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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司馬紫煙]魔王天書[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37:58     標題: [司馬紫煙]魔王天書[全文完]

魔王天書 作者:司馬紫煙

第 一 章 血雨腥風


  梆敲三下,夜靜更深。

  梨花鏢局總鏢師仇嘯傲獨坐堂中,愁眉緊皺,長歎有聲。

  門一聲輕響,大鏢師霍不旺走了進來。

  霍不旺來得近前,輕輕道:「師父,二鏢師他們回來了。」

  仇嘯傲聽言即起,連道:「好,回來就好好!」

  他眼望紅燭,吁口長氣。稍待,他急轉身對霍不旺道:「不旺,二鏢師呢?……他怎不來見我?…」

  霍不旺如若未聞,低頭不語。

  仇嘯傲心下正急,見他歐不作聲,不由氣上頭來。未待他發作,但聽霍不旺一聲哭出,撲咂跪地,痛道:「師父,二鏢師……他不能見你老人家了…他們回來的,全是死屍……」

  一語如雷,仇嘯傲立時怔住……大堂外面,陰氣森森。鏢局上下,為這忽來的橫禍驚片惶恐。一時,院子裡燈火通明,哭聲震天。

  仇嘯傲緩緩走出大堂。眾人見他一臉悲慼,目光如冰,尤是添了一分寒意。

  仇嘯傲一眼掃過十幾具死屍,舉頭向天,冷冷道:「死人也會回轉嗎?」

  霍不旺一聲吆喝,但見數十名村夫,衣著襤樓,顫顫上前,未待相問,已見其中一老者撲倒於地,沖仇嘯傲道:「大老爺,這可不關我們的事呀!我們都是附近村裡的,本來在家好好願覺,不想夜裡來了一夥強人,硬逼著我們把這些死屍送到這兒來,有幾個後生不肯,還被他們殺了!」

  仇嘯傲哼了一聲,心裡卻是一震:「如此說來,那伙強人實是與我梨花鏢局勢下兩立了。他們劫縹殺人不說,卻還要將死屍送至,當是為何?」

  仇嘯傲心亂如麻,目光又落在那些死屍之上。細看之下,他不禁瞼色倏變,目瞪口呆。眾人尋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些死屍的咽喉原是被一薄薄的紙片切斷了,紙片切人肌膚,只有少許露在外面,如不細看,實難以發現。

  要知摘葉飛花,已屬罕見。如此以紙做刀,直透喉骨,若不親見,實屬匪夷所思。眾人念及此處,直驚得魂消魄散,連那哭聲,亦不知何時止住了。

  沉悶之時,但聽院門一聲裂響,接著又炸出幾聲大笑,那聲音難聽之極,卻刺耳響亮。眾人驚醒看去,卻見數十名壯漢,背刀仗劍,魚貫而人。

  仇嘯傲目光吁定為首大笑之人,心下狂顫:「此人若是發紙傷人者,我等命將休矣!」

  他先為二縹師等人之死而驚傷,後為致人死命者駭人功力所震攝,及到此時,他雖一腔憤怒,滿腹烈火,卻難以發作,只是恨恨相向。

  為首之人走至仇嘯傲身前,悠止笑聲。他一瞥地上死屍,陰冷一笑道:「仇總鏢師,在下禮送全屍,總不算是壞事做絕。在下施此恩惠,卻不知仇總像師有何報答?」

  此語如刀,刺得梨花鏢局人等僅是心頭滴血,絞痛異繁常。他們看定仇嘯傲,卻見他臉色發青,凡欲出語,竟又硬生生忍住。

  霍不旺心知師父此時的心境,濃重的悲哀令他氣悶胸睹.梨花鏢局乃天下四大鏢局之一,聲名顯赫,深受崇敬,何時受此欺門之辱?……他自知師父此刻忍耐,當是無可奈何之事,思想縱是如此,也怕難逃劫運,一時心下生冷,遍體蒙霜。

  他心灰之際,一瞥那數十名村夫,心下一痛:「他們為人所迫,受盡驚嚇,梨花鏢局此等仇怨,萬萬不可再牽扯上他們。」

  他心有此念,乾咳一聲,衝他們叫道:「該死的村夫,送屍上門,還想討幾個賞錢嗎?還不快滾!」

  那幫村夫,聽此吆喝,稍一遲疑,其中一老者一聲稱諾,當先而走。眾人剛想跟上不想方入門者的為首之人一語止住。他道:「慢著。」

  村夫中那老者剛想要求懇,卻聽仇嘯傲冷笑道:「你們連他們也不放過?」

  為首之人于于一笑:「仇總鏢師,你自身難保,猶有這份愛心,在下好生敬佩在下留下他們,原是要他們做個見證!」

  仇嘯傲聞言一愣,旋道:「你我素不相識,向無仇怨,如此大動於戈,可是為何?」

  為首之人仰首一笑,硬硬道:「如你所說,知音知己就永不離心?大仇大怨,就無化解之日?…仇總鏢師,你太天真了!」

  霍不旺見來人如此損傷師父,心底縱是畏懼忍之不住。他大喝一聲,沖那為首之人道:「你們殺人越貨,這會又強詞奪理,辱我恩師,在下縱是不敵於你,我也要和你拼了!」

  霍不旺掄拳欲打,不想腳下一空,胸口一問,他只道已著那為首之人暗算,正待欲罵,卻聽師父仇嘯傲一聲斷喝:「不旺,退下!」

  仇嘯傲放下霍不旺,沖那為首之人略一拱手,平平道:「閣下有事,但請言明。在下身為總鏢師,一切自可由我招呼,與旁人無涉。」

  為首之人看也不看霍不旺,沉吟片刻,直道:「仇總鏢師如此仗義,在下也不想難為眾人了!」

  他陰冷一笑,舉步走向堂門;仇嘯傲心下一挺,沖霍不旺道:「守在這裡,不許胡來,知道嗎?」

  霍不旺正欲勸阻,但見師父那目光茹苦,只好止住。

  眼見他們進入裡面,朱紅堂門一聲悶響,緊緊關閉。霍不旺心下一斜,險些昏去……

  仇嘯傲、為首之人進得堂中秘室,各自坐定。仇嘯傲憤感交加,當先道:「閣下弄此玄虛,料不是區區小事。在下洗耳恭聽,閣下盡可以賜教了。」

  為首之人神情肅穆,全無剛才那般的狂妄之態,他正色道:「仇總鏢師,在下適才所為,多有冒犯,還請總鏢師見諒!」

  他說得言真意切,誠後誠恐,言罷,竟又站起身形,沖仇嘯傲一揖到地。

  仇嘯傲一怔之際,那為首之人又遭:「在下做此安排,原是關係武林數十條命案。若此案得破,仇總鏢師的大仇亦可有報了。」

  仇嘯傲聽此,一聲冷笑:「閣下既有片紙穿喉神功,何必做此虛妄之談。在下已無生念,閣下有話,盡可言明罷了。」

  為首之人急道:「仇總鏢師,在下絕無欺騙之意。」

  他一語做罷,探手人懷,摸出一黝黑木牌,遞將過去。

  仇嘯傲一見那木牌,目光一亮。他豁地站起,接在手中。細觀撫看之後,方道:

  「盟主發此令牌,竟為何事?」

  為首之人長歎一聲,緩緩道:「總鏢師剛才所言,你鏢下弟子,乃盡為片紙所傷。總鏢師一定不知,如今為此所斃的,卻不下百人以上。」

  仇嘯傲心下一驚,疑道:「如此血案,我梨花鏢局焉有不知之理?」

  為首之人道:「仇總鏢師,你卻想想,普天之下,能有此功力者,何可聽過?……為了不打草驚蛇,又惟恐天下大亂,人人自危,盟主才故此瞞下。盟主他派我等暗地行走;就是為了家明此事。」

  仇嘯傲聽得背生涼氣,冷汗迭出。心道:「他追察到此,當不是沒有因由。莫非那片紙傷人者已到了梨花鏢局不成?」

  一念致此,他忽道:「閣下逢場作戲,可是心有所指?」

  為首之人沉沉道:「不錯!」

  仇嘯傲臉色急變,低聲道:「那人是誰?」

  為首之人沉吟片刻,重重道:「這個,在下雖還不知.卻已尋得了他的蛛絲螞跡。以此為錢,定有所獲。」

  仇嘯傲聽得槽用難懂,心下大急。為首之人心知其意,慰道:「總鏢師既知此事,尚需忍耐。」

  他回歸原座,話題一轉,對仇嘯傲道:「總鏢師,二鏢師此次走鏢,押的可是一塊端硯?」

  為首之人說得輕描淡寫,仇嘯傲聽來,卻是如用轟頂一般。他自知此次走德之事,機密異常,至於所押何物,也惟有自己和二鏢師倆人知曉。這番籌劃,實只為那一塊端硯,投鏢人竟足足保了白銀一百萬兩!

  仇嘯傲思及此事,心下驚悸:「那一塊端硯,雖屬觀中上品,卻也看不出它有何特異之處。自己當時雖是驚罕,倒也不曾深想,只道如此大買賣,自不能放手錯過。此刻他言及此物,且不知他從何處得知?二鏢師他們身遭不測,可是與此物有關?」

  為首之人見仇嘯傲臉色慘變,鄭重道:「總鏢師有所不知,此次走鏢,乃是盟主設下的一個香眼下梨花鏢局傷之慘重,為武林全局著想,他們雖死,卻是值得。」

  仇嘯傲頭腦嗡響沉沉落座。二鏢師他們命喪人手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首之人慘然一笑,道:「香餌之下,必有死魚。在下一路暗中跟隨二鏢師他們,那片紙傷人者,當真切出身形,令我有影可尋。」

  「這麼說,那為禍之人,竟是為了那塊端硯「為武林除害。」

  仇嘯傲聽得恍恍忽忽,呼噓不巳。殺人者只以與端觀有染,便予殺之,如此不問耷紅皂白,實屬大惡大奸之輩,著實可恨!倘若一創山老叟,無意沾之,也要殺嗎?

  仇嘯激憤恨難當,對盟主先前的怨氣,立時全消。他咬牙道:「如此惡人,天下人等,人人可以誅之。我梨花鏢局縱是拼上全部身家性命,當再所不辭!」

  為首之人釋然一笑,道:「總鏢師這般知知理,在下深感欽佩。」

  他言過笑出,苦道:「我等暗中相隨,行之一偏僻之處。二鏢師他們眼見夜色四合,便略作休息打尖。我等潛伏其後,卻不敢大意絲毫。」

  「二鏢師歇息片刻,就催著趕路。那些鋒客日夜疲勞,只盼能多坐一會,聽他緊催,心下憤怨,增懶方起。二鏢師一時生怒,張口就罵!」

  仇嘯傲聽此,眉頭一緊,心道:「臨行之時,我曾一再叮囑與他,不可再任性所為粗暴待人。此事雖是緊要,急迫張口就罵,實也太過。」

  眾謀客受此罵斥,俱是臉色難堪,中有一人,小聲道:「二鏢頭,我們曉行夜,盡揀荒僻小路而行,早已疲憊不堪了。這般拚命,至於嗎?」

  眾鏢客附和道:「我們什麼鏢沒保過,可也沒像今天這樣。」

  二鏢師一聽更氣,再罵道:「你們知道什麼!此次鏢銀乃一百萬兩,出了事故,你們擔當得起嗎?」

  眾鏢客聞言,皆是駭然。

  二鏢師見他們驚呆模樣,卻是笑了:「一群傻瓜!還不快走!」

  那眾鏢客驚醒過來,圍定二鏢師,求道:「我等保鏢數十年,還未曾保過如此巨驚。二鏢頭,讓我們開開眼,見識見識那寶物,以後縱是再苦,我等亦心甘了。」

  二鏢師被纏不過,道:「看你們辛苦一場,就讓你們見沙見識,不過,你們只可看上一眼,摸上一摸。」

  二鏢師說過,從懷中取出一紅色小包,打將開來,眾鏢客見是一塊端硯,顯是大失所望,驚訝莫甚。

  念及二鏢師不能言假,此端硯定有奇異之處,情不自禁,他們都摸上一摸,心下狐疑。」

  仇嘯傲聽到此處,十分震怒:「二鏢師輕將此秘洩人,又讓人觀賞,這般不慎,豈有不誤事之理?眾鏢客畏苦不前,探詢隱密,又怎是我梨花鏢局中人的行為?如此看來,我梨花鏢局卻也沒得虛名了。」

  他心下叫痛,又聞為首之人道:「二鏢師將端硯放人懷中,轉身欲行。此中時刻,萬不料一鏢客暗中出手,竟點中了他的穴道。那銀客從二鏢師懷中取出端硯,一笑道:『二鏢頭,多有得罪!古人日:有茶有酒皆兄弟,急難何曾見一人!我等保鎮數十年,歷盡千辛萬苦,到頭來卻還要遭你辱罵,役如牛馬。我等若擁有此寶,白銀百萬,還會如此被人輕賤嗎?」

  他說過大笑。眾感客先是驚懼,後又暗暗點頭,滿臉歡喜。」

  仇嘯傲臉色灰敗,聽此默然:「人言見利忘義,似眾鏢客追隨我數十年,猶是如此,可見世事中人,最最談不得的,到是一個錢字。」

  他心下翻江,又聽為首之人道:「眾鏢客掠得端硯,正待逃遁,不想前方路上,緩緩走來一人。那人全身皆黑,中等身材,只露出一雙眼睛。我一見那人,心下驚喜:敢情此人,莫不是那片紙傷人者?」

  那人一路走來,口中吟道:

  「夜深人獨處,

  孤燈暗小屋。

  往事隨風起,

  寒淚伴日出。

  情愛一場夢,

  悲歡十年書。

  痛別成陌路,

  生死兩虛無。」那人停在眾鏢客身前,搖頭一歎。口道:「爾等沾過端硯,正可充我殺生之數。此數既了,我亦可收回端現了。」

  眾人被他說得莫名其妙。不待有人叫罵,那人又道:「爾等成全與我,無以為報。秀才人情紙半張,推此而已。

  他不再多言,探手人懷,摸出一張雪白薄紙;繼而苦笑一聲,撕去一半,丟在地上。

  眾鏢客看得納罕,正要喝問,不想那人雙手並用,將手中半張白紙,揉成一團,接著隨手一擲,扔向眾人。

  眼見那紙團飛在半途,竟是一下崩裂,化為十餘條紙片,如蝶翻飛。眾鏢客為其神功所驚,又看得眼花繚亂,待見那紙片翻飛過後,竟是四下散開,分頭擊向眾人,已然晚了。他們及叫出聲來,那些紙片已利過刀劍,快如追

  風,硬生生透喉而人!」

  為首之人說到這裡,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仇嘯傲聽得驚心動魄,心下直道:

  「紙片傷人,何等了得!那人偏又那般施為,更為可怕!」

  他強自鎮定,疑慮難消:

  「那人既肯收回端硯,當別而他走,為首之人不去追他,卻這般做戲,來到我處,此中又有諸多變化不成?」

  他正待相詢,卻聽堂外一陣喧囂,殺聲四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38:18

第 二 章 變中有變


  師深明大義,已答應在下搜身相驗。我等深感其精,自不能再冒然動手動腳,親自搜身,故此有勞各位,代為察看。」

  為首之人說完,鏢局中人立時大嘩。那些村夫,尤是惶惶以待,連稱不敢。

  仇嘯傲長歎一聲,對眾人道:

  「二表等人身遭不幸,此事未查出兇手之前,本總鏢局不想多事。我們梨花鏢局堂堂正正,自不怕什麼妄言猜測。他們送屍之情,總是要還的。」

  他聲沉意重,一臉苦狀。鏢局中人眼見總鏢局如此,只好靜默。

  眾村夫此等時候,為人所迫,只好應命。他們一一按過,追尋不見。

  大鏢師霍不旺心下氣盛,臉色鐵青。他沖那為首之人喝道:「事已至此,你們還不快談?」

  此番捉弄,直叫仇嘯傲如墜霧中。他敢做搖頭感傷。

  為首之人井不氣惱,反自一笑,長聲道:「大鏢下此逐客令,怕是早了。」

  霍不旺挺身上前,恨恨道:「你還想怎樣?」

  為首之人移目盯在仇嘯傲身上,口道:「此中一人未拉,在下也不能放心而去!」

  鏢局中人,又是大憤。仇嘯傲先是一怔,待見為首之人目光閃爍,只好道:「閣下如此心細,卻也難得。本總鏢師若不應允,倒讓你不知悔悟了。」

  他微微頷首,肅立以待。

  東方漸白,晨霧如乳。梨花鏢局檻由索紅,簷牙飛翠。

  幾隻晨鳥掠空而過,灑下聲聲鳴叫。

  為首之人目睹此景,臉上掠過一絲微笑。

  他一笑即逝,臉上又斂罩寒霜,望定村夫,一字一頓道:「搜查仇總縹師,你們可有人願意?」話音未落,但見村夫群中,一少年應聲而出。

  為首之人見他滿臉污垢,衣裳破爛,年紀青青卻是一愣。

  他擠出一笑,道:「小兄弟,你這般爽快,在下大喜過望,好是高興!」

  他隨手擲出一錠大銀,丟在地上,笑道:「這個賞給你了。」

  少年村夫看也不看那大錠銀兩,只央求道:「小人只想早早回家…小人父母雙親,臥病在床了,只怕誤了煎藥了一小人…」

  他氣悶聲吞,再也說不下去,只是嗚咽。

  仇嘯傲看之不下,輕聲道:「你過來吧,別怕。」少年村夫抹了眼淚,移步上前。

  為首之人目光黯然,心下連道:「莫非是我錯了?……」

  仇嘯傲見少年村夫走近,心下深怪為首之人做此戲耍,卻讓這少年擔驚受怕。他只待此戲做完,便可責問於他,是此,他跨前一步,迎上少年。

  眾人眼見那少年村夫,在仇嘯傲身上,仔細換過,並無所得,一時出口長氣。

  為首之人似是失望已極,連連搖頭。他再不看那少年,只頓足道:「你們可以走了!」

  他垂首之際,忽聽眾人驚叫一聲。抬頭看視,卻見那少年村夫竟將仇嘯做點了穴道,抓他人手。

  此變實是驚人,眾人目睹此變,猶疑看錯。

  為首之人震驚之餘,忽放聲一笑,眼望那少年,嘴道:「閣下就是片紙傷人者吧?!」

  那少年應道:「不錯。」

  為首之人頜首道:「在下做此安排,原想不會有錯。只是你年紀甚青,竟有那駭人功力,在下實未料到。一念之差,倒教你佔了先機。」

  少年村夫平平道:「在下殺生之數已滿只求收回端硯。誰知仇總鏢師暗中做梗,竟將那真硯偷換。在下不想再開殺戒,無奈之下只好委屈仇總鏢師了。」

  仇嘯傲為他所制,聽此急道:「閣下真是傷我像眾之人?」

  少年村夫不置可否,只道:「那真硯呢?」

  仇嘯傲長歎聲聲,口道:「閣下功高如此,盡可以直來此間,喬作村夫,大可不必。」

  少年村夫道:「在下已完天數,自誓不再施強行暴。總鏢師若不拿出真硯,在下只好自毀誓約,重興殺戮!」

  眾人聽得渾身一抖,駭然做醒:此少年若不身懷絕技,怎敢在此發作?他一口認下殺人之事,更是無人敢為。此事關及江湖上百條人命,自是武林公敵,人人盡可誅殺了。

  他們原以身具此過人功力之人,必是百年老怪,兇惡殘毒,料不及如此少年,便是元凶。他功高自是無比,怎

  奈他心狠手辣,也是無雙。一時,眾人心下茫然,渾身皆吟,俱是思忖:「他一身功力,從何而來?苛毒之心,敢是天生?端硯、天數,又是怎麼回事?」

  眾人正自思想,忽聽一聲哭喊,撕心裂肺,遠遠傳來眾人尋聲望去,但見一淡妝少女,踉蹌而來。

  仇嘯傲見是愛女瀟瀟,心下大痛,急聲呼道:「瀟瀟不要過來!」仇瀟瀟嬌喘聲聲,鬢發散亂,捱到近前,未語又啼。

  仇嘯傲心頭一熱,嘎唱道:「瀟瀟,你大病在身,不能這樣。為父沒事,你還是回房去吧。」

  仇瀟傷目視少年村夫,恨恨道:「放了我爹爹!」

  少年村夫目光如鐵,平聲道:「交出端硯,自然無事。」

  仇瀟瀟重咳數聲,吃力道:「我們武林世家,哪裡希軍什麼端硯?

  她氣火攻心,險些昏去。

  你少年村夫不再看她,目光如刀,刺向仇嘯傲。

  仇嘯傲心下連痛,作聲道:「在下百口難辯閣下若是信得過在下,巨容我詳查此事,給閣下一個交待!」

  少年村夫聽此,鄙夷道:「在下憑什麼信你?…人間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這信義二字。似你竊居高位之人,見風使舵,滿口噴糞,原是看家本領,自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他言罷一笑,昂首望天。仇嘯傲正待啟齒相斥,卻見

  他身形一晃,竟是制信良滯,把持在握。

  仇嘯傲一呆之際,但聽那少年村夫緩緩道:「在下以女為質,自不怕你使奸弄詐。我們以一月為限,如何?」

  他一志暢笑,轉身攜仇瀟瀟而走。眾人心有餘悸,又小恐小姐有礙,俱是心下鼓噪,不敢發動。眼見他們走到院門,少年村夫頭也不回,卻手向後招。眾人眼見一道白光刺目,破空有聲,擊向仇嘯傲,頓嚇得面無血色,一片驚一呼。

  驚呼聲中,仇嘯傲卻是身子一震,受制氣脈登時通暢無比。他低頭看視,那白光物什,竟原是一個小小的紙團……高峰掩映,怪石峻峨。』仇瀟瀟為少年村夫所攜,一路飛縱,不覺已來到無名山上。

  仇瀟瀟打眼看去,但見此處芳草連天,山花鋪地,古樹蒼松,野鶴盤旋,竟是風光無限,恍若世外桃園一般。

  少年村夫對此視而不見,攜她之手卻是緩了。

  二人近得山頂,遙見一草廬做立,盤居其上;四下秀竹猗挺,青籐掛壁,奇花馥馥,異草依依。

  仇瀟瀟一路聽得鳥鳴猿啼,心下忍不住一陣急跳:「此人帶我至此,卻不知要對我怎樣?」

  她驚驚惶惶,隨那少年村夫進得草廬之中。

  仇港市身有重疾,又是一路奔波,此刻已是睏倦已極。

  可她待見屋內陳設,卻禁不住精神一振,四下流連起來。

  少年村夫見她如此,搖頭一笑道:「姑娘也愛舞文弄墨,吟詩作畫?」

  仇瀟瀟視屋中琳琅滿目的古董、星簧、丹青墨寶,顯是驚訝過甚,癡迷忘我,對少年村夫之言,竟未聽見。

  少年村夫走近其側,見她正對著一紙長卷暗自吟詠,卻是一愣。

  他一笑道:「以姑娘看來,這字跡寫的如何?」

  仇瀟瀟神魂盡迷,癡癡道:「筆走龍蛇,馳騁不羈,飄忽淒惋,一瀉無餘。」

  少年村夫聽罷色變,良久方道:「姑娘這般深明書理,出口不俗,想必姑娘也是此道中人了。」

  仇瀟瀟為他所驚低聲道:「回轉神來,聽他所說。」臉上一紅:「小女略識文墨,卻不敢妄稱此道中人。敢問閣下,這可是何人所書?」

  少年村夫道:「在下若說出醜現眼,姑娘可相信嗎?」

  仇瀟瀟咦了一聲,瞪大了眼睛,好久才道:「你是說,這是你寫的?」

  少年村夫苦笑一聲,道:「怎麼,我不像嗎?」

  仇瀟瀟驚奇難語,兀自猶疑。

  少年村夫爽聲一笑,朗朗道:「在下常苦書無長進,羞以示人,不想承蒙姑娘如此看重,在下雖自知遠甚,卻還是高興得很。」

  他手指壁上的一幅畫幾,道:「姑娘,可否再賜高見?」

  仇瀟瀟興興所致,凝神看去。見那畫兒之上,溪壑盤旋,竹指雲霄,煙散峽麗,樣光暗隱,禁不住又是讚道:

  「一物一景,俱攝神韻;一動一靜,全取天真。看似無章,其實窮構。」

  她心下歎服,忍不住又問:「這是何人所畫?一這般真品,莫非聖手,斷然畫不得的。」

  少年村夫暗暗頜首,神采飄揚,他目望燦燦古董,輕聲道:「姑娘天生急眼,學識滿腹;可識得這些寶物?」

  仇瀟瀟見此中古董,非金即玉,雖是為多,卻都是文人應用之物,乃道:「閣下偏愛於此,可見閣下車情修為。物以稀貴,文以清真,這些寶物小女雖道不出淵源,卻自知個個為寶,難得之至。小女只歎為物價高,為文卻有失真性,浮華造作。」

  少年村夫驚道:「姑娘怎麼說?」

  仇瀟瀟把目光移開古董,再觀書畫,口裡卻道:「文人之物,如同多出的手足Z文人之心,又似真情的化身。手足殘,不能接金玉;真情在,偏又遭苦辛。」

  少年村夫聽得心驚,似有所悟。他怔怔看著仇府牽,心道:「她不過是個總鏢師的女兒,小小年紀,焉何有此學識.發此高論?他出身武林世家,足不出戶,又怎有這般閱歷,如許感觸?如她所說,我竟是俗不可耐,故作高雅了」性百他心下鬱鬱,回道:

  「姑娘所說,莫不是天下文人,金玉之器也不能改其本潦倒困窘之苦,亦不可使其掩去真情?如在下殺人逾雙手血腥,卻偏是愛文善墨,大有所成之人,又當怎解?」

  仇瀟瀟聽他殺人逾百掛冷笑,又是一寒:渾身一戰;見他面色陰冷,道:「我為其所擄,以為人質,可見此人實也歹毒。他既如此兇惡,又怎會是文中聖手?難道他所學的詩書他為惡天下嗎?」

  她從癡迷書畫中醒來,懺懺自責:「此人危逼我父,血債纍纍,我卻和他談書道畫,真是印過。似他這種以文飾面,假作斯文,卻是最能騙人耳目,以施其惡,當是最為可怕。」

  她顫顫心抖,面上卻強作一笑,敷衍道:「萬物有它的誕生,卻不見他的本根;有它的出處,卻不見他的門徑。如閣下所為,小女不知緣由,自不得知;問下自己,怕也難盡其理吧?」

  少年村夫尋思片刻,大聲道:「姑娘受何人教誨,小小年紀,怎有這般玄妙?」

  他越聽越驚,再也忍是不住,終高聲動問。他自侍武冠天下,文亦無雙,卻不料今日仇滿灘一番言表,令他頗難應付。

  仇深謙見他心燥氣動,暗自一笑,沉聲道:「小女雖出身武門,自幼卻不喜舞刀弄槍;讀書寫字,嘉棋書畫,小女最是歡喜。」

  她一瞥少年村夫眉頭不展,一臉沮喪的模樣,續道:「閣下說我小小年紀,閣下也不比我大過多少。閣下武功超群,文中錦繡,巨殺人如麻,擄人兒女,若不親見,誰敢相信?卻不知閣下所為,又是誰的教誨?」

  少年村夫臉色驟變,目光迷離,他一拍身前桌案,吼道:「我殺人、擄掠,那又怎樣 7」

  仇瀟瀟心下雖懼,怎奈此刻氣火上撞,竟控制不住她恨聲道:「善惡有報,你說怎樣?」

  少年村夫再拍桌案,神情大動。

  面作平和,口道:「姑娘,可曾見過善惡有報之事?

  良久,他忽冷笑一聲仇瀟瀟憤恨激越,咬牙道:「對驢禪琴!本姑娘真是大錯、特錯了。」

  少年村大胸膛起伏,慢聲道:「姑娘罵我,就不怕我殺了你?」他目光如冰,死死盯在仇康浦的臉上。

  仇瀟瀟見來心頭一動:「如此惡人,當真如虎狼在側,我和他爭辯益?若是因此死在他的手上,豈不自賤冤枉?!」

  她強壓怒氣,再不作聲。

  少年村夫見此一笑,點頭道:「姑娘總算識趣,倘若是我,恐怕就不如姑娘這般乖巧了。」

  他倒背雙手,來回踱著,不屑道:「姑娘勸我放下屠刀,當是為善,我卻要殺你;在下擄你為質,可算為惡,卻識得一才女佳人。善惡有報莫不如此,你以此咒我,豈不可笑?」

  他譏笑聲聲,仇瀟瀟聽來,憤恨難當。她忽覺眼前一黑,身子竟軟軟倒在地上……

  紅燭幽明,月滿草堂。

  仇瀟瀟一覺醒來,但聽耳邊有人道:「姑娘大難不死,小生好是失望。」

  她睜目看來,見床頭地上,站著一人,儒袍冠帶,手搖折扇,竟衝她微微一笑。

  仇帶攤一愣之際,那人便道:「人是衣裳馬是鞍,怎麼,姑娘也如此俗氣嗎?」

  仇簡捷細看之下,方辨出此人正是那少年村夫,他如今這番打扮,當真假換了一個人一般。

  她扭過險去,心下傳道:「我大病纏身,那會又無比激憤,想必是他扶我上床,救下於我。此人朋恨古怪,剛才又那般言語,實令人難以琢磨。」

  此刻又睡在他的床上,她不禁想到自己被他所抱心下急跳,面上赤熱。

  那少年見她不理,搖頭笑道:「姑娘不必介意。小生救你,原只是為了那塊端硯們讓此相處還有時日,招待不周之處,姑娘不必客氣可直言相告。」

  他言過端來一碗燕南湯來,玉手持匙,輕輕攪動我盡走到年前。

  仇瀟瀟聽他攪湯之聲,心下仇瀟瀟忽然一緊。她不知間用。心跳如鼓。

  少年看她猶未聽見一般,只不作聲,自嘲道:「小生親自下廚,姑娘的面子當是天下第一。若姑娘不肯食用,小生的面子卻是丟盡了,如是這樣,小生豈不自作多情,自導煩惱嗎?」聽他把湯遞到仇瀟瀟的眼前,再道:

  「我人情作盡,喝與不喝,全憑姑娘。」仇瀟瀟嗅得滿腹湯香,腹中一沉,頓覺無比的飢餓。

  他身病體虛,一路急行。且氣憤支加.捱到此時,又是一天食米未進,自受之不住。她一想這少年乃是天下惡人,自已又是為她所擄,更道他一番奚落,此湯又如何喝得?

  她咬牙有聲,幾自在枕上搖了搖頭。

  於少年見她如此,冷笑道:「姑娘如此固執;小生無話可說。小生只是後悔,不該費我那如許真力,救下你這求死之人。」他把湯碗摔在地上碗碎湯濺;悶響有聲仇瀟瀟聽得,心下竟是一顫:

  「此人雖是古怪,可我的命,終是為他所致,他勸我食,也難說他居心叵惻,為惡使壞,我若這級死去,終究不值。

  她心下有感,轉過臉來。再看那少年,他卻已走出廬外。

  過不多時,外面漸有琴聲,琴聲低級,漫如離人低訴。

  月光皎潔,松影婆沙,如此月夜,更增添了那琴聲的寒韻。

  仇瀟瀟靜靜聽著,不覺人我兩忘。神隨聲走,竟是癡了。

  低緩聲過,忽有一片急響之聲,如那野火燎天,騰騰而起。

  仇瀟瀟一驚之下,心下歎道:「此人無所不精,聽此琴聲,又似心含酸苦。愁怨沖天,若要猜度,實是難解。」

  她自小研習此道,此刻卻道不出他所奏何曲。她自恃以己所見,他所奏之曲,實可謂曲中招品,上上之作。念及白日所觀書畫,她心頭隱生敬佩,自道:

  「這個曲子,定也是他自己所增。如此之人,天下又有幾個?」

  她正獨思,但聽琴聲嘎然而止。一聲讚歎傳來,竟是一女子聲音。

  但聽那聲音道:「公子的琴技,如此大進真可喜可賀,卻不知公子所辦之事,亦是如此嗎?」

  且聽少年撫琴一弄,回道:「閒情雅好,怕是生疏了。」

  那聲音冷冷道:「我千里而來,自不是同你談琴論道。公子乃人中龍風,自知此事的份量,何必避而不答?」

  少年聲音良久道:「良辰美景,去而不在,如此時刻,怎忍大煞風景,拘泥於事?小生興未全盡,但請姑娘回轉吧。」

  仇商滯聽此心下惶惶,疑慮叢生:「那姑娘氣勢凌人,可是何人?那少年屈就於她,卻是為何?姑娘所言之事,又是什麼?」

  敢情那說話女子,功力學識竟在他之上?

  她心驚以少年這般孤傲,竟會為人差遣,實是不可思意。

  這般想來,她對少年的身份更是懷疑,不由暗道:「他逼迫爹爹,又說交出端硯,敢情與他們所說之事有關?不管怎樣,我都要先探明他的身份!」

  她如此思想,不覺側耳傾聽,全神貫注,生怕錯記一字。

  過不多時,那女子聲音又起:「公子既如此說,當是胸有成竹了。我只是提醒公子,此事的期限,卻容不得公子這般悠閒自在。」

  那聲音說此遠去,少年聲音卻是一笑:「山高路遠,姑娘小心!」

  聲罷,少年沉默無聲!許久,方傳來一聲長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0:46

第 三 章 少年村夫


  仇瀟瀟心下怦跳,不名所以。

  少年瞼色鬱鬱,回轉屋來。他一見仇庸市,鄭重道:「姑娘若是回心轉意,饑忍不住,小生雖不情願,也不能見死不救。」

  他不待仇瀟瀟作答,又端過一碗燕窩組湯,走了過來。

  仇瀟瀟正對著他,輕聲道:「你心狠手毒,這般待我,怕不是你的本意吧?你……」

  少年搖頭道:「喝西就是喝湯,你不要多說了。」

  他舉匙過不,送向她的嘴邊。

  仇瀟瀟把嘴一閉,眼裡卻沒有拒絕之意。她開口道:「小女喝下不難,閣下卻要應下小女的一個條件。」

  少年見她說得答認真真,語氣怪決,微微一怔,他轉而一笑,苦道:「小生做此喜事,』巳是難得;姑娘以怨報德,不惜一死,要挾於我;可也算罕見罕聞。卻不知那是什麼條件,竟比得過姑娘的性命2」

  仇瀟瀟顫聲道:「此事說來不難,小女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仇瀟瀟道過,心下惴惴:「他若怒而不應,我竟要真的餓死嗎……」

  她目光閃爍,不料那少所卻哈哈一笑,口道:「小生早想自報名號,怎奈又覺此事聊,不說也罷,不想姑娘對此這般看重!小生自感禮儀有伯,焉有不應之理?」

  笑過即道:「小生性文,字奇崛我行我素。自命……一言至此,屋外忽有「腐儒怪俠!」無父無母,於然一身!傲然不冰冷聲音,接道

  文奇崛!仇瀟瀟聞言大驚。文奇崛尤為震撼。他劍眉倒豎,目似寒冰,眼望自外,口裡叫道:

  「閣下既知小生為誰,何不進來說話?」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一聲於笑,回道:「閣下武功卓絕,在下自愧不是敵手,自不能投籠人室了。閣下若是不棄,何不出來迎客中」

  文奇嵋聽他言語,臉色一變。來人膽敢到此尋仇,出語又是陰沉老辣,料必是是難纏之極。他心下惻度,卻仍站立不動,日道:

  「閣下這般怯弱,畏縮不前,只怕一戰過後,凶多吉少。小生有言忠告,閣下還是自珍自愛,方能免卻禍難。」

  窗外之人一聽即笑,竟不溫不怒,不急不燥,仍從容回道:「閣下如此相激,足見閣下心有年懼個性,實也難為你了。閣下既賴著不出,以你腐儒怪俠的,在下不強求。」

  他一語說罷,縱聲一笑。文奇崛心下火盛,面上卻分外平靜。

  他作出一笑,問道:「閣下恨我如此,卻不知閣下為誰?」

  窗外之人似是耐性十足,認真答道:「腐懦怪俠,你今日必死,在下就叫你死個明白。你為了一塊小小端硯,殺人逾百,本與在下無關,其中可惡,自不言表。最可恨你竟盜用腐儒名號;殺人之器,竟又是白紙半張。你這般污辱儒名,蔑視孔聖,令我等天下德人,何其難堪?面目何存?此中罪惡,實過殺人萬倍」

  那說得咬牙切齒,仇瀟瀟聽來,心下卻是一笑:「他們只為虛名而慮,竟不藉以卵擊石,到此涉險;又言此中罪惡,實過殺人萬倍,真是迂腐不化,本末倒置!如此之人,實可謂真正的腐儒了。」她一笑過後,心下又緊。

  「他們雖是迂腐,卻也難得有這除惡之舉。他們不知厲害,方顯從容,若在此身死,當是最為慘痛。」

  她念及此處,急對文奇崛道:「閣下也要殺他們嗎?」

  文奇崛怔立那裡,聽她她一言,似被點酸他回望仇湖苦笑道:「姑娘錯了,不是我要殺他們,是他們非要殺我!」他長歎一聲,兀自搖頭,對因外之人所言,猶是難以置信。

  要知他以同用怪俠自居,自是愛德至見他精於此道,亦顯深有此中性靈。本來文武兩道,乃大相逕庭,可他天舉穎慧,遠過常人,竟能心有二用,俱有大獲。燒是如此,他將腐用佔先,怪俠置後,當可見他心有們愛,情篤所指了。

  文奇崛嘴上掛笑,上向房門,門開兩扇,夜風拂面。

  星空月下,但見一人,四十多歲,腦小易長,儒裳破舊;正手背肩聳,仰脖挺胸,傲然而立。

  文奇崛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笑道:「先生光臨寒舍,小生深感幸甚。時下夜深,山風有寒,還請先生進屋敘談吧。」

  那人嘴角一咧,不悄道:「你就是造軍之人?小小娃娃,真不知天高天厚了,如何了得?!」

  文奇崛越門而出,心下卻是好笑:「此人迂腐難忍,裝腔作勢,卻不知他到底有何本領,要來拿我?」

  他走到那跟前,一揖道:「先生真要殺我?」

  那人一哼道:「然也。」

  文奇崛幫作惶恐,口道:「先生殺人,豈不有違仁義之道?」

  那人冷笑一聲,氣道:「仁義的最高境界,乃是『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你不會知道。」

  文奇崛又是一揖,道:「先生高深莫測,小生敬佩。不過小生還有疑惑,正可謂『朝聞道夕可死也』,故此還要動問。」

  文奇崛起聽越想笑出聲來,心道:「他這地形容,卻是一針見血,所言不差。」

  他略一沉吟,插口道:「先生妙論,小生頓開茅塞。不得有何顯耀。先生洞若觀火,腐懦既如先生所說,當見明察秋毫,奈何又容不得我自甘墮落,以腐懦相稱?」

  他見那人臉上一怔,旋道:「先生聖明,總是不能和那腐儒相提並論的。小生自賤如此,實是名副其實,先生又何必生惱,來此殺即」

  那人聽他說行理直,一聲喝止:「夠了!」

  他小目圓睜,渾飩無光,直道:「我剛才所言,其實都是俗人之見此逃罪,卻是休想!」

  文奇崛見他動了真氣.語調一轉:

  「以先生之見呢?」謬誤大焉!你若惜

  那人氣極之下,琅琅道:

  「腐儒者,人中龍鳳也。上不館嵋權貴,下不疏離眾生。才高八斗,超凡脫俗:學富五車,深成不露。其所為者,俗人見怪,其實妙合天然,非凡夫俗子所能猜度。」

  文奇崛道了一聲諾,歎道:

  「世人皆醉,腐儒獨醒;千夫所指,防用安然世事昏暗,天道堵塞,縱是腐懦,又有何為?」

  那人冷笑一聲,痛痛道:「似爾等小人,也敢渾水摸魚,魚目混珠,可見世風日下,不可想像。」

  文奇崛偏愛文道,此等時候,亦是樂此不倦。他心下一,沖那人道:「小生若名下無虛,先生可願罷手?」

  那人鼻子一哼,笑道:「死到臨頭,你還心存枉念嗎?」

  文奇崛亦是一笑,心道:「此人談文說墨,大合我的情趣。若與此人相交,也不見得有何害處。」

  他愛屋及烏,乃道:「先生信不過小生,小生百口難辯請先生考究一二,以察真偽。」那人大笑聲聲,最後言道:「我若應允,你肯束手待斃?」

  文奇崛正色道:「小生若贏得先生認可,先生還糾纏小生嗎?」

  那人鄭重道:若是如此,何談糾纏?」

  文奇崛亦道:「如此最好。」

  他輕踱一步,隨口道:「不知先生怎樣考我?當難不倒小生。」

  萬不料那人搖頭不止,出語卻道:「錯了,全然錯了……身為腐儒,以何為榮?」

  文奇崛聽他言錯,不以為然那人乾咳一聲,出口道:「琴棋書畫,禮易春秋,乃為儒者之根莖,何須考究?我有三問,你若答對得體,方可寬待。」

  文奇崛不料及此,微微一怔,心道:「此人這般怪異,自信,莫非真是天下奇人異士?他輕輕語,竟將自己所長的琴棋書畫,禮易春秋,全然抹煞,且令自己施展不得,如此心計,當不可小視。」

  文奇崛心下好奇,急道:「先生三問,可以講了。」

  那鼻孔朝天,慢慢道:「我問你,身為腐儒,以何為貴?」

  文奇崛略一思侍,回道:「不腐不儒為貴。」

  那人不置可否,又問:

  文奇崛道:「大腐大儒為榮。」

  那人再問:「身為腐儒,以何為真?」

  文奇崛道:「以假為真。」

  那人問罷,微微一笑,文奇崛亦是一笑。

  良久,那夫忽道:「你以為我會如何?」

  文奇崛曬然作笑,一揖道:「先生已然認可,不是嗎?」

  那漠然道:「我又沒說,是與不是,當在二可之間。你太自信了!」

  文奇崛漫聲道:「先生夜訪山林,不腐不儒,合當為貴;先生與虎謀皮,大腐儒,自當為榮;先生大言惑眾,以假為真足見先生深得真意。先生以身示法,卻與小生所答不謀而合了。」

  文奇崛道此,放聲一笑,笑聲蕩蕩,遠播天外。

  那人見他揚笑,頗顯尷尬,他頓足一歎,轉身便走。

  文奇崛收住笑聲,高聲道:「先生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何不留下小酌,抵足而眠?」

  那人頭也不口,一不小心,竟是踉蹌撲倒。文奇崛搖頭不語,只作未見。

  他目送那人消失山下,悵悵而歸。進得草廬,一見那以不由得大驚失色!敢情那床此刻空空如也,仇瀟瀟竟不見了!

  文崎崛頭腦嗡響,兀自不敢相信。驚呆之下,心中一席混:「她重病在身,動彈不得,自不能不告而別,定是有人勸她去了。」

  他一想剛才情景,忽道:「是了。剛才那人裝瘋賣傻,原是拖住與我,掩護同夥暗中劫人。只怪我好奇心盛,疏於防範,才會中計失算。」

  他怒不可遏,飛身出廬,尋著那人下山的方向,一路追下。

  文奇崛放足狂奔,快逾追風。運目前望,誰見夜色蒼茫,山林寂寂。他心下急如星火,加力直行,不須多時,他已來到山下。

  文奇崛喘息一口,四下張望,曠野無邊,卻杳無人跡。

  他額上見汗,心道:「我這般急直,和那人腳前腳後,竟見不得他的影豈不怪事!那人既有如此駭人功力,又何必婆婆媽媽,我周旋,讓其同夥下手?他們劫走仇瀟瀟,卻是為何?」

  他思之難解,心下隱痛:「我自命腐儒怪俠,傲視天下,怎知天外有天,竟被人玩於股掌。那人學識、武功,俱在我之上,我不識真相,先前竟以戲耍為樂,豈不可笑?」

  他心悶難堪,惶惶站立。四下茫茫,不知何往。

  念及自己和仇瀟瀟以一月為限的約定,他心中一動,忖道:「仇瀟傲救女心切,約來幫手,尋此救人,也未可知。」

  他一有此念,亦不傷惶,飛身而起,漫如夜鴉掠走,直向梨花鏢局而來……

  梨花鏢局,夜幕壓頂。

  仇嘯傲夜不成寐,神倩輜然,踱出堂外。他經昨夜慘變,一日之間,大見憔悴;一雙虎目,卻是佈滿血絲,隱隱作痛。

  他仰天而歎,鬱悶欲呼。視那星月,亦是模糊生寒了。

  他前南道:「我梨花鏢局,竟毀於一旦了?」

  他鼻子一酸,鹹淚覺衝出眼底;淚水滑下,恰似二條游蛇,令他臉上陣陣癢癢痛。

  思及愛女瀟瀟,仇嘯傲更是心如刀絞。他夫人早死,膝下只此一女,愛她如命。眼下生死不知,無處可尋,該當如何是好?

  他茫然走著,心下歎道:「瀟瀟自幼體弱,近來又身患重病,我為鏢局上下忙碌,竟沒有好好照顧與她。她經此禍難,怎能消受?此事因我而起,她苦有三長兩短,豈不都是我的罪過?」

  他自怨自艾,無以排遣;遙望夜空不知何時,身後忽有人道:「仇總縹師……」

  仇嘯傲心下一驚,急掩去淚痕。回頭看來,卻見盟主手下那為首之人,披衣而至。

  仇嘯傲輕咳一聲,忽似想起一事,忙道:「你來的正好!」

  為首之人沉聲道:「在下雲飄鶴,特向總鏢師請罪。」

  雲飄鶴說過一躬到底,又道:「在下辦事不周,竟連累總鏢師愛女有失,門下死難。鏢師盡可責罰在下,在下絕無怨言。」

  仇嘯傲臉上大動急忙扶起去飄鶴,連聲道:「周鶴兄不必自責。飄鶴兄實在多慮了。」

  他為表白意,又道:「我只是一時出來走走,散散心而已。飄鶴兄萬不可掛在心上。」

  雲飄鶴見他這般說,臉上一鬆。他歎口長氣,道:「總鏢師,那少年村夫為了索回端硯,絕不會加害小姐的,總鏢師盡可以放心吧。」

  他又歎口長氣,言道:「在下心有疑問,望總鏢師萬見怪。」

  仇嘯傲吁口氣來,自道:「飄鶴兄不說,我也知道呢?」

  雲飄鶴一笑道:「請問飄鶴兄可否信得過我?」

  梨花鏢局譽滿天下,豈是無信之人便能執掌?在下當然信得過總鏢師。」

  仇嘯傲苦道:「飄鶴兄言重了。我也心有一間,不知當講不當講?」

  雲飄鶴大聲道:「總鏢師太客氣了!」

  仇嘯傲略一躊躇,直道:「飄鶴兄所慮,無怪是我是否暗中掉包,將假硯交付二縹師,真硯自己留存。飄鶴只有此疑慮,自不為怪。不過,我可以對天盟誓,二鏢師所押送的,正是那日投障人所投之物,絕無差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0:58

  雲飄靜靜聽著,致此頜首,重聲道:「總鏢師如此說來,在下焉能不信?總鏢師所疑之事,想必伯在下也是如此吧?或是盟主所得端硯,本來就是假的?不過,在下可以告之,在下並無掉換,那端硯也不是假的。總鎮師大可放心。」

  仇嘯傲聽罷點頭,面上陰沉似木,他自言自語道:「如此看來,那端現由真變假,當是二鏢師途中之事。」

  他一念及此,忙道:「飄鶴兄,你一路阻撓二鏢師他們,可見動?」

  雲飄使似被點醒,拍手道:「不錯,此中變故,自是途中無疑!」

  他言過卻又搖頭,惑道:「鏢師有何異動?」

  「這就怪了。在下始終追隨於他,並未見他有何動作。

  已年硯身為仇嘯傲聽他所道,心下灰敗。此事這般怪異,從何破出念想此中關係重大,且又連著的生死,仇嘯傲頓覺天旋地轉,胸悶如堵,口中一嘔,竟吐出血來。

  雲飄鶴見仇嘯傲吐出鮮血,驚惶失色。他急將他扶住,口道:

  「總鏢師,此事急迫不得,還需從長計議,總鏢師萬不可心灰、氣短。」

  他見仇嘯傲吐過淤血,面上大白,忙道:「我們還是回房去吧。」

  他攙扶仇嘯傲人堂躺下,自有門下鏢客送水送藥。一番忙碌,仇嘯傲臉上泛紅,呼吸也均勻了。

  仇嘯傲拉住去飄鶴的手,悲論道:「飄鶴兄,此事這般棘手,全仗飄鶴兄從中主持了。身為一鏢之主,真中慚愧。」

  雲飄鶴見他眼裡淚花閃動,心下一熱,慰道:「總鏢師安心養病,在下定當全力施為,尋出元兇,救回小姐。」

  仇嘯做釋然點頭。

  雲飄鶴起身欲要告辭,仇嘯傲卻長歎一聲,對他道:「飄鶴兄,我們昨日言談,中途打斷。眼下無人.飄鶴兄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雲飄鶴見時辰已晚,只道:「總鏢師身體要緊,我們以後再談不遲。」

  他轉身欲走,不想仇嘯傲急喘一聲,叫住了他。他停下身來,看著仇嘯傲。目光憐憐,良久,他搖頭道:「總鏢師有話,說吧!

  仇嘯傲吁了一聲,無奈道:「我心亂如麻,飄鶴勿要見怪。我想知道飄鶴兄昨日所為的原委,我們或許從中發現什麼,有助察明此事。」

  雲飄鶴微一沉吟,點頭道:「昨日一言未盡,在下自當詳稟總鏢師的。只是這其中變故,在下也反覆思量,卻未有什麼發現。在下恐是愚鈍,正好請總鏢師定奪。」

  他眉頭緊鎖,目露蒼茫,回念昨日之事,平平道:「那少年村夫殺過眾鏢客,又追搜不見,呼嘯一聲即遠去。我等換命追他,怎奈他功力甚高,快逾閃電,如隨何及得?無望之下,我等悻悻而返,沮喪之極。」

  「回到原地,不想地上空空,那死屍竟不翼而飛!我頭腦嗡響,當真難民相信。我心下暗忖,如許死屍,又有何用?此處偏僻荒蕪,又怎會有人打此路過,好心安葬?這般看來,盜屍之人定是也早早跟隨我們,當是黃雀在後,一待我等追來,他們便即顯身,掠屍而去。」

  「我等念及此處,心下驚驚。他們這般施為,必是有所圖謀,其心不善。我等不及再深想下去,順著那些人留下的腳印,一路追趕。」

  「趕奔多時,眼見人影綽綽,傳來一片喘息之聲。我等心下驚喜,齊聲吶喊,衝上前去一待將他們固定當中,打眼看來,我等卻俱是一怔:敢情這些盜運死屍之人,竟都是村夫打扮!」

  「我驚詫之餘,高聲喝問。那村夫體如篩糠,竟嚇得全都跪倒,大呼饒命。我不知所以,又是斷喝。中有一位老者出來,只說他們為一夥強人所迫,要將死屍送往梨花鏢局;若不應肯,就有殺身之禍。」

  「我心下狐疑:這幫村夫來的唐突,那伙強人又不見蹤影,僅憑村夫之詞,又怎令人相信?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輕輕放過他們。我上門尋仇生事,卻是想製造混亂,試探他們,令其現出原形。」

  「我叫人搜身,後又堅持搜你一搜,只道他們若為端硯而來,必會欣然應允;而那敢出來接你之人,又定是他們之中的高人,首領,如若趁他搜你之時,我暗語示警,你當可趁其不務,制住於他。如此一來,真相自可大白了。」

  「萬不料那少年村夫做戲如真,競騙過了我。他如許年紀,更沒令我放在心上尤令人震驚的是,他竟是那片紙傷人者!我一時大意,又過於自信,以致連連失算,今日想來,尤為汗顏。」

  雲飄鶴連連道來,臉上悵。仇嘯傲聽得一字不漏,陷入沉思,心道:「以片紙傷人者少年村失顯身看來,那幫村夫之言,恐怕不假。他們若是一夥,居心叵測,又怎容得那少年村夫混進,發覺不到?如此看來,村夫所言及的那伙強人,自不為虛了。他們插手此事,卻是為何?他們是誰?」

  仇嘯傲顫顫心驚,渾身發冷:「那伙強人目的不明。他們逼人送屍,自有其意,當不能就此罷手。敵暗我明,我梨花鏢局只能守株待兔不成?

  他憂心如焚,一口鮮血又是吐出,重咳不止。

  雲飄鶴心下大憐,好生勸慰。他親自給他服下藥去,直待仇嘯傲昏昏睡去,他才顫顫搖頭,走出室外。

  雲飄鶴心情沉重,睡意全無。他悵立院中,目下淒淒,感念所致,口裡吟道:

  「星火難入夢,

  憂思淚縱橫。

  冷眼看殘月,

  寒風滿孤城。

  有道晴方好,

  誰言夜色濃。

  自古多情事,

  今生幾碟脆。」

  吟罷,雲飄鶴忽聽一聲贊來:「雲大俠方武雙全,真是了得!」

  聲到人到,雲飄鶴一驚之下.已見十幾個夜行人刀斜在背,飛身入院。

  其中一摸高漢子似是餘味未足,站定之下,猶還讚道:「雲大俠這般才思,只怕那文中狀元,亦是不及。在下一介武夫,聽此絕妙好辭,幸甚!幸甚!」

  雲飄鶴面色不變,聽來人道此,微微一笑,口道:「閣下既言在下拙詩為妙,不見閣下絕不是一個武夫,在下正苦無人唱和,孤苦無聊,閣下能來,卻是天公作美了。」

  瘦高漢子笑著搖頭,憾道:「雲大俠所言,在下亦有同感。可惜在下身有要事,卻不能遂你所願。」

  雲飄鶴亦作遺憾之態,連道:「可惜,實在可惜。」

  瘦高漢子語調一變,冷冷道:「雲大俠聲名卓著,總不會落魄如此,充這巡院保鏢之差。如是為真,豈不為天下人所笑?」

  言下之意,卻是要他少管閒事,作那裡上觀。

  雲飄鶴自知來人不是善輩,他亦冷笑一聲,問道:「閣下想幹什麼?」

  瘦高漢子目光一閃,硬硬道:「雲大刨根問底,探人隱私,在下卻沒想到。」

  雲飄鶴見他不溫不怒,言語如刀,心下作急:「看他們武功不凡,定力十足,實為武林高手。限下仇嘯傲吐血在床,鏢局中人、自己手下又在昏睡,如若拚鬥起來,只怕大為不利。」

  他顧忌此節;遂高聲一笑.不屑道:「你們一路追隨於我,在下焉能不察?你們逼迫村夫,送屍上門,在下焉有不知?在下在此恭候已久,發此一問,有何不可?」

  瘦高漢子微微一愣,他身後的夜行人卻是一呆。雲飄鶴一瞥之下,心下釋然:「如此看來,他們晚真是村夫所言的那伙強人了。」

  瘦高漢子不置可否,只狠狠道:「雲大俠不識時務,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他抽刀在手,寒氣逼人。雲飄鶴心下一振,暗運真力。

  他自付這瘦高漢子縱是大敵,自己亦能應下,卻不料那些夜行人一齊上來,將他團團圍住。

  雲飄鶴見此色變,心道:「他們本是強盜,自不顧什麼江湖道義。如此一來,卻讓我少有勝算,凶險之極了—…」

  眼見夜行人大刀環侍,步步緊逼,雲飄鶴心下一挺,凝神以待。

  殺氣彌空,刀光侵人。

  雲飄鶴戒備之下,心下忽道:「他們全力對我,自是以求速決,好為害作亂。我人單力薄,如若再被動挨打,更無生價……」

  他一念至此,碎然發作。但見他腳下一點,身形上射,人在空中,雙手一擺,竟發出數十種暗器!

  夜行人等不料雲飄鶴先發制人,已是一驚。待見他雙手一招之下,萬道金光,漫如閃電擊來,亦是一駭。他們本能招架,揮刀急旋,耳聽金鐵相擊之聲,密如急雨:其間幾聲慘叫,夾雜而來。

  雲飄鶴見自己先擊得手,已斃四人,心下一振。夜行人見自己同伴狩不及防,大意喪命,不覺渾身一顫。他們稍一停滯,催刀便上,此刻他們戒備異常,又志在必得,直把那鋼刀舞成一片光網。罩向雲飄鶴!

  雲飄鶴此刻再無先機,眼見刀影如山,光網似雨,自知硬拚不得。他保命要緊,卻使了一招「懶驢打滾」,身形到地,勢如疾風過野,在那光網封合的一剎那,滾出圈外!雲飄鶴逃過此劫,未待喘*一口,己所頭上刀風呼嘯,又是壓來。

  他身不能起,急切之下,但見他身推游蛇,貼地疾竄,無奈使出「蛇行大法」,狼狽已極。

  瘦高之人先為自己手下身死恨怒,此刻見雲飄鶴這般模樣,已成板上之肉,釜中之魚,不禁由衷暢快。他手上不松,口裡卻戲道:「雲大俠以做驢、龜蛇自賤,卻讓在下大飽眼福了。如此玩耍,真是痛快!雲大俠總是這麼玩嗎?」

  他戲弄無度,極盡嘲諷,雲飄鶴時下危急,自不暇反唇相譏,惟咬牙自道:「雲飄鶴啊,雲飄鶴.你自擔大任,諸事未了,你萬萬不可就這麼死去!」

  他如此自勵,卻怕自己為其惡毒之語,擾亂心神,令其有機可乘。他苦苦捱著,只作未聞。

  瘦高之人見雲飄鶴全無還手之力,東滾西爬,竟殺他不得,不由得又急又氣2他故作一笑,口道:「雲大俠,我們玩耍如此盡興,焉有不吟詩唱合之理?在下口占一絕,還清雲大俠指點一二。」

  說罷,他又作一笑,眼望雲飄鶴,一字一句道:

  「懶驢大俠雲飄鶴,

  名滿天下龜蛇爬。

  成事不足偏要做,

  敗事有餘挨刀殺。

  此言陰損,惡毒,瘦高之人偏又陰聲怪調,直聽得雲飄鶴五臟氣炸,七竅生煙,再也忍受不住。他一聲嘶呼,饒如狼曝,竟忘了刀槍在側,欲要起來和他拚命!

  夜行人等見他氣極心亂,破綻大開,俱是一百瘦高之人冷笑一聲,手上一沉,當先向雲飄鶴頭上新去!

  眼見雲飄鶴命是一發,絕無僥倖之時,昏昏月下,忽有十幾道白光,饒如鬼火,悠忽射在夜行人等身上。白光過後,再看那些夜行人,卻是一下定住,僵如木偶,直似十幾個群雕塑像一般。

  雲飄鶴渾然如夢,茫然四望。夜色慘慘,寂寂淒淒。

  頭上一涼,他伸手一模,抓在手中的,原是瘦高之人的大刀。大刀緊貼頭皮,如若不發生此變,只怕再遲緩片刻,他就早已被劈成兩半。

  雲飄鶴驚魂未定,忽聽身後有人道:「閣下命不該絕,可是天意?」

  雲飄鶴頭皮一炸,驚驚難語。

  說話之人轉到他的身前,雲飄鶴見他儒冠方巾,少年瀟灑,手搖折扇,兀自一果。他顫聲道:「在下可是少俠所救外

  那少年神清目朗,一笑道:「閣下此中錯誤,已不是初次了。」言下之意,竟是諷刺雲飄鶴只看他青春年少,便不敢相信為他所救。

  雲飄鶴面現疑惑,心道:「他責我輕視之意,又怎說不是初次?此人話中有話,卻不識得,他是何人?」念想此處,他心下不解,把頭一低。目光所對,赫然竟是幾個紙困!

  雲飄鶴大驚之下,恍然大悟:「此人乃是那片紙傷人者!自己先前只為渺視年少,才被他蒙蔽,鑄成大錯。依次算來,眼下之錯,實不是初次了。」

  雲飄鶴猜得那少年的身份,心下卻是更為困惑:「他殺人不眨眼,又怎會出手救我?他夜上門來,又是何故?」

  他惑不能解,只道:「閣下救命之恩,在下他日定要奉還。你若想借此要挾,卻是不能廣他一言及此,單臂一掄,眼見夜行人抵在他週身各處的鋼刀紛紛落地,「鐺啷」有聲。

  那少年見他脫出困境,走出刀林,搖頭一笑。他折扇輕擺,直言道:「小生來此,本有事相詢。小生可以面見仇總鏢師嗎?』

  雲飄鶴見他說得認認真真,略一思忖,回道:「總鏢師貴體欠安,眼下又這等時候,怕是不妥。』那少年正聲道:「小生若無緊要之事。自不敢打擾仇總鎮師的。」

  雲飄鶴猶豫片刻,乃道:「閣下已和總鏢師約定期限,總鏢師之女又在你的手中,閣下還要怎樣?」

  那少年心下有急,不耐道:「小生禮儀在先,若不如此,閣下可自信攔得住小生麼?」

  雲飄鶴心頭一顫。他一瞥僵立的夜行人等,隨口道:「梨花鏢局被人欺上門采,在下又險些不測,且容我將他們拋屍荒野,免得總鏢師見了,又是恨憤嘔血!

