無雙夫人在天之靈好好安息。
好好安息……
兩個絕色美女,本應是夙世情敵,到頭來竟成為一對至死不渝、惺惺相惜的知己朋
友,人間世事的變化,許多時候,就是這樣令人感到驚歎。
正如聶風此刻的驚歎,他道:
「夢姑娘,正因華恩姑娘立了那個重誓,所以,縱使獨孤城亡了,最後還有無雙城
乘勢重生?」
夢幽幽的點頭:
「在過去千年的歲月中,我們歷代先人為著無雙夫人的『義薄雲天』,始終秉承華
恩先祖遺訓,一直暗中守護獨孤城的後人;直至百多年前,獨孤城後人的勢力逐漸茁壯,
我們的先人便混進其門下,暗中協助獨孤城的後人收復獨孤城這片失地,在原地再行開
宗立派;我們的先人更助獨孤城後人鑄造了一柄舉世無雙的神劍——無雙劍,作為鎮城
之寶,而無雙城亦因無雙神劍而得名……」
哦?原來無雙城建派之地,正是千年之前獨孤城的原址?聶風聞言又問:
「既然你先祖華恩矢志協助獨孤城後人,卻為何僅傳他無雙神指、無雙劍法及降龍
神腿?為何不把『情傾七世』也一傅給他?我也領教過情傾七世,雖雲它僅得傾城之戀
百分之一的威力,但已足夠被稱為一式絕世奇招……」
夢定定的看著聶風,看著聶風那雙眼睛,似在讚歎他的心細如塵:
「華恩先祖不傳他情傾七世,只因為她在修練情傾七世之時,出現了一個亂子。」
聶風愕然:
「什麼亂子?」
夢斜眸一瞥無雙夫人的遺體,答:
「當年無雙夫人自傾城之戀中衍生情傾七世,只為滅弱傾城之戀的陽剛之力;若然
僅得其威力的百分之一,無雙夫人滿以為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她還是算錯了……」
聶風道:
「她算錯了什麼?……」
「她算錯了,即使僅得傾城之戀百分之一威力的情傾七世,仍是至陽至剛。」
情傾七世……仍是至陽至剛?聶風連隨追問:
「那,習了情傾七世的華恩,她……」
夢惻然答:
「姥姥如今是什麼樣子,華恩當年便是變成那個樣子……」
天!聶風只感到心頭一驚,他無法想像,一個像華恩那樣的美女,變成像姥姥那樣
枯槁的模樣後,心底將會如何難受……
「華恩先租在習練情傾七世之初,已感到此招的真氣偏向陽剛,但為了急於練成此
招守護無雙夫人的獨孤城,她還是不顧一切印練下去;終於,情傾七世至陽至剛的真氣
把她的一張臉變得形如骷髏,只有在使出此招之時,招中的陽剛真氣才會把她的臉回復
人形;可是,再次回復人形的她已非一個美女,她的臉已因長久被那股至陽至剛的真氣
熏化,而變為一張男人的臉,且還是紅色的,儼如關習當初在傾城之戀神功大成後所戀
的紅臉……」
既然情傾七世的至陽至剛超出無雙夫人意料之外;它還有什麼其餘的惡果仍未可知,
難怪華恩不敢把情傾七世傳給獨孤城的後人!
不過最出人意表的是,華恩終因傾城之戀而變為她最愛的男人「關羽」模樣;他的
樣子,終於也伴她度過餘生,真是情的最大諷刺!
「那,姥姥既知此招會有這樣的惡果,她為何仍要習情傾七世?」
夢雙目霎時泛起一絲憐惜之色,似在憐借姥姥:
「姥姥她……不惜習情傾七世,只為她比我們歷代先人,更為無雙夫人的大義而感
動,她寧願像我們的先袒華恩一樣,犧牲自己的臉,也要有足夠的實力守護無雙……」
想不到臉容鬼惡的姥姥,心胸竟也有這份熱腸;聶風忽然感到,姥姥其實並不如她
外表般可怕;縱然她不擇手段要達到目的,她自身卻是異常可憐,也異常可敬……
他問:
「故此,橫豎她的一張臉已經毀了,為了更為鞏固無雙,她還想找出無雙夫人深藏
在此冰窖下的傾城之戀?」
夢點了點頭答:
「當年無雙夫人不把傾城之戀給我先祖華恩,一來是怕她抵受不了傾城之戀至剛至
陽的內力;二來,也因為她早從星象預知,惟有千多年後的兩個人才配傾城之戀,她寧
願把它藏在這裡,讓這式無敵奇招靜靜的等那兩個匹配的人……」
聶風道:
「可惜星象,甚至女媧創星的傳說並不足信,傾城之戀未必便能夠等到這二人。」
夢道:
「但這已是唯一的希望了;我們中國人便是這樣,那管整個中國的命運如何悲哀依
舊對前景充滿希望;儘管帶給他們希望的,只是飄渺的神話及傳說,他們也甘願相信,
至少比沒有希望為佳……」
夢這一番話,雖是輕描淡寫道出,惟聶風聽罷,心頭卻深深一陣觸動……
是的!中國人真是非常悲哀總是脫不了故亂及被人看見、侵略的命運,但中國人同
時又是生命力強、意志力強的民族,因為無論活在多麼惡劣不堪,甚至遭受外敵統治的
環境下,中國人,仍是沒有忘記自己是中國人……
中國人,依然以身為中國人為榮,不向命運屈膝,不向多滅多難的國運屈膝!
以夢一個弱質,居然也能說出一番甚至連尋常男人也說不出的話,聶風對她的質賞
之情更是油然而生,當然他並不會宣之於口,他反而改變話題:
「然則,夢姑娘,以你之見,你認為只有那兩個人才可得到傾城之戀的說法,是真
是假?」
「我也很想知道。」夢答:
「據無雙夫人從星象的推算所得,這兩個人不但與關羽的資質相同,而且更會拯救
當今之世一場大劫;其實,我也希望世上不會有這兩個人;若真的有這二人存在,便表
示當世將有一場浩劫……」
說至這裡,夢不期然黯然低首,說下去:
「我寧願傾城之戀永遠無法重見天日,也總較世逢浩劫為佳……」
聶風聞言也是黯然,誰希望世上會有大劫?蒼生蒙難?
他道:
「可是……夢姑娘,何以姥姥會認為我或許會是傾城之戀所等的人之一?」
夢聽罷滿含深意的道:
「聶大哥,你既然想知道何解,我倆何不盡快到這冰窖之下,看個究竟?」
她說著朝冰窖其中一個昏黯角落一指,只見那裡有一個非常隱蔽的洞口,明顯是一
條哺道人口!
甬道不僅昏黯,且一直向下延伸,聶風不虞這個深藏地下七十多丈的冰窖之下,還
有這條雨道;這條雨道的盡頭,相信,便是傾城之戀所藏之處了……
而就在二人向下深人二十多丈之後,聶風終於瞥見前方有光,油燈的光!
不卑有光,在其眼前出現的,還有兩個異常矚目的大字——
風?
雲?
聶風非常咋舌!因為他同時發覺,這兩個大字原來刻在一道高逾五丈、闊逾三丈的
巨大鐵門之上;那道鐵門,還刻有一個掌印
這……就是埋藏傾城之戀之處?
夢淡然答:
「正是!這道鐵門外觀不但巨大,而且據無雙夫人對我先祖華恩說,它還厚這兩丈,
再者用以鑄造這道鐵門的,是一種極為堅硬的奇鐵,水火不侵;整道鐵門,更重逾數十
萬斤……」
吁!數十萬斤?聶風心想,縱是絕頂高手,也絕不可能把此門轟開;若真的有人能
把此門轟開,以這個人的功力,已是天下無敵,也不用再需要什麼傾城之戀了。
「好嚴密的防守!但……門上所刻著的『風雲』二字,又作何解?」
夢瞟著聶風,目光中所隱含的深意更深,一字一字的答:
「這兩個字……」
「正是傾城之戀所等的那兩個人……」
「他們的名字正是喚作——」
「風、雲!」
啊!聶風猛然記起,無雙夫人在幻境內最後想說的名字,便是風、雲?按此推想,
其中的「風」字,指的可能便是聶風了?
「夢姑娘,世上喚作風、雲的人何止千萬?為何姥姥會認為其中一個是我?」
夢答:
「能夠匹配傾城之戀的人必是當世至桀,絕非庸碌眾生。試問當今武林,能令所有
江湖中人矚目的後起之秀又有幾人?數來數去,也只有神風腿『聶風』,及不哭死神
『步驚雲』而已……」
原來聶風冰冷無言的雲師兄,也極可能是二者其中之一?聶風聽繼續益覺心驚,他
陡然感到,或許,千多年前無雙夫人所預見的,會是真的……
只是,他實在像夢一樣,不希望那是真的;因為只要有這二人存在,人間便一定會
有大難,否則便白白浪費此二人降生世上……
然而無論如何,此刻能夠解開他心中疑團的辦法,還是立即試試自己到底是不是其
中之一,他隨即問夢:
「夢姑娘,相信姥姥已經醒轉,我們的時間已無多,到底怎樣才可開啟這道門?」
對了!說來說去,最後還是要討論如何才可開啟這道重逾數十萬斤的鐵門?夢連忙
解釋:
「這道鐵門實是經過無雙夫人的精心設計而成;聶大哥,你可聽過兵器與其主人心
神合一的故事?」
聶風點頭:
「聽說當一個人的武功已臻至某種超凡境界,他們使的兵器亦會具備一種奇妙靈性
與其主人的心意互通,故在行招之時更是得心應手,功力倍增;但,那又與這道鐵門有
何關係?」
「不。」夢答:
「是有關係的!因為在這道鐵門之內,正藏著武聖關公當年所慣使的兵器——」
「青龍偃月刀!」
「青龍偃月刀?他的刀在這裡?」
「嗯。如今姥姥手上也有一柄青龍偃月刀,不過那只是當年我先祖華恩為紀念關羽
而放造的刀,根本與真的青龍偃月刀無法比疑;聶大哥,你可瞧鳳這道鐵門上的掌印?
那個掌印,正是開啟此門的關鍵所在。」
「哦?」
「這個掌印,正是青龍偃月刀在這道鐵門內所藏之位的記號;刀就藏在掌印之內一
丈深的地方;若一個與關羽有同等資質的人把掌心印在掌印之位,再凝神吐勁於鐵門之
上,他身上與關羽同等資質的氣例會把青龍偃月刀吸引;這時候,即使這道鐵門的金屬
如何堅硬,如何水火不侵,亦難擋青龍偃月刀這柄絕世神兵;它會迅速破門而出;而只
要青龍僵月刀一出,便會觸動門內的精密機關,這道鐵門亦會自動升起……」
無雙夫人的心思真是使人歎為觀止!相信以無雙夫人當年的智慧,也不比那個可以
長生不死的神有絲毫遜色。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夢姑娘,我們如今便開始吧!」
對!事不宜遲!這何嘗不是此刻夢與聶風心中所想知道的東西?聶風說著已把手印
在那個掌印之上,夢猶不忘叮囑:
「聶大哥,記著!凝神提氣,再以心會氣,心氣台一,以心引
「刀!」
聶風當下照做如夷,集中精神提氣,再把氣與心匯一而發;他與夢皆知道,這一掌
實在非常重要!
聶風的心在想;雖然他還要面對姥姥的狙擊,惟他依然希望,這一掌並不能開啟此
門,因為此門若開,便表示無雙夫人預言人間有難,都是真的……
而夢,向來淡然自若、溫婉姻靜的她此刻也不禁汗夾背,她看來比聶風更為緊張,
不知她的心在想些什麼……
聶風就是這樣一直凝神吐氣,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這道鐵門卻仍舊毫無動靜,難
道……?
他大惑不解:
「夢姑娘,難……那個無雙夫人的預言有誤?抑或,我……根本例不是那兩個人的
其中之一?」
夢並沒有回答,她只是凝眸瞄著聶風,目光中隱露少許失望之色;她何以失望?
也許並非因她終看不見傾城之戀如何蓋世無敵,而是因為,她太看重聶風;以聶風
的武功資質,及他的夾骨柔腸,在她不可告人的心底,已可稱為當世至傑;她失望,只
因為聶風竟仍未足配當一個能救眾生於水火的英雄,她替他不忿……
惟是儘管她如何失望,聶風總算鬆了口氣,他已準備把手撤回……」
可是,就在他將要反民手撤回的剎那,他,陡地聽見一些聲音,一些像是割開金鐵
的聲音……
「那……那是……」聶風的眼睛睜愈大,夢也察覺他的變化;就在此時,二人翟地
聽見一聲「掙」的刺耳尖響,說時遲那時快,一條黑影赫然——
破門而出!
啊!是它!是它!是它!
聶風與夢全都看見了,破門而出的,是它——
青龍偃月刀終於被牽引而出,那即表示……
聶風,真的便是無雙夫人所預言的——其中一人?
夢本來已感失望,如今在失望中卻又驟生驚訝,故而更為驚訝,他瞪著聶風,如夢
的眸內竟爾泛起一片淚光,沉吟道:
「聶……大哥,真想不到,真想不到……你便是傾城之戀等了千年的人……」
「你……果然是無雙夫人所預言的……天生的……風雲!」
聶風聞言一顆心更是下沉,他曾聽過這五個字;就在長生不死的神敗亡之時,也曾
吃驚地狐疑,聶風與步驚雲是「天生的風雲」;以神這樣一個絕世智者,當然也能像無
雙夫人那般可以看透星象;神所預言的,可能也正是無雙夫人所預見的,只是無雙夫人
對自己所預見的深信不疑,神卻過於自負,他寧願信自己的實力……
既然如今聶風已能把門開啟,無雙夫人的預言似乎異常準確。聶風心頭更是紊亂,
暗忖,她所說的另一個人,會否便是——雲師兄?他所說的那個將由二人化解的劫難,
將會又是什麼劫難,他,和另一個他,又將如何逆轉天命?對抗牢不可改的人間命運?
那道鐵門的機關雖已啟動,卻由於鐵門確實大重,要完全向上敞開也絕非殺挪間的
事……只見那道鐵門僅是逐寸逐寸向上提升,而就在聶風心神紊亂之間,更他萬分咋舌
的事發生了!
他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的震驚,因為他腰際的大穴倏地被人以指一點,他當場動彈不
得!
而對他穴道的人,赫然是——
夢!
「夢……姑娘,你……為何……」聶風怔怔的看著夢,過度的震驚,已令他說不出
半句話;夢也瞥著他。目光中滿是歉疚之色,悵然的道:
「聶大哥,對……不起,我……這樣做實是……逼不得已!」
她為何會逼不得已?聶風愣愣問:
「你……這樣做,到底為了什麼?」
夢被聶風如此一問,更慚愧得無法抬頭;就在此時,一個冷靜的聲音嘎地在哺道之
內響起:
「她這樣做,是為了——傾城之戀!」
聶風斜眼一瞥,只見雨道之內忽地多了三個人,而說這活的人,正是夢的二姊——
五夜!
其餘二人,卻是被五夜押著的——小南與小貓!
小南、小貓似乎早已被封穴道,此際乍見夢與聶風,不由齊齊叫道:
「姐姐!師父!快救我們啊!那個姥姥的樣子很恐怖啊,她差點把我們嚇昏了!」
是了!姥姥不是說,要和小南兄妹一同下來找聶風和夢,她為何仍未現身?四夜又
在那裡?
五夜見兩個小孩叫個不停,柳眉一豎,隨即封了他倆啞穴,叫他倆動又不得,叫又
不得,才意氣風發地對聶風笑道:
「聶風,你不知道這世上有美人計這回事麼?雖然我們的三妹臉有紅痕,但姥姥其
實一早已瞧出你對夢那丫頭有意;所以才會叫她好好的利用你,而她真的忍心利用你,
還安排了一場從姥姥手上救你的好戲,令你更信任她,她便可與你一起下來尋那傾城之
戀。」
聶風聽罷五夜這番話,連隨向夢一瞄;但見夢的頭垂得更低,她既然役否認,便是
默認,五夜所說的是真話。
「但,姥姥若要我替她開啟此門,只消合你四人之力便可把我擒下,為何要花那麼
多的工夫,做這一場好戲?」
「哎呀!你是真不知還是裝作不知呀?」五夜嬌笑:
「你忘記了嗎?開啟此門必須凝神提氣,心氣合一;若然我們以武力逼你,你那裡
會甘願心氣合一,既不甘心,便難以開啟這道門了;所以我們才會做這一場好戲……」
聶風雖被封穴道,惟仍處戀不驚,他冷靜的問:
「那未,如今姥姥與四夜又在哪?她們何以不來?」
五夜道:
「你有所不積壓了!姥姥適才本來也想一起下來的,但誰知無雙城三里外的診之上,
忽地煙暴放,還砌成『攻城』兩個字;姥姥為防有人攻城,便立即與四夜大姊趕去哪兒,
看看是否真的有人攻城;若是真的話,她便會先把那些攻城的人解決,再口來這裡看你
「看你的屍首!」
此語一出,一旁的夢臉色大戀,聶風反而沒有大大的驚訝,;也許他早已遍歷江湖,
早已明白「飛鳥盡,良弓藏」這個永恆的江湖真理!
夢焦灼如焚的道:「二姊,怎會這樣的?姥姥還應承我,事成之後,絕不會難為……
聶大哥……」
五夜睛光一閃,道:
「可是,姥姥已經改變主意;夢,你這個傻丫頭,聶風簡直已是我心中的如意郎君,
二姊也不捨得他死的,只是……」
「傾城之戀已即將到手,我們將可憑藉它而永遠守護無雙,我們的秘密絕對不能讓
外人洩漏,所以姥姥也這樣歎道:聶風這小子雖是一等一的好人,但,沒辦法了,就叫
夢兒——」
「親自把他殺了吧!」
要她親自殺掉聶風?夢更是渾身一震,淚下如雨,她顫抖著道:
「不!怎……可以……這樣?我……怎能殺……聶大哥?」
五夜面色一沉:
「你捨不得?你竟敢違抗姥姥?你竟然忘記無雙夫人對我們先祖華恩的大義?」
乍聞無雙夫人這四個字,夢又是全身一震,是的!無雙夫人對她的先祖已情致已盡,
她絕不應忘記!她不禁步近聶風,那雙穿著銀線手套的無敵霸手已高高舉起,她……真
的要殺聶風?
但見她依舊舉棋不定,蒼的粉壓已滿是淚痕,聶風也默默的看著她,一憐惜與無奈,
似也感受到她如今的抉擇何等辛苦……
良久良久,夢似乎已下了一個決定,但聽她幽幽的對聶風道。
「聶……大哥,一直……以來,夢……其實都在演戲,但,當中有一些……也是真
的……」
真真假假,誰能分辨?只有她心底才真正知道,其實說了也是徒然……
「為了……保存傾城之戀這個秘密;更為報無雙夫人的……深恩,夢知道……姥姥
一定不會……放過……你,但,若要我……親手殺你,根本……便無法下……手……」
「只是,我……也絕……不忍心……看你……死在姥姥……她們手上,聶大哥,你……
教我……該怎麼辦?你教……我該怎麼辦?」
聶風無語,他也知道夢身在夾縫當中的為難,惟,他,亦愛莫能助……
然而,當他深深的看著夢的臉時,竟然發覺,夢的雙目赫際流露一股堅定之色,仿
佛,她已下了一個決定……
是的!在她心中,她已下了一個決定!聶風暗暗吃驚,從夢那堅定的眼神看來,他
彷彿已感到夢的決定是什麼了……
可是他猶來不及反應,陡然間,夢已像是鼓起無比勇氣的道:
「聶大哥,從……你第一次遇見我,第一次給我那錠銀子開始,我已……非常……
敬重……你……」
啊!她到底想說什麼?聶風納罕,一旁兵著小南兄妹的五夜亦納罕。
正當他們納罕之際,毫無徽兆地,夢遽他說出一句更叫他倆駭然的話:
「聶大哥,其實……其實……我……一直都……很……」
「喜歡你!」
「喜歡你」三字一出,五夜臉色陡變,聶風的一張臉我是一片火紅,小南兄妹即使
動叫不得,雙目也似在暗暗鼓掌!
但,是什麼原因叫一個本來羞澀的女孩,鼓起勇氣對心愛的男人說出這句話,除非,
除非……
這個女孩已不想活了!
果然!夢繼續說出一句更聳人聽聞的話,她道:
「既然我……不忍心看著你死,那……我惟有……比你……」
「先死!聶大哥,永別了……」
此語甫出,夢的無敵霸手,己閃電向自己天靈砸去;她,真的要與聶風一起死!
變生肘腑,五夜和聶風陡地一驚;五夜雖然平素總和四夜一起,與夢疏離,但如今
生死關頭,姊妹親情霍地如山洪瀉出,她驚叫。
「三妹別傻!萬事有商量啊……」
萬事有商量!這真是一句老掉牙的老話!親人離家出走,總是萬事有商量!可是如
今還有什麼餘地結夢商量?
而五夜距夢實在大遠,根本例無法及時救她;聶風又穴道被封,更是欲救無從;難
道……夢就此芳魂寸斷?
不!因為在這個洞內,目下還有一個相當聰明的人,還有一個比聲音還快的人,他,
突然奇跡地出手!
只是「噗」的一聲!他的手已及時把夢的無敵霸手制住!但,這個出手救她的「他」,
卻令夢與五夜極度震驚,極度震驚……
出手救夢的人,正是們絕對不相信仍能動手的——
聶風!
他不是早被夢封了穴道?全身動彈不得?他為何仍能出手?難道?難道……?
就在夢與五夜極度震驚的同一時間,那道厚重的鐵門嘎地發出「嗤」的一聲!聶風、
夢、五夜三人連隨齊齊回頭一望,啊……
原來那道鐵門已上升五、六尺,門內驀有一道強光暴射而出,傾城之戀終於——
重見天日了!
好刺眼的豪光!好皆目的豪光!聶風三人猶未瞧清楚門後的傾城之戀到底如何,豪
光之中,已有一股強烈感覺猛然向洞內所有人侵襲……
天!那是招意!萬世無敵的招意!
「隆隆隆」的三聲!聶風、夢、五夜競被這股萬世無敵的招意深深打進洞壁之內,
三人齊吐鮮血;幸而小南兄妹在五夜之前,恰好以她為墊,反而未致受傷!
好無敵的招意!蓋世無敵的奇招未露,它足以毀滅世間的無敵招意,已把三大一流
高手打進洞壁之內,這在歷史上最無敵的傾城之戀,究竟會是怎樣的?
強光冉褪,聶風三人終於可以看見門內的情景;詎料三人一看之下,當場目瞪口呆,
汗滴如雨……
嘩!
正當聶風三人已發現傾城之戀秘密之際,姥姥與夢的大姊四夜,亦已閃電掠至無雙
城外三里之地,地裡竟昌一個滿佈山丘的地方!
不出所料!姥姥二人但見正有兩幫人馬忙於廝殺,其中一方人數約為千餘,正是無
雙城的侍衛;另一方人馬顯然比無雙城人馬更為鼎盛,漫山遍野,多不勝數;而且觀其
裝束,正是天下會的門下!
「是天下會廣姥姥掠至其中一個山丘之上,四夜亦緊接掠,二人卻竟然沒有即時對
無雙城眾加以援手,姥姥又道:
「想不到雄霸居然不理我以血凝字的警告,斗膽揮軍攻打無雙!」
四夜問:
「姥姥,對方人多勢眾,而且無雙城侍衛看來寡不敵眾,已在節節敗退,再這樣下
去只會被他們攻陷無雙,我們如今應該怎辦?」
姥姥不語,就在此時,忽聽見正廝殺的天下會眾喝道:
「嘿!無雙城的無膽鼠輩,快給我們天下會速速歸降,否則我們的主帥步驚雲便再
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把你們殺個片甲不留!」
「步?驚?雲?」山丘上的姥姥緩緩吟這三個字,手中那柄並非真貨的青龍偃月刀
也在發光,她陡地向山頭彼方其中一個天下會所札的營地一指,對四夜道:
「擒賊先擒工,我們就先擒下步驚雲,逼他們全軍撤退!」
「好!」
不消刻,姥姥與四夜已掠至軍營之上,營地內的天下會眾警覺性似乎相當高,迅即
發現二人,暴叫:
「有敵人……」
但叫的人猶未叫畢,咽喉已被姥姥一刀斬斷,血灑長空,人頭落地;我而其他人已
全部發現她倆行蹤,紛紛上前撲擊!
姥姥斜目一看四夜,囑咐:
「四夜,用你的困仙綱先纏住他們,讓我把步驚雲找出!」
「知道,姥姥!四夜當下領命,因仙綱閃電撒出,當場把撲上來的天下會眾綱個正
著!
這些天下會眾,對於姥姥和四夜來說,並不足懼,反而營內有一個人,卻是一個非
常難以對付的角色!
就在四夜把眾多天下會門下一綱成擒之際,其中一個軍營之內,赫然傳出一個非常
冷酷的聲音,比姥姥更冷酷的聲音:
「誰要找我?」
語聲未歇,一條快絕的人影己然破營而出,閃電躍上五丈之高
他,身上的斗蓬隨鳳飄飛,他便背著天上那輪殘月,背著厚厚烏雲,已如一道紫電
般向姥姥疾撲而下,氣勢無雨!
可是在下的姥姥猶氣定神閒,冷笑:
「你就是步驚雲?」
沒有回答!是否他認為,已沒必要因答一個死人?
對方不答,姥姥卻不怒反笑,眼中殺意大露:
「好!不愧是傳說中不喜言語的步驚雲,今日,就讓老妾來會一會你這個——」
「不哭死神!」
招隨聲起,姥姥正要挺刀而上,然而,就在「他」愈壓愈下的剎那,她翟地看見了
「他」的真正面目……
怎會是……他?怎會是他?
這個正撲下來的他;竟然並不是步驚雲!
他,赫然是……
獨孤一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8:28
第10章 無限可能
「啊,師父,你……怎樣了」?
「沒……什麼,為師只是……突然感到有點……心緒不寧……」
「師父,晨兒跟隨你這麼多年,從沒見過你如此忐忑不安,以你的劍道修為,早應
臻至古井不波的境界,難道……難道江湖將有……大事發生?」
「嗯。我也是這樣的想,不知何故,我體內的劍氣遽地急劇亂竄,彷彿受到一種不
知名的力量遠遠挑釁……」
「這些年來,師父你已提不起任何戰意,究竟是什麼力量,能夠牽動你的劍氣?」
「我隱隱感到,那……應該是一股異常可怕的——必勝力量!」
「必勝力量?師父,會否是你曾向晨兒提及的那個『劍中聖者』,被你險勝之後深
深不忿,如今終於悟出了他的下一劍,一式他自信可以把你擊敗的劍?」
「相信不是。當年與他決戰之後,我對他的劍已十分熟悉,我甚至可以從他的劍,
推測他在未來十年的劍道進境。」
「什麼?師父,你……竟能推測他在未來十年的進境!」
「哈,當年他已擅使『二十一式』絕世劍法,為師深信,他在未來的八年內,一定
會悟出他的『第二十二劍』。」
「師父,你既能推斷他會悟出第二十二劍,是否表示,你已經有破解這一劍的方法!」
「能否破他的第二十二劍,井非問題所在,最重要的,是他若依著第二十二劍鑽研
下去,還會悟出他的『第二十三劍』,這一劍,亦將會是他畢生最強最匪夷所思的一劍!」
「最強最匪夷所思的劍,未必便是無敵的劍,師父,假如這位劍中聖者真的能悟出
此劍,你可有把握破它?」
「這就須視乎屆時我的進境而定,再者,他的第二十三劍,也真的足可滅天絕地,
且還遠遠地超出劍道以外,它,根本便是一式不應存在人間的劍招!」
「晨兒不明白,何解這一劍不應存在人間?」
「因為這一劍的威力,可能……足以把我們如今所存在的世間——停頓,讓一切生
靈任其宰殺!」
「把世間停頓?這……是什麼劍法!」
「當劍法已超出劍道以外,或許已不該稱為劍法,而是『絕世奇招』,為師只是感
到他若真的悟出『第二十二劍』,便能把世間停頓,至於其中奧妙,此時還未至為師可
以完全參透的時機。」
「那,適才向師父便氣挑寡的力量,真的不是那個劍中聖者的力量?」
「絕對不是,那是另一股與他將來的第二十二劍同樣可怕的力量,它,也是不應該
存在於這個世上。」
「難道……那股力量亦可把世間停頓?」
「不,適才牽引我體內劍氣的力量,並非把世間停頓那樣簡單,它可能是一股,已
經超越我們這從此時代的人……所能認識的可怕力量!」
「師父,若……這股力量真的超越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所能認識的範疇,那……它豈
不是屬於未來?」
「不單是未來,我相信,直至很久的未來以後,這個世上的人才會知道『它』究竟
是什麼,就像如今我們都不能確定世上是否真有鬼神一樣,或許在許久之後,世人才懂
得如何證實或定鬼的存在。」
「但,剛才這股不應是我們這個時代所能認識的力量,不是向師父的劍遠遠挑寡嗎?
那即是說,無論它應否在這個時代出現,它亦已經出現了……」
「嗯,而且為師亦已隱隱感到它出現的方向。」
「那個地方?」
「南方。」
「哪裡?」
「無法知道!豁盡為師的劍道修為,為僅知道這股力量正在南方一個遙遠的角落重
生,它就像一個眸脫天下的絕頂高手,將要向世人展示它深藏許久的——無敵!」
「無限可能的無敵!」
對了!真正的無敵已即將重現!而無敵——
就在這裡!
