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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任易紅]如果我說愛你[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3:42     標題: [任易紅]如果我說愛你[全文完]

如果我說愛你 作者:任易紅  

   為了拯救自己的事業前途,任無情答應演一出騙情戲,他必須讓那女孩愛上他,然後,離開她。可是,離別的時候到了,他卻發現自己愛上了不該愛的人……

    初次見面,單夢雪對這囂張狂妄的男人沒啥好感,但一向體弱多病的姊姊,卻因這傢伙的闖入開始有了生氣活力。可這無賴一會兒扮「美男出浴圖」誘惑她,一會兒又藉機偷吻她;正當她進退兩難之際,卻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場騙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4:00

楔子
  雖然死不承認,自己已經老到被潮流市場淘汰,任無仇的心情卻如今年東京的第一場初雪般,寒冷到極點。
  剛從經紀公司走出來的他,鐵青著臉色,漫步走在十二月的東京街頭。
  他那高挑挺拔的身材及富個性的帥氣容貌,吸引著街上無數女孩的目光,卻絲毫引不起他一絲的欣喜和自負。
  在任無情因模特兒工作的冷凍問題吵了一架後,他親自跑了趟所屬經紀公司,在等待近一個小時後,他才得以和經紀公司的主管見面,並提出何時可以復出的蠢問題。
  公司主管的答案令他生氣﹗沒有誠意聽他說話也就算了,在經過不到五分鐘的短暫溝通後,公司以他「已經過氣」,再重新出發也不會有好成績為借口,當場斷了他冀盼復出的唯一希望。
  不服氣的情況下,他狠狠地和主管階層吵了起來,相當狼狽地被安全警衛架出公司後,他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心情惡劣。
  一個已經過氣的「老」帥哥模特兒,前途究竟能有何打算?同行中的同期夥伴,有許多人早已轉往電視、電影、歌唱界發展。這也難怪,模特兒的演藝生命畢竟有限,實力派演員、歌星的道路就寬廣許多。
  任無仇口頭上死不承認,心底卻早已有了譜。從他十七歲以模特兒出道以來,直到現在,這十二年的漫長歲月中,他曾是紅極一時的服裝雜誌模特兒。這期間,他也曾從事過廣告片、唱片、電影、電視劇……等演藝相關事業。只是,當年他年輕氣盛,加上年少得志,緋聞纏身,而當時經紀公司應對媒體的策略又有誤,以至於他的形象一落千丈,人氣指數也跟著下滑。
  有了前車之鑒後,他離開當時的大規模經紀公司,和現在這家小經紀公司合作,試圖東山再起、重新出發。結果,三年後約滿的今天,結局是如此地淒慘落魄………他成了被公司冷凍及媒體唾棄的傢伙,演藝事業這條路似乎就在今夜劃下了休止符。
  無仇停下腳步,抬起頭來,望著天空不停落下的霜雪,神情悲傷黯然。
  他的雙手縱使插在大衣口袋中,卻依然凍得發痛。體質畏寒的他,從小就非常怕冷,只要天氣轉冷,他的手腳就會變得冰冷,身體也會跟著轉差。加上他年輕出道,演藝工作經常生活作息不正常,身體就在不知不覺中變差,成了名副其實的藥罐子。
  每年只要冬天一到,無情總會燉些中國的藥膳食補,讓他暖暖身子,改善畏寒體質。然而自從幾天前和無情吵了架後,他便負氣離家,並發誓不再回任家。這種受無情照顧叨念,服侍生活起居的日子,他已受夠了。
  算現在處於人生低潮期,他也不要再依靠祖蔭,做個坐吃山空的富家子弟。他要拿出信心和決心,證明給所有人看,他任無仇絕不會從此一蹶不振,在演藝圈內消失。
  只是……萬事起頭難,他要如何才能東山再起呢?