  說過,未待他有所動作,那少年便一言制止,口道:「他們只是為我封住了穴道,並無大得,閣下還是引我去見仇總鏢師吧。」

  雲飄鶴細看夜行人等,果如所說,心下叫喜:「這些人前番所為,自己正要查尋緣由。他們不死,真是再好不過!」

  他竊喜之下,自知對這片紙傷人者奈何不得,索性當先引路,暗想明知他來意之後,再作打算不遲。

  那少年隨雲飄鶴進人從嘯傲的臥室,見床上絞帳四合,隱見仇嘯傲裡面高臥,心下一動:「如此著來,劫走仇瀟瀟此舉可不是梨花鏢局所為了。」

  他為此事憂急,卻想掉頭而走,無奈事已至此,他只好硬著頭皮。沖床上一輯道:「在下文奇崛,見過仇總鏢師!」

  他道過之後,心下顫顫:「待他醒來,我該如何說話?若是直言相告,他若不信,向我討人。和我拚命,如何是好?」

  文奇崛久待無應,無奈又道:「在下文奇崛,問候仇總鏢師!」

  他此次語聲漸高;心下卻是伯他聽見:「我以腐儒怪使自居.卻是連一個姑娘都維護不了,昨日我在此傲不可及,使他醒來,我又以何面目和他相見?」

  立在他身側的雲飄鶴只道仇嘯傲不應不答,乃是願意折辱文奇崛,自不見怪。可時候一久,他不禁眉頭擰鎖,不知所以、他急走到床前,撩起紋帳,一看之下,愛時駭住:但見那仇嘯傲眼瞪口張,鼻息全無,竟是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1:33

第 四 章


  文奇崛見雲飄鶴面上大異、湊上前去。一見之下,亦是怔怔難語,心下亂道:「瞧此情景,仇嘯傲乃是被人所殺;殺人者,可也是劫走仇街深的人嗎?若下如此,這兩件大事,怎會接連而起,且目標所指,僅是他們父女?」

  他心下雖不能最後認定,可這種感覺衝撞激盪,分外強烈。他四口長氣。對雲飄鶴道:「小生還有別事,這裡告辭了!」

  他心下煩亂,轉身欲走,雲飄鶴驚醒過來,一聲喝道:「閣下這就走嗎?」

  他怒目而視,面上扭張。

  文奇崛直看著他,冷冷道:「仇總鏢師身遭不測。閣下不追查兇手,卻想和我糾纏,豈不耽誤了正事?小生來的唐突,此到又自知不便『小生不走,留下做甚?」

  雲飄鶴臉上赤漲,很起道:「仇總鏢師死的不明不白,你怎脫得了干係?不錯,你去而復返,我先前費解。眼下總鏢師遇害,卻讓我翻然頓悟:是你殺了總鏢師,不錯,一定是你」

  雲飄鶴說得聲色俱厲,文奇崛聽了.心下火起,怨聲道:「小生若要殺人.何必暗中下手,做那卑鄙小人的勾當!你若不信小生,何不來殺我地恨?」

  他雙月完人,勝日以批。雲罰嗎看來,心中梗痛:

  他若是殺人在抗,當不會出手致我於後了。不是他,又是何人

  一念那幫夜行人,雲飄鶴心中一亮:「他們在闖梨花然局,自是沖仇嘯傲而來。他們握住於我,另有其同夥趁隙對他嘯取下手;當是不錯廣

  雲飄鶴及此節,急奔向竇外C他要拷問夜行人,以明真相。文奇崛見他出去,心知其意,隨後跟上。

  二人來到外面,向前一望,僅是一呆。植大個院落,此句且已空空蕩蕩,那被制住的夜行之人。竟不見了,連翻地上的四具死屍,亦消失得未影無蹤!

  二人奔到剛才打鬥之處,見地上一無所留,相對默然,他們既殺仇嘯傲,又救走了夜行人,當喜慶一番了。

  憲等處處受制技於奔命.用算栽得極慘,知此下去,怎主二人各懷心事,神情黯然。夜風拂來,竟如鋼刀割面,隱隱生痛!

  良久,但聽文奇崛道:「閣下如伺稱呼?」

  雲飄鶴心情痛傷,今聽他相問姓名,不知所以。他略一猶豫,緩緩道:「在下雲飄鶴,浪得虛名。」

  文奇崛點頭道:「雲大俠如此仗義,小生今日眼見,好生敬佩。小生文奇崛,自以腐德怪俠相居,卻不知能否和雲大俠交個朋友?」

  他說得認真,卻聽雲飄鶴一聲冷笑:

  閣下遍身血腥,嗜殺過命,怎會有興交朋好友?在下雖是不才,卻也不能和虎狼為奸,狐狗執手。」

  文奇崛聽他痛罵,怒不可遏。他一把揪住雲飄鶴,喝道。

  「雲飄鶴,你算什麼東西?我要殺你,著你還罵得出嗎?!」

  雲飄留被他揪得氣室心問,臉色漲紅。他自知抵他不過,索性一無反抗,口裡仍道:「在下的命,本是為你所救;你要殺我,那就殺吧。」

  文奇崛目光一級,又聽他道:「言下若是不死,日後當日夜為你的人情所累,此中煩惱,卻比死還可怕。」

  一文奇崛做下手來,無奈瞥他一眼心下卻是讚道:「此人剛烈如此,武功縱是不濟,亦可算一條好漢!」

  他不想再難為於他,只道:「雲大俠所欠之情,小生本沒放在心上。雲大俠既有此說,小生倒要看看,雲大使日後怎樣報我?」

  他一言作罷,長聲而嘯,身形倒縱,飛掠遠去……

  文聖山中,巧峰排列,怪石參差。

  文聖書院,德直珍罔,金霞煙籠,寶閣瓊樓,紫霧雲合。

  書院群賢殿上.此刻群情濟濟人有千餘,他們個個危然正坐,正在聆聽殿台之卜的一位老者說文論道。

  要知文聖書院.乃天下文人朝拜的聖地。此處集天下之人墨客之精華,日藏有天下盡有之書卷。為文者,心有所慕,學有所疑.道右所惑,在此盡可化解,得償心願,實可謂此中一日得.勝讀十年書了。如此聖地,為文者自然如朝趕至,來之若趨。怎耐文聖書院,向來有一規矩.卻成了檔駕攔路的猛虎。此規矩說來簡單。那就是從山下到書院,一路之下,設有十個關卡,前來之人,要應對把關者的以文考問,答對得體,方可人關。如此緣故.能講得書除。

  若一關有失,答對不周.便是前功盡棄,惟望院而歎了。這般看來.能進得書院之人,已絕非泛泛之輩。眼下群賢殿人數逾千.舉袂成幕,說是下群賢畢至,盡在此中,自不為過。

  殿上老者一番道過,殿下一龍鐘老懦顫顫站起,恭恭敬敬道:「先生妙論,已盡解學生多年之惑了。學生茅塞大開,全仗先生。」

  他立優不穩,卻仍認認真真鞠躬三下。

  龍鐘老儒未得落座,已有數人站起。附上老者微微一笑,謙和道:「列位有克老生自會一一作解。」

  他笑對一中年懦生道:「這位,你先說吧。」

  中年儒生受寵若驚,忙道:「多謝先生拈愛,學生感激不盡。」

  那老者聽此,眉頭一皺,沒聲道:「諸位來此,無須客套。老生以文會友,繁文得節,免了……」

  中年儒生見老者生厭,自不敢再說什麼,只道:「學生心有一惑:學生乃一窮困書生,自慰略識點墨,雖是寒酸,亦可為榮了。怎奈書生之苦,非心以為榮便可消解;書生之怨,非艷在美食亦能平息。此中道理,恭請先生賜教。」

  老者聽罷,撚鬚額首,口道:「這位有此疑惑;當是為書生者之福,老生恭喜與你,你可願領受外

  中年儒生一時怔住,吶吶道:「先生所說,學生敢不從命?」

  老者肅然道:「先生本是先生,從命全在自己。你剛才所言,卻是你疑惑的根源。根源為本,亦可為本;脫此疑惑,需以本為未,視末如本。」

  老者言此,眼望殿頂;娓娓道來,口若懸河:「書生窮困,古今亦然;點墨有識,寒酸相伴。書生之

  苦無過自視過高,心有大欲不退之歎;心以為榮,只是徒然自欺,意存清狂未果之言。書生之怨,不怨而怨怨而非怨;艷衣美食,艷而不美美而不艷。」

  「以窮困為本,天下比書生窮困者多矣,書生自算是末;以書生為本,天下比書生知書者少矣,窮困自當是末。

  依此觀之,苦是非苦,非苦為苦;榮是非榮,非榮為榮;思是非怨,非怨為怨;艷是非美,非美為艷。如此如此,那疑惑的卻不是疑惑的了,不是疑惑的,卻是疑惑的了。

  要知世事本末倒置,原屬平常;倒置本末以察世事者,卻是所謂我等聖賢!」老者侃侃道過,撚鬚微笑。殿下千人,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沉寂之時,忽聽一人大笑聲起,語驚四座:「先生滿口胡言,唬得住他們,可騙得了我嗎?!」

  群賢段話人聞言色變。眾口腔望之下,一少年書生,錦袍耀眼,袖帶飄飄,越眾而出。

  少年書生一瞥眾人驚駭之狀,仰瞼又笑。

  殿上老者心下驚怒,面上卻無動於衷。一待那少年書生笑過,方道:「這位後生,可笑夠了嗎?」

  少年書生面如淡金,目似秋水,他走近老者,侃侃道:「先生乃文聖院五聖之首。自當是德高望重;智識過人之大賢。在下慕名而來,下借千里迢迢,倍嘗艱辛,亦可算心誠之至了。剛才先生所言,在下聽了,實在不敢相信!

  似先生大賢,也如此故弄玄虛,大言惑眾嗎?在下發笑,當是笑我不清世事,受此愚弄!」

  群賢聽那少年書生如此之說,屏住呼吸。他們把目光齊投在老者身上,心道:「文聖書院,向來為文人聖地,這青年書生膽敢在此撒月,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卻不知先生怎樣懲治於他?」分國見老者聽那少年書生言過,卻是搖頭苦笑。蒼聲道:

  激話生可畏,老生在此五十餘年,後生所言,老生倒是第一次聽到。

  鼓。他看看少年書生,撚鬚不止;少年書生見來,傲然一笑又道:「先生沽名釣譽,當是聽盡了好言好語。在下直言不出發科於心,自是難能可貴了。」約二群賢聽此,一陣騷動。少年書生狂妄如此,目中無人,他前存一語,己損極了他們;如今這話,更把他們視若附喝之蛆、違心拍馬的小人。此等無禮小輩,真是該殺該剮!

  老者見群賢憤憤之狀.長歎一聲,口道:「諸位,文聖書院以文服人。諸位若是大動於戈,老生絕不相容。。

  他說得義正辭嚴,滿臉肅穆;群賢見了,騷動之聲方是壓住。騷聲一緩,但見群賢之中。走出一人。此人三十開外,藍衫加身,由於激憤,他竟指點著少年書生,一時說不出話來。

  少年書生見藍衫人近得跟前,冷笑一聲,懶懶道:「閣下當先出來,必是自信口舌之利了;閣下氣大胸窄,想必也是人所不及;閣下挺身而出,就不怕反遭其辱嗎?」「少年書生氣定神閒,連連道來;藍村人聽了,渾身顫粟,臉色鐵青。他咽口唾沫,許久方道:「狂妄小子,你有何德何能,在此辱沒先生,毀我眾生?」

  少年書生瞥他一眼,隨口道:「古人云:有才而性緩,有屬大才;有智而氣和;方是大智。閣下性急氣爆,當屬無才無智之徒,在下和你面對,頗為不妥。」

  他一語道盡,不再看他;藍衫人臉上紅紫,猛一聲道:「小子,算你狂得可以。先生若不有言在先,以文服人,看我不把你砸成肉醬!」

  少年書生點頭一笑:「不錯。在下清狂,自有清狂之能,自信以文服人,不在話下。」

  他再看藍衫人,補道:「似你大話嚇人,使粗行蠻,又怎是我讀書人所為?只此一節,你就輸了。」

  少年書生言過又笑。藍衫人無言駁斥,尷尬呆立,直欲廝打洩恨。

  藍衫人難堪之時,忽聽群賢之中有人道了一聲:「後生可畏,老朽倒要好好見識見識!」

  少年書生凝神看去,但見說話之人,乃是前番有惑求解的那個龍鐘老儒,不禁一愣。心道:「老儒立猶不穩,此刻怎會上前論辯?、」

  念及他那會鞠躬三下,滿是虔誠之狀,少年書生心下忽釋:「是了。他醉心於此,怎忍我傷及他心中的聖人?想是他憤怒已極,連老命都豁出來了。」

  少年書生念此搖頭,駐足以待。

  龍鐘老儒顫顫過來,抖抖停下。他老眼昏花,猶是盯著少年書生。幾聲重咳,從他胸中滾出,響在死寂一般的群賢殿中,直如炸過轟天的巨雷!

  龍鐘老儒喘息路平,便道:「聖人者,何也?」

  少年書生只想這龍鐘老儒出來,必會對他痛絕一番,詛咒一頓,萬不料他竟一語中的,直談文道,他驚奇之下,頭腦千轉,嘴上一張,清聲道來:「聖人者,聖人也。為儒者,言才智和德性都超於常人,道德極高的人為聖;為道者,言修得真道,拋棄功名,六根清淨,超凡脫俗的人為聖;為法者,言人之不斷修行方能獲得的道德境界為聖。」

  龍鐘老儒顫聲一咳,質問道:「何以知之?」

  少年書生語調一揚,回道:「《論語·述兩》云:『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孟子·離婁上》云:『聖人,人倫之至也。』;《孟子·盡心下》云:『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老子》四十七章云:『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莊子·逍遙游》云:『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元氣之辯(變)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苟子·性惡》云:『始乎為士,終於聖人、』」

  龍鐘老儒至此頷首,沉聲道:「聖人除惡而所善。我等以聖人為尊,何以咄咄逼人,口不擇言?」

  少年書生見他至此方道真言,不屑道:「古人云:天雖生才,才者未必成;學雖成才,才者未必用。時下不成且用,大成不用,已遭人怨;在下若是再隨波逐流,順來逆受,豈不算是為虎作悵,天理不容嗎?』」

  少年書生說得鏗鏘有聲,龍鐘老懦聽罷無言,手足大顫。

  良久,殿上老者一捻長鬚,宏聲道:

  群賢見此,心下一痛。冷寂之時,但聽又一聲高叫從人群中傳來,卻不見人出。

  那聲音道:「腐儒怪俠,你殺人越貨,算不算是為虎作悵,天理不容?」

  他眼裡黑臣壓的群賢,頗為躊躇。

  要知這少年書生,正是腐德任俠文奇崛。

  那日,她別離梨花鏢局之後,多方探察,一無所獲。

  奈之下,他意想那夜上草廬的「先生」,終是一可疑人,是以橫下心來,只道先找到他再作打算。這般,他才然上得文聖山來,自料想此中用孺皆是,那「先生」混其間,當大有可能。如此,文奇間方故作清狂之態,大鴝闕,眼下竟引出那人開口,終句算不虛此行了。

  文奇崛猶疑之際,但見段上老者信步走下。老者走到奇嵋身側,平聲道:「後生既是識得,老生也想見他一見。他說你殺人越,可是真的?」

  文奇崛心下著惱。回道:「文聖書院以文會友,在下也不想在此惹事生非。那人救出來見我,想必心下有愧。如此縮頭緒民之輩,老先自不必見了。至於殺人越貨,真與不真。僅憑老先生自判斷。」

  文奇崛說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那老者聽來,卻是頭一笑。

  「後生,文聖書院向來合滿天下,遠播四海。後生你如胡鬧,倘若傳揚出去,豈不令天下人笑我?」

  文奇崛聽之一凜,見老者面更平和,目光卻寒冷無比。

  不住道:「老先生可有所打算?」

  那老者沉默片刻,直道:「文聖書院,以文會友,以文制敵。後生你既挑起事端,若要平息,自是以文為要。」

  文奇崛心下焦急,不禁火起,他冷笑一聲,傲然道:「老先生可要和在下以文相較嗎?……」

  老者白頭向上一舉,目光渾然。許久,方是輕輕一點。

  文奇崛心中一沉。冷冷道:「在下上山。本無閒談文說道。眼下在下要尋找之人。

  就在這大殿之中。若是在下有終勝得老先生,老先生可願留在下一個方便嗎?」

  老者面色不動,只道:「方便為何?」

  文奇崛一掃眾人。高聲道:「他們統統留下!在下一日察不出那個人來,他初便不能移動半步!」

  群賢聽之哄動,嚷道:「臭小子。那人禁不出來,我們就一輩子守在這嗎?」

  文奇掘一聲怒叫:「不錯I一珥不出在下就殺人十個!」

  群賢聞言更憤,於百萬眼睛齊盯在老者身上,又是嚷道:「先生,你身為文聖書院五聖之有,又怎容得這臭小於囂張如此?先生、你發下一句話來,看我們不把他碎屍萬段!」

  群賢人多勢眾,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那老者視若不見,只道:「你們之中,既有這後生要找之人,何不出來說話?如此一了百了,又怎擾我書院清靜了」

  老者之言,群賢聽了,大是見怪,中有人道:「老先生此言差矣!這臭小子口出不遜,咄咄逼人,老先生身為五聖之首,單以地主之誼而論,也不能將那人交給於他!」

  又有人道:「不錯!這臭小子欺人太甚,殺他猶不能洩恨,何談成全與他?」

  眾人千口紛紜,文奇崛聽來,卻是放聲一笑。

  群賢初聞他笑,俱是一怔。老者臉上一緊,忙道:「後生何須如此?」

  他面上苦艾,目光憐憐。文奇崛看來.心下怦動:「這老者既已答應與我以文相較,自是不願損及文聖書院的威名。我發聲一笑,施展『關吼追魂』神功懲治眾人,貳也顯得小氣了、」

  他一念致此,悠止笑聲。群賢正覺頭昏心亂、至此,方感種情一振,血脈通暢。他們吁口長氣,方語此乃少年書生施功所致,不禁面面相覷,心下後怕。

  文奇崛望定老者,目光平緩。他一瞥眾人,凜然道:「老先生一諾千金,在下自也不是元信之人。我們以文相較,老先生盡可以一試了。」

  老者神情不動,只是頻頻頷首。他回歸殿上,沖殿下群賢一揖道:「文聖書院,向來以文服人。這後生既肯如此,老生焉有不從之理?各位若再異議,老生也無話可說。」

  他一瞥群賢.見眾人面上雖是驚疑,卻不作聲,乃對文奇崛道:「後生,老生作此安排,自有一番思慮。若老生贏得,後生可否也會給老生一個方便了」

  文奇崛釋然一笑,大聲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先生既禮議在先,在下又怎敢不恭於後?」

  老者肅然一凜,點頭道:「後生知情含義,最好不過!」

  他輕輕落座,細捻長鬚;目對文奇崛,一字一頓道:「後生,老生有言在先,若是你敗,你就要終身在此困守,不得出山半步!」

  文奇崛心下一冷,心道:「這老者出此條件,莫不是要將自己一生都葬送了嗎?我身擔重任,百事纏身,又怎能老死丘山?」

  老者見他目光閃爍,臉顯猶疑,長笑道:「後生若是知難而退.也就罷了!」

  老者話音未落,群賢已是哄笑聲起。文奇崛熱血上撞,正聲道:「老先生何出此言?在下以腐儒自居,自有腐儒之念。倘若在下不濟,當會以敗為榮,以苦為樂。此中真趣,卻不是凡夫俗子所能體悟了。」

  他蔑視著眾人,心下卻道:「文奇崛啊,文奇崛,你真的會以敗為榮,以苦為樂嗎?……」

  文奇崛應承下來,心下惴惴。轉念又想自己詩書滿腹,才氣橫溢,又怕何來?他略穩心神,胸脯一挺,劍眉揚處,竟又英氣逼人,傲視無物了。

  殿下群賢看之竊笑:「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要和五聖之首的詩聖一較高下,只此一節,這小於就是個白癡!」

  群賢本沒把文奇崛放在眼裡,又怎會為老先生成敗擔心?他們只是猜想:老先生該以何考究,好今這小子一下落敗,丟人現眼。

  老者目光平平,漠然道:「老生身為詩聖,若以詩相試,卻讓天下人恥笑了。若論其他,卻又不知後生以何為精,當真兩難。」

  他手打白鬚,眉頭微皺;瞧此情景,他卻似一心盼著文奇崛取勝,至於自己,渾然若忘。

  文奇崛心下生氣,鬱鬱不快:「這老者貌是公允,其實卻是高傲之極,渺視已甚。我若贏不過他,當真要終生受辱了。」

  他心神一轉,自道:「這老者既狂妄自大,棄詩不用,卻也令自己大有勝算。我若以強擊弱,避實就虛,定該絕無有失。」

  他心下通暢,微微一笑道:「老先生先人後己,高風亮節,在下欽佩之至。在下雜學百家,無以為精,承蒙老先生厚愛,我們只在畫上相較好了。」

  文奇崛說過此言,見那老者欣然頓首,卻是一拐:「這老者號為詩聖,又怎會如此痛快答應與我比試作畫?他一心向文,想必為畫是他的一大缺欠,莫非

  文奇崛又生惶恐,一念此事關係甚大,他強定心神,不想其他。

  兩人以畫作賭,自有人奉上所需物什。文奇崛捉筆在手,眼望雪白的畫紙,心道:「這老者非比尋常,萬萬大意不得。我若拘泥畫理,循規蹈距,勢必難脫俗氣,少有勝算。」

  他念及此處,索性擲筆於地,將那五彩畫水,隨意潑到畫紙之上。群賢眼見文奇崛此舉,大為驚訝廣莫名之際,又見文奇崛玉手追擊,如此三下做罷,宛若水中撈月一般。

  文奇崛作畫之時,那老者半瞇雙眼,手捻長鬚,直似小睡相仿。一待群賢驚叫有聲,音振耳骨,他方似回醒過來,睜開雙目。

  老者默對畫紙之上的白鬚老人,端詳許久,最後道:「像……實在太像了。」

  他舉目看著文奇崛、又道:「後生可畏。想不到你只在此小目時日,就盡得老生的神韻,且異想天開,無筆天成,老生只怕要輸給你了」

  老者之言,說得有氣無力。群賢聽了,更是氣餒。自古畫技,皆是從筆法談起;高與不高,其實全源乎運筆妙與不妙,今日這少年書生全無筆法可談,更無運筆之說,如此情形之下,他竟能將老先生的音容笑貌合盤托出,神情兼備,若不親見,當真無從想像。

  群賢思到此節,暗暗搖頭。少年書生先聲奪人,妙過天功,縱老先生神乎其神,若要取勝,只怕不能了。

  一想少年書生得勝之後,就要任他宰割,他們的一腔怨氣,竟又都發到那說話之人的身上,嘴裡忍不住小聲咒罵。

  老者殿下一望,長歎一聲。他起身離座,口道:「老生獻醜了。」

  一言及此,老者已抓過畫桶,高舉過頭,竟是—一倒入口中。眾人驚訝更甚,呆呆之際,但見老者腹漲如鼓,面上紅潤,聲若酒醉興起,搖搖欲倒。

  文奇崛大驚之下,一片茫然。他正欲上前扶持,卻見老者把口一張。所喝之物,一下嘔出,盡數噴灑在畫紙之上。

  文奇崛只道老者賭氣所為,心下隱隱內疚。他正欲出言相慰,不料目光一掃那畫紙,竟是赫然呆住!

  敢情那畫紙之上,意畫著他的畫像。那畫像神采飄揚,色澤分明,纖發畢現,直似他的真身印上去一般!

  文奇崛看到此處,如雷擊頂,四下渾然。老者以口作念全憑一口氣揮灑作畫,猶為難得的是,他竟能將口中保合為一的畫水吐出之時,分解開來,令那色彩各得其所,只此一節,自己便是輸了。

  慮及「輸」字,文奇崛週身一冷,體如寒冰:「自己諸事未了,原指望在此尋得那皮草廬之人,探個端倪;卻不想這般收場。如此說來,我就要困死這裡嗎?」

  群賢見他呆如木雞,臉色慘然,心下大樂。歡呼老先生之美言;自是震耳欲聾,極盡所能。

  老者不厭蹙眉。他淡淡看了一眼文奇崛,溫聲道:「後生雖是輸了;可知福禍相倚,輸贏相補的大道!後生才沖鬥牛,遠非凡夫俗子可比,老生愛子不及,如此才要非贏不可。」

  言下之意,他竟是愛才所致,才不惜費此周折,好讓他苛守誓約,終生追隨自己的左右。

  文奇崛聽之心亂,猶是自道:「我自傲無敵,受此責罰,可是天意?我身為大丈夫,自要言而有信,可那諸多事情,我自答應人家,如若在此留下,守此誓約,豈不還是失信於人,毀及其他?」

  他心下大亂,一時不知所措。

  「腐儒怪俠,你血債纍纍,能躲在這,算是便宜你了。」文奇嶇再聞此聲,種然猛醒。那老者亦是目光一閃,落在一位身儒者身上。

  文奇崛順著老者的目光一瞥,暗暗心喜。他只作未聞。

  沖老者深施一禮道: 在下心服口服。自當廝守山林終生不悔。只是尚有大事未了,但請老先生網開一面,且容在下了卻

  此事,再踐前言!」 文奇嶇身言畢,他又是一躬到地,未待老者言他,文奇身形未起,雙足卻已劇然加力,縱身飛起,直如蒼鷹搏兔撲向他。

  文奇崛驟施神功,此刻卻是不敢絲毫怠慢。經剛才畫比試,他對文聖書院的詩聖老者多了不少的顧忌。此人為詩聖,誰料為畫一途亦是聖手。他先前暗指自己不要以功罰, 又憑一口真氣為畫,依此看來,這老者或是深精武道,亦未可知。何況自己不守誓言,且在此抓人出手,更是犯了大忌。是此,文奇崛方小心戒備,絕不似先前那般有恃無恐。

  閃電之間,群賢不及驚避,已見他輕如猿獼,疾如鷹洶湧而來。那長身儒者更覺眼前一花,手上一麻;正要痛叫,又感喉頭一緊,怔怔說不出話來。

  文奇崛拿下此人,面上卻是一沉:「這人那日膽敢夜間無名山,照理該是武功高強之輩,此時怎會任我輕輕制住?他若不是那人,又怎會道出我的名號,公然挑釁?」

  他心下有疑,茫然難解;回頭一望,又見那詩聖老者———

  全然未動,竟坦然地瞧著自己,似是不以為然。

  遲疑之際,詩聖老者冷冷道:「後生心有苦衷,老生暫且容你一時。事畢之後,後生若不回返,老生的面子可丟盡了。」

  文奇崛聽他一言,忙道:「老先生成全在下,在下焉能有失先生?在下一但了卻俗事,自當回返是了。」

  他沒料到詩聖老者如此痛快答允與他,又不出手相阻,一時竟心下感激。此事更顯得有些費解,他自道那老者不過真是一老儒罷了,卻不多加思量了。

  文奇崛抓住長身儒者,自不便在此久留。他撤棄疑慮,正欲舉步,卻聽詩聖老者沉聲道:「後生來去匆匆,何不留下名諱?他日後生去而不回,老生也好尋個方便。」

  言下之意,老者竟還是不信與他,卻不怕他出爾反爾。

  文奇崛臉上一紅,心生怒氣。又想此非久留之地,豈可和他多費口舌?他壓住心火,重重道:「在下文奇崛,自號腐儒怪俠,老先生可記好了!」

  一言及此,文奇崛狠狠瞪了一眼長身懦才,心道:「此人害得我在此受辱,我定要好好懲治與他!」

  他長袖一甩,攜起長身儒者;群賢眾目之下,文奇崛身形一振,飄然而去……

  下得山來,文奇崛怒不可遏,出手如電,抓向那人臉面。那人躲避不及,一抓之下,竟被摳破皮肉,鮮血淋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2:29

第 五 章


  文奇崛看之一怔,急急解開他的啞穴,大聲道:

  「你是誰?」

  依他所想,此人若是那夜間無名山之人,此刻定是已喬裝易容;眼下他既不是這般,此人的身份就大可懷疑了。

  那人痛叫有聲,毗牙咧嘴,口中叫罵:

  「臭小子,有能耐你殺了我!」

  文奇崛心下悵然。自己費盡心力,到頭來還是一無所得。眼下之人,若不和那人一夥,定又是個怪物了。

  他目光一緊,冷笑一聲:

  「你既知道我的手段,還敢這麼賭硬?你到底是誰?」

  長身儒者手捂血臉,恨聲道:

  「腐懦怪俠,你恨我當眾揭穿了你,是不是?」

  文奇崛把頭一點:

  「不錯。」

  長身儒者苦笑聲聲,續道:

  「大丈夫敢作敢當,似你這等小人,也敢稱腐儒怪俠馮?」

  文奇崛耐之不過,直道:

  「我出山不久,天下知我名號者,為數廖廖。你何以知之?」

  長身儒者搖頭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腐懦怪俠,如今,你的罪行已昭然天下,芸芸眾生,自會群起而誅之。縱然不濟,爾又怎逃得了終身囚禁文聖書院之刑?那只怕生不如死了!

  長身儒者說過,放聲快笑,聽來,直如鋼刀人骨,痛徹心脾。

  他一把揪起長身儒者臉色鐵青,

  長身懦者被他擎著,並不掙扎,只是陰冷一笑,猶道:

  「腐儒怪俠,你知道最好。我大命已成,雖死無憾」他言過即止,再不出聲。文奇崛見他臉色轉青,僵如木偶,心下一凜他急急放下他來,一探鼻息,卻是全無!

  敢情長身儒者自咬毒囊,竟是自盡死了!

  文奇崛果望地下死屍,驚魂蕩蕩。此事看似無狀,怎想其中變化,這般繁複?看來自己的一切,已盡在人掌握之中,自己疲於奔命,卻是步步深人人家的圈套。

  他忽感累極,無力坐在地上。清風拂來,如刀割面。

  他瞥了一眼那長身儒者的死屍,忽打了個冷戰:

  「此人不過是個文弱儒者,卻是這般剛烈,視死如歸,可見背後馭使其人,實在了得。」

  他如坐針氈,遽然而起,四顧茫然,不知們往……無奈之時,忽有那吟詩之聲,從遠方傳來:

   「過去終成夢,

  

  聚散兩無蹤。

  

  相識心不悔,

  

  別離事無情。

  

  冷月催人淚,

  

  孤星歎樓空。

  

  一朝成陌路,

  

  何以再生逢。」

  文奇崛聽之心動,悵然相向遙望長天,方覺此刻已是月上穹宇,銀星乍現了。

  反助月光之下,但見一白衣公子,書生打扮,修身俊面,步履踐研,緩緩踱來。

  白衣書生近得前來,一見文奇崛怔立之狀,顫顫搖頭,不屑道:

  「敢問公子。可是在此賞月觀星?」

  文奇崛驚過神來,略一沉吟,隨口道:

  「公子吟詩甚妙,在下雖無雅興,卻也心馳神往了。」

  文奇崛心驚白日之變,自是對這儒牛隱含戒備,他目不轉睛,盯住與他,卻要從他的身上,尋出個破綻。

  白衣書生臉顯紅漲,避開他的目光,負手一挺,歎道:

  「天下人等,為文所惑實在多矣!視公子卓然不群,也不過如此,豈不可惜?」

  他一語言罷,舉步而行;文奇崛心感蹊蹺,動聲道:

  「公子之言,卻怪在下俗氣了?」

  白衣書生停下步來,目光一揚,反間道:

  「公子不是嗎?」

  文奇崛傲氣又上,一笑道:

  「公子這麼肯定?」

  白衣書生目光一冷,回道:

  「此處乃文聖山下,公子重頭喪氣,心神兩失,勢必為過不了山中關卡所致。」

  他玉手一點地上長身儒者的死屍,再道:

  「這人想必也是心灰而死。」

  他柳眉一湯,作聲道:

  「你可也要死嗎?—一是了,若不如此,又怎會迷茫淒楚,對空苦艾。」

  文奇崛聽他說得認認真真,釋然一笑,心道:

  「此人真是個書生。他振振有同,卻把自己誤認為上不了文聖山的一介儒生了。這真陰差陽錯,我滿懷酸苦,又怎為得如此末事?」

  他戒心一去,渾身一鬆,索性自作多情,謊言道:

  「公子一語中的,在下欽服無可。公子知之甚深,可曾有此感受?」

  白衣書生曬然一笑:

  「小生有這麼沒用嗎?……只可笑天下男兒,枉讀詩書

  他言過一振,稍一鎮靜,竟對文奇崛深施一禮,口道:

  「小生口不擇言,公子勿怪。」

  文奇崛一愣之下,旋道:

  「公子直言不諱,在下豈能怪你?在下本來無用,要怪只有怪我自己。」

  文奇崛說這言語,卻也有幾分真意。回想自己為人愚弄,事事無著,山中較技,又是一敗塗地,如此瞧來,自己當真無用之致。何況眼下尋人不到,諸事未明,只怕要怪,也不知該怪誰去?!

  文奇崛心下百結,忍不住愁歎一聲。白衣書生見來,竟是歡喜道:

  「公子愁怨難消,牢騷滿腹,何不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文奇崛聽他一言,心頭一警再看他時,卻見他雙目如水,瘟情脈脈。文奇崛一奇之下,心神探蕩,難以自禁。

  白衣公子目光伶憐,又道:

  「公子時運不濟,雖他讀詩書,百苦嘗遍,又有何益?與其受此窮困之苦;不退之用,真要死了,到是幸事。」

  文奇崛恍恍燒梅,只覺那聲音柔如安水,至情至理。他連連長歎,前南自道:

  「不錯,我時運不濟,縱是苦為,豈不徒勞?我孤傲清高,怎知天外有天,盡受人使,如此活著,真不如一死痛快!」

  他目光癡迷,幻象迭出。右手慢慢平舉,指向自己的心口。

  白衣公子袖手旁觀,臉上漠然。他目光不離文奇崛,忽道:

  「你就要死了,可有什麼交待?」

  文奇崛腦中渾然,怔怔道:

  「死了好。啊,我枉為聰明,從前竟想像不到解脫的妙法。我若早死,自當無情無苦,免受這悔恨的煎熬了。她一旦得知,或許饒恕與我,也未可知。與其為她受制於人,殺人作惡,又怎知她明我心意,解我苦衷?只怕她更會恨我濫殺無辜,永不回頭了……」

  文奇崛說到此處,苦淚辭下。那支右手,更是近了胸前。

  白衣公子臉上一動,日聲道:

  「她是哪個?」

  文奇崛渾渾回醫,脫口道:

  「哪個?……你不會知道,你不配知道……」

  他聲音嗚咽,仰天驟然一嘯:

  「纖繡,我死之後,你還會怪我嗎?!」

  他聲嘶泣血,一語發出,那支右手進後而動,以掌為刀,直向自己的胸窩插去!…

  白衣公子聽他言及纖繡,渾身一頒,臉色陡變。待見他自盡出手,一時忍不住出手相阻,驚叫有聲。虧得她及時發動,文奇崛的右手經他一帶,偏離心口,怎奈文奇崛運力甚猛,饒是如此,他那右手還是報人腹中。

  白衣公子月中恍惚,他抱住昏死過去的文奇崛,痛痛道:

  「奇崛,你何必如此?奇崛,你可知道,我就是纖繡嗎?」

  她泣不成聲,心傷目慘。冷月之下,更顯得她面白逾紙,香無血色。

  大悲之下,她如夢驚醒。玉手連揮,封住了文奇崛的週身大穴,止住流血。她抱他人懷,不忍看視,一聲低叱飛掠而走……

  楊柳依依,風光旖旎。

  霞湖岸邊,竹樓青翠。

  文奇崛一覺醒來,對望紅床錦帳,青案綠幾,直如一夢。

  他心下模糊,頭痛欲裂;欲要起身,頓覺腹中劇痛,動彈不得。

  大惑之際,床頭忽有人道:

  「公子醒了?」

  文奇崛聽此聲音,驟然一驚。他側過頭來,但見一白衣公子,面色平淡,正垂手侍立。

  一見此人,文奇崛幡然醒悟:此人在文聖山下相逢,正是他口口聲聲勸自己尋死的。

  他心下起伏,一時怔住。回想自己那時聽他一勸,竟真的動手自盡,絕不遲疑,好似著魔一般,細細念來,當真難以想像。

  文奇崛心下生寒,顫聲道:

  「白衣公子,我沒有死,很令你失望吧?」

  白衣公子近前一步,冷冷道:

  「死生有命,哪由自身?……你大傷未癒,還是不要開口說話。」

  文奇崛盯住他,冷笑一聲:。

  「公子好好的心腸!」

  白衣公子避開陰冷的目光,只道:

  「小生救你,你就這樣感謝我嗎?」

  文奇崛哈哈一笑,狠狠道:

  「那會你用『離心大法』令我魂魄若散,理智全失。我誤中你道,險些一命歸陰。今日思來,在下不得不敬佩你手段高明,心毒手辣了!」

  他一斂笑聲,失聲道:

  「你又是誰?!」

  他目光怨毒,直直刺向白衣公子;多日的困惑鬱悶,直如一團烈火,令他不惜一死,也欲明瞭真象。

  白衣公子嘴上掛笑,輕聲道:

  「公子若是死了,還會這樣嗎?……我勸你死,有什麼不好?至於我用什麼手段,我又是哪個,也不關你的事啊。眼下你還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白衣公子這般輕鬆道來,文奇崛心下雖恨,卻奈何不得。他苦苦一笑,長長道:

  「公子既要我死,怎會又要相救?莫非公子於心不忍嗎?」

  白衣公子眉頭一皺,不耐道:

  「你嘲笑我嗎?……」

  文奇崛見他目光陡變,鋒如利刃,亦是一涼。他轉而正色,歎道:

  「在下雖知你是敵非友,這救命的恩情,在下還是銘志難忘的。在下死不足惜,為了她,卻也應該謝你。」

  他心下悲涼,連那聲音亦是酸楚無力。

  白衣公子移開目光,眼望自外,許久方道:

  「公子,我可以問問她的事嗎?」

  文奇崛一驚道:

  「你知道她?」

  白衣公子回過頭來,道:

  「公子怎麼忘了,那日你自絕之的,不是喊著她嗎?」

  文奇崛舒口長氣,自道:

  「纖繡……」

  他目送天外,忽道:

  「公子,你不問在下,怎要問她」

  白衣公子略一沉吟,搖頭道:

  「你臨死之時,還叫著她的名字,小生憐你情心未滅。你要謝我,不如謝她。」

  文奇崛呆然半晌,方道:

  「公子直言相告。在下也不隱瞞了。」

  他心下大痛,哀感道:

  「她叫花纖繡,乃是我的同門師妹。我們青梅竹馬,相處甚歡。長大成人,我們情愛日濃,私訂了終身。」

  我門門規甚嚴、同門不得相愛,尤列門規之首,當處極刑。我們雖知如此,卻仍暗中交好,自作糊塗。

  不想此事還是被師父得知,他大怒之下,將我二人親縛起來,且召集來所有門生,看他實行規法。

  那日西風蕭颯,枯葉亂飛,我二人睹景神傷,相視唯有墜淚。

  行刑之際,不想有一蒙面人突然前來,口城『刀下留人』。師父他一見那人,竟是臉色大變,把手一擺,罷下手來。

  我那會瞧著古堡,心道:

  「師父他一向心高氣傲,鐵面無情,此刻當著眾門徒之面,懲治我等大逆,又怎會為這人輕輕放下?」

  我心生好奇,卻忘了我這待死之身,只是注目觀瞧。

  那蒙面人雖一身輕裝,卻是仙風逸氣,氣度非凡。他傲然而立,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養兒不教如養驢,養女不教如養豬。」

  師父似乎對他懼怕異常,竟是不恥陪笑,連道:

  「閣下教訓的是。」

  那人鼻子一哼,又道:

  「知錯能改,也就是了。」

  他把目光轉在我倆身上,冷冷道:

  「你們呢?」

  我二人對望一眼,一時難以作答。

  那人爽口一笑,漫聲道:

  「爾等忤逆門規,還這麼固執嗎?」

  我倆再望一眼,她仍不作聲。最後,我只好道:

  「我等錯了。」

  那人聽過點頭一笑,卻不罷手,又遭:

  「爾等口下對心,馬馬虎虎,大大不妥!」

  他仰天一噓,怒容畢現。我等不料及此,心疑重生:

  「此人來歷不明,既是救我,又何以苦苦相逼?師父他武功蓋世,文中泰斗,又怎唯唯諾諾,任他如此放肆?

  我思慮之際,不想纖繡忍是不住,恨聲道:

  「我等既犯門規,聽憑處罰,與你何干?你若以此相扶,卻是萬萬不能!」

  她說得義聲嚴辭,我聽了卻是心頭寒遍;此人雖是放縱,但終是救我們之人。若是將他得罪,豈不命喪頃刻?我自不是怕死,只是這般死去,終屬不值。

  那人果然怒極。他陰冷一哼,竟衝著我道:

  「你喜歡她嗎?」

  我心下叫苦,求道:

  「大師,她不懂事,你就放過她吧r

  纖繡見我求他,臉色悠變,大聲道:

  「沒有骨氣的男人,不要求他!」

  我置若罔聞,她更是氣極。那人見我如此,忽道:

  「你喜歡她,很好。」

  他微微一笑,似是心滿意足。

  後來,他將我二人帶至一谷底之中,各處一室,不得相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2:42

  後,他以纖繡生死相挾,令我殺那擁有端硯之人。我情不得已,索性一錯再錯。事到如今,我己是雙手血腥,天人共憤;纖繡得知,豈不又添了為虎作猖之根?!如此迷途深陷,我只求她平安無事,卻不敢再有一絲枉念!

  文奇崛心中鬱悶,一吐為快。白衣公子聽過,心淚滾湧,恍恍難定:

  「天哪,我當真錯怪了他嗎?如今我已不是從前那個花纖繡了,我該如何是好?……」

  白衣公子心懷蕩蕩,起身離去。她來到霞湖岸邊,一襟幽怨,隨浪起伏。往事依依,紛至沓來,那湖上瀰漫的輕煙,直叫她淒然撫首,潛然淚下……

  那日,她為那蒙面人攜來谷府,獨處一洞,心灰欲死。她隱隱覺得,那蒙面人現身相救,又出語尖刻,必是難懷好意只怕為其所挾,倒真生不如死了。想到文奇崛的苦苦央求,她猶是大痛;他這般怕死,縱是為我,又怎讓人敬佩有加?沒有骨氣的男人,即使他對自己再好,我又怎會愛他一生一世?

  她心下有海,再念身陷入手,情愛已去,被逐師門,如此眾叛親離,萬劫難復之境,她嗚咽一聲,痛不可當,忍不住發聲大哭!……

  渾渾之間,耳邊忽有人道:

  「姑娘,哭夠了嗎?」

  花纖繡見有人來,立止悲聲,她抬頭見是那蒙面人,玉齒一咬,決然道:

  「你到底要幹什麼?」

  蒙面人唏噓一聲,懶懶道:

  「讓你活。

  他一舉頭顱。肅然科道:

  「只有活人,才能感受痛苦的滋味。」

  花纖繡遍體一寒,顫聲道:

  「為什麼?……你……」

  蒙面人快意一笑,擺手道。

  「不要說了。」

  他正對花纖繡,上下打量。花纖繡見他目中紅熾,漸失前態,心下頓慌。

  蒙面人瞧她倉皇之狀,忽發淫笑。他步步逼來,竟是唾誕三尺,氣喘如牛了。

  花纖繡大驚失色:此人原是個淫賊!我冰清玉潔,自不能受他污辱!

  她一念之下,意欲出手相抗,卻是忘了週身穴道,早已被他制住,動彈不得了。

  眼見蒙面人撲將上來,花纖繡心下一挺,自要咬舌百死。蒙面人似是早料此節,單手一送,硬是拿住了她的下顎。花纖繡口不能動,嗚咽有聲,繼感一團破布隨後塞來,胸悶如堵。

  花纖繡渾身精赤,被蒙面人壓在身下。伴著蒙面人劇烈的抽動,花纖繡雙目緊閉,慘痛揪心,忍不住不停地扭動。她愈是這樣,卻愈是刺激了蒙面人,但見他臉上血紅,嘴裡狂喘,身子起起伏伏,直過發情的野獸。醜惡之極。

  花纖繡受此作賤,心神俱碎。氣火攻心,遽然昏厥。

  蒙面人獸慾既洩,將她弄醒。花纖繡五臟如焚。百念俱灰、她怔怔望著黝黑的洞頂,如同殭屍。

  蒙面人衝她一笑,又是一副危然肅穆之態。他粗聲道:

  「姑娘,你性格剛烈,自視太高,豈不知『太剛則折:太軟則廢」的至理?在下英雄難過美人關,姑娘還是看開的好。」

  他見花好繡毫無反應,搖頭一歎:

  「在下心願己逞。你要死要活,卻與在下無關了、」

  他取出花纖繡嘴裡的物什,又替她解開穴道,回身便走。走到洞口,他回頭一望,見花纖繡仍是一動不動、再道:

  「我若是姑娘,一定忍辱偷生。若是死了。大仇就永無得報了……」

  他哈哈大笑,返身而去。腳步踢踏。聲聲刺耳。

  花纖紡癡癡呆呆,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洞中沉悶無聲,暗無天日,直似身人地獄相仿。她身子未動,心下卻是百轉翻騰:

  「我受此奇恥大辱、怎有臉見人?我身子已破。萬難補償了。我還是死了吧……」

  想到死字,花纖繡此刻好生嚮往。

  花纖繡靜下心時,洞中微亮。她心下一狠,竟以指為刀,劃破自己如花的粉面。眼望流淌墜地的鮮血,她心下抽搐,面上卻剛毅無恙。

  她如此故做,卻是要讓那蒙面人厭惡自己,不再強暴於她。她又將長髮披散,金釵取下,攤在手中,不忍觀看。

  她魂消腸斷,只覺幽夢乍醒,驚鴻悠逝。追憶前日落雁之容,煙鬟霧鬢,又是黯然淚下。

  花纖繡神傷之時,洞外忽有腳步之聲。花纖繡心下一凜,急將那金釵擲到洞角。她抹去淚水,凝神以待。

  蒙面人進得洞中,一見花纖繡花容破碎,蓬頭垢面,臉上一動。他腳有有緩,嘴道:

  「姑娘自作自賤,總比一死要好得多了。」

  他故作一笑,逕將飯菜放到花纖繡的面前,自用道:

  「在下只打算料你後事,眼下看來,這些吃喝並不多餘。從此以後,我的麻煩可大了。」

  花纖繡聲色不動,渾似麻木。她埋頭吃著,如若無人。

  蒙面人盯著她看,忽做一笑:

  「姑娘自殘花容,可是為了我嗎?姑娘錯了,在下只愛黃花初度,似傷殘花敗柳,我厭之不及,自不會再加染指,你如此之舉,卻是百害無利,合該海之晚矣!」

  他見花纖繡雷打不動,索性從懷中摸出一本黃皮書來,丟在地上,正聲道:

  「你裝聾作啞,足見你報仇志堅。在下敢作敢當卻不怕養虎成患。這本『離心大法』玄奧無比功蓋天下,要

  「人言死之可怕,誰又知曉死的妙處?一死可以百了,千了,我還是死吧……」

  對死的渴望,令她心血一熱,又有了氣力。地顫顫爬起,眼望四壁,嬌喘噓噓。

  決意要死的時候,免不了回味過去的一切。花纖繡念到文奇崛,眼中的淚水悄然止住,心下隱道:

  「我和他相好一場,縱是師父要殺,我亦不悔。只恨他男兒氣短,為人所挾,倒教我落得如此模樣!」

  她心下大恨,忿忿難已;思及剛才受辱之恥,她氣血沖蕩,更難遏止:

  「蒙面人禽獸不如,害我終生,他若逍遙無事,天理何容?!」

  有仇有恨,死亦不瞑;花纖繡自道她還活著,又怎制得住滿胸怒火?她心灰不滅,愈是想死,反倒更增添了生的力量。一但她明白自己不能死的時候,眼前的屈辱竟是漸漸淡了:

  「我要活著!」

  她心底叫道。

  這聲音愈來愈大,越來越響,也更加清晰。最後,她竟跳將起來,對壁高呼:

  「我要活著!」

  地一聲大笑,手舞足蹈。不想腳下一歪,被石絆倒。她趴在地上,氣喘吁吁,猶是喃喃自道。未幾,她突然又出悲聲,輾轉反側……

  大可不信於我。不過,若說這是對姑娘獻身的補償倒是為真。」

  花纖緩見他遠去,聲息全無,方將那書拿在手中。打開一看,花纖繡不禁騰地火起,滿臉紅透,她驚叫一聲,把書遠遠甩開!……

  花纖繡拋卻書去,心下怦跳恨怒之情如那野火燎天,奔湧四竄。

  敢情蒙面人所授之書,上面竟滿是男女增多多圖畫,浸出一種赤裸不加遮掩的春情、淫蕩。

  花纖繡徽閉雙目,胸膛起伏。思想蒙面人現此淫惡,卻笑自已為這無恥之徒大動肝火了、她強自平息心中火氣,自道:

  「花纖繡,你大憤大怒、自怨自艾,又有何用?俗話說說,大志若愚;大恨若親,你就不能暫耐一時。專心練功以備他日雪很?」

  她一思此處,踏自運氣。如此用功,竟無稍怠……

  不想目中所見,竟是那淫蕩的畫面。

  他拾起地上書來,輕輕拍去塵土,佩侃道:

  「成大事者,不恤小恥。『離心大法』既為絕高武功,自是超凡脫俗,非拘泥小節者所能習得。你身負大仇,生死尚能置之度外,又何必惺惺作態,因小失大?」

  花纖繡聽之一動,面上仍是靜如止水。她心下有問,卻不屑和此禽獸講話。她鬱鬱自道:

  「此書若是什麼『離心大法』,豈不荒唐透頂?這分明是他一派胡言!」

  她暗自一瞥蒙面人,心下又疑:

  「他若是以此誘我,又有何必?…若說騙我,當無此必要。他口口聲聲助我向他復仇,天下竟有這麼古怪的人嗎?」

  花纖繡直待蒙面人消失,猶在惑惑沉思。她心下存疑,禁不住望著蒙面人放在她眼前的那書發呆。

  回想蒙面人剛才之言,花纖繡週身一顫:

  「他淫惡害我,可一番言語,卻是苦口婆心,宛若摯友忠告,這為什麼?……」

  她茫然無著又陷沉迷。

  昏昏之際,那蒙面人的聲音隱隱又在她耳邊響起:「你身負大仇,生死尚能置之度外,又何必惺惺作態,因小失大?」

  花纖繡痛叫一聲,搖頭一恨:

  「他既然說的不錯,我用不著這般多思!若能親手誅之,縱是魔鬼造訪,我又何必拒它千里之外!」

  她心慮一去,全身盡松。拿書在手,分外坦然。

  她翻開書來,扉頁之下,赫然寫著四個娟措紅字:離心大法。她屏氣再翻,方見此書原有序文,書道:

  「有女懷春,吉土誘之。有心離之,淫蕩惑之。自古食色性也,人皆愛之。是以淫者,道者觀道,佛者觀佛,儒者觀儒。心既為正,天自為正;心既已偏,自人邪魔。」

  花纖繡念此,神情一穆。瞧此言語,卻是勸世良言,絕不似春宮秘語。她心下對之隱隱看重,禁不住急往下看:

  「天地交歡,人倫之愛,古風淳厚,無以其他。然仁者出世,大道盛行,聖人既現,禁天理,滅人欲,世風自始亂矣!人人明為君子,其實個個貪淫,是以各施其能,蚊有奸、淫、偷、嫖之禍,如此淫風日盛,竟視吾這曠世奇書乃為淫畫,以為淫用,豈不大加謬焉,慘慘誤焉?!

  讀此,花纖繡雙目一合,忖道:

  「加此看來,這真是一本奇書了。此書既敢稱曠世奇書,自是人之朝思暮想的聖物,那蒙面人焉何輕輕送我?莫非,他將此功早已練就,即使我修成此功,他也有恃無恐?」

  她暗覺此事大是蹊蹺,忍不住又往下看:

  「離心大法,以淫表掩其淫,惟世上君子方能習之。俗人獵此,心魔所使,自以不淫為淫,終陷於淫,難以自拔,輕則走火人魔,重則一命嗚呼,此報應不爽,切記!切記!無上老人」

  花纖繡閱罷序文,默然心道:

  「那蒙面人將此書送我,原是他怕報應禍命。這般看來,我練成此功,當真非同小可了。」

  「什麼無上老人,他信口開河,卻是要拉人下水,誘為人惡。如此道德岸然之徒,更為可恨!」

  她大悔報仇心切,竟誤看了這亂七八糟的淫畫,一氣之下,她雙手一擰,只想把這該死的淫書扯個粉碎!

  花纖繡憤然用力,哪料書在手中,竟過玄鐵,任她如何運作,亦是不破不碎。她大奇之下,驚道:

  「此中幾日,我雖心力憔悴,難倒竟連將書扯破的氣力都沒有了?」

  她暗自搖頭。心道:

  此書看似薄紙無異,其實定是無比堅韌之物而制。那無上老人如此費心,竟又為何?」

  花纖繡有此疑惑,不禁把書再看。一見之下,她心下狂喜,驚驚難持。

  敢情此刻圖畫的色彩,全然脫落,竟現出一行行小字!文中所道,又儘是修習「離心大法」之術!

  花纖繡芳心大慰。暗一思量,心下明瞭:

  「無上老人如此籌謀,當真難得。若是貪淫之輩。見此自要以為至寶,小心珍視,又怎能撕扯毀之?如此一來,那『離心大法』自不會為其學得,以此為患。」

  她再一思及那序中所書的「以淫表掩其不淫」之語,卻是暗怪自己枉為聰明,先前覺悟不出此言真意。

  花纖繡既得此中秘密,自是苦修不輟。所幸那蒙面人從此卻似消失,再沒涉足這裡,竟去了花纖繡深怕玄機外露的心病。倒是一個年少丫環,每日替他端水送飯,風雨不誤……

  光陰迅轉,疾如奔馬。

  一晃半年過去,花纖繡大功告成,竟覺在此多留片刻,亦是難耐。

  她揣書人懷,走向洞口。不巧那送飯丫環正好進來。兩人相逢,那丫環停下腳來,輕聲道:

  「小姐要出去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3:08

第 六 章


  花纖繡瞥她一眼,微微頜首。

  那丫環目光一閃,低聲道:

  「小姐,半年多來,你沒和我說一句話。如今你要走了,你還是不肯嗎?」

  花纖繡聽她說得誠懇,心下一痛:

  「她年紀輕輕,如許貌美,竟淪落在此為奴,定也是那蒙面人作惡為致。」

  念及蒙面人,她恨憤難當,怒火高熾。忍不住道。

  「你家主人呢y

  那丫環見她開口講話,臉上一喜,歡聲道:

  「小姐的聲音真是好聽!」

  瞧她天真爛漫的模樣,花纖繡心頭一沉,接著問道:

  「你家主人對你好嗎?』」。

  那丫環聽她說到主人,怯聲道:

  「小姐,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花纖繡心頭一窒,重聲道:

  「真話!」

  那丫環稍一猶豫,正聲道:

  「他對我好啊!他心地善良、和藹可親、重情重義,可算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了。」

  花坪繡一聽之下,大為震驚。她想不到這小丫環為其迷惑,竟將這大奸大惡視為聖人君子。

  她心下為她惋惜,卻更是恨極了那蒙面之人:

  「此賊害人至此,足見其面上的偽裝還不被人識破。此人不除,當不知又有多少人受其愚弄、侵害!」

  花纖繡急不可待,高聲道:「快帶我見你家主人!」

  她抬腳就走。走了幾步,回望那丫環原地未動,她不禁氣道:

  「你不肯嗎?」

  那丫環並不作答,卻向她作個萬福,嘴道:

  「奴婢天香代我家主人,恭喜小姐神功大成!」

  花纖繡聞之一愣,未待她出語動問,那丫環大香再道:

  「我家主人臨走之時,有話留下,說一待小姐要出洞找他,就讓權婢這般道來。」

  她隨手又摸出一封書信,遞交給她。

  花纖繡拿信在手,腦中轟響。她並不拆啟,目光如刀,刺向天香,厲聲道:

  「你要騙我,我就殺你!」

  天香嚇得花容失色,顫抖道:

  「我家主人半年前就走了,奴婢怎敢欺騙小姐……」

  花纖繡移開目光,一斂肅容,慰道:

  「你沒騙我,此事就與你無關了。」

  她心中驚恨,一把扯出信來。但見那信上只有八個大字,寫道: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花纖繡目睹於此,心肺氣炸。她冷笑一聲,心道:

  「淫賊,你跑得了嗎?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

  碎屍萬段!」

  她發下大恨,牙關緊咬。慕地,她忽覺手上一熱,痛楚鑽心。俯首看來,卻見她那雙拿信的玉手,此刻竟然隱隱發黑……

  花纖繡驚傷色變,方悟此信原是塗有毒物。天香看來,嬌呼一聲,倒退三步。花纖繡扔下書信,柳眉一豎,沖天香道:

  「天香,你看見了吧!你家主人,他還是個好人嗎?」

  天香顫顫搖頭,目光游離,似是難以置信。她上前出手,點了花纖繡的大穴,以緩毒性上延。

  此事做畢,她額上見汗,托起花纖繡,向外便走。

  洞外風輕,天藍草綠;野花送香,溪水揚爽。花纖繡面對久違的景致,心底卻是萬分感傷:

  「我忍辱負重,捱到今日。難倒,我真的就要死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了?…」

  大香一路飛縱,疾過奔馬。不消多時,便來至一處台前。上了台時,花纖繡見此殿宇巍峨,欄玉飾,梁棟金裝,一片異光瑞彩,大是驚駭。心道:

  「蒙面人何許人也,竟這等奢靡?」

  天香將她帶至一瑤室之內,扶她躺下。花纖繡見此藥罐環列,多不勝數,自知天香要給她尋找解藥了。

  天香手忙腳亂,眉頭頻皺。她找了又找,終摸出一罐約來,首道:

  「小姐,你不用怕了。」

  花纖繡聽之一出。待她給自己服下,花纖繡道:

  「天香,多謝你了。」

  她心下感激,一時卻不知說什麼更好。

  天香見她服過藥後,臉色紅潤,手上黑色漸漸淡去,舒口大氣。她抹去汗水,低聲道:

  「小姐,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還是挪住別處的好。」

  她抱起花纖繡,悶悶而走,到得一繡閣蘭房,天香將她安頓於此,方是又道:

  「小姐,我家主人怎會這樣對你?」

  花纖繡見她目中迷離,神情黯傷,心下一傳。想她必是極愛她的主人,不敢相信主人不會無緣無故這般害她。

  花纖繡長歎一聲,慢道:

  「天香,你相信我嗎?」

  天香惶惶道:

  「你會騙我嗎了」

  花纖繡嬌目圓睜,怒聲道:

  「天香,你家主人對你怎樣,我不能說什麼。不過,他無緣無故掠我至此,污辱我身,卻是事實。我要告訴你,他是個衣冠禽獸,絕不像你說的那樣!」

  天香神色驟變,漸而平緩。她痛痛道:

  「主人怎樣,我們做下人的,本不該多問。小姐,你會殺了他嗎?」

  花纖繡重重把頭一點。天香看來,苦歎一聲,茫然道:

  「小姐,你找得到他嗎?」

  花纖繡一笑道:

  「你若幫我,那就快了。」

  花纖繡如此說來,雖是真心,卻不懷奢望。天香如此敬愛她的主人,又怎會向著外川萬想不到,天香遲疑多時,最後卻道:

  「小姐,天香答應你了。不過,小姐也要答應;找到他時,天香先要問個明白。他若真象小姐所說的那樣,天香背叛於他,心下也安了。」

  花纖繡大喜過望,自是點頭應允。一待她自覺手上無礙,便即刻催促天香山谷。為行方便,花纖繡易容掩面,女扮男裝。

  依天香所言,主人在文聖山下,因湖之畔,有處隱身之所。她們一路尋來,卻是一無所獲。她們留宿在此,花纖繡夜不能寐,出外行走,不想山下巧遇文奇崛。

  她念及舊事,仍是大恨文奇崛女生怕死,當眾人令她無地自容。她再一思及若不如此,自己即便死了,也不會受那谷中之辱,毀容之痛,如此憤憤之下,她施出「離心大腦』,攝其心神、迷其理智、使他渾渾之際、任其擺佈。

  文奇崛迷失之時,口中叫著她的名字,求她原諒。花纖繡聽來,自知他為其所攝,此時之言,發乎於心,假做不得。是此,她才出手相阻,又將他帶到霞湖竹樓,為他療傷……

  花纖繡從悵記中回到眼前,目中的霞湖,一片蒼茫。她踏岸而走,心下卻是思緒萬千。

  環湖野芳幽香,佳木繁蔭。行不數步,一座隱蔽於樹林之中的亭子,依稀可見。花纖繡近得亭前,看此亭彩繪燦爛,重簷飛角,花崗為基,琉璃瓦頂,甚是雄渾、壯美,不禁歎道:

  「如此景致,竟埋沒於濃蔭之間,若不來此,又怎識得這般美妙?…那文椅崛,可也與此相同嗎?」

  她心下若失,緩步來至亭中。倚欄四望,無言以對。

  花纖繡在此駐足多時,悵悵而返。竹樓前面,天香正在左顧右盼,焦灼不堪。一見她回來,天香忙上前道:

  「小姐……」

  不待她再說下去,花纖繡便道:

  「天香,叫我公子!」

  天香臉上一紅,改口道:

  「公子,樓上那位公子,他是公子的朋友?」

  花纖繡心下一驚,問道:

  「他怎麼了?」

  天香見她緊張的模樣,接道:

  「他很好啊。」

  花纖繡神情一緩,穩下心來,卻道:

  「我孤苦一身,哪來的朋友!他只不過是我偶爾救下的一個懦天,如此而已。」

  她見天香臉上一笑,似是別有深意,連忙又道:

  「天香,你笑什麼?」

  大香悠止笑意,輕聲道:

  「公子、天香知道你是個好人了。」

  花纖繡眉頭一展,歎道:

  「天香,你總算相信我了。不過,你可知道,天下的好人有時也幹壞事,甚至殺人放火。要知道,世人惠不能僅僅用好壞就能分清的。」

  天香聽之茫然,探道:

  「公子怎這麼說?難倒公子也幹壞事嗎?」

  花纖繡眼望竹樓,口道:

  「好壞因人而異,循情而變。只要自認無愧,是好是壞,又有什麼不同?」

  花纖繡心下感慨,方纔這般多說。她見天香對此似是不解,旋一笑道:

  「天香,你也是個好人購。我們從前素不相識,可你卻是違道你家主人,救我再先,尋他於後,這份情義,我一生一世也忘不掉的。」

  天香粉面一緊,面上卻顯憂色:

  「公子,天香怎擔得起?再說,我還沒找到我家主人,又怎知他一定是個壞人?我看你倆都是好人,可你們…」

  她輕聲道來,宛如駕語。沉吟片刻,她抬起頭來,睜大眼睛,癡癡道:

  「公子,好人還有什麼不同嗎?」

  花纖繡聽此一顫,忖道:

  「我是好人嗎?是,我又和世上好人有何不同?奇崛他是好人嗎?…是,他又和我不同在哪?……』」

  花纖繡心有此問,一時難以作答。沉寂之中,忽聽遠處腳步聲亂。花纖繡打眼看去,但見一行人等,操刀曳劍,殺氣沖天,竟直奔竹樓而來……

  花纖繡待一行人走近,腳下一挫,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天香稍一腳踢,亦橫身而立,她臉上一沉,質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

  花纖繡待天香問過,目光一掃眾人驚憤之態,方慢聲出語道:

  「天香,怎生這般無札!」

  她佯斥天香,竟沖那些人等深施一禮,口道:

  「丫環口不擇言,小生這裡陪罪了。」

  她如此這般,心下卻是戒備異常。這些人顯是江湖豪客,直奔此處,自是來者不善。淌是為那蒙面人而來,自己和他們當是同道;如若此乃蒙面人一手安排,自大意不得。

  花纖繡言下無失,那些人聽來,臉上竟顯出鄙夷之態。其中一青衫老者鼻子一哼,陰聲道:

  「丫環不知深淺,也就算了。可笑公子也擋在這裡,助紂為孽,豈不連個小小丫環也不如了?」

  花纖繡心下一動,清聲道:

  「閣下何出此言?」

  青衫老者未待再說,卻見其側的一位古衣少女雙眉一豎,歷聲道:

  「若要不死,還不閃開!」

  花纖繡淡淡看她一眼,作聲道:

  「小姐此言,卻讓小生糊塗了。不知…」

  玄衣少女聽也不聽,只道:

  「臭小子,你還敢另外咦!