就在聶風眼前!
無敵未露,無敵招意已把聶風、夢及五夜深深矗進洞壁之內,小南與小貓雖一直在
五夜這前,以她為墊,未致受傷,惟招意中的逼人壓力,亦把二人壓至喘不過氣,早已
雙雙昏厥過去。
同一時間,眼前那道巨大鐵門內所暴綻的豪光已然黯淡下來,那股空前強大的招意
亦開始冉褪,聶風、夢與五夜不期然朝門內一望,當場嘩然!
門內的是……
是一幕奇景!
鐵門之內,已沒有剛才那股奪目豪光,相反,居然相當昏黯,但聶風三人仍是一眼
便把門事物瞧得清清楚楚。
門內的世界,赫然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洞,惟這個洞的洞壁卻非山石,而是鐵!
與那道鐵門一模一樣的鐵!
整個地洞,上至洞頂、洞壁,全都是以相同的奇鐵鑄成,猶如一個堅固無比的鐵桶,
難怪若不能記動那道巨大鐵門,便絕不能進入洞內。
然而,這是一個沒有底部的鐵桶,因為這個洞竟然沒有地面,本來該有地面的地方,
只有一個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這個牢如鐵桶的洞雖已甚奇,洞內還有一些東西,更奇!
聶風翹首一瞥,只見鐵鑄的洞面,有一根粗逾五丈的鐵柱延伸而下,他一望便知,
這根鐵柱正是無雙城城門前的那根鐵柱,沒料到鐵柱自地面向下延伸,居然能抵達這裡,
若仔細一算聶風等人目下在地底的深度,這根鐵柱,想必有百丈之長。
到底一根如斯長的鐵柱,為何要深入地底百丈?
這根柱的盡頭,又在哪?
已經不用再疑惑了!聶風三人已同時瞥見,這根巨柱的盡頭,竟把一龐然巨物懸在
深淵之上,而這巨物,赫然是一座非常宏偉的——」
三角鐵塔!
這座鐵塔之高,幾達九丈,鐵塔底部之廣,少說也有十丈丁方,可說是相當壯觀,
而鐵塔之內,隱隱然還透現一道微光,顯見適才那道萬丈豪光,正是從塔內綻出。
這麻鐵塔仍舊以相同的奇鐵鑄成,故亦無堅不摧,密不透光,惟是,那道萬丈豪光
竟能透過奇鐵綻出,不問而知,塔內的,一定是一股無或匹敵的力量!
一般暫時在歷史上最強大的力量……
「傾城……之戀?傾城之戀就在塔內?」聶風眉頭緊皺,他不虞「它」的威力已驚
人至此,單是招意,已能透鐵而出,還把他們三人打進洞壁內,重傷咯血!
而就在他眉頭緊皺之際,出其不意地,死寂中驀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道:
「你猜得一點不錯,塔內的,確是你們想找的——」
「傾城之戀。」
驟聞此語,聶風的心倍覺惑然,這個聲音,絕不屬於與他一起被打進洞壁的五夜和
夢,他認得,這人聲音,是屬於……
無雙夫人!
果然!三人驚愕之間,無雙夫人的幻影復再悠悠出現,飄浮於那座巨塔之上。
「無雙……夫人」」再見無雙夫人,夢感到相當詫異,不自禁的低呼:
「你……怎會再度在此出現?難道……這裡也施了你的……神移虛空?」
「嗯。無雙夫人的幻影微微點頭,答:
「這道鐵門之內,確是丁了我神移虛空的迷香,不過你們毋操心,鐵門內的所有景
物仍是真的;只有我,才是幻影……」
無雙夫人說輕又朝聶風三人一瞄,溫柔地續說下去:
「能夠開啟鐵門進至這裡,你們三人之中,想必有一個是傾城之戀所等待的人,今
次我再度現身,便是要告訴這個能夠匹配此招的人,如何才可得到塔內的傾城之戀。」
聶風聞言,目光斜斜朝那座巨塔一掃,道:
「這座塔渾無半絲縫隙,牢不可破,且用以鑄塔的金屬,看來與那道鐵門所用的奇
鐵無異,似乎,若要破塔取招,非要用這種奇鐵的剋星——青龍僵月刀不可!」
無雙夫人唯著聶風,眼神像在讚歎他的目光銳利,她道: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可惜,鑄造這個塔的奇鐵雖與那道鐵門一樣,但到了此時此
刻,縱使是能破那道鐵門的絕世神兵『青龍偃月刀』,也決不能再依樣葫蘆,把這座巨
塔一刀劈開!」
「為……什麼?」一直不語的五夜亦好奇追問。
「因為——」無雙夫人的答案極為出乎三人意料:
「塔內根本便沒有傾城之戀的——」
「秘籍!」
此語一出,夢與五夜不由臉色陡變,「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就連比她倆更快回復
冷靜的聶風,亦為之微微動容。
這亦難怪!他們幾經波折才進至這裡,夢還一直在演戲,誰知鐵門內的無雙夫人居
然對他們說,根本便沒有傾城這戀的秘籍,簡直是開玩笑!
無雙夫人巧笑回眸,道:
「少操心!塔內雖然沒有傾城之戀的秘復,卻有它的——招意。」
「招意?」
「不錯,當年關郎雖把傾城之戀的秘復留給我,但,臨世奇招便是曠世奇招,以我
當時的智慧,一時間亦無法領悟其其中奧秘,更遑論可將它善用,直至後來我為保護華
恩而受了重傷,只餘一年壽命,那時候,我方才真真正正的心無旁驚,專心一意的鑽研
確是一式博大精深、超乎想像的奇招,可是博大精深的東西總是過於繁複難明,為了讓
千年後的那兩個人,在找到傾城之戀後,更快領悟,我索性毀掉了傾城之變的秘復,而
把其精髓及招意,以神移虛空之法貫進這認巨塔之內……」
「故此,眼前的這座巨塔,不獨鑄造它的奇鐵無堅不摧,內裡還充盈著傾城之戀的
招意,由於有這股無敵招意在內裡守護關這座巨塔,這座巨塔更是固若金湯,即使以青
龍偃月刀,亦無法可把它劈開,除非……世上有一種絕世神兵或力量可以比傾城之戀的
招意更強,才可劈開這座塔……」
聽至這裡,聶裡驀然插嘴道:
「只是若真的有此絕世神兵或力量能比傾城這戀更強,那身負這種力量的人,也不
會再希冀傾城之戀,反正己可天下無敵。所以我猜,應該還有另一個方法可以破塔。」
無雙夫人一笑,道:
「正是這樣,這座塔的設計,與那道鐵門有異曲同功之妙,你們何不先看看塔上的
記號?」
說著一指巨塔其中一面,只巨塔之上,赫然有一個和那道鐵門上一模一樣的——
掌印!
聶風一愣,問:
掌印?難道……又必須以傾城之戀所等之人的掌中之氣,啟動這座巨塔」」
無雙夫人道:
「雖不中亦不遠,這座塔的四壁盡皆厚逾一丈,惟獨那個掌印才是整座塔最薄弱之
處,但亦厚達三尺。傾城之戀源自關郎,與他體內的氣亦息息相關,只要一個與關郎資
質相同的人把手按在掌印之上,塔內那股傾城之戀的招意便會如見主人一般,破塔而出,
屆時候,在傾城之戀的無敵招意之下,那個人便會完全明白如何可以使出傾城之戀……」
以招意護塔,再以塔護招意,彼此相護,真是非常周密的安排!無雙夫人為了不讓
傾城這戀落到不值得的人手上,拱衛它的機關一重又是一重,可見用心良苦!
「但——」夢道:
「無雙……夫人,塔內那股敵意,既然是你以神移虛空之法迸塔內,那即是說,那
股招意其實僅是幻象,幻象絕不應有任何實質威力,它能破塔而出?」
無雙夫人搖首:
「這便是傾城這戀最獨妙之處了!我貫進內雖僅是其如意及精髓的幻象,以求令破
塔者更快領悟,可是傾城之戀已超越了人類「所能想像的範疇,儘管是它招意的幻象,
也有無限量的驚世威力,適才,就在那道鐵門上升剎那,相信你們已領教過它的無敵招
意
是的!聶風、夢、五夜三人井沒忘記,適才那道奪目豪光如何絢爛,與及那股招意
如何把他們三人矗進洞壁,那股招意雖未能破塔而出,但能夠「透」塔而出,想必是受
到聶風以掌啟動鐵門時,所生的遠遠牽引。
聶風愈想愈覺此招不可思議,無雙夫人復道:
「今次我再度現身,除了解釋破塔之法,還為了要給將要得到傾城之戀的人——」
「一個勸喻。」
「什麼勸喻?」
「傾城之戀,根本便不屬於三國時代,也不屬於千年後的人,它可能是屬於距我們
很遙遠未來,只是意外地給關郎在練功時悟得,因此縱然稟如他,也未能知傾城之戀的
力量極限,所以,即使是能夠匹配傾城之戀的人,若未能想出如間把它善用,還是不要
隨意破塔,把這式絕世可怕的奇招帶回人間……」
「再者,絕世奇招所虛耗的內力極巨,當年若非關郎自身的內力修為深不見底,只
怕使出一次傾城之戀後,早已氣盡而亡,故而,我希望傾城之戀的擁有者,在未有可以
負荷此招的內力前,別要胡亂使用,否則縱能把此招施而出,也僅會在招盡時——」
「與招同亡!」
與招同亡!這簡直已不是一句勸喻,崎是一個嚴重警告!
說到這裡,無雙夫人的幻影已開始冉冉消失,事實上,到了這個地步,她為傾城之
戀所一切,經已大多,縱使是她的幻影:也該是徹底休息的時候了……
然而,在她仍未完全消失之前,猶不忘補充最後的一句話,一句叮囑:
「還有,傾城之戀雖是絕世奇招,卻始終是一式刀招……」
「刀招,當然需以刀使出,而傾城之戀所需的刀,更是獨一的刀……」
「因此別要忘了……」
「青龍偃月刀!」
「青龍偃月刀」五字甫出,無雙夫人的幻影終於徹底消失,聶風與夢愣愣瞥著她剛
才所現身的位置,現上卻空無一物,二人臉上,竟不約而同地泛起一絲不捨之色。
這個文武全才、智慧無雙的女人,她的一生,本應有多快樂便有多快樂,卻為了
「義重情濃」四字,寧願沉彬一生,堅守一生,到頭來縱能達厲所有對其亡夫關羽的承
諾,但無論是她自己,甚而是她的幻影,都隨著歷史的洪流而無聲逝去,過去,就像所
有曾在歷史上所出現的無名英雄一樣,就像所有曾一度璀璨的「曾經」……
惟是,無論無雙夫人的命運如何令人惋惜,此刻,亦只有聶風與夢在替她惋惜的份
兒:一旁的五夜……
卻並沒像二人那樣傷感!為了無雙夫人的城,她還要先辦一件更為要緊的事,才有
餘暇惋借!
所以,儘管她未必能像聶風一樣快,在聶風全神惋惜之餘,她還是有太多時間……
奪刀!
「掙」的一聲!當聶風與夢猶在惘然剎那,五夜已撇下一直以她為墊、昏迷不醒的
小南兄妹,霍地翻身而起:使勁一抽,便猛然抽出那柄一直飛插在門外通道壁上的——
青龍偃月刀!
插刀同時,五夜再借洞壁一彈,頓時身如奔軒,向鐵門內的巨塔疾撲,口中猶在大
嚷:
「無雙夫人!我們華恩的後人為要守護你的城,不惜世世代代匿居,如今只要得到
傾城之戀,我們便可永遠守護無雙,所以目下決不能功敗垂成……」
「我相信你說青龍偃月刀不能破塔,只為要把傾城這留給你認為會在千年後出現的
那兩個人,但今日,我們絕不容傾城之戀落在聶風這個外人手上,我更不信,能夠破開
那道鐵門的青龍偃月刀,破不了這個以同樣的多金屬鑄造的——」
「塔!」
五夜的動機非常明顯,她要搶著在聶風把掌按在塔上之前,以刀破塔!
因為若給聶風先行把掌按在塔上,內裡的招意甫一綻出,聶風便會首當其衝,置身
在傾城之戀的招意之內而率先悟招,既然如此,五夜唯有搶儘先機,嘗試以刀破塔,倘
能一擊即中,至少還有一絲奪招希望!
而就在電光人石之際,五夜已閃電掠過鐵門與鐵塔之間的萬丈深淵,掠至巨塔之上,
她的身子猶在半空,卻已忙不迭朝巨塔上的掌印——
挺刀力劈!
夢見狀不由高呼:
「二姊!罷了無雙夫人既明言若不能想出如何善用傾城這戀,便不應把它帶回人間,
我們何昔還要如此冥頑不靈?」
夢儘管高聲求懇,唯一夜已劈得性起,那裡會把她的話聽在耳內?說時遲那裡快,
刀,已狠狠劈在那個掌印之上,迅即爆出一聲鐘鼓齊嗚般的巨響——
「噹!」
擊中了!
青龍偃月刀終於重重擊中了那個掌印!那座巨塔,會否就這樣給一萬劈開?
不!絕不!否則塔內的招意,便不是超越人類所能認識的招意!
五夜不但未能破塔,相反這一刀,竟激發塔內一些令人難以相信的變化……
聶風素習「冰心訣」,聽覺向來比一般高手更為敏銳,那聲「噹」然巨響發出之際,
他同時聽另一種聲音,一種由塔內發出的聲音!
那是……
聶風私下暗叫不妙,不由分說,跳!
他的目標,是——鐵門之內!
五夜一擊不能劈破巨塔,斜眼一瞥,赫見聶風正如電射進門內,當下冷笑:
「嘿!聶風,你想把掌按在掌印上,吧掌破塔?既然我們無法得到傾城之戀,也不
會讓你得到!妄想!」
說著大刀一揮,便向閃電撲近的聶風劈去!
誰料五夜錯了,而且是大錯!
第一錯,是五夜根本不應以刀劈他,以聶風比聲音還快的速度,她絕不會劈中他,
只有徒然浪費氣力。
第二錯,便是她以為,聶風想把掌在塔上,然而就在聶風凌空避過她這一刀之時,
他並沒有這樣做
他的目的,只是要一把捉著她的手!
這一著大出五夜意料之外,當場面上一紅,吆喝:
「聶風,你於什麼?」
聶風並沒有因五夜對自己的誤解而有半分鬆懈,他在半空中一手捉著五夜的手,冷
靜地吐出一句話:
「快走!否則來不及了……」
來不及」為何會來不及?
這個問題僅在五夜的腦海一閃而過,她猶未及說出這個問題,便已——驚變!
赫聽塔內猝地發出「蓬」的一聲,接著,巨塔中央,隱隱然透現一團微光……
先是微光,繼而便是……
又是「蓬」的一聲,塔內再度暴綻一道豪光,光及萬丈,雖未足以破塔而出,亦已
即時「透」塔而出!
這道萬丈豪光,亦和適才鐵門上升時所綻的強光一樣,蘊今一股蓋世招意,想必是
因為五夜以青龍偃月刀擊中塔上掌印之時,刀所蘊含的力量,雖未能牽引塔內的傾城之
戀破塔崎出,卻又引致它的招意「透」塔而出!
「碰碰碰碰」四聲!一直呆立在鐵門外的夢,當場被道透出來的霸道招意直個正著,
她身形這如斷線鳳箏,硬生生給直退百步,口裡鮮血更是狂噴不止,她適才早已被第一
次射出來的招意所傷,如今更是傷上加傷!
站在鐵門外的夢,她的傷勢嚴重至此,那未……
已掠進鐵門內的聶風與五夜,他倆在招意暴放之時,與巨塔如斯接近,他們——
還可以活嗎?
「畜生!原來一切都是局!」
無數刀劍正如洶湧波濤般向姥姥亂劈,姥姥當真應接不暇,唯有在心中咒罵!
那些手握刀劍朝她疾劈的人,不但有無雙城的門下,還有天下會眾,但這些天下會
從,其實只是無雙城的門下喬裝而已,一切一切,都是一個局!
引她現身的局!
而此刻的獨孤一方,已躍上其中一個軍營的營頂,高高在上居視著正在苦戰的姥姥,
一副洋洋得意之態,嘿嘿笑道:
「為要引你這個蟄伏在無雙背後的『武聖』現身,本城主不惜策劃這次『虛假戰爭』,
動用無雙城二千精兵演這一場幾可亂真的『好戲』,武聖啊武聖!你說,本城主這條是
否一一絕世好計?」
場中合共有二千無雙門下,早已把與姥姥一道前來的四夜,以人海遠遠隔開,姥姥
一直兵來將擋,饒是她武功修為極高,亦感到喘不過氣,現下乍聞正優悠自在的獨孤一
方在冷言冷語,更是氣上心頭,暴喝:
「畜生!你居然敢以他報德?你可知道我是誰?」
獨孤一方邪笑:
「哈哈!我就是不知道你這個『武聖』是誰,才會設下這個無雙城被天下會侵襲的
局,引你出來看看,不過倒真是大失本城主所望,瞧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可憐模樣,也有
資格稱為武聖?」
獨孤一方此計,不啻是一條絕世好計!既然姥姥等眾,矢志不會讓無雙城傾於別人
手上,那麼,最有效找出她們的法,並非再派探子把她們尋出來,而是設下這個傾覆無
雙的局,姥姥她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中計!
獨孤一方眼見已方人多熱眾,姥姥則勢力簿,看來已成事在即,不禁又意氣風發的
續說下去:
「這樣吧!只要你給我獻上傾城之戀,我今日放你一條生路又如何?」
原來獨孤一方最終的目的,也只不過是為了——傾城之戀?
姥姥但覺失笑,若她真的有傾城之戀,眼前這群為數二千的無雙門下,斷不能攻近
她百丈之內,還需要給他獻上傾城之戀嗎?
不過話回來,獨孤一方也絕不會愚昧至這個地步,他明知這神秘「武聖」或許會身
懷絕世奇招傾城之戀,這二千無雙門下在其眼內,未必會構成任何威力,然而,他們都
是真真正正的無雙門下,若那個「武聖」真的是為了某種特殊目的或承諾而拱衛無雙,
便不會胡亂殺死無雙城的門下,她本來便是要保護他們!
因此,利用無雙下城門下去轉攻那個所謂「武聖」,才是兵法中之上上之策!亦是
最歹毒蝗一種江湖手段!
果然!正如獨孤一方所料,姥姥看來武功雖高,惟對愈逼愈近的無雙手下似有顧忌,
只傷不殺,故這群門下仍是前仆後繼,陸續有來。
到了這個時候,獨孤一方不由得又異常愜意的「呵呵」大笑起來,而且是驕傲狂笑,
只是,他未免笑得太早了……
因為世情,總會令驕兵明白,他們自己的實力或智謀並不值得他們那樣自傲!
獨降一方剛剛發出第三個「呵」字剎那,冥地「嗤」的一聲,一條快絕無倫的人影,
已從那二千辨認下之中,恍如一根急箭,沖天而豐收,這條人影,正是姥姥!
同一時間,雙聽見半空中的姥姥一聲怒吒;
「獨孤一方你這畜生!給我死!」
吒示畢,手中那柄仿造的青龍偃月刀已貫滿無霸手的雄渾真氣,隨聲脫手,激射向
穩站軍營頂上的獨孤一方,這一著似乎大出獨孤一方意料,他不虞姥姥仍有餘暇向他動
手,不過他貴為一城之尊,也非浪得虛名,他,也有他的過人實力!
「波」的一聲,獨孤一方斗地干指吐勁,一股無禱真氣已自其指裡勁射而出,正是
無雙三大絕學之一的——無雙神指!
是奇的是,無雙神指的指勁並非「無雙」,而是——
「有雙」!
赫見射出來的指氣驀然一分為二,且逐漸虯結成球,眨眼間凝聚為兩股徑闊半丈的
強大氣團,氣分兩路,勢如破竹地向青龍偃月刀及姥姥迎去!
「『碰』然一聲金鐵交加般的巨響!第一股氣團與飛近的青龍偃月刀正面硬拚。當
場把刀凝在半空,這柄刀本貫滿姥姥無敵霸手的氣勁,獨孤一方能以指勁停刀:功力也
是非同小可!
只是,第二道氣團卻撲了個空,失手了!
因為身在半空的姥姥已淬地消失!
她去了哪?
獨孤一方正欲環目四顧,此時突叉傳來姥姥冷冷的聲音:
「怎麼樣?我親愛的城主,你的笑容似乎大多,你的威風似乎也太短暫,如今,你
可感到——」
「害怕——」
語聲猶未完全傳進獨孤一方耳內,他驟覺眼前一花,姥姥赫然已比她的聲音更局勢
掠至其跟前。
太快了!但白說,獨孤一方沒料到姥姥的身法會這樣快!這種身法,豈不與天下會
以快馳名的聶風一樣?
未及反應,姥姥的無敵霸手亦同時暴出,攫向獨孤一方咽喉,但獨孤一方固非弱者,
冷哼一聲,這回雙齊施,十指氣勁暴發,霎時綻出十股氣團轉向姥姥,又是其絕藝「無
雙神指」!
總算姥姥功力深厚,且應變極快,連忙以無敵霸手逐個氣團轉破,當場爆出十聲
「隆」然巨響,而獨孤一方更借雙方硬碰的反震力,身形猛地後撤至八丈開外方才停下,
姥姥乘隙躍上半空,擊散適才把她的青龍偃月刀凝住的氣團,刀甫在握,不由分說,便
再朝獨孤一方疾劈!
但,面對姥姥如此強橫的勁敵,獨孤一萬依舊毫無畏色,而且臉上,還泛起一絲不
應在戰鬥時出現的陰險笑容……
他還會笑,他還想笑,只困他早已——
胸有成竹!
姥姥的刀很快己劈至其身前兩丈,霍地,驟起奇變!
在獨孤一方方圓一丈的範圍內,突在二十一名大漢破土而出,每名漢子均以背向著
獨孤一方,團團把他轉在中央,嚴如鐵籠一般將其守護。
這二十一名大漢,統統目光如電,異常剽焊,顯然並非泛泛之輩,每人手中均握著
一柄非常特別的刀,每柄刀均長逾人尺,甚至比槍還要長,而刀在更有細而密的鋸齒,
活像某種猛曾的牙——狼牙!
姥姥在半空一瞥,不禁一怔,低呼:
「狼刀?你們是……江湖第二殺手?」
其中一名大漢冷笑:
「不錯!我們正是獨孤城主雇來保護他的——殺手之狼!」
說話的人,正是殺手之狼的首領——鐵狼,亦即肉店老闆鐵阿二!
迅雷不及掩耳,姥姥的刀已劈至獨孤一方頭上,眼看快要把他劈成肉醬,誰料二十
一頭殺手之狼齊齊挺刀一擋,二十一柄狼刀紛紛擋在獨孤一方頭上,簡直就像一柄密不
透風的刀傘,而且每名殺手之狼的內力甚高,他們單獨一人之力,未必可與姥姥匹敵,
但匯聚二十一高手的功力於一招之上,這柄刀傘,便有足夠實力把半空中的姥姥硬生生
反震開去。
姥姥甫一著地,便是十里之外,那群無雙門一復再前仆後繼,絡繹不絕擁上,姥姥
只得棄下獨孤一方,全力迎戰二千門下!
獨孤一方站在二十一名殺手之狼當中,意態從容,遠眺正忙於應戰的姥姥,不禁又
幸災樂禍的道:
「嘿嘿!本城主重酬禮聘這二十一名第二殺手,是因為他們的『天狼刀陣』,他們
這個刀陣未必可以逢敵必殺,但至少,有足夠的實力保住本城主在刀陣之內——」
「一直看著你筋疲力竭——」
「戰死為止!」
好歹毒的獨孤一方!他早已覷準姥姥既要保住無雙,便不會胡亂殘殺無雙門下,在
混戰時準會受制時,所以他才會履行這個「人海戰術」,且還請來了殺手之狼,把自己
安保在天狼刀陣之中,隔岸觀戰!
姥姥愈戰愈感力,更在私下叫奪,她活到這把年紀,造夢也沒想過自己今日會遇上
如此困局,她昔緊決要乘華恩遺訓,要保住無雙,便不應妄殺眼前任何一名無雙門眾,
但所謂「久戰必敗」,她必會如獨孤一方所料,戰至力欲而亡,到底該怎樣辦?姥姥躊
躇之間,在另一的無雙城眾之中,翟地傳來了一聲令人心膽俱寒的慘叫:
「姥姥——」
天!是四夜的叫聲!她……遇害了?姥姥心中一沉,賜眶一熱!是的!她很明白,
在戰場上只要偶一不慎,便會萬劫不復,刀劍無眼,四夜此一慘叫,只怕早已給無數人
馬千萬剮!
「夜……兒……」姥姥但覺喉頭一陣硬咽,兩行老淚,已在她揮刀這際如箭灑在半
空,迅即蒸發成煙,就像她心中的悲憤,即將爆發……
獨孤一方先聞四夜慘叫,再見姥姥灑淚,心中得意之精益發溢於言表,歪著嘴道:
「呵呵,已經解決一個了?多好,這樣更易辦了。」
說著斜斜睨著被轉攻的姥姥,道:
「老傢伙,我看你還是快點交出傾城之戀吧!否則以你一人之力,本城主偏不信你
能力敵我二千門下,殺出重圍!」
他不信?他不信?他不信?他應該信!
姥姥聽罷此語,猝地仰天狂笑,笑聲似是蘊含無比震怒,霎時震得她方圓一丈內的
無雙門下心膽俱裂,紛紛鼻噴鮮血,好深厚的內力!好駭人的震怒!
「獨孤一方……你這不知好歹的……傢伙!」姥姥從緊咬的牙縫中狠狠吐出這句話:
「我們一直在暗中扶掖無雙,如今你為了傾城之戀,居然想『殺雞取卵』?你是老
妾一生所遇的人之中——」
「最卑鄙無恥下流賤格的一個人!」
「你根本便不配當無雙城主,更不配是獨孤家族的後人!」
「今日老妾倘能全身而退,他日一定會與你算這筆——帳!」
四夜慘死,無半可忍的悲憤,駝策著姥姥的怒火愈燒愈猛,火勢之猛,甚至透過她
的肌膚而出,轉攻著她的無雙門從,赫見她身上霍地冒出熊熊烈火。
「這是……」獨孤一方見狀,笑意斗地凝頓,眉頭一皺,立即對團團守護他的殺手
之狼道:
「這才伙身上的火似是勁招前奏!殺手之狼,先別理會老夫,快趁她在未出招前把
她擒下,快!」
鐵狼回首一瞥獨孤一方,接著暴喝一聲:
「兄弟們,上吧!」
一聲號令,二十一頭殺手之狼己如流星勁出,凌空掠過無雙門下,挺動二十一柄八
尺狼刀,疾撲處於核心的姥姥。
刀未至,二十道雄渾刀勁已喬得姥姥身上的衣衫籟籟作響,殺手之狼名列江湖第二
殺手,並非徒負虛名啊!
可惜——
今日他們遇上的對手,是他們想像不到的!
他們將要面對的勁招,也井非他們所能想像!
刀勁撲面,姥姥猶非常冷靜,此時她身上的火已十分猛烈,是她出的時候了!
遽地,她朝天怒吼一聲,身驅突然急劇膨脹,一張臉,赫然變為一片赤紅,變為一
張男面
獨孤一方遠遠一瞄此一驟變,陡地「啊」的叫了一聲,而姥姥卻並役瞧撲近來的二
十一頭手之狼一眼,只是相著獨孤一方,豪氣地道:
「獨孤畜生!你不是很想得到傾城之戀嗎」老妾今不讓你看看,僅得它百分之一威
力的『情傾七世』到底如何利害,讓你羨慕至死吧——」
語聲方輕,姥姥猛然暴喝一聲,提勁急吐,正是她的勁招——「精傾七世!」
真真正正的「情傾七世!」
因為這一次,姥姥已經豁盡了,她一下子便把所有功力攻級催至七級七世的絕頂功
力,再非用以對付聶風的情傾「一」世!
「熊」的一聲!在姥姥身上翟地暴綻六條巨大火龍!
六條張牙舞爪的火龍!
啊!這就是最頂級功力的「情傾七世」!
七龍張牙舞爪,窮凶極惡,正撲近的二十一頭殺手之狼首當其衝、未及抵抗,未及
慘叫,「碰」然一聲巨響!便給火龍矗至渾身以離破碎,骨血漫天飛灑,當場死無全屍,
慘不忍睹!
同一時間,七條火龍去勢未盡,再撲向轉攻姥姥的無雙門下,眾門下豈曾見過世上
有如些招,紛紛愴惶後退,只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七條火龍的血盆大口,已懷一將他們吞噬!
不錯!姥姥這次已經不再留情,這些甘心為獨孤一方賣命的無雙走狗,他們平素欺
壓無雙低下城民,本就死有餘辜,他們的命,她已不再關心,她如今只有一個目的——
殺出重圍!
殺!
六條火龍一直的殺,頃刻之間,四周慘嚎撕天,瀰漫著一片濃濃備霧,恍如人間地
獄!
也不知過了多久,慘嚎聲終於停了下來,週遭的血霧亦逐漸消散,獨孤一方朝自己
的門眾眺去,當下為之咋舌!
只見總數二千的門眾,竟有千名已經倒斃地上,身上還滿佈給火的斃的傷痕,其餘
仍然倖存的人馬,亦有大半傷交煎,這一招,這一役,沒料到會如斯傷亡慘重!