  他蹙眉深思,動也不動地站立在涉谷沖頭,腦海中呈現所知經紀公司的名稱。
  依照目前處境,他勢必得找到一家能夠幫助他重新出發,又肯在他身上投下大把投資的經紀公司……就在他沈思的同時,冷不防地,肩膀被人拍了下……一回頭,是一個油頭粉面、穿著西裝襯衫的俊美男人。
  當無仇一眼瞧見這個傢伙時,當下的直覺便讓他嫌惡至極。
  「先生,這是我的名片。想不想兼差賺些外快?」對方伸手遞上一張突來的名片。
  無仇連正眼也沒瞧。
  「你找錯人了,我對拍片沒有興趣。」他搖頭,語氣是冷淡的。
  谷街頭多的是在街上各式各樣星探,當他們一盯上心中的獵物時,便極盡哄騙之能事,為的就是說服獵物加入其旗下。當初,還是高中生的無仇也是因此而踏入演藝圈之路。
  所以,當無仇被眼前的陌生男人搭訕時,直覺地以為對方又要找他拍廣告。二十九歲的他,身材臉蛋皆保養得相當好,加上皮膚不錯,讓人猜不出實際年齡。
  「先生,你誤會了,我不是想找你拍片,而是想問你對從事男性公關有沒有興趣?依你這麼有魅力的外型,要在我們店內月入百萬絕對沒有問題。」對方的名片上寫著一家店的名稱。
  「午夜牛郎?你竟然問我對當牛郎有沒有興趣……」累積了一天的悶氣及衰氣,終於在此時爆發。
  無仇伸出拳頭,二話不說地一揮而下,狠狠揍了對方一拳。
  想都沒想到,今日他竟淪落到讓人說服成為午夜牛郎這般田地。他再沒出息、再過氣,也絕對不會自甘墮落。他不是為了錢才進入演藝圈,如今更不會為了錢而下海成為牛郎﹗不平衡的受傷心理化身在他的拳頭下,一拳又一拳地揮出,直到汗水迷濛了視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4:19

第一章
  「官先生,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把你叫到局裡來。」一名警官對特地前來的官介珩客氣道。
  當官介珩的身影出現在警察局時,就連一旁等候的任無仇也傻了眼。
  他萬萬沒想到,擁有彩鯨經紀公司、在演藝經紀圈炙手可熱、被封為「偶像之神」的官介珩,竟然因為他的打人事件而來到警局。
  嘖嘖……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明天的社會版報紙鐵定熱門。
  當保釋手續一切辦妥後,將人打傷的任無仇終於得以踏出警局。
  「你難道沒有其它人可找了嗎?」一出警局,一直沈默的官介珩終於開口,語氣顯得不悅。「除了你,沒有其它人可以救我。」警察局外,他一語雙關地回答。
  「要不是看在沙克和無愛的情分上,我實在不想蹚這種渾水。」他的神情嚴肅地說。
  官介珩之前的愛徒就是三皇子中的沙克,沙克後來娶了任無愛,也就是無仇同父異母的唯一妹妹。
  因為這層關係,使得無仇在婚禮上和官介珩有過一面之緣。加上同在演藝圈工作,彼此打照面的機會也就跟著增多了。不過,在彼此結識的婚禮前後,總共也僅見過兩、三次而罷了。向來忙碌的官介珩,除了自身公司的藝人,對其他人的名字和面孔總是興趣缺缺,不曾刻意去認識、記億。
  「其實,我也沒有把握你一定會來保我。看到你出現,我真的很意外。」他的臉上有著淡然的欣喜。
  原本打算如果官介珩沒有出現,他就關個二、三十天算了,反正他現在身上沒錢,也無處可去,不如吃幾天免費牢飯。
  「為何找我?」
  官介珩是個聰明人,當他從警方口中得知任無仇不願透露任何個人資料,僅願意告知他的名字,並要求由自己前來保釋,他便知事情必有蹊蹺。看在沙克的面子上,他才點頭答應親自跑一趟警局,還好這幾天他人在日本,不然這小子定被判監禁。