  她揮劍欲擊。緊挨著她的一位黃衫少年見狀,伸手把她止住,嘴道:

  「星兒,你又來了!」

  被喚為星兒的玄衣少女瞪他一眼,嚷道:

  「月哥,你總是怪我!」

  喚作月哥的黃衫少年卻不理她,逕對花纖繡道:

  「公子,我等諸人,乃專為那腐儒怪俠而來。此人殺人逾百,罪惡昭著,實是人間敗類!公子若不是他的同道,謹請讓開路來;公子若與他有染,卻也休怪我等身懷大仇,不能不報了。」

  他說得義正辭嚴,鏗鏘有聲,花纖繡聽得明瞭,心下連道:

  「他們尋仇到此,豈肯善罷干休?眼下奇崛傷重在床,自己若是撒手不顧,他是死定了。」

  念及他終為自己,為人要挾,方做此如此滔天巨惡。花纖繡心底涼透,嘴上卻道:

  「腐儒怪俠如此大惡,小生恨之不及,焉能同他為事?各位誤會了。」

  青村老者緊繃著的臉一鬆,粗聲道:

  「如此最好!」

  他舉步欲前,花纖繡心下一緊,忙道:

  「閣下要幹什麼?」

  青衫老者面上大動,直道:

  「腐儒怪俠就在竹樓之上,公子真的不知?」

  花纖繡見他發出陰笑,緊握刀柄,自料瞞之不住。她頭往上舉,故作驚聲:

  「樓上之人,乃小生無意救下的一介書生。他身受重傷,此刻尚在生死之間。閣下若是認定他就是腐儒怪使,豈不咄咄怪事!」

  天香久立無語,此刻亦忍之不住,大聲道:

  「我家公子大仁大義,怎會救那殺人惡魔?你們冤枉好人了!」

  玄衣少女目視竹樓,不屑道:

  「是嗎?」

  她言不由衷,身子卻驟然而起;直向竹樓撲去,花纖繡驚叫一聲,抽身欲動,不想天香搶先一步,身如疾矢,倒射而出,竟是後來居上,在半空中截住玄衣少女。

  花纖繡目睹一驚:

  「大香只不過是那蒙面人的一個丫環,身手竟是這般了得!倒是我小看她了。」

  那行人等駐足觀瞧,眼見玄衣少女衣袖飄蕩,漫如飛蝶橫空,雖是招招不可猜度,狠辣無比,可竟硬是衝不破那丫環的截殺,俱是又驚又惑。

  此等時刻,黃衫少年對空忽道:

  「星兒,你還不退下!」

  玄衣少女久戰不下,此時雖怒,亦奈何不得。她一招虛晃,退回原地,面對黃衫少年,卻是大是責怪:

  「月哥,你向著外人,幹什麼嘛1」

  黃衫少年見花纖繡微微一笑,不禁臉上見紅,旋即肅穆。他走出人眾,沖花纖繡一揖道:

  「公子,丫環此舉,想必不是公子的本意。我等志在必得,公子不會見怪吧?」

  青衫老者爽聲一笑,亦傲然道:

  「白面書生,救人因是善事,可救此等惡魔,卻是為禍非福。眼下我等已將真相言明,你還衛護著他嗎?」

  他暴眼圓睜,凶光畢露;余等各操兵刃,恨恨相向。

  花纖繡目光一掃,忽作聲一笑。她昂頭一舉,朗聲道:

  「小生是非分明有,卻也不能偏聽偏信。江湖險惡,當怪不得小生了。」

  黃衫少年雙目一緊,硬聲道:

  「你想怎樣?」

  花纖繡目光相對,重聲道:

  「小生要你們和他當面對質!」

  黃衫少年沉思片刻,點頭應允。玄衣少女卻是大急,氣道:

  「月哥,我們何必多此一舉?此人分明庇護與他!」

  青衫老者亦道:

  「不錯。我們千辛萬苦,自是尋他報仇。縱有血戰擊敵,又奈我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3:27

  餘眾紛紛嚷嚷,黃衫少年眉頭一蹙,高聲道:

  「各位若信不過在下,自可言明。如此喧囂,又怎是我各門正派之舉?」

  眾人經他一喝,不再言語。他面容就穆,沖花纖繡道:

  「在下信得過公子,但請公子成全。」

  花纖繡至此,只好道:

  「閣下請隨我來。」

  她當先而走,黃衫少年隨後跟上。玄衣少女,青衫老者腳下一動,亦是緊隨。餘眾也欲同往,卻被天香攔住,天香道:

  「各位若是放心不下,小女在此陪伴各位好了。」

  黃衫少年三人隨花纖繡進得竹樓,一眼便見高床之上,有一蒙面人臥躺其中。他們三人心下驟緊,相視一眼,但是又驚又喜。

  花纖繡見此情景,心道:

  「奇崛傷重,動彈不得,怎會換上夜行衣著?

  她一思之下,似有所悟:

  「是了。我等樓下言變,想必他已聽見。為掩耳目,如此打扮,卻教人認他不得。」

  花纖繡心下暗喜,遂高聲道:

  「各位,你們可認識他嗎?」

  眼見黃衫少年三人怒目相向,牙關緊咬,花纖繡喜盡優來,再道:

  「此事非同小可,人命關天,各位可瞧清楚了。」

  黃衫少年臉色鐵青,切齒道:

  「公子放心,在下縱是化為灰燼,也錯認不得。」

  玄衣少女胸下起伏,恨聲道:

  「此賊殺我父母。不共戴天,本姑娘要讓他償還血債!」

  青衫老者面上雖是怒不可遏,此刻卻嘿嘿一笑,道:

  「腐儒怪俠,你殺我驕兒,猖狂一時,想不到還有今日!老夫雖不識得你本來面目,可你這身衣著,暗隱千花,天下獨有,卻是不打自招。腐儒怪俠,你還能矢口否認嗎?」

  花纖繡聽他所說,再看那夜行衣,果見千花隱隱,甚是秀美,如不細察,實不易發現。

  她心下叫苦,大是氣惱:

  「自己只道他改頭換面;用以騙過他們,誰想他卻是自充好漢,真身示人。如此一來,自己自不能再作糊塗,應對他們。這樣,自己若是出手相阻,和他們結下梁於是小,只怕由此麻煩不斷,卻妨礙自己雪恥報仇了!」

  花纖繡心中激盪,面上仍是平平。她一瞥床上,動聲道:

  「救人一時,不能救人一世。上生救你之時,雖懷仁義之心,卻難料你有凶殘之性。小生既是救過於你,不思有報,卻望你直言相告,以辯真偽。」

  她說此言,自是提醒於他,令他矢口否認,自己方好周旋。縱是免不了動手,終比直來直去來得模糊。

  她沉吟片刻,忽大聲道:

  「腐儒怪俠,是你嗎?!」

  黃衫少年三人看得氣極。這白衣公子費此口舌,分明替他說話;如此相問,腐儒怪候不是傻子,怎會點頭承認?更何況他眼下身受重傷,惟有待斃一途,自該順水行舟,一推了之了。

  三人再望一眼,俱是暗中運滿真力。只想那腐儒怪俠開口盲罷,自不會再理其他,一齊動手。他們嘴上掛笑;鼻中輕哼,眼望床上,竟是蔑視已極。

  花纖繡自知自己言語道盡,那文奇崛當會曉得此中真意。她此刻心下坦然。一雙目光卻是盯住黃衫少年三人,以防他們憤然出手。

  僵此之際,花纖繡忽見黃衫少年三人面上一驚,旋即為喜;她不知所以,回頭看視,但見那文奇崛躺在床上,那頭竟是連連點下!……

  花纖繡目睹於此,竟是怔住。此刻,黃衫少年三人忽發怒喝,仗刃在手,旋作劍網刀山,齊向床上壓去!

  花纖繡難解其變,心神若擊,眼下縱是出手,也是不及了。

  萬沒料到,那床上的文奇崛對此合擊,竟應變甚速。但見他一拋錦被,錦被旋張,漫如鋼筋鐵板,迎向三人。三人收手不及,刀劍所上,嗡響不絕。那文奇崛趁此空隙,竟一如常人,這然躍起,雙手催動錦被,直把三人如隔山外,近襲不得。

  花纖繡驚下一顫,忽大喝一聲:

  「你是何人?」

  她做此一問,黃衫少年三人卻是一呆。他們先見她衛護與他,自道他們原為一夥無疑,眼下聽來,這白衣公子原來竟真的不識此人,實屬意外。

  他們竊喜之下,呼道:

  「公子,此人萬萬放他不得!」

  花纖繡聽罷,自不多言。她身形暴起,雙手箕張,夾風帶電,竟直直抓向那文奇崛的面門!

  花纖繡此刻出手,心下自是認定此人不是文奇崛無疑。她親見文奇崛傷重八骨,雖經她救治,卻也萬萬不能如許之間,完好如初。此人既非文奇崛,那文奇崛又在何處?他偷梁換柱,居心叵惻,難怪那會他竟點頭認承了。

  她心下為文奇崛安危所急,此番動手,自是用了全力。那人見她出手,如似瘋狂,眼中冷冷一瞥。他並不撤手防她,卻是再運真力,遙擊棉被。

  黃衫少年眼見花纖繡大下殺手,喜極之下,精神一振。他們揮刀仗劍,直想那文奇崛分心他顧之時,合力再破錦被。一念之間,他們忽覺那錦被驟如山崩,勢難阻擋。未容他們撤手以避,卻是身不由已,竟隨那錦被撞破竹樓,衝向戶外。

  花纖繡眼見與此同時,那人亦是身往後飄,穿樓而走,心下一駭。待她下樓追尋,哪裡還有那人的影子?她心下驚驚,難以名狀。

  黃衫少年三人跌在地上,狀實狼狽,卻未受傷。他們羞怒爬起,臉色幾變。樓下眾人正待上前問候,卻聽青衫老者一聲高喝:

  「賊人就在樓上,還不快去!」」

  眾人返身欲往,卻聽花纖繡道:

  「不必了。」

  她神情漠漠,心下淒淒,天香見來,上前道:

  「公子,你沒事吧!」

  花纖繡悵望破碎的竹樓,許久,方是輕輕一點。

  黃衫少年制住還欲登樓的眾人,臉色紅漲。他輕聲對花纖繡道:

  「公子仗義出手,在下謝過。」

  花纖繡冷冷道:

  「閣下都看見了,那腐儒怪俠可像受傷之狀嗎?」

  黃衫少年搖頭道:

  「此賊雖是凶頑,若是傷重,我等哪會應對不敵?」

  花纖繡落落道:

  「知道就好。不過,在下所救之人,眼下竟無蹤跡,只怕凶多吉少了。

  天香一聲驚叫,急道。

  「公子,你說他不見了?」

  她沖黃衫少年哼了一聲,斥責道:

  「都怪你們!這下好了,你們無中生有,血口噴人,竟招來真兇,反倒害了那位公子!你們不是氣勢凶凶嗎?怎麼還得在這兒,不去抓腐儒怪俠了T」

  玄衣少女心下正惱,一聽天香之言,忍不住道:

  「小小的丫環,也敢教訓人嗎?」

  青衫老者臉上一熱,有心開口相斥,卻終未啟齒。

  黃衫少年卻不發怒,只認真道:

  「此事雖是誤會,總算因我等而起。在下得罪二位,還請見諒。」

  花纖繡輕輕一歎,開口道:

  「閣下何需自責?腐儒怪俠如此行惡,自與你們無關。天香也是為那書生安危著想,且請不要見怪。」

  黃衫少年連道:

  「公子多慮了。」

  他目光一收,詢道:

  「公子還有何打算?」

  花纖繡經他一問,茫然若失,心道:

  「我為報仇,方來此地。不料此中變故,又是驚心。我若撤手不管,執意找尋仇人,那奇崛又怎讓人放心得下?」

  她念及青衫老者樓上所言,腐儒怪俠一身衣著,隱有千花,自知此乃因已所致。如此深情,我自不能只為己仇,捨他不顧啊。

  一想此節,花纖繡心下大熱。她一定心神,對黃衫少年道:

  「在下雖和那書生萍水相逢,卻也不能任那惡賊有害於他。閣下若是不棄,請容在下相隨左右,救那書生,擒殺惡賊!」

  她出此言語,心下卻是已有計較:

  「自己女扮男裝,又是易容改面,雖有天香為伴,仍是招人耳目。從前只為報仇,不存生念,自無須慮此,可眼下旨在救人,當與往日不同。我混雜其間,一來可以免生枝節,少卻麻煩;二來又可隨時知曉江湖動靜,免得徒然奔走;三來自己又可趁此時機,尋訪仇人。」

  花纖繡如此多思,黃衫少年哪能料得?大喜之下,黃衫少年歡喜道:

  「公子正氣凜然,在下好生敬佩!公子神功了得,有公子相助,我等大仇有報了!」

  他顏面大開,一掃剛才晦氣。他一指玄衣少女,笑道:

  「星兒,快來拜見公子!」

  玄衣少女見此情景,臉上乍紅。她盈盈下拜,竟是軟語融融,和先前判若兩人,但聽她道:

  「天星幫新任幫主白星兒見過公子!」

  花纖繡心下一愣:

  「自己先前只當她是黃衫少年的手下,卻不想她年紀輕輕,竟是一幫之主了。」

  她雙手一熱,謊言道:

  「在下花不香,間候幫主!」

  青衫老者笑著上前,洪聲道:

  「原來是花公子啊!在下多有冒犯,實不應該啊。」

  花纖繡欲要客氣,卻見青衫老者打過招呼,神情變得格外莊重。他雙手緊抱,一恭到地,朗朗道:

  「鬼刀堂堂主朱希彩,拜見花公子!」

  花纖繡受此大禮,心感不妥,忙道:

  「朱堂主太客氣了!」」

  她伸手欲扶,卻想自己乃為女兒之身,如何使得?遲疑之時,不料朱希彩竟忽然出手,點中她的大穴!」

  朱希彩突襲得手,制住花纖繡,旁觀人等大驚之下,臉色一呆。

  天香出手欲救,卻被黃衫少年一語止住:

  「姑娘且慢!」

  他怒目逼視朱希彩,質問道:

  「朱堂主,這是為甚?…花公子是友非敵,怎麼,你還懷疑他嗎?」

  朱希彩面色鐵青,急道:

  「門主,此人來歷不明,武功莫測,門主就輕信他了嗎?…我們西北三大幫派,為共報大仇,方聯為一體,奉你為首,門主自要謹慎從事…」

  朱希彩還要說將下去,不料黃衫少年臉色一沉,斥道:

  「朱堂主,如此說來,你是信不過在下的眼力了?既是如此,鬼刀堂自可退出,在下絕不阻攔!」

  玄衣少女目光一閃,看了一眼黃衫少年,見他動了真氣,不由一痛。地邁前一步,沖朱希彩道:

  「朱堂主,我們大仇未報,你何必節外生枝?你快放了他吧!」

  朱希彩氣喘吁吁,額頭見汗。他見他們二人皆這般說來,不由跺下腳去,無奈道:

  「門主、白幫主,在下全為大局著想,實怕萬一有變。」

  他狠狠瞪了一眼花纖繡,高聲道:

  「花公子,你苦心有民志,圖謀不軌,此刻要走,還不失時候!」

  他指下連點,解開她的穴道;粗聲一哼,望天而立。

  黃衫少年瞼上一緩,雙手緊抱,沖花纖繡恭身道:

  「在下情義門門主江上月,給花公子陪罪了!」

  花纖繡初遭變故,心下驚驚。她只道此乃害已的那蒙面人從中安排,設下的一個圈套。她心中大悔。深怪自己一不小心,竟又入魔掌。

  悔恨交迸,她心神一動,直想使出「離心大法」。哪知穴道受制,氣血不暢,「離心大法」竟施展不得。

  此等時候,她自有束手待斃;至於天香在側,由於心亂,她竟是忘了她了。

  直待黃彩少年向她陪罪,花纖繡才如夢方醒,心道:

  「我今日心神大亂,怎會如此?…可是自己心繫奇崛,竟怕死了嗎?

  她不置可否。

  花纖繡收回游思,作笑道:

  「江門主以誠相待,小生就已知足了。至於朱堂主所為,也是江湖之中的常事,小生並不介意。」

  黃衫少年江上月吁口長氣,直道:

  「花公子大仁大量,在下望塵莫及。這份情意,且容日後相報了。」

  風波既去,眾人位足其間,算來已守半日。眼見太陽西斜,山梁黃昏,霞湖半紅,花纖繡心神黯傷,對天香道:

  「天香,你可以回谷了。」

  天香搖頭道:

  「公子,天香答應的事,自是要辦的。」

  花纖繡點頭道:

  「天香,難得你這般對我,只是此中有變只好如此。」

  她正視著天香,款款又道:

  「天香,世上的事,很難說清;能說清的,有時卻要深藏心底。天香,我不能跟你說什麼,你不會怪我吧了」

  天香沉默片刻,遂一搖頭;莞爾一笑,又是無聲……

  灌南涪江,定時寺院。

  石壁夾道,古榕覆蓋。

  其寺左側,摩巖而台的寬大石用,遠望恢宏,宛若一根根巨大的琴弦,從河岸直排山頂。

  山下,一青年凝神看此,眉梢一動,頜首道:

  「『自古名山僧佔多』,以此觀之,果然不錯!」

  青年言過苦笑,向定時寺而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4:00

第 七 章


  打那遠處,青年便見寺前車馬雲集;更有諸多增人,手執長棍,站立大門兩旁,青年心下一奇,自道:

  「定時寺如此景致,卻是亙古未有,卻不知這是為何?」

  他心中度惑,腳下匆匆。未至門前,便見護院僧眾齊

  齊盯住他,口中喝道:

  「站住!」

  青年聽此喝聲,炸響逾雷,不禁一驚。他穩穩心神,深施一禮道:

  「小生蘇萬卷見過列位大師!」

  護院僧眾見他身著德衫,施禮之時,手中仍拿著一本書不放,自知此人乃一儒生,遂道:

  「我們不是什麼大師,你快走吧l」

  青年蘇萬卷一見僧眾不問情由,便打發他走,立時大急。他上前一步,大聲道:

  「小生有事求見主持方丈,煩請…」

  僧眾之中,有一長臉和尚眉頭一擰,當先喝道:

  「你再另外羅咦,我就打斷你的腿廠」

  他把手中長棍一揮,作勢嚇了一下蘇萬卷。蘇萬卷雖見之色變,卻仍是不動。

  方瞼和尚見此搖頭,慢聲道:

  「這位施主,請恕我等不前通融,今日非比尋常,施主還是改日來吧。」

  蘇萬卷瞥了一眼雲集的車馬,冷笑道:

  「別人來得,我這窮書生就來不得了,難倒佛門聖地,也如此世故嗎?」

  長臉和尚又欲喝斥,卻被方臉和尚搖頭止萬。方臉和尚道過佛號。再道:

  「這位施主,你多說無用,還是回轉吧!」

  方臉和尚言罷,再不作聲。任憑蘇萬卷如何求肯,他們都似未聞。

  蘇萬卷一氣之下,索性委地而坐,遙望涪江,心若潮浪:

  「紅塵多怨,空門難人,我落到如此地步,只可笑腐冠誤身,詩書害人了。」

  他手摸書兒,有意撕扯,卻狠心不下,只是重重拍打,自道:

  「世態炎涼,錢權霸世,我雖書破萬卷,又有何用?惟恨我讀書成癖,清狂傲物,雖自知時勢不容,謀生不易,卻自甘其苦,天性不改!」

  他自怨自艾,竟忘了時日。直待寺中一陣喧囂之聲傳出才將他驚醒過來。

  他回頭一望,但見大門開啟,出來人等竟俱是挎刀佩劍。趾高氣揚的武林中人。他驚奇之下,釋道:

  「難怪護院僧眾百般攔阻,原有武林聚會在此」

  他有此一念,心下憤憤:

  「泛泛武夫之流,不學無犬,竟這般洋洋自得,真不知天高地厚!如此之輩,老天卻讓他們錦衣美食,車馬代步,可見天理不存;世事黑暗!……」

  他怪天尤人,面上卻是窘迫灰敗。待見寺中方丈陪幾位老者最後出來,他心下一怯,竟是倒退三步,避在一旁。

  武林中人,這會齊聚在寺側的石破前面,足有上千之眾。他們停止了喧囂,但聽一位銀髯團指的老者出口講話。

  那老者道:

  「老朽身為天下盟主,今召集諸位,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捕殺腐儒怪俠,為武林除害。方才寺中密議,萬般籌畫已然妥當,惟推舉總領其責之人一事,未有結果,老朽前番有言,老朽因有其他要事,不能分兼此是此,為以示公允,免起紛爭,總領其責之人,以比武獲勝者居之。此中比武,點到為止,不可強逞其能,殺人害命,望諸位以情為重,謹守此節!」

  白髯老者言罷,群雄一陣騷動。他們人人擦掌,個個摩拳,直欲一試』白髯老者見此,撫髯一笑。定時寺主持方丈輕咳數產、最後一語方道:

  「比武選能,現在開始!」

  定時寺主持方丈話音未落,但見人群之中,竟飛出十幾個錦衣大漢,幾乎同時落在石樓前面的空地上。

  主持方丈眉頭一皺,正待出言,卻聽有人長笑一聲,走出人眾。

  此人身材矮瘦,面上黝黑,尤是那身青衣打扮,更顯得他矮小單薄,年老無力。

  他笑望搶先出列的十向個錦衣大漢,淡淡道:

  「你們如此心急,自是藝高膽大,不肯讓人了。若是你們爭論起來,誰先誰後,豈不大傷和氣,費時費力?老大斗膽托大,且將你們視為一人,前來挑戰了!」

  青衣人一語道明,卻不顧那些錦衣大漢臉色怒變,心有何想,身形一晃,當先動起手來。

  那些錦衣大漢先見此人,未曬一笑;一待他口出狂言,直視自己灑囊飯袋一般,他們立時心肺氣炸,共仇敵汽。要知此乃天下武林聚會,大庭廣眾之下,受此污辱,若不殺之,焉能洩恨?!

  錦衣大漢們殺心一起,登時熱血奔湧。眼見青衣人襲來,他們不約而同,怒吼一聲,十幾種兵刃寒光爆閃,盡向青衣人斬去!

  青衣人如此行事,天下群雄自料此人非同等閒。可此刻他要以一敵眾,且那些人亦非庸手,只怕此舉還是弄險。再想如此關頭,若能爭得那總領其責之職,使平步青雲,一攬群豪,名揚天下,他們俱是心下大熱,自道: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能遂得心願,縱是一死,也是值了!」

  群豪有此感念,激情澎湃。至於眼前的廝鬥,他們只盼早早收場,以便自己隨後就上,一展神威。

  他們思想之時,場上的較量卻是激戰正酣,懸著生死。青衣人面對錦衣大漢們的如山攻勢,身形凜然掠起;十幾種兵刃合擊落空,相交一處,立有撞擊之聲,響亮如雷,轟然四散,青衣人人在半空,未等那些大漢撒手分開,已從懷中掏出一物,揚手撒下!

  群豪看得清楚,那物什一經擲出,立見一張大網鋪陳開來,明光四散,耀眼奪目。一

  眾大漢猝然之間,見有物拋下,望之目眩,躲避不及,忙揮動兵刃,砍向那網。不想那網迎頭罩來,雖細軟如紗,兵刃挨上,竟堅逾鋼鐵,一絲不斷。眾大漢駭然之下,不待回身逃竄,已見那青衣人手腕一抖,大網驟收,漫如捕魚撈蝦,直將那眾大漢一併納人網中!

  青衣人拿下眾大漢,嘿嘿一笑。群豪見來,僅是面容一動。此人其貌不揚,竟在如詩之間,制住眾位大漢,雖說他倚仗手中利器,以巧取勝,總不能算他功力駭人,可他竟能以網為器,且使得這般說酒、利落、終為難得了。

  青衣人放出眾位大漢,嘿嘿又笑。錦衣大漢們無地自容,臉色慘慘。他們相顧一眼,俱是搖頭,沮喪之神,難以言表。

  群豪見他們呆呆仁立,全失了先前的英武豪邁,亦是憐心隱起,微微一歎。

  眾人一歎之際,忽見那些大漢身手一動,手把兵刃,竟是俱向自己的脖子抹去!想必他們羞以見人,只圖自盡了。

  群豪眼見,不覺驚聲一呼。有的不忍見血,竟把雙目一閉,心下怦跳。

  那些大漢死志已絕,自是出手不緩。不料刀到脖前,卻聽急響聲聲,撞在刃上,手上一麻,俱是刃脫手,掉在地上。

  眾大漢驚呆之下,臉色又變。回望之間,但見一中年漢子,藍袍加身,虎目紅面,手按劍柄,踱步走出人群。

  中年漢子邊走邊道:

  「『成大事者,不恤小恥』,爾等如此模樣,縱是功高蓋世,又怎能統領群雄,成就大業?!」

  眾大大一見此人,自知必是他出手相救。聽他一說,話雖刺耳,卻是至理。他們醒悟之下,俱是拱手一拜,口道:

  『大俠救命之恩,言教之情,我等來日必報!」

  他們道過此語,又瞪了一眼青衣人,方自歸隊。

  青衣人收網在手,揉作一團。他沖中年漢子一聲冷笑,傲然道:

  「閣下的『連珠暗器』果然不錯!只怕救人是假,嚇人是真吧?」

  言下之意,竟是笑他虛張聲勢,行那先聲奪人之效。

  中年漢於不氣不惱,只道:

  「魚龍舵主的『天網神功』,那般美妙,在下未窺全貌,深以為憾。舵主何不盡行施展,令在下大飽眼福?」

  青衣人聽他話中隱含譏諷,竟對「天網神功」不屑一顧,自是心下憤憤。他故作一笑,張口道:

  「老夫於食魚,若有魚吃,自會張網。只是老夫捕魚有術,網下無虛,一網已是足夠,卻令閣下失望了。」

  中年漢子仰頭一笑,反譏道:

  「於幫主以魚為生;正所謂大魚吃小魚。不過,倘若遇有魚精,撕破你那『雲蛛網』,於幫主吃魚不成,豈不反被魚吃?!」

  中年漢子隨口道來,魚龍舵主於食魚卻是心下一震,聳然動容。

  要知於食魚手中的「雲蛛網」,世人罕見罕聞。此網由一種奇蛛之絲編就,實為至寶。此蛛蛛絲不僅光華四射,輝煌推燦,尤以柔若無物,且堅韌無比令人納罕叫絕只因它寄生之處,傳說是在雲海之間,是以號為雲蛛。

  此蛛這般名貴,世間自是極為稀少,難得一見。久而久之,人們只當這是謠傳神話,卻不以為真了。

  眼下,中年漢子竟能一語道破,且暗言能破解此網,於食魚聽來,焉能不驚!

  群豪之中見聞廣博者,此時亦被點醒:

  「不錯。若非『雲蛛網』,又怎有此等妙處!只是那雲蛛甚是難得,縱得一隻,其絲又出之甚少,若說以其為網,卻又不知取多少蛛絲方可有成!如不親見,實令人難以相信。」

  驚異至此,他們自又心下惑問:

  「青衣人不過是小小的魚龍舵主,如此至寶,他從何處得來?難到,織網之絲,儘是他一人尋得?

  於食魚一驚之餘,心下旋安。他自知「雲蛛網」的威力,卻笑中年漢子雖可識得寶物,但終是不曉它的厲害,難免大言惑眾,口出狂言了。

  於食魚蔑然一笑,對中年漢子道:「閣下知難而止,本舵主欽敬了得。卻不知閣下問許人也,竟這般英勇豪邁?』」

  中年漢子見他動間自己名姓,眉頭一皺,臉上如霜。瞠目視之,卻不作答。

  於食魚瞧得心慌,不耐道:「閣下若是無名蝦輩,本舵主也無意揚網!」

  他用聲道過,面向群雄,卻不理會中年漢子。

  中年漢子對此忽放長笑,仰天道:

  「蒼天有眼,我們大理段家,終可收回聖物,告慰先租了!」

  此番言表,群豪聽了,莫名其妙,不以為然。可於食魚聽來,卻似晴天霹靂,直轟頭頂。他傲氣盡洩,面色如上;回望中年漢子,竟是目光惑惑,連連倒退……

  中年漢子步步逼近,於食魚牙關一咬,猛然站住。他臉色青青,狠狠道:

  「姓段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夫這般退上,你道我真的怕了你嗎?』」

  他手握「雲蛛網」,隨時準備拋出。

  中年漢子卻不止步,嘴道:

  「於食魚,三十年前,有人殺我父母,盜走我段家祖傳之寶,你可知道?」

  不待於食魚出口,中年漢子雙目噴火,劍柄緊握,續道:

  「於食魚,怪只怪你利慾熏心,為爭名位,今日竟不惜亮出髒物。若不如此,在下只怕窮此一生,也難尋你這元兇了!』」

  群豪至此,方知端倪。此中情由,竟是因於食魚盜寶害命而起。一念三十年前,先朝大理皇家後裔段文烈夫婦的死案,群豪登時猛醒,恍然大悟;

  段文烈夫婦當時遇害,武林皆知。只是他們為人忠厚,與世無急,且早已退隱江湖,一時之間,人們竟難以猜測,又有何人還下此毒手。萬想不到,他們原擁有「雲蛛網』;身遭暗算,竟也是因它所致

  群豪知此真相,感慨萬千:

  「如此寶貝,誰不朝思暮想,意欲已有?段文烈夫婦據此,怎奈命喪於廝;於食魚竊得,又不知足,偏以此求功、反遭人追殺。加此看來,至寶之物,非福是禍;貪慾之心,乃百害之源「話雖這般,倘若是我,又該如何?……」

  他們設此一問,心下跳,眼望場中的中年漢子,禁不住總打冷戰,不敢正視。

  敢情那中年漢子,此刻已拔劍在手,怒發上豎了。

  於食魚眼見中年漢子拚死之狀,冷汗冒出。再想此等時候,怕也無用,轉又撐住精神。他心跳氣喘,不待中年漢子出手發動,亦是當先飛出「雲蛛網」,直向中年漢子全身罩來!

  中年漢子有備在先,身形如雲,飄然而起。眼見大網燦若雲霞,急如星火,從他腳下一掠而過。

  中年漢子進過此著,身形俯衝直下,於食魚見他徑向自己撲來,臉色一抖,身形倒貫,抱起大網,又捕中年漢於。

  中年漢子下墜之時,見得那網向上兜來,竟長劍倒握,手執劍尖,以柄橫挑。倆網相擊,悶響有聲。

  響聲過後,中年漢子墜落地上,他雖挑開了大網,然則網柄擊震,力道甚大,劍鋒一錯之下,已然割破了他的手掌,深人肌骨。

  於食魚看他鮮血濺出,順劍直下,畏懼之心,如煙散去。他一抖大網,蔑道:

  「段家之人,都如此不濟,老夫若要歸還,豈不珍珠暗埋,馬困鹽車?」

  他收網輕揉,慢聲又道:

  「老夫得此寶物,費時三十年之久,方創出這「天網大法」。似爾等碌碌小輩,若說以卵擊石,也是抬舉你了!」

  他狂笑一聲,得意之極。

  中年漢子沉默無語。良久,他方一聲苦歎,劍交在手。

  群豪見他面上大動,似是十分難過,付道:

  「他不惜自傷,也不肯以鋒接網,莫非真如他自己所說,他能將那『雲蛛網』破解,只十年之久。三十年來,他風餐露宿,與虎狼為伴,到是歷盡了風,吃遍了苦頭。

  初進山林,隔絕塵世,整日面對山林石壁,淒風苦雨,他不禁孤寂如死,度日如年。

  每至夜深,山野鬼人皆無;虎嘯狼嚎,如在其側。他輾轉難眠,倍受淒涼;數番哭訴,直沓沒山風之中,連那回聲亦是不見。

  此中時刻,於食魚總是哀盡生恨:

  「於食魚啊,你自命清高,狂妄可以,可你的妻子竟瞧你不起,捨你遠去。於食魚啊,你還不知嗎?!…你還掂念她嗎?!……你還如此不爭氣,只是一味愁苦嗎?……」

  有此心下喝問,於食魚總是翻然生起,氣血上撞:

  「我要報仇!我要親手殺了她!」

  一念此節,於食魚反到思想自己從前待她的好處,鼻子一酸,熱淚盈盈,硬咽道:

  「香戀,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這番待我,於心何忍?……你使我真的那麼無能,沒有出息,你就蔑視、污辱我嗎?人間世上,金錢、權勢、名利就那麼重要,為了它,什麼都不顧了?……可笑我情真一片,癡癡呆呆,如此人間至愛,竟一文不值!」

  痛傷之下,於食魚臉色扭曲;又似瘋狂。他抓起盜來的「雲蛛網」,狠狠道:

  「段文烈,你貌似仁義,其實獵狗不如。你勾引我的妻子,令我這般淒慘,我今生殺你,來世也饒不了你1」

  他恨憤大作,無可發洩,惟手擊石壁,大喊大叫!罷下手來,那雙手已是皮肉模糊,血水淋漓了。

  昏昏之際,眼前現出妻子阮香戀的面容。那張勝嬌美如花,明艷絕倫,只是目光冰冷,滿是蔑視。

  他打個冷戰,不寒而票。

  阮香戀乜斜看他,冷笑道:

  「於食魚,看你沒出息的樣,真是不可救藥!於食魚,你是個窩囊廢!你殺他們干什麼?他們相親相愛,你嫉妒了,你眼紅了,是不是?你以為,你殺了人,我就說你有骨氣了,是男子漢了,我也怕了,就會和你好了嗎?…於食魚,你錯了,你愈是這樣,我就愈瞧不起你1」

  於食魚一跳起來,如道電擊。此語如刀,紮在心上,遠過肉體的傷痛。他伸手抓向院香戀,哪知手觸石壁,又是奇痛!

  他連晃腦袋,方悟此乃幻覺。自己心傷過度,此刻亦是陰影不散!

  他怔怔委地,頭腦嗡響;欲哭無淚,心火奔竄:

  「阮香戀,你既然如此薄情,我還戀你幹什麼?我受此奇辱,淪落荒山,令人恥笑,此等深仇,我焉能不報!我不殺你,殺你太便宜了。我要讓你後悔,讓你難受,讓你知道;你最瞧不起的人,就是天底下最最了不起的人!」

  於食魚這般打算,嘿嘿一笑。設想阮香戀他日百般央求,請他寬恕之態,他心下直道:

  「於食魚,縱是那臭女人怎麼痛哭流涕,萬般可憐,你是不忍毀損?這會他如此苦楚,可是已痛下決心,不求完網,只欲報仇了?」

  群家所慮,絲毫不錯。中年漢子不能兩全,只好如此了。

  於食魚見他又要拚命,心下太惱,自道:

  「此事已然相開,我自不能留此後患;為他若再多費時日,豈不壞我此中大事?」

  他心有此念,自是又搶先機;撒網過去,竟是使出了「天網大法」中的絕招——「天網恢恢」。

  要知於食魚自從掠得寶物,使隱居荒山老林,竟達三十年之久。三十年來,他風餐露宿,與虎狼為伴,到是歷盡了風,吃遍了苦頭。

  初進山林,隔絕塵世,整日面對山林石壁,淒風苦雨,他不禁孤寂如死,度日如年。

  每至夜深,山野鬼人皆無;虎嘯狼嚎,如在其側。他輾轉難眠,倍受淒涼;數番哭訴,直沓沒山風之中,連那回聲亦是不見。

  此中時刻,於食魚總是哀盡生恨:

  「於食魚啊,你自命清高,狂妄可以,可你的妻子竟瞧你不起,捨你遠去。於食魚啊,你還不知嗎?!…你還掂念她嗎?!……你還如此不爭氣,只是一味愁苦嗎?……」

  有此心下喝問,於食魚總是翻然生起,氣血上撞:

  「我要報仇!我要親手殺了她!」

  一念此節,於食魚反到思想自己從前待她的好處,鼻子一酸,熱淚盈盈,硬咽道:

  「香戀,我對你還不夠好嗎?…你這番待我,於心何忍?……你使我真的那麼無能,沒有出息,你就蔑視、污辱我嗎?人間世上,金錢、權勢、名利就那麼重要,為了它,什麼都不顧了?……可笑我情真一片,癡癡呆呆,如此人間至愛,竟一文不值!」

  痛傷之下,於食魚臉色扭曲;又似瘋狂。他抓起盜來的「雲蛛網」,狠狠道:

  「段文烈,你貌似仁義,其實獵狗不如。你勾引我的妻子,令我這般淒慘,我今生殺你,來世也饒不了你1」

  他恨憤大作,無可發洩,惟手擊石壁,大喊大叫!罷下手來,那雙手已是皮肉模糊,血水淋漓了。

  昏昏之際,眼前現出妻子阮香戀的面容。那張勝嬌美如花,明艷絕倫,只是目光冰冷,滿是蔑視。

  他打個冷戰,不寒而票。

  阮香戀乜斜看他,冷笑道:

  「於食魚,看你沒出息的樣,真是不可救藥!於食魚,你是個窩囊廢!你殺他們干什麼?他們相親相愛,你嫉妒了,你眼紅了,是不是?你以為,你殺了人,我就說你有骨氣了,是男子漢了,我也怕了,就會和你好了嗎?…於食魚,你錯了,你愈是這樣,我就愈瞧不起你1」

  於食魚一跳起來,如道電擊。此語如刀,紮在心上,遠過肉體的傷痛。他伸手抓向院香戀,哪知手觸石壁,又是奇痛!

  他連晃腦袋,方悟此乃幻覺。自己心傷過度,此刻亦是陰影不散!

  他怔怔委地,頭腦嗡響;欲哭無淚,心火奔竄:

  「阮香戀,你既然如此薄情,我還戀你幹什麼?我受此奇辱,淪落荒山,令人恥笑,此等深仇,我焉能不報!我不殺你,殺你太便宜了。我要讓你後悔,讓你難受,讓你知道;你最瞧不起的人,就是天底下最最了不起的人!」

  於食魚這般打算,嘿嘿一笑。設想阮香戀他日百般央求,請他寬恕之態,他心下直道:

  「於食魚,縱是那臭女人怎麼痛哭流涕,萬般可憐,你也不能心軟,再去認她了!…你要記住,她害得你好慘、好慘、她就是你的最大敵人!」

  他心念此處,卻禁不住流下淚來。

  從此以後,於食魚狠下心來,自創「天網大法」,只待功成之日,出山霸世,揚眉吐氣。

  他察星觀月,追隨野獸,依山就林,竹風學雨,幾十年中,隨物同形,悟創出這門神功。此功詳分十三式,依次為:「網撈日月」、「游魚人網」、「網網不空」、「網下生風』、「一網打盡」、「網可羅雀」、「自投羅網」、「張網以待」、「拉網收魚」、「法網難逃」、空中網雨」、「網飛雷動」、「天網恢恢」

  「天網大法」神功,著實厲害。於食魚一招而改眾錦衣大漢。使的便是其中「一網打盡」。中年漢子雖先進過「網飛雷動」,卻還是敗在「拉網收魚」之上。至於那絕招「天網恢恢」,乃是集前十二式之大成,無懈可擊之致命招法,威力自然無比。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那家眼看於食魚又將「雲蛛網」擲出,其勢竟通過從前,僅是驚呆。但見網開之下,鋪天蓋地;宏光漫天,勁風呼嘯,排空而走,宛若無數蚊龍騰挪,萬虎追風!

  群豪望之魂飛魄散,俱道:

  「天網恢恢厲害如廝,莫說那個中年漢子,就是天神地鬼,被它罩上,也該屍骨不存了……」

  群豪哀歎之下,卻聽中年漢子一聲長嘯!長嘯聲中,但見他身如龍捲風起,疾旋上射;長劍揮處,誰見一道光柱森森,渦轉轟鳴,扶搖直上!

  光柱直插「雲蛛網」中,儼若定海神針,攪起光湧的光浪……

  光滾過後,眼見那漫天大網,竟是支離破碎。碎片繽紛,飄飄蕩蕩,恰似萬朵梨花,風中搖落。

  群豪目睹此景,直如夢中。

  中年漢子倚劍仰視,直欲一哭。

  於食魚呵呆相向,瓦自難信,雙手抓天。

  一時,這裡死一般沉寂。

  沉寂之中,總有人吟道:

  一覺春蠶夢裡多,

  幾年幾過懺梅河。

  今日再不重振起,

  采日無長樂亦拙。」

  群豪聽此一愣。打眼看視,但見一青年手揀一書,目光悵悵,緩緩走進場中。

  敢情此人,卻是儒生蘇萬卷。

  要知蘇萬卷前番求見定時寺主持方丈,乃是因他屢試不第,情場落敗,心灰之下,要在此出家。不巧今日武林聚會,他被拒門外。感憤之中,他自道讀書無用,空門不空,那出家之念,卻是淡了。

  他旁觀在此,飄髯老者之言僅是聽得明瞭。心癢之下,蘇萬卷竊恨自己早不知悟,自道:

  「我寒窗苦讀,飽覽詩書,怎奈世事黑暗,小人竊據高位,豪強把持一切,剛正之人不客於時,有才之人多被埋沒!此等對保,我又窮又做,又有誰會真心愛我?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只怪我天真無知,枉自愁苦了。」

  他心思轉到此武事上,暗道:

  「窮文富武,一點不錯。看他們衣著氣派,似我等窮酸文人,焉能與之相比?更何況武林之中,人盡其材,推能者居之,自又不同為文一途,英雄無用武之地!」

  感念之下,他忽記起(古詩)中言:

  「盛衰各有時,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豈能長壽者?奄忽隨物化,榮名以為寶。」

  蘇萬卷念過長歎,心道:

  「人生短暫,自要及時『立身』,謀取不朽的『榮名』。我如此窘迫,卻是故作清狂放縱,當真愚不可及了!」

  他又念及(古詩)中言:「何不策高足,先據要路津?無為守窮賤,感軻長苦辛。』」自覺心頭大熱,難以自禁。

  直待中年漢子攪碎「天蛛網」,群豪俱被驚攝,四下無聲之時,蘇萬卷熱血衝撞,再難遏止:

  『俗日:『賤莫賤于思求人,貧莫貧於不知生』;『自重則重,自輕則輕』,此等時候,我若逍遙而上,定會令天下群豪震驚仰視,名播天下。縱是一死,亦比求人為貴,安貧為快!」

  蘇萬卷頭腦嗡響,血流乾轉,抉擇之時,當真摧骨拉心,難言苦痛。他自知身無縛雞之力,如此冒然而上,直似送死無疑;可若這般苟話,優讒畏譏,被人輕賤,豈不生不如死?他自道自己有別常人,當不會安貧知命,可世事無情,又怎言道?

  蘇萬卷血脈賁張,忽心下一挺:

  「不冒奇奇,焉有奇獲?……古曰:『君子對青天而懼,聞雷霆而不驚;履平地而恐,涉風波而不懼』。眼下我已『身如不系之舟,一任流行坎止;心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塗?」

  他神使鬼差,挺身而出;一路吟來,自是自策自勵,暗暗鼓勁。

  蘇萬捲來至中年漢子身前,見他雖是得勝,卻一臉苦態,大是驚詫。他搖頭不解,嘴道:

  「閣下勝之不驕,已屬難得;這般苦狀,卻大可不必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4:52

第 八 章


  中年漢子瞥他一眼,冷冷道:

  「你是何人?」

  蘇萬卷見他目光生寒,厲如利劍,心下一怯。他強自一笑,大聲道:

  「在下蘇萬卷,特來向閣下領教!」

  他把「領教」二字說得甚是響亮,群豪聽來,聳然一動:

  一中年漢子竟能破得於食魚的『天網恢恢』,已是難以想像。卻不知這青年後生,又有何本事,竟還敢向他挑戰?!」

  眾人瞧他一副自信模樣,自道:

  「這青年後生交弱懶散,書生打扮,竟是不像練武之人,莫非他身懷絕技,大智若愚嗎?」

  群豪心下有疑,可一念想此中時刻,事關生死,那青年看來不傻不呆,怎會白來送死?至於此人外表,當應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古訓了。

  中年漢子聽過蘇萬卷之言,卻是搖頭苦笑:

  「在下此刻大事未了,閣下何不稍待?」

  他掉頭怒視於食魚,長劍直指:

  「於食魚,你只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可你卻是忘了,還有『天網恢恢,報應甚速』的天理1」

  他昂頭一笑,大見快意。

  於食魚默默聽過,面上卻是分外坦然。良久,他忽哀歎一聲,沉痛道:

  「段公子,你說的不錯,在下雖是輸了,卻是大有所獲。」

  他抬首望天,目光苦苦,哺南道:

  「『天網恢恢,報應甚速』,我為雪一恥,揚名立世,竟是錯了嗎?段文烈奪我妻子,已遭報應;我今日慘敗他子之手,可也是天意?啊,我明白了,我沒錯,香戀她沒錯;段文烈也無錯處;他子前來尋仇,更是天經地儀。錯的原是老天,它讓我們有情有意,有愛有恨,有貴有賤,有生有死,卻將那情愛之物,偽扮得一塵不染,超凡脫俗。我如此情癡落魄,當可博得老天它一笑了……」

  他自悟此節,茹苦難當。眼望中年漢子,直道:

  「段公子,在下尚有一事未明,死難瞑目,段公子可否見告了』

  中年漢子眉頭一揚,恨道:

  「於食魚,你說的太多了!」

  於食魚兀自道:

  「在下已為魚肉,自不求生念。公子既有為父報仇之心。想必當有憐人之意。在下將死,只是不解公子手中寶劍,從何處覓得?」

  於食魚執意欲明此事,卻已不是好奇所致。他深知「雲蛛網」乃天下一絕,無所能克,今番所變,竟令他疑慮重生:

  「解鈴還得繫鈴人,如此說來,敢情那段文烈竟是沒死?…三十年前,眼前之人尚不滿週歲,自己心下不忍,方沒殺他,以他自己,斷難製出如此寶物。倘若此物亦是段家祖傳,那麼投劍之人,除了段文烈,還會有誰!」

  他轉而又想:

  「自己那會功力遠遜於他,只以其於要挾他們交出寶物,自殺謝罪。他們被逼不過,求我只要保全其子性命,他們自是從命。我假言應肯,他們便拿出「雲蛛網」,隨後雙雙對擊一掌,倒地而亡。我察看之下,見他們渾身冰冷,心停脈散,鼻息全無,自是必死之象。若說他們還能復活,豈不自欺欺人?」

  他疑惑不定,這才動問,萬不想中年漢子略一頜首,爽快道:

  一於食魚,你既肯伏法認罪,在下也就成至於人,此劍名為斬魚無堅不摧,乃是我師所賜,今日一戰,你敗在它下,命喪於廝當可知它名副其實了!」

  於食魚默默然一歎,忖道:

  「此人既言有師,且口口聲聲為父報仇,看來我所疑慮,卻是多餘了。」;。

  他雙目一閉,只是等死。

  中年漢子樂關咬碎,自不手軟。但見他長劍一抖,當胸便刺……

  #

  於食魚束手待斃,心不翻滾:

  「自己含辛茹苦,窮其三十年大好時光,不想竟是徒勞槓廢!與重蹈覆轍,焉如知天達命,一死百了…只是那阮香戀不知她現在何處,一切怎樣,一待她得知我的死訊,該會如何?啊,香戀,我要死了,真的要死了,此時此刻,我才發覺:我仍是那麼的愛你」

  思及山中往事,於食魚心中大震,一絲念頭如電劃過,頓悟道:

  「三十年啊,我天天恨你,罵你,時時想著向你復仇,卻不知我愈是如此,不覺之間,我對你的愛就愈加深厚! ;我那會全憑報仇之恨,方能忍受孤淒然下去,可誰知我苟活到今,竟源於對你的濃濃愛竟!…罷了!罷了!我愛你如此,何必強求你也這樣?…我既為你所棄,我活著,還幹什麼?……」

  於食魚這般心思,外人焉能窺得?只是見他情願受死,大惑難解。

  蘇萬卷對此更驚。他見過於食魚「天網大法」的厲害,自是對他極為羨慕。他暗道自己若是他,那該多好!

  眼下,中年漢子非要殺他,於食魚卻甘願一死,蘇萬卷迷惑震驚之下,大為憤怒:

  「於食魚雖敗,終不致死,中年漢子欺人太甚!」

  他情激之中,自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見中年漢子有動,他便急將手中之書,大力扔出 g!

  蘇萬卷扔出書去,本想打落中年漢子手中長劍,不想急切之下,竟是大失水準,那書卻打在於食魚胸口之上。剎那之間,中年漢子長劍已到,眼見劍刺書上,頓有問響之聲然而起!

  蘇萬捲心下一抖,連連搖頭。懊惱之下,他打眼再看,卻是眼中一亮!

  敢情那於食魚非但未死,且睜開了雙目,正茫然看著他!

  蘇萬卷驚喜之下,一瞥中年漢子,又是一震!』

  但見他目光呆呆,那寶劍竟是寸寸而斷!

  如此奇變,蘇萬卷雖是心喜,卻是困惑不解。

  此時,定時寺主持方丈如飛而至。他揀起地上之書,一看之下,驟然雙目生輝,週身顫動,連道:

  「魔王大書!」

  蘇萬卷見他如此大動,把自己那本詩書竟喚作魔王天書,心下一笑,轉想剛才之變,明明是劍刺書上,以那寶劍尚能割碎「雲蛛網」之利,竟撞書而碎,可是這書大有異處,非比尋常嗎?

  他隱覺此書不凡,連忙上前,取過書來,一笑道:

  「方丈大師慧眼天生,小生失散了。」

  主持方丈陪笑道:

  「蘇大俠深懷不露,仗義救人,是貧富玄幽失敬才是!」

  他一語道過,轉身而對中年漢子,面沉似水,責道:

  「段公子,盟主有言在先,你卻在此圖報私仇,逞勇鬥狠;若不是蘇大俠及時出手,豈不壞了武林規矩,為賊人所乘?」

  蘇萬卷見他威嚴正肅,言下有激,生怕惹怒中年漢子,對己不利,忙道:

  「段公子也是報仇心切,一時衝動,情有可諒,大師就不必深責了。」

  他眼望中年漢子,又道:

  「冤家宜解不宜結。於舵主既已認罪有侮,坦然受死,正所謂『殺人可恕』;你大仇在身,已然刺他一劍,如若再放他不過,糾纏不休,以至影響武林大事,豈不』情理難容』?小生所為,全為大局著想,懇請段公子放下私怨,共同對敵!」

  蘇萬卷這番言詞,說得人情人理,和諧婉轉,中年漢子聽了,自從難以反駁,一時語塞。他暗歎時運不濟,不仇未報,寶劍卻毀,痛痛之下,他猛然將那禿禿劍柿澤在地上,口道一聲:

  「蘇萬卷,在下既是轉了,你又何必惺惺作態!在下段千秋自認倒表,閣下之恩,段千秋他日必報!」

  他臉色紅紫,日光怨毒,蘇萬卷一視之下,不由一成眼見他憤然離去,衣袖激盪,蘇萬卷長歎一聲,苦道:

  「人言:『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無意之間,我竟得罪於他,結下這樣一位強仇。瞧此情形,他是遷怒於我,只怕從此往後,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他心下有失,悵悵遠望。

  於食魚走將過來,恭施一禮,顫聲道:

  「蘇大俠,請受在下一拜!」

  他一拜又拜,蘇萬卷臉上一熱,卻不阻止。於食魚三拜而起,激動道:

  「在下絕非食生之輩,本是求死作罷。蘇大俠神功了得,一語千金,不僅救我性命,且令我頓開茅塞,心中雪亮。在下願意戴罪立功,追隨大俠左右,擊殺腐懦怪俠,為武林大業盡心盡力!」

  於食魚話音未落,主持方丈玄幽一聲贊來:

  「於舵主所言不錯!」

  他眼望群豪,神情激越,侃侃道:

  「腐儒任俠為禍日久,害人無數。身為武林中人,自當捐棄前嫌,忘卻私怨,團結一致,剷除此賊。盟主今召武林聚會,幸得蘇大俠如此英雄好漢!要知蘇大俠手中的『魔王天書」,乃是失傳百年的武林至寶,書上所錄的『魔王天功』,更是霸道無比,難測高深。貧僧自慮有蘇大使統領群豪,縱是那腐德怪俠再猖狂十倍。亦是手到扭來,不足為患了!」

  玄幽一言至此。暢然一笑、群家聽過。心道:

  「玄幽身為盟主的總護法,其言自有份量。他這般說來,分明已是確定蘇萬卷為總領其職之人了。可眼下比武未完,尚不知又有何等高人叫陣,他這麼做,終顯有些不妥。」

  於食魚一見群豪面有不悅之色,忽發一笑。他站立蘇萬捲身側,開口道:

  「老夫是心服口服,竟誠擁戴!各位若是身懷絕技,遠勝老夫的『天網恢恢』,段千秋的『斬魚』劍法,自可上來一試!」

  於食魚如此之說,自是提醒群豪、不要見利忘害,自討沒趣。

  群豪經他一說,登時止動。方纔他們只是想著「總領其職」之位的元比風光,一時卻是忘了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念那行使「天網恢做,浙魚劍法」之人都是一敗塗地,心服口服、他們不覺自慚形穢,怨氣漸散。

  玄幽見從人垂頭喪氣,嘴角一笑。他例行公事,不得不喊了一聲:

  「各位,蘇大俠在此,還有挑戰的沒有?」

  一語下去,泥牛人海。

  玄幽自道無人上前,正待恭賀蘇萬卷,不想一聲傳來,響徹天地:

  「腐儒怪俠,前來應戰!」天下群雄聽此聲音,勃然色變,不敢相信。他們尋聲

  而望,一眼便見山頂之上,一少年書生衣袂飄舉,折扇輕搖,宛若玉樹臨風,昂然而立。

  此中驚變,群豪醒悟過來,轟然聲起,中有受其害者

  親人、門下,尤是分外眼紅。他們叫喝聲聲,撥刀抽劍,

  竟衝出人群,直欲上山報仇!

  始終高居寶座,一言不發的武林盟主,此刻忽然站起。

  他猛一拍眼前桌案,銀髯大田,歷聲喝道:

  「回來!」

  跑出人群的眾人,萬沒想到盟主竟會阻止他們,一驚之下,俱是站住。

  銀髯老者臉色鐵青,目光過電,他長氣一喘,沉聲道:

  「爾等不驚自亂,不攻自破,如此模樣,和那山野村夫,烏合之眾何異?!老朽身為武林盟主,自受諸位擁戴而立,沒我的號令,你等怎敢冒然行事?」

  他長袖狠狠一抖,命道:

  「各回本隊」

  長髯老者言過落座,眼望天上。

  眾入僵立場中,又氣又惱,念及武林清規,盟主威嚴,他們腳下一跺,悻悻而返。

  山上之人,望之一笑。

  他信步走向石橙,腳踏其上,緩緩而下。

  少年書生順階下來,神情倨傲,腳下竟是發出咚鳴!」之聲。其聲清越響亮,猶似古箏鳴奏,迴響不絕!

  耳聽少年書生口裡吟詠:

  「飛蹬橫琴本無弦,

  高山流水步輕彈。

  雲將別恨和心斷,

  風帶離聲入夢間。」

  吟詠聲中,少年書生身形忽縱,上飛下掠,飄然起落,竟是以身為手,在那長長的石磴上彈奏起來。

  耳聽那聲音串串跳蕩,自由翻飛,好似來自天邊,來自深深的雲層,鋪天蓋地,滾滾蕩蕩,漸而包裹了山川,浸潤了一切。

  一瞬之間,群雄彷彿進人了一個和諧幽靜的世界,在那裡,人世間的一切苦惱、憂傷、激憤、仇恨都被溶化了,消解了,留下來的,只有風清月朗,鴛鳴鳥啼,綠水青山。

  人群之中,有一人望之癡癡,悄然淚下。她心族搖搖,隱隱自道:

  「大敵環侍,他竟能如置無人之境,灑脫如此,可像沒有骨氣的人嗎?啊,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我太委屈、冤槓他了……」

  敢情此人,卻是「白衣公子」花纖繡。

  自湖竹樓一別,她偽稱花不香,追隨西北三大幫派,四下搜尋腐儒怪俠。如此幾日過後,忽有盟主令來,言定時寺聚會之事。這般,花纖繡方跟他們來到此中。

  花纖繡念及往事,心潮激盪;回味那詩中話語,更是心領神會,感念萬千:

  「他對我如許好來,方能不計個人得失,榮辱不驚,甘為人使,這種深情,豈是我一生一世便能報得?」

  再想文聖山下,他為己自盡之舉,花纖繡心頭顫顫,惶惶自問:

  「他在竹樓失蹤,又重傷未癒,怎會現身在此?……他冒死前來,無異自投羅網,難到他瘋了?……不是,竟為什麼?……」

  花纖繡疑慮橫生,優心忡忡,卻不知石樓上的少年書生,外表雖為滯灑已極,內心卻是茹苦難言,淒楚之至

  他正是那日失蹤的文奇崛。

  文奇崛那時獨臥床上,正自退思。忽聽門一聲輕響,天香走了進來。

  文奇崛一見天香,臉上一驚。他瞧之怔怔,似是難以置信。

  天香臉上肅然,冷冷道:

  「公子自輕自賤,死不打緊,只怕大事未果,主人定是難饒公子心愛之人了。」

  文奇崛不怒自恨,急道:

  「你們把她怎麼樣了?……」

  天香看他神情緊張之狀,漠然一笑:

  「公子既為她著想,似如此傻事,還是不做的好。」

  她眉往上挑,續道:

  「上次無名山中,本姑娘奉主人之命,催促於你速辦瑞硯之事,公子不會忘記吧?時至今日,不知公子有無眉目?本姑娘再提醒一次,此事的期限斷不容改,倘若遲延,花纖繡必死無疑。」

  文奇崛心下一緊,牽動傷口,大痛有聲。思及這女子那次夜上草廬,譏笑自己彈琴逍遙之言,心下自慚:

  「那會我以仇瀟瀟為質,自認此事不在話下,方是那般從容自信。哪知後來之事,變故接踵而來,言猶在耳,面目全非。眼下我已自身難保,落魄這般模樣,又如何了卻大事,救我的纖繡?」

  他惶恐心亂,忍不住求道:

  「姑娘,小生錯了,小生再也不會自殘了,懇求姑娘,替小生向你家主人美言幾句,寬限數日,一待小生略有好轉,定會立即起身,絕無稍怠。」

  他瞪大雙目,目光憐憐,生怕天香一口回絕,心跳之下,他只覺命懸一發,耐之不住。

  天香沉吟多時,看他有一眼,長歎幾聲,她眉頭一擠,緩道:

  「公子為了花纖繡,真是難得了,花纖繡有知,她當為你驕傲才是。」

  她腳下輕走,目送天外,嘴裡卻道:

  「此事定奪,全在主人。本姑娘雖有心成全,卻是不能。」

  她言到於此,話題一轉:

  「白衣公子救你到此,你可認識他嗎?」

  文奇崛被拒心苦,只道:

  「小生早知如此,還不如那會死了。」天香轉過身來,又道:

  「白衣公於這般待你,你還想死嗎?」

  文奇崛搖頭道:

  「小生和他從未謀面,自是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他如何待我,卻與小生欲死無關。」

  他忽發哀歎,再道:

  「姑娘,你家主人到底是誰?……他如此折磨我,令我們反目成仇,生死兩難,居心何在?……本已至此,姑娘也不肯告之嗎?」

  他心神交瘁,痛苦已極,稍水自制,便是淚如雨落,抽泣有聲。

  天香視之一動,心道:

  「主人以花纖繡牽制與他,自己先前還頗有疑慮。天下男子,又有幾個情有獨鍾,癡心不變?他們甜言蜜語,信誓旦旦,看似多情,其實卻是慾火熊熊,逢場作戲,一但得手,或是事關厲害,他們便始亂終棄,明哲保身,以此看來,文奇崛當為至誠情鐘,實屬難得了。」

  天香幽歎無聲,良久,她和一拍,擊響聲下,立有兩個壯年男子走進屋來。

  文奇崛一見之下,苦笑一聲,沖天香道:

  「你要做甚?……殺了我嗎?……是了,我現在廢人一個,已無用處,自是要死了!