而姥姥,早已蹤影杳然!
她終於——
殺出重圍!
獨孤一方乍睹這慘烈一幕,雖雲咋舌,惟在咋舌之餘,眉目之間卻出奇地泛起一絲
喜悅之色,就像如獲至寶一般,自顧沉吟道:
「呵呵,這就是僅得傾城之戀百分之一威力的情傾七世真是相當精彩……」
「本城主如今對傾城這戀,真是愈來愈不興趣,愈來愈好奇了,哈哈……」
有興趣未必表示便可擁有,尤其是姥姥已經逸去,要再次引她現身,她現身,只怕
比登天更難。
然而,上天對於獨孤一方,未免太眷顧了,正當他費煞思量之際,他其中三名門下,
碎然兵著一個人排眾上前,把那個人重重拋到地上,下跪道:
「稟城主,我們幾經辛苦,終於生擒了這個人!」
「哦,姥姥不是早已逸去了嗎?他們生擒了什麼人?」
獨孤一方隨即朝這個被拋到地上的人望去,只見這人人已遭五花大綁,更在痛苦呻
吟,原來於胸前中了兩刀,血漬斑斑,不過傷勢雖重,卻依然沒有香消玉殞。
這個人甫見獨孤一方,隨即虛弱地求饒:
「別……別殺……我……」
獨孤一方乍見此人,反而眉開眼笑,咧嘴道:
「放心!我怎會忍心殺你!」
「本城主還要好好的——」
「呵護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8:47
第11章 無敵回極
「五夜……二姊!聶……大哥!」
豪光冉褪,給矗退百步的夢終可勉強再次上前,然而兩度給傾城之戀的招意重矗之
下,目下她己舉步維艱,只能一步一步的瞞珊前行,嘴角的血絲還源源不絕滴到地上,
她似乎已受了亞重內傷。
好不容易才步至鐵門之前,步至深淵之前,夢的一雙眸子,已急不及待的掃視鐵門
之內,在此瞬間,她在心中祈求了千遍萬遍,五夜二姊,請你……別要……死……
還有……聶風……
令她最感內疚的聶風,只因她騙他實在大多……
遭受如此強猛的招意所襲,聶風與五夜還能倖存嗎?縱使能夠倖存,適才他們的身
子猶在半空,或許早已給招意矗塔下的萬丈深淵,屍骨無覓……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正如夢眼前的情景,也是一個例外。
聶風並沒有死,五夜也沒有死,可是二人目前的情況也相當堪虞,距死不遠。
他倆的身子正凌空懸在塔底之下,聶風一手緊扣五夜的手腕,另一手卻拚命抓著塔
底其中一個尖角,暫可勉強令二人的身軀不臻隨進深淵之下,只是誰都可以一眼瞧出,
聶風抓住著塔底尖角的手在不住顫抖,他倆的命,已危如累卵。
看此形勢,聶風應在剛才招意暴綻之間,已用他那比聲音更快的身法,挾著五夜閃
至塔底,而且一手抓著塔底尖角,他這樣做,是估計從塔透出的招意,極可能會集中於
塔正面而出,而塔底,縱使有,也不會是火力最強的招意!
不出聶風所料,從巨塔正面透出的招意,果然最為強勁,故在鐵門外的夢與招意迎
個正著,當場傷上加傷,然而聶風雖猜中招意最強之位,其實也不好過,儘管他與五夜
已懸身於塔底之下,他倆還是給一些向各方亂散的招意矗中,身上皮開肉綻,衣衫破碎,
只是若論內傷之深,他們並不如夢而已。
饒是如此,聶風與五夜所受的內傷,還是足以叫他們再無力掠回鐵門那邊,聶風更
糟,他一方面要緊捉五夜的手,另一方面又要緊抓塔底尖角,身負內傷的他,二雙手要
支持他自己與五夜的體重,還有五夜另一手仍緊抓著的青龍偃月刀,他那支緊抓塔底的
手,已然青筋暴現,五指也在迸裂出血!
二人就這樣懸在塔底之下,五夜翹首看著正緊捉自己的聶風,看著他滿身滿臉的傷
痕,她方才恍然大悟,適才誤會他與自己爭奪傾城之戀,真是何其可恥!他其實是急於
救她,才不借妄顧自身安危,一起掠進鐵門之內,可是她還恩將仇報,以刀劈他……
一念至此,五夜更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有點羞慚不安,她定定的瞄著聶風,虛弱
的道。
「聶……鳳,你……與我們……無雙城的人……勢不兩立,你……為何還要……救……
我?」
聶風昔笑道:
「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沒有……」
「不救你的……理由!」
沒有不救人的理由,所以才盡力救人,天!這真是一個優得可以的理由!
五夜雖受內傷,聽罷這個「傻人」的理由後也不禁心中窮笑,她忽然發覺,聶風的
心,可能比他的臉,更易令人折服……
此時聶風雙苦若續的道:
「我……從沒有……怪你們……利用我引出……傾城之戀,相反,我……認為,你
們為了替你們的……先祖華恩……報答無雙夫人,儘管……所於的不為……世人……諒
解,也一直……堅持……暗中守護……無雙……這種情操,其實更值得……敬重……」
五夜道:
「可是……無論我們……應否……值得敬重,人與我們……始終是對立的人,聶風,
你用不首……同情我……若你如今放開……我,你自己……一定有能力可以,掠回鐵門
那方,聶風,即你……這樣作,我也不會……怨你,在戰場上,這是……應該的……」
聶風聽畢,緊扣五夜的手竟然扣得更緊,道:
「多謝……你五夜……姑娘,但……你……侮辱……了我……」
五夜間言面色更為慚愧!她滿以為自己已看透聶風,實質上,她還是未牟完全看透
他,其實在這個世上,截至目前為止,又有誰能真正的看透聶風?
而就在二人說話之間,鐵門那邊,猝地也傳來了一個比他倆更虛弱的聲音:
「二姊,聶……大哥,你倆……不用再……多說下去了……」
「就讓……我……來為你們……解決……問題……吧……」
鐵門內外暫時都別無他人,說話的,固然便是負傷最重的夢,她早已在深淵邊緣聽
畢二人話。
聶風與五夜吃驚地眺著危立在十丈!外的夢,由鐵門至巨塔的距離,儘管足有十丈
之遙,但二人還是一眼便能感到,夢此刻傷勢之重,簡直連站起來也非常吃力,而五夜
則更為訝異,因為她瞥見夢的無敵霸手,正橫於臉胸前,那似乎是一式勁招前奏……
「三妹……你……想於……什麼?」
夢幽幽的答:
「二……姊,難道……你不知道……我想……幹些什麼?」
五夜聽罷倍為震慄:
「你……要使出……那一招?不,你……怎可使出……那一招?」
「那……一招?」聶風乍聽之下,也是納罕:
「什麼……是……那一招?」
五夜急道:
「聶風,你……記否姥……的無敵霸後,曾把週遭……氣流捲動,以圖……把你吸
至……她身前?如今,三妹也想以……同一方法……把我們……吸回……鐵門……那邊……」
「只是……這座鐵……距鐵門足有……十丈,她必須……用一招……同樣……可以……
卷……動……氣流,卻又威……力更強的……」
「無敵……回極!」
「無敵回極?」
「吸!只有無敵……回極,奢有足夠……的吸力,……把我……吸回去,但三妹……
現已嚴重內傷,強……行驅動……此霸道……一式,她……她……將會……」
「氣盡身亡!」
驚聞「氣盡身亡」四字,聶風為之一怔,忙不及對夢高呼:
「夢,你……別傻,即使……你把我倆……救了,我倆……也難心……安
五夜亦五內如焚,她還是頭一回哪些關心自己的妹子,放聲大嚷:
「對……了!三妹,二姊我……一直與大姊……疏遠……你,對你……千般……不
好,你……犯不著……為二姊……這樣……犧牲……啊……」
二人雖已叫得力竭聲嘶,但夢似乎心意已決,那支無敵霸手已逐漸貫滿她體內的殘
余真氣,她嘴角的鮮血隨即淌得更急,惟她還是堅持吐出一句話:
「二……姊,請……你……別再……說……下去了,你……和大姊、姥姥,永遠……
都是……夢在這世上……最親……的人,為了你們,夢……甘願……任何……事……」
「包括……」
「出賣了……聶大哥……」
「也包括……」
「為你們……死!」
此言一出,夢不期然又朝聶風一望,她的眼神極度悲哀,恍如在向聶風說:
對不起,聶大哥,為了親情,為了無雙夫人,我出賣了——你!
與此同時,夢那支無敵霸手已蓄勢待發,但聽她輕喝一聲,霸手遽地急劇旋轉……
「波」的一聲!無敵霸手,當場捲動一個非常龐大的無形漩渦,漩渦如鑽,直向十
丈外的聶風與五夜洶湧捲去!
「夢——」
「三妹——」
聶風與五夜拚命吶喊,可惜一切已經發生了!那個雄渾無比的漩渦已捲著二人,硬
生生把他倆捲向鐵門所在的方向。
只是聶風二人所關心的卻並非自己能否得救,而是夢在使罷此招之後……
下場將會如何?
「砰膨」!聶風與五夜終於安然脫險,二人已被「無敵回極」吸回鐵門之外,跌到
地上,可是與此同時,他們亦看見夢已奄奄一息,頹然向後翻跌,一大蓬鮮血從她的嘴
中嘩啦噴出,直噴上半丈之高!
好慘烈的一招「無敵回極!不過聶風並沒有時間去驚歎此招之凌厲,他已第一時間,
甚至比五夜更快搶前,雙手一接正人仰馬翻的夢,伸指一探,發覺她有些微鼻,當下刻
不容緩,把她放到地上,兩掌一抵,便抵著其背門,體內真氣,已急不及待向其五臟六
腑,傾嚇貫去。
連串運輸生氣呵成,聶風救人之快,可說是當世無兩!可知他這五年來為雄霸出生
人死,早已累積不秒豐富的救命經驗!
五夜原亦預算自己會立即搶救親妹,卻料不到聶風比她更情急,他如此情急救夢,
當然也是為了沒有不救夢的理由,惟五夜深信,除此以外,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她瞧著正全力貫氣給夢的聶風,瞧著他因豁盡真氣而源源不絕從嘴中淌出的血,不
禁道:
「聶……風,別要……太急,你身身……也受了內傷,再……這樣……強連真氣,
你自己……亦會……返魂乏……術,這又……何苦?」
何苦?
聶風並沒回答,依舊鼓盡真氣貫進夢的體內,他,看來即使死,也非要把夢救離死
亡邊緣不可!
他與夢,二人總是永遠都在忙於救這救那,忙於犧牲,好像不救人便沒有生存意義
似的,倒真是天生一對!
眼前的聶風已是非常脆弱,五夜遽地醒覺,她此刻要擒他,再逼他替自己引出塔內
傾城之戀的招意,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對!只要輕輕在其腰際大穴一點,她便可以控制這個男人,把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這,對於五夜來說,不啻是一個十分引人的誘惑……
但,此時此刻,看著聶風如此在乎自己的妹子,拚死救她,她,還可以……這樣做
嗎?
五夜一步一步的接近聶風,每一步對她而言,都似是非常沉重,她全身也在冒汗。
最後,她步至顆風身畔了。
她緩緩的把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高舉,啊!她想幹什麼?
她……
「錚」的一聲!五夜倏地把青龍偃朋刀重重插在地上,隨彎坐到夢的眼前,雙掌一
抵,便與夢兩享相接!
她終於並沒有那樣做!
只因聶風與夢,已令她忘記了——傾城之戀!
聶風本在閉目運氣,不虞有另一股真氣輸進夢的體內,張目一瞄,驟見五夜正以氣
為夢療傷,不由一呆,五夜反而故作若無其事的道:
「別……太……大驚……小怪……」
「聶風,別要……忘了,夢……也是我的……三妹……」
話聲之中,一道濃血已從五夜的嘴裡如泉湧出,顯見她以氣為夢療傷,亦是非常辛
苦,不過她還是苦苦一笑,無懼地繼續下去。
聶風默默地凝視五夜,她的意思,他怎會不心領神會?他淡然一笑。
再者,能夠得五夜一起分擔,聶風的壓力總算略減,二人就這樣一起以體內殘餘真
氣,不斷貫進夢的體內,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奇跡地,本已氣若游絲的夢,遽地微
北的「唳」了一聲……
她終於再現生機!聶風與五夜為之喜上眉梢,二人互望一眼,當下努力再加把勁,
因為夢正處於緊張關頭,一切須看聶風與五放的努力!
過了良久,死氣沉沉的夢,復再發出「嗯」的一聲,而且這一次,她的雙眸更能徐
徐睜開……
她看見的第一個人,當然便是正與她四掌相接的五夜,不過她同時感到,自己的背
門亦被兩掌緊抵著,她隨即明白身後的是誰,也明白五夜與聶風在於什麼了,當下急如
熱鍋上的螞蟻,面上焦急的表情,宛如在說:
二姊,聶大哥,你倆不要這樣……
你們亦身負內傷,這樣做非常危險,偶一不慎,便會……
可是夢雖有千言萬語,還是連一句話也無法說出來,她剛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現
下比一個初生嬰孩還要虛弱,能夠睜開眼睛,已是萬幸!
五夜乍見悠悠醒來,固然異常高興,而且看見夢臉上那焦灼的表情,也明白她為二
人安危而操心,然而出奇地,只此一眼,五夜已沒有再看夢的臉,只是垂下頭道:
「三妹……別傻,這是……二姊懈……應當做的,難得……的是,聶風……也非常……
關……心……你……」
這是五放最真的一句真心話。
在夢身後的聶風驟聞此語,不由處眉目一蹩,他沒料到,五夜在夢醒過來後,忽然
說出一番這樣的話。
五夜依然沒有看夢,依然垂首道:
「三妹,直至……適才你……拚死……救二姊……的剎那,二姊終於……明白……
自己……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原來……是這……樣……重要……」
「一直以……來,二姊都……對你……不好,實在是……二姊……辜負……了你,
我……不希冀……你會原諒……,只希望……你……如今……能給我……一個機會……
補償……」
五夜說著,貫進夢體內的真氣更急,可知她如何慚愧。
聶風一直把她的一切看在眼內,至此方才恍然大悟,何以五夜在說話時低下頭,沒
有看夢,她不看她,只因她不敢正視她,夢適才捨身救她,她實在心中有愧。
夢猶是呆呆聽聽著五夜的自白,無法回答,只是她無法回答,並不表示,她無法聽
見!
她當然聽見!五夜所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淚,又如江河缺堤,狠狠滑下她的臉龐,這些,卻並非悲愴之淚,而是感極而位的
淚……
然而淚,有時候較之言語,更能表達一個人的心中所恩。五夜雖一直慚愧得低下頭,
她卻無意中看見了,夢滴在地上的淚,為她而灑的……淚……
她有點不敢相信,緩緩抬起頭來,面照面,瞥著夢滿目的眼淚,她的眼睛,也不期
然懦濕起來,她咽哽著問:
「三……妹,你……真的……肯……原諒……二姊?」
夢徐徐的點頭,出奇不意地,她驀然道:
「二姊,其實……夢……一直都……沒……怪……你……」
此語一出,五夜當下精神為了一振,喜出望外,一來固然是因為夢的說話,二來,
是因為夢已經能夠說話。
「三妹,你……母於……可以……說話了?那……實在……太好……哪
是的!甚至連身在夢背的聶風,亦已感到,夢體內的氣息逐漸暢通無礙,她終於恢
復了生命力,只是暫時四肢乏力而已。
不過,就在夢乍然恢復過來的剎那,更令人感到突然的事情際地發生,夢的天靈,
「二……姊,你……你……」
「為何……要……這……樣……做?」
一語方罷,夢已再度昏迷過去,在她昏迷之前,她所看見的,是一個五夜百般無奈
的表情。
相信,她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個表情。
「你……為何要這樣做?」夢甫昏迷過去,便已有另一個代她再問這個問題,問的
人正是聶風!
五夜並沒有即時回答,她只是以青龍偃月刀把自己苦苦支撐起來,她背著聶風,方
才答道:
「因為,我想求你……替我辦一件……她不願見……的事,她昏過去……會令……
她……好過……一……點……」
五夜想求聶風辦一件夢不想見的事?聶風不由問:
「哦?你想我……替我辦什麼事?」
五夜幽幽回首,定定的看著聶風,一字一字的道:
「帶她……離開……這裡,離開……無雙……」
「遠走……高飛!」
遠走高飛?那豈不是……私奔?
聶風當場目瞪口呆,他造夢也沒想過,自己遏上這樣的事情!他愣愣問:
「為何……要我……帶她走?我一起,傾城這……便再無法……重見天日……」
五夜答:
「既然無雙夫人說……若不能善用……傾城之戀,便不要把它……帶回人間,那……
就如她所願好了,我要你……副業二妹離開……這裡,是因為……」
「無雙城……當初,……雖然因義……而生,但……如今……在獨孤……一方……
殘酷無道……的軍法統治下,它已淪為……一個……『不義之城』
「三妹……是一個……好女子,她這樣……的……人,應該……得到幸福,我……
不想,……她與我們……一起,為保……無雙……這個不義這城……而繼續淪落……下
去,聶風,她……是喜歡……你的,難道……你仍……不明白?只要待……她醒來後,
你再勸一勸……她,她……一定……會……與你一起……遠走高飛!」
想不到五夜外表雖然極盡妖媚,到了緊張關頭卻懸崖勒馬,居然如此為其妹設想,
聶風心頭不禁一陣深深感動,但他道:
「若……你真的……讓我們離去,姥姥未必……會放過……你……」
「姥姥?」五夜淒然一笑,答:
「聶風,我看……你對姥姥……的誤會……也太深了,雖然……為保無雙,有時候……
會辣手一些,但,她……也不見得是……一個……壞人……」
「從何……見得?」
五夜道:
「你……以為小南……的雙臂……真的是被你……犧牲兩寸筋脈所救,你……錯了。
真相是,姥姥與……三妹,各犧牲了一寸筋脈……」
聶風臉色陡變,他逐漸發現,原來隱藏在背後的真相居然會這樣多……
難怪他一直不覺自己失去了兩成功力,原來如此。
而姥姥本要保存實力守護無雙,卻亦不顧後果,犧牲一寸筋脈一成功力,只為救一
個立志希望以自己雙手重建無雙的孩子,姥姥想必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吧?
姥姥……
想到這裡,聶風驀然又道:
「既然無雙城……已是一個……不義之城,五夜,你和姥姥……及四夜,何不與我
們……聯袂離開?」
五夜聽罷,目光隱隱泛起一絲感激,她明瞭聶風是出於一番好意,可惜……
「不可能……的!無雙……雖已是……個不義之城,但……城內還有……數以千計
無辜……的低下城民,我們既矢志……要報答……無雙夫人,便須守言下去……」
「只是,我……不想我們華恩……這一脈後人,都斷送……在無雙城內,三妹是……
最應該走的人,這一個城……根本全不適合……她……」
五夜說著復再凝眸看關聶風,央求道:
「聶風,就當是……我一夜求你一次,請……你帶我三妹……走吧……」
面對五夜一而再的懇求,聶風頃刻無語,他也看著她的眼睛,良久,他終於點了點
頭。
五夜隨即喜上心頭,道:
「很好,聶……風,那你們立即走吧否則待姥姥回來,便……來不及……了……」
眼見五夜如此認真地為夢感到高興,而且更心知姥姥將要回來,聶風惟有如也所願,
徐徐站了起來,一手挾著昏迷了的夢,還有,把同樣昏去的小南兄妹放到肩上。
他儘管已身負內傷,且在救夢時虛耗不少,惟以他輕功之高,要把三人帶離這裡,
此刻還是不難的。
只是他正想舉步欲離之時,還是不由自主的回首,再一次問五夜:
「你……真的不走?」五夜仍是以青龍偃月刀支撐著身子:堅定的搖頭:
「放心。姥姥……會不難為我的……不過,我忽然記起一件事……」
「什麼事?」
「三妹本來……,點了你腰際……大穴,為何……你仍然……能夠……行動自如,
出手……救她?」
是為!這個一直被遺忘了問題,終於被五夜提出!聶風聞言,本已傷感的愁容猝地
閃過一絲微妙慧點。
他道:
「因為,我早已明白……真相之前的是……假象,假象之前的是……真相……」
一面說,他一面提氣一吐,身上某個部位,居然進出一灘鮮血,五夜斜瞥他身上的
鮮血,瞪眸不轉,就像是看著一些她無法想像的東西一樣!
啊!那……到底是什麼?
良久良久,她終於從驚戶口避回復常態,恍然大悟的仰天長歎一口氣:
「原來……如此,原來……你被點穴後……仍能行動自如,真相……就是這樣……
簡單,原來……如此……」
在五夜一片沉吟聲中,她倏地背轉身,不讓聶風看見她快將掉下來的淚珠,道:
「聶風,別……再遲疑了:你如今……就帶三妹走吧!」
「還有——」
「請你……代我向她說一句——」
「人生……雖然短暫,但我五夜……有她這樣一個……三妹,意算……無憾……」
「她,永遠……都是我……的……三妹……」
「我……永遠都會……懷念她!」
真是姊妹情深,想不到一直疏離的一雙妹妹,終於又變回一雙真正姊妹,這就是所
謂血濃於水……
姊妹情深?
聶風亦知道若然要走,目下已是再不空遲,即使有什麼話想安慰五夜,也是苦無時
間,唯有堅定無比的答:
「好!我一定……會代你說的!」
「五夜,你自己也要……」
「好好保重!」
一語方罷,便已「颯」的一聲,身隨聲去,閃電消失於幽黯之中。
聶風走後,五夜方才緩緩回過頭來,遙望著他適才帶著夢與小南逸去的通道盡頭。
兩行勢淚,終於滴到地上,這麼多年了,她今日方才覺悟,方才盡了一個姊姊應盡的本
分……
「三妹,忘了……傾城之戀吧!只有忘了……它,忘了無雙……」
「你才會真的……找到……」
「真真正正……屬於你自己的……
「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9:08
第12章 同生共死
真正的蓋世高手,絕對不應會輕易滴血,甚至在決戰這中被對手劃下一道微不足道
的傷痕,亦會被視為奇恥大辱。
但如今,正急速向前飛馳的姥姥,她身上不僅傷痕纍纍,她渾身……
也在浴血!
太慘烈了!適才一戰,是她一生中傷勢最重的一戰!她受傷,一來是因她被數不清
的無雙門人圍攻,二來,亦因為她豁盡全力,催運了不應胡亂使用的——情傾七世!
其實,以姥姥修練至這把年紀,功力比之當今天下會的雄霸,與及被譽為可與雄霸
爭一日長短的獨孤一方,姥姥雖未必可以勝過二人,卻肯定並無不及。
此外,她還有無雙夫人留下來的」無敵霸手」,這隻手套,令她本來已極強的功力,
於行招之間威力倍增,當日她在關聖廟外,以血凝成「傾城之戀」那四個字,竟可歷經
數日滂沱大雨而褪,這分連雄霸亦自覺不如的功力,實在不需大驚小怪,這只是無敵霸
手的功勞而已。
然而儘管是一等一的超卓高手,面對剛才的千軍萬馬,還是難以即時脫身,姥姥為
了不讓獨孤一方以這種人海戰術得逞,她在盛怒之下,終使出了情傾七世!
情傾七世,威力與傾城之戀相比,雖是九牛一毛,但依然至陽至剛,以姥姥孤陰之
辰便能恢復元氣,只是……
她適才不顧一切,強行把此招催至七級七世的項級功力,使出絕對名副其實的情傾
「七世」,她的下場就像眼前這樣……
身傷其身,渾身冒血!
不單如此,情傾七世更耗盡了她體內的九成真氣,至少需時七天方能回復功力,所
以甫一使罷此招,她已立即用僅餘的一成真氣,盡速離開,她希望自己能在油盡燈枯之
以「平反」,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更何況,姥姥心想,夢與五夜可能已借助聶風之力,取得了傾城之戀!
姥姥的鐵算盤確實甚為響亮、如意,只是當她幾輕辛苦,回到紅屋下的隱秘機關時,
她便發覺事情並不如她想像般的樂觀……
「傾城之戀……怎麼還沒出現?」這是姥姥心中的第一個問題。
「夢兒、五夜、聶風他們在……哪?」這是第二個。
姥姥終於掠至那道鐵門之前,呆呆的瞪著門內懸在半空的巨塔,縱是她平素極為精
明老世,此刻亦不免為這幕情景感到稟然。
「姥姥,你……回來了?」
是五夜的聲音!姥姥一聽便可聽出來了,她還聽出,五夜已經在她身後。
姥姥雖快將油盡燈枯,此刻不村飛快回首,不出所料!不知何時,五夜已站在她身
後不遠。
驟見五夜滿身血污,姥姥一顆心益向下沉,連隨追問:
「五夜,你……為何會受傷?你三妹夢兒與聶風,為何全都不見了?」
「他們?」五夜苦澀一笑,答道:
「姥姥,你……就放過他們吧!他們……不應該留在這裡,與我們……一起沉淪在
這個……不義之城!」
不義這城!姥姥第一次聽五夜這樣形容無雙城,心頭陡地湧起一陣感觸,不錯!直
至今夜,方才明白,無雙城已經徹底變了,它不再是一個義氣無雙的城,因為它的城主
獨孤一方根本就無義,在他帶領下的無雙門眾,平素只會恃寵生驕,橫行無忌,多行不
義只昔了那些無雙城的低下城民……
話雖如此,姥姥仍不明白,何以向來與四夜同樣驕橫的五夜,會有這樣苦澀的笑意?
她似乎己徹底改變,但,究竟是什麼令她改變?是人?是物?抑是情?
姥姥之情?
姥姥愈想愈覺不妥,正想追問下去,就在此沒兒,通道人人口速地響睦懷個令她無
限震驚的聲音,打斷了她本來想問的話:
「嘿嘿!說得好!無雙城確是一個不義之城,吵過現今的江湖人又有那個真的盡仁
盡義?都是一利慾熏心、千方百計向上的毒蛇鼠輩!愈是卑鄙,便爬得愈高,正如我們
這個不義之城,只要能不擇手段得到傾城之戀,便是天下最強的城,屆時候,江湖人還
有什麼話說?誰敢再去管我們的不義,天下英雄,誰敢不向我們無雙城折腰?」
這句說話令姥姥無限震驚,非單為這句話中所含的無恥心態,還為了說這句話的人,
是一個她萬料不到會在此出現的人——
「獨……孤一方?」
「你……怎會知道這個地方?是誰告訴你的?」
姥姥一面說一面望向那個昏黯的通道入口,只見在昏黯之中,一條人影正冉冉浮現,
來的,赫然真的是——
獨孤一方!
還有他身後影影綽綽的一群門下!
獨孤一方盯著正傷不堪的姥姥及五夜,嘴角不期然的歪了起來,他太得意了,因為
這個擒捕無雙武聖的遊戲,他已操勝券,他邪笑:
「真想不到!無雙城百丈之下竟然別有洞天,且還埋藏著絕世奇招傾城之戀,本城
主怎麼想不到呢?真是白白浪費了不少心力、時間!」
儘管大敵當前,姥姥仍是臨危不成,冷冷道:
「獨孤畜生!你似乎仍來回答老妾,究竟是誰告訴你這個地方所在?」
獨孤一方嘲諷:
「別太著急!老人家性子太臭,活不長的。」
「本城主能找到這裡,實全賴一個人的功勞。」
「誰?」姥姥問,五夜的表情,看來也很想知道是誰知道她們的秘密。
獨孤一方的身軀微微向旁一移,一字一字的道:
「就是這個人!」
原來獨孤一方身後,一直站著一個人,只是因此人個子較小。所以給獨孤一方身軀
遮掩了,而就在獨孤一方身形移開剎那,姥姥與五夜,終於看清楚這個人了!
一看之下,姥姥當場呆立,啞口無言,五夜更是瞠目結舌,她們怎會想到,帶領獨
孤一方前來這裡的,竟然會是——她!
四夜!
是四夜!
「很……意外吧?姥姥?」四夜看來也不比姥姥與五夜好過多少,她全身也是滿佈
刀劍傷痕,而且胸前還有兩道很深的刀傷,兩道差點可令她致命的刀傷,她被無雙門下
圍攻時所發出的那聲慘叫,想必是這兩道刀傷所致。
姥姥呆了半晌方才懂得答話,向來威嚴無比的她,此刻竟看來異常沮喪,道:
「確實很意外!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料到你還能倖存,四夜,你為何要出賣
我們」姥姥倒寧願……你真的光榮戰死,至少,能夠以命報答無雙夫人的大義……」
「義?」四夜勃然反問:
「姥姥,但……你有沒有想過死亡……有多可怕?你可知道……當我被刀劈進體內
時,明白了什麼道理?我終於什麼也明白了!原來,世上一切情情義義都不重要,最重
要的是先保住和條命!沒有命,還要什麼大義來於捨?」
「姥姥,我看你和五夜……還是乖乖把傾城之戀交給獨孤城主吧!反正此招本來便
屬於他的先祖無雙夫人,我們犯不著再理會無雙城的事,就讓他以此招,自己好好守護
無雙好了……」
於此緊要關頭,四夜居然還當起說客,而且一邊說一邊指著自己胸前的兩道刀傷,
以增強為自己辨護的說服力。
可是,無論她此刻說什麼,她臉上的表情,就像在她臉上刻了四個字——
貪生怕死!