  「我……想知道自己是否有機會在演藝界東山再起。」無仇直截了當地請教。
  「你?」他皺眉的反應讓人捏把冷汗。
  「嗯,我想聽聽你專業的意見。」他這種虛心的態度堪稱十二年來首見。
  「我向來沒有浪費腦力的習慣,除非是彩鯨旗下藝人或者待網羅的新人,不然我是不會去特別注意。」他搖頭,依然是一臉嚴肅,隨即準備轉身走人。
  「我知道,所以我想……成為彩鯨旗下的新人。」無仇被逼急了。他深知如果不把握這次機會提出要求,要想再見到官介珩,是不可能了。
  聽到他的請求,官介珩欲離開的腳步於是停下。
  「多少演藝圈的大小牌想加入彩鯨旗下,你憑什麼如此要求?」官介珩說話向來直接,不拖泥帶水。當然,也就很傷人了。
  「只要你肯定我有復出的實力,並允許我加入彩鯨旗下,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犧牲,不惜一切展示我的決心。」他緊握拳頭,意志堅定地看著他。
  官介珩沒有立即答話,只是冷著眼打量他,沈默著。
  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你是否可以東山再起,我並不清楚。演藝界的成敗,往往端看當事人自己的造化而定,而其中的造化又由許多小因子組成,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果你有幸成為彩鯨旗下的一份子,我絕對可以幫你打造出天時和地利的復出環境,至於人和……就得看你自己本身的個性了。」
  官介珩字字珠璣,話中有話。
  「我的個性?」
  「你踏入演藝圈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縱使曾經紅極一時,但你的形象和緋聞總脫不了關係,加上你的個性向來直來直往,脾氣火爆,自尊心又強,很容易在無意間得罪圈內人,無形中就扼殺自己的演藝之路。」官介珩簡單分析他無法在演藝圈長久立足的原因。
  「你對我很瞭解……」他受寵若驚。
  「我已經在圈中打滾了這麼多年,一些藝人八卦就算不想聽也會自動傳到我耳中,你竄紅時和三皇子幾乎同期,你的消息我多少知道一些,僅此而已。」他一臉嚴肅,依然沒有正面答覆他的請求。
  「官先生……」他白著臉,無話可說。
  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的生殺大權全操在他手中。
  考慮許久,官介珩終於有了答案。「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向我證實你的誠意和實力。不過……」
  「不過什麼?」他焦急地問。
  「不過我出的題目相當棘手,若你自覺辦不到,現在就可以拒絕,免得浪費你我的時間。」他有言在先。「要想進入彩鯨,實力最重要,我要測驗你的演戲能力,好知道你是否夠勝任戲劇工作。」
  「沒問題,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無仇單純地以為官介珩要他試鏡。
  「不是一般的演技考驗。」他一眼看穿他的心思。「我要你在現實生活中演戲。」
  「在現實生活演戲?」他不解地看著他。
  「嗯,我要你演一齣戲,而你的對手不是演員,她只是一個相當平凡的女孩子。我要你化身成她的夢中情人,讓她愛上你,讓她相信她的夢中情人真實存在這世上。」官介珩一語驚人。
  「你要我假裝愛上那個女孩,並讓她在現實中真正愛上我?」他吃驚地反問。
  「沒錯。」
  「完成任務後呢?我該怎麼做?」