  天香卻是搖頭:

  「公子又錯了。」

  她雖如此之說,卻不多作解釋。只對那二人吩咐道:

  「狗奴,帶他走!……狼僕,你且扮他面目,留在這裡,若是有變,只許脫身,不許傷人!

  被喚作狗奴、狼僕的壯年漢子,連聲稱諾。

  狼僕翻出文奇崛的夜行衣著,穿在身上;狗奴自是抱他人懷,邁步便走。文奇崛不知所以,自念無力反抗,只好任人擺佈,憑天由命了。

  一路之上,狗奴健步如飛。文奇崛上望天空,看那雲朵變幻,如狼似虎,忽來忽去,一味自道:

  「他要帶我去哪?……」

  他無從猜測,胸悶難捱,繼而忽覺傷痛大作,眼前模糊一片……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5:30

第 九 章


  平沙綠野,垂柳多姿。野花遍開,鳥蝶旋舞。

  眼見一座闊大的白牆莊院,孤立此間,甚是清幽雅致,相映成趣。

  狗奴將文奇崛弄醒,直奔莊院而來。

  莊院大門兩側,各有一妙齡女子侍立。她們一見狗奴抱人而至,急將大門開啟,放他人內。

  院內無聲。遍植此中的梨樹,樹有千棵,鍺落有致。梨花開處,瓣白似玉,馨香四溢,直透心腑。

  狗奴對此如是未見,逕將文奇崛帶至一高大的梨樹之下。

  文奇崛至此,一眼掃去,卻是一怔。

  敢情自己面對著的,竟是兩位中年美婦!

  但見兩位美婦據案對坐,目不斜視,正自眉頭微蹙下著一盤圍棋。

  狗奴躬身站立一旁,卻不出聲稟告,文奇崛身在其懷,雖覺納罕,亦是緘口不語。

  良久,右著粉衣美婦眉頭一開,嬌手重重落下一子,方道:「媚姐,你這一手,欲轉故縱,已被我識破,小妹將計就計,媚姐可要小心了。』」

  左著紫衣美姨盈盈一笑,口道:「雪妹,你只知一節,卻又不知為姐之意,卻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粉衣美婦嫣然作笑,接道:「如此媚姐下來,小妹倒要看個究竟。」

  紫衣美婦含笑不語,自把棋子按下。

  粉衣美婦一見不悅,嚷道:「媚姐,你就不能讓我一次?」

  紫衣美婦笑著搖頭:「雪妹,求人不如求已,你好好思想,自會破解。」粉衣美婦瞧之又瞧,喃喃道:「明暗有別,各有所指。明既為由,暗卻為實,我棄明投暗,當是破解之法。」

  她這樣說著,肥白的手指拈著一子,卻是舉舉停停,不肯輕易落下。

  一陣風來,梨花紛紛揚揚,宛若天女散花,飄飄而落。粉衣美婦眼見落在棋盤上的一朵梨花,美目驟然一閃,明亮照人,善道;「天意如此,自當沒錯。」

  她再不猶豫,一子放在那朵梨花之上。

  紫衣美婦見罷顏開,連道:「雪妹順天而行,不拘明暗,此著看似無他,其實妙合天然,無懈可擊。為姐自知天意難違,只好認輸了。」她言過玉手一抬,竟是要將棋子弄亂,罷手不戰。

  正在此刻,忽聽文奇崛一聲道來:「可惜!可借!」

  紫衣美婦、粉衣美婦聽他一言,方似覺得旁有人在。

  她們側頭而視,目如秋水,桃肋香靨,一股似蘭非蘭,似四非賜的香氣,直襲文奇崛的鼻孔。

  文奇崛瞧之心跳,雙頰隱隱鮮紅。

  紫衣美婦盯住文奇崛,卻不絲毫介意,只笑著道:「可惜什麼?」

  文奇崛炎其美國逼視,心下更熱。他一瞥那粉衣美婦,見她亦是笑容可掬,目光水錯地注視自己,心下癡呼:「看她們雍容華貴,嬌媚絕倫,一見自己,竟是顧盼起來,饒有費意,足以撩人。敢情此中,竟是魔窟了!」他避目以躲,心下更亂。

  他方才在此旁觀,一見棋子,頓時大被吸引。他深指棋道,細看之下,立感此棋佈局玄妙,攻守相持,黑白狼牙交錯,僅是天機暗運,奇思巧設。他心驚美婦,竟有如此棋藝;魂為棋系,一時之間,他竟忘了傷痛,忘了一切,只是琢磨起棋來。

  待見那紫衣美婦推盤認格,文奇崛心感粉衣美婦那手雖絕,可衣美婦終有一著相剋,妙不可言,心急之下,他方情不自禁,冒出話語。

  紫衣美婦見他赤顏相對,鑲味又笑。粉衣美婦美國一收,卻是出語冷冷,呵斥聲聲:「你胡言亂語,這般放肆,可是同弄與我,贏得僥倖?……你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當心你的小命!」

  文奇崛待見美婦變色,言語如刀,神情愛時一清。他自道為人擄來,當沒有好言好語,如此情形,自己何須顧忌?他鎮定身心,淡淡這:「夫人以天作力,後歸自然,自是高人一等。可物極必反,夫人此手,卻也不是盡美之作。世人只道天意難違,又有誰知天意難測?不測之下,吉凶難斷,禍福不明,若是不求人力補之,一味頎從,眼看良機錯過,豈不相借嗎?」

  他言下探手,拈過一朵梨花,擱在棋盤的「平三路」上。

  兩位美婦一視凝眉。詳看許久,方是顏面舒展,驚驚不語。

  她們對望一眼,輕輕頜首。紫衣美婦一聲輕歎,對狗奴道:「狗奴,你帶他去吧。」

  狗奴躬身言諾,轉身就走。文奇崛心下又驚,惑惑難當:「兩位美婦,顯是這座莊院的主人。狗奴帶我至此,自是來見她們。她們下棋之時,話中有話,我那番借題發揮之語,亦是有感而發。她們既要見我,怎會又不直言一句,便打發我走?莫非我冒然之詞,惹怒了她們,她們急不可待,這就殺我?」

  文奇崛眼望梨花,心傷不盡。見花思人,眼淚滑下:「纖繡,我死雖不足惜,只是苦了你了。從今往後,你可怎麼辦呢?……他們無所要挾,真不知該如何對你,只恨我無能無力,卻不能為你做什麼了。纖繡,你現在好嗎?在做什麼?啊,我雖不怕死,卻又怎能輕鬆而去,放心得下?……」

  文奇崛渾然忘它,不覺已被狗奴帶至一閣大的廳堂之中。

  文奇崛慟慟而望,一眼便見大廳之上,有一大池橫臥此中,其水盈盈。

  文奇崛心苦釋然,自道;「我這番狼狽,他們當是不屑動手,如此他中一丟,也就是了。」

  狗奴將他放至池邊,卻不丟下。文奇崛大感意外,未待相詢,已見他嘴角掛笑,逕自去了。

  耳聽那廳門關閉,一聲轟響,文奇崛如遭重擊,駭然心蹦:「他們如此古怪,真是難以測度。若是讓我自生自滅,活活餓死痛死這裡,可就慘了。」

  文奇崛哀懼無奈,目望池中。池水光滑如鏡,絕無一絲漣漪。水氣撲鼻而來,雖是香膩濕潤,文奇崛卻感窒息難耐,氣短聲吞。

  他心胸起伏,疼痛更烈;冷汗迭出,心思千轉:「天意難違,果然不錯。我自狂蔑天,豈不是已遭報應!世事如棋,棋終難比世事,我自念人力補就,盡心之下,終可有成,今日看來,全然大謬了。」

  他不覺又思起花纖繡來:纖繡,我們彼此分離,可也是天意嗎?我們暗中相愛,自道無人曉得,卻還是為師父所知。那日蒙面人現身,我自遵天不絕我,方是盡棄臉面,苦苦求他。你為此事怪我,恨我,我先前還大為不解,心有怨氣,今日看來,還是你對了。早知天意難違,我又何必有自欺欺人,道什麼天意難測,徒然為人馭使,殺人為惡?!那會死了,我們還能守在一起,卻不像今天,我死得這般難受,這般不值,這般孤獨了!」

  文奇崛心腸揉碎,悔恨難當,只想一死。他涕淚橫流,顫顫向池中爬去……文奇崛爬行之下,鮮血又出。他牙關緊咬,掙掙扎扎。

  陣陣劇痛如蟻附蛆,虧得他一腔死念,方才沒有昏去。

  手觸地水,文奇崛已氣力盡失。他趴在池邊,狂喘不止。眼前的死水,在他看來,卻是比什麼都誘人了。

  他貪婪地望著水面,心下亦是奇怪:「活著,我何曾想到,眼下的我,竟是這般愛戀著死去!從前,我只知道活著寶貴,活著幸福,活著才有一切,豈不知這個世界之上,一切的痛苦和災難,都是賞賜給活人的。我只感覺活的力量那麼大,那麼真,又哪知我的心底,死的嚮往也是這麼強烈,這麼純潔!」

  他似有所悟,心下卻空空蕩蕩。水中的影子,竟衝他發出笑來。

  他正癡迷,忽覺有人扒他的衣服。他不驚不但,只是看著地水。

  來人翻過他的身子,他無意的一瞥,忽又從眼裡搾出光亮:敢情替他解衣之人,竟是四個一絲不掛的少女!

  他對死已無反應,面對她們,他卻驚慌失措。他臉色紅漲,心跳如鼓,有心斥責,竟是說不出話來!

  四個少女無言扒著。恰似剝筍一般,不動聲色。她們個個貌美如花,體態豐腴,那雙雙玉手,更是膚白如脂,柔若無骨。

  她們將文奇崛扒得精光,托他人水,玉手搓來,不羞不臊,連那私處,亦是抓在手中,輕輕擦洗。

  文奇崛身如過電,陣陣顫抖。他欲要掙脫,怎奈全無氣力。他眼望四個少女,見她們毫無忸怩之態,平靜的臉上,竟是靜穆有加,令人不敢鄙視。

  文奇崛罵之不出,又急又噪,惟有捱著。

  池水蕩蕩,撩水嘩嘩。眷色無邊,萬籟俱靜。

  文奇崛久在水中,漸覺傷痛大減,氣血舒暢。他一奇之下,忽道:「各位姑娘,小生……」

  他有心欲問,只是太過緊張,羞愧不盡,話到嘴邊,竟是舌頭發硬,說將不出了。

  四位少女相視一眼,咯咯一笑。中有一圓臉少女道:「公子,你好好的福氣!這梨花水,可是只有兩位夫人才能用的。」

  文奇崛吃了一驚,望水一歎:「這水,竟都是梨花釀成?」

  他驚奇之下,忘了愧羞,喃喃又道:「怪不得此水香軟滑膩,沁人肌骨!」

  他抬眼一望,目對四位少女,忽又低下頭去,心道:「兩位美婦如此待我,竟是為何?……四位姑娘定是迫於她們之命,才大失風雅,如此難堪,算來也是因我所致。我當向她們陪罪才是!」

  他心感有罪,低聲道:「各位姑娘,小生如此模樣,竟勞各位姑娘…都是小生不好,小生特向各位姑娘請罪……」

  他道過此語,心下又憐:「她們青春年少,竟投身為奴,作此下殘,真是可惜了。」

  文奇崛一番至誠之言,卻又招來她們一陣輕笑。一方臉姑娘重重在他身上搓了一下,笑道:「公子說的哪裡話來,夫人能將這等大事交給我們,自是對我們十分看重,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說得甜甜蜜蜜,毫不造作,文奇崛心下驚驚,一時難語。

  一胖臉姑娘見他默不作聲,竟是掐了一把他的羞處,仰臉道:「公子,你還不高興嗎?這梨花水,治傷治病,最有奇效。你的傷好了,可別忘了我們吶!」

  文奇崛被他一掐,身上立時大熱。他心驚眼前姑娘,竟會如此大膽,噪動之下,他氣血上撞,幾難遏住。

  胖臉姑娘見他面熱體顫,竟是一笑,水下之手,又是掐來。

  文奇崛慾火上竄,雙目充血,怔怔之際,幾欲摟她人懷。

  此刻,但聽一瘦臉姑娘鶯鶯嚦嚦;「公子,你的傷又痛了嗎?」

  聽此聲音,文奇崛驟然一醒,慾火下退,自道:「文奇崛啊,你怎會如此卑鄙,下流?你舊傷未癒,就什麼都忘了嗎?…纖繡,我對不起你了…」

  他自責之下,心下又氣又恨。他瞪了胖臉姑娘一眼,暗自將她那手拿開。

  文奇崛感激一瞥瘦臉姑娘,見她一副天真模樣,尤是看著自己,忙道:「多謝姑娘關心,小生好多了。」

  如此沐浴,至到夜靜燈上。文奇崛驚驚惶惶,卻喜身上之傷,竟是完好如初了。他只覺渾身酥軟,骨散筋麻,沒得氣力。

  四位少女托他出水,卻不放他下來,逕向廳中角門走去。文奇崛一驚之下,連道:「各位姑娘,且容小生穿衣不遲。」

  四位少女咯咯又笑,自不理會。文奇崛精赤一身,又覺羞慚難言,把眼緊閉。

  進得裡間,文奇崛微啟雙目,一見紅燭朦朧,錦帳高懸,兀自一怔:此中分明為閨女繡房,抬我到此,怎是妥當?四位少女將他放置床上,錦茵繡得,香氣蕩蕩。

  文奇崛急扯起被子,掩蓋身上,口道:「各位姑娘,小生疲倦已極,卻是要睡下了。」

  四個少女赤身裸體,面對文奇崛。待聽他下了逐客令,含笑之下,並不離去。

  圓臉姑娘扭身上前,媚聲道:「公子,你討厭我們?…難倒我們還不漂亮,還不豐滿嗎?…」

  文奇崛聽她蕩聲蕩調,心跳咯咯。他強忍心火,肅然道:「小生感激你們療傷之情,各位若是不知羞恥,苦苦糾纏,小生只好恩將仇報了。」

  他一語說罷,身子卻是一動。他正當年少,面對如此誘惑,焉能無動於哀?只是他隱感此中大有陰謀,又一心繫著花纖繡,縱是慾火燎天,自不能任其放縱。

  上來的圓臉姑娘輕輕拉下蒙在他頭上的錦被,含情脈脈,吐氣如蘭,嬌聲道:「公子,我們水中洗浴多時,裸裸相見,公子還羞嗎?文奇崛慾火攻心,腦中嗡響,心中直道:「纖繡,我快挺不住了……纖繡,你快幫幫我呀」

  圓臉姑娘看他目光呆呆,滿臉赤紅,自知他情慾已動,不禁臉上一喜。她玉手輕抬,放在文奇崛的身上,上下撫摩,嬌喘道:「公子好白的身子!」

  另三位姑娘見文奇崛並不抗拒,大膽上前。她們索性上得床來,左擁有抱,把身於緊緊貼上,胖姑娘尤是毫無顧忌,竟是從上到下舔著他的肉體,淫笑聲聲……飛來的艷遇,文奇崛如在夢中。渾渾之間,一切都似淡化了,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慾火,呼嘯奔竄。他身上奇熱,不可名狀,軟綿綿,熱烘烘的女人肉體,如似蒸籠,烤和他大汗淋漓,癢癢難熬。

  隨著她們的蠕動,文奇崛直欲一呼,耳鬢廝磨,他又覺舒坦無比,隱隱自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我現在已不是什麼英雄了,我什麼也不是了,我又何必硬充好漢,折磨自己?……瞧她們如饑似渴之狀,我若不安慰安慰她們,只怕也是不能……罷了,罷了……他心下鬆懈,不知不覺,竟是忍不住吻了圓臉姑娘一口。

  圓臉姑娘摟他不放,癡癡道:「公子,你真好。」

  她身子一動,出對他的耳眼,嘻嘻又道:「你答應我,總對我這樣好,行嗎?」「文公子文武全才,自是非同等閒。文公子若要怪罪,深責我們姐妹好了。」

  文奇崛見她們如此客氣,大出意外。他莫名其妙,只道:「奴婢無知,也就算了,夫人萬勿放在心上。」

  二位美婦一笑,俱道:「文公子大人大量,卻讓我們姐妹更是自責了。」

  紫衣夫人把手一招,自有一位丫環應聲而人。她手托一套淡綠錦衣,墨綠鞋襪,承將上來。

  粉衣夫人一笑道:「文公子受此委屈,我們姐妹難咎其罪。難得公子海涵,我們姐妹略備薄酒,給公子壓驚。」

  紫衣夫人接道:「雪妹說的不錯。此是我們姐妹的一片心意,公子不會推辭吧?」

  文奇崛心下千轉,自道:「天香使人將我帶到此處,只是好心為我療傷?她是那個蒙面人的手下,兩位美婦又是柯人?棵大之事,想必是她們一手安排,可她們卻似渾然不知,眼下置酒邀我,用意又是為何?」

  他自料身陷人手,自容不得自己。與其一味苦想,莫若應和酬對,伺機探明真相。

  他把頭一點,回道;「夫人療傷之恩未極,又蒙夫人如此錯愛,小生感激不盡,自不能讓夫人掃興。」

  兩位美婦相對一笑,攜手而走。文奇崛更過衣後,自隨那黃衣丫環前去。

  月掛中天,梨花勝雪。

  美酒佳餚,香風遊蕩。

  兩位美婦樹下置酒,文奇崛客坐其中,恍恍如夢。

  他連飲幾杯美酒,一笑道:「夫人,此處甚是美妙,直如世外桃園相仿,卻不知此莊為何?」

  紫文夫人微微一笑,慢聲道:「公子既愛此處,自可常住無仿,只是此莊雖有實在卻是無名,公子勿怪。」

  文奇崛聽此一愣,旋道:「有實無名,實是憾事。」

  他嘴上說來,心下卻道:「紫衣夫人如此騙我,敢是怕我洩露此中秘密?她邀我常住,可是也為此節?如此說來,她們何不殺我?一個死人,還會走漏風聲嗎??……」

  文奇崛一想之下,難做判斷,心亂如麻,索性不去猜測,自又喝酒。

  粉衣夫人見他只顧痛飲,乃道:「文公子才華過人,此莊的名號,就請文公子定奪吧。」

  紫衣夫人亦是頜首:「文公子所賜,一定不錯。」

  文奇崛見她們閒談如此,竟是不露真意,只好道:「夫人抬愛,小生獻醜了。」

  他不遺思索,應付道:「此中既有如許梨花,梨花又這般可愛,若以梨花稱之,當算名實相符,景物相合了。」

  一言即此,他忽念起「梨花鏢局」來,隨口補道;「天下四大鏢局之首,就以梨花為號。此莊乃莊中之冠,以其稱之,自又比梨花鏢局有名無實,更見妥當!」

  文奇崛如此多言,自是為了掩飾真意,自作糊塗之舉。

  萬不想二位美婦一聽「梨花鏢局」,臉色竟是一變,掠過一片陰雲。

  文奇崛眼中捕來,奇道:「我信口說此,她們怎會這般敏感?」『回念梨花表鏢發生之事,文奇崛更是心頭一緊:「梨花鏢局禍事不斷,仇深深又生死不明,莫非此中一切,竟與她們有關?……」

  他心頭一顫,強自鎮定,眼望兩位美婦,再道:「小生信口胡說,夫人見笑了!」

  兩位美婦回轉面容,作笑道;「公子名不虛傳,所道極是。」

  文奇崛瞧她們極力掩飾自己,心下更是認定。他心下一喜,竊思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為此事四處奔波,又怎想眼前兩位婦人,竟是與此大有關連!」

  他又患此事既有眉目,自己當可順籐摸瓜,拿到端硯,如此上覆蒙面人,自己就可不為所制救回纖繡了。

  一想到此,文奇崛心花怒放,幾欲跳將起來,發聲歡呼。再念從此以後,他們便可隱居山林,廝守一處,男耕女織,生兒育女,文奇崛懂憬之下,眼裡一濕,險些墜淚大喜之下,文奇崛再飲三杯。香風吹來,好不痛快!

  他自知身在虎穴,可一念此事有成,縱是刀山火海,又有何俱?紫衣夫人看了一眼粉衣夫人,盈笑道:「雪妹,時候已是不早,有勞你再敬文公子一杯,就此做罷,好嗎?」

  粉衣夫人點頭道:「媚姐說的是。文公子重傷初癒,自要早早安歇了。」

  粉衣夫人把酒滿上,端杯在手,鄭重道:「文公子不計奴婢之過,又賜本莊芳名,謹請公子再飲此杯!

  文奇崛自道她們約已前來,自不會閒談做罷。今見她們這番舉動,又感意外。他自慰來日方長,何況已有所獲,遂站起身來,口道:「夫人太客氣了!」

  他接杯過來,一飲而盡。

  兩位美婦見他杯空,相顧一笑。

  文奇崛見她們笑得詭秘,臉上異樣,心頭一沉!

  圓臉姑娘隨口說來,文奇崛聽了,卻是如雷貫耳,轟然駭響。

  他猛然記起:自己和花纖繡相戀之時,他們偷偷相會,各訴衷情。每到此刻,花纖繡總是依偎在他的懷裡,溫情脈脈,柔情無限,嘴道:「你答應我,總對我這樣好,行嗎?」那會,文奇崛總也噴怪於他:「纖繡,你還不放心我嗎?你冒死和我相好,就算我是塊石頭,也被你感動了,融化了。纖繡,我倒怕你……」花纖繡把嘴一撅,道:「你們男人,都說的好聽;我們女兒家,可就不同了……」文奇崛哈哈一笑,指天誓道:「我文奇崛頂天立地,若是心懷二念,做對不起纖繡的事,那就天打雷劈!」……文奇崛一念此處,登時駭醒。一瞬之間,眼前的美色。

  芳香、媚語竟是那麼的醜惡!他心下後怕,渾身冰冷;一聲喝來,手抓腳瑞,直將那四個課女,盡數打到床下!

  四位裸大落在床下,未待抓,但聽門一聲響來,進來二人。

  文奇崛見是院中下棋的兩位中年美婦,自不覺怪。他蓋住身子,憤憤道:「夫人來得正好,這四個殘人淫蕩惑人,無恥之尤,但請夫人發落戶二位美婦一聽色變,再看她們狼狽之狀,尤為震怒。

  她們呵斥聲聲,花容俱顫,文奇崛見來,卻是一驚:「瞧此情景,二位美婦竟是動了真氣,難道此中之事,竟不是她們一手安排?」

  他氣憤漸退,又蒙迷霧。

  二位美婦厲聲斥退四位裸女,上前陪笑,紫衣夫人道:「文公子,你的傷剛愈,萬不可妄動真氣。手下復婢無知,但請文公子深諒。」

  粉衣夫人亦道:耳聽紫衣夫人恨聲道:「腐懦怪俠,你想死,我偏不讓你死!你想那個花纖繡,我偏讓你淫慾橫流,自甘墮落。文奇崛,你聽見了嗎?」

  文奇崛見她撕下臉皮,卻是暢然一笑:「夫人直來直去,最好不過。小生逢場作戲,又苦又累,早已不耐煩只怪夫人太過急燥,時下的我,卻不能任你宰割了。」

  紫衣夫人聽之冷笑。

  粉衣夫人嬌笑一聲,款款道:「舊傷雖好,新傷又添。腐儒怪俠,我已在最後一杯酒裡下了『不了情毒』,你既已喝下,縱是有心狂妄,也是不能了!」

  文奇崛蔑然一笑:「『不了情毒』比死如何?!在下死且不懼,何談什麼一點情毒!」

  紫衣夫人「唔」了一聲,直道:「文奇崛,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要知『不了情毒』,一但染上,永不得解,此謂『不了』,它催情縱慾,欲發神迷,人盡可夫,此謂『情毒』。你自大無知,徒以『一死』為能,說此狂言,豈不令人恥笑?」

  文奇崛聽得心驚膽戰:「倘若如此,我豈不是豬狗不如,永不得脫了嗎?他喜盡悲來,恨憤大作。手指二人,顫聲道:「你們到底是誰?為何這般害我?!」

  二美婦搖頭不答,只道:「你嘗過此毒的厲害,不用你問,我們自會告之。」

  文奇崛痛痛之下,自道:「方纔裸女相誘,我尚且按捺不住,險些人道,如果情毒發作,神智不清,豈不更糟?」

  他肝腸寸斷,心意已決:「趁眼下毒性未發,神智尚清,我要一舉殺之。縱是不濟,反為人殺,卻也少了日後的淫惡!」

  如此時刻,他又念起花纖繡來:「纖繡,你道我沒有骨氣,可真冤枉我了。為了你,我可以求人、殺人;同樣為了你,我卻不能這樣活著。纖繡,你知道為什麼嗎?……」

  文奇崛默默道過,自感稍慰。他不敢拖延,掄拳便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6:16

第 十 章


  兩位美婦見文奇崛急急動手,閃身讓過。文奇崛痛恨之下,自是窮追不捨。他全無生念,只攻不防,一時之間,兩位美婦到就對忙亂,香汗浸出。

  文奇崛持命強攻,自道全力施為,可大感身感無力,腳下飄飄,時下的功力,竟是不及先前的一半。

  兩位美婦心驚他中毒之下,猶能這般廝打,她們長長一歎,卻也不痛下死手,只是巧於周旋。

  文奇崛屢擊不中,自也驚異兩位美婦功力不凡。看她們來去飄忽,宛如如雙蝶游動,彩鳳御風,只怕她們若要反擊,自己難逃性命了。

  他既知她們用意不在殺人,全在折磨自己,心中慨歎:「我和她們素不相識,無冤無仇,她們何以如此痛恨於我?我深愛著纖繡,這也不錯嗎?她們亦是女人,怎忍令我淫惡無度,反去害天下女兒?」

  他越想越是糊塗,也就愈是痛恨,無奈縱是這般捨生忘死,亦是全無功效。他氣極之下,心道:「我既殺不了她們,她們又不下手殺我,一待毒性上侵,大錯鑄成,豈不悔之晚矣!罷了,罷了;我就自尋了斷吧……」

  他做此打算,一招虛晃,逼開兩人,瞧準那粗壯高大的梨花樹幹,舉頭便撞!

  二位美婦始料不及,出手相攔,已是晚了。但見文奇崛身如脫兔,直直撞在樹幹之上!

  文奇崛頭觸樹幹,哪知一撞之下,那樹幹竟發出一聲裂響,現出一洞。他頭痛欲裂,眼冒金星,不待驚叫,自覺身形一墜,急急下落!

  不知何時,文奇崛忽覺身下一軟,急墜的身形驟然止住。他不知是生是死,不自覺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一扯之下,大是疼痛,他方大氣呼出,確信自己仍然活著。洞內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文奇崛一驚未定,忽聽有聲音道:「臭小子,你讓老夫抱你一輩子嗎?」

  文奇崛驟聞此語,魂飛天外。他不知那聲音是人是鬼,一時忘了作答。

  他怔怔之時,忽覺臉上挨了一掌,那聲音又遭:「臭小子,你是個啞巴嗎?」

  他回過神來,方覺此聲音就在耳邊,他週身一顫,險些昏去。

  昏昏之時,他又覺身被托起,往下一丟。背觸之處,潮濕生硬。

  他茫茫自道:「那個聲音,分明是人在說話。他將我半空接住,難怪我沒被摔死了。」文奇崛雖念如此,卻不敢相信方才發生的一切,竟都是真的。

  「那棵梨樹花滿枝頭,並未枯死,樹腹怎會空空無物?樹腹如此,那梨樹又怎會不死?若說此樹下通一洞,洞又有人,豈不更是天大的笑話?」

  他疑惑倍增,忍不住道:「不管你是人是鬼,小生文奇崛都謝過救命之恩了!」

  他這麼說著,欲要爬起,卻感頭腦一昏,四肢乏力,竟爬將不起。

  那聲音吟片刻,道:「臭小子,你不是啞巴,就行了!」

  那聲音隨後又道:「臭小子,你受傷了嗎?」

  文奇崛聽他說過,自覺一雙大手抓他過去,他身在其懷,隨手一摸,文奇崛觸及到了那聲音的衣服、肢體,又聽他胸口有跳,方才確信這確是個人在。

  他自信自己判斷不錯,心卻更是急跳:「他是誰?怎會居身此處?此中暗無天日,水米全無;他竟如何活轉下來?」

  文奇崛不解之中,那人已將雙手置於他的頭上。文奇崛初感冰涼人骨,過不多時,又感寒意漸消,熱流湧上,頭疼大減;又過一刻,那熱流溫度又升,且愈加急速,漫如江河直下,滾滾而來。

  文奇崛已覺頭疼全無,此刻卻感頭腦發脹,五臟如鼓,此中滋味,竟比頭疼還要難受百倍。他有心叫他停下,無奈話在喉裡,卻發之不出了。

  他心下大急,難受欲死;一股更為強勁的熱流湧來;竟使他上氣不出,這然昏厥……又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文奇崛悠然轉醒。他睜眼看去,竟見一老頭蓬頭垢面,衣裳檻樓,坐在此例。

  他大驚之下,翻身爬起,目光想然。不知何往。

  那老頭長髮披肩垂地,一見他醒轉過後,有驚有嚇,卻是冷冷道:「臭小子,你既已看得見我了,怎不說話?」

  文奇崛背靠洞壁,心驚肉跳;腦中回想,自道:「對了,我剛才人事不知,原是昏了。奇怪,我那會明明目不視物,這會怎麼目光雪亮,全然得見?」

  他連叫奇怪,幾自難解。

  那老頭見他魂不守舍,對他的話,直似沒有聽見,立時大怒,張口就罵:「臭小子,你不拜見於我,還磨蹭什麼?!」

  文奇崛聽他一罵,心神驟然一收。他眼望那老頭,出語道:「你是罵我?」

  那老頭更怒:「臭小子,還不跪下拜師?」

  文奇崛莫名其妙,隨口道:「拜你為師?」

  那老長髮亂抖,氣道:「臭小子,我已傳了你『無悔仙功』,你不拜我,難道我還拜你嗎?!」

  文奇崛聽此一愣。他回想剛才老頭的舉動,疑道:「我讓你弄得半死,你還這般騙我?!什麼『無悔仙功』,我現在都慘死了!」

  那老頭一聽更氣,顫顫站起,指著他道:「具小子,你是想氣死我嗎?你若沒有『無悔仙功』在身,你能看見我嗎?」

  文奇崛一聽此言,登時大動。他自料此中必有緣故,忙正聲道:「老前輩,小生文奇崛一時糊塗,小生給你陪罪了!」

  他躬身下去,暗道:「這老頭不問青紅皂白,就傳給我什麼『無悔仙功』,真是奇了。聽他所言,有此仙功我才視暗如晝,莫非因他寂寞難熬,這才授我此功,讓我好陪他聊天,伺左右?」那老頭見他禮儀有加,口中一歎。他又顫顫坐下,痛聲道:「臭小子,看你年紀輕輕,也難知『無悔仙功』的厲害。臭小於,算你生來福氣,天公作美,你快快拜我為師把。」

  文奇崛見他把手一招,似是無奈,更為惑惑:「這老頭一心讓我拜他為師,又如此催促,難道他怕我溜了不成?」

  一想眼下縱是偽生雙翅,也是來去無門,老頭此舉,實為古怪。

  文奇崛穩住心神,自念諸事不明,萬不可冒然行事。

  他雙手一揖,鄭重道:「老前輩,小生心有疑惑,百思不解。老前輩若不指點迷津,開釋小生,小生心疑不去,自難從命!」

  那老頭見他說得甚是堅決,一臉剛毅,沉默多時,方道:「老夫離死不遠,本不想再論人間是非,你既如此說來,老夫……老夫非得說嗎?」

  文奇崛見他欲言又止,自覺此中大有隱情。他又驚那老頭既有「仙功」在身,何言離死不遠?他料及此處,更是出語果決:「老前輩與我在此相見,自是有緣有份,此乃天意,老前輩不要固執了。」

  那老頭仰頭一歎,唏噓不止:「此中一切,都是天意嗎?」

  他目中渾然,自言自語:「天意也罷,人為也罷,若是不合心願,終是憾事!十幾年來,我在此修煉『不悔仙功』,到頭來竟是為人作嫁,身不由己,可笑那『無悔』二字,全是妄言…」

  他說得不著邊際,文奇崛聽得糊里糊塗,眉頭頻皺。

  難解之下,不想那老頭嗚咽一聲,竟是放聲大哭!』…那老頭大放悲聲,文奇崛初聽一愣,轉而念及自己眼下處境,亦是抑鬱悲摧,聲情傷愴。

  他自感前日高可凌雲的雄心,時下全然黯滅了。窮愁卑下,步了深陷,直讓他骨消神疲,不容喘息。他忽有同病相憐之感,眼望那老頭,竟是倍感親切。

  那老頭氣回聲吞,許久方是忍住哀聲。他一見文奇崛亦是愁眉苦臉,忽作一笑:「臭小子,老夫將死,一痛尚可;你年紀輕輕,前程無量,愁又何來?……」

  文奇崛擠眉一歎,悵悵道:「畏死一愁,一死便散;苟活之痛,生生不息。老前輩,我倒很羨慕你呢!

  那老頭怔怔片刻,長道:「臭小子,你安慰我嗎?」

  文奇崛搖頭道:「老前輩有所不知,小生生死兩難,卻不似老前輩只有一死這麼簡單。」

  那老頭一奇之下,竟似忘了自己的哀痛,他兀自搖頭,嘴道:「臭小子,你也有痛苦嗎?……老夫倒要聽聽,似你小小年紀,那是何等事情,竟令你笑話起老夫來了!」

  他把亂髮抖出聲響,目光直視著文奇崛,似是在說:「臭小子,你差得遠了。比起老夫,你那雞毛蒜皮的小情緒,何足道哉!」

  文奇崛聽他辭鋒犀利,又是一歎。他自道身陷此處,亦是難免一死,諸多苦悶,久埋心中,此是若能道個痛快,卻也消磨時日,聊以自慰。

  他思及如此,自不顧忌。撫今追昔,情動如萬創湧泉,隨地而出,如舊滔滔……那老頭默默聽他將前後之事全然道過,沉沉不語。

  許久,那老頭方出口道:「臭小子,你真的姓文嗎?」

  文奇崛見他這般動問,不知其意,忙道:「老前輩,我為什麼要騙你?!」

  那老頭把頭一點:「臭小子,你說的不錯?他眉頭緊皺,自道:「若不如此,當是為何?」

  文奇崛聽他話中有話,急道:「老前輩,你說什麼?」

  那老頭直視著他,重重道:「你說你是個孤兒,自幼在師父身邊長大,那你的名字,定是你師父所賜了?」

  文奇崛見他一臉凝重,認真道:「老前輩,小生的名字,卻是生身父母所起的。」

  那老頭一愣,文奇崛旋又解釋道:「小生的師父揀我之時,小生的背上就刺有『文奇崛』三字,那自是小生父母所刺了。」

  那老頭眉頭又結,再道:「這些事,可是你師父所說?」

  文奇崛回道:「小生那會年幼無知,自是師父相告。」

  那老頭暗暗頜首,忽道:「你師父是誰?」

  文奇崛聽他差別及恩師,卻是搖頭:「老前輩,恕小生不能見告。」

  那老頭見他一口回絕,氣道:「臭小子,你為人要挾,情人離散,此中因果,你不想知道嗎?」

  文奇崛一聽大驚,俊目圓睜,他上前一步,顫聲道:「你說此中因果,和我師父有關?」

  那老頭不置可否,只道:「老夫問你師父,乃是幫你推算此中情由,你不要妄加猜測。」

  文奇崛腦中嗡響,大喜過望,此中因果若能明瞭,自己縱是馬上死去,也不是個糊塗鬼了。

  他有心言道,卻又一凜:「師門有規,無論何時,不可對外人言及師父名號,違者死罪。我自幼追隨師父,深承他養育之恩,先前犯下情愛規條,已大傷師父的心了,如今再犯,萬萬不可……」他這般思想,心卻不甘:「聽老頭之語,他似是略知此中緣由。若將這時機錯過,豈不悔之莫及!」

  他心下矛盾,臉上焦灼赤熱。那老頭看此搖頭,無奈道:「臭小子,你不說也罷。老夫有一故事,你可願聽?」

  他不待回應,自顧道來:「先前,有一女子夢見一白面書生,瀟灑出眾,儒雅不凡。這女子和他夢中相會,一見鍾情。以後,她又夢見他多次,終至不能自拔,害病相思,奄奄一息。

  女兒的父親乃是一武林奇人,他見愛女如此,心急如焚。無奈之下,他只好依照女兒的描述,畫下那白面書生的模樣,分發給門下諸人,按圖查訪。

  奇人門下的三大弟子,都極為愛戀這女於。他們自不願找到那白面書生,可又怕那女子真的為此而死,是以想出一策:他們三人比武,誰勝,誰就假扮那白面書生;其他二人,要暗中配合,促成此事。比武結果,三師兄勝了。大師兄、二師兄無話可說,只好和三師兄一道去我『易容聖手』,逼他給三師兄易了容,後又殺他滅口。

  三師兄有二位相助,真的成了武林奇人的乘龍快婿。

  後來,武林奇人一死,三師兄理所當然地承繼了門主之位。三師兄當上門主以後,日漸荒淫,人似全變,他不但娶妾嫖妓,污辱門中女弟子,且對奇人之女公然虐待,視如草芥。

  大師兄、二師兄看之不過,憤然找他理論。哪想三師兄翻臉之下,竟言他們知道的太多,早該死了。他連下殺手,大師兄、二師兄敵之不過,帶傷而逃。

  他們走後,三師兄暗用一種毒物,迷住了二位師兄的夫人,供其淫樂。

  大師兄、二師兄苦於殺他無術,便把他和二位小妾所生的二個嬰兒偷將出來,只想令其斷嗣,殺之洩恨。

  等到動手之時,大師兄卻是不忍了。他道孩子無罪,殺之太過。二師兄恨怒之下。自是不肯。二人爭論多時,最後,他們擇中而斷,只將他們丟棄荒野,憑天由命。此後,二人分手。他們約定:一但各自練就蓋世奇功,再去找三師兄報仇!」

  那老頭言道此處,便不言語了。文奇崛回想老頭先前所言,似有所悟:「他此刻講此故事,自是心有用意,絕非閒聊。難道此中一切,竟都與我有關嗎?」

  他顫顫心驚,冷汗浸出。許久,他方出聲道:「老前輩,後來呢?」

  那老頭瞥他一眼,苦苦道:「臭小子,你想呢?」

  文奇崛茫然遭:「三師兄實是該死,想必已被大師兄、二師兄所殺了。」那老頭哀歎一聲,不住搖頭:「臭小子,你和我一樣,都太天真了,竟相信什麼善惡有報,天理為公。其實,這個世上,是好人早死,壞人長壽,人善被欺,馬善被騎,只有為惡,才能擁有一切,子孫興旺!」

  文奇崛見他激憤之下,說此言語,雖屬偏激,卻也一語中的,大隱其理,心下制不住一陣翻騰。

  他苦思之下,更覺這老頭非是常人,其言大有深意。

  他躊躇多時,終忍不住道:「老前輩,你是誰?」

  那老頭沉默許久,最後道:「臭小子,你真的想知道?」

  文奇崛急不可待,只道:「老前輩,你怕我知道?」

  那老頭沉吟片刻,冷冷道:「臭小子,知道的越多,痛苦和悔恨也就越多了。」

  文奇崛心下急跳,回道:「『老前輩,人生在世,倘若無知無求,豈不生不如死?痛苦和悔恨,固然令人難受,可此中滋味,若是全無,活著又何異於豬狗?正所謂:『擊石原有火,不去乃無煙』。小生既然活著,自不握有痛有侮,引火燒身……」

  那老頭微微一笑,連道:「好個『擊石原有火,不擊乃無煙』!」

  他站起身來,粗喘有聲。

  文奇崛見他欲要吐出真言,屏住呼吸,心下狂跳:「我若真的和他講的故事有關,我該怎樣?……他說的話,我都要相信嗎?文奇崛惶惶之時,卻聽洞外忽有一聲傳人:「腐儒怪俠,你死了嗎?!……」

  洞外有人動問,那老頭登時一顫。文奇崛聽那聲音,意是天香所發,一時茫然無措。

  他自道這會天香回轉,準是已知這裡發生的一切。她此刻還來叫我,可是也不希望自己死嗎?文奇崛渾然之際,但見那老頭驚驚呆呆,方寸大亂。

  他顫顫遊走,點頭跺腳,哺哺自道:「小師妹……是小師妹……」

  文奇崛見他這番舉動,大是驚異:那天香分明是那蒙面人手下的丫環,怎會是他的什麼小師妹?!

  他此刻生怕弄出聲響,被上面人察覺,急一把抓住那老頭,低聲道:「老前輩,你瘋了嗎?……上面之人,都是些淫惡無恥之輩,落人她們之手,可是生不如死啊!」那老頭聽此一怔,目光茫然。

  恰此時刻,天香的聲音又是傳來:「腐懦怪俠,你若是真的死了,豈不可惜?你的纖繡姑娘,你就不管不問了?」

  那老頭再聽此聲,忍是不住,忽大聲道:「小師妹,是你!小師妹,是你嗎?……」

  他驚喜交進,全身大田,仰臉上望,竟是熱淚湧出。

  上面聲音沉寂多時,良久才道:「你是哪個?……是鬼嗎?」

  那老頭自顧不得那聲音冰冷,只道:「小師妹,你全忘了我嗎?我的聲音,你也聽不出了?……小師妹,我可是你的大師兄司馬煌啊!」

  文奇崛聽他道出真言,心卻沉沉如鉛。如此說來,自己先前的猜測可是為真?!他一時全忘其他,只抓住那老頭司馬煌的雙肩,高聲問道:「你就是那個大師兄?這是真的嗎?……那我呢?我又是誰?……」

  司馬煌被他一搖,竟是頹然委地。他直直瞪著文奇崛,喘道:「臭小子,快放開我!我要去見我的小師妹…」

  文奇崛目中充火,憤聲道:「臭老頭,誰是你的小師妹?你聽著,她叫天香,是害我的魔鬼!是助紂為虐的幫兇!臭老頭,你快醒醒!」

  文奇崛如此道過,上面立時傳來聲聲冷笑:「腐儒怪俠,你沒死就好。」

  文奇崛聽天香這般一說,又是大急:「她們深伯我死,自是存心折磨我了。我那體中『不了倩毒』未解,一待再人她們之手,後果實難想像。」

  他有心再死,可又念自己身世之謎不時即可解開,眼下自不能死了。

  他矛盾重重,生死俱是大痛。

  過不多時,再聽外面天香道:「狗奴、狼僕,你們救他們上來。」

  狗奴、狼僕應聲未落,卻聽那紫衣美婦道:「天香,還是我去吧。」

  那粉衣美婦阻道:「媚姐,你何必這麼性急?……他好好的,你不是都聽見了嗎?」

  紫衣美婦道:「雪妹,你還不懂我的心?」

  粉衣美婦半晌方道:「媚姐,我陪你去。」

  天香見二位夫人堅持前去,只好道:「天香願隨二位夫人。」

  她吩咐狗奴、狼僕守住洞口,乃自備火燭,跟她們放繩而下。

  文奇崛身在洞底,見她們向下而來,自道:「我乃同中之鳥,釜底中魚,何勞她們親自動手?她們如此舉動,竟是為何?」

  他自感驚惑,無意瞥了一眼那老頭司馬煌,卻見他目中若空,面上尷尬,剛才驚喜之態,竟然全失。

  眼見那火燭越來越近,文奇崛心下滾湧,幾難自持:「若能制住她們,向她們追問那「不了情毒』到底有無解藥,此時當是最好的時機……」

  他又偷看了一眼司馬煌,但見他亦是盯住自己,文奇崛心頭一沉:「此人古古怪怪,我怎會全然相信與他?他說已傳我『不悔仙功』,如是假言,我豈不弄巧成拙?上面之人對他似是不加防範,若不如此,她們怎敢冒然而來?」

  文奇崛不敢輕易動手。一待她們到得洞底,他才吁口大氣,自想靜觀其變,才屬上策。

  她們三人當面而立,司馬煌上前一步,沖紫衣夫人道:「媚媚……」

  紫衣夫人緩緩上前,接道:「夫君,真的是你?你可老多了。」

  司馬煌臉上一動,歎道:「媚媚,你了瘦了,媚媚……」

  紫衣夫人搖頭道:「夫君,不要說了。」

  她面沉似水,轉而道:「大君,十八年來,你銷聲匿跡,讓我好找。萬想不到,你就在我的身邊,我的腳下。」

  司馬煌長歎一聲,苦苦道:「媚媚,我也是迫不得已呀。那會我身受重傷,自料惟有此處,才是最安全不過。我在此養傷修煉,不是逃避,乃為報仇!

  紫衣夫人看他說及報仇,眼中寒光爆閃,歎道:「大君,太晚了。咱們的大仇人,早在你逃走之後,他便突然消失。沓無蹤影。時隔這麼多年,只怕他早就死了。」

  紫農夫人低聲說來、司馬煌卻似聽之過雷。他打個寒華,正待細問,萬不想那紫衣夫人臉色一寒,目光如刀,竟是對他悠發冷笑。

  司馬煌一驚非小,』他那張開的嘴,彷彿被無形的破布堵住,呆呆的合不攏了。

  文奇崛旁眼觀瞻,所其言談,方知紫衣美婦原是司馬煌的夫人。一待她說到那仇人怕是死了,文奇崛亦是心下一抖。他視目以待,卻見紫衣夫人冷笑聲中,竟是暗中搏拳,微微發顫。

  他心叫不好,盯住於她。一待紫衣美婦剛有所動,文奇崛已是飛身上前,將她那手死死抓住。

  紫衣美婦反目成仇,在場諸人俱是驚異。司馬煌臉上幾顫,倒退數步,許久方道:「媚媚……你怎麼了?……」

  紫衣美婦恨恨地瞪著司馬煌,卻對文奇崛道:「『腐儒怪俠,你自身難保,為什麼還要救他?」

  文奇崛懶做道:「我正要問你,身為人妻,為什麼殺他?」

  紫衣美婦柳眉倒豎,陰冷道:「腐儒怪俠,你還不放手?」

  她言過用力掙脫,怎耐氣力用盡,全無效應。

  紫衣夫人擺脫不掉,心下驚道:「他中毒在先,碰傷墜洞於後,他能不死,已是奇跡。

  眼下情形,他竟是氣力充沛,難測高深,遠過從前,豈不怪事?』」

  她自是不知文奇崛已得了司馬煌的「不悔仙功』」,駭然之下,心中暗悔,眼掃粉衣美婦和天香,以目示意。

  粉衣美婦、天香暗自領會,自作不知,她們起步上前,同聲道:「文公子果然仗義!你們夫妻久別多年,見面就殺,若不是文公子援手,豈不鑄成大錯!」。

  文奇崛只為救人,聽此又道:「司馬前輩深知小生的身世,若是被殺。小生不明不白,更是大錯!」

  他轉向司馬煌,懇求道:「司馬前輩,你就直說吧。小生感你思德,自會帶你離開此地,保你無事。」

  司馬煌臉上幾變,一旁的粉衣美婦、天香卻是一臉驚慌。她們猝然出手,文奇崛疏於防范,自覺身被擊中,但聽兩聲痛叫喊出,文奇崛渾若無事,她們二人卻被震開,撞在壁上。

  文奇崛見狀驚奇,不知所以。司馬煌目光晦暗,沉沉卻道:「『不悔仙功』,以力制力,以功制功,以德報德,以怨報怨,自身不動,全在別人,是以攻者生死,與己無關,自當不悔了。」

  文奇崛頜首大悟,問道:「司馬前輩,此功既這般玄妙,前輩輕傳給我,豈不可惜嗎?」

  司馬悠長長一歎,痛道:「此乃天意,卻不是老夫本心。那會老夫大功剛成,偏巧你空中落下,撞中了老夫的丹田大穴,後來若不是傳功給你,老夫早就氣血逆流,人魔而死了。」

  他一聲苦笑,遂道:「老夫恩怨分明,自不想因一己之私,牽扯無辜。臭小子,如果老夫猜得不錯,你和那花纖繡,便是我和二師兄當年丟棄的兩個嬰兒。那蒙面人,當是二師兄皇甫魂了。他恨極你爹獨孤雄,便把此恨發洩在你們身上。」

  他目光一掃紫衣美婦和重傷委地的夭香、粉衣美婦,憤憤道:「冤有頭,債有主,二師兄所作所為,實是太過份了。

  你們追隨於他,只百般折磨兩個無辜孩童,就算報仇嗎?!」粉衣美婦氣聲道:『大師兄。弟妹的夫君原是別有深意,大師兄怎可一味斥責?大師兄向仇人之子道出真相,卻是壞了此中的大事」

  天香隨後接道:「大師伯,那些話,你本不該說的。」

  司馬煌瞧之又瞧.紫衣美婦看來,冷笑道:「司馬煌,她很像你的小師妹,連聲音也象,是不是?不過,你該失望了,她不是你的小師妹,你的那個小師妹早死了,你逃走之後她便死了。這你知道,要不,你怎會躲在這裡,她的墳下?!」

  紫衣美婦悠止冷笑,目光怨毒,高聲又道:「司馬煌,我是那麼的愛你,為你受辱受難,吃盡了苦頭,萬想不到,你竟這樣待我!在你的心目中,我竟不如一個死人!她死了,你還能陪伴與她;我活著,近在颶尺,你卻不肯和我見上一面!司馬煌,我恨你!司馬煌,你該死!

  司馬煌見她咬牙切齒,面目猙狩,忽發長笑,其聲若哭。他僵僵晃首,酸痛道:「我破木成洞,摘果充飢,身在小師妹的墳下,原是只想以此激勵自己,時刻不忘大仇,苦修武功。你今日所道,卻令我頓開茅塞,直見心底:原來,那一切都是借口,都是浮華,惟有我愛小師妹,和她長相廝守之心才是最真!」他哈哈一笑,似是十分暢快。轉而,他又瞼罩陰氣,決絕道:「媚媚,我也恨你!你不該對我太好,太真,就像我對小師妹一樣。無情為樂,有情為苦,我們含樂求苦,不是很可恨嗎?」

  他仰頭大笑,笑聲飄忽。一待笑聲杳沒,司馬煌僵立不語,文奇崛放開紫衣美婦,怯步上前,一探鼻息,方知他已死,司馬煌大笑而死,紫衣美婦望之癡癡,直似呆了。

  良久,她才幽然回過氣來,南陽道:「夫君,你在笑誰?……我錯了嗎?……」

  她顫顫自驚,又道:「夫君,你去了,去見你的小師妹了,自是要笑了。留下我一人在此受苦,你笑,也是笑話我了?!……」

  她神迷情傷,一時之間,竟似老了十歲。

  文奇崛目睹於此,心下感歎:「司馬煌為情而死,紫衣美婦因情而恨,我呢?……依此可見,那情愛之物當是最毒無比。」

  他轉又思及司馬煌所言,自己和纖繡乃是兄妹,如此一來。我和她豈不枉自相思,注定無緣?……此中苦痛,自要比司馬煌他們還要辛酸百倍!

  他心下空茫,如做一夢。眼望紫衣美婦,重重道:「夫人,你自言茹苦,恨怨別人,小生看來,你亦是始作湧者!」

  紫衣美婦錯愕之下,茫然道:「你也笑我?……我……我怎會和那惡人一樣?」

  文奇崛目光如炬,憤激道:「你不可笑嗎?你如法炮製,害我兄妹,無形之間,你又成了那惡人的化身。可笑你猶不自知,竟還自認多情,不羞不慚!」

  紫衣美婦聽過,痛叫一聲:「我不是!」

  文奇崛怨情如火,叱道:「你是!你自以為愛你的夫君,卻反要殺他,可見那愛全是謊言;你自感受辱之痛,卻讓我求死不能,給我中下『不了情毒』,淫害別人,可見那辱痛對你來說,早就沒有了,有的只是惡人之心,害人之樂!」

  文奇崛聲辭俱厲,激盪而道,直聽得紫衣美婦惶惶後退,如遭雷擊。她身撞上壁,虛脫靠上,嬌口粗喘,面白煞目。

  紫衣美婦看著粉衣美婦,顫抖道:「雪妹,我們都錯了嗎?』粉衣美婦泣聲道:「媚姐,要怪,也該怪那三師兄……」

  紫衣美婦落落道:「怪他,恨他,殺他,又能怎樣?……夫君死了,我們又身有不了情毒……

  她欲語聲咽,說之不下;轉而強自一振,竟是用足氣力,震碎心脈而死!

  紫衣美婦如此果決,大出在場中人的意料。文奇崛驚聲叫出上身欲救,已是不及了。粉衣美婦、天香哀喚一聲,遂即昏厥。

  文奇崛頭腦嗡響,忙亂之下,急急救那粉衣美婦和天香。他雙手並用,真氣輸下;未待多時,眼見她二人幽然轉醒。

  天香醒過便哭,粉衣美婦欲哭無淚,只是抽泣。未幾,她抬頭對文奇崛道:「公子,你是個好人,自和你爹爹不同。好人當有好報。公子,我那夫君二師兄如此籌劃,雖為洩恨,陷你與情苦和不仁之中,可更是為了由此引出你那消失了多年的爹爹,殺他報仇!」

  她喘息一口,眼望死去的紫在美婦,哀傷再道:「我和媚姐先前被三師兄」不了情毒』迷住,至今未解,此中苦楚,實是生不如死。媚姐她恨夫不忠,我那夫君亦是作賤了一個無辜女子,先前我還以報仇之故原諒了他,此時看來,也是可笑了……」

  文奇崛聽此大驚失色。他自知花纖繡身在那蒙面人掌握之中,蒙面人為了洩恨報仇,竟然強暴了她嗎?他忍不住抓住粉衣美婦,喝道:「那女於是誰?……你怎麼知道?……」

  粉衣美婦神色麻木,只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6:39

第十一章


  「公子,你要報仇,就殺我吧。」

  文奇崛聽她一說,登時氣力一洩,手下鬆脫,跌坐地上。她不加否認,讓己殺她,那受辱女子自是纖繡了!

  哀過怒生,沖沖蕩蕩。文奇崛騰地跳起,鋼拳緊據,他雙目如勾,眼眶欲裂,逼住粉衣美婦。

  天香旁見,魂魄皆驚,急道:

  「腐儒怪俠,此事與夫人無關,都是小女告之夫人的。

  要殺,你就殺我。」

  文奇崛恨聲一笑:

  「天香,你不該殺嗎?」

  粉衣美婦見他目光毒毒,全然失態,驚懼一呼:

  「公子,萬萬不可!」

  文奇崛冷聲道:

  「小生百死不惜.纖繡受此劫難,以她個性,自不會存活了。小生不能為己,卻能為她!」

  他咬牙唇破,拳舉錚錚。粉衣美婦死之駭然,猛大聲道:

  「公子,天香乃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子,你不能殺她!」

  她一語說此,惶惶又道:

  「天香的母親,就是大師兄提到的小師妹。小師妹悔恨而死,臨死之前,她把天香托付給我們。此事天香尚且不知,你又怎能殺她?」

  天香驚聞此語,猝然怔住。她看看文奇崛,又看著粉衣美婦,顫顫道:

  「夫人,你說我和他……是兄妹?」

  她捶胸痛叫:

  「夫人,這不是真的!我怎是那惡魔的……」

  文奇崛見粉衣美婦說得異常鄭重,又似遭了重重的一擊。他打量著天香,禁不住倒吸口涼氣。

  粉衣美婦目光淡淡,無力道:

  「公子,『不了情毒』的解藥,只在你爹爹的手上。我們引他不出,方才給你也下此毒,原想教你在十日之後,津南定時寺中舉行的武林大會上露面,毒發當場,引你爹爹現出身來。」

  文奇崛聽之不語,許久,他方道:

  「夫人,司馬煌前言已將兩個嬰兒棄之野外,大半死了;即使未死,你又怎知那兩個嬰兒,就是我和花纖繡?」

  粉衣美婦漠然一歎,道:

  「此中事情,自是我那夫君言及。他說他和大師兄分手之後,自又回到野外,還想殺你們。當時,你們正哇哇大哭,極為可憐。他瞧之心亂,一時亦是不忍了。最後,他只在你們背上刻下『文奇崛』,『花纖繡』的名字,卻是盼你們如能活下,當不涉武林,你為文出眾,她艷如花。後來,只因你們的爹爹突然消失,我那夫君尋仇不到,才想到你們,後又以背上字跡為憑,找到你們……」

  文奇崛自知背上有字,再不存疑。他似是想起一事,忽道:

  「夫人,你說我前去赴會,毒發當場,我那爹爹便會現身救我,可是,我那爹爹他知道我這個兒子?!」

  粉衣美婦點頭道:

  「我那夫君讓你為了端硯,屢屢殺人,就是為了讓他知道你是他的兒子。要知那端硯,乃是小師妹的父親留下的物什,它雖看不出有什麼異處,可你爹爹卻愛如至寶,誰碰一下,他都要殺,為此,他殺過許多人了。我那夫君正是利用此節,引他現身。」

  文奇崛心驚肉跳;世仇大恨竟令人如此不遺餘力,絞盡腦汁,非殺之以後快!他念及從未見過面的爹爹,苦苦自道:

  「他那般淫惡,害人害己,我還認他這個爹爹嗎?……他突然消失,可為什麼?……這麼多年,音訊全無,他還活著?若是活著,以他那淫惡本性,他能冒險救我?」

  文奇崛積鬱滿懷,難以排遣。他神差鬼使,動問道:

  「夫人,你說我若前去赴會,就能見到他了T」

  粉衣美婦驚道:

  「公子,你既知原委,怎可前去送死?!」

  文奇崛沉沉道:

  「我自願往,與你們無關。」

  粉衣美婦遲遲道:

  「虎毒不食子』,他若活著,當會不甘寂寞,混跡會中,你若有難,他豈能無動於衷?」

  她深深一歎,又是勸道:

  「公子,你仇人無數,還是不去的好。」

  她見文奇崛臉上堅毅,自知勸他不住,便道:

  「公子,你宅心仁厚,正氣凜然,此中是非,你自有判斷。我只求你他日之後,你且念在我那夫君為仇所迷的份上,放他一條生路。」

  她似是極怕文奇崛一口拒絕,此言一出,便伏在紫衣美婦身上,咬舌自盡……

  二位美婦先後死去,大香萬箭穿心,直把悲例與仇恨轉向了文奇崛。她重傷在身,卻仍做出欲擊之狀。文奇崛見來,竟是心下惶恐,退到一旁。

  他抬起凝滯的目光看著那疊在一起的二具屍體,。有口難辯:

  「她們死了,天香怪我,怪錯了嗎?……她們自己尋死,又與我有甚關係?……死了,就這麼消失了?……有一天,我也會這麼死嗎?……」

  他忽對死亡有了恐懼:死,就像她們?……死人,死人就是死人了……

  他有此感念,自己亦覺得好是奇怪:自己先前還幾番求死,只此一刻之間,怎麼全然變了,怕起死來了?……

  他茫然苦笑。搖頭之時,一個意念如那電光石人,猛發掠過心際:

  「莫非是因為我已知身世,自己不再是個孤兒,我有

  爹,有娘,還有妹妹,就心有牽掛,身不由己了?……」

  他心下隱顫,驚魂漂泊。他自知心是此中緣故,卻是

  不敢承認:

  「若是這般,豈不是說我先前對纖繡的情愛,是若有若無的了?我一知道她是我的親妹子,便不在掂記她了,關心她了;為她而死,自是不能了?親情,情愛,在我眼裡,到底孰重孰輕?……」

  文奇崛不敢再想,卻沖天香道:

  「天香,你都聽見了…她們…..

  天香一語喊出,斬斷他言。她眼裡怨苦,聲音嘶啞,指點著他道:

  「你是那惡人的兒子,我可不是!我什麼都沒聽見,我是天香,今天是,永遠也是!你給我滾,滾!」

  她聲色嚴厲,怒目而視。文奇崛如刀刺目,心下無限悲涼:「罷了,罷了,她既不認我這個哥哥,還不如恨我,我何必自討沒趣?……」

  他念及自己的爹爹,出生怨怒:

  「你淫惡害人,卻是反害了自己的兒女,這是報應嗎?