姥姥默默的聽罷四夜的自辨,終長長嗟了一口氣,道:
「四夜,你以為只要我們把傾城之戀給獨孤一方,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你確是太天
真了,你可知道,若給獨孤一方這畜生得到傾城之戀,他固然會以之守護無雙,但他更
會利用傾城之戀殘殺那些不服他的幫派,只怕那個時候,整個武林會變為殺戮戰場,你
可知道今日你把他領來此處,將來會害死多少無辜的人?」
話雖如此,四夜卻依;日毫無悔意,答:
「那些人有多無辜,干我何事」如今我只想敬存性命,今後,我還要徹底的忘掉什
麼無雙夫人的大義,我不要再在暗裡過活,我還要好好的——享受人生!」
真是冥頑不靈!姥姥愈聽愈心如刀割,一直默然不語的四夜,此時倏地打破沉默,
道:
「大姐,我……看錯你了……」
「從小至大,你都在恥笑……三妹貌醜,但今日……我終於發覺,最醜的人……」
「其實是……」
「你!」
四夜向來最自負本身的美貌,此刻被五夜出言一激,即時怒叫:
「好哇!二妹,嗲敢罵我醜?大姊如今就要你比我——更醜!」
當了也顧不得上的傷,鼓盡全身氣力向五夜直撲,且還十指箕張,誓要在五夜臉上
狠狠劃下十道血痕!
動手了!說了那麼多道理,最後的結果仍是動手!早知如此,便不用說那麼我,省
點內力留待搏鬥吧!
五放不懼一切直斥其非,當然早有準備,四夜撲近之際,她袖中的困仙索已如電射
出,誰料困仙索突被人以指一挾,這一指,正是獨孤一方的無雙神指!
困仙索本與困仙網具備同等粘力,能把一流高手制肘,惟此際的獨孤一方,這一指
雖挾著困仙索,指頭仍能活動自如,只見他竟可擺脫困仙索的粘性,回指一戳,重重點
了五夜大穴,教她動彈不得。
「五夜——」姥姥一稟,即時縱身撲上營救,手中了柄青龍偃月刀,亦不由分科劈
向獨孤一方,她如今僅餘一成功力,這一刀根本沒有多大作用,她只是想以刀勢嚇退獨
孤一方。
獨孤一方卻彷彿早知道她的心意似的,居然不閃不避,口中還輕蔑的吐出一句話:
「強弩之末!你還有資格逼本城主出手嗎?」
強弩之未,姥姥心頭一驚,暗忖,他怎會知道我已是強弩之未?難道……
無從細想,姥姥的疑問很快便有答案,獨孤一方雖仍波動手。即有一個人替他動手!
「蓬」!一張困仙網鋪天撒下,姥姥已是心力交瘁,此時更是無法閃避,當場被網
個正著,撒網的人,正是四夜!
她不單出賣了姥姥,原來還出了她的——困仙網!
難怪適才五夜的困仙索對獨孤一方毫不奏效,相信四夜在來此之前,為防萬一,早
已給獨孤一方塗瞭解仙水。
眨眼之間,姥姥二人已然被制,獨孤一方益發自嗚得意,道:
「怎麼樣?姥姥,四夜早已告訴我,每次你使出情傾七世,必需七日方能恢復元氣,
你如今還有什麼把戲,可以阻止本城主奪取傾城之戀?」
看著獨孤一方那滿臉洋洋得意之色,還有在他身畔陪笑著的四夜,姥姥的震怒,已
令她吐不出任何說話,反而,被封了穴道的五夜此時卻冷漠的道:
「別太早……高興!獨孤一方,眼前這座巨塔之內……雖然藏著傾城之戀,蛤……
你絕無法破塔取招……」
獨孤一方笑臉一沉,問:
「哦?為何我不能破塔取招?」
五夜答:
「因為這座塔,只有聶風,才有能力破開……」
「可惜,他已與我三妹……一起遠走高飛,即使他倆,暫時未能離開無雙城,以聶
風的冷靜,沉著,你也絕對沒有可能……找到他……」
獨孤一方目光閃爍,道:
「所以,你認為本城主一定不能得到傾城之戀?只能在這裡望塔輕歎?」
五夜胸有成竹的點了點頭,只是她驀然發覺,獨孤一方閃爍著的目光似乎比她更胸
有成竹!
「噗」的一聲,獨孤一方突然一把緊抓著五夜的額頂,冷酷一穴:
「本城主真的十分佩服自己,因為在適才剎那,我已想出一個可以尋出聶風與你三
妹的方法。」
姥姥雖被困仙網纏個脫身不得,驟見獨孤一方假裝對五夜有聽行動,不由狂叫:
「畜生,快住手!你若傷她一根毛髮,我一定會十倍奉還!」
獨孤一方涎著臉道:
「放心!我怎敢傷她的毛髮呀」她長得蠻不錯,如此滴粉搓酥的美人兒,本城主更
應將她的美貌永久保存才對……」
說時遲那時快,獨一方緊抓著五夜額項的五指翟地狠銀一扯
但聽「裂」的一聲!一陣似是撕裂布帛的聲音,聽得人好生心寒!獨孤一方竟以他
無雙神指五指之勁,硬生生把五夜的人皮,自額頂至足端,整個扯了出來!
嘩!
頃刻之間,本來靜寂的通道,赫然響起了五夜慘絕人寰的叫聲!還有姥姥在極度悲
憤下所發出的——
咆哮!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慘叫地與咆哮聲終於停了下來,通道,又再次回復死寂!
五夜慘遭剝皮,血淋淋的身軀早已滾到地上,鮮血塗地,就你她那顆悔過恨晚的心
令人不忍卒睹,只不知死了沒有,而僅餘一成氣力的姥姥,在親眼目睹五夜被活生生剝
皮之下,早已在無限憤怒下昏厥過去,只有四夜,仍是呆然站著,然而她亦是大汗淋漓,
顯然適才的轎腥一幕,對她來說,也是相當震撼!
反觀獨孤一方,看來依然那麼氣定神閒,宛如什麼也沒發生一般,信手把五夜給剝
下來的皮丟到一旁,他手中的血亦早已抹掉,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破綻,都沒有一點
像會殺人的樣子,只像一個氣度沉穩的中年漢子。
這就是真正的梟雄!
梟雄,豈止「系人不眨眼」?簡直連毛也不會跳動半根!
得孤一方斜目向四夜一睨,又向身後那群無雙門眾一瞥,滿含深意的高道:
「看見了吧!本城主絕不會放過拂逆我的人!出賣我、與我作對的人,他們的下場
將會比這女了更為慘淡,你們聽見沒有?」
四夜瞄著五夜在地上慘不忍睹的身體,第一個率先作出回應:
「城主放心!我……不!我們怎敢出賣你呢?你一定會成為當今絕世梟雄!」
這個女子,平素刻薄自己三妹,目下竟淪落至叟的也拜,真是自作孽了。
其餘門下見四夜對城主這樣訶腴奉承,也紛紛驚不迭大拍馬屁,高聲呼道:
「不錯!城主一定會成為絕世梟雄!城主一定會成為絕世梟雄!」
一定?
世事豈有「一定」?
世事非但沒有「一定」,而且就在獨孤一方享受著眾人的前呼後擁之際……
「他」來了!
獨孤一方驟覺一陣心血來潮,不知何故,他心頭競遽地泛起一股非常特殊的感覺。
那是一股死亡的感覺。
這股死亡感覺,嚴如一頭沉著、冷靜、狠辣的狼,正在對他虎視眈眈……
獨孤一方還同時感到,這頭狼,是一頭非常利害的狼,這頭狼……更已經在他身後!
他翟地回首,身後卻是什麼也沒有,只有那群在盲目喊著口號的無雙門眾。
不!這頭狼,絕不會是他們其中之一!他們過於平庸,根本便沒有這樣可以令人室
息的死亡氣息,就連他身畔的四夜,她武功本來不弱,但他亦欠奉!
那,這頭帶著死亡氣息的狼,究竟在何處何方?
獨孤一方的忐忑不安並沒持續多久,他很快便獲知答案!此時,突有數名後至的無
雙門下掠進通道之內,還像是異常恐懼似的,其中一名總算較為鎮定,即時跪下道:
「稟告城主,大事……不妙!」
「什麼不妙?」
「我們的哨兵……剛剛發現了……」
「發現了什麼?」
「有逾萬天下精英,正在距本城十里的『馬鬼坡』駐營,似對本城圖謀不軌,還有,
率領他們的人,正是天下會雄霸的第二第子……」
「步!驚!雲!」
步驚雲三字,儼如「隆隆隆」的三聲雷響,勢如破竹地傳進獨孤一方耳內,他當場
怔住了。
來了!這一次真的是——
狼來了!
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獨孤一方沒料到自己今次為擒姥姥,假意造成步驚雲率
領眾攻城的好戲,居然會弄假成真,難怪適才他感到一頭相當利害的狼在向自己虎視眈
眈,原來並非錯覺,這頭狼,根本便是——步驚雲!
好利害!相距十里之遙,他身上散發的死亡氣息已這樣深具壓逼力,若然他驀地出
現眼前,豈不會叫功力稍弱者,當場——
氣絕身亡!
無雙門下當然不知道,站在「死神」之畔,會有什麼感覺?
不過,如今守在「死神」身畔的天下精英,他們均不約而同地泛起一個感覺,他們
一致認為——此戰必勝!
因為,他們的主帥,真的是死神!
馬鬼坡上,烏雲蓋月,天地無光,正有逾萬天下精英朝坡上的一張椅子跪拜,他們
當然並非在椅子,而是在拜正若無其事地坐在椅上的那個,不!那個簡直已不是人,而
是神,死神!
步驚雲!
步驚雲還是如往常一般以雙手托腮,默然無聲的坐著,身上隨意披著一戰袍隨風飄
飛,他如冰川,沉如淵獄,更神秘如一個任何人也無法猜透的謎,他全身散發著的死亡
氣息,甚至連眼前這逾萬精英亦給壓至難以自主,品德吸亦被逼與死神同呼同吸,他吸,
他們便吸,他呼,他們才呼,各人均不敢動,彷彿四周的一切人鳥草木,不得其旨,絕
對不容妄動,大家都必須與他一起——
接近死亡!
正因這股把人逼得差點便要接近死亡的氣息,令這逾萬天下精英對步驚雲更為拜服,
更有信心!
戰場之上的必殺之道,除了自峰實力,還需要無究信心及旺盛戰意,信心及戰意,
許多時候,甚至比實力更為重要!
特別在殺人的時候……
更何況,目下天下會這支軍團,實力也相當雄厚。
因此,此戰——
必勝!
約過了一個時辰,步驚雲方才稍微挪動身軀,翹首看著變生不測的夜空,他身畔的
數名天下精英驟見他遽地移動,終於有些微生氣,不由得吁了口氣,更有人乘隙問道:
「雲……少爺!我們既已進駐於此,為何仍要按兵不動?為何不攻其無備?」
步驚雲並沒回應,更沒有任何動作!表情,甚至連眉頭也沒有跳動一下,他根本不
會作出任何反應,因為他認為,這名精英所說的——
是一句廢話!
廢話,固然不用加以回答!
廢人,更不用加以理會!
無雙城是一個大城,絕對不會疏於防守,城內的門下,數目想必也自不少,甚至會
比此刻的精英更多,若貿然一舉攻城,只怕未必攻其無備,而是——攻其有備!
若要有絕對必勝的把握,必須徹底弄清楚對方形勢,尋出破綻方能穩操勝券!
更何況,他此行還有一個目的——尋找聶風!
但,到底如何才可弄清楚對方形勢?尋出破綻?
只有一個方法!
一個他常用的方法——等。
「等」獨孤一方不能再「等」的時候,便會露出他最致命的破綻!
「五夜二姊!五夜二姊!」
在一片驚呼聲中,在一間破落的房子中,夢遽地雙目一睜,渾身大汗淋漓,她終於
從昏迷中驚醒過來。
惟乍然甦醒的她,卻發覺自己並非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上,她的背門,還被一雙
掌緊緊抵著,這雙掌更「努力不懈」地向其貫輸真,那種「努力不懈」的認真態度,夢
不用回首也可知道,一定是……他!
「聶大哥,是……你?」
意外地,身後的人沒有即時回答,只是仍拚命將其真氣貫進夢的體內,過了良久,
夢但覺元氣漸復,體內的奇經八脈亦冉冉暢通無礙,而那雙手,最後亦離開了她的背門。
「總算……大功告成了,你……已恢復了元氣,夢,你可知道自己昏迷了……一晝
一夜?」
真的是聶風的聲音!夢聞聲不由心中暗喜,她急忙轉身,殊不知定睛一看,為之大
吃一驚,眼前的……可還再是聶風?
只見聶風神色頹唐,一張臉罕見的蒼折,兩唇發青,本來該有的俊秀挺拔之氣,已
尼蕩然無存,他的嘴角,仍隱隱留下一些乾涸了的斑斑血漬,顯而易見,他為要恢復夢
的無氣,不惜妄顧自己的傷,在過去一晝夜內,不停貫輸真氣給她……
「夢,對不起,我曾應承五夜……帶你帶走高飛,可惜……那晚你已昏沉不醒,真
氣衰竭,而小南兄妹……又同樣昏迷……」
「權衡輕重之下,我還是……決定先為你療傷再說,終於找著這間在無雙城郊的……
無人破屋。」
多麼淒惶的一個夜!夢可以想像,那晚聶風自己已身負內傷,還要挾著她與小南兄
妹一起奔馳,本來以聶風快絕武林的輕功,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出無雙,實屬易如反掌,
但他手上還有三個昏迷的人,他輕功縱好,亦再難進出自如了,而且,而且……
他還要急於為她療傷,是「急於」!
夢帳然的看著聶風,看著這個不顧自己為她療傷的男人,遽然鼓起勇氣,伸出自己
的手,輕輕撫著聶風嘴角已經乾涸的血痛,她的心,彷彿亦痛得會隨時滴血,她的一雙
眸子已隱隱閃起一片淚光:
「聶……大哥,你對我……實在大好了,我真不知……該怎樣說
「從小至大,我一直皆活在……幽黯之中,一直要苦練動功,以求有朝能守護無雙,
而姥姥與兩位姊妹,永遠都不曾向我展露笑容,因為她們也同樣樓於幽黯,為了存義,
大家都不快樂……」
「可是,直至遇上……你,我終於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人願意……」
「關心我!」
「你錯了。」聶風陡然吐一句公道說話。
「夢,關心你的……不獨是我,還有你的二姊——五夜……」
「為了你,她不惜求我與你……一起離開無雙,遠走高飛,她認為,只有離開無雙,
你才能真真正正的找到快樂……」
一言驚醒,夢倏地記起在昏迷前,一夜曾豁盡已能為她療傷,異常關心的問:
「五夜……二姊……她……如今在哪?她……怎樣了?」
「她應該沒有大礙。」聶風在過去一晝夜,廢寢忘餐地為夢療傷,猶不知五夜已慘
遭獨孤一方剝皮,而姥姥亦被生擒,故他仍可以這樣答。
「只是,五夜曾叮囑我對你說,她說,人生雖然短暫,但能有一個,像你這樣的三
妹,總算……無憾……」
「她還說,你永遠都是她的三妹,她……永遠都會……懷念你!」
懷念你!這三個五夜所說的字,宛如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撫著夢顆淒書本的心,手
雖能帶給她些微溫暖,也觸痛了她……
「五夜……二姊,五夜……二姊……。夢惘然的沉吟著,凝在雙目裡的淚光,早已
掉了下來,霍地,她竟然跳下床。
「不!我絕不能就這樣離開無雙!否則……姥姥一定不會放過二姊的!」
高呼聲中,夢已走至房門之前,正待推門面出,誰料聶風驟見她醒來後,立即說走,
他深知道她這樣一起,或許已沒有機會可再見她,一時情急之下,感情霍地如山供暴發,
他情不自禁大叫:
「夢!別要走——」
說時遲那時快,他的一雙字,又比他的聲音後發先至,翟地在後把她攔腰緊抱,這
一抱,登時令夢呆在原地!
這一抱,痢直與夢曾對聶風所說的話——「我喜歡你」,同等震撼!
這一抱,蘊含多少關懷愛慕,他抱著她的手是那麼的使勁,令她霎時感到,他對她,
是何等的在乎……
在此倏忽之間,夢的心頭湧起一陣無法言喻的感動,聶風,還把他的臉埋在她耳後
的髮絲裡,在她耳畔溫柔的道:
「夢,請你……留下來吧……」
如此畔斯磨,尋常女子,早已心軟,可是夢,她的負擔大多,義薄雲天四字,像是
壓得她一生也無法抬起頭來,聶風這樣一抱,僅是令她本已紊亂的心,倍為紊亂:
「不……可能的,聶大哥,你……快放我走吧!我還要……回去……求姥姥放過二
姊。」
想不到直至此時此刻,她猶如斯堅持要走,聶風拿她沒法,惟有直言:
「夢,別要再欺騙你自己了!姥姥並不如你所說般可怕,五夜早已把那次姥姥與你
一起割脈取筋,以駁回小南筋脈的事告訴我……」
「她縱然有時候不擇手段一點,惟像她這種能捨身救人的女人,一定不會過於難為
五夜,你說要回去救她,也許,只是……只是一個藉口!」
藉口!
「藉口」二字,令夢不禁身心一震,粉靨一紅,是的!她的心,已給他說穿了,她
惟有直認不諱:
「不錯!我一直都在找藉口逃避……你,但聶大哥你可知道,你和我,本來是生存
於兩個對立的世界?你是天下會的人,而我們是在暗裡守護無雙的人,總有一日,我們
都會因此而——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多麼震人心統而斬釘截鐵的一句話!聶風聽後居然溫然一笑,道:
「那我們便如你二姊五夜所說,忘記傾城之戀,遠走高飛吧!從今以手,我們都不
再理無雙城和天下會的事,更不再屬於這個江湖,索性埋名歸隱……」
「重過今生!」
重過今生?這是一個何等引人的誘惑!夢一直活在無雙城後的幽黯空間,這是她脫
胎重生的一個大好良機!
聶風見她躊躇,繼續勸道:
「相信我。五夜不會有事的,而且我倆武功不差,縱然離開無雙,覓地隱居,以我
們的輕功底了將來還是……可以悄悄!來……探望五夜,甚至姥姥……」
太理想了!聶風啊!你可知道五夜與姥姥,已經……
夢一直迷迷惘惘聽著,她的心,也逐漸開始動搖,是的!橫豎傾城之戀根本便不應
重現人間,無雙城也有姥姥與兩位姊姊在背後守護,即使真的發生事故,她將來再趕回
來還不是一樣?
「但……聶大哥,我這樣……平凡,臉上更有一道……紅痕,這麼醜陋的人……根
本……配不起你……。說來說去,她依然非常自卑。
在她成長的路途上,她曾不斷給大姊四夜取笑,自卑是必然的,然而,她並不如四
夜所說那盤醜陋,平凡,這麼多年了她們華恩這脈後人早已山窮水盡,夢卻仍堅持傾盡
自己身上的一分一毫,幫助貧苦老弱,她這顆不顧自己先顧另人的心,怎會平凡?
還記得她與聶風初遇上那一夜,她把自己賣唱得來的錢,盡數給了一個年老丐婦,
其實那些賣唱得來的銅板,即使不給那年老丐婦,她也會將之送贈每天求診的病人……
聶風仍是緊緊的從後摟抱著夢,溫柔的道:
「夢,別再傻了。在我心中,你一直都不平凡。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你可
知道?從小,我便有一個夢。」
「我希望,總有一日,自己能一個簡單而寧靜的家,可是這個夢,自從娘親跑掉,
與及我爹死後,已經逐漸渺茫……」
「不過直至如今,我的夢又再回來了……」
「夢,若你真的要堅持回去,或許,總有一日會為守護無雙而死,若你死了,有一
個人會……很傷心,你知道……誰會為你這樣傷心?」
誰會為她傷心?這還用問?
夢已不知所措,此時聶風倏地把她扳轉過來,兩人面對面,他鼓勇氣的道:
「應承……我,夢,成為我一生中的……」
「第一個夢,『同生共死』的夢!」
對!同生共死,不能同生,但求共死!
天蒼地茫,迷糊從生,誰憐幽黯中的無援弱女?誰願與一個臉有深刻紅痕的婦了同
生共死?卻,原來,還有一個……聶風……
他這樣坦誠懇求,無非是想把她救離無雙背後的幽黯世界,他希望她能真的快樂,
構怎會不明聶風的苦心?她己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亦無法逃避他的眼神,終於,她緩緩
的、默默的點了點頭。
眼見夢徐徐頷首,聶風的欣實非筆墨所能形容,他有點不敢置信的道:
「那……實在……太好了。夢,就待你的傷完全康復之後,我們便與小南兄妹一起
離開無雙,找個地方隱居,再不理江湖糾紛……」
一說曹操,曹操便到,聶風話猶未畢,便有兩條小身影突然推門而進,原來是一個
直在外竊聽的小南、小貓,小貓還故意高聲大叫:
「嘩!姐姐,他很肉麻啊!這麼肉座的男人,你真的與他一起走嗎?」
小南也調皮的對聶風道:
「師父,這次連徒兒也不幫你了!你說姐姐是你的第一個夢,那即是你還有第二個
夢、第三個夢啦!你這樣花心,姐姐豈非很危險?」
兩上小孩其實老早已被聶風救醒,如今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直如唱歌一般,霎時間,
只把聶風弄得窮態大露,臉紅耳熱。
夢急忙勸阻道:
「你們怎麼這樣說聶大哥」看!你們把他說得臉也紅了……」
小貓眼珠子骨碌一轉,辨道:
「好哇!姐姐你人未嫁,便已忙不迭幫他說話,我們都不敢再說了,大哥,我們先
出去吧!」
小南也附和道:
「是呀!還是走為上著!否則若他倆又再肉麻起來,我們真是小命不保!」
「你們……」夢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小南與小貓相當機靈,兄妹倆已像兩頭肥肥
白白的小豬般鑽出房外的廳堂……
這信手替聶風與夢掩上房門。
真是人細鬼大!
聶風與構被兩上個小孩如此一笑,互望一賜,反而有點尷尬,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才是,幸而夢倏地記起一些她仍感莫名其妙的事情,她支吾的問:
「聶……大哥,我……還有一些……不明,那次我……對了你腰際大穴,你為何……
仍可出手?」
又是與五夜同樣的問題!聶風淺笑著答:
「很簡單。只因為你結了我一些提示,令我明白『真相』之前的是『假象』,『假
象』之前的是真相的道理……」
「提示」我曾給你……提示?」有嗎?這回可連夢也感到糊塗了。
聶風又是一笑,伸自己的左臂,道:
「你忘了嗎?你可還記得——」
「這八個字?」
語聲方歇,聶風倏地聚勁於左臂之上,「潑刺」一聲!他臂上本來曾給夢割開的皮
肉,赫然被其內勁震至綻開,皮肉下的臂骨之上,竟然清清楚楚的刻了八個字——
聶大哥,我對不起你!
事情峰迴路轉,曲折離奇!為何聶風臂骨上會刻著這八字字?
夢怔怔的瞧著這八個字,像是已經恍然大悟似的道:
「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聶風凝眸看著她,問:
「依我所猜,這八個字,一定是當日我為小南割脈續筋,陷於昏迷之時,由你刻上
去的?」
夢徐徐點頭:
「嗯。當日姥姥願意與我一起各棄一寸筋脈拯救小南雙手,條件之一,便是要我答
應,好好的……利用你得到傾城之戀……」
「所以,你感到十分內疚,便北著我還沒甦醒前,暗暗再次割開我的皮肉,刻下這
八個字?」
夢沒有否認,事實正是如此。聶風道:
「本來這八個字,將會隨著我臂上傷口的癒合,而永遠埋在我的體內,刻骨銘心,
可惜,許多時候,誰都無法保證,縫保的傷口不會再會爆裂……」
夢道。
「正因如此,你便無意中發現了這八個字」既然……你已知道我可能會……幹一些
對你不利的事,才會……對你說……對不起,你為何仍要再次……找我?送羊……人虎
口?」
「因為由始至今,我也相信自己,並沒有——錯看你。」
是的!他從來認為,以她的性格,一定不會害他。他寧願擠身在這個局中,親自證
明,他並沒有錯看她!
姥姥滿以為聶風已身陷她所佈的局內,其實,聶風早已站在局我,平靜的看聞她們
演戲,真正最冷靜的,反而是他!
而夢,她卻是最無辜的一個人,她儘管被逼要製造「假象」,惟她自己卻早已在聶
風的臂骨上刻下了——「真相」,然而,在她刻下真相之前,她的身份猶未敗露,猶在
扮演著她的角色,又何嘗不是「假象」?
所謂真相前的是假象,假象前的是真相,似真還假,似假還是真,正是這個意思。
也正因聶風明白了這個道理,故在與夢一起傾城之戀時更是早有準備,當那道厚重
的鐵門緩緩升起時,他明白,那已是決定性的一刻,遂暗中鼓盡全身真氣護體,果然!
夢出手點了他腰際大穴,由於他早有真氣保護,穴位雖然被點,也僅能制他一時,他很
快便以真氣衝開穴道。
到了此時此刻,真相已經大白,然而夢還是幽幽地看著聶風,看著這個始終深信沒
有錯看她的傻子,兩行熱淚,不禁又徐徐淌下來。
「你……哭了。」聶風柔聲道:,「我……有一股不祥的預感,我們……並會輕易
的離開這裡……」
「不!夢,別盡說這些洩氣的話……」
「聽我說,無論前路如何艱險,我們也要盡力步過,我們一定可以離開無雙——」
「重過今生!」
聶風的語氣雖然是如斯肯定,只是,夢的不祥預感似乎十分準確。
他倆未必可以順利離開無雙,因為這個民上,還有一個人在生存。
一個不是人的人——
獨孤一方!
四夜異常妖艷的倒在獨孤一方懷裡,一雙白玉般的臂膀,像是兩條水蛇般纏繞著他
的脖於,看來,她不單出賣了姥姥、五夜,出賣了困仙網,還出賣了自己。
獨孤一方整個寢居都瀰漫著她身體所散發的香氣,甚至連她自己亦給香氣熏得有點
神不守舍,不過獨孤一方卻沒有神不守舍。
他是那種在享用獵物之後,便會把獵物棄如草芥的男人。
「婊子!別再纏我!」
拍的一聲!獨孤一方重重一記耳光,便把四夜拍個人仰馬翻,倒在地上,這個女人,
本來一死便可一了百了,如今為著活命,不惜犧牲相委曲求存,真是自作自受!
「城主……」四夜被重重拍倒,不明所以,但獨孤一方並沒有再看她,就連一眼也
沒有,彷彿她已是一堆廢物,他暴喝:
「人來!」
以城主至尊之威,這樣一叫,當場便有十名門下推門而進,跪在地上。
「城主,請問有何吩咐?」
獨孤一方喝問:
「我問你,天下會的大軍如今情況如何?」
「城主,他們仍靜守在本城十里之外,並無任何行動。」
獨孤一方聞言嘿嘿一笑:
「好!居然以『困獸鬥』來對付本城主」哼!步驚雲,你未免太小覷本城主了!你
可知道,來自我們三百多個分壇的逾萬靜兵,即將掩至?只要他們一到,再會合我們城
內的九千多名門下,屆時候,你那一萬雄師,可敵得過本城主的二萬雄師呀?呵呵!」
難怪獨孤一方仍然鎮定如常,原來他早有部署,想來也是,他曾在發現聶風進無雙
之後,為防雄霸會對無雙有所行動,早已向分佈神州的三百多個無雙分壇徵召精兵,卻
想不到步驚雲真的率眾來襲,不日抵達的逾萬精兵,終於派上用場。
可是,獨孤一方當然不會打沒把握的仗,二萬兵馬對一萬兵馬,也並非絕對必,他
要的是——必勝!
而只要得到傾城之戀的話……
一想及傾城之戀,獨孤一方又問:
「你們可有聶風和那個夢的下落?」
「稟城主,小人等辦事不力,但我們已分作十隊,逐戶逐戶搜查,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我們的無雙城並不小,要遍搜本城每個角落,至少需五日才能辦到。」
獨孤一方道:
「太遲了!只怕天下會早已發動攻勢,既然如此,本城主惟有用老早想出的那個方
法,縱然這個方法在城民眼內,可能有失威信……」
眾門下當下大奇,就連四夜亦感惹然,問:
「城主,究竟是……什麼方法?」
獨孤一方只是陰陰一笑。
已是暮夏。
天色陰沉不定,大地已微有秋意,不過人們所披的衣衫還是甚為單薄,畢竟,一年
之中,風光明媚的日子確實太少,大夥兒都盡量珍惜人秋前的一分一刻。
正如生命,生命欺哄眾生大多,既然大家都明瞭生命背後所藏的意義,惟有盡地爭
取生命中的快樂,雖然,大部分人的一生,他們的快樂也不多。
只是,若與「她」比較起來,可能已經大多。
她一直走在聶風身畔,二人頭戴斗笠,手挽著手,暮夏的晨風輕輕吹在他們身上,
拂起二人的衣角,一時之間,也分不清二人是人?還是仙?
他們還走過田舍,穿過林,步至無雙城的市集,他們的手仍是挽得那樣緊,就像在
互相告訴對方,無論發生什麼變故,他們都會
同生,共死……
手牽著手,同生共死,這可能已是她一生中的最大幸福,也是惟一的一次。
已經過了兩天,聶風與夢的內力總算全復,亦是他們準備與小南兄妹一起離開無雙
城的時候,雖然小南與小貓在城內出世,對無雙城十分不捨,但既然連夢也要離開這裡,
他們再留在這裡又有捨意思?