  「離開她及她的生活。」官介珩所出的考題的確相當棘手。
  「如此一來,她未免大可憐了。」無仇沒有當下答應,他顧慮到對方的心情和感受。
  「你自身難保,還有心情管別人死活。」官介珩的話極盡諷刺。「如果覺得這考題有悖道德良心,就當我沒給你過這個機會。」話一說完,他轉身便要離去。
  「官老闆,我答應﹗」無仇追了上來,應聲道。
  為了能夠成功復出,他別無選擇。
  「想清楚了?」官介珩停下腳步。
  「嗯,這是個極富挑戰的工作,我願意接受。」他點頭,就當豁出去了。
  「很好,不論你任務成功或失敗,絕不可將你的真實身份洩漏給對方知道。至於其它詳情,明天我會給你一袋資料,到時你照著辦就行了。」官介珩依然面無表情,相當嚴肅。
  「官先生,你為何要我演這場戲?」待他離去前,無仇開口追問。
  「你只要把戲演好就行了,其它的不需多問。」官介珩冷銳地看他一眼,之後頭也不回地乘車離去,留下佇立在寒冷街頭的任無仇。
  好冷,如果可以度過一個較溫暖的聖誕節就好了。
         ※        ※         ※
  台灣台中沿海小鎮「姊,我回來了﹗」單夢雪來到海邊,對沙灘上的年輕身影招呼道。
  「夢雪。」坐在椅上的單夢霏回過頭來,蒼幽的臉色下有著一張精緻容貌。
  沙灘上酷似的兩人,實為一雙美麗的雙胞胎姊妹花。
  單夢霏今年二十二歲,從小體弱多病,個性溫柔內向,有著一頭飄逸長髮﹔單夢雪比姊姊慢五分鐘出生,身體健康,剪著一頭俏麗短髮的她,活潑好動,開朗樂觀。
  「姊,你今天的身體狀況怎樣?」夢雪剛從學校回來,見到家裡空無一人,背包都還來不及放下,就直奔屋後的海邊而來。
  「好多了,頭不會疼了。」夢霏坐在沙灘椅上,虛弱的身子骨彷彿禁不起海風的吹拂,令人憂心。
  「姊,醫生說你要按時吃藥耶,你怎麼又沒乖乖吃了,你吃飯了嗎?」夢雪將身上的大衣脫下,披覆在姊姊身上。
  「我不想吃。」她搖頭,語氣淡然。
  「姊,現在都已經下午二點了耶,你竟然還沒吃飯和吃菜!要不要我作些三明治給你配藥吃?」原本開朗的表情因此而變色。
  「不要,我完全吃不下。」夢霏搖頭婉拒,語氣飄忽。
  「你最近胃口變得很差呢,是不是因為新藥物的副作用?」見她沒有精神,夢雪蹲了下來,關心問道。
  「或許吧。」夢霏淡淡地答著,視線落在與地平線相連的湛藍海面上。
  今天天氣出奇的好,冬陽曬得她全身暖烘烘的,好舒服喔。
  「姊……」見姊姊不願多談病況,閉起眼享受冬陽和海風,夢雪心底湧現起一股沈重的無奈感。
  從小就被先天性心臟病所苦的姊姊,一直很勇敢的和病魔對抗。這幾年來她的病情每下愈況,她卻不曾抱怨過自己身上的不適,總是一直堅強忍耐著。兩人同為雙胞胎,有時且夢霏被病痛折磨得如此痛苦,身為妹妹的她就會責怪老天爺的不公平。為何給了她一副比常人更健康的身體,卻給了姊姊一身病痛……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能夠將自己身上的健康和活力分一半給姊姊。
  「姊,這是Aroma剛出道時的雜誌報導,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幫你在二手書店找到的喔﹗」夢雪不忍將話題繞在病情上打轉,她從背包中取出一本過期的日文雜誌,試圖幫助姊姊重新振作起精神。
  「夢雪,聽說Aroma在日本已經退出演藝圈了。」夢霏接過雜誌,幽幽地說道。
  「咦,不會吧,好端端的他幹麼忽然退出啊?」她有些訝然。「雖然他人不紅,個性也滿讓人討厭的,但至少還有你這個默默暗戀他十二年的支持者,他不需要落魄到退出演藝圈吧﹗」她故意挖苦姊姊。