  ……親情.又有什麼好?……情愛,又有什麼好?……」

  他越想越是淒涼,恍格中又後退二步。思及十日之後的武林大會,他神色轉即冷漠,心道:

  「此中一切,都緣於爹爹前番為惡之實。他突然消失必有極大的隱情.倘若他這般舉動,原是為了更大的陰謀,以後江湖之上,豈不更受其害?我去赴會,若能引他出來,當面問個一清二楚,一切自然明朗。如他真如司馬煌他們所說的那樣,他死,自是罪有應得,亦為武林消除一大隱患;我死,當是以謝天下,死得其所了。」

  文奇崛思及此處,心腑涼透。時下親情,情愛全失,直如蒼天無往,天也欲傾了。他郁悶難耐,撕心怪吼,渾若蚊龍出水,衝出洞外……

  十日之期,轉瞬即過。時下,文奇崛面對天下群雄,以雕為琴,揮灑演曲,不獨花纖繡見來驚怪;在場諸人,亦是魂驚神懾,恍恍入夢……

  曲罷聲絕,山川寂寂。

  雲蒸霞蔚,古木幽幽。

  文奇崛四望癡癡,魂遊體外。昨日如夢,渾若浮雲,飄過無跡;今事蒼茫、一伊如眼前景物,轉瞬便要消逝了。

  他坐馳千里,遊目騁懷,神思飛越,胸襟卻難以暢蕩

  沉寂多時,群雄忽聽定時寺方丈玄幽道了一聲佛號,身子一振,方似魂魄歸竅,幡然轉醒。

  他們眼見玄幽重步上前,沖磁上仁立的文奇崛道:

  「腐儒怪俠琴技絕妙,奇思巧作,只可惜你雖能弄使,卻道不得此中的玄奧。正所謂聰明反被聰明誤,作繭又自縛了。」

  言下之意,明為談琴.實乃旁敲側擊,暗指他咎由自取,再也難逃法網。

  文奇崛自明其意,卻是故作糊塗。他微微一笑,竟是認真道:

  「渲南石琴,古今一絕。小生自號腐儒,嗜愛琴棋書畫,倘若於此不知,豈不讓人笑我徒有虛名,枉自清狂?」

  他一語道此,目望那長長的石壁夾道,清聲又道:

  「石琴發音,看似無稽,實乃大隱其理,遠非玄怪。石壁夾道,為壁頂兩側古榕覆蓋,恰似古琴的共鳴之箱;此中石破,每級的高度又漸至增高。如此腳踏其上,自是輕重不一,由此那回音亦是不停地變化,故成石琴之妙。」

  他侃侃而談,亦覺不足;補道:

  「世人不懂其理,卻道天工造化,實是謬焉!要知匠心獨運,因材施技,雖造得了此等珍品,卻是難為己用。我今日坐享其成,肆意玩耍,倘若造此石琴者天上有知,當不知有何感慨?……」

  他借題發揮,自是說給他那從未謀面的爹爹。他悵然黑壓壓的人群,自道:

  「我那爹爹會在其中嗎?……他可明瞭我比言的真意?

  ……

  他若在這裡,自不會想到我前來的目的,自來送死不說,且要他死。」

  群友聽他所道,心下驚歎:腐儒怪俠武功莫測,為文一道,自也如此不凡,難探深淺。似此之人,墮入魔道,實是可惜了。

  玄幽方丈頜首道:

  「腐文聖俠,果然言談有異,行為不眾,貧僧今日得見,卻是恨晚了。」

  他陰冷一笑,復道:

  「怪俠到此,想必不是只炎談琴說技。你言挑戰二字,卻不知從何說起?」

  文奇崛一眼看上長坐無言的武林盟主,正聲道:

  「你們為了小生,如此興師動眾,自是給了小生極大的面子。小生若不前來,豈不不識抬舉,非禮之至?」

  他爽口一笑,轉向群雄,慢聲道:

  「諸位,小生殺人不假,要怪,只怪小生所殺之人,觸及了我祖傳的端硯。你們若想報仇,小生此次前來,正是給諸位一個機會。不過,小生到要提醒諸位,那種報仇不成,反為仇殺之事,還是不做的好。」

  他道過此言,心下急跳:

  「我這番言語,無疑辱及了天下好漢,上澆油。倘若他們蜂擁齊上,縱是我那爹爹現出身來,又怎能救我?……我死自不緊要,可我不能當面向明緣由,印證真相,又怎死後瞑目?」

  眼見群雄騷動聲起。群情激憤,文奇崛目光不錯,手上竟隱隱見汗。

  他見騷動之中,終無一人出來挑戰,登時心下一鬆。

  再望武林盟主,竟見他仍是坦然高坐,卻是皺了眉頭:

  「此等時候,他身為盟主,早該出言應對此事了。他不吭不響,深沉不露,到教我顯得若有若無,直如跳樑小丑一般。」

  站立場前的蘇萬卷,著刻腿軟身顫,叫苦不迭。他先前忘乎所以,直入場中,誤打誤撞,竟也懾住了群雄。眼見那總領其職的位於就要到手,可偏在此時,腐儒怪俠一聲叫陣,擾了他的好事。

  他那會驚醒過來,自知腐儒怪俠為天下所怒怕,當來不得絲毫假做,自己乃一文弱書生怎可和他比試?!是以如此,他聽過文奇崛報過名號,竟險些栽倒!

  這會,他待瞧文奇崛身人虎穴,直如人那無人之境,懼怕之下,又生萬分艷羨:

  「看他風流清酒,舉止飄飄,盡得風光了。人生在世,不能名揚天下,若能似他遺臭萬年,又有何不好?何況世間好壞,全在人定;是是非非,盡由人說。我若是他,當也終生無悔。只怕我眼下偷雞不死,卻要搭上性命!

  他連叫到霉,由蒙變怨.終至恨恨不休:

  「他壞我好事,教我無功無名,若是這麼死了,當真豬狗不如了。我若能逃過此劫,必當投筆從戎,苦修那老和尚所說的「魔王天功!殺他洩恨!」

  他念及於此,心下稍慰。可一見眼前局面,倘若盟主傳下令來,命已和他決戰,豈不糟糕?!

  他背生寒氣,心搖體顫,默道:

  「我蘇萬捲來生一世,豈能總是時運不濟;屢遭磨難?!……我雄心萬丈,怎可壯志未酬,身卻先死?……我吉星高照,從那『魔王天書』一事看來,便是不假……」

  他不敢以目視人,只是捱著。

  沉寂之中,蘇萬卷自覺長過百年,難以忍受,自又恨極盟主:

  「他身為盟主,此中時刻,登高一呼,不就完了嗎?他怪模怪樣,自作深沉,實也可惡!我若是盟主,自當及早下手,吩咐群雄一擁而上,縱是他有三頭六臂,又能奈何?

  蘇萬卷恨憤未了,卻聽那武林盟主一聲更咳,高聲道:

  「蘇大俠,你去會他!」

  群雄一聽盟主發話,群情一振。那蘇萬卷舉手之間,便破了中年漢子的斬魚劍法。何等了得!玄幽方丈又言他身有「魔王天書」,更極道書上武功「魔王天功」之厲,只可惜未見他顯露。眼下,盟主命他對敵,當是勝券在握我等以可盡情觀賞一番那曠世絕功了。

  感奮之下,群雄鼓噪如雷,喊聲震天:

  「蘇大俠,殺了這惡魔!」

  「蘇大俠,別讓他跑了!」

  「蘇大俠,用『魔王天功」

  「蘇大俠,快動手風!」

  眾人手舉腳踩,亢奮如潮。蘇萬卷瞧之心熱,猛又雄心高漲:

  「人生在世,圖個什麼?……我蘇萬卷無名無榮,枉讀詩書,落魄如此,活著,又有何趣味?……時下,天下英豪俱在此間,為我歡呼,我那蘇萬卷的名字,響徹天宇,我不就是盼著這一天嗎?!…」

  他熱血滾湧,懼意全無。再念自己既有魔王天書,當所向無敵才是。

  他舉步前躍,迎上文奇崛,掏出那本詩書,高舉在手,喝道:

  「腐儒怪俠、你可識得它嗎?」

  文奇崛先前暗中旁觀,已見過於食魚的」天網大法」和段千秋的「斬魚劍法」,至於蘇萬卷以書破劍,他尤是瞧得心驚。雖是如此,他既已不存生念,自又不怕了。

  文奇崛微微一笑,輕聲道:

  「蘇大俠以書作器,雖為武林中人,亦是文中書生,只此一節,便與小生相同了。小生遇此人物,今若不是對敵,定要好好結交蘇大使這樣的朋友。」

  他蔑然又笑,忽作聲道:

  「蘇大俠,你雖有『魔王天書』,可你應該知道,小生自不是於食魚那樣的飯桶!」

  他目光一轉,盯在於食魚的臉上。

  文奇崛此舉,乃是自料難敵眼前這青年書生,一但粹然動手,身遭不惻,卻是難見爹爹一面了。他嘲笑於食魚,自盼激他動怒,當先出手,自己和他廝鬥,當可拖延時間,等那爹爹現身。

  於食魚站立當中,受此奚弄,立時暴跳如雷。他敗於段千秋在先,後蒙蘇萬卷之情獲救,自是懊惱不己,無處發作。這會,文奇崛當著眾人,揭破傷疤,著辱於他,他焉能如若未聞?!

  於食魚心肺氣作,怒吼一聲。他自忘了那「雲蛛網」已然毀去,卻仍一抖手腕,一如拋網之狀,欲要將他罩住!

  群雄見之哄笑。於食魚醒悟過來,面上大赤。他臉色一變,心下更怒,根極之下,竟把衣裳脫下,以衣做網,迎頭又罩。

  文奇崛見他大怒中計,心下暗喜。他那破爛衣裳,又怎能和「雲蛛網相比?文奇崛意在拖延,自不急於勝他,但見他閃轉騰挪,四下飄忽,竟是和他玩耍相仿。

  蘇萬卷旁觀之中,熱血漸漸發冷。於食魚如此高人,腐儒怪俠尤是視之若,玩弄如此,如是自己,只怕早就一命歸陰了。

  他一瞥場下群雄,見他們個個對於食魚指手劃腳,大加低毀,有的竟是出口謾罵,說他自不量力,妄自逞能,似這等人死了。當是少了丟我武林面子的無知小輩。

  蘇萬卷視之一凜,聽之心顫:

  「那會,於食魚雄風大展之時,他們何等仰視?一瞬之間,他們竟不顧大敵在此,肆竟喝起自己人了。牆倒眾人推,武林也是如此用!」

  他頭皮發涼,忽又想到自己:

  「我若一招不敵,便遭殺害,豈不更是天下的笑柄?……那時,真不知他們又要說出何等陰損的話來。」

  蘇萬卷越想越怕,站猶不穩。他怔怔瞧著二人拚鬥,心道:

  「於食魚馬上就要死了……他死了,然後就是我了嗎?……若不是他替下於我,這會我早該死了……」

  他看著於食魚,竟似瞧見自己的影子。那影子現在還在動,可一會就要消失了……消失了,便化為一具骷髏;……一具骷髏,還會計較名利得失,富貴榮華嗎?……」

  蘇萬卷猛一抽搐,及進滿腹涼氣。他眼下忽覺:只有活著,才是最好的,別的,統統都是狗屁!

  有此感悟,自是不顧其他。但見他撒腿就跑,全如喪家之犬,急急逃竄!

  蘇萬卷此舉,眾人絕沒料到。一驚之下,竟是念他發現了什麼理伏,忍不住四下怯看,肝膽皆寒!

  於食魚苦鬥正惱,一覺蘇萬卷跑了,亦是氣力一洩,心下大惑。文奇崛更是不解:自己本來忌憚於他,他怎會反到怯陣而走?莫非此中的一切,還有什麼圈套不成?

  眾人迷惑之際,眼見蘇萬卷已跑出場處,相距很遠了。

  這等時候,人們才彷彿明白過來:可是他貪生怕死,惟恐不敵,才逃之矢矢?不過一想他那「魔王天書」,又暗覺不對。如此困頓,再看那蘇萬卷,已去甚遠了。

  武林盟主手撚鬚髯,面色如鐵。直待蘇萬卷的身影已變成一個黑點,幾近消失之時,他才豁然站起,失聲喝道:

  「無恥小人,你跑得了嗎?」

  眾人見他翻然做作,千百目光,齊齊盯在他的身上。

  但見他扯下一根白鬚,捻在手中,衝著蘇萬捲逃遁的方向,猛然一擲!

  一擲之下,眾人立見一道細長的白光乍現空中,一掠而過。眾人掉頭再看遠去的蘇萬卷,卻見那個黑點竟是一下跌到,撲地不動

  武林盟主待見眾人一臉驚奇,微微一笑。他緩緩落座,對身邊之人云飄鶴道:

  「飄鶴,帶他回來。」

  盟主屬下雲飄鶴躬身言諾,飛身而起。無需多時,已見他手提蘇萬卷,轉回場中。,

  雲飄鶴把他摔在盟主面前,出手投下射在他腦上的那根白鬚,激他起來,歷聲道:

  「蘇萬卷,你抗命不遵,臨陣脫逃,壞我武林聲譽,該當何罪?」

  「蘇萬卷泥土滿臉,抖成一團。有心求饒,卻是嚇得說將不出。

  武林盟主見之一笑,竟是十分和藹,出語柔和:

  「蘇萬卷,你是怕他?」

  蘇萬卷吭哧幾下,把頭亂點。

  武林盟主歎了一聲,又道:

  「你既有『魔王天書』,還這麼怕他嗎?」

  他看了一眼業己罷手不鬥的於食魚,讚歎道:

  「於舵主嫉惡如仇,奮不顧身,相比之下,真是難得了!」

  他環視群雄,起身道:

  「我們名門正派,行與邪惡水火不容。視若蘇萬卷如此敗類,縱有什麼『魔王天書』,又有何用?對待惡人惡魔,我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怕從何來?邪不壓正,東風壓倒西風,此乃天理大道,自古皆然。若說要怕,當是腐儒怪俠這樣的惡魔,他們看似不可一世,氣焰囂張,其實,他們做賊心虛,外強中於,惶惶不可終日,比誰都怕!」

  臨敵之際,他竟作長篇大論,群雄聽了,心下明瞭:

  「他旁敲側擊,指桑罵槐,自是教訓我等,樹己權威,懾服天下。以他盟主之尊,平時訓斥尚可,可眼下大敵在側,他這般口不擇言,豈不大令我等難堪?!」

  群雄心下有怨,卻又不敢反駁;轉又思及他方才顯露武功,又是清想:

  「他處處顯示自己,可是生怕有人搶奪他的盟主之位?!

  ……

  不是,又會有什麼事情,使他對腐儒怪快這樣的大事尤且不顧,非要另推其人?眼下又哈三喝四,不正面對敵,卻反怒責我等?!……」

  群雄多思,文奇崛亦是覺得此中奇怪,他自不多如演測,心下只道:

  「粉衣美婦死前言及,我身上『不了情毒』,就在此日發作。眼下天色不早,那毒性自要快發了。我那爹爹若是現身,當在不遠……」

  他回念此行的目的,倍覺淒涼:

  「我孤身來此,實是以孤舉投群狼。他們只道我又來作惡,那知我卻是為了他們,為了天下武林,竟為引出我那爹爹,讓世人除奸!難怪皆道人心難惻,他們眼中的惡魔,竟有這樣好的心腸,豈不可笑嗎?……」

  他自嘲一笑,酸苦難盡……」

  武林盟主訓過眾人,目光直指文奇崛。文奇崛傲然一笑,開口道:

  「閣下說我最怕,顯是欠妥。如你所說,小生此行,又當怎解?」

  武林盟主卻不直答,只道:

  「多行不義必自斃。腐儒怪俠,你束手就擒吧!」

  文奇崛搖頭道:

  「閣下的功力,雖是駭人耳目,不過依小生看來,卻是華而不實,虛張聲勢而已。小生心口皆是不服』,怎會束手?!」

  銀髯老者沉聲一笑:

  「我武林正道,人才濟濟,似你口出狂言之輩,本盟主若要親自動手,實也太抬舉你了。」

  他目當望向玄幽方丈,重聲道:

  「玄幽,給我拿下!」

  玄幽喝令,自不猶豫。他道過一聲佛號,聳身便上。

  文奇崛見他來勢兇猛,心下暗歎:

  「身為出家之人,本該四大皆空,不問俗事。看他今日,聽著進命,直似奴僕家丁一般,豈不大違其道?!」

  他雖是歎他,卻分外謹慎。此中緣故,卻是他自念前番為惡,已難補就,今日一戰,萬萬不可再傷人害命了。

  他既要防他,又不能下手傷他,有此顧慮,那玄幽立時佔盡了上風。

  要知定時寺雖寺小人稀,名聲遠遜少林、武當,可武林大會能在此召集,自是有其緣故。此中真情,便是因為這玄幽方丈。

  玄幽方丈本是少林寺的普通和尚,因其好酒食淫,觸犯清規,被逐出寺門。他因泊無依,方在定時寺落下腳來。

  他來之後,正巧寺中園應,按照定時寺規矩,方丈之位,只以武功最高者居之,至於來寺長短,年老年少,輩大輩小,卻是一概不論。

  有此機遇,玄的竊喜不盡。他雖為少林寺一無名輩,卻也習可得了一身本領,在少林寺雖不出眾,可在這小小的定時寺,他自是大顯身手、力挫群憎,奪得是方丈之位。

  玄幽一但身為方丈,方才知曉:定時寺又有一條清規,乃是每隔三年,中憎人可向方丈挑戰,若是獲勝,落敗方丈便要讓位與他,且要終生於那苦役,再不許參加爭奪方丈之大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7:23

第十二章


  禪房中人,一聽得「獨孤雄」三字,登時駭住。剛才冥慧已然言及,那獨孤雄為」無上門」門主殷無法傳人,以股無法留下的毒物「不了情毒」淫樂害人。此人可謂窮凶極惡,罪不可赦,門外之人叫出他的名字,可是那獨孤雄竟在此中嗎?!

  花纖繡,江上月,白星兒,朱希彩心有此念;不約而同把那目光投到冥慧身上。

  但見冥慧臉色驟變,身形一抖,卻是目對房門,一聲道:「皇甫魂,你終於找來了。」

  冥慧言此,已見一蒙面人冷笑不斷,沉沉跨進房門。

  他一掃屋中人等,忽又是長笑,似是快慰之至。

  花纖繡一見其人,立時心膽俱裂。

  敢情這人,正是把她和文奇崛抓至山洞,後又污辱了她的那個蒙面人。

  花纖繡正待發作,又見他長笑聲中,把目光死盯住冥慧,再道:「獨孤難,你躲在這裡,實是難為你了。在下若不親見,有誰可知,天下威名赫赫的無上門主殷無法的乘龍快婿,突然失蹤,竟做了燒火的和尚?……可笑。獨孤雄,你既已讓我尋到,還有何話說?

  冥慧滿臉苦笑,搖頭道:「皇甫魂,話非得說嗎?……無言有言,無怪乎表其心志;育貴於行,行貴於真,真貴於誠,貧僧如此這般,諒蒼天亦是有目共睹,體恤於我。貧僧既不可恕,何至我那孩子代我受過?…皇甫魂,你做的太過了。」

  他一番言道,忽力貫僧袍,不見其動,卻見那灰影悠然向前,竟是沖那蒙面人攻來。

  眼見蒙面人輕輕一飄,漫如脫網之魚,跳出冥慧的氣浪之外。他一笑而道:「獨孤雄,你想殺我?……不錯,不錯,獨孤雄殺人無數,做了和尚,當是瞞天過海之舉。如此看來,我做的當真無錯!」

  他笑過,嘎然殺氣猛作。眾人一見他喜怒無常,這般凶霸,心下顫然:「獨孤雄惡貫滿盈,淫樂為命,怎能材受寺廟之苦?

  「他驟下殺手,顯是和這蒙面人皇甫魂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是何故?…文奇崛危在旦夕,蒙面人又來尋機鬧事,又該如何是好?」

  花纖繡等人心惑不斷,再看那二人,又是交上手來。

  眼見二人拚鬥一處,直如兩條長蛇交纏一起,舉手投足,雖是動作遲緩,卻是勁為俱運,勢道十足,全是捨生忘死招法。花纖繡等人駭然之下,忽聽那文奇崛一聲哀哼,遽然呼吸短促,氣息若隱若無!

  花纖繡色變心驚,猛然身形暴動。蒙面人見她不來擊殺自己,卻是撲向那冥慧和尚,搖頭一笑,嘿聲道:「姑娘仇將思報,又是何必!」

  他略一拂手,頓見一股氣浪騰躍而出,直如白水蹴空,瀑瀉深潭,花纖繡只覺身被止住,向前不得。

  花纖繡此舉,本是念及文奇崛生死,此刻全繫在蒙面人所說的獨孤雄冥慧身上。先前他一再言道救他不得,此刻看來,自是謊言了。如能擒住於他,相通之下,諒他當會解文奇崛的毒了。是以如此,她才奮不顧身,毅然加人戰團。

  時下,蒙面人雖和冥慧戰之不下,卻阻止花纖繡援手,花纖繡驚奇之餘,不及細想,又喝令江上月等三人,一齊再上。

  蒙面人見狀,冷冷一笑。他瞥了一眼文奇崛,卻不再阻擋眾人聯手,只對冥慧道:「獨孤雄,你的孩兒就要死了。你當真見死不救嗎?」

  冥慧不聽則可,一聽之下,卻是愈加惱怒,他臉上茹苦,咬牙道:「皇甫魂,我獨孤雄這般罰苦自己,你還如此相逼,害我孩兒至此。可笑我萬般懺梅,竟是枉然廠他一聲苦嘯,漫如激流迴旋,連綿而出,苦嘯聲中,但見他身形疾轉,僧袍族作一道灰柱,發出敲金嘎玉之聲,252第三十幾章無上鬼功極為動聽。

  蒙面人等人初聞其音,心神一蕩,出手卻是緩了。如此聽來,那聲音直人心腑,饒如弦動心脈,弓彈經絡,令人難熬皮癢,鬥志直洩。

  蒙面人不料至此,咬牙挺住。花纖繡等人俱是難耐,軟軟倒下。

  過不多時,蒙面人自覺乏力,忽長歎一聲苦苦道「三師弟,大師兄和我,為了你活到今日,只指望殺你洩恨,卻不料你已練成了『無上鬼功』。三師弟,你隱名埋姓,屈居在此,儘是這般緣故?」

  冥慧見他額上見汗,目光游散,心知他為功所攝,已然不支,索性停下身來。

  蒙面人身子站定不住,搖晃幾下,終是倒下了。

  冥慧上得近前,直道:「皇甫魂,我的兒於快死了,你高興了嗎?我恩恩怨怨,卻是報應到他的身上,當真罪不可贖?」

  他聲音淒怒,轉而走到文奇崛身前,喃喃道:「吾兒,世人只道唯我方可解那『不了情毒』,可你哪裡知道,我亦.受那毒物所害;吾兒,你若死了,當是幸事!」

  他言過洩淚,遍體通顫,枯手慢舉,空中幾頓。

  蒙面人見冥慧沒有殺他,卻要對文奇崛下手,驚愕之下,吃吃道:「三師弟,你……說什麼?

  他旋而平下心來,冷聲又道:「三師弟,你又在騙人了。三師弟,我和我那夫人這樣做,卻不想讓他死的。」

  冥慧如是未聞,又遭:「吾兒,你死吧!吾兒,你殺人逾百,禍及天下,這般死在為父之手,勿怪為父無情了。」

  他一語道出,枯手頓然拍下!

  無聲無息。

  蒙面人見那文奇崛胸中冥慧掌,氣息瞬時全無,眼中渾然。片。良久,他緩緩從地上爬起,硬聲道:。三師弟,你既已殺了你的兒子,可見你心地殘毒,天下無人能比。為兄實是可惜:如三師弟之人,不肯殺我,當是天大的笑話了!」

  他強聲作笑,無耐氣力微弱,連那笑聲亦是發之不出,只作笑狀。

  冥慧。掃昏厥過去的花纖繡等人,大苦搖頭。他弄醒他們,只道:「你們不是我的兒子,自不該死。」

  冥慧道罷,抱起文奇崛便走。花纖繡欲要上前,終是遲了。步,眼見冥慧出得房門,腳步聲輕,漸漸遠了。

  良久,花纖繡方是醒悟過來,她正待追將出去,卻被蒙面人伸手攔住。

  「姑娘,我等為那惡人『無上鬼功』所害。在此屏氣生息尚可活上。時,你若這般急趕,只怕更是早喪。」

  他嘴角掛著冷笑,顫抖幾下,倏爾滿面哀楚,低徊欲絕。

  花纖繡親見文奇崛被冥慧拍死,怎堪生受?這會聽得蒙面人之語,她卻不驚不惶,心道:「奇崛,我恨過你,罵過你,殺過你,這一切的一切,你可知道,都緣於我深深的愛你!你死了,我還活著幹什麼?!」

  她傷心人骨,忽目光直指蒙面人,悲聲道:「皇甫魂,你害得我們這般淒慘,到頭來,你又得到了什麼?…你也要死了,不是嗎?…我花纖繡臨死之前,定要殺你洩恨!」

  她體虛如散,有心出手,竟是抬不起來了。蒙面人皇甫魂微微一笑,自道:「我得到了什麼?什麼也沒有…我自以為神功大成,當可以殺他了,今日這般結果,可恨蒼天無眼廣他一語言此,身子又是跌倒。

  江上月等三人,神智迷失,受害尤重,眼下已氣息奄奄,不省人事。

  禪房幽靜,月光如水。

  五個將死之人,自覺來日無多,索性連話都無暇說。

  花纖繡默然窗外,念及今日幾生幾死,自道天意如此,卻是少了許多責怨。

  靜靜之時,禪房之門又是響了一下,進來一人。花纖繡打眼看去,一見那人,竟是呆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7:39

第十三章


  天香久久做聲不得,心下卻是風雲擊蕩,地覆天翻。

  「粉衣美婦死前言及,自己乃是獨孤雄和那『小師妹』之女。自己的娘親,早已悔恨死了,又怎會死而復活?這小老頭口出妖言,到底為了什麼?」

  她怒氣填胸,尤是激憤,腳下用力,卻是要逼他道出真相。

  村夫老者強自忍耐,一臉酸苦,幾自不發一聲。天香猛又撤下腳來,抓他在手,硬硬道:「小老頭,你說我娘還活著,是不是?那好,你帶我見她!」

  村夫老者喘息一口,回道:「天香姑娘,怕是晚了。」

  天香見他說得認認真真,絕不似假做之態;立時追問道:「小老頭,你說的可是真話?」

  村夫老者目光黯然,低頭道:「天香姑娘,我若是騙你,又怎會把你叫住,自討沒趣?天香姑娘,我們還是快快回去。如若不然,你娘只怕己然走了。」

  天香聽得糊塗,自元暇追問。她一扯村夫老者,帶他狂奔回轉。

  自打遠處,天香便見那裡人影不見,靜得無一絲人聲。

  她雖不知村夫老者所言到底為何,卻是隱覺此事重大,更是加快了腳步。

  村夫老者回到剛才打鬥之處,眼見這裡屍首狼籍,血污草木,忽大發哀聲,跺足道:「完了!……天香姑娘,我們來遲了一步!」

  天香見他這副模樣,更是駐然。她輕輕走近村夫老者,低聲道:「老丈,我娘呢?…她不在這,又在哪裡?……」

  村夫老者暫忍哭聲,痛道:「天香,梨花鏢局此次押鏢,全不是什麼金銀錢糧之物,你要知道,鏢車大箱之中,你的娘親就在裡面!」

  天香又是驚住。她四下一望,哪裡還有鏢車的影子?

  她略一回首,又聽村夫老者道:「我們在此廝殺,正是為了要救回你的娘親。天意在上,不想你卻巧遇此事。我叫住與你,自是想要你和你那、娘親聚首,擊殺惡人。你要知道,此次保鏢的眾鏢師,絕ˍ不是先前那樣的泛泛之輩。他們雖是以往模樣,可那功力,卻不知何故,全然換了,精進之深,實令人難以測度。」一天香黯然前望,心道:「梨花鏢局的總鏢師仇嘯傲已然死了,他那愛女瀟瀟為人劫走,至今下落不明。這會梨花縹局忽又冒了出來,竟劫持著自己的娘親他走,此中過節,誰人猜想得出?」

  她越思越亂,索性對村夫老者道:「老丈,你怎知曉我的身世?你們救我娘親,又從何處聽來消息?……老丈,你真的沒有騙我?」

  村夫老者道:「天香,此事在下自會告訴於你,我看鏢車走之不遠,我們還是先救你的娘親吧!」

  他一語說過,俯下身去。看了看那車轍痕跡,順著荒野小道,一路迫下。天香見此,自知村夫老者說的不錯,忙隨後追來。

  二人又是狂奔。

  不知幾許,眼前有一鏢車影子,若隱若現,星光之下,尤是模糊不清,宛如用影浮動。

  天香二人大喜過望,更是急趕。

  來至跟前,二人停下腳步。但見車子丟在道上,無有人在,那只木箱仍是放在車上。

  二人俱感奇怪,小心地上前。

  村夫老者細看那箱封條,竟是一如前狀,沒有拆啟之跡,又是搖頭。

  天香見村夫老者驚惑模樣,問道:「老丈,你的那只木箱,可是這個?」

  村夫老者又是端詳一番,重重道:「這倒沒錯。不過,此事太是古怪了,在下苦思不得其故,卻要請教姑娘。」

  天香看他明知木箱沒錯;卻不急於把木箱開啟,放出娘親,不耐道:「老文,救人要緊。」

  她越步上前,村夫老者一把攔住:「姑娘且慢。」

  村夫老者擋過天香,一臉疑雲,聚而不散,他沉吟片刻,沉聲道:「姑娘請想,我們和眾鏢師拚死相鬥,為了什麼?」

  這會箱子在此,人卻全無,豈不古怪?如若有人設下陷阱,在這箱子裡做了手腳,暗設機關,豈不要了我等的性命?」

  天香思忖之下,亦是點頭稱是。

  村夫老者臉上灰白,他又看了看木箱,轉而吁出長氣,再道:「如此看來,我等不可不謹慎從事。」

  他讓天香退後,自己撕去封條,見那黑黑大鎖完好無損,他臉上更是驚惑。

  他略一猶豫,轉身對天香道:「天香姑娘,在下斗膽碰一碰運氣了。如若在下身遭不測,你自可到梨花鏢局再去尋找你的娘親。若是不然,當是你們母女的福氣。」

  他做此言語,天香心感他冒死救人,對他不由肅然起敬,她惶惶點頭,心下卻意:「娘親,你真的沒有死嗎?……這些年來,你又在何處過活?……娘親,你是何模樣,做女兒的到今天才曉得…娘親,真讓我受苦了。」

  她目不斜視,神情緊張之至。看那村夫老者雙手擰住那黑黑大鎖,她的心直似要蹦出胸膛c「謝天謝地!」

  天香見村夫老者擰開大鎖,吁口長氣。她道出那語,轉而把目光死盯住那箱口了。

  她情不自禁,緩緩走上。

  出人意料,一切都安然無事。大香清楚得見,箱中直躺著一個中年婦人。天香見她一臉安祥,高雅華貴,只是眉宇之間,竟似透出無限淒苦,直衝天香的眼底。

  「她是我的娘親嗎?」

  天香顫顫自問,心下又道:「娘親?……她怎麼了?她這是活著,還是死了了」

  她神情大動,忍不住輕輕伸出手來,摸了摸那中年婦人的臉頰。

  她一摸之下,自覺那面頰分外光滑,尚是溫暖有加,她一陣狂喜,娘親她真的沒死,她還活著!

  有此一念,天香再不多想,急急欲扶那中年婦人起來。

  她剛一動手,立黨一隻大手拉住於她,一個聲音道:「天香姑娘,有人來了!」

  天香聞聽人來,馬上轉過頭去。一看之下登時色變第四十二章「萬神幫」眾第四十二章「萬神幫」眾大香色變之時,一隊人馬已是掀起滾滾黑塵,如風而至。他們把人車團團圍住,沉默片刻,忽而齊發鬼笑!

  大香先見他們趕來,從其衣著看視,立時明白他們一夥,竟是江湖黑道上最為陰險毒辣的「萬神幫」眾。「萬神幫」名為萬神,其幫眾皆是黑道上響噹噹的人物。若不如此,既是再壞再損,武功不濟,名頭不響,也萬難擠身「萬神幫」中。

  「』萬神幫」號為黑道之首,衣著服飾自也與眾不同,頗費心機。先是採用天下名貴綢緞,上綴珍珠瑪瑙,以顯其富,冠絕天下。後又不知怎地,忽一下盡去珠玉,遍著粗衣粗帽,打眼看來,直和丐幫相仿。最近幾年,又不知為何,「『萬神幫」眾竟連這粗衣粗帽也省了,索性只留下遮羞的短褲,袒露的胸腹,紋著神價鬼怪,如此招搖過市,更令人心生恐懼。

  此刻,他們乍現在荒原之上,且有數十人之多,天香見來、焉能不驚?

  天香未待他們笑過,猛一聲道:「萬神幫』爾等怪模怪樣.嚇得住別人,可嚇不住你家姑娘廠她心中生懼,嘴上說來。猶是膽寒。他們這番安排,自不是什麼巧遇,當有極大的禍心,此事又關係著自己死而復生的娘親的安危,只怕稍有閃失,便會喪身荒原了。

  身處危境,大香忽念起文奇崛來,忖道:「他是我的哥哥我說不是,X有什麼用呢?他獨自一人,敢以天下為敵,面不改色,眼下,若是他,自不會像我這番模樣。」

  她這樣想來,頓生出萬番勇氣。懼意一去,她又心下忽傷,痛楚陣陣:「他死了皇甫伯伯那麼恨他,卻沒料到他沒死在他的手裡,卻死於自己爹爹之手…皇甫伯伯苦心積慮,只想以他為線,引出消失多年的爹爹,難道,他們之間的仇怨,竟令他們都瘋了不成?」

  天香仁望之中,村夫老者上前一步,沖「萬神幫」眾掃視一眼,琅琅道:「各位匆匆而來,小老兒有札了。」

  他拱手彎腰,畢恭畢敬。

  天香站立其後,見他禮罷,「『萬神幫」眾如是未見,神態傲偶,心道:「村夫老者這般施為,白是指望『萬神幫』眾放過我等。他們如虎似狼,豈能因此罷手?……村夫老者與虎謀皮,當真可笑了。」

  她心下一挺,對村大老者道:「老丈,你不要說了。」

  她跨前幾步,高聲道:「萬神幫』,你們聽著,本姑娘乃是獨孤雄的女兒,腐儒怪俠的妹子,爾等若是識趣且讓出路來O」

  她這般說過,只想惟今之計,定要為保住自己的娘親著想。惡人還須惡人磨,自己的爹爹和哥哥早已惡名在外,諒「萬神幫」不會不知。

  天香話音剛落,但見「萬神幫」中,禿頭短眉,胸紋厲鬼的中年漢子道:「小姑娘,你是誰的女兒,誰的妹子,我等又沒問你,你大可不必說了。小姑娘,我們只要車*的木箱,這下你放心了?」

  他雖看上兇惡,言下卻是如此溫和,天香萬沒料及,只道:「木箱之中,是我的娘親,你們可知道嗎?」

  禿頭短眉的漢子靜靜頜首,又道:「小姑娘,你是不肯將木箱交給我了?」

  大香心下生怒,卻道:「我的娘親,何曾得罪於你?…你們若是硬搶,本姑娘只好拚了!」

  她臉上變色;一語道過,便是倒退幾步,擋在木箱跟前。

  禿頭短眉的漢子見狀,略一輕輕搖頭,他把目光投向村夫老者,平聲道:「黨大英.你也不肯嗎了」

  村夫老者聞聽那漢子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微微一怔。

  他稍一躊躇,便道:「『萬神幫』如此霸道,咄咄逼人,小老兒怎會惜其一死!

  他和天香並肩而立,受傷之臂,硬撐著緩緩舉起。

  禿頭漢於見之一笑,旋道:「你們不聽規勸,自尋死路,雖是壯烈,卻是愚腐可笑!

  他一笑倏然而逝,轉眼又復凶狀。天香見得「萬神幫」眾提馬上前,直如黑雲壓來,驚懼之下,忽翻身跳上鏢車,手拍車馬,那馬兒驟受痛擊,一聲嘶叫,昂首揚蹄,呼嘯前衝!

  村夫老者飛身上鏢車,急喘道:「大香姑娘,小心!」

  天香聽他道過,亦感到一股強風凌力,撲頭而來。她無暇舉望,只是側過一閃,隨手一掌拍出,眼見一「萬神幫」中人身中其掌,慘叫一聲,龐大的身軀直如風箏斷線,摜下車去。

  天香殺過一人,又連連拍打馬車。馬兒忍受不住,更往前衝。擋在鏢車前面的「萬神幫」眾神情一變,慌亂之下,忙是避其鋒芒,鞍轉馬頭,值此時刻,鏢車已是勢如山崩,沖出圈外!

  禿頭短眉的中年漢子一見,登時惱怒。他把手一揚,幾道白光直奔剛才躲開的幾個幫中人等,眼見他們慘呼之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7:52

第十四章


  「萬神幫」眾人紛紛栽落馬下,禿頭短眉的中年漢子方是哼出聲來,厲聲道:「爾等畏死怯陣,『萬神幫』何言一統紅湖?他們一老一少,你們也奈何不得嗎!」

  「萬神幫」眾人人危懼,略一喘息,急急催動身下坐騎,但聞蹄聲滾動,密如急雨,卷起一股狂風,死命追下。

  星月無光,夜色茫茫。

  天香駕著鏢車,大汗淋漓。她自知這鏢車拉著木箱,又負載自己和村夫老者,如此下去,定會被「萬神幫」追上。若是那樣,當不會有先前攻其不備的僥倖了。

  她心下火急,連聲道:「老丈,你趕車走吧!」

  村夫老者耳邊勁風呼嘯,神情急苦,聽天香之語,亦連連道:「天香姑娘,我黨天英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姑娘一人留下,也是抵擋不住那『萬神幫』的馬隊,姑娘斷不可冒此奇險!」

  天香心跳如鼓,自覺村夫老者黨天英所言不錯。她一擊車馬屁股,嘴上又道:「老丈,他們怎會認識你呢?」

  黨天英沉吟片刻,回道:「天香姑娘,我們今日凶多吉少,在下若將真相告訴於你,只怕也無用了。」

  他長歎一聲,回視馬隊如潮湧來,又是雙眉橫豎,慘烈道:「天香,我死無恨,只苦了姑娘了。姑娘,你恨不恨我?」

  天香身在車上,一心全系奔脫之上,何談有恨?

  此時,黨天英如此之說,天香聽來,心神一震:「不錯,今日我若死了,自是因他之故,我和他從未謀面,他又深知我的身世,還告之我的娘親就在木箱之中,若不是他,自己怎會和娘親相見呢?—、、此中恩怨,當真難分難辨;說也不清。」

  天香心有旁念,拍擊馬兒之手卻是緩了。迷濛之際,忽聽黨天英一聲叫道:「天香,他們追上!」 第四十三章 深夜拜莊

  天香神遊蕩蕩,黨天英一叫,直似把她從夢中拉回。

  她心兒一頓,牙關一錯,竟不在催打車馬,卻扯住馬尾,讓車停下。

  「萬神稻』眾復又把人車圍在核心。那個禿頭短眉的中年漢子跳下馬來,其餘人等亦是翻身下馬。

  禿頭短眉的漢子上前道:「黨天英,你本不該死的。小姑娘,你不該了。不過,這會你們若是求我,晚了!晚了!」

  他似是大加憐惜,連連搖頭。

  「萬神幫」殺人如麻,何曾像今日這般徒費口舌,惶惶作態?黨天英心雖奇怪,面上卻平和威穆,冷冷道;『Z「小老兒死是應該,不過,若說這位姑娘該死,小老兒卻要討個公道。」

  禿頭短眉的漢子一聲長笑,陰聲道:「黨天英,你自身難保,也敢和我討什麼公道?……黨天英,你是老糊塗了。」

  黨天英自不在意,又道:「身為女兒,救她的娘親,又有何罪?……身為人夫,救他的妻兒,罪在何處?小老兒自言該死已是大違心願,爾等若再加害無辜,小老兒雖自知力薄,亦不免搏L一搏。」

  黨天英一番理論,禿頭短後的漢子聽完一愣。他沉吟多時,方道:「黨天英,你可說箱中之人,她竟是你的內人?」

  黨天英擠出一笑,凜然道:「閣下以為如何?」

  未待禿頭短後的漢子回應,天香已是勃然色變。她一指黨天英,斥道:「胡說!黨天英,你該死!…黨天英,你再著辱我娘,我就和你拚了!」

  天香道過此語,氣血大湧。眾目睽睽之下,萬不想覺天英竟說出此種話來。他或是怕死,或是求生之計,不管怎樣,這關係著娘親的名節,焉能任他這般放肆?!

  此中之變,「萬神幫」眾料不及此,待見天香和黨天英內生攻訌,又覺大喜過望。沉默片刻,他們忽發聲大笑,怪腔怪調,一時盡興而出,夜空交雜,排空嗡嗡。

  黨天英臉上幾變,扭曲彎彎。他看了天香一眼,目光之中,滿是濃濃的哀怨。大香一接那目光,怒氣倏而一洩:

  「他為何這般看我?他污辱我的娘親,我不該斥責他嗎?…」

  天香魂驚之時,卻見那黨天英猛一聲暴喝,直如平地驚雷,蕩蕩叫出,暴喝聲中,他身形頓起,宛若困獸一般,直向禿頭短眉的漢子撲來!

  禿頭短眉的漢子見之一笑。他自不躲閃,只是輕出長臂,直直抓向天英,口中猶道:

  「黨天英,你是求死嗎?」

  黨天英牙關咬破,身在空中,見禿頭短後的漢子這般輕看自己,更是憤氣攻心,不存活念。他盡運週身氣力,臉L漲紫,亦不換招旁攻,仍是直直攻到。

  二人對擊一掌,立有啞響之聲,漫如裂竹撕破,四下散開。響聲過後,黨大英身被震起,空中幾旋,他一擰身形,復又運氣於身,撲向禿頭短眉的漢子。

  禿頭短眉的漢子腳下未動,待見黨天英又是攻來,眉頭一皺,口道:「黨天英,你真是糊塗了。」

  他搖頭不止,卻不再和他對掌。一待黨天英狠狠撲至,他身形一錯,又手一抄,快過閃電,一下點了他的穴道。

  天香眼見黨天英穴道受制,身如天石下墜,重重摔在地上,動彈不得,一時心下大苦:「他這般拚命,可是因我罵了他嗎?……他如此年紀,又怎會拿己性命和我鬥氣?他到底是何人呢?」

  她神差鬼使,腳下一點,身形已飄向黨天英,只想救他回轉,莫讓「萬神幫」傷他的性命。

  她一心記掛在黨天英身上,卻是忘了大敵在側。禿頭短眉的漢子冷眼一瞥,又是雙手一抄,天香身在半空,只」覺一股勁風掃來,隨後身於猛地一麻,施展不得,向下直墜。

  天香下墜之時,神智一清。她自知被人點了穴道,叫苦不迭:這樣一來,黨天英性命難保,自己亦任人宰割了。

  一想娘親身在箱中,難熬之時,她的身子突然停住。一雙大手,把她穩穩托住。天香睜眼一看,禿頭短眉的模樣赫然在目,她心下一嘔,險些吐出水來。

  身入敵懷,天香自知縱有千悔萬恨,又能如何?她雙目一閉,只是待死。

  過了良久,卻聽耳邊禿頭短眉的漢子輕輕一歎,隨後抱她上車,平放下來。一會,黨天英又被抱上車來,放在其側。

  一長臉大漢接著坐在車頭,吆喝一聲,那馬兒蹄踏聲起,緩緩而動。

  「萬神幫」眾各上坐騎,隨侍左右,直如眾星拱月,一同前行。

  天香躺在車上,身形隨那縹車L下顛簸,勞苦難耐。

  黨天英看之大憐,輕聲道:「天香,是我害了你啊。」

  天香不解搖頭,無力道:「老丈,你還生我的氣嗎?……你那麼說,終是不該。」

  黨天英吁了一聲,細細打量著她,喃喃道:「天香,你長大了,這麼大了,是個大姑娘了。你娘若是醒了,真不知有多麼高興。天香,你真的喜歡你的娘親嗎?……」

  天香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他這樣說話,又不應該了。聽他的口氣,竟和我的生身父親一般,自己若不是先前他那般求死之狀,定會再罵他一頓。

  黨天英見她無語,目光一緩,歎道:「天香,我已臨死不遠,你若心存疑問,自可問我便是。」

  天香諸疑在胸,早是紛亂無緒,鬱悶難堪。今聽他一言,忽地心頭大亮,悅喜不盡。她側過縣去,顫顫道:「你真的不怪我了嗎?」

  黨天英默默點頭,隨後道:「時候不多了,你問吧。」

  天香見他目光神傷,哀苦無限,又是一驚。她自不多想,小聲道:「老丈,你是何人?……你怎知我娘未死,在這木箱之中?……我路過此處,你便喚我,你是怎麼識得我的?…我們一家,你又怎深知底細,敢情你和我們一家,很早就相識嗎?……」

  她諸疑久在胸中,這會一吐為快,竟是無頭無腦,一併道來。黨天英見她這番急迫,默默聽過,面上聳然一動,口道:「天香,你無須問了。我將所知的一切,都告訴於你,行嗎?」

  他不待大香作答,忽又臉色肅然,低聲道:「大香,此處大敵環側,處處有耳、我小聲說來,你萬不可自制不住,驚叫有聲,讓他們看出異樣。」

  天香沉沉點頭,自知黨天英所說不差。此中關係著自己一家人的秘密,「萬神幫」既是衝著自己娘親而來,當是大有隱情,雖不可猜測,卻是絕不會有什麼好心。如若讓他們聽去一二,那還了得?!

  天香念及此中厲害,不自覺地走上前去。

  黨天英俯耳過來,正待啟齒,忽聽趕車的瘦長漢子一聲高喝,那馬兒一抖鬃毛,竟是猝然停下。

  黨天英、天香驚醒過來,側目一望,但見鏢車已來至一莊院門前。眼前莊院大門漆黑緊閉,其上碩大銅環,作猛獅之狀,伏在那裡,正瞪著凶狠的眼睛,向他們逼視。

  兩人心頭一緊,各自挪開少許,再不作聲。

  冷寂之中,禿頭短眉的漢子滾下馬來,來至門前,舉手扣打銅環,口道:「萬神幫』南方舵舵主宮笑海,前來拜莊了!」 第四十四章 一紙軸卷

  禿頭短眉漢子自報名號,聲震四野。林中老鴉驀地驚飛,鳴聲噪噪。天香目睹於此,心道:

  「此人自稱官笑海,又報上『萬神幫』的名頭,此莊主人若不是他們同道,只怕嚇也嚇死了,怎敢開門納盜?……想必是他們已然約好,狼狽為奸,宮笑海這才無所顧忌,直上門來。」

  她料到此處,忽義驚驚一顫,目光落在那木箱之上:「宮笑海前番只言求取木箱,可是為了送給此莊主人嗎?……此莊主人又是何人,竟費此周折,興師動眾,要我的娘親?」

  她思情之下,念想自己的爹爹獨孤雄已然在定時寺現身,那會已抱著死去的哥哥文奇崛走了,這會此莊主人,當不會是他了。不是自己的爹爹,又有誰這般施為?此中真意,又為了什麼?

  天香疑心更甚,魂魄俱驚。她屏住呼吸,目對黑漆大門,竟是不肯眨上一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8:40

第十五章


  宮笑海叫聲過後,許久,裡面方傳出聲來:

  「宮舵主,事辦好了嗎?」

  宮笑海回稟一聲,道:

  「宮笑海所辦之事,有過閃失嗎?」

  裡面之人似是猶疑,又道:

  「官舵主若是因此傷及無辜,雖是辦妥,卻也無甚好處。」

  宮笑海眉頭一擰,回道:

  「我等秋毫不犯,到是死了手下一人,你們滿意吧!」

  裡面之人「晤」了一聲,更似有疑,沉吟一時,忽高聲道:

  「既是如此,待我稟過莊主。」

  耳聽裡面之人腳步輕去,宮笑海一足跺地,雖是憤憤,卻也無奈。

  天香見此更奇:以宮笑海的名頭,怎會受此百般盤問之苦?聽他們之言,莊中主人似是極為端正之人,他只讓宮笑海他們劫奪木箱,卻不讓他們殘殺無辜。宮笑海唯命是從,怪不得那會脫逃出來,他們並未死下殺手,若不如此,只怕他們一施暗器,百鏢齊發,自己要是活命,恐怕萬難了。

  天香想到這裡,又是一陣顫票:

  「莊中主人既能令宮笑海如此服貼,自是比宮笑海還要厲害百倍。他討要我的娘親,是吉是凶,都不見得於我有何好處。倘若從此我又和娘親分開,那我又會怎樣呢?」

  她從小到大,只知道自己娘親死了,爹爹也死了,而

  那害死自己雙親之人,正是那獨孤雄。此話皇甫魂,紫衣

  婦人,粉衣婦人反覆言及,不由她不信。梨花莊樹洞之中,

  她方得知真相。時下,她一想到終於見到了自己的親娘,

  卻不能救她,任人送到這陰深的莊院來,其苦怎受?她忍

  是不住,驀地啜泣有聲,珠淚滾下。

  黨大英見她如此,身形顫顫。他喉下一哽,吃力道:

  「天香,你怕了嗎?……天香,有我黨天英在此,你不

  要怕。」

  他說之不動,一股鹹淚沖眶湧出。他喉頭幾動,猛一

  聲大叫:

  「宮笑海,小匹夫!宮笑海,你害苦了這位姑娘,還敢

  說秋毫無犯嗎?!」

  他聲吼如雷,激情蕩漾,一氣貫出,錚錚作響。宮笑

  海正待回敬,卻聽漆黑大門轟然大開,伴有一蒼老聲音,

  一併傳來:

  「宮舵主,你可是欺騙老夫?」

  說話之人,皓首紅顏,渾身著素。夜不看視,恍若幽

  靈乍現,令人膽寒。

  天香見他這副模樣,亦是一呆。那啜泣之聲,卻是沓

  無。

  宮笑海見出來之人厲聲責問,忙躬身陪笑。他趨前幾

  步,軟聲道:

  「莊主明鑒,在下宮笑海一切謹遵莊主之命,絕無差

  池。」.他回望一眼鏢車,又道:「他們兩個,一個自稱夫君,一個自稱女兒,在下萬般無奈,方是捉他們到此。莊主若是責怪在下,在下自可將他們馬上放了。」

  出來之人「咦」了一聲,似是大感意外。他看了一會車上兩人。口道:

  「如此甚好。」

  他轉望宮笑海一眼,一笑道:

  「宮舵主,老夫有勞作了。」

  宮笑海受寵若驚,急道:

  「莊主若不見怪,在下已是難安了。莊主如此說來,在下萬萬生受不起。」

  他心下大喜,面形於色,微一側目,便見幫中諸人一齊動手,將那木箱和黨天英,天香一塊抬進門來。

  他們來至莊中一大廳之上,輕輕將那木箱和黨大英、天香放下。宮笑海輕咳一聲,「萬神幫」眾心領神會,紛紛退去。宮笑海把房門關好,吁口長氣,鄭重道:

  「莊主,人就在箱子裡面,莊主可要馬上察看?」

  莊主微一搖首,緩緩坐在太師椅上。他望定黨天英和天香,沉聲道:

  「宮舵主方纔之言,二位是這麼說嗎?」

  黨天英抬起頭來,凜凜道:

  「你大動干戈,只想問我們這些?在下藝不如人,無話可說。是與不是,自與你無關。」

  莊主臉上漠然,沉吟片刻,他對宮笑海道:

  「宮舵主,他們二位受制已久,也是難怪口出不遜,你

  ·284且解開他們的穴道,方好說話。」

  宮笑海一聲言諾,運指如飛,解開他們受制的穴道。

  二人氣血通暢,舒坦難盡。他們各自站起,只等那莊主下

  8。

  莊主慢慢站起,踱步來到木箱前面。手撫木箱,從上到下,—一摸遍。

  天香一旁觀瞧,心下納罕。她上前一步,口裡問道:

  「老人家,你認識我的娘親嗎?」

  莊主不言不語,忽地把手停下,他手撫箱板,目光霍霍,似要洞穿箱木。

  黨天英見之茫茫,忽道:

  「老莊主,在下心有三問,不知當不當講。」

  莊主慢慢回轉頭來,上下打量一眼黨天英,沉聲道:

  「你說你是她的夫君,這個,老夫倒想問你三問。」

  黨天英反主為客,心下一怔。他旋即拱手一笑,連連道:

  「老莊主心有疑問,在下如若知情,定以實相告。」

  莊主微微點頭,手仍是不離木箱,目光一緩,蒼涼之情溢滿眼底。

  他輕咬一聲,蒼聲道:

  「老夫問你,你和她說是夫妻,何以為證?」

  天香聽此一問,正合自己心意,禁不住把目光移在黨天英身上。

  黨天英似是早料此節,出語便道:

  「在下珍藏一物,請老莊主過目。」

  他探手人懷,摸出一翠綠玉鐲,雙手捧著,舉到老莊主眼前。

  莊主見之,目光忽地驚喜交迸,一瞬之時,又是回復原狀。他不置可否,又道:

  「你可知她的身世?」

  黨天英目光一淡,落落道:

  「無上門主殷無法,原是她的父親。她誤嫁那惡人獨孤雄,卻是為他所騙。」

  莊主面沉似水,久不作聲。忽而,他一下盯住黨天英,一字一頓道:

  「她天生麗質,自視甚高,下嫁與你,卻是為何?」

  黨天英被他通視,目光不軟。許久,他一斂精光,又是探手,人懷中拿出一紙軸卷。

  天香豎耳傾聽,面L雖是強自鎮定,私下卻是心旌搖動。黨天英先拿出那個玉鐲,從莊主神態看來,顯是他已認定黨天英和自己的娘親是一對夫妻了。莊主又問之下,黨天英所說,竟和自己在梨花莊樹洞之中所聽到的,一點不差。如若黨天英不和自己娘親為伴,他絕然不會知曉此中秘密。

  一待莊主第三問出,天香心下怦動,暗忖:

  『娘親誤嫁獨孤雄,已是海之不及。以黨天英儀表武功,娘親怎會鍾情於他?··一是了,是了,那玉鐲自可偷得,那身世之謎亦可聽人言傳,獨這情愛二字,非常理所能推測,又盡在常理之中。黨天英若在此節之L花言巧語,矇混過關,自可一眼便能看穿了。」

  她心下本是再無疑念,如此想來,又覺疑不勝民,雙目難辨。再想司馬煌潛居樹洞之中十幾年,竟是為了和自己娘親的墳墓為伴,若是自己的娘親未死,又怎能瞞過他的眼情?……難道,黨天英今日所為,竟是在愚弄自己?

  …··他口口聲聲告之我的真相,卻一再推托,欲言又止,想必是心下有虛,才會如此。

  天香越想越疑,一雙目光,尤是盯住黨天英手中的軸卷。她大惑難解,隱隱自問:

  「那是什麼?…一紙軸卷,竟能證明自己的娘親下嫁給他,惰愛摯真?·、·那上面莫不是有我娘親的字跡,寫著愛戀的話語?…,·既是如此,又有誰認得娘親的手跡,說那不是偽作?·如是這樣,我天香絕不會再相信於他,我當擒下他來,問明情由,再殺他不遲。」

  天香這般計較,心下安然。一待黨天英打開軸卷,她看視之中,臉上惑然,不明所以。

  她搖頭之下,把目光瞥向莊主。不想那莊主眼睛不離軸卷,卻是癡了…

  廳堂寂寂,燭火搖曳。

  莊主對卷髮癡,天香等人俱是惑然。宮笑海忍是不住,囁懦半天,開口道:

  「莊主,人尚在箱中,莊主還是看看的好。」

  慶主猛然一醒,自覺失態。他移開那軸卷隨口道:

  「宮舵主,你可知箱中之人,她是誰嗎?」

  宮笑海一蹙眉頭,低聲道:

  「在下為莊主辦事,只求穩妥,卻是不求其詳。在下知與不知,都是一樣的。」

  莊主搖頭道:

  「宮舵主,你太客氣了。『萬神幫』向來不做賠本的生意,老夫豈能例外?」

  他隨手一指那軸卷,對宮笑海道:

  「宮舵主,你一定想了,這捲上只畫著一個書生的模樣,老夫對此失態,當真不該才是。不過,你要知道,畫上之人,原是我那女兒夢中愛戀之人,這畫卻是老夫的拙

  宮笑海聽得渾然。黨天英臉上一驚,他盯住老莊主,欲言又止。

  天香聽來尤覺離奇。那畫既是老莊主親手繪製,怎會落人黨天英的手中?他那女兒夢中相戀,本是奇談怪事,身為其父,不去開導教化,反倒以假為真,替女兒畫出圖來,豈不也是糊塗了?他們父女,真是天下軍有。

  莊主見三人默不作聲,失聲苦笑。他手拍箱板,又道:

  「你們一定笑我,天下哪有我們父女這般妄想之人?不過,若是為了武林奇寶,天下至珍,卻是另當別論了。」

  他呼口長氣,見三人仍是靜靜以待,再道:

  「你們一定奇怪,我們父女不惜為天下人恥笑,我那女

  兒更忍受了萬般淒苦,所求之物竟是哪個?…老夫本不想今日言道,可世事無常,眼下之變,當由不得老夫了。」

  天香等三人,聽此心兒一蹦,屏住呼吸。這老頭饒如

  鬼魅,還有何事令他出此下策,倍受淒苦?那武林奇寶,天

  下至珍,可是什麼呢?眼見他唇舌幾動,三人神情大緊,直歎焦灼之苦,著實難熬此等時候,大廳外面忽有慘叫之聲,破門而入。

  一聲慘叫過後,繼而連綿不斷,直如群鬼哭嚎,撼天動地。

  大廳之內,莊主等人聽之色變。他們對視一眼,正待

  越門而出,不想廳門一響,一行人等已然衝了進來。

  這行人等闖進大廳,數十把長劍猶是滴淌著殷紅的鮮

  血。他們堵住廳門,當中一魁梧漢子爽聲發笑,陰聲道:

  「深夜打擾,多有得罪,各位受驚了。」

  

  宮笑海見他們全系青衣蒙面,殺氣騰騰,心兒一疼,恨聲道:

  「我的幫中那些兄弟……你們……」

  那魁梧漢子把頭一舉,譏笑道:

  「一群廢物,宮舵主何必掛在心上?『萬神幫』號為萬神,實也太過,在下心有一議,莫若改為『萬熊幫』如何?

  宮笑海臉上慘白,愈要發作,轉而一念幫中手下,武功個個了得,這些人既進得此處,自是已把他們全然殺了,足見這些人更非尋常。

  宮笑海強自忍下。目光盯在莊主身上。自道:

  「我宮笑海今日栽到這裡,怪只怪這老匹夫了。不知他和我家幫主有何交情,竟使得幫主傳下手諭,命我南方舵為他承辦劫奪木箱之事,且一切聽他吩咐。眼下,這伙蒙面人殺進莊子,想必為他而來,這老匹夫是生是死,我宮笑海絕無相助之理。」

  他這般思想,緘口不語。

  矮胖漢子見此,哈哈一笑,卻不再理會與他。他轉眼望向優是扶著木箱的莊主,笑道:

  「老莊主,以你的脾氣,你該出手了。老莊主這般客氣,例顯得我等唐突之至,我等非但不領老莊主的人情,卻要怪罪老莊主陷我等於不義之中,如此說來,這種結果,對老莊主更為不利。」

  此人言詞陰恨,字字如刀,說話之時,卻是一臉帶笑。

  天香看來,尤是氣往上撞,恨不得一掌將他擊斃,那老莊主聽來,真不知又該當如何?!

  萬沒料到,老莊主聽過,非但沒惱,卻是琅琅一笑。

  他淡淡一掃蒙面諸人,又是連聲大笑。

  矮胖漢子見他大笑不上,猛一聲道:

  「殷無法,你死到臨頭,還笑得出嗎?」

  莊主大笑之中,聽他叫出「殷無法」三字,猛然一頓。

  一瞬之間,他又發出笑來,且那笑聲更為激盪。

  眾人尷尬站立,不知如何是好。矮胖漢子牙關幾咬,腳下幾錯,終未發動。一待莊主停下笑聲,矮胖漢子方是又道:

  「殷無法;你詐死滿世,留毒害人,倒教你活到了今日!蒼天有眼,我等還是得知真相,尋到此處。殷無法,你笑夠了嗎?!」莊主靜靜聽那矮胖漢子把話說完,淺淺一笑道:

  「不錯,老夫正是當年的『無上門主』殷無法。時過多年,難得你們還記掛著老夫,老夫倒要說聲謝謝了。」

  他看了天香一眼,天香見來,那目光溫溫親親,暖暖融融,立時一呆,心道:

  「如今真相大白,那獨孤雄既是我的爹爹,聽皇甫伯伯先前所言,獨孤雄又是殷無法的女婿,這樣,殷無法豈不是自己的外公?!…老莊主親自承認他是殷無法,也難怪他要人劫奪木箱之中的娘親了……不過,皇甫伯伯早就言及,殷無法死時,他是親見;既是死了,他又怎會復活?

  …

  是了,娘親也死過一次,不是也活過來嗎?……殷無法剛才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武林奇寶,天下至珍,他們父女

  樣,自己受罪不說,也害得我從小失去娘親,爹爹他得限作惡,皇甫伯伯他們更是慘了一」

  天香越想越是恨怨不止:他們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採取這種手段,禍及無辜『這樣的人,我還能認了他們嗎?

  她再一思及自己的爹爹、兄長也都是天人共憤的惡人,心下更是一陣狂顫;

  「我所有的親人,都這麼壞,這麼毒,這麼無情無義,不擇手段,我我該怎樣?……我先前只想著報仇,到頭來自己的大仇人,卻全是我的至親我,我為什麼這麼不幸?!……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如此報應於我?!