畢竟,他們最不捨的,還是——夢!
儘管聶風與夢已準備離去,不過要顧慮的還是很多,本來以他倆的輕功,「呼」的
一聲便可出城,可是若牽著小南兄妹,便把小南兄妹留在破屋內,自己先行往市集察視,
他倆要先看看城門的環境,若然城門守衛不森,便立即回破屋會合小南、小貓,一起出
城。
惟是,不知是因聶風命中的厄運太我,還是夢的一生注定險阻重重,二人步至市集
之時,竟然遇上了一些他們不遇上的事情……
如果他們不是見市集上有一大群低下城民在團團圍觀,他們便不會步近人群。
如果他們沒有步近人群,他們便不會瞧見那群城民在看些什麼。
如果他們沒有僕見那群城民在看些什麼,他們便會與小南兄妹心安理得的離開無雙
城。
如果他們能夠一概不知,心安理得的離開無雙城,或許,他們會真的找到幸福。
如果……
可是……
只怪他們步近人群。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數天寧靜生活,即將完全改寫!
聶風與夢一步一步接近人群,井沒注意人群在抬首看些什麼;二人頭戴斗笠,視線
在斗笠阻隔下,惟有微微翹首,誰料一瞥之下
啊!這……是什麼?
只見人群當中豎立一根三丈高的竹竿,竹竿,最高之外,正懸掛著一些東西……
一張人皮!
不單是人皮,聶風與夢還一限認出人皮的臉容,人皮赫然是屬於——五夜的!
天啊……
竹竿底部,還牢牢釘著一塊木牌,木牌之上清清楚楚寫著數行觸目驚心的字:
聶風、夢:
毋庸操心!五夜未死,姥姥安在,我只想要傾城之戀。
今晚老地方見!
獨孤一方
「獨……孤一方……」聶風萬料不到,獨孤一方居然亦有染指傾城之戀之心,而且
他似乎已到過那個秘密機關所在之地,否則又怎會說老地方見?
想不到五夜良心發現之時,竟會遭逢如此慘無人道的酷刑,聶風只感到無限可惜,
而且他亦已感到,夢與他的寧靜日子,快將……
對!一切已經要面臨總結了!蒼天已經沒有耐性等待這段情的結局!
它要它盡快完結!
聶風猶不及回首一看夢此刻的震粟表情,翟地,他本來與夢緊緊牽著的手,已被她
使勁——
掙脫!
「夢……」他低呼一聲,慌忙轉身一瞄,赫見夢在剎那之間,已掠至五丈之外,且
猶在繼續向前飛馳!
她要去哪?
聶風怎會不知道。「嗤」一聲!他的身形已如箭急射,追!
目下在無雙城內,輕功最快的人到底是誰?
可能是聶風。
可能是姥姥。
可能是獨孤一方。
不過,雖然仍未分出輕功最快的是誰。
卻已分出,究竟聶風與夢。
誰最快?
約飛馳了百丈之後,夢已經不用再飛馳了。
她發覺——
聶風已霍地落在她眼前颶尺!
還異常平靜的看著她!
二人的斗笠早已於飛馳中失去,構更是涕淚滿臉,顯然仍為一夜而悲痛欲絕,可是,
聶風的平靜,卻是出乎意料之外,此刻,他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沒有動,只有他的一頭
長髮,正在隨風向上飄揚!
二人說法這樣注視良久,還是聶風率先道:
「我知道你將要往何處何方……」他的語氣相當平靜,平靜得近乎可怕,聶風很少
這樣可怕,他似乎下了一個很可怕的決定。
夢低頭不敢看他,哀求:
「聶大哥,既然……你已知道,請……你貴州省讓我走……這條路……」
「但——」聶風道:
「難道你不明白,那裡已是一個陷阱?只要你一去,便可能永遠無法可以回來?」
夢黯然道:
「我明白。但,五百年……甚至千年之內的個人生死榮辱……全部一樣!多活……
五十年,三命五十年,差距……何其渺少?若要我撇下姥姥她們……苟且偷生,我……
我……」
「辦不到!」
乍聞此語,聶風依舊木無表情:
「不錯,你此去,確是可以盡情盡義,更可報盡無雙夫人對你們的恩德,但……」
「留下我,贏『義薄雲天』四字,值得嗎?」
不錯!留下一段感情,去贏取一剎那傳奇性的情義,值得嗎?
此語一出,夢霎時啞口無言,她不明白,他究竟想說些什麼。
聶風並沒讓她再瞎猜下去,本來異常平靜的他,猛地抓著她的雙肩,高叫:
「即使要去,你也不能再留下我!」
「我早跟你說過,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再分開,你若要去的話,我就與你一起去,
一起——
同生共死
茫茫人海,千秋歲月,二人不知經過多少機緣巧合方能逼上,真的可以同生共死?
恐怕未必!在那個秘密機關之後,有一個人,與他那顆無底深潭般的野心,正在默
默的等候著一個拆散他們的機會……
已是晚上戌葉了。聶,我現在卻仍沒前來!獨孤一方愈等愈不耐煩,莫非他千算萬
算,竟算漏了聶風和夢?根本不會為姥姥。五夜而前來送死」他們早已逃之夭夭?
百無聊籟之下,獨孤一方不禁一把抽起五夜插在通到地上的青龍偃月刀,那柄真正
屬於關羽的刀,他想看看,究竟千多年前的武聖關公,他所使的武器,是一件怎樣的絕
世神兵?
這柄青龍偃月刀自從五夜插在地上後,從沒被人攏出半分,只因為所有無雙門下未
得城主同意,絕不敢妄動這裡一砂一石,而獨孤一方這段日子因忙於策劃如何對付步驚
雲與那一萬天下兵馬,也是忽視了這柄真正的青龍偃月刀。
「錚」然一響!獨孤一方終於把青龍偃月刀一把抽出,可是就在他抽刀同時,他的
臉色陡地大蠻,啊!他……竟然發現了……
一個關乎青龍偃月刀與傾城之戀的驚人的秘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9:28
第13章 刀劍
據說在一百年前,早被當時享譽武林的「武中君子」,
列為兵器榜上的「第二位」,地位非輕。
儘管刀排名不弱,但天下
第一兵器,反而是——
既然刀非第一,那為何無雙夫人卻說,傾城之戀,必
須以「青龍偃月刀」方能使出?
天下無故的奇招,竟不倚仗天下第一的「劍」發揮最高威力?卻獨垂慧限於僅次於
劍的——刀?
傾城之戀與青龍偃月刀之間,究竟有何驚人秘密?獨孤一方抽出青龍偃月刀之時,
又發現了什麼?
所謂「刀」,便是專利於「切」、「割」、「斬」。
「削」、「劈」五種攻勢的利器;傾城之戀,到底需要有龍偃月刀為它——
劈些什麼?
萬籟俱寂。
夜色逐漸蒼茫起來,天上的星宿,還是如互古以來的雙無個夜一樣,紛紛列陣,似
在靜看著紅塵中數不清的段段濃情……
姻緣散聚。
今夜並不是一個良夜。
而是結局之夜。
聶風,他與夢將會地這個晚上,前赴紅屋下的秘密機關,他倆與獨孤一方的糾葛亦
會隨之終結。
然而既已接近結局,他倆卻為何久久沒去會獨孤一方?
他倆在於些什麼?
時間像是從來都沒有移動半分半刻,依然是晚上戌時;在聶風與夢匿居的破屋之內,
忽爾響起了一聲尖叫:
「哇——」
是小貓的叫聲!她是未來的淑女,何以如此不顧儀態,叫聲這樣難聽,
「大哥,不……得了哪!」
「小貓,發生了什麼事?」
「大哥,聶大哥他……他……」
「唏,怎麼你老是張口結舌,活像個癡豈兒童?快說,聶大哥他究竟怎樣了?」
「他……他……正在廚內……」小貓猛地吞了口涎沫,一口氣說下去:
「做飯!」
「什麼?他……英姿瘋瘋的師父聶風,竟然在做飯?」小南豈住了!
頃刻之間,這所偏僻的破屋復又響起另一聲男孩的尖叫,叫聲甚至比小貓更難聽,
「嘩——」
「姐姐,姐姐!」
「嗯?」
「姐姐,怎麼今天你不做飯啊?」
「是!你不做飯,卻改由師父來做,我和小貓都很害怕……」
「告訴姐姐,你們害怕什麼?」
「中毒呀!姐姐你想想看,師父他……由頭至腳,由腳至頭,都沒有半點像會做飯
的樣子,他做的飯菜……不知能否人口?我和小貓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可是,難道你們不見,聶大哥正在廚內忙個汗流俠背,手忙腳亂?他貴為天下會
雄霸的第二弟子,根本犯不著這樣辛苦;這頓晚飯,是他特寺為我們三人而做的;小南、
小貓,聶大哥對我們的心意,你倆應該明白。」
小南與小貓面面相覷,默然點頭;他們固然明白聶風的一腔心意;若換了是他們,
要忍受狹小廚中那股火熱煎熬,只怕早已狐叭大叫,更何況是一個只懂動刀動腿的廚外
漢?
「你倆既然明白,希望你們能答應姐姐,一會無論聶大哥做的飯菜好吃與否,你們
也要裝作很好吃的樣子,免他心裡難受。」
「姐姐,這……豈不是說謊嗎?」
夢慨然輕歎:
「那未你們認為,真話與謊話——」
「那一句更為可怕?」
謊話固然不好,某些真話卻令人聽後更為難堪,可能還不如一些出於善意的謊話,
有時候,真話甚至比謊話更可怕。
卻原來,聶風與夢自發現五夜的人皮被掛於市集示眾後,二人並沒有立即趕去會獨
孤一方,反而折返這所破屋。
他和她縱已決定生死與共,總不有就這樣撇下小南兄妹,不顧而去:至少,也該為
兩個孩子打點一切;二人早在他兄妹倆的枕下暗暗置了若干銀兩,好讓他倆日後能好好
過活;聶風更希望親自為他們三人弄一頓晚飯,儘管可能已是他與夢的最後一頓:
何況,小南與小貓仍不知情,他們還要找一個機會告訴他兩兄妹,關於他們將要夜
會獨孤一方的事……
這頓晚飯,正是一個好機會。
此刻的小南小貓,看著桌上三款熱氣蒸騰、卻又態「曖昧不明」的小菜,心頭便已
湧起一般極端不樣的預感。
這三款小菜,正是聶風親自下廚的精心傑作。
很「傑」的傑作。
聶風、夢、小南、小貓正各據著桌子一方,準備用膳。小貓乍見其中一款小菜內的
「物體」一根一根排列,倒是十分整齊,似得沒有多大危險,不由鬆了口氣,滿以為這
款總算可以給人吃的,於是不由分說,一面以木筷兵了一根,一面裝作如獲至實的道:
「哇!這是人參嗎?我還是頭一回吃人參呢!吃人參是我的畢生宏願呀……」
獨孤一方素來極為容縱門下,卻苛待無雙的低下城民;那些較為珍貴的奇卉補藥,
只會留給無雙門下享用,好讓他們養精蓄銳。整身待戰;低下城民縱然有錢,也絕對禁
止購買。
小貓說人參是其畢生宏願,這句話對於低下城民來說,並非誇大其辭,反而十分悲
哀;只是這頓飯,小貓的竅願乎也未必可以達成了……
話未說完,她的笑容已然僵止;她把這根「不明物體」送至嘴邊時便已發覺,這地
裡是什麼人參?這是一根本來應該「青蔥可愛、夾滑無比」的——萊!
很難想像,一根萊竟能以這種「無堅不摧」的堅硬姿態出現!這根萊,已給聶風弄
成焦炭!看來,江湖人一朝要退隱歸由,學習平凡,也不是一件易事,特別在做飯這方
面,很容易演變為——「慘劇」。
小貓苦著臉,明知那是一根炭,但為了聶風,還是把它往嘴裡送;聶風還柔聲問:
「小貓,聶大哥弄的菜好不好吃?」
小貓正把嘴裡的炭嚼的不亦樂乎,也無暇張口回答,只是拚命點頭,間中發出一些
怪聲,似在呻吟。
坐在他身釁的小南瞧在眼裡,私下不由竊笑,可是他很快例笑不出來了;夢已兵了
一堆「炭」,甚至比小貓所兵的還要多,送至小南碗裡,道:
「小南,你是男孩子,理應多吃一些,吃吧!」
這下子可令小貓忍後不禁,險些把嘴裡的飯菜噴出來。
最難得的還是夢,她真的可以面不改容,以身作則,一著一著的把那些「焦炭」送
往嘴裡,像是十分享受似的,且還一邊吃一邊看著聶風,眉梢眼角,滿是欣賞之色。
是的!她欣賞他!打從第一次遇上聶風開始,她已欣賞他那顆熱愛生命、樂於助人
的心!她多麼希望真的能夠與他一起廝守一生,即使她的一生可能極為短暫。
當她已三番四次的欺騙他後,當她已不想他留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共死」,的
時候,他仍堅持要留在她的身邊,他便是對她真正的好!
嘴裡焦炭似的菜雖然苦澀難熬,夢卻是心平如鏡;在她過去十六年的生命裡,她有
的快樂何其渺少;如今,她總算擁有聶風曾為她綻放的溫暖笑容,還有眼前這一頓他為
她與小南兄妹所做的飯,儘管這是一頓糟透了的飯,她也十分珍惜。
人生滿佈寂寞,本來不堪戀棧,但她今生能有一個曾經對她那樣的男人,她非常感
激。
縱使到了曲終「魂」散之後,一切變作「曾經」,都是值得的。
小南兄妹見夢吃得這樣津津有味,心裡著實替其嘴巴難過,只是他倆年紀雖小,亦
明白夢的一番苦心;兄妹倆互望一眼,當下也是毫不猶豫,搶著兵:
「嘩!聶大哥弄的菜真的很好吃啊,太好吃哪!」
「唏!小貓,你怎麼吃了那麼多,你忘了『孔融讓梨』的故事嗎?我是你大哥呀!
看我的!」
兄妹倆你爭我奪,全情演出,其實僅為了與夢分擔桌上這三碟令人難以下嚥的菜,
他倆年紀雖小,卻很有心。
聶風猶未學著,卻見夢與小南兄妹有如風擲殘雲一般,把桌上的菜乾個七七八八,
還吃得「滿頭大汗」,不由得甚為感動,好奇問;
「怎樣了?我弄的菜,真的那樣好吃?」
正想夾一根往嘴裡嘗嘗,誰知夢此時卻有意無意的及時止住他:
「聶大哥,你不是有些說話,要告訴小南小貓?」
聶風被一言驚醒,隨即停下著,對小南兄妹道:
「你們可知道,今夜我為何會親自下廚,給你們做飯?」
小南兄妹忙不迭搖頭,他們正努力不懈地解決著嘴裡的異物,煞是忙碌。
「因這——」聶風一字一字的道。
「今夜,或許是我們的——絕別之夜。」
驟聞此語,小南兄妹頓時目瞪口呆。
拿著木筷的手兒停了。
嚼著焦炭的嘴兒也停了。
陡然間,破屋之內隨即響起了兩聲尖叫,是小南兄妹所發出的尖叫!
他們不捨聶風與夢離去,尖叫是必然的;惟在二人尖叫之餘。居然還響起了一聲……
聶風的驚呼!
聶風為何驚呼?
全因為眼前夢所幹的事!
夢,赫然已在適才聶風欲勸慰小南兄妹剎那,乘他不覺,閃電出手地了他身上——
三個大穴!
時間一久,三個大穴亦未必可制時聶風,因此夢還繼續再封他十八個要穴。
渾身二十一個穴位,聶風當下寸分難動;這次夢的點穴手法奇重,他深知再難像上
回那樣,自行衛開穴道。他怔怔的瞥著夢,目光中卻沒有半點責難之意,反流露一股異
常失望之色,似已瞭解她為何要這樣做,他悵然道:
「你……又騙我了。」
一旁的小南兄妹乍睹劇變陡生,不由上前拉著夢的衣袖,同聲嚷道:
「是呀!姐姐,你為什麼要封師父的穴道?他到底犯了什麼錯啊?」
夢僅是惆悵一笑,輕輕拍了拍他倆的小腦袋,道:
「小南
小貓,你們別太慌張,姐姐這樣做也是……情非得已;聶大哥井沒什麼不好,他……」
說時斜斜一瞄正動彈不得的聶風,滿目憐惜:
「他,就是心腸太軟;姥姥與我二姊的安解危本來與他無關,獨孤一方亦可能聯同
大批兵馬在等候著我,危機四伏,他卻堅持與我一起;總有一日,他會因自己這副軟心
腸而害了他自己……」
「小南、小貓,聶大哥和你們一樣,在這個世上已沒有什麼親人,只有……姐姐,
所以你倆好好的記著,無論姐姐此去……能否平安歸來,你倆也要代替姐姐,好蝦的看
顧……聶大哥,別讓他要幹傻事……」
「他,在與你們年紀相若的時候,其實比你們……更可憐,他的娘……跑了,爹瘋
了,連兄弟姊妹也沒有,只有他自己孤單一個……浪跡天涯;如今,連姐姐也要……離
開他了……」
說到底,夢仍是異常關心聶風;但她知道自己不應捨她而去,何以仍要下一個這樣
的決定?
小南小貓正欲相問,夢何以如此狠心?然而夢井沒給他倆一個發問的機會,她倏地
手影一揮,在二人眉心輕輕一掃。
「姐……姐……」兄妹倆未及相問,便已渾身發麻,昏了過去。
二人甫一昏倒,夢方才轉身,如夢的目光又落在聶風臉上;面顏道:
「聶大哥,相信你已明白,何以我會對了你二十一大穴?」
聶風定定的看著她,無奈點頭:
「我怎會不明白?我太……明白了。」
不錯!他明白,夢也是和他一般的心軟;雖然他堅決與她同生共死,她卻不想他與
她一起冒險。可是無論他明白與否,心頭都有一陣隱痛。
她終於還是棄他而去!
「我只是不明白,獨孤一方為要破開那座巨塔,需要的實僅是我掌中之氣;若你單
獨前去,根本便沒有任何實際的益處給他,他可會放過姥姥、五夜?」
夢搖首道:
「不,我決定單獨前去,當然已有和獨孤一方談判的條件……」
「而這項條件,就在——你的身上!」
聶風愕然,不明白夢這樣說是什麼意思;同一時間,夢淬地閃身上前,右手食指一
伸:已點在聶風胸腹間的丹田之位。
說時遲那時快,聶風驟覺一股凌厲真氣,自夢的指頭源源不絕輸進自己體內;與此
同時,但聽「蓬」的一聲,夢本來束著的一頭長髮,亦因她強催體內真氣而散開;那一
頭烏亮的髮絲,宛如漫漫長夜中最寂寞的夜幕。
「夢,你……幹什麼?」
「聶大哥,快凝神納氣,我正把自身的五成功力……傳給你。」
五成功力?夢為什麼要把五成功力傳給他?聶風為之一驚,連忙鼓動內息,勁聚丹
田,企圖把丹田封鎖,再把她輸進體內的功力回貫給她,他不要她這樣做。
惟出乎意料,聶風的內息竟然全不受控,無法匯於丹田;既然他未能控制自己內息,
夢的功力更如排山倒海般向他體內湧去。
室內雖然無風,夢的長髮卻因她過份的催動真氣而於半空飛揚;她半張眸子,脈脈
的看著聶風,喃喃道:
「聶大哥,別要再白費氣力了,適才在我對你二十一個大穴的時候,早已用穴位把
你全身上下的氣與丹田隔開,現下儘管你如何努力,亦絕對無法氣歸丹田,把我輸進你
體內的功力還給我……」
聶風情急道:
「夢,你這樣做……又是何苦?你為何要把五成功力傳給我?我有足夠的有力保護
自己,犯不著你這樣做……」
夢苦苦搖頭,道:
「不,人在江湖,多一成功力,便多一日命,聶……大哥,自我出世以來,你是……
對我最好的人;故我與獨孤一方的糾葛完結之後,你,仍然是其中一個和還者……」
「但,著你失去……五成功力,此去……更無異尋死;夢,聽我說,別要……這樣
傻,快……住手!」
夢正進行得如火如荼,那裡會如言住手?她道:
「大遲了。聶大哥,縱使我懷著十成功力去會獨孤一方,結果或許亦相距不遠,倒
不如把這五成功力先傳給你,至少對你日後有點幫助;而且,我雖然把功力傳給你,也
並非一無所得,我犧牲的五成功力,將可從你身上換取與獨孤一方談判的條件——」
「就是你體內一成的氣!」
什麼?五成功力換一成的氣?聶風聽至這裡,當下什麼也明白了。
夢剛才說,與獨孤一方談判的條件就在聶風身上,所指的原來便是其體內的一成真
氣;只要得到聶風一成的氣,便能以之引動那座埋藏傾城之戀的巨塔。
「夢,別要這……樣,別要這樣!」聶風企圖再連勁掙扎,惟依舊使不出半分氣力;
他愈明白夢在於些什麼,便替夢的處境擔憂;儘管她能以功換氣,但僅餘五成功力的她,
再加上聶風一成真氣,也頂多只有六成功力,要面對老好巨猾的獨孤一方及其門眾,未
免過於凶險。
聶風既無法抗拒,轉瞬之間,夢已在其體內貫進三成功力,她悠悠忽忽的道:
「聶大哥,別要再說下去了,如今即使是我,亦已無法放棄。這個『換氣』之法,
本惡性是我們先祖『華恩』之父——代神醫『華陀』的不傳之法;目的旨在以一些內家
高手的功力,貫迸身中奇毒者的體內,以求把其體內的毒一成一成的逼出,同時之間,
亦會逼出中毒者體內的真氣;惟救人者必須犧牲五成功力,方能把中毒者一成劇毒逼出,
而且從中毒者身上所得的一成真氣也是得不償失。因此若所中的毒並非一種無藥可救的
奇毒,這個換氣之法,等閒不會採用……」
當然了!以多換少並不化算,否則姥姥早以此法換取聶風的真氣,開啟那道鐵門。
而夢如今卻為了不忍聶風同去,更為傳他五成功力,使他以後能夠自保,不借採用如此
耗損自己的換氣之法。可知她對他……
「目下你雖然沒有中毒,但我仍然可用這個方法換取你的一成真氣,只是在換氣的
過程中,若我倆稍有差池,便會真氣大亂而死,聶大哥,你……聽見沒有?」
聶風怎會沒有聽見?可是此時夢貫進其體內的功力已近五成,他丹田之位霎時非常
飽滿,儼如一個載滿清水的袋子,快要爆裂,他已無法回答。
「蓬」的一聲!在夢的功力不斷充盈之下,聶風再也按捺不住,遲於長嘴一吐,原
屬於他體內的一成真氣,斗地如浪濤般從其嘴裡而出,他體內其中的一成真氣,終於被
夢逼出來了!
「聶大哥……」迅雷不及掩耳,夢的朱唇已飛快移至聶風唇前數寸,正好接著了那
道真氣,成功他把它全部聶風體內。
太震憾了!震憾的井非世上競有如斯奇異的換氣之法!而是
聶風與四瓣唇片,已經——
近在數寸!
他和她,還是第一次如此接近;聶風甚至可用「冰心訣」聽出。夢的心正在卜卜亂
跳;只要她再移前數寸,她與他的唇,便會印在一起……
或許,只要她與他兩唇相印,她便不忍再硬著心腸,捨他獨去,但……
她會嗎?
夢的髮絲猶在半空飄揚,糾纏著聶風的一頭長髮,宛如結髮。又似在盡力擺脫著她
和他千絲萬縷的關係:霎時間,滿室像是只充斥著他與她的髮絲……
情絲。
她會印下去嗎?她真的會印下去嗎?
會的!夢何嘗不希望能把唇印下去?這何嘗不是聶風和她私底下的心願,然而,這
卻是當一切解決之後,她才會這樣做,假如在那時候,她仍沒有死去的話……
眼前,她絕不能再為聶風增添任何甜蜜回憶;因為若她一死,這些回憶愈是甜蜜,
聶風日後便愈是痛苦!
她終於沒有印下去!假如命運格外開恩,令她有命回來,才再續這未了的心願吧!
不獨沒有印下去,「嗤」的一聲!夢更猝地以右手食指一揮,狠狠把一撮她自己與
聶風糾結在一起的長髮削斷,猶如削斷了一段本應可以開花結果的情……
「是午的時候了……」
夢此言一出,我登時心焦如焚,低呼:
「夢,即使你我的命如何不好,我們也要一起活下去,你千萬別要去……」
「別要去!」
然而夢似乎去意甚堅,並未為聶風的懇求而打動:但見驟失五成功力的她,看來相
當虛弱,卻仍蹣跚的站了起來,步至門邊:她回眸一瞥聶風,也瞄了瞄正昏迷地上的小
南小貓,慘然一笑,呢喃:
「對不起,聶大哥……」
「由始至今,我都為了無雙夫人,自私地瞞騙你;如今,這是我唯一可以不再自私
的機會……」
「你決意把我救離無雙,讓我這個一生也從沒踏出無雙半步的人重獲自由,這份心
意,夢……十分明白,也非常……感激,可惜……」
「無雙城對我來說,是一個牢籠;我……只是一雙籠中烏;縱使我的人能與你遠走
高飛,我的心也捨不下無雙的低下城民,他們……太需要我,我的心,還是不能逃出這
個牢籠……」
「抱歉,聶大哥,我……」
「我不得不辜負——你!」
「再見!」
「再見」二字甫出,夢已如一雙短命的籠中烏般,「瘋」的一聲飛出門外,孤身向
無雙城這個籠的核心,撲火去了!
「夢——」
聶風發狂吶喊著,他絕不能讓她一個弱女孤身犯險,可是他二十一大穴被制,除了
干豐眼呼叫,還能怎樣?
她終於去了!她終於下了一個唯一自己的決定,她決定與他分開!
或許,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倆本來便早已注定要分開;又或許,命運早為聶風巧作
安排,他今生所期待的夢,並不會是這個生於幽黯、飄零於幽黯、從來都不曾得過半點
溫暖的夢……
而是另一個夢!另一個仍未在他生命裡出現的夢!
但,為何這個樂於幫助貧病、心腸軟弱的夢,並不能成為他今生真正的夢?她連一
雙蟻兒也不忍傷害,她甚至為怕聶風日後江湖遇險,不惜在自己臨行前傳他五成功力,
這樣的人,最後為何偏要安排她獨個兒尋死?為何偏偏叫她無翻身?
不得超生?
不!
如果這就是命運的意思,命運就是絕對的——錯!
聶風偏不信,命運真的牢不可改!聶風偏不信,他至終亦無法把夢悲哀的命運扭轉
過來!他更不信,自己無法把夢帶離無雙,把珊珊弱女從無邊幽黯的深淵中拉上來!
他一定要助她翻身!
可惜的是,當一切喊歸於平靜之後,聶風依舊無從移動。
夢已遠去一炷香的時間,然而無論他怎樣強行運動,還是無法自行衝開夢所封的甘
一大穴,他此際空負十四成功力,卻與一個廢人無異。
如果他的吶喊聲能令小南兄妹甦醒過來,也許還可藉小南之手替他解穴,只是小南
兄妹仍是異常昏沉,渺無反應。
真是呼喊元門!
不過,聶風的吶喊聲雖不能喚不要緊小南小貓,也不是毫無功效,它,引來了一個
人。
一個償應在此時此地出現,卻偏偏在時此地出現的人!
「什麼?」聶風翟地心頭一驚,他儘管無法動彈,仍可感到,正有一股異常可怕的
感覺,向著他所處身的破屋急速逼近。
那……那是……
他逐漸明白,何以這數天以來,他心頭總不時隱隱感到一股喘不過氣的感覺;原來,
連「他」也來了!
聶風最熟悉、卻又最不了的「死亡感覺」,與及這股感覺的主人,來了!
「崩」的一聲!突見四名隊長打扮的天下精英,猛地破瓦而下。猶未站定,已瞥見
動彈不得的聶風,不由齊聲高呼:
「風少爺,是你?原來一直是你在吶喊?你怎會在這裡?」
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個問題,應該聶風反過來問他們才對!
聶風卻沒出言細問。他只是隨鄧掃視破瓦而下的四名天下精英;發覺四人之後,井
沒有那股死亡感覺的主人;但適才明明感到那股感覺急速逼近,「他」,在哪?
他在……
聶風雖不能回首細看,惟他己發現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之後……
也有一條魁梧的影子!
「他」,原來早已站在聶風身後!
錯!應該說——
死亡與黑暗,已經無聲無息地降臨在聶風身後!
步驚雲為何乍然出現於無雙城內?
死神所過之處,是否預兆,一真正的死亡,一即將逼近無雙?
「雲……師兄?」
聶風的詫異,絕不較眼前這四名天下精英為少;他造夢也沒料到,會在此情此景,
遇上天下會的人,甚至遇上——步驚雲!
但最令聶風詫異的是,步驚雲武藝進境已——一日千里!