  「夢雪,你再說他壞話,我可要生氣了!」夢霏嘟著嘴,斜睨妹妹一眼。
  從Aroma以雜誌模特兒身份出道以來,夢霏便瘋狂地迷戀上Aroma。
  可惜的是,這十二年來,一直陪伴夢霏身邊的夢雪,卻絲毫沒有受到姊姊深愛偶像的影響,反而對Aroma這位帥哥有著不好的評斷和個人觀感。
  「好啦,反正在你的心目中,Aroma永遠第一,這麼說總行了吧?」夢雪總拗不過姊姊的盲目崇拜,算是敗給她了。
  「夢雪,爸爸聖誕節會不會回台灣?」她忽然問道。
  「誰知道,他又沒說。」她聳聳肩,顯然對父親的動向毫無興趣。
  兩姊妹的母親在十年前因病去世,而從商的父親近年來一直留在美國發展事業,並且已經在當地再婚,生有一男一女。對兩姊妹而言,父親僅是一名金主,除了每月固定的匯錢外,父女之間的淡薄親情早已令姊妹倆死了心。
  「聖誕節快到了,不知Aroma會在東京怎麼過?」夢霏話峰一轉,心思又飄在那未曾謀面的男人身上。「如果能在死前見到Aroma本人一面,我就了無遺憾了。」平靜的語氣下有著淡然的哀愁。
  「姊……」她真不知該如何安慰。「你不要胡思亂想,你的病不會那麼糟的。」能說的她都已經說了,能做的她也已經盡力,然而她知道,再多的幫助和鼓勵卻抵不上Aroma的一句話,如果能讓姊姊親眼見到那傢伙一面,說不定真會有奇跡發生。
  「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能夠活到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夢霏搖頭微笑,擠出的笑容是苦澀不堪的。
  「姊,你再動不動就把死掛在嘴邊,我可不理你了。」夢雪總是以這種方法要她振作,這是她最後的手段了。
  「夢雪,別生氣,我不說就是了。」見妹妹因自己低落的情緒而氣惱,她終究還是不忍心。妹妹是無辜的啊,且這些年來已為她犧牲許多,為了陪伴她、照顧她,夢雪幾乎沒有個人時間,她倆總是如在母親肚中那般,形影不離地互相陪伴。
  「在外面吹風可是會感冒的,你要不要進屋去?」見外面風大,夢雪提議道。誰知話才間完,忽然見到姊姊陡變的臉色。
  「怎麼了?」循著她的視線望去,被光粼粼的藍色海岸線中,緩緩走來一個似曾相似的高大身影。
  逆著眩目陽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視線。
  不……會吧?她瞠目結舌地望著眼前的光景。
  遠在日本的Aroma怎麼可能出現在台灣這偏僻小海邊?姊姊朝思暮想的夢中情人,竟然活生生地出現在兩人面前。這不是真的……姊妹兩人尚未從極度震驚中清醒,對方已來到兩人面前,漾著一臉酷意及一身帥勁。
  天啊,他本人比電視及雜誌上好看多了,難道真是Aroma本人……夢雪摀著嘴,難以置信地直盯著他。
  「請問,煙波小屋要怎麼走?」任無仇披著一身海風,頂著溫暖冬陽問道。
  「煙波小屋?」兩人異口同聲,面面相覷。
  這傢伙要去煙波小屋,這麼說他是……「是的,這邊的門牌住址挺混亂的,我一直找不到。」他漾著俊帥的笑臉問。
  「你……你是……」夢霏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她望著眼前這位酷似夢中情人的男子,不禁紅了眼眶。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任無仇一臉無辜及茫然。
  「你是……Aroma?」夢霏顫聲問。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搖頭,否認一切。