  天香抖顫不止,渾渾噩噩。她忽地一聲哭出,往外便跑。蒙面人等出手欲攔;卻聽矮胖的漢子一聲道:

  「冤有頭,債有主,其他人等,都可以走了!」

  宮笑海正愁無法脫身,聽他一言,拔腳便走。他又覺這番走法,實是有礙臉面,禁不住還對殷無法,邊走邊道:

  「莊主,宮笑海奉幫主之命,為莊主所辦之事己然了了,眼下雖是死了一些人手,為了莊主,在下亦不想深究。

  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莊主不會見怪吧?」

  殷無法微微拱手,只道:

  「宮舵主多慮了。」

  他見宮笑海走出廳堂,轉眼看那黨天英臉上惶急,向外張望,遂道:

  

  「你留在這裡。老夫礙手礙腳,還不快走。」

  黨天英聽他一喝,猛然一抖。他看視木箱,又望望蒙面諸人,繼而腳下一跺,堅毅道:

  「黨天英身為人婿,焉能一走了之?!岳父大人在上,請受黨天英一拜!」

  他言過此語,隨即跪在地上,沖殷無法重重叩下頭來。

  殷無法輕輕頜首,忽而又是一聲長笑。黨天英站立起來,自知殷無法已認下他這個女婿了,心頭不免一陣快慰。

  他目送門外,哺哺心道:

  「香兒,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香兒,為父要留在這裡,衛護你的外公,你的娘親…… 香兒,我還有許多話,沒向你說呢……香兒,你要多多保重……」

  回幫覆命,前功盡棄,只恨我不能親手殺他廠

  言此,他忽又轉怒為喜,拍手道:

  「『我自不用親手殺他!那些蒙面人個個了得,只怕這會那老匹夫早就被大卸八塊了!」

  天香又待啟齒,宮笑海眉頭一擰,拂手點了她的啞穴。

  他再不言語,雙手並用,直將天香扒得一絲不掛,隨及撲了上去……

  天香疼痛欲死,幾番欲要昏去。眼前渾黑一片,心下卻是忽念起花纖繡來:

  「谷中那會,她不也是受此奇辱嗎?……皇甫伯伯說是為了報復,對她百般摧殘,自己那時還向著他呢……這會,宮笑海也說為了報復,看他那模樣,又分明是淫惡成性

  ……他們男人,真是可惡極了!」

  她無奈地忍受,心下恨憤難當,烈火橫竄:

  「我大香受盡離苦磨難,今日又這般受辱,因為什麼?

  ……我沒有親人,卻是因為什麼親人受苦受難,我不結交世人,世人卻不肯放過於我,毀我一生!天香,你要記住這一切的一切……天香,你要報仇啊!

  天光大亮,紅日濺血。

  宮笑海從她身上下來,胡亂為她穿上衣服,抱她便走。

  他一路盡揀荒僻小路,狀其狼狽,這日,他帶著天香竟是來到文聖山下。

  天香見是這裡,心下一怔:宮笑海把我帶到此處,想幹什麼?他既說不能回幫覆命,他自是一心潛逃了。這裡關卡林立,萬人朝拜,又怎是隱身之所?

  她這番思想,卻不明白宮笑海的深意。宮笑海久在。萬神幫」中,心機卻是過人。以他所想,這文聖山雖是人多顯眼,可多是文人匯聚於此,「萬神幫」追捕於他,絕難料到自己會潛藏這裡。正所謂愈危險處,就愈是安全處。

  他自知「萬神幫」幫規苛刻,行刑毒辣,是以才這般計較,賭上一賭。

  宮笑海自不能像群儒一樣,憑其文才通過關口,上得山去。他大字不識一鬥,焉敢一試?即便他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眼下為了避禍隱身,他也不敢招搖示眾,惹人注意。好在他武功了得,一待夜深人靜,他便施展輕功,從那文聖山險要之處,偷上山來。到一個山腰石洞,他把天香往地下一丟,開口便罵:

  「死丫頭,那老匹夫害我慘了!我宮笑海在『萬神幫』中.身為南方舵一舵之主,何等風光!今日落魄如此,鬼模鬼樣,我宮笑海不拿你出氣,豈不要瘋?!」

  他扯下天香的衣服,肆虐姦淫。天香睏倦之下,又遭此強暴,一時承受不住,猛然昏迷…

  如此相待,日夜姦淫,十日過後,天香身心俱損,直如殭屍一般。那一腔報仇之志,漸作虛無。

  這日深夜,宮笑海出洞竊食回轉,手裡卻多了一個青年書生。他把青年書生拎到天香跟前,獰笑道:

  「小白臉,看說她美不美呀?」』

  青年書生被他大手提著;喘息不暢,臉色漲紫。他見天香赤身裸體地躺著不動,立時又窘迫不堪,面上更是難

  看。他急急閉上雙目,胡亂道:

  「美呀……真是美呀……」

  宮笑海劈頭打了他一個耳光,吼道:

  「小白臉,你敢和你家大爺撒謊?!……小白臉,白我不殺了你!……」

  青年書生手舞腳刨,連連道:

  一大爺,我可沒騙你呀!你不能殺我!」

  「你閉著眼睛,還說她美,你不騙我,難道是我騙你?!」

  青年書生被他一拍,眼冒金星,凡欲昏過去。他強自睜開眼睛,目對天香,一見之下,竟見那天香貌美如花,雖是憔悴,卻別具風韻,令他不敢正視,心下狂跳。

  忘情之際,宮笑海卻是把他扔到地上。他身似散架,癱在那裡,疼痛之下,硬是不敢作聲。

  宮笑海哈哈一笑,這才坐了下來。他把青年書生叫到眼前,作聲道:

  「小白臉,大爺有話問你,你要如實答來。若想騙我,你就得死!小白臉,你可聽懂了嗎?2」

  青年書生蜷伏地上,不住點頭。

  官笑海哼了幾哼,接著道:

  「小白臉,你在這有多久了?」

  青年書生頭也不抬,顫聲回道:

  「五六天了。」

  官笑海「晤」了一聲,緊接著道:

  「才五六天嗎?」

  青年書生身子一顫,忙道:

  「我可不敢撒謊。我要騙你,你就殺了我。」」

  宮笑海臉上一沉,又道:

  「你初來乍到.近日外面江湖之事,武林風聲.應該聽到許多了。你說吧!」

  青年書生似是明白了他抓己至此的真意,原是要從自己口中,探得江湖動靜,他臉上一松高聲道:

  「我說……找全說……」

  青年書生細細道來,生怕漏掉一句,惹宮笑海動怒。

  他一待說完,偷眼瞥了一下宮笑海,卻見他呆坐那裡,一臉惶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9:16

第十六章


  青年書生一番言道,天香亦是聽得真真切切。聽他所言,那日殷無法為眾蒙面人圍困,苦戰之下,已然帶著他的女兒脫逃。自稱是他女婿的黨天英,重傷被擒,現己押在武林盟主辛不羈的大牢之中。那些蒙面人,原是江湖各名門正派人士,那番擒拿殷無法,已是慮及萬一拿他不住,日後他定加倍報復,是以如此,他們才遮L面目,前去莊院。

  青年書生又言,獨孤雄現身之後,在定時寺中,他殺死兒子文奇崛,原來竟是使他暫做龜吸之狀,以止「不了情毒」上侵害命、傳說他現已解了文奇崛的身L情毒,又和殷無法會合一處,勾結「萬神翎』欲向天下武林大舉發難I

  青年書生這樣說來,天香聽過,心下更是難受;

  「他們果是惡人,千真萬確了。我現在又是這副模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她心如刀絞,萬念俱灰,不禁淚水湧出,淌格雙腮。

  宮笑海一看之卜,恨恨道:

  「死丫頭.你哭什麼?劇《老匹夫沒死,哭的,應該是我。」

  他先前自料股無法縱是功高無比,也萬難逃出那些蒙面人之手,眼下殷無法不僅活著.旦又和「萬神幫」聯合一處.自己所為,若是被他得知,更難活命了。如此緣故,那會他才呆若木雞,聽之惶恐。

  他沉沉起身,踱到天香身側,長歎道:

  「事已至此,死丫頭,你就認命吧。我本不想殺你,要怪,你就怪那老匹夫吧!」

  他舉起了來.正待拍落,不料青年書生上前幾步,一把將他扯住。

  宮笑海側頭怒視,青年書生一見生怯,卻是仍抓住他不放,口道:

  「」大爺,你不要殺她,她這麼美,大爺你下得去手嗎?

  宮笑海心驚這青年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這會竟敢冒死攔他,不覺失聲道:

  「小白臉,你也活夠了!」

  青年書生撲通跪地,仍是拉住他的雙手,仰頭求道;

  「大爺,你不要殺她,行嗎?、她不言不語,並未得罪與你,你殺了她,豈不要後悔?大爺,後悔就來不及了

  宮笑海聽他羅羅涼曉,心厭腐儒之輩,這般由不量力.自身難保,反要逞強求情。他臉色一變,甩手把他拋了起來,但見那青年書生身被扔起,撞在石壁之上ˍ聲慘叫,隨及又摔在地上。宮笑海心急如火。他自知要想活命,眼下這大香是萬萬個能留了。他擲出青年書生,又待動手。萬不料那青年書生掙扎爬起,一臉皿污,又是抓扯住他,連連央求:

  「大爺,你放過她吧!我蘇萬卷這般求你你還這麼狠心嗎?」

  宮笑海被他扯住,惱羞成怒,他正要將他擊殺,可一聽道出「蘇萬卷」的名字,他竟猛然把手停住,驚道:

  「小白臉,你是誰?」

  青年書生驟然一頓,遂道:

  「我是蘇萬卷,你認識我』」

  宮笑海揪住他的衣襟,喝道:

  「小白臉,你再說一遍!」

  青年書生臉色惶惶,急道:

  「哦是蘇萬卷,我沒有騙你!」

  宮笑海臉色又變,瞪著他道:

  「你是那個參加比武大會,懷有『魔王天書』的那個蘇萬卷嗎?」

  青年書生面色一藹,忙是點頭。

  宮笑海見他點頭,顏面忽然大開。他轉怒變喜,輕輕把他放一廠,遂是發聲大笑,聲蕩石壁,嗡嗡作響。

  要知這青年書生,正是前番在比武選能會上,冒然出場的蘇萬卷。他幻想破滅,義險些送了性命,事過之後,他如驚弓之鳥,後悔不迭。思前想後,他自知自己惹禍非人,便來到文聖山上,只求從此苦研詩書,再不涉及紅塵半步。他沒有出家為僧,偏偏這裡落腳,心機卻和宮笑海無有二致:此處文人聖地,練武之人對此不屑一顧c如若有人想起他來,向他索取什麼魔王天書,自己潛在這裡,當是無人料想得到.自可以避禍了。

  萬沒料到,來這只有幾日,匣被官笑海抓進洞甲。見得天香,他自覺神魂受懾,難以自禁,是以宮笑海欲要擊殺大香之時,連他自己也不知竟有如此勇氣,百般阻撓。

  宮笑海放過蘇萬卷,大笑聲聲,卻是他心下驚喜之故。

  他窮途未路,自道命不久K,要殺天香,乃是自暴自棄之舉,眼下蘇萬卷突然出現,直如柳暗花明,竟使他立覺絕處逢生,萬事有望。自己身居人卜,隱身山野,因為什麼』還不是自己功力不濟,身手不敵I我一但擁有「魔王天書」,練就那武林絕高的「魔王天功」,我還怕哪個?!那時,不僅「萬神幫」幫主非我莫屬,天下武林,也盡在我掌握之中了!……

  宮笑海越想越是興奮,直欲高聲一喝,衝出這陰暗潮濕的山洞。至此時刻,他方是覺得這裡實在容身不得,剛來那會的千般竊喜,真是萬萬可笑。

  他強自捺住性子,對蘇萬卷道:

  「蘇公於,在下多有得罪了。在下被逼無奈,蘇公子能否兌諒?」

  蘇萬卷見他突然這麼客氣,一時無措。他尷尬立站立,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宮笑海搖頭一歎,上前道:

  』『蘇公子不忍殺生,實是大俠大又之舉。蘇公子若是有心救我,在下怎會出此下策?……

  他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後道:

  一蘇公子若將『魔工天書』借與在下,在下一待度過厄難,自當奉還。這位天香姑娘,蘇公子自可把她帶走.隨侍左右。

  此為救她救我,可謂兩全其美,義薄雲天,蘇公子不會拒絕吧?!」

  蘇萬卷聽他言道,自明其中厲害。可那「魔王大書」已被雲飄鶴搶去,自己又怎再拿將得出?

  他瞥了一眼天香,心下大憐:

  「『她這般美貌.誰料想竟落人這凶神惡煞之手,受此殘害c我飽讀詩書。最講『仁愛』二字,我不救她,又有誰能救她?!只是我打他不過,又沒了『魔於天書』我有心相救,焉能如願?」

  宮笑海見他把目光盯在天香身上,嘿嘿一笑,再道:

  「蘇公子這般喜歡她,一定是肯了。蘇公於身為文士。要那『魔王天書』也無用處。蘇公子交給在下,在下馬上就走,絕不打擾蘇公子的好事。」

  蘇萬捲心下焦急,有苦難言。他一想在定時寺時,自己那誦讀經書,竟被人稱為「魔王天書」,奇在那經書竟能將段千秋的斬魚劍震得粉碎。如今思來,他猶覺難以置信。眼下,自己若是再拿出一本尋常書來,唬他一唬.又有何不可?

  好在自己愛書如命,經書總不離身,時下自可可用到別處尋覓。

  蘇萬卷這般籌劃,心兒一頓,急火大退。他摸出一本經書,故作沉吟,重重道:

  「「閣下說話,可否算數?」

  宮笑海心花怒放,歡聲道:

  」「蘇公子若不相信在下,在下自可立下毒誓。」

  蘇天卷搖頭一笑,認真道;

  「外面盛傳,殷無法父女詐死瞞世,就是為了暗中謀取『魔工天書』。由此可見此書絕非凡品。小生今日暫借於你,卻不想惹火燒身,自找麻煩,還望你替小生嚴守秘密,切勿外洩。」

  宮笑海如在夢中,驚喜過望,自是點頭稱是。他伸手欲取蘇萬卷手中經書,不想蘇萬卷撤手來,又道:

  「小生還有一事,還清閣下稍待。」

  宮笑海忍了又忍,自道服恃強硬搶,雖可奪得,卻不免多生枝節。如若那大書是假,豈不弄巧成拙,空自歡喜?他只待那天書到手,見上一見,憑己眼力,自不會認錯,到得那時,再行發難不遲。

  他擠出一笑,故作輕鬆道:

  「蘇公子有話,只管講來。在下喜之不盡,到教蘇公子笑話了。」

  蘇萬卷生怕他蠻橫硬奪.今見他如此說話,又是一鬆。

  他拍著經書,鄭重道:

  「此書雖為『魔王天書』,書中所載,卻是尋常詩句,此中真意,全憑閣下深研方能悟得。這一節,小生不得不事前言明,以免閣下誤解小生,卻道小生作假,如是那樣,小生一片真心,全然枉廢,小生萬難忍受!」

  宮笑海聽得糊塗:尋常詩句,怎是魔王天書所載?若說武林奇寶,大下至珍.就是這尋常經書,豈不可笑?

  他見蘇萬卷說得誠懇之至,不似撒謊之狀,疑心暫收.隨道:

  「蘇公子坦然相告,在下感激不盡。想必那『魔王大書』身為奇寶,自是與眾不同,愚人難測了。」

  他語氣一轉,忽又森嚴道:

  「在下信得過蘇公子,還請蘇公子潔身自愛。如若蘇公子存心愚弄在下,蘇公子把話言明,交出真品。還不算晚!」

  蘇萬卷聽之一冷,心昌寒氣。連歎這宮笑海看似粗魯,實是精明過人,極難應對。

  他心有所忌,忙將經書遞上,口道:

  「小生愛命愛色,不喜博殺,閣下如此美意,小生自歎好運難逢,那裡還敢欺騙閣下?」

  他生怕宮笑海看出破綻,忙是轉過身去,眼睛一閉,一下撲到天香身上,口裡急道:

  「閣下有言在先,還不走嗎?」

  他道過此語,心下狂跳。只盼宮知海早點離開,他好起身。如此爬在裸女身上.他只覺如臥火炭之中,火燒火燎,其苦難耐。又覺深違儒家教誨,大失體統,負罪之心,耿耿在懷

  蘇萬卷大苦之時,但聽那翻書之聲,唰唰亂響。他只道自己有言在先,宮笑海雖受愚弄自也看之不出。萬不料繼而忽又傳來一聲悶響,他心兒一抖,側目去看,但見宮笑海已把經書用掌拍碎,一臉猙獰,竟是掄起手臂,向著自己凶狠擊來

  第四十八章怕死之人

  蘇萬卷驚恐之下,急急向裡一滾。他魂飛天外,心下兀自奇疑:宮笑海未見過那真的「魔王大書」,怎能看出此書是假?我弄巧成拙,救人不成,卻要連自己也要賠上,豈不悲乎?!

  他自料毫無紕漏,卻是忘了,「魔王天書」震碎「斬魚劍」,早已傳遍江湖,路人皆知。宮笑海身在「萬神幫」,對此武林聚會焉能不知不曉?至於此節,他更是記在心上,永志難忘。此等緣故,他翻書之下,見書上所載和蘇萬卷所說不差,卻也未有疑慮,只是念及「魔王天書」堅硬無比,他才暗運掌力、試上一試。他身怕猛擊之下,自己手臂受損故而只用了半分真力,拍擊經書。即便如此,那書亦是承受不住,手書相交,發出一聲問響,那書竟被震碎。宮笑海一見醒悟,狂怒之下,只想殺他洩恨!

  宮笑海志在必得,一擊下去,忽覺手上一麻,被人捏住大穴。他驚愕未醒,卻見天香翻身站起,手扣其腕,怒目逼視。

  此番變故,莫說宮笑海始料不及,就是那天香,亦是懵懵勝解,;已收范石。

  要知人笑海折磨大香、個系天香穴道受制無地反抗宮經海為能得逞。」萬神四個系邪門黑道,《穴之法齊邁怪異。天香用時兒番運氣,衝力受制穴道,無奈多次用以,終是無用,索性不公此想了。

  林萬卷作做求歡之呼,科她身亂抓亂摸,無意之中,竟是誤打誤撞,觸廠解大的法門。她的受制穴道,那會已然解廣。她雖覺一陣圩泰,氣血貫通,卻未料及此節.只道分)在擠壓之故。

  一待宮笑海一掌擊來,蘇萬捲滾將下去,那掌立時正對〔己,出於本能,她揮便抓。直到她把官笑海抓住,站了起來,這才想到自己穴遭受制,焉能如此?

  事實俱在,她不屑多想此節,直歎蒼天垂憐,該讓她懲治這個惡魔。

  時過境遷,宮笑海身陷人於,臉色奇變。他深知自己稍有反抗,天香便會震碎自己的腕脈.置己於死,他心下叫苦,面上卻是強自鎮定,作聲道:

  「天香姑娘,你自可以殺我不過,我死了,你又能得到什麼?你剛才已然聽到,你的外公,你的娘親,還有你的爹爹.兄長,都己和我們『萬神幫』聯手,如此說來,我們當是一家人了,你若殺我,你如何交待?」

  天香耐心把話聽完,冷冷一笑:

  「宮笑海,那會我苦苦求你,也是這般說法,宮笑海,你這富牲,還想活嗎?」

  她目瞪欲裂,怒火難遏,正待運氣將他震死,忽聽蘇萬卷苦聲道:

  「姑娘算了。」」

  大香一聽他言,分外氣惱。她側祝蘇萬卷,哼道:

  「混小子,你在幫他說話7」

  蘇萬卷見那大香,此時嚴如女鬼一般,和剛才判若二人,禁不住倒吸口涼氣。他腿兒一抖,弱聲道:

  「「小牛怎會替這傢伙說話『!我是說,這傢伙如此對待姑娘,應該千刀萬剮、不過,他方才捉起廠你的諸多親人,我怕姑娘殺了他,當真無法交待。」

  大香聽到「親人」二字,淒苦一笑:

  「混小於,你有親人嗎?」

  蘇萬卷愁苦道:

  」「小生父母早喪,孤身一人,已無親人了。』」

  大香眉毛一豎,歷聲道:

  「」混小子,你父母早死.算你的福氣,你還愁眉苦臉於什麼!」

  蘇萬卷週身一涼,卜打量大香一眼.心底

  「這姑娘如此說話,是瘋了嗎?」

  大香見他驚疑的樣子,猛然發出笑來:

  「溫小子,你把找當成瘋子了,是不是虧混小千,你呆頭呆腦,死讀詩書,你不是瘋了,已和瘋子差不了多少。混小子,你再這麼看我;我就剜士你的眼睛!」

  蘇I奮身子一矮,忙把目光移向一旁,心下卻道:

  」」這姑娘一定瘋了!」

  一念如此嬌美的姑娘,竟被宮笑海弄瘋,且瘋成這樣,蘇萬卷氣往上撞,牙關緊咬,他忽地站直身子,大步飄飄,走到宮笑海跟前,啪地就是一個耳光!

  宮笑海斜他一眼,看他氣極的樣子,分明和賭氣的頑童相仿,付之一笑,道:

  「蘇公於若能令天香姑娘饒我不死,蘇公子只管打來c」

  蘇萬卷看了一眼天香,見她並無阻止之意遂是又打了他一個耳光,罵道:

  「不要臉的東西,你不該打嗎?!

  他心中氣暴,索性拳腳並用,狂踢猛打,再念自己被他抓來山洞,受盡驚嚇,更是手腳用力,毫不留情。

  宮笑海經此爛打,未敢發作。蘇萬卷越打越是興起,後來竟是揪住他的耳朵,向下撕扯。宮笑海一時氣極.疼痛難忍,竟是忘了大穴抓在大香手組,他一腳踢出,卻是直奔蘇萬卷的小腹,直欲要他的人命!

  蘇萬卷不及防備,他只道天香把他制住,是以才有恃無恐。一待覺得陵前生風,他登時一呆,竟是僵在當場,惟有待死。

  蘇萬卷命懸一發之際.天香扣住宮笑海之手,聚然發功加力,與此同時,她又將宮笑海向後一拽,退去一步,閃電之間,已將官笑海震死向後,他那只飛起的大腳,一下踢空,人死在地k,那腳卻仍是向上舉著。

  蘇萬卷死裡逃生,驚出一身冷汗,良久動彈不得。天香蔑然瞥他一眼;喝道;

  「『混小子,你還傻看什麼!」

  蘇萬卷被她喝醒,正要言謝,卻聽天香怒聲又道;

  7II

  「地小子,背過身去!」

  蘇萬卷聽此,猛然想到她還是赤身裸體,臉上一熱,旋即閉上雙目,轉向石壁。

  天香穿好衣服,飛起一腳,將那宮笑海屍身踢起。他那龐大的軀體貫L石壁,一聲轟響,血肉四濺,蘇萬卷只覺臉L一熱,舉手一摸,原是一股腥臭的血水。

  他眼睛一擠,心下欲嘔,忙是急甩,不想一一甩之下,竟惹得身後天香出語大罵:

  「混小子,你瞎了嗎T」

  他慌亂回身,一根便見天香站在那裡,毒毒的目光,直欲將他擊穿。

  他看見天香身上染上血跡,急道:

  「姑娘救我性命,我卻弄髒了姑娘的衣服,小生不瞎.真比瞎眼還要瞎了。小生只求姑娘不要氣壞了身子,小生還要賠上一件最最好看的衣服,小生……」

  他語大倫次,惶恐難言。大香打斷他話,只道:

  「混小子,你看見的太多了,若是傳揚出去,本姑娘還有瞼見人嗎?」蘇萬捲來料此處,一掃宮笑海的屍身,颯然一顫。他連連施禮不住道:

  「這個姑娘放心,小生只當未見,絕不對人言及,姑娘放心……」

  天香陰冷一笑,慢聲道:

  「本姑娘若是放心,還會對你說嗎?混小子,除非你是個瞎子,是個啞吧若是個死人,那就更好了。」

  蘇萬卷知其心意,冷風唆哩,通體寒透、他一下跪在地上,哭聲道:

  「「姑娘放心,小生若是走漏半句,小生絕不能好死!姑娘放心,小生

  他自覺言詞無力,索性不再言語,只是頭觸石地,連連叩道。

  大香見之一笑,懶懶道:

  「「混小j,你這股怕死,任做個男人。我本不願殺你,你這副德行,倒叫我改變了主意、」

  蘇萬卷受此譏笑,墓地熱血大沸。他騰地站起,大聲道:

  「你笑話我嗎?!我蘇萬卷前番參加比武大會,啥也不會,卻教天下英雄無人敢l,誰說我怕死?…我蘇萬卷風光一時,眼下雖然落魄,卻也不能任人辱罵,不當人待。如是這樣,我蘇萬卷寧肯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9:28

  他幡然壯烈起來,大香心下一震,登時語塞。良久,她方緩緩開口道:

  「混小於,你跪下求我,不是怕死,又是什麼了」

  蘇萬卷胸口起伏,默不作聲。

  天香一笑聲起,氣道:

  「混小子,你說不出來,自是怕死了、』」

  蘇萬卷臉上漲紅,喘了兒防,決然道:

  「小生怕死不假,卻是因為小生喜歡姑娘。姑娘若是不

  信.你就殺吧!」

  他脖子一挺,昂然站立。

  大香望之怔怔,只疑聽錯

  第四十九章本來面目

  蘇萬卷激情之下,道出真占,他去大香驚疑不語,一臉漠然,忽又頭腦一涼,膽』氣卜洩:

  「我這般直來在於,口不擇言,這個姑娘若是翻臉無情,引為羞辱,當真才我,如何是好」」

  他暗自惴惴,再念話已說出,可謂覆水難收,眼F之計,惟有硬充好漢,是占是凶,憑天由命。

  許久,但聽天香一聲輕歎,口道:

  「蘇萬卷,你太傻了,走吧。」

  蘇萬卷渾身一熱,受寵若驚。他一陣顫慄.動情道:

  「叫。生不走、小生得逞姑娘.也不知怎地,再也丟不下姑娘了。姑娘說我傻,其實,我蘇萬卷傻是傻過,可這次,我絕不是傻。」

  天香臉上幾動,朱唇幾顫,猛一聲道:

  「「混小於,別說了!」

  她強自鎮定下來,尖聲道:

  「混小子,你當我是什麼好人嗎?我是壞人,我是惡人,你聽清楚沒有7你要知我的親人一個比一個壞,一個比一個毒,一個比一個狠,我天香從今往後,要比他們更壞,更毒,更狠混小子,我這個樣子.你還能說喜歡我嗎?」

  蘇萬卷望之一凜,仍道:

  「哦蘇萬卷既是喜歡上了姑娘,姑娘的一切,都是好的。小生身不由己,決不虛言。只笑我從前為人所棄,小生竟有出家為僧之念,今日看來,那清苦才是假的。」

  天香苦苦一笑,不解搖頭,直道:

  「混小子,你一定瘋了。也好,你既有如此傻念,本姑娘也不和你多費n舌。只是,從今往後,你要唯命是從,不得半點任性胡為,你能做到嗎?」

  蘇萬卷臉上一喜,頓首道:

  「小生為了姑娘,赴湯蹈火亦是不在話下,這有何難!」

  天香哼了一聲,遂高聲道:

  「那好,蘇萬卷,你不要後悔。蘇萬卷,你的那『魔工大書』,還不交給本姑娘,等著別人來搶嗎?」

  蘇萬卷見她提起這事,又是大苦。他急著把此事前後說了又說,生怕天香不信。最後,他自報奮勇,說是要和大香一道,去找雲飄鶴,當面向他討回。

  天香察顏觀色,自他呼剛歷過生死,又對己心存們念,此刻絕不敢說謊了。一聽他要和己去找雲飄鶴,天香』中一動,暗忖:

  「我去冒此奇險,要那『魔王天書』於什麼?』我己不是從前那個天香了,活著已然無味,『魔王大書』對我,怎會有這般魔力,教我忘卻死志?!、、啊,是了,我明白了.『魔王天書』它能讓我成為天下絕代高手,無人能敵。

  我待此洩恨,回報天下,自是淋漓盡致,為所欲為。這比起默默而死,抱恨而終,豈不更快我心,雪我大恥?」

  她念及這些,恨不得一下將那天書得到。她邁步走出山洞,目望天上群星,竟又發出聲聲冷笑……

  濟南府地,靈巖山下。

  谷深壑幽,巖奇石峭,樹木蔥籠,流泉淙淙。

  靈巖山屬泰山餘脈,山不謂高,卻也清奇脫俗,別有洞天。名聞天下的四大名剎,浙江大台國清寺,江蘇應大府棲霞寺,湖北江陵玉泉寺,山東濟南府靈巖寺,以其此處靈巖寺為首。

  靈巖寺位在靈巖峪中。殿宇連綿,或起或伏,錯落有致。它臥在群山綠樹之中,更顯得別有風韻。

  靈巖寺千佛殿,單簷飛聳,偉岸雄奇。殿正中立著三尊大佛,中為毗盧,東謂藥師,西是釋迎。大殿兩側,四十尊彩塑羅漢光采照人,或是端坐;或是拄杖,或是合掌,或是言談,無一雷同。他們有的低眉沉思,有的怒目而視,有的喜上眉梢,有的氣極敗壞,有的恍然若失,有的胸有成竹,直似真佛一般,傳神降世。

  對此鬼斧神工之作,殿上一行人等卻是視而不見。他們衣著駁雜,挎刀佩劍,一瞼謂傲,一望便知是武林中人。

  過不多時,殿外腳步聲急。眾人向外看視,但見一黃臉老僧,身披暗紅袈裟,匆匆而來。

  黃臉老增進得設中,腳跟未穩,人眾之中已有一人高聲道:

  「『無憂方丈,我等奉武林盟市辛不羈之命,前來捉拿汀湖敗類殷無法、獨孤雄、義奇崛。無憂方丈,你不必多說,交出人來,辛盟於自可寬待於你。如若個然,辛盟主有令在光,任我等毀寺殺人。無憂方丈,此中結果,全在你了。」

  無憂方又見說話之人,竟是前番在定時專武林聚會之L,使出「雲蛛網」的魚龍舵主於食貿,心下一怔,暗道:

  「於食魚那會雖威風了得.卻還得慘敗在段千秋的『斬魚劍』,如不是後來冒出的那個青年書生用『魔王天書』救他一命,他這會還能如此霸道地和我說話嗎此人狐假虎威,卻不知怎地竟被盟主看重,直教他帶領各派首腦人物,上門滋事。」

  他心下厭惡,面上卻是滿臉陪笑,施禮道:

  「於院主如此說來,老油若是多說,卻也大用了。各位既奉盟主之命辦事,老油謹請各位四處洋察。」」

  眾人一聽,俱發冷哼。於食魚款款道:

  「『無憂,他們藏在哪裡,你最清楚不過。我等亂搜之下,難免有損此中神像,你身為方丈,一寺之酋,當真為了幾個惡人敗類,就不惜辱及佛祖,自甘墮落?」

  無憂瞥了一眼三尊大佛,苦道:

  「於舵主這般認定,老油交人不出,也是無奈。」

  他臉上如冰,於食魚望之心怒,喝道:

  「無憂,你道我等冤枉你嗎?」

  於食魚言此,連發冷笑。他摸出一封黃皮信柬,空中一舉,又道:

  「無憂,這是你親筆所書.向『萬神幫』主邀功的書信。信寫的明明白白,你是『萬神幫』北方舵舵主,你以醫治文奇崛,殷情厚要挾.已迫使那殷無法、獨孤雄答應和你們『萬神幫』聯手,向天下武林發難。大憂,你道此事做得鬼神不知,卻不料那送信之人,早有改邪歸正之心,他將此信直送盟主手上,你的本來面目,卻是尤法隱瞞了。」

  於食魚這番言,無憂聽來,卻是無驚無怪c他長歎一聲,淒盧道:

  「老神如此可惡,各位著來,老鋼只有一死了?」

  於食魚上前一步,憤聲道:

  「無憂,想不到你竟是『萬神幫』的走狗。更想不出,以你數十年的修為,竟是這般作惡,為害眾生。無憂,似你陰險狡詐之輩,讓你痛快一死,不是太便宜了嗎?」

  無優吁了一聲,連連搖頭。他目對於食魚,只道:

  「於舵主.世上想像不到之事,比比皆是。於舵主不知就裡,難免心驚為怪。不過,老油自知如此作為,全無錯處,你要殺我,老納也決無悔意。」

  他悅的平平淡淡,於食魚聽來,忍不住恨叫一聲:

  「無憂,你還是不肯交人,是不是?!」

  他臉色鐵青,肌肉大顫,無憂如作未見,從容道:

  「於舵主既知老地心意,何必多費辱舌?老納坦然受死,決不抗拒,只求5『舵主手下開恩,莫要株連我寺僧眾,毀了這千年古剎。」

  無憂言此,雙目一閉,再不言語。於食魚見之氣惱,怒火亂撞,心下暗罵:

  「這禿驢全然敗露,還是故作鎮靜,以死頑抗,真是可惡之極。他只道我人未搜到,自不敢殺他,方會這般硬充好漢,令我難堪。不過,這禿驢大錯特錯了。要知我於食魚之所以投靠盟主,甘為人下,爭的就是一口氣在,不再為人瞧之不起,棄如草芥。這禿驢如此輕慢,分明又是辱沒於我。既是這樣,我縱是放你一馬,抓獲那幾個惡賊,立下赫赫大功,對我又有何用?……禿驢,我寧肯抓人不到,讓盟主怪罪,我也要殺你洩恨!」

  於食魚心志已定,殺氣橫生。他奮袖出臂,直搗無憂的胸口。眼見無憂不避不讓,於食魚更為惱極,臂上一抖,又是加了力道……

  於食魚痛下殺手,隨之而來的各門各派首腦人物,見之一驚,眉頭大皺:

  「無憂既已供認不諱,就該擒下他來,逼他招出那幾人的下落,而後殺他不遲。於食魚時下便殺,實是魯莽愚鈍之極。我等千里迢迢,風塵僕僕,若是因此之故,徒勞無功,空手而還,枉自奔波不說,卻要放虎歸山了。」

  他們顧念此處,眼見勸阻已然不及,竟是不謀而合,齊向於食魚身後拍來,直欲置他於死,留下無憂這個活口。

  諸人此舉,雖是無奈,卻是甚為毒辣,毫不留情。他們恨怪於食魚自作主張,目中無人,成事不足,反要挑了他們的好事。眼見大功將成,各門各派自可風光無限,名滿天下,功垂青史,這一切的一切,豈能讓於食魚一人全然葬送?!不上如此,這樣一來,抓人不到,盟主勢必還要勃然大怒,嚴加責罰,那幾個惡人逃脫在外,我等今番所為,他們定會尋機報復,如此一來,我等凶險不算,只怕全家老小的性命也要因此賠上!

  此中厲害,於食魚倉促之間,自不會料及此多。他只欲打死無優,一洩自感屈辱之恨、諸人對他下手,可謂螳螂撲蟬,黃雀在後,一但他忽覺身後有異,勁風大作,想要撤手躲避,已然不及了。

  眾人眼見得手,萬不料無憂方丈直如館魅,身形一晃,竟是來到了於食魚的身後。電閃之間,已把他替下,眾人那諸多掌力,卻是盡放打在他的身上。

  此中變故,一波三折,殿中諸人,俱是心驚膽戰,恍恍難言。於食魚回頭看視那無憂,身中眾人合力一擊,頹然委地,口吐鮮血。他心頭大震,俯卜身去,顫聲道:

  「方丈大師,你冒死救我,我於食魚怎會有如此福氣?

  方丈大師,你為什麼救我?你不該救我」

  無憂方文氣若游絲,面上卻一臉安祥。他喘息道:

  「於舵主,老油不惜一死,就是讓你明白、塵世之上好壞之分,善惡之名,儘是無妄之談,惑人之論。惟有自心,方可一辨真偽,識得萬物本象。『力神幫』,殷無法他們,惡名昭者,老相看來,卻不為惡;辛不羈,名門正派,人人稱頌,老衲眼裡,倒是大奸若忠.更是可惡了」

  於食魚心神又震,直道:

  「『方丈大師,你救了在下,也是不以在下為惡嗎?」

  無優微微一笑,喘息再道:

  「『於舵主,你以網作器,應該明白:一網難得,一人更是可貴。老鈉別無所求,只要我寺免卻禍患,老衲就心安了。」

  於食魚茫然頜首,痛聲道:

  「在下遭此暗算,若不是方丈大帥,在焉有回頭之日?在卜頓開茅塞,自不想和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合手一擊,權且作為在下和他們一刀兩斷的緣由。大帥放心,他們若在難為貴寺,在下拼上一死.也絕不負大師重托!」

  無憂一笑未開,遽然氣絕。於食自哀傷難盡,豁地站起。他怒目逼視諸人,切齒道:

  「你們合力殺我,自有理由,在下也不多問。無憂為我而死,他的事自是我的事了。你們若還迫令交人,在下交之不出,可否故技重演。再下毒手?」

  眾人見他虎目充血,寒氣逼人,不由一怯。轉又念及事至此,於食肉縱有三頭六臂.又奈我何?此事關係甚大,涉及久遠,縱是將這靈巖寺全然毀掉,和尚殺光,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人來。

  他們關懷此念,對視一眼,殺氣彌重,暗忖:

  「「於食魚壞事在先,眼下又倒戈為敵,他是死定了。若是讓他活著,說出我等背後偷襲之事,一但傳開,我等臉面豈不丟盡?只此一節,他就非死不可!」

  眾人殺氣暴長,神功暗運。他們盯住於食自,直如瞧著一頭落進陷餅之中的怪獸。

  於食自見之一頓,厲聲道:

  「爾等偷襲不成,如是這樣,又有何為?」

  他道過此語,懷中一摸,隨手抖出銀光爍爍的大網來。

  眾人一見之下,登時色變;隨口呼出:「雲蛛網」!

  於食魚聽過呼聲,面一凜,重聲道:

  「爾等既是識得『雲蛛網』,還不快滾!」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49:44

第十七章


  眾人渾身一震。稍許,他們似是驚醒過來,旋又恢復常態。其中一人訕笑一聲,走出人眾,開口道:

  「於食魚,你那張破網,在定時守,已然毀了。你弄出個這麼玩藝,還想欺世嚇人?……」「於食魚,你黔驢技窮,竟開如此玩笑,真是無恥之尤,死不足惜!」

  於食自聽此一哼,卻不理會。他把手一揚,立見一道光柱呼嘯而出,顫如游龍,撲向殿中的三尊佛像,眾人驚驚望去,又見那游龍幾繞,罩定三尊大佛,那佛立時光芒四射,宛若佛祖再生,祥光普照。

  眾人大駭之下,自知這「雲蛛網」為真,一時魂飛魄散,轟然奔逃。急走之時,他們猶是難解:於食魚的「雲蛛網」,舉世無雙,他們前番參加比武大會之時,親見它已然毀去,焉何今又重現?!

  要知這其中緣故,原是於食魚苦心所致。比武大會之上,」『雲蛛網」為段千秋割為碎屑,四下飄散。會後人去,於食魚忙是遍地拾撿「雲蛛網」的碎屑來。他不捨晝夜,忘我勞作,怎奈碎屑如雪,成千上萬,更有許多遠飄他處,如此一人拾撿,縱是窮極一生一世,也是無望全然覓得了。

  於食魚苦於三天三夜,筋疲力竭,失望之下,不禁伏地大哭,再念比武大會之上,段千秋尋仇毀網,文奇崛當眾戲耍於他,於食魚哭聲更響,心下直道:

  「我於食魚為一個女人所棄、所害只恨我情心不滅,偏偏擺脫不了她的陰影。我獨居深山三十年,到頭來還是如此無能,一如前狀,可是她離我而去,竟是把我已然看透,一無錯處嗎?我耿耿難忘,苦苦掙扎,非要出得這口氣來,可是錯了嗎?難道,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與人無涉,縱是我萬般求取,亦是無用?……既是如此,我還要網做甚?流光似水,前事如煙,網毀不在,我命如此,又復問求?」

  他黯然之下,心下又是頹敗如死。夜空曠曠,陰氣沉沉。他大痛難捱,猛地舉起手來,拍向自己的腦袋;只想一死了之。

  一生是難,一死問易?於食魚自毀之時,卻是被人抓住手臂,令他求死不能。

  於食魚不知身後之人何時到來,他亦不多念死外之事,只是怨聲罵道:

  「狗東西,你不讓大爺去死,大爺就讓你活在!」

  如此之言直似出自瘋人之口,身後之人聽來,卻是不以為怪,只道:

  「我是死人,自是求活了!」於食魚一聽此言,心兒一蹦,他急轉回頭,一看身後之人,竟是驚喜叫道:

  「香戀?……你是香戀!

  身後之人渾身皆黑,長髮披肩,蒼白的臉上,幾無一絲血色。

  身後之人不為所動,冷冷道:

  「我已死了,變成這個樣了,你還能一眼認出我來,食魚,真也難為你了。」

  於食魚抓住她的雙手,喜極而泣,癡癡道:

  「香戀,看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香戀!」

  阮香戀面上如冰,截住他的話語,漠漠道:

  「食魚,我真的死了,你若想救我回轉,非得拿到『魔王天書』不可,只是你無德無能,又怎能夠?」

  阮香戀言及此處,兩臂一抖,將雙手拿出,瞥他一眼,飛身即走。

  於食魚恍忽若夢,見她這般,撒腿便追。眼見那阮香戀身去如電,轉眼即逝,於食魚心中一梗,腳下一軟,隨即委坐地上。

  經此之變,於食自灰死之心,立見亢奮。他自知『魔王天書』已為眾矢之的,那會辛不羈拿住蘇萬卷,那天書勢必也為他所有;若要奪得,非功力超群,心機過人,二者兼備方可。眼下,自己若能將「雲蛛網」修復,再以此投靠武林盟主辛不羈,贏得他的信任,暗中下手,取那『魔於天書』當不是什麼難事。

  他有此盤算,自度能否修復「雲蛛網」,乃是此中的關鍵。他苦心積慮,竟是想起「人為財死,馬為食亡」,「有錢能使鬼推磨」的古語來。是此,他仗著一身武功,天黑打家劫捨,劫得無數財寶,以此重賞為他撿回網屑之人。

  此事傳揚出去,四鄉轟動,來者如潮,男女老少竟都放下手中活計,幹起這拾拾檢撿,便能發財的美事來。不消一日那諸多碎屑便俱被收回。於食魚又雇上行家裡手,絞線織網,如此下來,「雲蛛網」重新造就,亦不過二日。

  於食魚以「雲蛛網」之威,前去投效辛不羈,果然深受器重。只是他至此方知,那「魔工天書」不在辛不羈的手裡,卻是被雲飄鶴掠走。人書俱無下落。於食魚本想馬上行走江湖,找尋雲飄鶴。可是一念四海闊大,尋覓不易,若是茫然奔走,還不如暫居此處,這裡為盟主重地,天下武林人上來往頻繁,若是有雲飄鶴的音汛;自己當馬上知曉。冉說,的番比武會上,自己名聲大損,趁此時機,亦可做幾件轟轟烈烈之事,樹下威名。爭口氣在,他日也好和阮香念相見。

  靈巖寺中,於食魚自認為無憂所辱,忍不住故態重萌。

  後來無憂為他而死,大動之下,他方說出和辛不羈決裂之語。一待他擲出「雲蛛網」,嚇跑眾人,於食魚忽似想起一事,臉上不定,週身亂顫,一聲痛叫,竟是回網猛收,將那三尊大佛連根拔起於食魚網破大佛,頓聽有人高喝:「於食魚,住手!」

  於食魚心惱自己情激之下,和辛不羈公然決裂。如此一來,辛不羈傳命江湖,追殺於他,勢必有誤找尋「魔子天書」,自也救不了香戀了。

  時下,他一聽有人喝斥,氣血更往上撞,回視之際,但見靈巖寺僧眾簇擁著一素衣老者魚貫而人。

  於食魚把佛像帶至眼前,冷冷道:「爾等可要圍攻在下?!」

  他向佛像蔑視一眼,看著素衣老者,出口又道:

  「殷無法,你罪名昭著,詐死欺世,眼下又連累無優方丈為你而死,怎麼,這三個破佛,你也會在意嗎?」

  素衣老者淡淡一笑,開口道:

  「「於食魚,老夫不想和你逞口舌之利。老夫自信所做無錯,於舵主何必咄咄逼人了』

  他苦苦一笑,走向無憂方丈的屍身旁,淒然不語。良久,他目視於食魚,一宇一頓道:

  「於舵主,無憂方丈救你而亡,你可知此中真相嗎?」

  於食魚傲然一挺,隨口道:

  「在下為他去了強敵,自要比寺毀人亡強多了。他這番作為,實也算聰明之舉。」

  殷無法苦苦又笑,道:

  「」於舵主,你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為情所傷,為情所苦,為情所迷,竟至是非不辨,豈不可惜?」

  於食魚臉上漲紫,氣道:

  「殷無法,你是羞辱我嗎?」

  殷無法搖頭道:

  「』於舵主,我說的不對嗎?於舵主,你要知道,老夫詐死瞞世,吾女、吾婿、吾孫所受諸多苦難,說將起來,卻是源於你於舵主一人所賜。」

  於食魚驟然一呆,轉而發聲大笑。殷無法目不轉睛看視於他,平平再道:

  「於舵主,三十年前,你逼死段文烈夫婦,掠走『雲蛛網』,可有此事?」

  於食魚聽此,一笑即止,他恨恨道:

  「殷無法,此事與你何於?」

  殷無法沉沉點頭,繼而又道:

  「於舵主,你搶了『雲蛛網』,從此再無蹤跡,倒是安閒得很。只是江湖之上,因此之故,卻是起了軒然大波。

  到後來直叫老夫不得不詐死,無門分崩離析。時至今日,此禍亦未消除,無憂之死,當是這彌大大禍重又降臨的凶兆。」

  殷無法如此說法,於食魚置之一笑。殷無法臉色更沉,

  隨後又道:

  「段文烈本是大理的後人。他這一死,江湖之上眾說紛壇。有三位結義兄弟,出於義憤,暗中調查此事。萬不想正因如此,三兄弟反目成仇。後來,老大不得不詐死避禍,老二亦是隱姓埋名,出家做了和尚,只有老三春風得意,得為天下武林盟主。」

  於食魚怦然心動,禁不住一聲道:

  「殷無法,你編這個故事,大可不必。我於食魚對你無用,亦是無害,你如此咬定因我生變,可是令我悔過不成?」

  殷無法搖頭一歎,重聲道:

  「於院主,你縱是真的悔過,也是晚了。老夫舊事重提,只因『魔王天書』乍現世上,令老夫不得不重出江湖。

  與你言此,自是希望於舵主明白此中就裡,助我拿到天書,消彌江湖大禍!」

  於食魚一聽「魔王天書」,心神立緊,白忖:

  「殷無法言及重出江湖,卻是因為『魔王天書』之故,如此說來,他詐死瞞世,也是為了『魔王天書』?他說三年前的三兄弟,其中二人分明是殷無法自己和武林盟主辛不羈,那出家做了和尚的,卻是不知所云了。他說起這些,可也是和『魔王大書』有關?』我眼下追查天書的下落,白要從他的口中,得知『魔王天書』的來龍去脈。」

  於食魚記掛「魔王天書」,忍不住問道:

  「」殷無法,依你所說,辛不羈派我等追殺於你,也是因為『魔上天書』嗎』

  殷無法一臉肅然,頜首道:

  「老夫如今沒死,他自是怕那『魔王天書』落人老夫的手中。如是那樣,他辛不羈的諸多籌劃,險惡用心,豈不要全盤落空,功虧一簣了』

  殷無法言此一聲冷笑,於食魚心驚膽戰,喃喃道:

  「辛不羈已貴為天下武林盟主,若說他還有什麼險惡用心,在下實在想像不出。」

  殷無法啼噓一聲,款款道:

  「十舵主不知真相,也是難怪想像不到。於舵主可否容老夫從頭道來了』

  於食魚驚驚之下,卻道:

  「殷無法,你和在下言及這些,到底為廠什麼?」

  殷無法漠然道:

  「於舵主,老夫若說為了救你,你可相信?」

  於食魚啞笑一聲:

  「在下為人所棄,為人所鄙,自不奢望有人救我。不過,在下欲取那『魔王天書』,以此救人,倒是千真萬確。」

  殷無法吁口長氣,接道:

  「於舵主,你深陷情中不能自拔,雖是情癡情重,卻愈加令人惋惜了。」

  於食魚神情一凜,顫聲道:

  「在下十分可笑,是嗎?在下隱在深山三十年,原是想功成之日,殺她洩恨可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愈是恨她,就愈是愛她,三十年啊,那日她冷冷的一句話,竟叫我渾然忘了三十年所受的一切苦難我太傻了,是不是?……可我真的不覺得傻,還自豪得很殷無法,你說,這是為什麼?」

  殷無法見他神情大動;默然一歎。他踱上幾步,自顧道來:

  「三十年前,我們結義兄弟三人,趕到段文烈夫婦那裡,他們早已死了。他的那個孩兒,亦是奄奄一息。我們四下搜索,竟在夾牆之中,找出一柄長劍,劍刻著『斬魚』二字,再有一物,便是『魔王天書』。

  「見此武林至寶,我們三人立時心生慾念,俱是想佔為己有。而當初的義憤之心,卻是全無。為此,我們三人互相攻殺。先是老三偷襲老二一掌得手,將其打成重傷,昏死倒地。後是我和老三拚鬥一處,直殺得兩敗俱傷,倒地不起。

  「我們三人躺在地上,不想此時來了一個蒙面之人,他衝我們冷笑聲聲,把那書劍,連同那孩兒一併帶走了。我們傷重在身,動彈不得,心下只歎這蒙面人坐收漁翁之利。

  「我們後來各自調息三日,方能站起。因為此事實不光彩,我們又生怕外人得知,俱是打那二件寶物的念頭,有此緣故,我們三人才不再繼續攻殺,保持緘默,只在暗中詢那蒙面人和書劍的下落。

  「十八年前,老三憑其武功,一舉奪得武林盟主之位。

  我和老二心下疑懼;我們三兄弟原本功力相當,他驟然戰

  敗天下群雄,可是已然找到了那個蒙面人,奪得了書劍,方有如此神功嗎?……若是如此,老三定會再無顧忌,殺人滅口了。

  「有此恐懼,我和老二盡去怨恨,相聚一處,密商對策。相商之下,老二決意毀去容顏出家為僧,身在明處;我詐死欺世,身在暗處。我們一明一暗,一是去了殺身之禍;二是互相配合,探尋那書劍到底落沒落人老三之手;三是等待良機,一待我們功力高過老三,再重出江湖,聯手殺他。

  「這般籌劃之後,我卻犯難了。我詐死之後,無上門豈不遭殃?無奈之下,我瞞著吾婿,將吾女召來,告之此事。

  我言明厲害,命她待我詐死之後,自可將那『不了情毒』暗中讓吾婿服下,他淫亂無度,惡名傳出,老三自不會介意他了,吾女亦可佯借此故,憂憤詐死。

  「吾女初時百般不肯。直到我反覆言明,如此做法,雖對吾婿名聲有礙,卻是救他不死之術,她方哭著應下。如此安排妥當,萬不料我詐死之後,吾女依計而行,吾婿不僅變得淫惡,更是逼她交出『不了情毒』,強行給她灌下,令其與他同淫。這還不算,他又變得性情暴虐,對本門二位師兄大打出手,霸佔了他們的妻子。

  「吾女為此傷心悔恨,我亦始料不及。如此一來,無上門真不如為老三毀了。於是,我暗中見了吾女一面,令其佯做悔恨而死,將她安頓於一無名谷中。後又將吾婿抓走,陳明一切,吾婿痛恨於我,一氣之下,出家定時寺做了和尚,自道修行懺悔。

  「如此一來,我更把老三恨人骨髓。怎奈那書劍找尋不到,我終是不敢發作。不過,我還是有所收穫,暗察之中,我發現老三雖貴為武林盟主,卻和『萬神幫』相互勾結。我對此甚是驚惑,乃告之老二;讓他投身『萬神幫』,探知真情。原來,老三這個盟主,竟是個傀儡。當年那個搶走書劍的蒙面人,只不過傳他幾招據說是『魔王天書』上的功夫,便假借他手,控制了整個武林。老三心下不甘;這才暗中和『萬神幫』來往,直想借助這黑道勢力,替他除去那蒙面人,真正做個武林盟主。』

  「我得知此情,日夜難安。『斬魚劍』、『魔王天書』出現的消息一經傳出,我立時感到,這是天賜良機,無論如何,我必須將天書拿到。不想後來吾女為人所劫,我方將天書之事放下委託老二假冒『萬神幫』幫主之命,令南方舵主宮笑海查辦此事,救回吾女。由此方知劫人者竟是梨花鏢局,這樣一來,使我猛然想起一人,如我所料不錯,他就是當年那個蒙面人!」

  殷無法說及梨花鏢局劫人,又道他由此已然猜到了那個蒙面人為誰,於食魚心兒一抖,忙道:

  「殷無法,他是哪個?」

  殷無法掃視殿中僧眾一眼,卻不急於說破。他沉吟半晌,沖於食魚道:

  「於舵主,三十年前,你的妻子阮香戀棄你他走,你只道阮香戀瞧你不起,遂自輕自賤,幹出那等蠢事,卻不知此中因果,當與那蒙面人大有關連。」

  於食魚始終為此費解,今聽殷無法言及,登時心頭猛震他臉色紅漲,氣喘有聲,忽一聲叫道:

  「殷無法,你不必吞吞吐吐。那蒙面人既令我們夫妻不得團圓,我於食魚自要將他碎屍萬段!殷無法,他到底是誰?!」

  殷無法重咳數聲,皺眉道:

  「他到底為誰,老夫也只是猜測。於舵主可否容老大把話說完;我們再做決斷?」

  殷無法不待於食魚作答,續道:

  「我既懷疑那人,再一思想近來江湖發生之事,卻又難以詮釋、那人據有『斬魚劍』、『魔王天書』,焉何又在二個無名小輩手出現?且任其一毀,一失?若是那人真的死了,此等寶物也斷不會落人他們手中,更何況以他的功力,又怎會為人暗算得手?……更令人不解的,他竟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骨肉被人掠走…」

  殷無法自言自語,於食魚心下愈加焦急。他抖出網中三尊大佛,收網在手,上前一步,不耐道:

  「殷無法,你說出那人的名字,在下雖是隔世已久,自會判斷一二。」

  殷無法凝視那三尊大佛,似是全沒聽見於食魚之言,只道:

  「他死之狀,奇崛乃是親見,我當好好問問他了。」

  他逕自走到藥師大佛前,右手按住大佛頭頂,向下一旋,那頭頂竟是一下脫落,露出一個大洞。

  於食魚驚奇觀望,不想殷無法手伸人洞,一拉之下,卻是拉出一個人來。

  於食魚一見那人,幾地呆住,敢情那人竟是腐儒怪俠

  文奇崛!

  於食魚驚歎之時,殷無法如法炮製,從那釋四、毗盧

  大佛之中,又拉出一位灰衣老僧和一位中年婦人。

  於食魚見此搖頭苦笑,心道:

  「我等來追捕,本是心下惶惶,十分畏懼,不料他們更

  是害怕,竟會藏身佛像裡面。由此可見,他們定是做了天大的虧心之事,才這般心虛膽怯。這般看來,殷無法之語,當是遮掩罪過之言,不可令人相信了。」」

  於食魚心生疑竇,冷眼旁觀。眼見三人悠悠轉醒,慢慢睜開雙目。

  殷無法將三人扶起,臉上浮出一絲笑意。他望了望一旁站立的於食魚,悅聲道:

  「於舵主,他們身中『不了情毒』,世上本無解藥。無憂方丈將他們放置佛體之中,言及佛法無邊,佛祖慈悲,若是心有善念,受人超度,享奉香火,他們自去毒消醒轉。

  如今他們安然無恙,可見無憂方丈所言不錯。於舵主這裡見來,以為如何?」

  於食魚聽之心驚,一時難語。

  殷無法將方纔對於食魚所言的一切,向三人重複一遍。

  三人默默聽完,俱是臉顯驚疑;目光不定。

  文奇崛當先道;

  「外公,你懷疑的那人。可是梨花鏢局的總縹師仇嘯傲?」

  殷無法重重點頭。

  文奇崛連連晃首嘴道:

  「外公,這太離奇了。他死之時,眼瞪口張,鼻息全無,絕不似假做,怎會是他?…他的女兒仇瀟瀟,至今還是下落不明,生死難知,他若是那蒙面之人,當初又怎會任孩兒掠走他心愛之女,甘冒女兒禍命之險?」

  獨孤雄一聲長歎,接道:

  「崛兒所言,雖是人情至理,卻非人人皆能持守。」

  殷無法沖文奇崛苦苦一笑:

  「老夫所作所為,你的爹爹先已見過。老夫尚可,仇嘯傲又有何不可?!」

  中年婦人殷情愫茹苦搖頭,哀聲道:

  「你們不要說了。」

  獨孤雄陰雲不散,欲言又止。殷無法心中一冷,再道:

  「老夫一錯再錯,自不需說了。唯今之計,我等既要找到雲飄鶴,奪回『魔王天書』,又要找到那二個無名小輩段千秋和蘇萬卷,查明書劍是何人所授。」

  文奇崛惑然道:

  「外公,那個蒙面人把辛不羈推上前台,江湖之上並未有甚異樣,真不知那個蒙而人到底有何圖謀。」

  殷無法道:

  「正因如此,我們更要及早把天書尋到。若是讓他搶先一步,即便我們知道了他的真意所在,再去阻止,也是無用。」

  殷無法目光一凜,肅然環望殿中諸人,於食魚啞笑一聲,道:

  「殷無法,聽你之言,那蒙面人和辛不羈,分明是江湖魔頭了。你變得如此仗義,宛若救世英雄,你若說不出所以然來,我於食魚第一個不信。」

  殷無法聞此一笑,頓聲道:

  「於舵主,你自可以不信老夫。不過,無憂方丈為你而死,你還不信嗎?」

  於食魚搖頭道:

  「你是你,他是他,我於食魚信不信他,自與你毫無干係。」

  殷無法沉沉道:

  「於舵主,無憂方丈就是我們結義兄弟的老二。他人了佛門,耳聞目染,竟是一改初衷,全心敬佛了、他加人『萬神幫』,為老夫假傳幫主之命,直至維護我等,俱是大違了他的心願。他為你而死,顯是悔過從前,超脫塵世紛爭之舉。至於那書信,卻是在下所書,由在下親信所送。旨在借此找到那神秘莫測,鬼神不知的萬神幫主。在下親信既是把信送到辛不羈手裡,自可證明辛不羈也是那萬神幫主了。老夫眼下這番作為,自可算為無憂報仇,替天下除害!」

  於食魚無以作答,忖道:

  「殷無法這種說法,倒還教人相信一二。我時下處境和他們無有分別,和他們聯手,卻不見得有何害處。」

  他念此再不猶豫,決然道:

  「殷無法,在下就信你一次。」

  殷無法臉上一動,微微一笑。他顧望眾僧,臉色一沉,重聲道:

  「辛不羈抓我等不到,勢必要親自前來,你們可暫時散去。」

  靈巖寺眾僧臉上大苦,卻是無奈。一待僧眾散盡,殷無法道:

  「我和於舵主尋那雲飄鶴,至於那段千秋、蘇萬卷,就交給你們了。一月之後,我們在此謀面。」

  殷無法言畢,和於食魚並肩而走。眼見他們消失門外,獨孤雄一人俱是發出一聲重歎。

  獨孤雄望定三尊大佛,苦道:

  「情愫,崛兒,我們一家三口,同是因佛而生,而那無憂方丈,卻是因佛而滅。我為夫為父,俱是對你們不起,佛祖如此待我,我已知足,自不求你們饒恕了。」

  獨孤雄一語說過,忽出雙指,竟是點了殷情愫的穴道。

  文奇崛錯愕之際,獨孤雄已是抓住了雙腕。

  文奇崛不知所以,正待掙脫,忽覺二股氣浪直貫雙臂。

  他大驚之下,極力想要抽開,怎奈獨孤雄雙手如鐵,憑他如何用力,也是擺脫不掉。

  氣浪洶湧,漫如海水倒灌。文奇崛只覺毛孔都似漲滿,心如火焚,他一聲痛叫,隨及昏去……

  一覺醒來,文奇崛一眼便見獨孤雄癱在地,面無血色,已然氣竭而死。他渾渾茫茫,竟不相信此事為真。

  殷愫愫淚落雙腮,痛聲道:

  「崛兒,你還不替為娘解穴嗎?」

  文奇崛翻身爬起,解開殷情愫受制的穴道。

  殷情愫身子能動,一如獨孤雄前狀,也是抓住了文奇崛的雙臂。她一邊傳功給他,一邊泣道:

  「崛兒,我雖不是你的生身母親,這些年來,也是時刻掛念於你……崛兒,都怪我一時糊塗,害苦了你們父子

  崛兒,你肯原諒我嗎?」

  文奇崛心驚魂懾,吃吃點頭,卻道:

  「我的親娘呢?你快告訴我!」

  殷情愫悲咽道:

  「崛兒,你不要問了。你殺了我,自可算為你的娘親報仇了。」

  文奇崛靈魂出竅,駭聲道:

  「她死了嗎?是你殺了她?」

  殷情愫淚眼朦朧,只是點頭:

  「崛兒,早在你失蹤之後,她就心傷死了。若不是我給你爹爹服下『不了情毒』,又怎會如此?崛兒,是我殺了她。你為娘親報仇,就殺了我吧。」

  文奇崛慘叫一聲,猛地甩開殷情愫的雙手。殷情愫氣力將盡,一甩之下,竟是身形飛起,重重撞上牆壁,摔落地上。文奇崛驚呆之下,急急上前,但見殷情德滿面血污,已然氣絕。

  文奇崛呆立良久,方是一聲哭出。哭罷,他把獨孤雄、殷情愫、無憂三人,葬人三尊大佛之中,又把它們放回原處。他面對大佛,叩拜於地,長跪之中,忽聽身後有人陰聲道:

  「腐儒怪俠,你還沒死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0:05

第十八章


  文奇崛聞聽身後有人,竟是一動不動。他只是望著三尊大佛,自己也似變成了一尊佛像。

  來人見他這等古怪,「咦」了一聲,口裡又道:

  「腐懦怪俠,你又要什麼花樣?你再不動,我就殺你了。」

  文奇崛一聽「殺」字,發聲一笑。其笑苦到極處,竟比嚎哭還要難聽百倍。

  來人更是大覺驚駭,猛一聲道:

  「腐儒怪俠,你當我不敢殺你?」

  文奇崛收住笑聲,懶做道:

  「閣卜要殺就殺,不必費話。」

  來人呼吸急促,硬硬道:

  「腐儒怪俠,你也不問問我為伺殺你?」

  文奇崛道:

  『才生己無活念,正苦自亡了斷,卻是辜負了小生父

  母,閣下若能代勞,小生感激不盡,自不須問了。」

  來人聽過他言,久立無聲。文奇崛似是等之不及,健道:

  『調下還等什麼?」

  他說出此言,雙目一閉,靜待一死。

  文奇崛如此之為,雖是怪異,卻不是絲毫假作。他自度都是生身父親獨孤雄一人作惡,方是禍及於他,令他犯下百條命案,無以挽回。經此之變,他才知自己痛恨的爹爹,原也是無辜受害之人。若說外公該是禍首,可聽他一番言表,他亦是被逼無奈,無心作惡。他們俱不算真正的惡人,那個蒙面人和辛不羈就一定是嗎?…我的爹爹生而又死,殷情繞視死若生,我獨存世上,受此淒苦,又有何益?