聶風回心一想,自己離開天下也僅是一段極短時日,步驚雲身上的死亡氣息卻已仍
來愈濃,濃得教人窒息;自從他由溫熱的阿鐵變回冰冷的步驚雲後,他的心,似乎更日
趨接近——「死亡!」
他愈來愈不像生這個世間,只像生於過去,過去他曾失去的那五年璀璨回憶,他曾
失去的「阿鐵」,和阿鐵的靈魂……
正因他的心已死,身上那股死亡的氣息益發收放自如,不僅逼人無比,更可隨時隨
地變得無聲無息,就像適才他飄進來的剎那,聶風即使豁盡「冰心訣」的修為,竟亦無
法感應他的所在,異常驚人!
「雲師兄?你們……怎會在此出現?」面對沉默的步驚雲,聶風永遠不得不先行發
問,否則永遠「無話可說」。
沒有回答!對於聶風的疑問與詫異步驚雲仍未有任何反應;而皆其一起前來的四名
天下精英,本是雄霸遣給步驚雲此行的十名頭目中的四名,其中一名已道:
「風少爺,事情是這樣的;雲少爺今回是依幫主之命,率領逾萬精英攻打無雙;大
軍早已在無雙城十里外的『馬鬼坡』駐腳數日,直至今夜,為要查探你的下落及無雙城
內虛實,雲少爺便皆同我們四人,乘夜潛進無雙,留下其餘六名頭目鎮守城外,沒想到
無雙城門的守一並不森嚴,不費吹灰之力便給我們掠進城內,更沒想到在此帶附近,會
聽見你的吶喊……」
攻打無雙?聶風聞言不由暗暗咋舌;想不到其師雄霸居然如斯急進!那如今兵臨城
下,夢和五夜、姥姥等人,豈非盡成罐中之龜?
難怪獨孤一方這樣急於要得到傾城之戀,原來他想以此招對付的頭號敵人,便是天
下會的大軍。
聶風納罕:
「既已兵臨城下,何以無雙城守衛並不森嚴?那些無雙門下在於些什麼?」
「我們潛進城內之後,沿路所見,大部份的無雙門下,不知何故,正在拘捕著雙無
的城民……」另外一名頭目答。
倒真匪所思!獨孤一方居然在大敵當前之際,拘捕自己的城民?
聶風已無暇忖測獨孤一方的手段,他遽地對身後的步驚雲道:
「雲……師兄,我有……一件要事,希望……你能助我一把!」
聶風的意思再也明顯不過,步驚雲井非膿包,怎會不明聶風求他解穴?
然而,他卻死寂如故,良久良久,方才破例一開尊口,吐出一句斷作兩段的話:
「你身上甘一穴位被封——」
「絕非一般點穴手法。」
聶風一怔,不虞步驚雲竟能一眼便瞧出他被封的穴位有二十一個之多,看來若非其
觀察力極為敏銳,便是他身上那股死亡感覺,不獨能帶給人們一種死亡感覺……
更能以之感應週遭各人體內的狀態!
滿以為步驚雲經已把話說完,炬料極為罕見地,他又再次張唇,木然的道:
「出於的人,是——」
「誰?」
他總愛把話「一句兩斷」,惟他所說的話仍相當沉冷有力,這一問,聶風不得不但
白答:
「出手封我穴道的人,是……一個身世很可憐的……女孩。」
「她,為我付出的……實在大多;為了不忍殺我,她不惜……拂逆與她一顆的同伴,
寧願自我犧牲性命;甚至將她的五成功力……傳給我……」
「我絕不能就這樣丟下她,一定要找她回來……」
寥寥數語,已經是一個「愛恨縱橫交錯,真假曲折纏綿」的故事;步驚雲一直站在
聶風身後,雖然瞧不見聶風的落寞神情,惟聽著其逐漸黯然的聲音,他那張永恆如雕塑
般靜止不動的臉容上,居然仍無半絲表情。
不過有些時候,面上靜止,未必代表心也靜止……
但無論步驚雲有否反應,其餘四名天下頭目卻有頗大反應,當中一名已道:
「風少爺,請恕屬下直言;目下我們天的精兵已近在十里,在此非常關頭,風少爺
理應守在雲少爺身畔,協助雲少爺統戰;那個什麼女孩管如何可憐,也絕不及此戰重要;
若此戰有何差池,幫主必會怪將下來,這時候,恐怕……,所以屬下望風少爺能夠三思……」
「一切以大局為重!」
大局為重!歷代神州,上至紫禁深宮,下至民間草莽,全都因為一句大局為重,犧
牲了不少親情、知己、戀人;大家都大理智,大家都太以大局為重,結果大家的情也只
有黯淡收場!
聶風不知何故,驟聞那名門下的說話,平素甚少生氣的他,竟爾動起氣來;也許全
為了「夢絕不及此戰重要」這句話,他罕見地、氣沖沖的辯道:
「不!夢在我,甚至比我自己還要重要!雲師兄,請人……快些放了我吧!」
「比自己還要重要」,這是一句多麼堅定不移的話,從聶風口裡來,更是斬釘截鐵;
四名天下會頭目幾曾見過向來溫文恬靜、處變不驚的聶風如此焦急,那到底是一個怎樣
的女子,
也許在步驚雲心中亦同時泛起這個問號;能夠令聶風反作用控,一定是一個絕不簡
單的女子。
四名頭目在失笑之餘,不期然齊齊朝步驚雲一瞥:
「雲少爺……」似在看他的意思。
步驚雲依舊無語,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聶風身後,這地——
他動了!
是他的身動?還是他的心,已破聶風的心所動?
不知道!只知道,最先動的是他身上披著的斗蓬!
「霍」然一聲!他身上的斗蓬摹向聶風迎頭罩下,斗蓬過處,更傳出二十一發「噗
噗」的響聲……
每一響聲均清脆玲戲,斗蓬過後,聶風驟覺渾身經脈異常舒暢,血行無礙,他終於
可以動彈自如。
他不期然回首,看著步驚支雙目所流露的感激,不言而喻。
步驚雲卻仍是面如寒鐵,其餘四名天下會頭目此時卻道:
「雲少爺,你……真的止風少爺……臨陣他去?這樣做,若此戰不勝的話,幫主必
定會責怪你……」
居然以步驚雲最痛恨的雄霸之名,企圖向他出言恫嚇?這四名頭目當真大錯特錯!
步驚雲聞言,一張臉更像抹了一層厚厚寒霜,橫目冷問:
「難道——」
「你們認為——」
「此戰我若沒有他……」
「必敗?」
步驚雲此一反問,關得相當到家!他雖然不常開口,惟一開口便咄咄逼人,說話的
功力,與他身上的功力,絕對不逞多讓!
他這樣問,到底是深信自己的實力,縱使不倚重聶風,也是必勝無疑,故此不悅眾
頭目低估了他的戰鬥力?還是因為……
他這個問題,只是一個讓聶風離去的藉口?
眾頭目當場啞口無言,不知如何認對下去,他們當然絕不能這樣答:是呀!雲少氣
你若給風少爺不戰而雲,你敗定!
我對於眼前步驚雲與四名頭目為自己弄成的僵局,只感到萬分歉疚,惟夢已遠去了
半個時辰,已不容他再行遲疑,更不容他對步驚雲說任何感激的話,他只是飛快向驚雲
拱手一揖,道:
「雲師兄,謝謝你。但師弟如今必須盡快追上她,希望你能代我暫時照顧那兩個小
孩……」說著朝地上的小南、小貓望了一眼,又再續說下去。
「他倆,也和她一樣,是一雙可憐的孩子……」
語聲未歇,聶風已身隨聲起,「呼」一聲!閃電在步驚雲及四名頭目眼前消失!
「拜託——」
在聶風身形所擲動的氣流中,猶依稀送來了這兩個他最後所說的字。
聶風甫去,其中兩名頭目不由上前,一把揪起昏迷了的小南小貓,問步驚雲道:
「雲少爺,這兩個孩子,我們該怎樣處置?」
步驚雲沒有作聲,他只是眉頭一皺。
殺人!戰鬥!衝鋒陷陣!他經驗之豐富,已可稱神,他概念本便是死神!
惟對於孩子……
而且,眼前這雙兄妹,還是兩個相當可怕的孩子!
因為——
步驚雲與四名天下頭目翟地發覺一件非常駭人的事,小南與小貓,赫然……
己在昏迷中撒了一大泡尿!
看著這兩個小童胯下濕漉漉的一片,四名頭目為之束手無策,突然失措,甚至連
「上天下地,唯我獨冷」的死神,亦不禁微微動容。
這兩個孩子,真不簡單……
浮生若夢。
甫一入夜,在「夜」的催眠之下,不少人都逐漸「罪惡」起來。
男盜女娼,與及無數見不得人的「罪惡」,總愛在夜裡發生。
這夜,這裡,有一個「罪」魁、禍首——獨孤一方。
他也在等著犯罪。
這裡,正是紅屋下的「秘密」機關,如今已經不再是秘密。
夢終於又回到她誕生的紅屋之下,這個地方,或許亦將會是她一生的終點,她的墳
墓!
真諷刺!她的「生」和「死」,真的逃不出這個地方?
一路上,夢並沒遇上任何險阻,事實上獨孤一方也不需要為她與聶風安排險阻,他
只想他和她盡快前來會他!
而就在夢的足跡,甫踏在通向那巨大鐵門的甬道時,她便發沉何以一路上毫無險阻
了;獨孤一方已把所有的「險阻」,集中置於這條漫長的雨之上。
夢但見長約五十丈的甬道,赫然有逾千無雙門眾,守在甬道兩邊,似在夾道「歡迎」
著夢,其實是要關進甬道的任何人插翅難飛;而在那甬道盡頭,亦即鐵門之前,正有一
名漢子仗刀傲立,他手中的刀,正是如假包換的青龍偃月刀!
他的人,也是如假包換的——獨孤一方!
如假包換?
「是交換禮物和時候了。」
「你,就是那個喚作夢的女孩?」
獨孤一方直著夢,儼如一頭老狐狸。
不錯!已經接近結局,亦已是雙方交換傾城之戀及人質的重要時刻;傾城之戀對於
獨孤一方來說,何嘗不是一件很大的禮物?
他調派逾千門下在此嚴陣以待,反而不遣兵調將,全力對付天下會的逾萬精兵,可
見對在之戀志在必得!
夢體內僅餘六成功力,從已內息衰竭,表面仍無破綻,她只是縱容不逼的點了點頭。
獨孤一方掃視她身前身後,一面涎著臉,一面嘿嘿笑道:
「小女孩,我很高興你比本城主更有人性,懂得為救親人前來赴險;不過,據聞聶
風那小子對你情有獨鍾,在你蒙難的時刻,他竟然蹤影杳杳,這一點,可比本城主更無
情啊……
夢不待他把話說完,先自道:
「聶大哥被我封了甘一大穴,刻下正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獨孤一方道:
「哦?你此行不是前來救你的姥姥及二姊嗎?你河以不與聶風一起前未?」
「因為根本不需要。」
「你錯了,小女孩。本城主要的只是聶風的掌中之氣,至於你……」獨孤一方說到
這裡,淫笑著對夢道:
「本城主對你倒也有幾分興趣,只是如今,傾城之戀對本城主而言,已比世上任何
人或物更為重要。」
夢道:
「你不會失望的,縱使我並沒帶同聶風前來,我卻攝取了他體內的一成真氣……」
獨孤一方為之精神一振,笑:
「呵呵!事情看業愈來愈有趣了!你怎樣證明,你已攝取了聶風的一成真氣?」
夢一把起衣袖,向獨孤一方遙遙展示她的右臂:
「我以祖傳換氣之法,用自己五成功力換取聶風一成真氣;只要被換氣者的真氣納
進體內,換氣者的臂上,便會浮現一道青氣,歷三日而不散……」
獨孤一方迷著眼,信眼朝夢的右臂一掃,果然!她右臂之上,正浮現一道若隱若現
的青氣。
獨孤一方道:
「很好!果真有一道青氣!不過這樣還是無法證明這是聶風的真氣,本城主怎知道
你會不會憑空造一套換氣之法來瞞騙我?」
夢淡然答:
「很簡單!你何不問一問站在你身後的『她』!這套換氣之法,是不是真的?」
身後的她?
此語一出,獨孤一方身後霎時響起一陣格格嬌笑,一條窈條,影已從其知後步前;
這條身影,正是夢的大姊——四夜!
原來四夜一直隱伏於獨孤一方高大的身軀後,靜聽事態進展,卻終被夢所發覺。
「三妹,沒料到你的鬼臉未變,你的聽覺倒真進步不少,居然連我在城主背後的呼
吸聲亦可辨出,大姊真是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夢凝眸瞄著四夜,目光中的惆悵更深,她輕歎:
「我更是造夢也沒想過,最後出賣我們的人,會是我們的親生姊姊……」
四夜依然面無愧色,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獨孤一方已顯得極不耐煩,道:
「你倆姊妹『情深』,絮絮不休本理所當然:只是目下,我們還是先辦正事為妙……」
「四夜,你妹子所說的換氣之法,是真是假?」
四夜極為鄙夷的朝夢了一眼,答:
「這個倒是真的!再者瞧她那張鬼臉已在發育,鬼上加鬼,相信已真的犧牲了五成
功力,換掉聶風一成真氣;而且,她也沒以此必要撒謊,姥姥與二妹在你手上,她若撒
謊,不怕你手下無情嗎?」
四夜說這番話時,竟無半點對姥姥及五夜惋惜之意,看來,這已是她真情流露的時
刻。
她是真正的蛇美人!
夢冷然瞥著自己的大姊變成如此,雖依舊在強裝面不改容,心底卻在隱隱作痛。
獨孤一方聽罷四夜所言,反之異常振奮,咧嘴大笑:
「好!既然她身懷聶風的真氣,那傾城之戀這式埋藏了千多年的奇招,總算可以重
見天日了……」
他邊說邊盯著夢,道:
「小娃兒!你可知道,本城主為了傾城之戀,無時無刻皆廢寢忘餐?今日,就讓你
為我解開『傾城之戀』之謎,還有……」
「傾城戀,為何一定要使用『青龍偃月刀』?為何一定要使用一柄——」
「這樣的刀?」
這樣的刀?
夢一臉惑然:聽獨孤一方言下之意,彷彿,青龍偃月刀根本不配傾城之戀似的。
怔忡之間,獨孤一方手裡一揚,他緊握著的青龍偃月刀猛地給擲上數丈之高,刀在
半空劃個半弧,未至甬道之頂,便已勢窮力盡,隨即朝地面回墮;而就在青龍偃月刀回
墮剎那……
奇事發生了!
除了擲刀的獨孤一方,在場所有人皆以為「青龍偃月刀」定必會向下急墮,因為縱
使是至為尋常的市井屠刀,若給擲上半空,結果還是會墮回地面,甚至重重插在地上!
然而這一回,大家都要估計錯誤了!這柄刀,偏偏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青龍偃月刀,真的是一柄絕刀!奇刀!
絕世奇刀!
它竟然脫離一般常規,並沒有墮到地上,而是——
飄回地上!
就像鳳中的一頁白紙,又像從泰山飄下來的一根鴻毛,它,徐徐眠「極盡妍態」的
從半空飄蕩而下,輕輕的落到地面之上,甚至沒與地面發出一絲撞擊之聲。
這就是……青龍偃月刀?
這,可還算是一柄——
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09:54
第14章 傾城·傾情
浮世無緣,情難到老;傾城位別,兩皆失聲;怨天不公。恨愛無緣……
萬法歸宗,萬物歸地。
世上百樣、千種、萬般不同的「人」或「物」,倘若處於半空,下無依據憑藉之物,
便一定會墮到地上,這是不變的定律,
「人」若要超脫這條定律,除非能練就絕世輕功,方能從高處落下之時,不會跌個
粉身碎骨,安然飄到地上。
但,「物」呢?
譬如「刀」這類沉重之物,它並沒有生命,亦沒有絕世輕功,故而絕不可能像鴻毛
般飄到地上。
除非……
「很訝異吧」獨孤一齊一面撿起飄到地上的青龍偃月刀,一面狡檜的瞟著夢。
夢訝然點頭,儘管她知道傾城之戀必須配合青龍偃月刀方能使出;惟此刀一直藏在
那道巨大鐵門之內,她從小至大所見的,也僅是姥姥手上的那柄仿製品,她從沒想過,
真正的青龍偃月,居然是一柄只會到地上的刀!
難怪當年武聖關羽所使的這柄刀,被後世譽為一柄絕世奇刀。「奇刀」之名,所傳
非虛!
「怎會……這樣的?」站於獨孤一方身畔的四夜,也是相當詫異。
獨孤一方「鋒」的一聲把青龍偃月刀重重插在地上,像是惟恐它會飄走的,方才答
道:
「天知道!我只知道一點,就是當我在百無聊籟之下,將這民一把抽起之時,便發
覺,鑄造這柄刀的金屬,是一種我迄今從沒見過的奇異金屬。」
四夜大奇,追問。
「哦?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金屬?」
獨孤一方滿含深意的瞄了四夜一眼,目光又隨即落在夢的臉上,一字一字的道:
「那是一種——」
「沒有重量的金屬!」
荒謬!
這兩個字,正是現時守在場中的所有無雙門下,在聽罷他們城上的這句話後,不約
而同地在心中泛起的同一想法。
然而夢並沒有認為獨孤一方所話荒謬,相反還插嘴道:
「世上萬物,必定有其重量;你說這柄刀沒以有重量,也許只因為此刀之輕,甚至
比一條鴻毛,一頁白紙為輕,輕得已經不能算是重量……」
對了!這個說法還頗為像樣一點!人間千奇百怪,不虞居然有一種比紙還要輕的金
屬,比紙還要輕的「刀」存在,造物之奇,怎不叫人驚歎:
眼前的青龍偃月刀,刀長足有七尺,刀柄粗如拳頭,無論如何,亦難以想像它會輕
如薄紙,實是造物之奇的一大「鐵」證!
也許,千多年前的關羽,當他發現了這種奇異金屬以後,亦和獨孤一方與夢一樣,
不但驚歎於這種金屬能夠無堅不摧,更驚歎於它恍如無物的重量,才會以之鑄成與其出
生人死的戰場第一神兵——青龍偃月刀,但……
「但,青龍偃月刀既然輕於鴻毛,更不似是一柄霸道無匹的神兵,為何天下無敵的
傾城之戀,反要倚仗這樣輕的刀方能使出?」又是四夜提出的疑問,可知她的智慧確實
欠佳。
獨孤一方道:
「我就是想破腦袋,也是百思不得其中之秘。雖然此刀以輕稱奇,且更能削鐵如泥,
利破千刀萬刃,但無敵奇招,想必是一式足叫天崩地裂的勁招;一柄如此輕的長刀,怎
發揮預期中的威力?」
不錯!五夜也曾奪刀破塔,相信亦早已知道青龍偃月刀輕如薄紙、她的心中,可能
亦曾泛起與獨孤一方相同的疑問;只是其時非常緊急,她已來不及告訴聶風……
「幸而本城主已經不用再想了;小娃兒,如今,該是你利用聶風那一成真氣,大展
身手的好機會。」
獨孤一方的意思,是催促夢快些動手破塔取招。
夢的目光流轉,雙目飛快在此甬道之內搜索著,隔了良久才道:
「招,我一定會為你從塔中取出;但,人呢?」
她適才目光搜索的「人」,當然是五夜與姥姥。
獨孤一方道:
「想不到本城主的信用已低賤如斯,難道你還怕我在你取招之後,不放過她兩個女
流不成?」
夢嗟歎道:
「連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姊妹也可以對我們背信棄義,事到如今,除了聶大哥,與
及姥姥、二姊、小南兄妹外,我對於其他人,都不得不小心。」
這就是真正的人生!一干眾生皆蒙在紅塵裡,終日營營役役。滿以為身畔仍有不少
至愛親朋,直至大難臨頭,甚開瀕臨利害、金錢的衝突時,到頭來才如夢初醒,原生仍
曾站在自己身畔的人少之又少,少得不能屈指可數,因為根本便沒有。
夢還有聶風他們可以信賴,無論此刻的命運死或不死,亦算不枉些生。
可惜的是,世上大多數的人都在枉渡此生,真的!
大家都不趁身邊的人尚在之時,努力珍惜,直至人去樓空,方始驚覺,原來由始至
終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只有自己一顆寂寞的心。
夢既已開門凶山,矢言要獨孤一方先放人,後取招;獨孤一方不由又道:
「很好!小心可保萬年船!本城主向來亦崇尚公平交易,人來!放卜她們!」
放下的意思,固然是從高處把物體垂下;夢不期然朝甬道上方瞥去,她,終於看見
了她的目光一直在搜索的人!
由甬道的地面至甬道之頂,足有十丈之高;現下於甬道之頂,赫然有一個巨大的仙
綱橫架其中;困仙綱上,正有兩名無雙門下,分協持著被困仙索纏個動彈不得的五夜及
姥姥;夢縱然甫進甬道,便胡即掃視擊遭,卻因甬道奇高,一時間忽視了甬道之頂。
這些門下能懂得使用困仙索與困仙綱,定是四夜為獨孤一方所做的一番功勞;此事
以後,她大可設館授徒。
驟見五夜及姥姥,夢不由得愴惶高呼:
「姥姥!五夜二姊!」
獨孤一方笑道:
「別大著急!只要你乖乖聽命,本誇大主定言出必行,放過她們!」
說著朝用道頂上那兩名門下使了一個眼色,二人便以困仙索把五夜及姥姥緩緩垂至
地面。
「伏」的一聲!夢已飛快掠至二人跟前,定眼一看,當場為之瞠目結舌!
五夜活生生被獨孤一方剝皮,慘況已不用多說,此刻已奄奄一息,昏昏沉沉,看來
距死不遠;她還能把命苟存至今,已屬奇跡!
但最令人觸目驚心的,還是姥姥!
她,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
她役上所有穴位,全被插上粗逾半寸的銀針,每根銀針至少入肉三寸,鮮血更不斷
從穴位裡源源湧出,可知痛楚之深!姥姥一身霸道無倫的功力,已經給獨孤一方撤底廢
了!
最可怖的是,姥姥的臂骨、腿骨與及胸骨,竟亦遭悉數捏碎;她的舌頭更被斫去一
半;她全身猶如一團敗絮,只能對夢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和露出一個悲痛欲絕的
表情。
「太……殘忍……了……」驚見五夜及姥姥的駭人苦狀,夢的眼淚,已如江河破堤
一般,洶湧而出;她本已逐漸衰竭的殘弱身軀,也在不住顫抖。
只不知是因為她對獨孤一方的憤怒?還是為姥姥及五夜感到無比心痛?
獨孤一方僅是吃吃笑道:
「小女孩,讓本城主告訴你,這就是江湖了!人在江湖,絕對不能不心狠手辣,否
則只會招來別人對自己心狠手辣!你的姥姥內力之高,甚至可與天下會的雄霸媲美,若
不廢她武功,碎其筋骨,本城主今後必寢食難安;更可況……」
「本城主並非言而無信;我始終讓她倆活生生的還給你,但並不保證,不會對她倆
作出任何傷害!」
真是老奸巨猾!他早已看準即使如何折磨五夜及姥姥,夢也必然就範:無論姥姥與
五夜已否成為廢人,她亦誓會先保住她們的性命再說!
「三……妹……」
遽地,本已息的五夜雙目一睜,遭受了如此酷刑,她居然還有說話的氣力?
夢不虞五夜會遽然甦醒過來,為之喜形於色:
「二……姊!你……還可以說話?」
被活生生剝皮的人,皮下的經脈、手筋、血管必定外露,鮮血淋漓,模樣之恐怖,
令人見之亦毛骨悚然;可是夢並沒有介意這些,她輕輕著五夜,那管五夜的血,染濕了
她的衣衫……
「二……妹,你……真傻;聶……風……是一個……世上難……尋……的好……男
子……」
「你……為何……不與他……遠走……高飛?力何……還要……為我們……」前……
來……送……死?」
五夜始終為夢與聶風操心,這已是她目下惟一未了的心願。
而這個未了的心願,看來將會成為一個遺憾。
夢淚流如注,嗚咽:
「二……姊,你……不要這樣說,聶大哥……並役甚以不好,他實在……太好,所
以……我,更不能……連累他!」
五夜見她冥頑不靈,惟有苦苦支撐著自己瀕死的身軀,苦口婆心勸道:
「可……惜,你如今……前來送……死,你……若……真的……死……了,更……
會……」
「累……他……一……生……」
夢苦澀搖首:
「不,二姊,夢……若真的死了,可能會……令聶大哥……痛苦一段時日,但……
縱然令他痛苦,也總較……令他失去……性命為……佳……」
「二姊,……知道嗎,聶大哥……說要和我一起覓地歸隱,但……這是不可能的;
雄霸勢力,甚至……比無雙還要強大,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尋出聶大哥……這個叛
徒,將他處死……」
說到這裡,夢話中的無奈之情更深:
「既然他與我一起,最後……必會慘淡收場;倒不如趁他還沒愈陷深之時,堅決……
離開他,讓他漸漸……把我談忘,免他為我而……沉淪……下……去!」
說得對!雄霸與獨孤一方,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梟雄!雄霸門規分明,絕不會像
獨孤一方地樣縱容自己的門下恃勢橫行,更不會容許天下會出現叛徒,試問幫威何在?
他處決叛徒的手法,相信會比此刻五夜與姥姥所遭遇的酷刑,倍為慘厲!
五夜茫然的瞥著自己的三妹,瞥著她眼下兩道淚痕,至此她方才恍然大悟,夢此來
除了為救她與姥姥,也為了不想聶風淪至被雄在涯追殺的命運。
她其實比誰都關心聶風,故更不能讓聶風——關心她。
被愛固然幸福,但若令那個深愛自己的人,因為自己而遭逢厄運,那便——
不如不見。
不如不愛。
在夢離開聶風的剎那,她的一顆芳心,相信比聶風還要碎,四分五裂,慘不忍睹!
只可,她此行除了可以藉詞離開聶風之外,要救走五夜、姥姥,似乎甚為渺茫。
而五夜原在茫然看著自己妹子的一雙眼睛,竟然……已在徐徐閉上。
夢見狀大吃一驚,急忙搖幌她:
「二姊!二姊!你……怎樣了?」
被夢拚命搖幌,五夜剛好閉上的眸子才再度虛弱的睜開,她有氣無力的苦笑:
「三……妹,原……諒二……姊,二姊……已經……沒有……氣……力……再……
祝福……你……了……」
五夜何以這樣說?是否因為,這個時候,已是她迴光返照的時候?
「在……這幾……天,二姊……早應……痛極……而……死,我……能熬……至今……
天,全因……為,二姊……絕不……希望……看……見……你……前來……送……死……」
「可……借,二姊……最後……還……是……看見……你……來……了;三……妹,
你……可知……道,你為……了救二……姊與……姥姥而拋……下聶……風,令……二
姊……多……麼……失……望?……
一語至此,五夜頓了一頓,聽其沙啞不堪的嗓子,她似乎將要……
然而她還是鼓盡最後一口氣,緊緊捉著夢那雙無限溫暖的手。吐出她今生最想說的
一句話:
「但,二……姊……今……生……能有……你這樣……一個……三……妹,雖……
死,無……憾……」
「只……是,我最想……看見……的,是你……和……聶風……那……那……傻子……」
「有情……人……終……成……」
「眷……屬!他,真是……一個……十分……可……愛……的
「傻子!」
一聲嬌喘,五夜捉著夢的手頓時收緊,渾身更發生一陣劇烈抽搐,如同死前仍在爭
取再多望自己三妹一眼的機會,可是,她……真的氣絕了!
「二姊!」
夢恍如失去常性一般,尖叫著;盈盈淚痕,亦早已劃遍她滿臉滿衣滿襟。
看著五夜死不瞑目的眸子,看著她在瀕死時仍緊捉著夢的手,彷彿仍對這過於婦人
之仁的妹子放心不下,夢的心,便像要給一股深入骨髓的悲痛無情撕裂!
她此行其中一個目的,本為救五夜與姥姥,卻不虞五夜根本已早知自己死期不遠,
她熬至現在,反而是不想看見夢會前來,然而夢卻偏偏違背了她的心願……
而當五夜瞥見夢的時候,她一直拚命支撐著的身心,已因她的意志散渙而再難支撐
下去,於是死亡立即降臨在她身上。
可惜,她死不瞑目……
一旁的四夜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似亦為自己二妹感到有點難過,然而在獨孤一方面
前,她很快便收斂了這種感覺,且還冷言冷語:
「三妹,瞧二妹……這個血淋淋的樣子,即使我們先祖『華陀』再世,也是藥石無
靈,倒不如早死早著的好;你還是快替城主破塔取招,免得像二妹一樣,連一張鬼臉也
不保!」
獨孤一方亦勢加把勁遊說:
「不錯!即使一個五夜死了,別忘了還有一個姥姥,本城主隨時可把她置諸於死地!」
二人唱和之際,一直死寂的姥姥,霍然「狐呱」大叫起來,夢、獨孤一方、四夜猶
未及回首看姥姥在幹什麼,翟地一大蓬血花已朝三人迎頭蓋去。
血花,是姥姥口裡噴出來的血花!
姥姥,不知如何,竟然可咬斷自己餘下的半根舌頭——
自殺!
變生不惻,夢已不願得迎面蓋過來的血花,第一時間搶前,一把參扶姥姥,更同時
出手對了她臉龐數穴,以制止鮮血從其一斷再斷的舌頭不住流失,只是……
遲了!姥姥已經氣若游絲,返魂乏術……
她逐漸僵硬的眼睛還是干睜著夢,充滿無限悔意,似乎有話要說,惟即使她的舌頭
未斷,她還是無法可把她想說的話說出:她,已經死了。
顯然,姥姥是聽罷獨孤一方與四夜的話,不想自己成為夢的重擔而咬舌自殺。然而
她在臨死之前,究竟想說什麼?