  文奇崛死志果決,來人搖頭一歎。他走到文奇崛身前,沉聲道:

  「文奇崛,你睜眼看看,我是哪個!」

  文奇崛微睜雙目,一吁之人,競是一下站起。他識得此人,來人竟是在比武大會之上,掠走「魔王天書」的雲飄鶴!

  文奇崛死念忽消,心下道:

  「』雲飄鶴已是眾矢之的,此等時候,他竟敢來到此處,可是為何?」

  雲飄鶴見他目光閃爍,神情異樣,忙道:

  「文老弟,怎麼,連我也不識得了嗎?」文奇崛直道:

  「飄鶴兄,你來這作甚?」

  雲飄鶴仰頭一笑,嘴道;

  」文老弟先前救命之情,為兄已然在比武大會之上還了,只是你當時神志昏迷,並不知曉c時下你讓我殺你,我沒有動手,自可算救你一命。奇崛老弟,這份情債,你可要記下了。」

  文奇崛見他神態自若,巳又說此無聊之語,更為疑惑。

  他苦笑一聲,再道;

  「飄鶴兄,『魔王天書』在你手村小弟看來,卻是非福是禍。飄鶴兄可否聽小弟一言,將那天書毀去,既可避禍、又可斷了眾人之念,了卻紛爭。』」

  雲飄鶴微微一笑,口道:

  「文老弟,你雖聰明過人,武功了得,卻是天真之極,闖世太淺。你要知道:『魔王天書』在我之手,非但是福,又是了卻紛爭,剷除奸惡的法寶利器。我若按你所說,那才是最大的禍患!」

  文奇崛聽此一愣:雲飄鶴振振有詞,言及仗此剷除奸惡,卻不知他所說的奸惡,又是何人。他念及段無法所懷疑的仇嘯傲,禁不住試探道:

  「飄鶴兄,梨花源局的仇總課師為人暗算,飄鶴兄可否也要為他找出真兇,替梨花鎮局鏟奸除惡?」

  雲飄鶴臉上一緊,目光陰冷。他四下環視一眼,低聲道:

  「文老弟,實不相瞞,為兄早已藏身此外,你們一番言語,為兄已聽得明明白白,為兄以為殷無法所疑甚是O」

  他這般認定,文奇崛駭然心驚。雲飄鶴見他默然不語,又道:

  『當初,辛不羈讓梨花源局押解端硯,那硯卻是假的C那會我倒懷疑是仇嘯傲暗中掉換。後來,他那一死,我也去了疑慮,再不去想他了。

  「我人在辛不羈身邊,多次參加相商剿滅『萬神幫』之事。可每次行動,都是無功而返,損兵折將。我對此有疑之下,一次相商之後,我把議事之人,除了辛不羈,俱都招到一窯窯之中,囚禁起來。萬不想如此安排,此次行動,還是一如從前。由此我才懷疑起辛不羈來。我把此事對所囚禁之人講明,我們暗結同盟,推我為首,伺機將他除掉。

  「一次,我潛人辛不羈的房中,欲要行刺。捱到三更,也不見他上床歇息,我正自焦急叫苦,忽聽房門一響,走進一個蒙面人來。辛不羈一見那人,甚是恭敬,余自端茶到水,滿臉陪笑。那蒙面人對此不以為然,張口便是訓斥他辦事不利。我聽那人聲音,有些耳熟,像是仇嘯傲,可一想他已然死了,自又打消此念。今日回想起來,是他無疑廠

  文奇崛倒吸涼氣,臉一白,那人既是仇嘯傲,此中謎團更難分難解。他心門一問,問道:

  「『飄鶴兄,他們所議何事?

  雲飄鶴道:「仇嘯傲只是小坐片刻,便是走了。為兄也是不知。」

  文奇崛「唔」了一聲,愁苦道:

  「既是如此,飄鶴兄當深研天書的武功,以備他日,你此時現身,和小弟著此,又有何剛」

  雲飄鶴道:

  「為兄愚鈍,怎及老弟一?那天書分明是一本尋常詩書,全無什麼功法。為兄苦思多日,無從破解,自要求教老弟。」

  他說著掏出那本「魔王天書」,遞到文奇崛的手上文奇崛心驚看視,一翻之下,所見俱是古人文章詩句,如此詩文,又是人人熟讀的名家工作,可謂通俗已極,一尋常書生,都會倒背如流。

  文奇崛蹩眉搖頭,草草看過,道:

  「飄鶴兄,你沒有弄錯?」

  雲飄鶴道:

  「為兄也有此想,怎奈它碎劍在先,確是不凡。」

  文奇崛翻開又看,後道:

  「小生看不出它有何異處。若說此書載有『魔王天功』,那它真是一本天書了。」

  他把「魔王天書」扔給雲飄鶴,雲飄鶴接書在手,滿面灰暗,心下氣餒已極:

  「我只道擁有此書,練就書天功,就可無敵天下,放手鏟奸除惡。不想此書除了堅硬之外,再無他用。這樣一

  來,萬事休矣!」

  他氣惱之下,將書擲向一衝他做笑的羅漢塑像。書像相接,那羅漢的腦袋登時碎裂,發出一聲問響。

  雲飄鶴怒哼一聲,掉頭便走。文奇崛略一猶豫,追出殿外。他叫住雲飄鶴,口道:

  「飄鶴兄欲要何處?」

  雲飄鶴道:

  「辛不羈竊居盟主之位,天下武林凶險至極。為兄雖是功力不濟,排上一死,也要殺他!」

  文奇崛黯然一歎:

  「飄鶴兄,小生殺人逾百.路人皆知,你殺我再走,也是不遲。」

  雲飄鶴見他如此之說,肅然道:

  「文奇崛,你若真心悔過,就該和我一道去殺了他們。

  你一味求死,何勞在下動手了』

  文奇崛搖頭道;

  「殺了他們,天下人就能饒恕我嗎?我自知罪孽深重,惟有一死,與其跟你前去白白送命,卻不如在這讓你殺了,也好令你獲此頭功,名揚天下!」

  文奇崛正話反說,雲飄鶴聽來,似有所悟:自己功力泛泛,只怕拚上萬死,也殺辛不羈不得。若是邀上文奇崛同往,卻讓人誤為自己和腐儒怪快本是同黨,辛不羈以此惑人,更對他們有利。

  雲飄鶴思及此處,憂心道:

  「文老弟,依你之見呢?」文奇崛思之片刻,重重道:

  「我們既有『魔王天書』在手,自要利用此書,探明仇嘯傲、辛不羈的真意所在,而後聯絡群雄,阻止他們。眼下如何.我們尚需計議一番,方好行事。」

  雲飄鶴點頭稱是。他隨文奇崛回到千佛殿中,逕直來到那無頭的羅漢像後,只想找回丟棄的「魔王天書」。待他舉目搜尋,忍不住一聲驚叫。文奇崛聞聲過來,一看之下,亦是目瞪口呆,此處空空如也,「魔王大書」竟是不翼而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0:18

第十九章


  文奇崛一見丟了天書,腦中嗡響,心下瞬時百轉:

  「我和雲飄鶴出去,只有稍許時間,顯是有人早已潛伏在此,趁機盜走了天書。此書若被惡人利用,天下武林豈不更遭禍難?」

  他心下惶惶,幾至手足無措,雲飄鶴亦是四下搜遍,只恨不能把整個大殿俱都翻轉過來。最後,他跺足一歎,痛道:

  「文老弟,都怪為兄一時氣餒,讓他人有隙得手。我雲飄鶴聰明一世,卻是虛言了。」

  文奇崛眉頭大鎖,沉吟道:

  「飄鶴兄自責何用?眼下,我們的一番籌劃,已難施為,惟今之計,也只好冒險一次,從長計較。」

  「文老弟,我雲飄鶴若能將功贖罪,自不惜捨身冒險。

  文老弟有何打算,自可快快說出,為兄無有不從之理。」

  文奇崛思之片刻,後道:

  「天書已失,悔己無用。好在我等看過天書,量盜書之人縱是聰明絕頂,一時之間,也是研悟不透。時下,你我又是眾所矚目之人,若再招搖於世,勢必有諸多麻煩,多生誤會,若是因此貽誤大事,糾纏在一本天書之,於天下武林免遭禍難,更為不利。我等不如以退為進,暫且忍耐一時,潛心苦練武功,以備來日一戰。」

  雲飄鶴聽此一怔,急道:

  「仇嘯傲,李不羈用心險惡,已然暗中加緊運作,時下實是山雨欲來,容不得我等片刻消閒了。再說,天下人等對此並不知情,更有諸多人等為『魔王天書』迷惑,只是四下追尋於我。此等時候,若言以退為進,更為不妥。」

  文奇崛只是沉沉道:

  「飄鶴兄,正因如此,我等所為,才是冒險之舉。若不這樣,縱使我等知曉他們的陰謀,刀槍相見,我等亦不是他們的敵手,豈不白白送死?只是我等消隱之時,若是他們公然發難,或是盜書之人練就了『魔王天書』,這個險,我等即使不冒,亦是凶險萬端。」

  雲飄鶴思之再三,無奈道:

  「文老弟為天下武林著想,也只好如此了。」

  二人計議一番,走出千佛大殿。他們在靈巖山四下奔走,探察得一處極為隱蔽的山洞,又從靈巖寺帶來足夠一月之需的饅頭小菜,在山洞之中安頓下來。

  二人委坐石地之上,忽覺疲憊己極。泉水叮吟,聲聲如泣。文奇崛如坐針氈,心亂如麻,對雲飄鶴道:

  「飄鶴兄,似我殺人逾百之惡人,竟會為了天下,在此養精蓄銳,不是很可笑嗎?」

  雲飄鶴聞言一苦,搖頭道:

  「千佛殿中,殷無法之言我已聽得一清二楚。只不知文老弟連殺百人,究竟為何?"&;

  文奇崛心潮一蕩,愁傷不盡。他把皇甫魂以花纖繡要挾之事—一說來,雲飄鶴聽過連連歎道:

  「皇甫魂害你至此,你可想要報仇?」

  文奇崛哀然道:

  「此中恩怨,盤根錯節,說來說去,還是由『魔王大書』而起。小生遍歷生死,神情殆盡,本想一死了之,脫此苦海。眼下禍亂將起,我不求了卻私怨,卻也不能任惡人橫行,危及天下了。」

  雲飄鶴啼噓數聲,忽道:

  「你大錯鑄成,日後即使拯救了天下武林,又怎保於你有仇的各門各派饒恕於你?文老弟,此節你可想過?」

  文奇崛放聲一笑,苦道:

  「如你所說,小生眼下所為,豈不更是可笑?」

  雲飄鶴一頓之際,心兒忽熱,他於咳一聲,出口道:

  「文老弟,日後若有人抓住此事不放,為兄自可把今日之情—一陳明,告之天下。為兄說到做到,絕不食言。大不了我們功成身退,不涉世事,在此隱居,也是不錯。」

  文奇崛收住苦笑,認真道:

  『「此話當真?」

  雲飄鶴一臉紅漲,爽口道:

  「文老弟洗心革面,本是天下大幸。世俗之人苦斤斤計較,又豈是大丈夫所為?我雲飄鶴不屑和小人交接,自要人縱是聰明絕頂,一時之間,也是研悟不透。時下,你我又是眾所矚目之人,若再招搖於世,勢必有諸多麻煩,多生誤會,若是因此貽誤大事,糾纏在一本天書之,於天下武林免遭禍難,更為不利。我等不如以退為進,暫且忍耐一時,潛心苦練武功,以備來日一戰。」

  雲飄鶴聽此一怔,急道:

  「仇嘯傲,李不羈用心險惡,已然暗中加緊運作,時下實是山雨欲來,容不得我等片刻消閒了。再說,天下人等對此並不知情,更有諸多人等為『魔王天書』迷惑,只是四下追尋於我。此等時候,若言以退為進,更為不妥。」

  文奇崛只是沉沉道:

  「飄鶴兄,正因如此,我等所為,才是冒險之舉。若不這樣,縱使我等知曉他們的陰謀,刀槍相見,我等亦不是他們的敵手,豈不白白送死?只是我等消隱之時,若是他們公然發難,或是盜書之人練就了『魔王天書』,這個險,我等即使不冒,亦是凶險萬端。」

  雲飄鶴思之再三,無奈道:

  「文老弟為天下武林著想,也只好如此了。」

  二人計議一番,走出千佛大殿。他們在靈巖山四下奔走,探察得一處極為隱蔽的山洞,又從靈巖寺帶來足夠一月之需的饅頭小菜,在山洞之中安頓下來。

  二人委坐石地之上,忽覺疲憊己極。泉水叮吟,聲聲如泣。文奇崛如坐針氈,心亂如麻,對雲飄鶴道:

  「飄鶴兄,似我殺人逾百之惡人,竟會為了天下,在此養精蓄銳,不是很可笑嗎?」

  雲飄鶴聞言一苦,搖頭道:

  「千佛殿中,殷無法之言我已聽得一清二楚。只不知文老弟連殺百人,究竟為何?"&;

  文奇崛心潮一蕩,愁傷不盡。他把皇甫魂以花纖繡要挾之事—一說來,雲飄鶴聽過連連歎道:

  「皇甫魂害你至此,你可想要報仇?」

  文奇崛哀然道:

  「此中恩怨,盤根錯節,說來說去,還是由『魔王大書』而起。小生遍歷生死,神情殆盡,本想一死了之,脫此苦海。眼下禍亂將起,我不求了卻私怨,卻也不能任惡人橫行,危及天下了。」

  雲飄鶴啼噓數聲,忽道:

  「你大錯鑄成,日後即使拯救了天下武林,又怎保於你有仇的各門各派饒恕於你?文老弟,此節你可想過?」

  文奇崛放聲一笑,苦道:

  「如你所說,小生眼下所為,豈不更是可笑?」

  雲飄鶴一頓之際,心兒忽熱,他於咳一聲,出口道:

  「文老弟,日後若有人抓住此事不放,為兄自可把今日之情—一陳明,告之天下。為兄說到做到,絕不食言。大不了我們功成身退,不涉世事,在此隱居,也是不錯。」

  文奇崛收住苦笑,認真道:

  『「此話當真?」

  雲飄鶴一臉紅漲,爽口道:

  「文老弟洗心革面,本是天下大幸。世俗之人苦斤斤計較,又豈是大丈夫所為?我雲飄鶴不屑和小人交接,自要

  雲飄鶴再乾一杯,一笑道:

  「酒色財氣,以酒為最。兄弟捨棄飲酒之樂,愚兄卻要責怪兄弟了。」

  他又是連乾幾杯,再道;

  「愚兄嗜酒如命,不知喝了多少天下美酒。今日看來。

  當以這泉水為首。」

  文奇崛微微一笑:

  「小弟以水代酒,已然慚愧。大哥這樣說來,豈不折殺小弟外

  雲飄鶴放下石杯,侃佩道:

  「酒到好處未須淡,淡到極處便為水。造酒之人,為求美酒,只一味挖空心思,翻新出奇,卻不知如此一來,那酒之味,濃而駁雜,雖是味覺不錯,卻全系造作所至。今嘗泉水,無奇無巧,純係天然造化,聞之無味,喝之醇美,淡淡之中,似有天下所有味道,隨意恩之,其味便來,只此一節,自比那美酒一味濃烈,失卻天然,令人深陷其中、無暇其他,豈不更美,更妙?」』

  文奇崛似有所悟,付道:

  「追奇斗巧,本是釀造美酒之道。雲飄鶴斥之為異端,借酒吉它,可是暗中勸戒自己,忘卻前事,順乎自然,隨遇而安嗎了』

  他心有感慨,亦是以酒人後:

  「大哥這般說來,真是酒水不分了。酒非水也,水非酒也。人到興處,以水代酒,非飲酒也,人到苦處,以酒為水,非飲水也。苦樂常有,酒水自異。小弟今若真的飲酒,和老弟廝守一處。」

  文奇崛心兒奇熱,亦是站起。他一把抓住雲飄鶴的手兒,顫聲道;

  「飄鶴兄,有你一言,我文奇崛縱是眼下便死,也是值了。飄鶴兄如此待我,令小生怎受?」

  一言及此,他竟是掉淚來。雲飄鶴心兒一傷,憶道:

  「文老弟言重了。」

  他一語道過,又覺快意無窮,喜之難盡。大動之下,他重聲又道;

  「文老弟既是相信愚兄,我們就結為異姓兄弟,文老弟意下如何?」

  文奇崛一陣驚喜,連連稱略。二人跪地告天,發下重誓。文奇崛隨後行了大禮,叩拜雲飄鶴。如此已畢,文奇崛順手撿起地上兩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神功暗運,竟將石頭中心碎去,做成兩個石杯。他用石杯舀上泉水,端到雲飄鶴面前,口道;

  「大哥在上,小弟以水代酒,敬請大哥滿飲此杯。」

  雲飄鶴歡顏一笑,大聲道:

  「我們既是兄弟,就不要客氣了。」

  他接杯在手,一飲而盡。

  文奇崛笑容可掬,亦是一口全干。

  二人樂意融融,索性對坐在泉邊,連連暢飲。

  文奇崛喝過數杯,抿嘴道;

  「小弟不勝酒力,向來滿酒不沾。小弟今日倒想大醉一場,只可惜這是水非酒,卻難如願。」只怕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雲飄鶴皺眉道:

  「以酒言酒,酒有何味?以水話水,水又何益?世人不愛酒者,斥善飲之人為酒鬼酒徒;似我此道之人,又皆以酒神酒仙自號。此中至理,原是性情使焉,俗不可耐,不俗之輩,自不拘於此,卻又難免為眾不容,橫加非議。」

  文奇崛一聽此言,心下又苦。他一飲杯中泉水,哀道:

  「大哥所言甚是。如小弟飲下此杯,便不似先前味道,其味苦辣,實難下嚥了。」

  雲飄鶴沉吟半晌,忽抑下石杯,起身道:

  「此水縱是天下第一美酒,我等大事未了,又怎酣飲誤事?兄弟,我們功成之日,再到此豪飲一番,如何?」

  文奇崛神情一震,迅即站起。他盡去雜念,朗聲道;

  「大哥一番言道,實令小弟頓開茅塞。小弟此刻不是惡人,不是聖人,倒似一名酒鬼了。」

  雲飄鶴長笑一聲,欣喜不盡。二人正要坐下練功,忽聽洞中深處有人道了一聲:

  「來的既是酒鬼,可否陪老朽喝幾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0:33

第二十章


  洞有人言,文奇崛、雲飄鶴直如撞上厲鬼,登時駭住。

  他們怔立之際,已見一瘦高老者,一身襤樓,蓬頭垢面,顫顫來到眼前。

  不待老者再言,雲飄鶴後退一步,作聲道:

  「你是人是鬼?藏在這裡,要幹什麼?」

  瘦高老者不屑看他,只道:

  「老朽只為喝酒而來,若有美酒,還不快快拿來!」

  文奇崛覺得此人奇異,一笑道:

  「老文,我們冒味到此,卻是驚動你了。小生文奇崛,請恕打擾之罪。」

  瘦高老者不耐於此,又一聲道:

  「爾等沒聽懂老朽的話嗎?……爾等若是再言酒外之言,老朽說殺便殺!「

  雲飄鶴瞼色一變,上前道:

  「我們以水代酒,你也要喝嗎?」

  瘦高老者「咦」了一聲,卻是一笑:

  」爾等愛酒至此,老朽無話可說。老朽這就拿酒過來,我們痛飲一番,豈不妙極!」

  他聲此並不回轉,只是回手一抓。一抓之下,但見遠處忽飄來一個酒罐飄落老者身側,心下驚道:

  「這老者虛空用氣,竟能把不知幾許之遠的龐大酒罐一手抓來,此人功力,真是令人驚駭,難測高深。卻不知他是何人,又焉何屈身於此?「

  雲飄鶴見狀亦呆,怔怔難語。他斜視老者一眼,怯聲道:

  「閣下如此盛情,可是為何?」

  他自覺這老者既是奇人,此刻現身,自有深意。想必他早已聽到我和文奇崛之言,眼下出來,聽其語氣,卻不見得有何善意。

  瘦高老者卻不作答,自用一雙枯手撕破罐蓋。他乾笑一聲,沖二人道:

  「二位請了。」

  文奇崛、雲飄鶴對望一眼,無奈搖頭。雲飄鶴當先操起石杯,上前便舀,不想瘦高老者一把奪下石杯,嘻笑道:

  「既是酒鬼,便當開懷暢飲,此物實是多餘,要它何用!「

  他隨手一捏,已把那石杯化為碎末,撒落罐中。

  文奇崛見老者如此古怪,陰雲更重。他一手扔去石杯,溫聲道:

  「老丈既是有器不用,可是舉罐而灌嗎?」

  瘦高老者搖頭道:

  「爾等如此愚鈍,老朽只好先飲一番了。」

  他一語說完,竟是把頭扎進罐中,耳聽一陣「咕喀」聲起,響徹山洞。

  文奇崛、雲飄鶴料不及此,相顧失色。頭人酒中,屏住呼吸方能確保無虞,僅此大嘴張合,豈能安然無事?此人既能這般施為,自是驚世駭俗的天外高人,他一味顯示過人功力,真不知為何了。

  二人旁觀許久,方見那瘦高老者拿出頭來。文奇崛見他酒氣沖天,滿頭皆濕,渾似落湯雞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口道:

  「老丈可是喝飽了嗎了」

  瘦高老者一抹臉上酒水,道:

  「老朽若是喝飽,爾等還有的喝嗎?…、老朽有此美物,本想獨享,爾等既是同道,又無酒下肚,老朽忍痛割愛,爾等還等什麼?」

  雲飄鶴一想罐中之酒;已是洗淨了這老者頭上污穢之物,直要作嘔。再聽老者催促,他心下氣極,憤聲道:

  「髒老頭,你要殺便殺,何必做此玄虛!我等若是似你喝法,不被嗆死,也是噁心死了。髒老頭,你到底要於什麼?」

  他聲色俱厲,瘦高老者聽過卻笑,懶懶道:

  「你不是酒鬼,自無需喝了。」

  他掉頭看向文奇崛,重聲道:

  「你是酒鬼,也不想喝嗎了」

  文奇崛望向酒罐,亦是欲嘔。他不知這瘦高老者真意何在乃道·

  「小生若是不喝,老丈可要怎樣?」

  瘦高老者嘿嘿一笑,直道:

  「爾等不喝也可,卻是算不得酒鬼了。老朽受此驚擾,原想以酒鬼之名,愛屋及烏,放過爾等,既是這樣,老朽殺了爾等,也就是了。』,

  文奇崛見他目露殺氣,立時一冷。轉又思及此人功高似仙,若要殺己,實是易事。他再一念及自己身擔天下,卻是萬萬死之不起,忙道,

  「老丈息怒。小生尚有一事未明,老丈若能作解,小生自會喝下。「

  瘦高老者臉兒一沉,氣道:

  「你若要節外生枝,不談酒字,老朽說殺便殺,你可聽清?」

  文奇崛陪笑道:

  「小生正為『酒』字難解,豈能言他?」

  他強自鎮定,出語道:

  「老丈之意若是酒鬼,當會似你之狀,喝下罐中之酒了卻不知老丈如何理論,讓小生心下信服,坦然喝之?」

  瘦高老者聽他言及酒字,臉上一鬆,似是猛增趣味。

  他滔滔不絕,盡興道:

  「酒之所謂酒,乃與水不同,與他物有異也。酒之所謂好,乃喝之令人去偽還民盡言真言也。酒之所謂妙,乃成事在它,敗事亦在它也。似此之物,世上怎有二人?

  「飲酒之道,貴在令人多飲多干。大醉之中,方見酒之功效。一醉可以忘憂,亦能忘喜,寵辱皆忘,生死不驚。

  若是小伙,扮作瘋魔;手舞足蹈,於盡欺天騙人之事,豈不有失酒之清譽,罪加酒身?是此勸人多飲,無可厚非,迫人多飲。亦是善舉。

  「酒鬼之名,老朽愛之切切。酒鬼之意,乃嗜酒過命,只要為酒,不擇手段,殺人放火亦不在話下。身為酒鬼,當見酒忘義,見酒思遷,見酒生情,處處「)酒著想。至於酒是美酒,還是壞酒、髒酒、臭酒、毒酒,只要是酒,身為酒鬼,只要喚到酒味,便要全忘酒外之物,痛飲就是。如爾等斤斤計較,眼睛全盯在酒外之上,又怎是酒中之鬼?

  不是酒鬼,撞到老朽手上,老朽憐你活著無趣,憂勞無度,不如送你一死,全當大醉不醒了。」

  文奇崛強耐把話聽完。苦道:

  「老丈,如你所說,我等不是酒鬼,這會苦是喝了,也難免一死?」

  瘦高老者頜首道:

  「爾等總算明白過來,只怕晚了。」

  雲飄鶴忽一聲道:

  「髒老頭,我等乃十足的酒鬼,你道我等不是,可是借口殺人aq?」

  瘦高老者冷笑一聲,不屑道:

  「老朽說殺便殺,何用借口?好在爾等以水代酒,倒像是酒鬼,老朽向來不殺無辜,今日就破例讓爾等喝於罐中酒來,也好讓爾等自圓其說,免卻老朽誤殺之名。」

  雲飄鶴愈要發作,惟念大任在身,苦苦忍住。若不是瘦高老者先已顯露神功,低住於他,雲飄鶴只怕早已動手了。

  文奇崛亦是如此。他雖為逼心苦,卻還是邁步上前,作笑道:

  「小生名下無虛,老丈既把心意言明,小生自不推辭了。」

  他未待走近罐邊,卻見雲飄鶴緊走幾步,攔住他來,口道:

  「兄弟兄酒忘義,深合酒鬼之名。我既為兄長,自又比你鬼大。你要先享美酒,卻是不能了。」

  雲飄鶴把文奇崛旁邊一推,牙關一咬,將頭毅然浸人酒中。文奇崛心跳似鼓,神經繃張,目光不錯罐口,心道:

  「這老頭滿口胡言,逼人至此,不是個瘋子,就是個惡魔了。我等委屈求全,可是應該?若是雲飄鶴有個三長二短,真不如聯手和他拼了!」

  他想到此處,頓覺自己為他神功所驚,原是變得膽怯了。他一有此念,熱血更是上湧:

  「我文奇崛死且不懼,又怎會心生怯意?」

  他激憤之下,見那老者把目光盯在雲飄鶴身上,嘴角掛笑,正看得津津有味,心下尤是恨惱。他自制不住,一著偷襲,重重出手,直向瘦高老者肋下擊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0:47

第二十一章


  文奇崛暗中發動,志在必得。眼見他一雙肉掌,結結實實拍在瘦高老者的肋下!

  文奇崛偷襲得手,暗道:

  「這老頭不過如此,可笑我前番為他所惑,險些誤了大事!」

  他正自竊喜,卻見那老頭遭此重擊,竟是不聲不吭,仍是站立。他陡然一驚,臉色大變,欲要撤下雙手,卻覺那老者身如磁石,把自己手兒死死吸住!

  他拚死掙上幾掙,亦是無用。頹喪之下,他不再掙脫,暗道:

  「獨孤雄、殷情債二人畢生功力,已然盡數傳給於我。

  我只道以此為基,若是再苦練月餘,當與仇嘯傲、辛不羈等惡人一抗了。眼下我偷襲得手,又是用盡了全力,可連這個無名老頭也奈何不了,可笑我拯救天下之舉,真是自不量力,徒然妄想。」

  他心灰如死,心下倒是安然許多,他瞥了一眼那老者,輕聲道:

  「小生殺你不得,你還殺我不了嗎廠」

  瘦高老者仍是看著罐中的雲飄鶴,漠然道:

  「你急切求死,可是怕喝那髒酒?」

  文奇崛見他此刻尤是這般古怪,心下叫苦:

  「此人似瘋未瘋,似傻非傻,武林之中,哪有此等人物?我落人他的手中,若是不死,真不知他用多少奇怪招法折磨我呢!」

  他再無奢念,又想快些死去。自己既是這般無用,活著何益?

  他無畏之下,自是直來直去,破口大罵:

  「髒老頭,死老頭,你不殺我,我文奇崛還會殺你!」

  瘦高老者怒哼一聲,帶他走到酒罐旁邊。文奇崛看那雲飄鶴,此刻伏在罐上;卻是一動不動了。

  他心兒一緊,叫道:

  「雲大哥,你不要再喝了。雲大哥,你快出來吧!」

  瘦高老者嘿嘿一笑,慢聲道:

  「傻小子,此中美酒,乃是老朽獨有,天下絕倫。他一喝之下,當是已知此酒甚佳,故此貪飲。你這番高叫,可是要擾了他的酒興了。」

  他言過抓出雲飄鶴,文奇崛見那雲飄鶴雙眼緊閉,一臉漲紫,登時駭然痛叫:

  「雲大哥,你可死了嗎?」

  瘦高老者把雲飄鶴扔在地上,日道:

  「儀小子,他既是酒鬼,怎會死了?他貪酒大醉,人事不省,大煩無惱,豈不是好?」

  文奇崛定神看去,待見雲飄鶴果然有氣呼出,顯是沒死,心下稍安。

  文奇崛喘息片刻,又直欲一哭。剛歷死難,眼下又遭橫禍,其苦怎受?他一望酒罐,忽生萬般怨氣:我文奇崛命運如此不濟,可恨蒼天何等不公!我一人獨醒,卻於盡天下糊塗之事;我有心贖罪,可怎奈步步深陷,竟是又連累了雲飄鶴在此受難。似我之人,加兒死了,豈能瞑目?

  他一念之間,又是盡去死意,心下一定,轉口道:

  「小生得罪老文,死有餘辜。老文既是不肯殺了小生,小生只好喝了罐中之酒,權當謝罪!

  瘦高老者怒容盡去,遂道:

  「爾等敬酒不吃,這會想吃罰酒,卻也不晚。若是酒鬼,縱有天大之罪,老朽也一概不問了。」

  他身子一震,文奇崛受制雙手這然拿開,他探視一眼罐中之酒,笑道:

  「傻小子,算體福氣,此酒尚有半罐,可夠你喝嗎?」

  文奇崛心下怒罵,叫苦不迭。他低身一看,又見酒色玄黃,混濁一片,飄浮著一層脫落的長髮。他不敢再看,強自壓下上泛的酸水,心下恨道:

  「文奇崛啊,你受過無數苦難,可是這次竟闖不過嗎?

  文奇崛啊,你命如此,只好認了、」

  他顫顫念過,轉頭對瘦高老者道:

  「小生若是喝廠,老丈真的放過我們?」

  文奇崛說出此言,心下大跳:此人若是說話不算,自己委屈是小,傳揚出去,卻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這樣死了,倒不如一硬到底,卻是不枉「腐儒怪俠」的名號。

  瘦高老者久等不耐,怒道:

  「你現在還一口沒喝,卻是羅嘯沒完,你喝光之後,不就知道了嗎?」

  文奇崛長歎一聲,自料這老頭苦是殺他,當真無可抗拒,眼下之事,只好冒險做賭,方有生望。他愁對酒罐,雙目再閉,心中自慰:

  「我自命『腐儒』,當是迂頑可笑;我自號『怪俠』,更當豪飲海量。我所做之事,已然可笑,若能在此任飲一番,豈不真是名副其實了?!」」

  他咧嘴苦笑,竟是又緩緩睜開雙目。扎頭人酒,喝將起來。如此不知多久,他忽覺頭痛欲裂,腹漲如鼓,眼前一黑.隨即昏去…

  七日過去;文奇崛、雲飄鶴方是悠悠轉醒。洞中幽明,

  泉水滴響。他們爬將起來,一眼便見壁上刻著字跡,書道:

  「爾等眼下『玄黃酒』,七日醒轉,若是無恙,當可習

  練洞內壁上的『玄黃功』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後,爾等若

  是無成,萬不可貪功再練,此乃忠告,爾等謹記!」

  二人看過,俱是驚驚:我等此刻醒來,原是昏醉了七

  日之久2那日他裝瘋竟是為了隱去真意,相助我等。只不

  知他是伺人,那「玄黃功」,又如何了得?

  文奇崛回想那老者身手之厲,自料他說的「玄黃功」

  定非等閒。如此時刻,若能練就此功,似那老者一般,拯救天下武林.豈不又是有望?

  他心下大喜,拉起雲飄鶴直奔洞中深處,到得那裡,果見此中壁上刻著「玄黃功」法,記敘甚為洋盡。

  文奇崛見之又喜,一笑道:

  「大哥,我們因渦得福,恍如一夢。小弟此刻思來,那髒老頭可是神仙現世,意在點化我們?」」

  「兄弟,此事甚是怪異,愚兄萬難置信。那老者無緣無故,怎會這等好心?他若是真的相助,那會自可把話言明,又怎忍讓我們喝那髒酒,以死相逼?·『愚兄以為此中有詐,我們不可輕信他言。」

  文奇崛聽此收住笑容,沉思多時,自信道:

  「我們洞中所言,那老者身在不遠,當是全然聽到了。

  性情古怪,卻是未失俠義之心,相助我們,那又不願顯露身份,是以才故作瘋癲,迫我們就範。如若不然,他是別有用心,小弟卻猜不出了。

  雲飄鶴一瞼茫然,沉吟道:

  「弟所料,當是沒錯。只是此事太過神奇,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文奇崛點頭稱是,轉而毅然道:

  「此等時候,我們為了天下,自不惜再賭上一賭。我們就照此『玄黃功』法.練上一試,倘若一覺有異,我們便是罷手,當無大礙。」

  雲飄鶴聽此頜首,再無異議。二人盤坐壁前,依法而練。他們初時小心翼翼,生怕此法有假,傷及自身。一待練過第一式「盤古開天」,二人吐納之下,不覺有異,更覺勁力充沛,精神有震、他們相望一眼,俱是驚喜一笑。

  二人收功對坐,雲飄鶴道:

  「兄弟果然了得。如此看來,愚兄先前之想,卻是多慮了。」

  文奇崛慰道:

  「大哥事事小心,卻也沒錯。」

  雲飄鶴看著文奇崛,高聲道:

  「我們這等練來,此法不過九式,焉能費時四十九日?」

  那髒老頭不知你我根基,當是把我們看得扁了。

  文奇崛眉頭微皺,接道:

  「他又言四十九日之後,不成斷不可再練,又是何意?」

  敢情那髒老頭古怪,這『玄黃功』也如此怪異按理習練功法,愈久愈精,愈久愈神,若說練功有期有限。

  期限一過,便練它不得,實是亙古未有。」

  雲飄鶴對此同感,正要續言,萬不想口未張開,腹中竟是驟然大痛!文奇崛見他異樣,未及詢問,亦感五臟奇痛,氣血亂竄。二人劇痛難忍,俱是滾倒於地,連聲慘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1:01

第二十二章


  文奇崛、雲飄鶴慘叫聲中,冷汗浸出,心下大海難堪:

  「有此異樣,顯是練『玄黃功』之故。那老者如此害人,只恨自己求功心切,處處以君子之心度人了。那老者這般可惡,百般戲弄折磨我們,將死尚不知是何道理,此中大恨,何能道盡!」

  二人折騰多時,一個時辰過後,那諸多苦楚竟是無形民散。其苦一去,二人又覺氣力較前大為增進,四肢百骸尤是舒泰無比。

  二人精神大震,不知所以,隱覺此中更是玄妙。

  文奇崛心下一動,揣測道:

  「玄黃功』諸多怪疑,可是練成一式,定要歷此一難?」

  「此功尚有八式,我們還要生受八次不成?」

  雲飄鶴知已功力有進,驚喜之下,卻是笑道:

  「兄弟,愚兄已是大受其益,自不疑它了。練就如此奇功,仗此鏟奸除惡,拯救武林,既是百次之苦,愚兄亦是甘受。」

  文奇崛聽此頜首。二人再不多言,又觀其壁上,依法習練『玄黃功』第二式——「女蝸補天」。

  此式練過,二人又是腹中裂痛,卻比先前為烈。二人苦苦熬過,自不稍待,接著練那第三式——「帝殺嗤尤」。

  他們不懼死痛,這般練下,七天過後,竟又練完了第四式「界射十日」,第五式「鯨竊息壤」,第六式「禹化為熊」。第七式「精衛填海」,第八式「刑天爭神」。

  二人練就八式,見那第九式名為「舞一而足」,俱是搖頭。

  雲飄鶴動問道:「此式稱謂玄奧;兄弟可知其意?」

  文奇崛思之片刻,口道:

  「促乃古代傳說中的一種奇異怪獸,似龍,惟有一足。

  好在此功九式,皆是以遠占神話名之,自不必烙求其意,我們依法而練就是了。」

  二人照壁習練,頓覺此式招式繁複,氣運異他,遠比先前八式難練之至。他們自不畏苦;一想此式一就,便可大功告成,行走天下,尤覺鬥志健旺,信心十足。這般耗時三日,他們自覺習練已熟,索性委坐於地,靜待那最後一次的奇痛來臨。

  他們久等不覺有恙,頗以為怪。乃至過了一日,疼痛尤是沒有發作,他們心廠納罕,相顧夫色。

  又奇崛對雲飄鶴道:「大哥,莫非練至此節,大功告成,我們就不用受那劇痛之苦了?」

  雲飄鶴疑雲便重,回道:

  「玄黃功』處處古怪,我們何不試上一試。」

  他身形不動,對準遠處石壁,出手遙擊,一擊之下,卻見那石壁紋絲不動,竟是全然不見功效!

  文奇崛見之又驚。雲飄鶴失聲道:

  「兄弟,我的功力已是大不如前,這是怎麼了?」

  文奇崛起身上前,急切道:

  「大哥,你再試試看。」

  雲飄鶴又是猛擊幾掌,一如前狀。他如受重擊,一下跳起,竟是雙手抓住文奇崛的雙肩搖道:

  「兄弟,我們上當了!

  文奇崛雙目駭直,許久才反應過來。他急不可待,也是出手拍向石壁,哪料如此相擊,直如泥手如海,微風過淨,亦是毫無反響。

  文奇崛一瞬之間,頭腦轟響;縱是不練這「玄黃功」,以己之力,這般重手,那石壁當也碎其一洞,搖上幾搖,眼下這等結果,非是「玄黃功」一無有成,就連自己先前的一身功力,竟也全失!

  轉眼之間,這般巨變,文奇崛怔怔呆呆,疑是人夢。

  他自擂雙手,又細細撫摸,癡癡道:

  「笑話!全是笑話!我文奇崛怎會全無功力,鬥雞不能?」

  他又擊幾下石壁,忽哈哈一笑:

  「大哥,你太多心了。我們打它不得,定是這石壁硬異常。你若不信,你接我一拳,不就行了嗎?」

  雲飄鶴見他踉蹌走來,自知文奇崛受此重創,一時承受不住,方變得這番模樣。雲飄鶴心境和他一無二致,今見他如此,強自打起精神,忍痛道:

  「兄弟,我們是多心了。『玄黃功』非同小可,我們不知它奧妙所在,豈可灰心喪氣了」

  他見文奇崛如是未覺,仍是抓住他手,讓他一揍,雲飄鶴心下大傷,哀道:

  「兄弟,你怎麼了』兄弟,大哥的話你也不聽了?」

  文奇崛忽然把手停住,一頓之下,他猛然抱住雲飄鶴,哭道:

  「大哥,我們全完了!大哥,我們什麼也於不成了!」

  他發聲而哭,雲飄鶴心如刀絞,亦是再忍不住。他們抱在一處,哭作一團。

  不知何時,二人淚似哭干,頭裂目眩,百骸如空。他們對望一眼,忽又齊發苦笑。

  文奇崛哺哺道:

  「大哥,小弟什麼都明白了,你呢?」

  雲飄鶴怔怔道:

  「兄弟,愚兄什麼也不想明白了。」

  文奇崛咧嘴欲笑,卻發不出聲來。他目中若空,平平道:

  「小弟真的明白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天意,都是報應。小弟殺人逾百,己遭天遣,罪不可想,小弟卻想就此悔過,輕輕了斷,真是太傻。」

  雲飄鶴黯然神傷,搖頭道:

  「兄弟如此說來,愚兄替天行道,更沒做過虧心之事,今番這樣,也是報應嗎?」

  文奇崛漠然接道:

  「古人云『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以愚兄遭遇看來,那實是妄語鬼話。天意或許本就是惡,至於那善字,當是人為自欺,純屬騙人。」

  雲飄鶴憤然罵道:

  「蒼天無限,何等不公!惡人當道,大不滅他,反是幫他,似我等之人,拯救大下之舉,滿懷正義之心,全是錯了嗎7」

  文奇崛見雲飄鶴罵不絕口,苦笑道:

  「大哥枉用氣力,卻不如我們兄弟喝上幾杯,大醉一場。想我們一醉七日,全然不覺,真是好極!小弟今日已知酒的妙處,從今往後;小弟決心,做個真正的酒鬼,陪伴大哥天天狂飲,爛醉如泥,豈不是好?」

  二人縱聲大笑,攜手回到外面酒罐跟前。他們待見罐底尚有「玄黃酒」,面上俱是一動。

  他們舉著酒罐,輪流喝著。那諸多穢物,卻是如視未見。不消多時,酒罐見底,文奇崛把它摔在地L,立有一聲炸響,其聲如雷,在洞中滾來滾去。

  二人靜靜聽那響聲,不發一言。直待那聲響全然消逝,二人方喘出氣來。

  文奇崛道:

  「大哥,你沒醉吧?」

  雲飄鶴道:

  「兄弟,你也沒醉?」

  文奇崛自覺渾然無事,惑道:

  「大哥酒量過人,如許些酒,自是少了。小弟不勝酒力,焉能如此?小弟今日求醉,也是不能了!」

  雲飄鶴似被點醒,擊手道:

  「這就怪了。那日愚兄無奈喝此,沒喝許多便人事不知,方才愚兄喝的並不為少,這會竟一無所覺,豈不咄咄怪事!」

  二人深知有異,一時凝重起來。再想自己已然練過「玄黃功」,只有此節和前日不同,莫非正因此故,自己才飲而不醉?

  不醉之下,二人馬上思及武功盡失之事,心道:

  「前番飲而即醉,後是功失;今日功夫不醉,可又是什麼徵兆?……難到,我們若再去習練『玄黃功』,失去的武功又會回轉嗎?」

  他們據此推測,自覺心頭一亮,怦然大動。他們對視一眼,文奇崛微微一笑,自嘲道:

  「欲醉不能,小弟命苦如此,只好又要習練『玄黃功』,聊以解憂。大哥可願陪伴小弟嗎?」

  雲飄鶴會心一笑,道:

  「酒已全於,愚見自也想讓小弟相陪,做那解憂之事。

  小弟先行說出,愚兄卻是不領小弟的人情了,哪有不應之理?」

  二人又是大笑。他們攜手回歸壁前,重又練起「玄黃功」。一式「盤古開大」練過,二人立覺體內漸生氣浪,如蛇湧動。他們狂喜之下,自知功力已見復回,不覺更加謹慎。一待那腹痛重又降臨,他們再不為苦,挨過之後,接著再練。如此又費七日,前八式俱已練完。

  二人這等時候,想起前番之變,均是不寒而慄。他們默望第九式「要一而足」,終不敢貿然再練。

  文奇崛道:

  「我們功力失而復得,多是後喝的『玄黃功』之效。這裡已無酒可覓,若是貪求全功,只怕又要重蹈覆轍,再無繞幸之理。我們就此罷手,大哥以為如何了」

  雲飄鶴亦是此想,連連點頭,口道:

  「貪多務得,知足常樂,我們絕處逢生,是該收手了。」

  文奇崛長歎一聲,憾道:

  「話雖如此,我們未獲全功,終是可惜。我們當把這八式演練純熟,精而再精,或能聊補此中缺爾。」

  雲飄鶴聽此頜首,亦是一歎。

  一月之後,二人已將『玄黃功』前八式演練數遍,自知再無機漏,精上加精。奇的是那練過一式便覺腹痛的怪事,竟是每每重統一次,痛即有減,至此已然全無了。

  此刻,他們站立壁前,面對第九式「愛一而足」,雲奇崛道:

  「我們在此已近四十九日,不想只是練就前八式而。

  今日思及那老者之言,真是慚愧。」

  雲飄鶴道:

  「我們重仟在身,自不能在此久留,我們可把九式功法記在心中,他日有暇,無牽無掛,再練不遲。」

  他們對壁默念,直待把九武功法倒背如流,爛記於心,方是停下。雲飄鶴抬腳欲走,卻聽文奇崛追:「大哥且慢。『玄黃功』如此怪異,我們有此繞幸,若是他人無意到此。照壁習練,只怕是禍非福了。我們不如將石壁毀去,也好令人免受其害。」

  他道此出手,猛擊石壁,頓見氣浪排空,光湧急嘯,宏光滿洞。文奇崛暗喜「玄黃功」厲害如廝,心下一暢,萬不想宏光過後,壁上擊出的大洞之中,裡面竟是傳出一聲驚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1:16

第二十三章


  文奇崛、雲飄鶴聞有人呼,驚疑退後,如遇鬼怪。他們在此月餘;若說隔壁為空,且有仙在,豈能置信?

  若真的有人,是何人?

  此中只有一壁之隔,我等在此言談,那人可是早已聽到了?若是如此,我等為何竟聽不得那裡半點聲息?

  他們諸疑在胸,一待那裡接著又是傳出幾聲輕叫,二人方是確信耳聽不錯。他們目光相接,神情冷肅,手護胸前,忽起身形,直如皎龍人水,雙雙投身洞去!

  洞內陰暗,二人身形飄下,一眼便見眼前呆立一位妙齡少女。這少女口張忘合,身如木隅;二人從天而降,她顯得驚嚇過度了。

  二人不料於此,心下一鬆。他們正欲出言相慰,可細看之下,二人竟是同聲叫道:

  「仇瀟瀟?!」

  敢情這位妙齡少女,正是失蹤已久的仇瀟瀟。

  仇瀟瀟一聽來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週身一抖,方似靈魂歸竅、她怯視二人,顫聲道:

  「你們來於什麼?」

  她道過此語,連連後退。文奇崛見她體態柔弱,髮鬢蓬鬆,一臉憔悴,心下一痛:

  「自己當初掠她作為人質,不想當天夜裡,她便失蹤。

  眼下她變得這副模樣,自是自己之過了。」

  文奇崛黯然神傷,鬱悶如堵。他上前一步,輕聲道:

  「小姐,小生找你好苦。小姐,小生悔之不及,小姐平安無事,這是最好了。

  仇瀟瀟聽文奇崛如此之說,卻是神情有定,憤憤道:

  「腐儒怪俠,你我不共戴大,我仇瀟瀟只恨不能親手殺你!」

  雲飄鶴旁觀之下,面上一苦,出聲道:

  「小姐可還識得在下?」

  仇瀟瀟打量著雲飄鶴,冷冷道:

  「你和他混在一起,自是棄善為惡了。雲飄鶴,想不到你竟是這等敗類!」

  雲飄鶴苦笑一聲,動情道:

  「小姐受此同苦,在下若能為小姐消怨解恨,小姐儘管罵來,在下絕無怪意。只是此中變幻太多;非是小姐想像的那麼簡單了。」

  文奇崛接道:

  「小姐,此話一點不錯,小生一定救你出去。」

  仇瀟瀟不以為然,只道:

  「腐儒怪俠,你會這樣的好心?我被關在這裡,不是你的主意嗎?我的爹爹,你把他怎麼樣了?」

  她恨問之下,神情緊張二人聽她提及起仇瀟瀟,忽是心下一沉,惑然自問:

  「我們已然認定仇瀟瀟是那個蒙面人廠,他自是罪魁禍首。以此推測,仇席滯失蹤之事,當是他詐死之前,為了保全自己的女兒,暗中將她帶走,藏匿在此。聽她這般動問,這件事分明又不是仇瀟瀟所為,如此看來,先前斷定仇瀟瀟就是那個蒙面人,可是錯了嗎?」

  二人頭腦一漲,頓覺理好的頭緒,眼下又似亂成一團了。文奇崛自信殷無法懷疑仇瀟瀟,決不是一時衝動之同,當還有許多隱而未發之由;雲飄鶴堅信那蒙面人的聲音,聽來和仇瀟瀟無異。二人有此心志;自又不覺有錯,他們排出雜念,齊聲問道:

  「小姐,何人帶你到此?」

  他們這樣動問,心下卻又有了盤算,仇瀟瀟若是能說出是何等人來,他們自能從這人身匕,找到答案。此中結果,猜想起來,不過有三:一是仇瀟瀟故弄玄虛,為了不走漏風聲,他連女兒都是瞞下,只把她救回;二是辛不羈為了擺脫仇瀟瀟;做個真正的天下武林盟主,趁此將仇深探劫持,以備日後發難,用以接迫仇瀟瀟,三是那些和文奇崛有血海深仇之人,劫走仇深深,今文奇崛說之不清,罪加一等,以此更加激怒天下武林,合力剿殺。

  仇瀟瀟見他們問過此言,眼睛死死盯著自己不放,目光之中,飽含焦慮急切之情,她暗自一驚,心道:

  「他們那樣問我,又這樣急不可待,難到此事真的不是文奇崛一手安排?那會在他的草廬之中,他出去不久,一蒙面人便從後窗而入,將我一抱便走,帶到這裡。我只道文奇崛那時出去,原是拖住來人,好讓他的同黨趁此將我挪走,更恨他奸詐狡猾。那蒙面人若不是文奇崛的同黨,又是誰呢?」

  文奇崛見她久不作答,目光閃爍不定,再道:

  「小姐,劫你之人害你至此,我們問個明白之後,自要為你殺他尋化小姐,你遼猶豫什麼?」

  雲飄鶴亦是急道:

  「小姐,此事關係重大,那蒙面人又如此可惡,小姐還要庇護他不成?」

  仇瀟瀟幽歎一聲,直道:

  「那人青衣蒙面,把我帶到這裡,就是一去未回。他是哪個,你們若是真的不知,也就算了,何必問我!··」

  文奇崛,雲飄鶴互望一眼,文奇崛隨後道:

  「小姐,那蒙面人一去不回,定會有人給你送茶送飯,你才能捱到今日。那是何人,小姐能否見告?」

  仇瀟瀟冷笑聲聲,良久回道:

  一腐儒怪俠,你刨根問底,究竟想做什麼!」

  文奇崛臉上一白,忙道:

  「小姐還不相信小生?」

  仇瀟瀟笑聲更冷。

  「腐儒怪俠,那蒙面人即使不是你的同黨,我被日在此處,也是因你所致。你殺人逾百,血債纍纍,又害我如此模樣,讓我相信於你,就憑這個?」

  文奇崛語塞難言,雲飄鶴見此忙道:

  「小姐真的不肯說嗎?」

  仇瀟瀟溫怒道:

  「雲飄鶴,你們不是來救我,而是另有企圖,是不是?」

  雲飄鶴苦道:

  「小姐歷此磨苦,性情大變,在下更要為小姐報仇了。

  我們問那送茶送飯之人,只想借此找到那害你的蒙面人,小姐若能成全此事,不但小姐的仇恨可報,大下武林的禍亂由此得免,也未可知。」

  仇瀟瀟一怔之下,又出冷笑:

  「雲飄鶴,你也和腐儒怪俠狼狽為奸,天下禍亂焉能得免?」

  雲飄鶴見她百般辱沒自己,心下一氣,怨聲道:

  「小姐既是不相信我們,也不該維護害你之輩。你隻字不說那送茶送飯之人,可是你識得他們,又已知那蒙面人就是你的爹爹仇瀟瀟,你們原是合謀一處,瞞騙天下嗎?」

  雲飄鶴道出此言,雖是激憤所為,亦是心下測度之餘。

  他見仇瀟瀟避而不答,又想那送茶送飯之人,乃是那蒙面人的看家之狗,仇瀟瀟既被國在這裡,哪有不恨這些走狗之理?縱是我等全為魔鬼,她為了洩恨脫身,亦應讓我們互相殘殺,一石三鳥。再想其父仇瀟瀟,眾人已然懷疑到他,仇瀟瀟這般舉動,更是可疑。若不是仇瀟瀟已知真情,此乃是他們父女互相配合,假戲真作,又有何解?

  文奇崛聽雲飄鶴道出此想,心下亦是一動,大聲道:

  「小姐,你執意不肯,只是言他一可是聰明過度,欲蓋彌彰?仇瀟瀟自度將你安頓於此,自己詐死惑眾,便可無所顧忌,暗中加緊行事為惡。卻不想我們已知是他了,正要找他算帳。小姐,你若是深明大義,為天下武林著想,幡然回首,為時未晚……小姐,那伙瀟瀟現在何處,陰謀何在,你都要如實講來!」

  二人這番言語,說得激昂高越,鏗鏘有聲,如弩連連而發,一一向的。

  仇瀟瀟無聲聽罷,搖頭自笑。她目光掃視二人,竟平平道:

  「你們都說完了?那好,我且間問你們,我的爹爹可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竟惹得二位視其如虎,看若毒蠍,直欲殺之而後快?」

  文奇崛、雲飄鶴至此一頓,卻是亞然。他們搜肚枯腸,竟是舉不出仇瀟瀟的一樁罪狀;連幸不羈有伺惡行,他們也只是想到他是「萬神幫」主,惟此一點,且尚需佐證。至於他們有何圖謀,到底怎樣禍亂天下,如何攻殺武林正道人士,他們非但不知,卻是全憑直覺猜測論之。僅管他們自認無誤,當是如此,可無憑無證,焉能令人信服?

  義奇崛難答之下,雲飄鶴道:

  「小姐,你口口聲聲罵我敗類,可否也能一下列出在下的罪行?……我們正在深查他們,過不了多久,他們自會現出原形。到得那時,只怕他們的罪狀太多太多,想要一一舉出,也是整付難書了!」

  雲飄鶴重重道此,忽聽洞中遠處,有腳步聲「鳴鳴」響起,向這而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1:30

第二十四章


  腳步之聲由遠而近,文奇崛、雲飄鶴相視一喜,思道:

  「此刻人來,定是送茶送飯者到了。我等倒要好好看看,此人看管仇瀟瀟,卻又為何使,她不肯將之道出?

  此人到底為誰,竟有這般魔力」

  二人如此思想,俱是神功暗運,戒備異常,立等之中,不想仇瀟瀟突然向前一衝,放聲呼道:

  「不要過來!快走!」

  二人聞言驟變,身如電射,撲向那腳步聲傳來之處。

  山洞曲曲,他們幾折幾拐,自料如此迅捷,那來人定是手到擒來,不想一路狂奔,他們忽覺那腳步聲倏地消失,再無異響。他們來到剛才腳步聲響之處,停下身子,四下環望,哪有人在?

  文奇崛驚異之下,大放噓聲。雲飄鶴目光迷離,猶自叫怪。

  文奇崛道:

  「來人在此消失,此中必有暗道機關。如若不然,豈不見鬼?」

  雲飄鶴手拍堅硬石壁,自道:

  「應該如此。」

  他們細細察看,不時手敲耳聽,只想探得暗道人口。

  如此找尋多時,卻是無所發現。

  二人氣惱之下,竟又各出出掌,以「玄黃功」擊打石壁。眼見壁上打出無數坑窪,仍是一無所得,他們大失所望,悻悻罷手。

  雲飄鶴氣喘吁吁,歎道:

  「兄弟,我們真的碰上鬼了。」

  文奇崛眉頭緊擰,不住搖頭。

  雲飄鶴悵望石壁,氣道:

  「躲得了一時,能躲得了一世?兄弟,我們去問仇深稅,她若再不肯說,我雲飄鶴也不會那般客氣了。」

  文奇崛道:

  「大哥,我們曉以利害,仇小姐會說的。她受盡驚嚇,大哥萬不可再嚇她了。」

  他們正待回轉,忽聽裡面傳出一聲慘叫!二人一聽是仇瀟瀟的聲音,叫聲不好,急急飛身回走。他們心跳神駭,匆忙之際,竟是連連撞上洞中石壁,饒是如此,他們卻是不知疼痛。

  回到原地,二人一看之下,又是惶惶:仇瀟瀟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竟是無影無蹤!二人未暇多想,一瞥壁上那震破的大洞,自道片刻之間,有人竟襲擊得手,轉瞬不見,定是從此洞來去了。他們不做稍待,忙又一躍出得洞口,順首山洞,狂奔追下。

  出得洞來,外面天清日朗,一片幽靜。他們登高而望,但見靈巖山蒼翠茫茫,松林郁郁,惟是不見人跡。他們猶是不甘,還是尋下山來,如此探查,終無所獲。

  文奇崛驚異更甚,歎道:

  「仇瀟瀟發那慘叫,定是遭人暗算。我們追尋不到,可是那裡又有什麼暗道機關?…是了,我們匆忙追下,只道來人從那大洞逃脫,到是忘了先前那人,亦是在洞中神秘消失。」

  他們有此之想,折身便返。一待回到那洞中,二人又是樣察細看,再以「玄黃功」四下重擊石壁。忙碌多時,二人還是徒然無功,空耗氣力。

  他們困惱已極,納罕之至。文奇崛委坐地上,抱頭不語,雲飄鶴卻是沖壁大罵:

  「無恥小人,縮頭烏龜!爾等不敢出來,可是怕老子執你的皮嗎?老子憐你這般怕你家老子,老子提到你時,怎會扒你的皮?對了,老子一不扒皮,二不抽筋,老於只是剁碎你的蹄子,看你還跑得了嗎?!」

  文奇崛聽他罵不絕口,心下更亂,他一聲哀歎,開口道:

  「大哥,你不要罵了好不好?大哥,小遞這會只想哭。」

  雲飄鶴大聲對文奇崛道:

  「兄弟,你哭什麼?我們眼下令人如此懼怕,你還想哭?」

  文奇崛悲聲道:

  「大哥,我們受此戲弄,宛似猴被人耍,不該哭嗎?」

  雲飄鶴上前幾步,高聲道:

  「兄弟,你洩氣了,灰心了,是不是個?」

  文奇崛看他一眼,竟是點下頭去。

  雲飄鶴一把抓他起來,叫道:

  「兄弟,這麼說,可不是你腐儒怪俠了!」

  文奇崛一把將他推開,大聲道:

  「大哥,我不是腐儒怪俠了!我什麼也不是!大哥,我們都是白癡!」

  雲飄鶴見他如此責怨自己,口氣一緩,心下大憐。他呼懦半天,輕聲道:

  「兄弟,大哥口不擇言,兄弟真的怪我了嗎了」

  文奇崛目光晦暗,痛道:

  「大哥心下難受,小弟焉能不知?小弟只是覺得迷團其重,疑不勝疑,如此下來,小人怕縱是一死,也難擔重任了。」

  雲飄鶴氣力一沉,亦覺茫然無緒,奇苦難言。他一拍文奇崛的肩頭,沉重道:

  「兄弟,大哥心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文奇崛隨口道:

  「大哥要講什麼?」

  雲飄鶴看他多時,忽現一笑:

  「大哥若是講明,兄弟不會怪我?」

  文奇崛亦是一笑:

  「大哥如此說話,小弟到要怪你了。大哥有話,儘管講來。」

  雲飄鶴微笑搖頭:

  「兄弟,你若怪我,愚兄也是認了。愚兄只是忽有此想,不得不說。」

  文奇崛見他這般費言,奇道:

  「大哥到底要說什麼?」

  雲飄鶴一瞼笑容,重聲道:

  「兄弟喜歡仇瀟瀟,是不是?」

  文奇崛見他那般鄭重,真不知他說出什麼話來。可一聽此言。他先是一愣,繼而失聲笑道:

  「大哥開此玩笑,真是太過了。小弟癡心纖繡,至死不移,大哥難到不知嗎?」

  他言及此處,又覺雲飄鶴太是荒唐。如此關頭,他怎有心說此風馬牛不相及的事來?卻不知他忽有此想,到底因何而起。

  他搖頭苦笑,雲飄鶴見來,仍重聲道:

  「兄弟,愚兄只是提醒了你,若是沒有,當是最好。不過,愚兄見你適才魂不守舍的樣子,又聽你說出那般喪氣之話,當與往日大不相同。視想:兄弟你前番受了多少苦難,次次不比今日為若,緣何此時你這般氣餒?愚兄想來,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仇瀟瀟之故。你也許並不自知,不知不覺之中,你已經喜歡上她了。若不如此,你決不會這樣。」

  文奇崛聽他一番征談,心下驚道:

  「不錯,我今日的確與往日不同,可這一切,又和仇探深有何關連?我處處碰壁,宛若是個瞎子,前面又有無數陷阱,我今日心灰意冷,又有什麼?雲飄鶴這般說我,這般認定,我怎一無知覺?莫非此中情迷,惟有旁觀者清?