場中的四夜及獨孤一方固然不會知道姥姥想說什麼,但夢卻知道!
別忘了她的手,她那雙可用觸碰便能知道別人心中所想的手!
也要忘了在姥姥氣絕的剎那,夢的手,已經及時參扶著她,
所以,她還是可以感應姥姥最後想說的話:
「夢兒,原諒姥姥為守護無雙,一直逼你干你不想幹的事情,更拆散了你和聶風;
可惜,姥姥直至此時方始發覺,無雙,原來並不是……」
「一個值得我們為它犧牲一切、犧牲愛與生命的城!」
這一句,例是姥姥最後想說的遺言;惟這一次,夢並沒有再度嚎哭。
她的淚,只怕已經流乾。
出奇地,姥姥一死,夢臉上的表情更是反常地平靜,但見她木然的在姥姥與五夜」
死不瞑目」的眼睛上一掃,二人的眼睛登時合上,接著……
夢竟然加眸一瞥獨孤一方,說出一句令人異常莫名其妙的話:
「城主,已是破塔的時候了。」
她這句話的語氣,平靜得教人震驚,但更教獨孤一方詫異的是,她居然仍想破塔取
招?
獨孤一方滿以為姥姥與五夜都相繼死去,自己手上已沒有與夢交換傾城之戀的條件,
正在心中推詳該如利用南道內的千門下將之圍捕,再協逼她就範,遽料猶未部署,夢竟
已主動提出破塔取招的念頭?這簡直難以置信!
她到底為了什麼?
「姥姥與……五夜已經死了,你,還要為……本城主取出……傾城之戀?」獨孤一
方試探著問。
夢冷冷的答:
「已經犧牲了這麼多人,傾城之戀若再不破塔而出,只怕也對不起所有的亡者。」
啊?夢要取招,便是為了這個理由?不!這怎可能是她的理由?她要說的話還沒說
完……
她道:
「但,我己不想再有人為它白白犧牲,所以,當傾城之戀破塔而出之時……」
「我會豁盡自己畢生功力,把這股所謂萬世無敵的招意——」
「轟散!」
「毀滅!」
對了!毀滅傾城之戀,才是夢離開聶風的最大是由,也是她早已決定要於的事!
既然一切的禍端皆由此招而起,一鄧最後,她決以自己雙手,毀了這無數江湖豪傑
都想得到的武學巔峰、人間夢想!一縱使毀招之後,她自己亦會隨著傾城之戀,在這世
上一起消逝……
獨孤一方與四夜當場一懍,因二人深知姥姥與五夜已死,夢再無任何顧忌,她誓會
言出必行!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無從細想,獨孤一方已乘著夢猶未展身掠向巨塔之時,無雙
神指暴然而出,企圖封其身上要穴,好叫她無法動彈,免她破塔毀了他的夢想!
真是高一直協逼夢破塔取招的獨孤一方,此際居然反過來阻她破塔!
獨孤一方縱然反應極快,且搶儘先機,惟夢似乎早有準備,側身一閃,險險避過隔
空激射過來的無雙指勁,跟著——雙足一蹬,一頭飄不豐的柔長散發,與及她如飛鳥般
的身軀,已像奔雷一般,直向那道敞開的鐵門馳去!
眼看她快要掠進鐵門之內時,獨孤一方還在她身後一丈,他已來不及追上她,情急
之下,獨孤一方突然暴喝一聲:
「臭丫頭!看招!」
獨孤一方向來穩如泰山,眾門下對於城主突然的暴跳如雷,感到萬分愕然;然而,
更令他們駭異的事,發生了!
令他們駭異的,是獨孤一方要夢所「看」的「招」!
並非他慣使的無雙神指!
而是一式極度詭奇邪異的怪招!
眾人驀聽「叨勒」之聲不絕於耳,獨孤一方十根指頭,赫然暴長一丈,說時遲那時
俠,竟已及時抓著夢的雙肩,硬生生把她向前急掠的衝勢遏止!
天!
人的血肉之軀,人的十指,怎能暴長一丈?
他……還是人嗎?
舉眾盡在嘩然!包括夢與四夜!
夢簡直無法相信眼前所見,她低呼:
「你……便的並非……無雙城的武功,這種旁門左邊絕不應是一城之主所練,難道……
難道……」
夢私下猝地升起一個想法,一個很可怕的想法:
「難道,你並不是真正的——」
「獨孤一方?」
獨孤一方聞言,暴長的十指已在急劇縮短,把夢一步一步拉扯至他的跟前,終於,
他的十指又再次因復原狀,但見他的向夢詭異一笑,壓低嗓門道:
「臭丫頭!你猜對了!老子確非獨孤一方,我只是獨孤一方的
「替身!」
夢與獨孤一方此刻正站在鐵門邊緣,距一干門下甚遠,故眾人並未能聽清楚他倆的
說話;即使是站於較近的四夜,也是未能盡聽其詳,不明所以。
「替身?」夢一雙眸子愈瞪愈大。
這個自稱替身的獨孤一方陰陰一笑,續說下去:
「不錯!十多年前,獨孤城主不知為了什麼要事,必須離開無雙遠行;可是其時無
雙城正在崛起之中,為怕其餘大派知悉他不在無雙,而興起覬覦無雙之心,獨孤城主遂
暗中選了一名容貌與他一模一樣的人,並教導這名漢子一些他自己日常的言行舉止,親
疏關係;他要他假扮自己,暫時坐鎮無雙,而這名漢子,便是一我!」
「但……真正的城主呢。他究竟去了哪兒?他……為何沒有歸來?」
「誰知道!或許他早已遇上意外,死了;幸而他一去不返,我才可順利進行『主人』
為我安排的大計……」
甫聞「主人」二字,夢不由倍為震驚,問:
「主人?誰是你的主人?」
獨孤一方道:
「丫頭!我主人天下無敵,你還未有資格知道他是誰!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假意
成為當年獨孤一方的心腹,甘願作其替身,也是主人的刻意安排,目的,只為先要控制
無雙,才再逐步達成我主人的願望……」
「可是,這麼多年了!我已經壓倦假扮獨孤一方的生涯!直至我知道原來有一式絕
世奇招『傾城之戀』後,我決定要得到它,再以它的無敵對抗我主人的無敵,也許才能
擺脫這種生涯,才能回復自我……」
原來獨孤一方的假面背後會如斯錯綜複雜,包藏莫測禍心,夢心知自己儘管再問眼
前這名的獨孤一方,關於其主人的事也是徒然,他一定不會再答下去,她,決定親自找
出答案!
「霍」的一聲!她斗地手腕急翻,已然一手反扣獨孤一方的右臂,他猶不明所以,
夢已面如死灰!
彷彿,她已知道了一個異常恐怖、邪惡無比的秘密!
就在此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她已用自己那股能以手閱讀人心的能力,閱畢了這個獨
孤一方部份的心!
「怎……麼可能?人間……怎可能……有如此……無敵的人?不!他……或他,並
不……是人,而是一具……極度邪惡,令『天、地、神、人、魔、妖』盡折腰的——」
「人形……化身!」
究竟夢在獨孤一方心裡,看見什麼恐怖的人或物?會令她如斯震驚?
獨孤一方獰笑著道:
「呵呵!你這丫頭竟有閱讀人心的能力?怎麼樣?我的主人可不可怕:是不是叫你
——一見驚心?」
夢猶在茫然失措,似乎仍為自己所見而六神無定;獨孤一方此時遂乘隙把她的臉孔
扳向自己,他的了雙眼睛,也緊緊的瞪著她的眼睛,似要把她的心神悉數吸攝過來。
不妙!這……是一種攝魂大法!
「丫頭,你如今還想不想毀掉傾城之戀?」
夢迷迷糊糊的搖了搖頭,她搖頭,是否因為她已中了他的攝魂之法?
「好!那你快用從聶風身上所攝的一成真氣,替本城主破開那座巨塔吧!」
夢居然言聽計從,立時展身一縱,便已躍進鐵門之內,掠過鐵門與巨塔之間的萬丈
深淵,站在巨塔其中一面之上。
正是刻著掌印的地一面!
雖然巨塔甚為傾斜,惟以夢的輕功底子、還是可穩然站在其上。
與此同時,獨孤一方亦提著青龍偃月刀隨後掠至,落在巨塔同一面上;只見他的右
手,更己穿上姥姥的那雙無敵霸手,看來是提防一會倘有不測,便能增強功力自保。
「丫頭,別要拖延時間,免致節外生枝,快依本城主所示,把手按在掌印之上!」
夢陣陣的提起自己的右手,緩緩的把手伸前,她的手,已與那了近在颶尺;她真的
會為這個假獨孤一方面破塔?真的會讓一個不配傾城之戀的人,得到傾城之戀、繼而無
敵於今世?
她真的會!
她的右手繼續前伸,惟正當她的手還距數寸便要按在掌印之上的瞬間,陡地,她身
後遠處的甬道入口傳來一聲高呼,一聲遲來的高呼:
「夢——」
呼聲未歇,一條人影已如旋風一般,疾向巨塔那方擲去,一眾無雙門人反應本已不
慢,大移兒一擁上前,欲要攔截這股旋風,只是……
實在是太快了!旋風一幌,便已掠過逾千門下;這股旋風所以這樣快,一是因為
「他」那快得驚人的輕功;二,是因為「他」那顆要急於阻止夢破塔取招的心!
是聶風!
他終於以其畢生最快最盡的速度,趕來了!
惟是,他可能夠及時把夢叫止?
答案是——
不!
夢所中的攝魂大法看來甚深,居然渾無反應;獨孤一方雖見聶風於倏忽間撲至巨塔
前數丈之位,臉上仍無恐懼給聶風壞其好事之色,只因為——
夢的手,不知不覺問,按在掌印之上!
埋藏了千多年的傾城之戀,要破關重生了!「拍勒!」一連串金鐵迸裂聲之後,整
座巨塔,頓時給塔內的招意逼得嶄露數不清的裂痕,招意未出,招息中的無盡力量已把
夢與獨孤一方重重打出鐵門之外,二人身形一直凌空向後翻滾不止;總算獨孤一方武藝
不弱,手中的青龍偃月刀猛地向地面一戳,「掙」然一響,當聲把其身形穩住,惟已經
落在鐵門十丈之外,相當可怕的板城之戀招意!
至於夢……
夢中了攝魂大法,豈然不知所措,本應會比獨孤一方翻滾更遠,然而,已有一雙手
及時在半空接著她。
這雙手,正是我的手!
乍見夢一臉茫然,聶風已心知不妙,愴惶道:
「夢!你怎樣了?」
巨塔驟裂,甬道之內,登時混亂不堪;那逾千無雙門下所立之位雖遠,亦給招意轟
個人仰馬翻,本來站在鐵門邊緣靜觀其變的四夜,亦給逼退計丈之遙;可是,傾城之戀,
並沒因此而容許場中一干人等有絲毫喘息!
眾人未及定神,翟地又聞那座巨塔之內傳出一聲撕天震地的巨響,雷響——
「隆!」
好震人心弦的響聲!彷彿天地乾坤、五行萬物,都在為這超越人憧主的曠世奇招而
感到極度震撼!
茫茫歲月,日月窮蒼,盡在懼怕「真正的無敵」再生!
而無敵,已!經!再!生!
因為那座巨塔在從從驚悸之間,終於「轟隆」一聲爆開!
爆為寸碎!
塔爆開,傾城之戀的招意固然就在塔內,場中所有人,紛紛情不自禁朝鐵門之內一
望,眼前,竟呈現一幕誰也想不到的奇景!
鐵門之內,巨塔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碎片想必已隨到塔下的萬丈深淵;那根粗逾三
尺的巨型鐵柱卻安然尚在;而在鐵柱之下,正有一團徑闊一丈的迷濛氣團,如雲如霧,
凌空飄浮著;但最令人意料不到的還是……
那根鐵柱,內裡居然空空如也,恍如一條向上延伸的通道!
何以這根鐵柱會像一條通道,大家已無心兼顧!因為那股氣團乍露,赫然已開始急
速自旋,且旋愈快;倏忽之間,整個地底機關驀然發生一」陣劇烈震盪,儼如地動山搖,
天崩地裂;雨道人口,更登時被無數塌下來的巨石封閉,所有人頓成雍中之龜!
「啊!這個地洞……似乎要崩塌了!」四夜極度震慄地尖叫。是的!世上形形色色
的藏主之地,大多凶險重重,尤其在『寶物』露眼的時候,往往亦是一切毀滅的時候……
無雙夫人這個地底機關固不例外,巨塔爆破之時,便是此地撤底毀滅之時。
但無雙夫人既要把傾城之戀留給後世的人,一定會預留生路,否則縱然破塔者能得
到此絕世奇招,也是徒然。
而生路……
也許亦與傾城之戀有關!
這個念頭,不獨在聶風腦海中飛快閃過:還有在四夜的腦海,還有獨孤一方……
對!大家既為奇招而來,眼前無論如何,先奪傾城之戀再說!
僅在一念之間,聶風、四夜、獨孤一方同時運動,一起撲向鐵門內的氣團。三人之
中,以四夜輕功最弱,遠遠落在二人身後。聶風的輕功本應最快,卻因他要兵著正豈然
無神的夢,身法稍遜,惟亦與獨孤一方鬥個並駕齊驅。
可惜,他的身軀,再加上夢的身軀,畢竟負擔非輕,理所當然地,就在他與獨孤一
方雙雙掠過鐵門內的萬丈深淵之際,他比獨孤一方,明顯——落後兩尺!
兩尺的空間,已經足夠獨孤一方比聶風先辦一件事一
奪招!
獨孤一方料眼見心明,自己將要比聶風更快撲進氣團之內,傾城之戀的招意,即將
被他最先領悟,他不禁自嗚得意,狂笑:
「哈哈!聶風!你雖然是當今武林後起之秀中的翹楚,但與本城主相比,始終如三
歲稚童,直如增之別啊,哈哈……」
獨孤一方相當胸有成竹,然而由始至今,他實在笑得大多了!
凡事大多,並非好事,敢情會遭天妒;這個時候,該是他驚愕尖叫的時候。
他的笑容仍未作,霍地,左臂竟被人從後一扯,「客勒」一聲!他的整條左臂,赫
然被硬生生撕斷,還被扔到深淵之中。
「吼!」獨孤一方痛極慘叫,身形也因無法言喻的撕心劇痛,立給聶風超越;而就
在此時,他終於瞥見,究竟是誰扯下他的左臂;這個人,竟是中了他攝魂大法的——
夢!
夢不知於何時何刻,居然已掙脫聶風,左手更早已穿上她的無敵霸手;她的無霸手
正染滿了血,顯而易見,適才正是她以無敵霸手,把自己身體內所餘的六成功力增強一
倍,出其不意地把獨孤一方的手強行扯斷!
「是……你?你怎可能破我的攝魂大法?」
夢不假思索的答:
「我根本便沒有中你的攝魂大法!我一直都在假裝而已……」
啊!原來夢一直皆在佯裝,沒料到她在此緊張關頭,終於演出一場「好戲!」
這一場戲,連聶風也給騙倒,他亦萬料不到,夢會突然掙脫他。自行飛馳,且乘著
聶風驚愕之間,她更比他超前數尺!
她不得不這樣作!她此行的目的,本來便是要奪得傾城之戀:再以自己畢生功力毀
滅它!她知道若給聶風搶了先機,他一定不想她送命,而會自行犧牲……
眼前之爭,反而變了是聶風與夢這一對男女的互相爭持,那,獨孤一方呢?他的左
臂慘被撕斷,他的下場又如何?
他早已血流如注,遠遠落在後頭,他固然心有不甘,惟這又如何?目下他已身在深
淵之上飛馳,下無立足之地可給其借力窮追,他只能眼巴巴看著聶風與夢的其中之一,
奪得絕世奇招!
然而,命運對於此人實太眷顧,正當他傍惶無助之際,身後遽地來了一個後來居上
的四夜,身處半空,她仍不忘對獨孤一方阿諛奉承:
「城主,情況如何?啊!你的左臂為何會……?」
獨孤一方一瞥四夜,猝地靈機一心底泛起一個很卑鄙的念頭;他陡然鼓足全身真氣
於那雙無敵霸手之上,接著回掌向四夜胸腹直拍……
「彭!」貫滿其十成功力的霸手,登時把十成功力化為二十成功力,悉數拍在四夜
身上,當場把她轟個腸穿肚爛,血浪滔天,身形更向深淵下,只傳來四夜死得不明不白
的抱怨聲。這個蛇歇女人,一直皆出賣親人,出賣自己給獨孤一方,以求保存一條賤命,
到頭來卻反而命喪在獨孤一方手上,總算皇天有眼!
不過四夜並非死得不明不白,她對獨孤一方來說,實在意義重大!
獨孤一方就是藉著轟斃她的反震力,把自己的身軀借力彈出!
二十成功力所造成的反震力,其雄渾及霸道可想而知;只聽「波」的一聲!獨孤一
方的身形已如炮彈一般轟出,直追夢與聶風!
好快!未及眨眼,獨孤一方已追上二人,此時三人與那股氣團已近在颶尺;只要誰
先進入氣團之內,便能盡數吸納氣團內的招意,但、到底誰會成為這無敵奇招千多年後
的——擁有者?
成敗勝負,如今就在此咫尺之間,啊!已經分出勝負了……
一條人影已閃電撲進氣團之內!
這條人影,是他?是她?
抑是另一個他?
無論這條人影是他!她!還是他!結果仍是一樣!傾城之戀,終於名招有主!
第一條人影甫進氣團,急旋著的氣團又生奇變,隨即愈旋愈大,把後至的其餘二人
亦擲進其中;當三人已一起被包在氣團之內時,徑闊一丈的它,猝地轉為一個三尺闊的
龍擲旋風,旋風如贊,赫然向那根巨柱之內贊去!
直至此刻,龍擲旋風內的聶風、夢與及獨孤一方,方明白這地底機關,為何會有一
根內裡空空如也的百丈巨柱,直向地面延伸而上?這根巨柱,真的是這個機關毀滅後的
唯一逃生之路!
就在三人被擲進巨柱之內的剎那,整條甬道與地下機關,嘎地又爆出一聲空前強大
的「隆隆」巨響,所有洞壁、山石盡數塌了下來,那逾千無雙門下輕功較弱,根本走避
不及,整座機關霎時充滿了無數慘絕人寰的叫聲!
宛如無間地獄!
無雙城下的幽黯空間,雖然充滿淒厲慘叫,地面上的無雙城,卻是出奇的寧靜。
寧靜得近乎死寂,近乎城傾!
已過了晚飯時間,本來充斥於大街小巷的低下城民,竟然蹤影杳然,他們不單沒有
於街上流連,甚至也不在屋內,整個無雙城,直如變了一個死城!
究竟無雙的城民去了哪?
幸而無雙城門之前,猶有數隊無雙門下正在守衛;人數約為百人,他們一直以來的
職責,便是看守城門,並不需要上陣出戰;故此日以繼夜皆是按章幹活;對他們而言,
這種生涯雖不用冒太大的險,也甚為乏味。
不過今夜,交會是他們枯燥的生命裡,最精彩的一夜!也是最可怕的一夜!
因為,歷史上最精彩,但又最可怕的一招,即將露出原形!
眾門下本已倦得頻打呵欠,翟地,卻有一些聲音令他們精神為之一振!
「咦?你們……聽不聽見……好像有些異聲?」
「是呀!那異聲……還像是從地底傳上來的!」
「不!不是地底,是……是那根鐵柱呀!」
來了!這名門下的語聲未歇,「碰」的一聲,插在無雙城門前的那根刻著「武聖」
二字的鐵柱之頂,赫然被一股擊世無匹的力量破開,當場碎鐵橫飛!
同一時間,一般龍擲旋風已從柱頂贊出,一眾門下只見氣旋之內,有三個人在隨著
氣旋急速轉動,還有一柄長刀,亦在氣旋內亂舞!
那柄長刀,正是獨孤一方一直握著的青龍偃月刀!它在隨氣亂舞,極有可能,是因
為在龍擲氣旋扯動之下,獨孤一方早已役不由己,手中的刀才會脫手而出!
而這股龍擲氣旋,竟把聶風、夢與及獨孤一方三人,一直擲上百丈之上的地面,再
贊破鐵住而出;傾城之戀的無敵招意雖然早應被他們三人中的一人吸納,但招意餘力所
化的氣旋,竟亦有此等破壞力,可想而知,傾城之戀更是匪夷所思!
氣旋甫贊出柱外,隨即衝上半空,此時氣旋已勢窮力盡,登時煙消雲散;一直隨著
氣旋轉動的聶風三人,方才回復自由;但見三人於半空中各自翻身,卻並非要即時落在
地上,而是——奪刀!奪正在飄然而下的青龍偃月刀!
無論傾城之戀的招意被他們三人中那個所得,還是必須以青龍偃月刀方能施展出來。
得招者固然要奪刀,至於未能得招的人,也要為了防止其餘的人使出傾城之戀而奪刀。
而眼前形勢,青龍偃月刀所飄之處,距夢翻身之處最為接近,故不管聶風和獨孤一
方的身法有多快,還是……
「噗」的一聲!夢已用她那雙無敵霸手,抓著了青龍偃月刀!
接著,三人的身形已紛紛落到地上!
三人鼎足而立,相互間的距離也有兩丈之遙;獨孤一方就站在城門之前,夢則站在
他與聶風之間。在場的所有門下見三人如此對峙,形勢緊張欲裂,均不敢輕舉妄動,周
遭頓呈一片肅殺!
他們三人之中,到底是誰吸納了傾城之戀的招意?誰已經明白了傾城之戀天下無敵
的固中奧妙?
獨孤一方——此際他的臉上正滿佈汗珠,他若得到傾城之戀,根本便不用再為自己
的處境而流汗!
聶風——此際他的眼睛充滿疑惑;他疑惑,也許只因為他並未得到傾城之戀,他正
在付測這絕世一招,已在誰的手上……
只有夢,只有她,依舊如止水般平靜;一個人的心過於平靜,極有可能,是因為她
已經——知道一切!
但見夢神色凝重,這地張口呢喃,恍如自言自語,又恍如不敢相信她得到的一切:
「原來……真相是這樣的,真相竟然是這的!」
聶風不由一愣:
「夢,你……在說些什麼?難道……你已經……」
夢似已對他想說的話心領神會,未待他把話說完,先自回首看著聶風,點頭答:
「不錯!聶大哥,你猜得一點不錯!得到傾城之戀的人……」
「是我!」
果然是她!此言一出,獨孤一方霸臉陡變:冷汗更是涔涔淌下;夢既然已吸納了招
意,且還寶刀在手,似乎對他極端不利。
獨孤一方心忖,看來,在逼不得已之下,他只好用最後一著
他悄悄朝城頭之上瞥了一眼。
此時夢又迷惘的道:
「想不到,所謂千秋萬世永遠無敵的傾城之戀,竟然會如斯簡單;僅需要三數下子
例能把它命名將出來;無雙夫人,你能把一式檢來博大精深的奇招化繁為簡,你才是真
正的不簡單啊……」「直至此刻,我終於明白,何以傾城之戀,必需倚仗這柄輕如薄紙
的青龍偃月刀,方能施展而出……」
「哦?」聶風納罕。
「因為愈輕的刀,愈快!」
「傾城之戀為何需用這樣『快』的刀?」
咽為——,夢一字一字的吐出傾城之戀其中一個秘密:
「傾城之戀的招意,就是要——」
「比!光!更!快!」
武學上的取勝之道,在於四個簡單的字——
快、勁、狠、準!
其中一個「快」字,更是先決條件,因若兩個內力旗鼓相當的對手進行決鬥,動作
最炔的一個,往往例是生還的唯——人!
故而,當江湖上的所謂絕世高手臻至一定境界之時,他們的快,甚至已非肉眼所能
捕捉,甚至可聲音更快!但誰又會料到,這些都井非最炔的境界!
最快的境界只有一個,就是超越——
光之境界!
「不可能!」驟聞傾城之戀與青龍偃月刀之剛,秘密,獨孤一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
所聽所聞,他嚷:
「洩上怎可能有比「光」更快的絕招?比聲音更快已是人之極限!這簡直是……癡
人說夢!」
是的!這確是一場夢!聶風心想,但這卻是一場實的惡夢!
他猶記得,那次在無雙夫人神移虛空的幻境之內,曾親眼目睹聖關羽命名出傾城之
戀;關羽只是把龍偃月刀高舉,便再也一動不動,整個城就在其「人刀共止」之際,撤
底消失!
如今聶風方才恍然大悟,關羽其實井沒有「人刀共止」,表面上他的刀雖然不動,
惟可能已用比光更快的速度動了無數次……
難怪傾城之戀需要青龍偃月刀!只有輕如薄紙的它,方能配合傾城之戀比光還要快
的刀招;其餘的絕世神兵,即使如何充氣和霸氣,它們的重量只會成為一項負累!
只是聶風仍不明白,儘管傾城之戀能比光更快,惟超越了光的極限,又能有什麼無
敵威力?為何一定要比光更快?
忖測之間,忽又聞夢對獨孤一方道:
「癡人說夢?也許是的。因為即使如今我已明白如何使出傾城之戀,與及它的招意,
連我也感到它極為荒謬;荒謬的是,它根本便不應該屬於這個時代、這個人間,卻偏偏
被千多年前的武聖偶然悟出,帶到這個世上來……」
「不過,縱使它的存在是何等荒謬,它也絕不會再存在下去了,我已決定——」
「與它一起消逝人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02:10:19
第15章 獨孤一方
一言既畢,夢猝地揮動手中的青龍偃月刀,直向自己脖子反劈!
聶風埋下魂不附體!他明白夢話中的意思!
這式傾城之戀,既是萬世無敵的奇招,毀滅力固然非常驚人,它一早便不應苟存世
上,兔致日後給無也許無義之徒獲得,反會禍害人間;既然夢已把其招意吸納,如今世
上,只有她一個懂使傾城之戀;若要保證人間蒼生不彼此招所害、最撇底的方法,例是
她——死!
只要她一死,她腦海內的傾城之戀,便會隨她一起沉下九泉;也唯有這樣,才可確
保她將來不會改變人意,把傾城之戀再度洩漏!
變生肘腑,聶風的反應亦相當快,身形一幌,已然掠至夢的身畔,雙手一抽,天硬
生生把她全力劈向自己脖了的青龍偃月刀一抽而止,他急嚷:
「夢,不可以!你千萬別要這樣,快住手!」
夢惻然答:
「聶大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若犧牲我一條賤命,便能夠撤底保證;傾
城之戀以後不會貽害人間,這……是值得的!」
「不!你的命怎會賤?夢!你永遠是我的夢……」
「請你別要成為一個令我遺憾的夢!」
夢一陣,就連正要掙脫聶風雙手的動作也遏止了,對於聶風的話,她可有半分感動?
惟是,無論她的感受如何,她——
已來不及與他相愛!來不及感動!
夢與聶風驀然發覺,無雙城的城頭之上,連綿一里,竟然出現了一堆黑壓壓的烏雲!
不!那不是烏雲!而是人頭!無數攢動著的人頭!
連綿一里的城頭上竟有人頭贊動,只因為正有不清的無雙城民,被人數更多的無雙
門下以刀協持著,他們大大小小,男女老幼,都在絕望地眺著城門外的夢!
看著夢的眼睛並不止這些,當然缺不了他們的城主——獨孤一方!
獨孤一方正面目猙獰的盯著夢和聶風,冷笑:
「對了!丫頭,你又何苦堅要尋死,毀碎聶風的夢?」
「更何況,你的命也不賤,在本城主眼中看來,你的命甚至比如今城頭上的三千無
雙城民更為重要!只要你把傾城之戀的竅妙告訴我,我就饒了那些賤民,否則——」
說著朝城頭上的無雙城門下使了一個眼色,高聲喝道:
「推!」
一聲令下,城頭的所有無雙門下立時聽命,毫不留情地把那三千城民,從三丈高的
城頭高處悉數推至城門外的地上,頃刻城民叫聲囂天,骨折聲此起彼落,那些青壯的城
民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還可勉強支撐,但那些老弱婦孺,真是苦不堪言,有些老人
家頭先著地,當場頭骨爆裂,腦漿四溢而死;還有些十月懷胎的孕婦
霎時整個城頭之下,滿是慘叫呻吟;那些城頭上的無雙門下,把城民拘捕至此;目
的,就是為城主獨孤一方部署這非必要時不會用的最後一著!
難怪天下會的四名頭目曾說,那些門下竟在拘捕城民,想必城內的所有城民已無一
遺漏,悉數在此。
由於一干無雙門下人多勢眾,轉瞬之間,居然已把所有城民推法城頭之下;那些還
可支撐起來的城民,遂愴惶扶起其餘跌傷不起的城民,沒命地四散奔逃,情況相當混亂,
恍如亂世;就在城民剛離城門數丈之外時,翟地又聽獨孤一方暴喝一聲:
「弓箭手!備箭!」
此言一出,城頭之上,約有大半的門下已張弓拉弦,箭頭所指之處,正是奔逃著的
無雙城民。
獨孤一方又放聲高叫:
「所有城民聽著,你們若再走前一步,弓箭手便會立即放箭,快給本城主乖乖止步,
否則——」
他的話還役說完,所有劫後餘生的城民已乖乖止步了;他們手雙縛雞之力,怎敢違
逆堂堂一城之主的命令?