  文奇崛心下煩亂,索性不去想它,只道:

  「大哥,我們要事在身,如此小事,不必多言了。小弟為了大下武林,兒女情長一併捨去,如何?」

  雲飄鶴道:

  「兄弟誤會愚兄了,愚兄只是擔心瀟瀟做大奸巨惡,日後若是利用仇瀟瀟控制兄弟,兄弟當要小心。」

  文奇崛一笑置之,卻不多言。他摒棄他念,轉又思及眼下如何行事。雲飄鶴見他沉思不語,隨道:

  「兄弟在想什麼?」

  文奇崛良久回道:

  「大哥,小弟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我們不可公然行事。

  仇瀟瀟那會問及我們,到是提醒了我們,仇嘯傲,辛不羈惡行未露,毒意未顯,縱是你和他們直接交鋒,天下人又有誰能相信你我?,若是被他們反咬一口,煽動天下武林大肆圍剿,我們凶險不說,卻是更對他們有利。』」

  雲飄鶴贊同道:

  「兄弟,你是說我們還是暗中而行,查找他們的罪證嗎?」

  文奇崛道:

  「一但我們掌握廠他們為惡的確鑿證據,揭穿他們的本來面目,大下人等勢必群起而攻之。正所謂」千夫所指,無疾而死』,比起我們二人之功,豈不強過萬倍?!」

  雲飄鶴拍手道:

  「言之有理!兄弟,我們眼下就走,不可再耽誤了。我們已在此中停留多日,真不知江湖之上,會發生什麼事來。」

  文奇崛聽此心慌,亦是急不可待。他們二人再不多言,轉身便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1:42

第二十五章


  梨花鏢局。

  一大早,鏢局門外便來了二個老者。他們衣衫破爛滿臉污穢,花白的鬍鬚之上,尤是掛滿了生土。

  守門的嫖師一見他們近前,眉頭皺,喝道:「老頭,你們賊眉鳳眼,臭氣熏天,撞到我家鏢局門下,可是討接嗎?『他見二位老者仍不停步,心下更氣,又罵:」老早看見你們,天都要霉氣了,老頭,還不快滾「他走下台階,搶拳作勢,直想把他們嚇跑,卻不想二位老者毫不驚慌,從容停下。

  其中寬臉老者道:「梨花鏢局,大下皆知,名震海內,卻不想仇總鏢師仙逝過後,竟變得如此霸道,不近人情,豈不可惜*站立其側的園臉老者接道;」仇總鏢師在世,尚且不以衣貌視人,禮待優厚,今日吾等受此喝斥,更不應該了。「

  守門縹師聽他們一唱一合,言談之中顯是大有來歷,他疑惑之下,口氣一軟,問道:「二位可是何方仙聖?」

  二位老者對視一眼,寬臉老者道:「貴鏢局新任總鏢師,可是大師兄霍不旺?『守門鏢師聽他直呼總鏢師其名,更覺來人大有來頭,心有所忌,無奈答道;」不錯。二位到底是誰?「

  二位老者哈哈一笑,只道:「吾等有要事要見霍總鏢師,事關近日江湖發生的諸多血案,鏢師糾纏細枝末節,一味動問吾等的易價,又有何必T『守門鏢師聽此色變,不覺雙拳緊握,退後一步,心道:」近一日多來,江湖之上血案不斷,腥風密佈。天下名門正派首腦人物,接近被殺。武林盟主辛不羈已然傳命天下,嚴加防範;一但發覺可疑之人,格殺勿論。這二人指名道姓要見霍總縹師,又笑談江湖血勝之事,史避而不答自己名姓,豈不可疑?倘若他們就是行兇之人,以己未技,自不阻止不了他們,反而命喪手廝了。「

  他又驚又怕,臉色幾變。好在他行鏢多年,見識不淺,卻也能故他鎮定。他心跳欲出,強自站穩腳跟,嘴道:「二位既是為大事而來;在下也不多問了。二位在此稍待容在下進去通稟霍總鏢師,也好開門迎客,莫讓霍總鏢師責怨在下辦事不利,慢待了二位。」

  他言不由衷,卻是深怕他們就此直人。不料二位老者

  又是一笑,爽快道:「如此說來,卻是有煩鏢師了。」守門鏢師見他們拱手一揖,不及還禮,忙是人得門去。

  他生怕他們隨後跟來,竟是不時驚恐回望。

  穿廊過門,幾轉幾折,守門鏢師在一高大朱紅閣樓前停下。他顫顫扣動門板,雙腿戰戰,大聲道:「總鏢師,大事不好了!」

  門裡一聲喝斥:「陳萬風,你大早報憂,可是真的瘋了,咒我早死嗎?」

  守門鏢師一聽是霍不旺責罵自己,心下叫屈,又道:「總鏢師,在下。……」

  門裡一語怒叫,打斷他言:「陳萬風,滾進來說話!」

  守門縹師陳萬風心下一抖,推開房門,抬眼一看霍不旺間是立在地中,雙眼佈滿血絲,書案L燭火尚燃,暗道。

  「總鏢師顯是通宵未眠。近來江湖之上血案迭出,他身為天下四大鏢局之首的梨花鏢局總縹師,此等時刻,也難怪他睡不安穩,脾氣也愈發暴燥了。」

  他躬身上前,將門外之事詳說一遍,後道:「總鏢師,在下以為這二人甚是可疑總鏢師召見他們,怕是不妥。」

  霍不旺一瞪陳萬風,氣道:「梨花鏢局的威名,豈是怕出來的嗎?一他們不是罷了,若真是那血案真兇,我梨花鏢局再建奇功,再添榮耀,當在今日!」

  他一言及此,氣喘不止。陳萬風欽再進言,又見他雙目一瞪,喝道:「我霍不旺承繼總鏢師之位,寸功未立,你若放走他們,我霍不旺拿你試問!陳萬風,你還不去有請,可是讓我坐失良機,難為總鏢師嗎?」

  他無端訓斥,陳萬風心下有氣,忙是轉身出來,一路暗罵:「霍不旺,你當上了總鏢師,竟是這般欺凌於我,不當人看。我陳萬風真心為你著想,可是為了討你的罵嗎?!」

  他恨怒之下,卻是惟恐那二個老頭不是行兇的惡人了。

  他引他們進得大門,卻道:「二位,我家總鏢師恨及那血案真兇,誓與兇手不共戴天。二位若是有知真兇的下范,自可恭請總鏢師前去殺敵,以了總鏢師平生大願!「

  三人來到朱紅閣樓門前,陳萬風心下一恨,暗道:「霍不旺啊,霍不旺,你的能耐,在下還不知嗎?…你自命好漢,目中無人,好賴不知,己是臨死不遠了。」

  他一扣房門,輕聲道:「總鏢師,客人來了!」

  此音落下,裡面卻無回應。陳萬風臉上一暗,心道:「霍不旺在擺總鏢師的架子,分明又是讓我難堪。」

  他強壓怒氣,又是扣動房門,大聲道:「總鏢師,客人等候多時,總鏢師可是不肯一見嗎?」

  一語落地,裡面仍是寂靜。陳萬風耐之不住,又待高叫,卻見二位老者逕自一推,打開了房門。

  三人往裡看視,俱是驚呆:但見霍不旺倒在地上,胸前濺血,瞳洞無光。竟是死了!

  陳萬風怔怔難言,跑上近前,待見霍不旺胸被擊穿,鮮就湧昌,猛一聲哭道:「總鏢師,你剛才還好好的,我剛出去,你怎麼會死?

  總鏢師,我那會還在罵你,恨你。如今你真的死了,我陳萬風向誰悔過?、『「

  二位老者連聲吁道:「霍總鏢師死不瞑目,吾等自要為他報仇了。」

  陳萬風至此,方是去了疑念。他哭著抱起霍不旺,沖二位老者道:「我家總鏢師遭此橫禍,二位都已看見,你們若是知曉真兇,就請告訴在下,在下要為總鏢師報仇!

  二位老者面沉似水。寬瞼老者道:「霍總鏢師突遭毒手,顯是有人怕我們謀面,故此殺人滅口。那人這般行事,卻是更加暴露了他的易份。」

  圓臉老者沉重道:「江湖血案接連不斷,禍及多少無辜之人!吾等若是再保求穩妥,一味謹慎,真不知又有多少血案再發,多少仁人受害!」

  一言及此,他毅然扯去假須,摘去假髮,寬臉老者微一猶豫,也是盡卸偽裝。陳萬風再看眼前二人,不由驚道:「腐儒怪俠?!,。雲飄鶴?!信會是你們?!,。你們。」

  圓臉之人一臉肅穆,口道:「陳縹師,虧你還識得小生。不錯,小生正是腐儒怪俠

  文奇崛。「

  寬瞼之人亦道:「在下雲飄鶴,陳鏢師,咱們久違了。」

  文奇崛見陳萬風一臉驚惶,釋道:「陳鏢師,我們喬裝來此,乃是為了探查近來江湖血案的真兇,陳鏢師萬勿見怪。」

  雲飄鶴道:「正是。我們隱身練功月餘,一到江湖之上,便聞得近來血案之事。我們前來貴地,卻不想霍總鏢師也是遭難。

  陳鏢師,我們心疑一人,此人和貴鏢局大有關連,陳鏢師若想替霍總縹師報仇雪恨,就該和我們說明一切,切勿隱瞞。「

  陳萬風自知霍不旺之死,決不是眼前二人所為。自己那會從霍不旺房中出來,便是出門引他們二人人戶,那兇手當是趁此間隙殺了總鏢師。他們既言真兇與梨花鏢局關係甚大,已是疑有其人,這般著來,他們所言似不為虛:殺人害命,只在那片刻這間,餘人者縱不是鏢局中人,也定是局中有人暗中策應,若不如此,殺人者焉能那般輕易得手?

  陳萬風念及這裡,面上一凜,決然道:「二位若能道出真兇,為我家總鏢師報得深仇,在下感激不盡,豈能知之不言,隱瞞一二?。只不知二位想聽什麼,還請二位明示。「

  文奇崛讚歎一聲,隨道:「二月之前,梨花鏢局押解木箱鏢車,陳鏢師可在其

  列?"陳萬風回道:「在下正在其中。」

  文奇崛追問道:「此中詳情,陳鏢師可知?」

  陳萬風答道:「文公子問及此事,在下到可詳述一二。那次押鏢,在下充作車伕,死裡逃生,實是凶險不過。」

  他言此慘然一歎,又道:「押鏢之事,乃是武林盟主辛不羈親自所托。新任總鏢師霍不旺召集鏢局眾人,竟是破例將此中詳情盡數告之我等。他言及此次押解的,非財非物,乃是無一k門主殷無法之女殷情絮,一路招搖,旨在引出盟主所疑詐死的殷無法,失蹤已久的獨孤雄,還有他們的同黨,進而一舉殲之,為武林除害。

  「我們接此重任,心下惶惶:他們俱是江湖魔頭,武功蓋世,既使把他們引將出來,我等不堪一擊,豈不必死無疑?霍不旺似是看出我等畏懼之情,又言武林盟主早已安排好大下頂尖高手,暗中相隨策應;再又拿出一瓶丹藥,說是武林盟主所賜,每人服下一粒,即可助長十年功力。

  「用陽我等押鏢出去,荒原之上,有一村夫老者帶著眾人,劫奪木箱鏢車。我等苦戰之下,死傷頗多,卻仍不見策應之人。到是有一個被村夫老者喚作』天香『的姑娘,救了霍總鏢師和在下一命。「

  「『我和霍總鏢師死裡逃生,隨後跳上木箱鏢車,急趕脫

  身。狂奔之中,又覺身後有人窮追不捨,霍不旺恨惱武林盟主謊言策應,以致鏢局死去多人,這時使命我把車停下,隱匿草中。

  我們暗中得見,窮追之人原是那村夫老者和天香姑娘。更奇的是,那村夫老者竟言木箱之中的殷情愫是天香的娘親!他們剛把木箱開啟,『萬神幫』一行數十人隨後趕到,他們拚殺一陣,逃出不遠,終被抓獲。我們心下奇異,一路跟蹤來到一座莊院,隨後出來一白衣老頭,將他們迎進莊去。

  「我們徘徊莊外,正想人內探得詳情,不料一夥蒙面人似是從大而降。我們躲避不及,正自叫苦,那想他們之中有人叫出霍總鏢師的名號,又聽他們對霍總鏢師言及,他們就是武林盟主所派的策應之人,這會來抓殷無法了。

  「我們隨他們門進莊院,盡殺守在外面的『萬神幫』眾,一待進得大廳之中,那個叫天香的姑娘卻是哭著跑出門去。我們念她救命之情,卻也沒有將她和殷無法的關係說給眾人,任她去了。其後,我們和殷無法,那個村夫老者一番惡戰,還是讓殷無法帶著他的女兒逃脫,只有那個村夫老者被眾人生擒,現押在武林盟主的大牢之中。」

  陳萬風細細道來,文奇崛聽過無語,心下卻道:「照此看來,此事卻是辛不羈一手策劃,當與仇嘯做無關了。可辛不羈乃是仇嘯傲的傀儡,他縱是有心發難,眼下羽毛未豐,又怎敢拿仇嘯傲的鏢局中人做引,荒原之上又見死不救?若說此乃仇嘯傲的主意,顯又是大為不妥:仇嘯傲再是惡毒,自可命辛不羈以名門正派中人押解

  木箱,又怎會置鏢局中人生死於不顧,自將梨花鏢局全然毀掉?

  文奇崛苦思不得其解,焦灼之下,直覺頭昏腦漲,渾然一片。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1:58

第二十六章


  雲飄鶴聽過陳萬風之言,再看文奇崛茫然之狀,忽發一笑,大聲道:「兄弟,此事已然明朗,你還不覺嗎了『文奇崛聞言心駭,忙道:」大哥,小弟實是困惑已極,還請大哥指點迷津。「

  雲飄鶴微微一笑,卻不馬上作解,又問陳萬風道:「陳鏢師,仇總鏢師葬在何處?」

  陳萬風不解道:「雲大俠,仇總鏢師為人所害,至今尚是無頭之案。雲大俠問及此事,可否也是有跡可查?『」

  雲飄鶴道:「陳鏢師,在下只想在仇總鏢師的墳前,說出那真兇為誰。此舉雖是似顯多余,卻對告慰仇總鏢師的亡靈,令我等心下有安,平添殺敵之氣。」

  雲飄鶴說此,沖文奇崛把頭一點。文奇崛一怔之下,心下驟然一閃:「雲飄鶴這般托詞,可是要察看仇嘯傲的墳中可有其倘若棺木空空如也,此中疑處自是如煙而散不必費解了。

  他如此想來,精神一震,暗悔先前地般多思忙碌,只己未曾想到此節,可謂千慮盡廢,只在一失。

  陳萬風聽過雲飄鶴之語,眉頭一皺。雲飄鶴這等麻煩,又有何必?他心下雖怪,自又不願違道於他,有礙得知

  陳萬風語無倫次,顯是驚喜之下,不能自支。文奇崛見他如此模樣,搖頭道:「陳鏢師,仇嘯傲大奸若忠,想他愚弄世人已久,小生也不見怪陳鏢師這般虔誠。只是眼前事實俱在,陳鏢師若是思及他置梨花鏢局於不顧,作此詐死一事,陳鏢師當可知其是何等之人了。

  似此之徒,陳鏢師還不知悟,仍視他為梨花鏢局的天大救星,真是一錯再錯了。「

  雲飄鶴勸戒道:「陳鏢師,那仇嘯傲詐死是真,梨花鏢局衷敗是真,眾鏢師做引送死是真,霍總鏢師慘毒手為真,在下還可斷言這一切不幸,俱是仇嘯傲暗中策劃所至,決不似假,亦是為真。陳鏢師面對這些,也該好好反省了。」

  他道過一歎,不料陳萬風冷笑一聲,目光如刀,盯住他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同?在下到是反省過了,仇總鏢師詐死之舉,實是為了暫避爾等惡賊的毒手!『。霍總鏢師之死,原是爾等那會拖住在下,好讓爾等同夥趁機殺他。

  爾等此時又出言騙我,又是為了什麼?。。,可是讓在下做爾等的走狗,四下咬人嗎?「

  文奇崛,雲飄鶴暗自苦笑:「此人執迷不悟,愚頑十足。我等一番忠告,卻不料成了他攻擊自己的口實、此人雖是這樣,可倉促之間,要想讓他接受這忽如其來的嚴酷事實,當也難為他了。」

  他們正欲再加勸戒,萬不想陳萬風恨叫聲聲,竟是撲將上來,形同拚命。

  文奇崛,雲飄鶴俱是閃身避過,叫道:「陳縹師,我等若是真兇巨惡,還用和你多言嗎?。陳縹師,你忠義有加,疾惡如仇,何不知我等一道去找尋仇嘯傲,為死去的霍總鏢師,眾鏢師報仇洩恨!」

  陳萬風不聽則可,一聽之下,更是如瘋似狂,凶狠攻來二人連連躲閃,又道:「陳鏢師,你好是糊塗,我等苦口婆心,這般忍讓,你還不醒悟?」

  陳萬風任憑二人如何言說,只是如中瘋魔拚死擊打,二人久勸無效,自知再言無益,隨及飛身落在遠處。

  陳萬風見二人縱之下,如鷹沖天,飄行甚遠,登時心驚罷手。他遙指二人,口道:「無恥奸賊,爾等作惡多端,竟又血口噴人,辱沒仇總鏢師!在下功力不濟,殺爾等不得,爾等就可一走了之嗎?

  在下自有辦法,讓爾等惡行昭然於世,罪加一等,激天下英雄群起討伐,以遂我不逞之願!「

  陳萬風這般道過,切齒怪笑。

  文奇崛,雲飄鶴見狀心冷,不忍觀瞧。

  文奇崛心有所感,傷情道:「佛回『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其難矣!只怕小弟吞下屠刀,在這陳萬風眼裡,不但成佛不得,甚至當個小鬼也不成了。」

  雲飄鶴呼噓道:「兄弟此言差類似陳萬風之輩,盲從無知,愚忠愚信,雖可為人,更能為鬼;為人不是真人,為鬼不是真鬼。

  人若如此,方是最為悲慘!"雲飄鶴隨意說此,文奇崛聽了卻是心下一痛,低下頭來,自問:「我前番殺人逾百,天下共憤,可是真鬼了?我此時為了天下武林奔波,受苦受難,在所不惜,可是真人了?

  我人為一人,身為一身,到底是人是鬼?若說我人鬼俱是,混為,那人大還是鬼大?「

  他幾自多想,但聽遠處有一聲憤叫傳來,直如鋼針人耳,刺他醒轉回神。他一驚之際,卻見身邊的雲飄鶴呆望前方,面上慘苦,哺哺自道:陳鏢師,你自找身死,陷我等於萬劫不復之地,這就是你的辦法?。他日我等面對強敵,若也是功力不濟,莫非也要效你一死嗎?。。「

  文奇崛聽雲飄鶴一言,縱身一躍,急急趕回墓前。他見陳萬風自碎腦頂,橫死於地,失聲一叫:「陳鏢師,你這是何苦?。。你那般剛烈,這會竟是如此脆弱,陳鏢師,你死的太不值得了」

  他言過此語,喉頭一硬,淚沖服底,擠出眶外。

  雲飄鶴黯然走來,只道:「世上之大,無奇不用。似陳鏢師之人,空有一身武功,一腔熱血,如此死了,又有何用?」

  文奇崛駐立多時,哀道:「陳鏢師對兄弟的仇恨,尚是如此,若是別人,兄弟想來都覺可怕。」

  雲飄鶴一振精神,激憤道:「這筆血債當要算在那仇嘯傲的帳上。我們若不能擒殺此賊,大的不說,就是這陳鏢師,我們也對不起他了!」

  文奇崛心下一振,恨怒難遏。他們將陳萬風葬於那空空的棺樞之中,堆土成墳。其後,文奇崛道:

  「大哥,小弟欲要直取辛不羈,大哥以為如何?」

  雲飄鶴果決道:「愚兄亦是此想。所謂『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我們抓他在手,自又可逼他說出仇嘯傲的下落了。『「

  文奇崛放眼一望郊外,只覺這裡清靜異常,連那空氣也似凝滯了一般。再看那殘鴉影沒,天地蒼茫,頓有一般寥漠之感,向自己侵逼包籠。

  二人默默而走,直奔辛不羈所在的黃山而來黃山本名黠山,困傳為黃帝棲真飛昇之地,故唐代改名黃山。

  黃山地處皖南山區,百千峭峰,摩天夏日,老樹古木;鬱鬱蒼蒼,雖在赤日炎炎的盛夏,猶然涼爽如秋。此中有奇松、怪石、雲海、溫泉之勝,向被稱為黃山口絕。

  這日,文奇崛,雲飄鶴來至黃山腳下,仰目望去,但見諸峰聳立,層巒疊峰,屏張錦繡,爭巧鬥奇,或巍峨雄偉,橫絕天表;或清秀雋美,流丹映彩。尤是那山巔絕頂,彩雲繚繞,輕煙飄緲,或細如絲縷,柔如薄紗;或迷茫如海,橫際無涯,更令人魂魄搖蕩,歎為觀止。

  文奇崛看視之下,卻是苦歎一聲道:「如此絕妙聖地,時下竟是為辛不羈所染,豈不更是悲哉!」

  雲飄鶴反是一笑道:「兄弟既愛此山,一待我們大事瞭解,愚兄自可陪兄弟盡情玩耍。兄弟若要久住,也無不可。」

  文奇崛癡望山上,卻是搖頭苦笑。

  要知黃山天都峰,乃是武林盟主久居之地。一但有人身任盟主,便要遷居那裡,號令天下。他日不在其位,既要搬出。如此緣故,黃山雖是地處偏僻,路險岸嶇,武林人士卻是來之不斷,隨處可見。

  文奇崛,雲飄鶴自不願及早為人認出,多范事端,他們把頭戴的斗笠壓得低低,向無都峰而來。

  天都峰乃黃山主峰之一,其高度雖略低於蓮花峰和光明頂,但已風姿峻偉,氣勢磅礡,拔地聳天,雄冠群山,因尊稱其為天帝之都,故名日「天都」。

  進山路上,經過白龍潭時,雲飄鶴道:「兄弟,他日我們歸隱此處,以水代酒,這潭水可足夠喝了。」

  文奇崛見白龍潭激流怒注,潭中之水有如雷輥霆擊,虎嘯龍吟,其勢洶湧騰躍,如海潮翻滾,白浪航空,直覺神駭心驚,幾致不敢逼視了。

  文奇崛驚望許久,慢道:「小弟若有他日,我們以酒代水尚且不及;自不要喝這潭水了。」

  上得天都峰,文奇崛自覺此行甚是順利,不禁疑道:「大哥,盟主重地,一路之上,怎會無有關卡?大哥先前常居此處,也是如此嗎?」

  雲飄鶴凝重道:「兄弟有所不知,自要見怪了。要知那辛不羈武功非凡,尤是狂妄,他自恃天下無敵,一接任盟主之位,便是取消了層層關卡;任其武林人士L峰一觀。以他所說,此乃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之舉,以見其心下無私,光明磊落,用以大顯武林正氣,震懾邪門妖道。」

  文奇崛心下一驚,緩道:「果真如此嗎?」

  他這般道過,一望峰k高大巍峨。雕欄畫棟的盟主府,又道:「辛不羈欲擒故縱,府中定是防衛森嚴,戒備異常,大哥,我們可能混進裡面,直擒於他?」

  雲飄鶴偷望一眼眾人把守的府門,神情大緊,低聲道:「李不羈身手怪異,功力深厚,我們雖有『玄黃功』在身,恐怕也無必勝把握。卻好在下對此地甚為熟悉,進府這事並不為難。只是你我還要倍加小心。出其不意,力爭一舉得手。」

  雲飄鶴言此,卻是走下峰來。文奇崛亦覺眼下青天白日,行事不便,若要偷入盟主府地,只有人夜才是最好時機。他隨雲飄鶴下得天都峰,又在黃山腳下尋到一處酒館,二人叫上一桌酒菜,落下座來。

  文奇崛暗中打量,這裡早有四位江湖豪客在此狂飲高談。其中一位藍衣人談興正濃,侃侃道:「三位初來黃山,此處景致之妙,自不需在下說了。在下今日所要談的,乃是黃山傳說之神,典故之奇D你道軒轅峰為何?…那是遠古黃帝采芝之處;煉丹峰為何?…那是黃帝和浮立公煉丹之所。浮丘公和黃帝在此煉就仙丹八粒,黃帝服用七粒,於是與浮丘公一起飛升而去。至今,煉丹峰上,浮丘公煉丹所用的鼎爐、灶穴、藥件、藥臼仍是可以辨得。黃帝和浮立公從望仙峰飛昇之時,彩雲中遙聞有絃歌之聲,黃帝在仙樂接引下乘雲而上,是此方有望仙峰之名,而峰下之溪,亦因此得名為絃歌溪了。」「

  藍衣人這番玄談,座中人聽得津津有味,連發噓聲。

  其中一紅衣人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汪老兄,但不知那青牛溪又何以名之?駕鶴洞,白鹿源又作怎解?「

  藍衣人一笑道:"洪門主不恥下問,在下到是受寵若驚了。「

  他自飲一杯,後道:「古時相傳,翠微寺旁的溪邊有一頭大牛,形質迥異,通體青色,一樵夫欲牽回家中,不想那青牛牽之不走,雷打不動。那樵夫無計可施,只好放手。放手之際,青牛忽然人水,沓無蹤影。從此,那溪便喚作青牛溪了。再說那駕鶴洞,白鹿源,卻是浮丘公當年駕鶴馴鹿的遺跡,歷來令人浮想聯翩,逗人留連忘返。」

  藍衣人說此抿嘴一笑,紅衣人聽此道:「黃山既如此神奇,也難怪武林盟主擇此而居了。在下定要在此多留幾日O」

  一綠衣人道?:?

  「洪門主,風等奉辛盟主所差,事情尚無著落,萬不可因私費公的、」

  一紫衣人道:「」眼下江湖血案未了,縱是玩樂也要待來日。我等還是速速趕辦大事為妥!「『紅衣人目視綠衣人,紫衣人道:」吳幫主,陳壇主,我們遠居塞外,到此實屬不易。盟主既是貪戀此處山青水秀,我等小住幾日,又有何不妥?

  在下快人快語,在下這般計較,原是想在死之前,能盡。

  興觀賞幾日,也算不枉來世一遭。「

  紅衣人言及「死」宇,綠衣人,紫衣人聽來氣惱,黃道:「洪門主,你說出這等喪氣話來,可是不該了。辛盟主如此器重我們,將這等大事相托,豈是兒戲?

  洪門主,我們還是快快動身吧!」

  藍衣人亦道:「吳幫主,陳壇主所言不錯,洪門主,我們大事一了,自可在此盡情享樂了。」

  他們三人相勸,紅衣人口氣一緩,苦苦道:「我們塞外三絕,向來同舟共濟,在下怎能R為了貪圖美景,就誤了天下大事?『。在下道那』死『字,卻是想此事凶險太過,我等斷無僥倖活命之理,與其馬上送死,到不如在此盤桓幾日,再死不遲。」

  藍衣人一笑道:「「洪門主何必滅自己威風,長他人之氣?辛盟主安排在下和你們一起行事,洪門主還不放心嗎?」

  紅衣人擠出一笑,落落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在下明知去死,也是無奈了。」

  文奇崛、雲飄鶴旁觀之中,聽到此處,眉頭不展,暗恃:

  「塞外三絕乃是武林之中響噹噹的人物,以他們的名頭辦事,那紅衣人怎會如此氣餒?辛不羈不惜萬里迢迢將他們召來,一定有極其重要之事相托,卻不知那事兒究竟為何?」

  二人好奇心盛,文奇崛低聲道:「」大哥,那藍衣人你可識得?「

  雲飄鶴輕聲回道:「愚兄跟隨辛不羈多年,卻是從未見過此人。此人既是帶著塞外三絕辦事,想必非同等閒了。」

  文奇崛沉吟一時,小聲道:「辛不羈所托,絕不會是什麼好事。大哥,我們要阻止他們。」

  雲飄鶴道:「兄弟,我們此刻動手,豈不打草驚蛇?辛不羈一但有備,我們更難抓他了。」

  文奇崛亦覺此言在理,可一思及他們所辦之事,必是殺人害命,禍及武林的罪惡勾當,又焉能任其胡為,放手不管?1這不多時,眼見他們草草喝罷,站起身來,文奇崛心下大急,熱血沖蕩,直欲拍案而起,攔住去路。恰在此時酒館房門猛地被人撞開,進來一人。

  真兇名姓,索性競是連道雲飄鶴知情重義,實是大俠風範了。

  陳萬風把二人引到郊外,一座高大的石室墓穴分外醒目。他們在墓前停住腳步,陳萬風望之一痛,淒聲道:零仇總鏢師身死不久;霍總鏢師又是被害身亡,鏢局落。仇總鏢師地下有知,真不知該是何等的哀痛!「

  他淒聲猛然一轉,衝著雲飄鶴悲憤道。

  「雲大使,那個真兇到底是誰,雲大俠可以明告了!

  下縱是有一口氣在,也要為我梨花鏢局討回血債廠雲飄鶴沉吟多時,方道:「陳鏢師如此忠義、在下好生欽敬。在下不會令陳鏢師失望,卻不願教陳鏢師驚傷重創,蒙受那般刺激,在下想來,還是待開槍之後,由在下說明不遲。」

  雲飄鶴言過出手,一下點了他的穴道。陳萬風驚怒氣變,又聽雲飄鶴歉聲道:「陳鏢師,在下為了印證那位真兇,不得不開棺驗屍了。陳鏢師不知情由,難免會攔阻在下,多有不便,在下無奈致此,卻讓陳縹師委屈一時了。」

  他將陳萬風移到一旁,文奇崛急切之間,當先動手,施以「玄黃功」猛擊石墓。隨著一聲炸響,但碎石崩飛。

  石屑彌空,地下現出一楠木格樞。

  雲飄鶴不待文奇崛再次出手,一掌拍碎棺蓋,二人擦身看去,待見裡面無有屍身,只是擺放著幾塊石頭,他們相視頜首,至生方是證實那仇嘯傲果是詐死!

  此情一白,那諸多疑問自可有釋:仇嘯傲居心叵測,何事做不出來?他自有他的理由,這惟有以後由他道知。

  我等既已證實他詐死為真,那諸多血案自也是他和辛不羈所為了。我等當要全力以赴。搜尋出他來,連同那辛不羈,一併擒殺祭告天下。

  他們大惑得解,心下慰然。雲飄鶴回身走到陳萬風跟前,為他解去受制的穴道,將此中一切坦然相告。

  陳萬風一聽之下,臉色慘白,憤聲道:「雲飄鶴,你騙我到此,毀了仇總鏢師的墳墓,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嗎?……雲飄鶴;想不到你和腐儒怪狼狽為奸,在下真是瞎了眼睛!」

  文奇崛走了過來,平聲道:「陳鏢師,你辱沒小生是可,又怎能冤枉雲大俠?。、。

  雲大俠所說句句為真,陳鏢師若是不信,自可到墓旁一看。「

  陳萬風怒視一眼奇崛,踉蹌走到坑邊,看視過後,他心下雖驚,卻是臉上大喜,哺哺道:「總鏢師原是沒死。他還活著,還在世上。我梨花避又可重振雄風我陳萬風已知這天大喜訊,一死也是足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2:19

第二十七章


  文奇崛一見進來之人,赫然竟是先前在定時寺前,以「斬魚劍」碎去於食魚「雲蛛網」的中年漢於段千秋,不禁大企驚心:段無法囑我找尋到他,向他追問他「斬魚劍」是何人所授,我只道人海茫茫,天涯路遠,尋他不易,萬不想竟會在這撞見他來。

  文奇崛屏住呼吸,心下急跳,恨不能立時上前,將段千秋制住,問明「斬魚劍」之事。他掃了藍衣人和塞外三絕一眼。又覺若是馬上行事,實為欠妥:段千秋此刻到此,必是大有情由,不如忍上幾忍,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段千秋進得屋內,競是目不斜視,只對藍衣人道:「帥父,你老人家原在這裡,讓徒兒好是一番尋找。」

  文奇崛聽此,陡然一驚,險此從座位之上跳起:「段千秋稱那藍衣人為師,如此看來,莫非那『斬魚瞼』也是這藍衣人所授?若是如此,此人豈不就是殷無法所說的,三十年前帶走書劍的那個蒙面人了?」

  他想及此處,又急殷無法認定那人是仇嘯傲,不禁心下又道:「外公所疑似是不錯,仇嘯傲的時下詐死已得證實,眼下再說那蒙面人不是仇嘯傲,而是這藍衣人,可是節外生枝,自尋煩惱?」

  文奇崛腦中嗡響,卻是打消他念,側目旁觀。

  藍衣人一見段千秋,似是大為不陪,口裡責道:「秋兒,你不在盟主身邊小心待候,盡心衛護,倘若盟主有失,讓為師如何擔當?」「

  段千秋躬身道:「師父,徒兒前來,乃奉盟主所派,召師父和三位英雄L峰一敘。」

  藍衣人聽此一拐,自道:「此事萬分人急,我們先前早已計議停當,這會再敘,可是又有別情?」

  塞外三絕插言道:「既是盟主相召,一定又有要事。」

  藍衣人點頭道:「若無別情,盟主決不會再次召請。三位,我們這就去見盟主!」

  他們走出房門,文奇崛、雲飄鶴對視一眼,隨後跟L。

  時近黃昏,煙霞籠罩。西沉的太陽,懨懨地落了下去,天際飛來兩隻小鳥,愈飛愈遠,幻如夢境。

  文奇崛、雲飄鶴暗中相隨,一直到了天都峰下,雲飄鶴道:「兄弟,盟主府依山而建,趁此黃昏,我們從後山而上,當可深人府中。白日上峰之路,萬萬走不得了。」

  文奇崛隨他繞至山後,二人施殿神功,奮力攀援。上得峰頂,眼見暮色四合,天色已是黑了下來。

  雲飄鶴帶著文奇崛躍入高牆,潛人府裡。好在雲飄鶴對此甚是熟悉,暗中摸來,竟是— 一避過府中的明樓暗哨,無人察覺。他們來至一高大殿閣之前,飛身竄上,金鐘倒掛,向裡偷看。

  但見殿閣之中,武林盟主辛不羈據案高坐,一臉危肅。

  塞外三絕和那藍衣人,段千秋已然先到,這會正坐在殿中兩側。

  稍許,辛不羈開口道:「塞外三絕,老夫先前所差之事,你們無須辦了。老夫這會把你們請來,卻是另有要事相商。」

  紅衣人接道:「盟主命我等擊殺江湖血案的真匕,此事關係重大,卻不知盟主因何不辦?」

  辛不羈道:「老夫反覆思量,血案真兇武功怪異,出手毒辣,功力奇高,老夫先前只道此乃殷無法、獨孤雄,文奇崛他們所為。這才命你們前去追殺。不過,造才剛剛發生一事,到叫老夫相信那真兇另有其人,卻不是他們了。」

  殿中之人聞此驚詫,俱是一呆。綠衣人道:「殷無法、獨孤雄、文奇崛,他們俱是江湖巨惡,壞事幹絕,若說江湖血案不是他們作惡之果,又會有誰?」

  藍衣人道:「盟主,那三個惡人臭名昭著,罪行纍纍,已是江湖大患,若是再有人惡過他們,且為眾不知,天下武林豈不危矣?!…。」

  辛不羈沖藍衣人一笑,鄭重道:「』汪大俠,你隱居多年,今日出山相助老夫,為武林消彌患難,老夫敬佩不盡。只是此事為真,那江湖血案實是另有其人,老夫亦是始料不及。今日有請諸位,正為商議此事,再作判斷。「

  文奇崛、雲飄鶴暗中聽此,尤是驚呆,自道:「『仇嘯傲,辛不羈狼狽為奸,居心險惡,他們謊言江湖血案是殷無法等人所為,轉移視線,掩去自己,不足為怪,可辛不羈因何又推翻前言,再道另有其人?。江湖血案分明是他們自己暗中發動,這會看來,卻又不似為真,豈不怪哉?。」

  文奇崛腦中一漲,忽想起殷無法和於食魚來,心中又道:「他們流落在外,江湖血案莫非是他們所為?殷無法已然痛定思痛,斷不能作那罪惡;於食魚只為求取天書,自也不會禍及無辜。不是他們,不是自己,又不是仇嘯傲,辛不羈,那江湖血案豈不成了無頭之案?。。『』文奇崛驚疑之中,忽聽殿中綠衣人道:」盟主,不知剛才發生何事,竟讓盟主改變此想,斷定另有他人?「

  眼見辛不羈微微一笑,口道:「老夫適才遭人偷襲,擒下二人。各位若是還有疑問自可以問問他們。」

  辛不羈話音未落,段千秋已是起身站起,雙手一拍,立見那段後轉出四個壯漢,抬著一張大網,裡面之人,竟是殷無法和於食魚!

  如此場面,殿中之人一見驚呆,不覺站起,殿外的文奇崛、雲飄鶴龍是不敢置信,魂飛天外:他們那般功力,焉能慘敗如廝,在此失手?他們一心尋找天書,又為何轉到這裡,行刺辛不羈?難到那失落的「魔王天書」,這會竟在辛不羈手上?

  他們大驚大駭,幾致失聲而叫;週身一顫,又險些從殿上墜落。他們強自穩住心神,心中暗道:「辛不羈擒住二人,看似渾若無事,可見他一身功力,著實駭人了。我們今日既使擒他不得,也要把殷無法,於食魚救將出來,再商捉他之計。」

  二人做此打算,更是凝神觀看,暗尋時機,他們眼見那四個壯漢把同放在藍衣人等面前,紫衣人嘿嘿一笑,大聲道:「殷無法,你也會有今天嗎?於食魚,你背叛盟主,為虎作悵,這就是下場!」

  網中殷無法漠然一笑,淡聲道:「塞外三絕遠離中土,我等一別可有三十年了。三十年前,我們師兄弟三人與爾等大戰三天,爾等落荒而逃,卻不想三十年後,老夫的師弟竟會為爾等雪恥解恨,押我至此。塞外三絕,爾等可滿意嗎?二。」

  塞外三絕聽之色變,憤聲道:「殷無法,我等已是痛改前非,你為害江湖,殘殺無辜,我等今日管上一管,自與往日大不一樣!」

  殷無法忽發冷笑,又道:「塞外三絕,只怕爾等今日錯處,更是大了。要知這辛不羈,雖為盟主,實為豺狼,他和那仇嘯傲勾結一處,不惜甘為走狗,禍亂天下!」

  塞外三絕正欲駁斥,忽聽辛不羈放聲一笑,走下座來。

  他緩緩走到網邊,沖殷無法道:「大師兄,你怎說出如此話來?我們師兄弟一場,終是緣份,大師兄縱是忌羨師弟的盟主高位,也大可不必血口噴人,有辱師弟的名節。」

  殷無法冷笑道:「師弟,師兄冤枉你了嗎?」

  辛不羈作笑道:「師兄口說不冤,可有實據?」

  殷無法道:「你逼得老失詐死欺世,害我家人誤人歧途,可是為真個『辛不羈搖頭道;」師兄錯了。師兄此舉乃是自慚形穢,與我何干?至於你那賢婿,賢孫殺人害命,事實俱在,天下皆知,又怎算誤人歧途?師兄害人害已,能怪得了別人嗎?。「

  殷無法臉色一白,又道:「辛不羈,你命人劫持了我的女兒,難到是假的嗎?」

  辛不羈點頭道:

  「這到不是。不過,我並未傷她一根毫毛,只是想引你現身,又有何錯y『殷無法氣喘一聲,再道;」近來的江湖血案,老夫已然探查過了,那諸多死去之人,都是腦碎筋斷,骨骷血干,乃是傳說中的』魔王大功『所致,當年,那個蒙面人帶走書劍,老夫已然認定那蒙面人便是仇嘯傲。仇嘯做既有』魔王天書『,當也練會了書上的』魔王天功『,你投靠於他,他傳你一招半式,你後來才能功力暴長,奇得盟主之位。舉世之上,惟有你們二人才能有那魔功,我且問你,你敢說那江湖血案,不是你們所為嗎?』殷無法憤憤道來,辛不羈啞然失笑:「『師弟若有』魔王天功『在身,天下武林早就相安無事了。身為武林盟主,卻是千方百計挖自己的牆角,屠殺屬下,直到自己成了光桿一個,師兄,這樣的武林盟主,你可聽說了』辛不羈言過逼視殷無法,殷無法見他不似假作,立時語塞…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2:33

第二十八章


  辛不羈一番言語,殷無法語塞之下,心中甚為氣惱。

  他忽發高聲,怒道:「辛不羈,老夫身在你手,早己不存活念,你還不認承,滿口狡辯,可是怕老夫化為厲鬼,也會找你算帳嗎?」

  身在網中的於食魚,久不作聲,此刻亦是忍是不住,叫道:「『辛不羈,你死不認帳,滿口噴糞,當真是做鬼心虛了。大丈夭敢作敢當,似爾等小人,我於食魚從前卻是高看了你眼,今日見來,不過如此廣於食魚言語尖刻,不想辛不羈聽過一笑,仰頭道:」於食魚,你也這麼說嗎?「

  於食魚恨道:「辛不羈,在下不可以說嗎?」

  李不羈轉頭望向塞外三絕,藍衣人,段千秋,搖頭道:「老夫言及他們不是真兇,你們可還有異意?」

  藍衣人等道:

  「他們既不是真兇。但不知盟主如何發落?」

  辛不羈道:「不是真兇,便是無罪,自是放了。」

  段干秋忙上前一步,口道:「「盟主,於食魚逼我父母雙亡,盜我祖傳寶物,害我一生淒苦,此人和在下不共戴天,肯求盟主把他交與在下,替我慘死的父母報仇雪恨廠藍衣人道:』耿兒隨我長人,拜我為師,在下深知秋兒的淒苦,盟主就答應他吧廣塞外三絕亦道:」盟主萬不可放虎歸山!似殷無法、於食魚此等惡人,近來江湖血案縱不是他們所為,只以他們行刺你盟主一事,即可見其兇惡本性若是讓他們這裡走脫,豈不遺害無窮?!「

  他們眾口一辭;卻不料辛不羈眉頭一皺,斥道:「「本盟主自有主張。你們暫且退下,容豐盟主明日定廳!」

  辛不羈如此舉動,網中的殷無法,於食魚大感意外,百思不解,殿外的文奇崛、雲飄鶴亦覺納罕,不知所然。

  一待藍衣人等散去,殿中只剩殷無法,於食魚,辛不羈三人;辛不羈掩好殿門,沖二人道:「二位恨我不死、要我性命,老夫卻如此相待,二位不存感激之念,也該問問為什麼了。」

  旱無法道:「辛不羈,老夫問你,你會如實悅嗎?」

  辛不羈道:「這個自然。」

  殷無法道:「為什麼?」

  辛不羈道:「為我自己。」

  殷無法長歎一聲,口道:「辛不羈,老夫當年也是為了自己,以至害了吾女吾婿,更害了吾的外孫。可見為我自己之事,決不是好事了。」

  辛不羈道:「師兄一口斷言不是好事,老夫也不想爭辯。老夫今日從頭到來,是好是壞,你們自可判斷。老夫旨此唇舌,乃是為了一己之私,要將你們收為已用,助我成事。不過你們若是聽過仍不肯追隨於我,老夫自要殺了你們,如此一來,你們內情盡知,諸疑全釋,自不能做個糊塗鬼了;再者此中之秘,無人再知,權當老夫從未說及,自是走漏不出半點風聲。」

  殷無法聽他言語陰損,心下氣極。又念因他之故,自己和家人所受的苦楚,他更是難以忍受,聽之不進:辛不羈若要收買自己,驅已為奴,怎能道得真言?若是再聽他一頓胡言亂語,豈不是難耐?!。。,我和於食魚二人偷襲於他,猶是被他拿下,困人網中,我自視甚高,誰料想竟落得如此結果?…我這樣活著,還有何用?與其充作辛不羈的走卒,那更是生不如死,虧他辛不羈竟敢有這等妄想!

  殷無法恨惱之下;驟發長笑。笑過,他冷冷對辛不羈道:「『好師弟,你不必多費唇舌了。師兄眼下不求做個糊塗之人,卻求當個真正的糊塗之鬼。師兄先前不悟』難得糊塗『之真諦,已是悔之晚矣!這會糊塗一回,師弟也不肯成全嗎?』於食自亦是一歎,自道:」殷門主乞求糊塗,在下雖更是糊塗,卻是心有不甘。

  我為人所棄,受盡淒楚,把心傷透,奈何我又恨之不起,又為她冒死奔波?這就是糊塗嗎?難得糊塗,豈止難也?!「

  二人大談「糊塗」,辛不羈亦覺糊塗,搖頭不止。良久,他方道:「二位已覺糊塗,便是不糊塗了。老夫成全便是。」

  他言此一頓,隨後敘道:「三十年前,老夫為了獨佔段文烈夫婦的書劍寶物,師兄弟互相殘殺,俱受重創。到讓那蒙面人不費吹灰之力,將那書劍和段千秋帶走。三日復原之後,老夫暗走江湖,只想尋到那蒙面人的下落,找回書劍。江湖之上。老夫漂泊多日,流浪數年,一日,老夫為『萬神幫』眾圍攻,身受重傷,多虧梨花鏢局仇嘯傲搭救,老夫才保全性命。

  「仇嘯傲將我帶回梨花鏢局,蒙他悉心照顧,老夫養傷月餘,便是痊癒。老夫感激仇嘯傲救命之恩,便言願留在鏢局,追隨其在左右,以報恩情。仇嘯傲見我如此,卻是不肯將我收留,只道我若是有心,當可為他做好三件事兒,也就罷了。

  「當時我感恩不盡,莫說三件,就是百件,千件,我也要做。仇嘯傲見我一口應下,便說出那三件事來。我一聽之下,竟是驚呆;敢情那三件事兒,俱是無大之事,關及天下武林,江山社稷。其一,我要練就『魔王天功』;其二,我要成為天下武林盟主,其三,我要驅使各門各派中人,助他奪取天下。

  「仇嘯傲把三件事兒說明,又言及他乃前朝皇室後裔,志在復國。他以梨茶縹局為掩,只為謀取大業。功成之後,天下武林由我執掌,他安享天下,決不再過問武林之事。

  「我驚駭之下,自知無此能力,一口回絕。不想仇嘯傲說出他便是當年帶走書劍的那個蒙面人。他言及自己苦研『魔王天書』,數年來仍是一無所得,只希望由我練成『魔王天書』,為他效力。

  「我本對他感恩戴德,又聽他讓我習練那『魔王在功』,令我登上盟主之位,這等好事,我求之不得,焉能錯過?

  我歡喜若狂,自是連連稱諾。不想我一拿到那『魔王天書』,見那上面滿是詩文章句,竟是無從練起。

  「我鑽研數年,方是心灰作罷。仇嘯做並沒責怪於我,卻是將他的家傳絕世神功傳授於我。我仗此神功,參加公決天下盟主大會,竟也連敗群雄,奪得盟主之位。我心疑仇嘯傲自有如此成害的神功,大可不必假我之手,控制天下武林,他若親自動手,豈不更為方便?我懷此疑惑,一日問他,不想他只道自己復國大任在身,不能過早顯露自己,惹人注意,至此就不再多加解釋。

  「我既得盟主大位,驚喜過望,更把仇嘯傲視為天人,感恩不至。惟恐不能及早報達於他。是此,我便向他提議。

  要馬L驅使天下武林,為他復國大業一戰。到得此時,萬不想仇嘯傲卻是一口推拖,言道我剛就盟主之位,威名未樹,根基尚淺,不可草率行事。

  如此相待,不想忽有一日,『魔王天書』,『斬魚劍』竟是雙雙被盜而失。我暗想你和二師兄知道書劍之秘,心疑之下,便布下人手,中監視。後來大師兄你疑懼詐死,二師兄又忽然從江湖消夫,更使我懷疑是你們盜走了書劍。

  至到後來無上門支離破碎,獨孤雄淫惡無度,我見之不假,料想若是你還活著,絕不能任其這樣毀掉,方是打消了顧慮,不在疑你。

  「書劍既失,仇嘯傲似是並未在意,只是每每詢問有無刺殺我之人。他問的次數多了,我因感之下,問他此中情由。他先是避而不答,最後方是道出真相。原來,仇嘯傲之所以遲遲不敢發難,竟是因他深怕一人!那人祖L乃是仇家先朝裡的一名大將軍,大將軍功高震主,竟被仇家皇帝無中生有,誣其謀反,將他處死。大將軍臨死之前,慘笑不止,言及昏君無道,天下必失。又造命後人,他日江山易主,仇家之後若有復國之舉,定要百般阻止,格殺勿論,但若安於為民,不起刀兵,尚要及為衛護,不可為已報仇。

  「仇嘯傲一心復國,任何艱辛當不在話下,若說因那一人,便將此等大事一誤再誤,當真難以思量,我這般疑惑,再問於他,他道那人祖傳武功,乃是仇家功力的剋星,仇家家傳武功雖然厲害,可若是遇ˍ〔那人,便無法施展,處處受制。他又道那人武功儘管如此了得,可世上之事,一物降一物,它的剋星,卻是『魔王大功』。

  「我知曉此情,立時明白了仇嘯傲乃是利用與我,讓我用他的家傳武功奪得盟主,以便讓那人識出此功,現身江湖,將我擊殺,他好借此把那人尋到,又可以他殺盟主的罪名,煽動天下武林合力將他除掉,免去他的後顧之憂。

  「仇嘯傲這般行事,乃是以我為餌,讓我送死;再想他前番救我,亦是沒安好心,全在利用。我醒悟過來,恨惱不已,可再一思及我若是作道於他,我的盟主之位不僅有失,而且他還會殺我滅口。這般顧忌,我忍氣吞聲,暗中卻是將」萬神幫』主殺死,以他的幫主之印傳書幫中,遙控該幫,以備來日和仇嘯做發難之資。後來,腐儒怪引起武林大亂,仇嘯傲見有機可乘,迫不及待,為了麻痺先朝那大將軍之後,他便以端硯為由,趁此詐死,暗中卻是一再催逼於我馬上發難。「

  「我既是知曉其人,又思想他若是功成,他定要兔死狗烹;若是事敗,我也必死無疑。二種結果對我都是命將不保,於是我便以穩妥為由,勸他先找到『魔王天書』,又言我那大師兄聰明絕頂,讓他研習『魔王天書』,定能司出那天書奧秘。

  「仇嘯傲本來十分畏懼那大將軍後人,聽我一說,終是不敢妄動了。我為了自己,亦是真想練就『魔王天功』以此殺了仇嘯傲,永絕後患。是此,我一面暗自找尋書劍;一面又廣布人手,搜尋大師兄,好讓大師兄和我聯手,共同研悟天書,求之大成,又可借大師兄之口,暫時敷衍應付仇嘯傲。

  「定時寺武林聚會,『魔王天書』突然顯露,令我驚喜不盡。雲飄鶴要挾於我,我怕他道出隱情,天下皆知,反讓仇嘯傲無所顧忌,逼我公然發難,遂是毅然別走。其後,仇嘯傲逼我更緊,一待我尋到大師兄的女兒,便暗使梨辭鏢局押解於她,旨在引大師兄現身之時,借大師兄之手,剪除仇嘯傲的死黨手下。」

  辛不羈敘到此處,把語停住。殷無法忽發長笑,口道:「師弟如此說來,師兄卻是誤會師弟了。師弟感恩圖報,絕無錯處;師弟幡然醒悟,不願驅使武林為其所用,免卻生靈塗炭之苦,更是惠及天,功德無量。師弟既是如此高義,師兄只恨前番不知,到是讓師弟大受委屈了。」

  殷無法話音未落,辛不羈已是喜道:「大師兄這般抬愛師弟,師弟萬萬生受不起。大師兄如此理解師弟,可是答應與我聯手了?」

  殷無法正肅道:「仇嘯傲為一已之私,欲要萬千人為他喪命,此賊不除,天下安有寧日!師兄正苦大志難伸,師弟之議,深合我願,焉能不應之理?」

  辛不羈眉開眼笑,亦道:「師兄有志如此,師弟愧不可及了。師兄為公,師弟為私,我們師兄弟大幹一場,豈不快哉!」

  他大步上前,拂手挑去大網,放出二人。

  殿外觀望的文奇崛、雲飄鶴始料不及,見此驚惑:「他們師兄弟二人,積怨甚深,互不信任,轉瞬之間,焉能盡去前嫌,執手言歡?眼下這等結果,真是萬想不出。」

  他們惑然相向,無限茫然。再看那殿中,忽又瞪大了雙目:但見那殷無法剛一脫出困境,即是運指如飛,竟一下點中辛不羈的穴道,將他拿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1-26 21:52:58

第二十九章


  殷無法出奇制勝,一招得手,文奇崛、雲飄鶴驚惑之餘,登時一喜。他們飄落殿下,直人閣中。

  殷無法一見他們至此,臉上一動,口道:「你們來的正好,『魔王大書』可帶來了嗎?」

  文奇崛上前言明天書丟失經過,殷無法沉聲道:「血案發生在大書丟失之後,死難之人又似是『魔王大功』所殺。如此看來,盜書之人和血案真兇當是一人,這人照書練成天功,而後便是為惡天下,不過,若說這人在如此短暫時日,便破解了天書之秘,大功告成,與理怎通?」

  殷無法憂心仲仲,再望僵立面前的辛不羈,恨道:「辛不羈,你的鬼話老夫焉能相信?老夫和於舵主為你所敗,不得不施此小計,制住於你。辛不羈,你要再不言實,老大這就殺你!"辛不羈作笑道:」師兄,師弟句句是實,交無半點假話。師弟貪戀盟言之位不假,這又有何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師兄既不肯幫我,也就算了,師弟自覺一無錯處,你要殺我,卻是不能!「

  他一言未盡,卻是驟出雙掌,拍向殷無法。殷無法自道他穴道受制,毫無防備,文奇崛等人亦是不料於此,阻止不及。但聽一聲響,殷無法身被震起,重重墜地,眼見他七竅流血,當場身亡!

  文奇崛慘叫一聲,飛身便上。雲飄鶴、於食魚亦是隨後撲來。他們把辛不羈圍在駭心,恨不能一下把他碎為數段!

  要知辛不羈為殷無法點中穴道,辛不羈卻是安然無恙。

  他身受仇嘯傲空傳武功,此功厲害,只以他仗此奪得盟主之位,又是輕輕拿下殷無法和於食魚來看,便是略見一斑。

  不僅如此,此功練就,穴道錯位,似段無法明明點中了他的穴道,對他而言,卻是相差甚遠,無絲毫作用。辛不羈那會故作受制之態,乃是將錯就錯;一待文奇崛、雲飄鶴現身進來,他為了天書,更是假作下去;直到他聽得天書已失,殷無法揣測盜書之人當已練成了『魔王天功』,他立時心意陡轉,殺氣暴長;殷無法已然無用,自己當可再費心機,收買那血案真兇是了。那真兇為禍武林,定不是什麼義之輩,只要投其所好,不惜財寶,讓他對付仇嘯傲,當不是什麼難事。當務之急,卻是要將此中人等悉數殺死,若不如此,內情外洩,自己不死在仇嘯傲之手,天下武林也會群起攻伐,後果難以想像。如此緣故,他才忽下重手,將段無法一舉擊殺!

  時下,辛不羈為文奇崛等三人所困,他倚仗神功,卻是絲毫不懼。他只想將他們一併殺死,那麼剛才之事,就再無人知曉了。

  辛不羈有此心志,下手更不容情。但見他手上催動,腳下御風,身形如游蝶遊走穿梭,招招狠辣。

  辛不羈數括下來,不禁暗自叫怪。以他功力,如此三人自當早該結果了,焉何招招使出,卻覺處處受制?、尤是那文奇崛,他進逼的力道似是格外強勁,氣力駭人,和自己定時寺時所見,顯是判若二人。

  辛不羈久戰不下,愈覺心慌;他暗中察來,但見於食魚雖力道迅猛,對己卻是無受制之感,自已若想脫此困境,當要首先將他剷去,方好一心應付文奇崛、雲飄鶴。

  辛不羈這般念來,雙手作攻文奇崛、雲飄鶴,他們二人迂迴之際,辛不羈卻是身形空中一蕩,雙足饒知鬼鞋出洞,卸氣劃空,瑞向於食魚。於食魚正向前攻,一見之下,忙是閃身回撤,不想豐不羈早己慮及此節,身形一折,整個身子倒轉過來,變以雙手前拍,雙足後蹬,趁勢擊於食魚0辛不羈此招,一氣呵成,變幻莫測,尤是他身形在空翻轉,後蹬的雙足迫開了文奇崛、雲飄鶴,他一心用在於食魚身上,於食魚這會只覺泰山壓頂,饒是文奇崛、雲飄鶴欲要救援,此時已是不及了。

  電閃之間,辛不羈雙掌擊到,於食魚又如殷無法一般,身被震飛,落地七竅流血,一命嗚呼I辛不更擊殺得手放聲一笑。文奇崛、雲飄鶴一臉慘烈。

  又是奮勇殺來。

  辛不羈殺了於食魚,心下有悟:自己前番久戰無功,乃是多求大,分神分力之果;專注一人,自是無堅不摧,更見神效。

  他有此悟得,這會和文奇崛、雲飄鶴戰在一處,又是把精力集中在雲飄鶴一人身上。

  文奇崛一見如此,心神大駭。他招招進逼,竟不容辛不羈絲毫喘息,雲飄鶴亦知凶險,卻是不離文奇崛的左右、二人並肩而戰,竟讓辛不羈無機可乘。

  辛不羈見二人聯為一體,心下氣惱,出手更是凶狠毒辣。饒是如此,他自覺所發的勁力,雖是呼嘯有聲,駭人魂魄,可對他們二人而言,竟是全然不見功效。他糾纏其中,氣力大耗,心下更是納罕。

  「眼前二人,功力不過爾爾,奈何我殺之不得,卻有受制之感?舉手投足,他們二個似是早已料到,即刻壓來,到教我不得不半途收手,無功而返。卻不知他們二人使出的是何等功法,竟令老夫如此難堪!」

  文奇崛、雲飄鶴二人困住李不羈,雖一時殺他不得,卻已是暗暗心驚了。辛不羈如此駭人,實是超出他們的想像。他們苦戰之下,亦是自覺辛不羈只所以不能如願,實是自己使出的『玄黃功』所致。『玄黃功』氣力充沛,綿綿而出,和辛不羈的勁道相抗,竟如風速石牆,雖聲勢不如,卻是軟有硬,柔以克剛。『玄黃功』法,他們只以所會的八式交替而用,此刻對辛不羈,竟也似對症下藥,頗見奇效。

  他們驚奇之中,忽又想起辛不羈前番所言,那大將軍的祖傳武功,乃是仇嘯傲功力的克星。再一思及那陽老頭故作瘋癲之態,他們二人心中一亮,暗底「那髒老頭那般古怪,『玄黃功』又是這般奇能,莫非那髒老頭便是大將軍的後人,這『玄黃功』就是仇嘯傲深為懼怕的剋星?、」

  他們念此,又是細心察看。見那辛不羈果然更見被動,直如井底枯牛,有力使將不出。

  二人心下驚喜,自道所料不錯。如此一來,二人精神大震,索性手腳大開,全無剛初那般心有餘悸。

  辛不羈力戰時入,心下早己不耐。他雖是納罕,卻也來是多想。一待二人總是陡添勁力,放手直攻,他大驚之下,倍覺手腳似被縛住,遠過從前了。

  他憤痛難遏,忽大聲一吼:「文奇崛、雲飄鶴,你道老夫真的殺不了你們?!」

  辛不羈困獸猶鬥,文奇崛這會看來,卻是一笑:「辛不羈,你臨死不遠,還敢逞強?。『辛不羈,大將軍的後人已將他的』玄黃功『傳給我們,你不束手待斃,還想活嗎?」

  一語如雷,辛不羈驚叫一聲,似是全然醒悟。他臉色以大駭,手忙腳亂,一時之間,竟是鬥志全失,如換一人。

  文奇崛、雲飄鶴見他漏洞百出,焉能錯過?他們再振精神,將那『玄黃功』八式連連使出,不遺餘力。辛不羈只覺山崩海洩,勢不可擋,但見他駭叫一聲二飛身便選1文奇崛、雲飄鶴見他逃出圈外,隨後便追。眼見他剛到門口,忽有一人擋住了去路。辛不羈一見來人。登時一喜,急道:「仇總鏢師,快來救我!」

  文奇崛、雲飄鶴見來人竟蛤刀嘯傲。動中有震,不覺下身來,恃道:「仇嘯傲果然沒死!我等正愁找他不到,這會他送上門來,當是最好不過。」

  二人正欲上前,忽聽仇嘯傲重聲道:「盟主有難,在下焉能不救?在下赤遲,卻讓盟主受驚了。」

  辛不羈心兒一定,正欲言他,怎料仇嘯做一語做罷,卻是忽出一手,快如閃電,直向辛不羈的頭頂拍落!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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