獨孤一方斜目睨著夢與聶風,陰險笑道:
「怎樣?丫頭,我的門下內力並不太好,若你猶疑太久的話,讓他們這樣張弓拉弦
下去,恐怕他們偶一不慎,那時你可別怪他們錯把那些賤民射殺啊!」
聶風與夢乍聽之下,心頭陡地一沉,沒料到了最後,獨狐一方竟以城民之命,倒過
來威協她吐出傾城之戀的奧妙,看來他亦已豁盡了!
眼前至少有數千根利箭直指城民,無論聶風與夢的身手有多快,亦絕沒可能同時把
這些狼狽為好的箭手制伏;但若真的讓獨孤一方知道傾城之戀的奧妙,只怕人間蒼生,
以後更寢食難安……
「卑鄙!」聶風感到,他還是有主以來第一次如此討厭一個人;眼前的這個獨孤一
方,那有半點梟雄風範?他可以隨意把老弱、孩子,甚至孕婦殺害,比那個長生不死、
泯滅親情而殘殺親生愛女的「神」更是不如。他,簡直已不是一個男人,也不是一個女
人,他玷辱了男人女人之名,他根本便不是人!
「為了得到絕世奇招這些身外之物,人命在你眼中真的如斯輕賤?聶風憤憤不平反
問,他很少這樣忿懣。
獨孤一方的表情似在譏笑聶風的幼稚,他嘲諷:
「要在江湖立足,便一定要這樣色情絕義!江湖訓練我們,必須狠辣、霸道、不擇
手段!若不是為了成為霸主中的霸主,與及擁有無數財富和名望,何苦要出來闖蕩江湖?
難道真是為了武術交流、互相切磋武道精神這些連三歲小童也不會相信的藉口嗎?」
「聶風啊聶風!你也未免過於愚仁了!」
愚仁?聶風氣得面紅耳熱,一時語塞,說不出半句話來,夢此時卻插嘴道:
「無論如何,今日你亦莫要妄想得到傾城之戀,你若再三相逼。我只會更快死在你
的面前!」
獨孤一方道:
「小女孩,你真偉大!以為自己一死便可一了百了?讓我告訴你,只要你一死,我
立即吩咐所有箭手放箭;你適才不是聲聲嚷著不想傾城之戀貽誤蒼生的嗎?可是你今夜
卻將要先連累這裡三千人命,你,忍心嗎?」
好歹毒的心理戰術!這一回,夢也不得不重新考慮眼前形勢!
然而,世情總有許多莫測的意外,正如在這個令夢左右為難的時刻,也發生了一件
意外。
「嗚」的一陣號角響聲!距無雙城數百丈外的一個山丘之上,霍地出現了一頭身高
十丈的龐然巨物——
—頭正在對猶物虎視眈眈的巨狼!
聶風、夢及獨孤一方齊齊一怔,但三人很快便已知道那不是狼,那只是一種感覺,
一種像狼在猶殺生物前的冷酷感覺!
而這頭狼,正是——步驚雲!
連他也來了!
完全沒有徽兆,步驚雲竟已率領逾萬精英埋伏在無雙城數百丈外的山丘上;也完全
沒有一句說話,他已御馬領著天下精英向無雙城直衝過來!
此變當真非同小可!就連胸有成竹的獨孤一方也是一驚!只見步驚雲及其兵馬戰意
之旺,一時無兩;目下他城內的門下僅餘八千,他從各地召集的援兵卻久久未至,當前
形勢,顯然敵眾我寡,敵強我弱,而在思忖之間,步驚雲的大軍已由遠弗近,進至距無
雙城方圓兩百丈內。獨孤一方猝地想出一個解決辦法,連忙對夢及聶風道:
「媽的!想不到步驚雲竟突然發動攻勢,不過本城主也有應付良策!丫頭,你若想
那批賤民多活一刻,你便要先替我辦一件事……」
夢與聶風兩面相覷,二人私下明白,獨孤一方所述的絕不會是一件好事。
果然!獨孤一方的要求令人十分咋舌:
「就是以傾城之戀,把現時衝殺過來的天下會眾——全部毀滅!」
好大貪的梟雄!夢聽罷不由駁道:
「別要妄想!我絕不會受你擺佈!」
獨孤一方好險反問:
「可是別要忘了!你們當年的華恩先祖,不是矢言絕不會讓無雙城傾於別人手上?
今日你若給這班天下會眾滅了無雙,你如何向你先祖華恩在天之靈交代?」
獨孤一方真是擅弄人心,於此大軍壓境的緊張時刻,還在逼迫著夢,夢霎時陷於躊
躇。
獨孤一方見夢躊躇不決,心想若再給她拖延,今日勢必人城俱滅,當下不由分說,
翹首對城頭上的箭手道:
「那些賤民死不足借,給我先殺一千!」
一千?這還了得?夢與聶風陡地一怔,齊聲高呼:
「不!」
可惜已經太遲,赫聽「嗤」聲四起,頃刻慘嚎撕天,那些驚惶失措的城民,當中一
千人隨即中箭,血花鋪天狂漬,情況極為慘烈
當中,還有不少年僅數歲的稚童,剛想躲進娘親懷裡,小腦卻「噗」的一聲中箭,
倒斃在雙親腳下……
「好……殘忍!聶風已恨得咬牙切齒,夢更是一臉鐵青,獨孤一方不收手,獰笑著
對他的門下道:
「瞧!這雙男女自詡為有情人,心腸卻這麼硬,大彩兒!你們不再殺一千?叫他倆
再感動多一點?」
眾箭手雖去受命於城主,惟亦殺得性起,紛紛拉弓欲射;夢終於忍無可忍,嬌吒:
「住手!」
「禽……獸!我……一切都依你!」
說罷立時躍上那根巨柱頂上,朝著正逐漸侵近的天下會眾,高舉她手中的青龍偃月
刀,她的身軀,更即時冒出熊熊烈焰……
聶風一瞥之下,當場心神一震,他猶記得,神多虛空中的關羽,在使出傾城之戀前
也僧夫妻身冒火,這是傾城之戀的起手式,但夢此刻身上僅餘六成功力,無雙夫人曾說,
若然內力不足而妄自使出傾城之戀,必會「與招同亡」,那夢豈非會……?
一個極度不祥的念頭埋閃過聶風腦際,不!她不能死!她還沒嘗過他想給她的幸福,
她怎能先他死去?聶風淬地高呼:
「」夢!停止!這樣做,你真的會死——」
高呼聲中,他的身形已如電射出,眨眼間已至夢方圓半丈之內,並試圖出手奪她手
上的刀,阻止她使出城之戀,誆料……
夢身上的熊熊烈火,原來竟蘊含一股雄渾內勁,聶風甫抵其方圓半丈的範圍,赫然
給其火中內勁,隔空重重轟退數丈,使他無法埋身,好霸道的傾城之戀起手式!
「夢——」他驚呼,夢卻只是淒然瞥他一眼,便別過臉不忍看他!
她始終還是要背棄他!
獨孤一方把一切看在眼內,臉上得意之色更盛,神態更驕,他終於得逞了!
然而,夢是否真的會依其指示去辦?
轉瞬之間,步驚雲己與逾萬天下會眾逼至百丈之內,氣勢磅礡,戰意無兩,但只要
夢使出傾城之戀,招中那股足可傾城的無敵力量,即使眼前精兵逾萬,亦勢必全部毀諸
一旦;惟,獨孤一方遽地發覺,他錯了……
夢,並沒有這樣做,她碎地轉身,反而向著無雙城!啊!她想幹些什麼?
獨孤一方心中一陣忐忑,喝問:
「丫頭!你瘋了嗎?你的敵人不是無雙城,你的敵人是天下會!你要好好記著,你
們這族人是為守護無雙而活!絕不容它傾城別人手上……」
夢凜然答:
「不錯!我們確是為無雙而活,可惜,你並不是真真正正的獨孤城主……」
「而我,亦絕對會堅守對無雙夫人的承諾,決不會讓無雙城傾城別人手上——」
「但,我會親手滅了這個不義之城!我要它傾在——」
「我的手上!」
天!原來夢想親手傾滅無雙?獨孤一方驚聞此語,簡直毫不考慮,不由自主地,已
一步一步撤離城門,他心知自己絕沒有可以匹敵傾城之戀的力量,不宜冒險!而聶風一
直被夢身上的烈焰阻隔著,他只能夠在她半丈之外吶喊:
「夢!不要!」
「不要!」
可是夢一點也沒有收斂身上火勢的意思,她只是緩緩回首,對聶風苦苦一笑:
「聶大哥!謝謝你曾為我安排一條康壯大道,只是……」
「我還是不得不撇下你,自己孤身走這條死路……」
「永別了,來生……」
「再見!」
來生再見!既說「永」別,又說來生再見,那即是見與不見?可見夢對聶風仍是難
捨難離,目下她使出這一招,也是逼不得已!
此時那些低下城民仍呆立在城外數十丈之處,其實他們早已身在夢所站的鐵柱之後,
所以夢如今所面對的,只是一個無雙的空城,與及城頭上仍不知死活,還想射殺城民、
爭取系人快感的八千無雙門下……
他們,死有餘辜!
赫見夢身上那股烈焰已燒至一片通紅,這股熱焰其實乃「傾城之戀」甚至「情傾七
世」的起手式,本由自身真氣所化,倘若操控得宜,乾坤均衡,烈焰便只傷敵而不傷己,
但若內力不足而強行催運,就會像眼前的夢一樣,她的身軀,與及她身上的衣衫,也在
著火焚燒……
夢看著自己的身軀及衣衫上的火舌,心知已再不能拖延下去。就在那群無雙門下依
然不知所措的剎那,夢的一雙眸子,赫然嶄露一股無敵招意!一股千秋萬世無敵的招意!
她的手猶在舉刀,絲毫未動,然而,忽地紅光暴綻!
城頭上的無雙門下,只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無形氣勢猛地侵近;八千門下,當中至
少有四千給這股氣勢逼得七孔噴血,霎時血箭漫天,蔚為奇觀!
是的!來了!重生了!怒吼了!
在歷史上出現了一次的無敵奇招「傾城之戀」,終於再度降臨人間,在人間中發出
重重的七聲怒吼——
隆!隆!隆!隆!隆!隆!隆!
七聲晨耳欲聾的巨響,如長空也遭撕裂,大地也給劈碎,漫沌也被驚破,天上忽爾
風起雲湧,電電大作,彷彿在恭迎著真真正正的無敵降臨!
可是夢握刀的手卻絲毫未有動過半分,她真的從沒有動,抑或她在適才剎那,和傾
城之戀的奧妙招式,以比光還快的速度,動了七次?故才會發出七聲如雷貫耳、令人心
膽俱裂的巨響?
究竟她如何使出傾城之戀,已經毫不重要,因為剛才沒有人看見她如何出招,今後
亦沒有人再會看見;反而最重要的,是這比光還快的七刀過後,傾城之戀,到底劈毀了
什麼東西?
當一個人的刀,已能夠比光更快的時候,究竟可以劈毀些什麼?
答案很快便呈現在場中所有人的眼前,甚至正向無雙城衝近的步驚雲及那逾萬天下
門眾,亦在此剎那間瞥見!即使冷如死神。亦不禁為此招而動容,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站在夢身後的聶風更是震驚不已,已暗暗撒離城門百多丈的獨孤一方亦是目瞪口呆。
直至此刻,聶風終於恍然大悟,何以傾城之戀根本並不屬於這個時代!何以傾城之戀的
威力遠遠超越了這個時代的人所能認識的範疇!因為——
眼前,是一幕誰都會一見難忘的絕世奇景!
永遠無敵的傾城之戀,竟然以比光還快的刀中速度,劈破了
虛空!
天啊!在場所有人盡皆瞠目結知,面死灰!大家只見在無雙城的半空之上,已給夢
劈開了一條空隙,空隙內裡,竟瀰漫著濃濃黑氣,似乎,內裡是另一個與這個人間截然
不同的世界!
這,就是虛空?這,有可能存在嗎?虛空之內又有些什麼存在?誰知道!
勢難料到,比光更快的刀,居然可以——劈破虛空!
虛空被破,霎時間,內裡的黑氣更趨急旋,說時遲那時快,便把城頭上的八千無雙
門眾,擲進無底深淵的虛空裡,還有整個空空如也的無雙城,更被黑氣擲碎,剎那間竟
被虛空中的強大力量,吸進空隙之內,撤底消失了!
真諷刺!無雙城最後並沒傾在別人手上,而是傾在本來一心要守護無雙的夢手上!
而夢,她強運殘餘內力使出傾城之戀,此刻亦厄運難逃,赫見她七孔已在血噴如注,
渾身上下也在冒血!熊熊烈火,更把她燒至體無完膚,焦黑一片!
她已氣若游絲,遍體乏力,眼前的虛空,登時亦把她與青龍偃月刀一起吸攝過去!
這就是她強使傾城之戀的下場——與招同亡!
可是她的一切雖理應胡著無雙、隨著傾城之戀、隨著千秋功過而去,卻有一個人猶
死心不息,不許她離去!
「噗」的一聲,正當夢衰竭不堪的身軀快要墮進空虛剎那,千鈞一髮間,一雙手已
及時緊緊捉著地仍在焚燒著的右手,這雙手,是一雙——
情人的手!
聶風,他已用他今生最快的速度搶前,一手緊捉無雙城門前的那根巨柱之頂,另一
千緊捉著夢,他,絕不許她墮進那無邊的黑暗虛空之中!
他曾說過,一定要把她從無邊幽黯寂寞的深淵中救上來,他今日誓要言出必行!
「夢」!振作點!那道空隙看來即將消失,你一定要多支持一會!」
夢的右手正在焚燒,聶風卻絲毫不覺灼痛,面不改容,咬牙強忍;夢只感到,他的
手,甚至比自己著火焚燒的手更熱,只因他的——心熱!
可惜,她渾身已給火燒成焦炭,縱使能逃出虛空,她也沒可能與聶風一起廝守下去,
她心中自知,自己快要死了……
但若然回到這個世界才再悻然死去的話,聶風這傻子定會痛不欲生,他必會與她一
起尋死;她……怎忍心他與她一起在地獄沉淪?
她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下去,繼續尋找他的夢,他的第二個夢……
她但願這個盡心盡力想為自己帶來幸福的好男人,也能找到他今生真正的幸福……
而不是她目下這具已燒至不似人形、只會為他帶來無限痛苦與煩惱的身軀!
一念至此,夢縱然異常虛弱,也不禁鼓起一口氣,柔聲對聶風道:
「聶……大哥,你……知道嗎,與你……相聚的這短日子……雖短,卻是夢……一
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聶風一愣,不明白她要說些什麼,夢又續說下去。
「你……溫暖的……笑意,對夢來……說,如仙……雨後……的陽……光,可惜……」
「你是……陽光,我卻是……一顆微不……足道、在你生命……裡……一閃而……
過的……流星,太陽……只會……在日間出……現;而……流星,卻只……會在……夜
裡……才能……被……人看……見……」
「太陽……星辰,根本……一開始……便不應……相遇,也不應……在一……起;
它們……只應……遠遠……分開……」
「但,聶……大哥,今生……能有一段與……太陽……一同度……過的日……子,
無論……是苦……是甜,夢……亦會……永遠……銘感……於心……」
說到這裡,夢已愈來愈是虛弱,聶風連忙阻止她,他嚷道:
「夢,你別要再說下去了!你一定會活過來的!你一定會活過來的!」
夢卻又是苦澀的笑,岔開話題道:
「聶……大哥,你……可還記得,你曾應承……我,要與……我……一起同生……
共死?」
聶風眼眶一紅,堅定不移的點頭:
「我當然記得!你不用怕!若你一死,我一定會跟隨你!」
「但,若……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否……死……了……呢?」
「怎會不知?我一定會知道!」
「你……錯了,聶……大哥,有……一個……方法,可以……令你……不知……道……
我死了……沒有……」夢滿含深意的道:
「就是……這個方法!」
此言乍出,出其不意地,夢竟然使盡體內最後一分餘力,狠狠揮動手上的青龍偃月
刀,朝自己正被聶風緊扣著的右手一斬!
「刷」的一聲!夢的右手登時被她自己斬下來,鮮血如泉湧出,潑向聶風的臉,而
就在聶風一怔之際,夢的身軀已如斷線風箏一般,被她身後的虛空吸攝過去!
「夢——」
聶風狂叫!嚎叫!嘶叫!他終於明白夢適才為何會重提「同主共死」的話;她就是
要把自己推向無窮黑暗的虛空空間,要令聶風無法知道她在虛空中是生是死,那麼只要
他一日找不著她的屍首,他一日也不敢先去求死,而要等待她回來與他同生……
共死!
電光火石間,夢殘弱不堪的身軀已一直朝虛空飄去,椎在回流的氣旋中,猶聽見她
的一句臨別叮嚀,最後的叮嚀……
聶大哥,別要……忘了你……與我……同生共……死的……誓言……
「你一日……無法……證實……我死了,你……也……別……要……尋……死……」
「我……會……在……永……恆……的虛空……中……」
「懷……念……你!保……重!……
保重二字方歇,夢已被吸進無盡的虛空之中;聶風緊握著她正在焚燒的斷手,當下
什麼也不顧了,他心中淬然下了一個決定——
到死相隨!
他不單放開夢那未斷臂,讓它墮向虛空之中,他,更鬆開了自己緊握鐵柱的手……
啊!那驟失支柱的他,豈不是會了起被吸攝進虛空之中?
不錯!這正是他的目的!他已決定與夢到死相隨,不離不棄!
「夢!你等我,我也來了——」
聶風嘶叫著,叫得嗓門也開始沙啞,他可以感到自己的身軀已被虛空中那股強大吸
力吸攝過去,他終於可以如顧以償,與夢一起同生共死了!
只可惜,現實終歸是現實,這個世上井沒有能夠死後化蝶的「梁祝」,「梁祝」最
後所餘的,也僅是他倆傳頌千古的「梁祝恨史」
恨「情」永不成鋼,恨天下有情人總不能順利成為眷屬,生死相許,地老天荒……
聶風,不知是他的幸還是他的不幸,他終也不能與夢一起消逝……
因為就在他將要被吸攝進虛空之際,半空中的虛空,卻驀然——消失了!
不!
「碰」然一聲!既然虛空已經消失,聶風當然無法墮進虛空之中,他恍如撲了個空,
重重達在早已被夷為平地的無雙城上,登時撞個頭破血流,重傷纍纍!
然而最傷的莫不如他的一顆心!
她去了!她去了!她消失了!
聶風沒有眼淚!井非是他的淚已流乾,而是他的淚還沒流出,已經被他的怒火蒸發!
是誰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不惜殺害老弱婦孺?
是誰為求無敵,咄咄相逼,命名飄零弱女針寸地妻身,最後被逼姜於永恆的虛空裡?
是誰撤底破碎了他今生今世的第一個夢?
這個世上,為什麼會有一種這樣豬狗不如的畜生——獨孤一方?!/
不!這種畜生根本便不應存在世上!
該殺!該殺!該殺!該殺!該殺!
翻江怒火,倒海恨意,一直驅策著聶風的血急速運行,霎時之間,他雙目一紅,全
身急劇膨脹,上身衣衫登時進裂,他整個人登時像變了一頭瘋獸似的:拚命仰天狂叫:
「獨孤一方!」
轟醒了正茫然而立的天下會大軍,也提醒了步驚雲,他的師弟聶風還沒有死!
不單還沒有死,聶風看來更像猝然充滿一股殺人的力量;步驚雲只感到,這個師弟
此刻的力量,蘊含無窮殺意!恨意!他,已由一個平素溫文善良的聶風,變作一個只為
審判不義的——殺神!
殺神,將會以惡魔的酷刑——
處決惡魔!
獨孤一方本來早已乘著夢使出傾城之戀之際,不顧道義丟下門眾,悄悄躲到一旁避
過傾城之戀,如今既然自己全軍左城覆沒,單靠他一人之力,當然無法匹敵天下會的逾
萬精兵,不由分說,乘眾人不覺,展身一縱,心想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速離為妙!
更何況,他根本並不是真正的獨孤一方……
他那個所謂「主人」猶未知他想獨吞傾城之戀的事,只要他逃離這裡,像一頭狗般
匍匐在他主人腳下,一定會得到他主人的護庇,那時候方才東山再起不遲!
可是走不多遠,一條人影,已霍地攔著他的路!不!應該說,一共野獸,已經在咆
哮攔路!
「聶……風?」獨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會是聶風;只見聶風赤著上身,手中
提著一柄信手在地上撿起的單刀,雙目滿佈血絲,嘴巴不斷呼氣連連,間中還發出「胡
胡」的沉重獸叫……
儘管獨孤一方對聶風的改變感到相當訝異,但追上來的畢竟只有聶風,還是不足為
懼;他雖然左手被夢扯斷,但右手己穿上姥姥的無敵霸手;這雙無敵霸手可把用者的功
力提升一倍,聶風雖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後起之秀,他不相信,提升一倍功力的自己會
鬥不過他。
所以直至此時此刻,他還可肆無忌憚的張狂如故,下顎微翹,睨著聶風道:
「聶風!我知道你的夢毀了,你如今一定十分恨我,但,你能奈何本城主嗎?看!
你能夠戰勝本城主的無敵霸手嗎?哈哈……」
獨孤一方一面驕狂大笑,一面把自己那又無敵霸手遞前,他敢打賭,聶風儘管一刀
向他的手劈下來,還是劈不進霸手的手套之內……」
然而,他實在大小覷聶風,也大小覷聶風此刻的恨,和他的恨所驅動的血,與及那
種血的瘋狂力量……
就在他狂笑不止之際,慘白得像幽靈的刀光,已經先向他的霸手劈去,獨孤一方居
然不閃不避,他自信以自己二十成的功力,可以用霸手硬生生震碎聶風的刀!
「崩」的一聲!刀井碎,惟可以助人無敵的霸手,卻竟然抵不住聶風的刀勁,迸力
寸碎!
天!他竟有這等力量?他竟然可毀碎無敵手?是因為他本身的功力?還是因為他的
怒?
一招之差足以決定生死,獨孤一方的笑容未及收,驚愕猶未及湧往臉上,他的頭,
已被聶風「噗」的一聲斬了下來——
且還碎作四段!
一雨成秋。
沒有夢想的秋天,更添幾分寒意。
樹葉們都活得不耐煩了,露出枯槁的色,爭相落到地上,任憑那初秋的涼風,把它
們的屍首隨風吹去,來也瀟灑,去也翩翩……
片片枯棄,段段秋愁。
已經是三日之後。
聶風一直坐在距無雙城數十丈外的一座避雨亭內,漸漸的看著無雙城被夷為平地的
原址,不眠不休了三天;只是今天,無論他多不願意,步驚支與五千天下會眾將要回歸
天下,他亦必須與他聯袂同行,回去向雄霸覆命。
至於餘下的五千兵馬,則會在此帶附近駐營,細點從此役劫後餘生的無雙城民,步
驚雲早已下令,誰都不能濫殺城民,否則軍法處置;再者這些城民,已經被視為天下會
的順民,有些會被移徒往天下會的天蔭城定居,也有些會留在原址,協助天下會眾把這
個無雙城重建,再變為天下會另一根據地。
至於獨孤一方從各地分壇徽召的一萬雄師,始終沒有前來支援。
據聞,已經被雄霸差遣秦霜,率領另一批天下會眾攔途截擊,全軍覆沒。
獨孤一方雖然老奸巨猾,雄霸,又何嘗不是深謀遠慮?後著驚人?
無雙城可說是已經被天下會吞噬了,僅餘下那些分佈神州各地的細小分壇,但這些
分壇根本不成氣候,終有一日會給天下會逐一擊破。
惟一依然下落不明的,便只有獨孤一方的一子一女、大護法釋武尊,與及無雙鎮城
之寶——無雙神劍!
然而這些人或物,可能亦早與傾城之戀,一同消失地無邊的虛空中……
「風少爺,是時候起行了。」
門下再三的催促聲,逼使聶風從漫長的思憶中回到現實,聶風從避雨亭中往外望,
但見步驚雲已騎在一匹全的駿馬上,默不作聲,一眾門下亦早已整頓行裝。
微雨之下,步驚雲的臉上胺沒有絲毫表情,也許他早已明白了一個道理。
生命原是這樣,原是不斷的受傷,和復元,不斷重覆,不斷變化,永遠都不能在原
位蹉跎;所以縱然聶風多麼眷戀這裡,或是眷戀這裡曾經存在過的一個人留下給他的思
念,他還是非走不可!
小南小貓也有前來送行。
送行?他們不是要和聶風一起回天下會嗎?
怎會如此?
這亦是聶則,疑問,他雖然異常頹唐,惟仍不壓其煩的對他倆再問一次:
「你們……真的不與我一起回天下會?」
小南搖了搖他的小腦袋,答:
「師父,我和小貓已經決定了!這裡是我們和姐姐出生的地方,雖然無雙已經夷為
平地,我們現要留下來,幫大人們重建無雙,這本來便是姐姐畢生的心願……」
小貓也附和道:
「是呀!我們這樣做,姐姐若然知道的一定會十分高興啊!」
難得他兄妹倆不畏前途險阻,堅決要留下來,聶風安慰之情更是溢於言表;他輕輕
拍了拍二人的肩膊,道:
「很好,孩子,那你們……千萬別要灰心……」
他這句話,只為鼓勵小南兄妹,誰知小南遽地眉頭輕蹙,咦道:
「真奇怪!師父,你說話的口吻,怎麼和昨夜出現的那個神秘黑影,一模一樣?」
「哦,什麼神秘黑影?」聶風頗感意外。
「是這樣的!」小貓搶著答:
「昨晚我們本想睡了,身後卻忽地出現一個神秘黑影,沉沉的說了別要灰心四個字,
便丟下一包東西,我與大哥回頭一望,那黑影已經不見了,便拆開那包東西一看,哇!
原來……是一些銀兩,足夠我們兩個置很多很多的東西啊廠
聶風一楞,連忙回首一瞥天下會眾,那個好心的神秘黑影,會否……是他們其中之
一?抑或……啊!聶風的目光不期然落在正騎在馬上的步驚雲,步驚雲卻沒有看他。
其實,他從來也沒有給任何人一個機會,能夠正面看著他的臉。
和他的心。
最後,當聶風黯然躍上馬背,正要策馬而去的時候,漫漫頭上一爿天,竟有一雙遍
體皆白的小鳥,遽地在他頭上般旋,且還一面在娓娓唱著一些曲調,聽來有板有眼,曲
中猶隱隱帶著一些幽怨,就像是一個賣唱的孤女,在唱著一段哀怨纏綿的故事:
「想那關郎情重,桃園結義,義蓋雲天;
何以他一世英雄,卻不解奴家心意?
仗義他去,獨余奴家空帷冷守?
淚眼連連……」
這曲子,豈不正是聶風初遇夢的第一夜,她……所唱的曲子」
聶風心頭怦然一動,淒惶抬首,要再看清楚這雙鳥兒,遽料,不知何時,這雙在他
頭上般旋的白鳥,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可能?適才明明有一雙鳥在盤旋不去,似是對他依依不捨,又似是對他的將來
放心不下,難道……一切只是幻覺?抑或……
那只是一雙曾經被困在幽黯的籠中烏,今天,它終於衝開了它的一切枷鎖,振翅高
飛,逃出它的牢籠,也逃出了它曾屬於的——無雙?
然而若鳥也有前生,這雙白鳥,它的前生,又會有些什麼未了的心事?
和未能淡忘的人?
「啊……」
「夢兒,你在造夢?」
「嗯!爹,這個多月來,我……每晚都在造著同一個夢。……」
「嘿!你造了什麼夢?……
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夢見一個容貌我相若的女孩,她……也是在臉上有一道無法磨
滅的紅痕,她與她的男人,歷劫重重險阻,可惜……最後也要……生死訣別……」
「哼!那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那是一個長髮飄蕩,擁有一顆正直的心的男人;所以那個女孩死後,還相當掛念
他,怕他……會因懷念她而寂寞一生;一縷芳魂,遽投到一雙白色的鳥兒身上,飛編天
涯海角,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代她好好照顧……那個男人的女孩……」
「嘿!看來,梁山伯與祝英台那類謊話一般的故事,你一定是看得太多了;那女孩
化不成蝶?便化鳥?簡直荒謬!」
「爹,請不要這樣說,夢兒一直都相信,這世上一定有甘為對方犧牲的愛情……」
「呸!愛情?你懂個屁!讓爹告訴你吧!情是苦,情是債,情是孽,情是空!為情
愚癡一生,不如——無情!」
「砰」的一聲!這個女孩的爹已忿然奪門而出;只留下女孩獨個兒在房內,幽幽聽
著窗外的纏綿風雨……
她,也是喚作——夢?
那這個喚作「夢」的女孩,她的夢,又會否終有日夢境成真?
倏地,不知道是因緣,還是巧合,窗外驀傳來「拍拍」兩聲,一雙鳥兒,忽爾從窗
外飛進女孩房內避雨,還像與女孩極為投緣似的,落在女孩的手背上。
女孩還是頭一回遇上一雙如此不怕人的小鳥,定睛一看,啊!
那是……一雙白鳥!
這雙白鳥,還是一雙在左臉龐上,有一條深刻紅痕的白鳥!
那……不正和她夢中的白鳥——一模一樣?
啊!是……它?是它?抑或是她?
難道,她終於盡了自己最後的心力,暗自為難忘的他找著了另一個「她」?他今生
的……第二個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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