  「你不是Aroma?」夢雪同夢霏一樣訝然。
  不可能,她絕不會認錯人。Aroma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的。
  「兩位可愛的姑娘一定認錯人了,在下任無仇,不是什麼Aroma。」他撒謊,面不改色的自我介紹,一臉正經溫柔。
  「原來是這樣……」夢霏原本的驚喜被黯然取代。
  「可是你真的長得和日本藝人Aroma很像呢,剛剛我還以為是他出現了。」
  夢雪雖不迷戀Aroma,卻在姊姊的影響下,對Aroma在演藝圈的所有作品及個人資料如數家珍。
  除了鬍渣和稍長的髮型外,眼前的男人可說是Aroma的人形翻版。
  他真的不是Aroma嗎?夢雪心存懷疑。
  「煙波小屋就在這片沙灘後面的小路盡頭,只要直走就會看到了。」回答的人是小霏,她對無仇的話毫不懷疑,直覺他只是像極Aroma罷了。
  「謝謝你﹗」無仇對夢霏微微一笑,會放電的雙眼足已迷死人。
  被他這麼一放電,夢霏羞紅了臉蛋,小鹿亂跳。之後,在兩人的目送下,無仇緩步離開這片沙灘。
  「姊,他真的不是Aroma嗎?」夢雪提出心底的疑問。「奶媽之前提過,會幫我們請來一個新的司機,難道就是這傢伙?」見他一副中看不中用的模樣,她直覺這男人並不單純。
  「我想,Aroma絕不可能出現在這個鄉下地方,一定是巧合罷了﹗」或許是覺得太遙不可及了,夢霏下意識地否認他的出現。
  「可是這世上怎麼可能兩個人長得那麼像……」她搖頭,直覺太不可思議了。
  「他沒必要欺騙我們吧,Aroma又不是三皇子,人盡皆知……」夢霏已無心再去討論那男子的真實身份,她的身體又開始不舒服了。
  「姊﹗」兩人的話題就在夢霏病發的狀況下結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4:33

第二章  
  任無仇來到所謂的煙波小屋,站在屋前,他將簡單的隨身行李隨手放下,之後信步來到這小屋的門口,佇立在木造樓階上打量四周環境。
  放眼望去,成排的度假小木屋整齊地並列在海濱地區,除了游泳池、網球場、停車場等基本人工設備外,週遭環境充滿原始度假風味。
  方纔前來的路上,聽出租車司機說,這個度假村的小木屋並不出租,而是以販售木屋的方式招募會員,由於販售價格包括會員資格及休閒設施費用,屋價自然比一般的房子高上許多。能夠以這種海濱木屋作為度假方式的人非富即貴,通常都是台灣的政商名流或財團大戶。
  負有特殊任務前來的無仇,對這些度假小屋主人的強勢背景當然毫不在意,他所重視的,僅限於他此行的任務罷了。
  「剛剛已經和對方見過面了,接下來呢?」無仇拿出宮介珩之前給的資料袋,隨意翻著。
  袋內有著指示他這次「演技考驗」的對象資料及照片,所謂的資料也不過是簡單個人檔案和一張生活照,官老闆給的資料少得可憐。
  他僅知道和自己演對手戲的女孩叫做單夢霏,今年二十二歲,和雙胞胎妹妹同住在這處海邊的度假小屋。
  照片上的單夢霏有著一頭長髮,以及一張帶著淡淡憂愁的美麗臉蛋。
  「是她啊……」雖然兩人是雙胞胎,任無仇卻一眼就分辨出相似約兩人。
  憑著藝人敏銳的觀察能力,在方才刻意安排的簡單交談過程中,也毫不費力地分辨出兩姊妹的差異。
  坐在椅上,一臉溫柔笑意的人是這場戲的女主角夢霏,而站在一旁,有著開朗氣息的人是妹妹。只是,他不明白,為何官老闆要花這場戲的開端刻意安排問路這一段?而且之後的劇本是空白一片,顯然要任由他發揮演技,讓那個叫做單夢霏的女孩愛上自己……思緒才起,他的視線忽然被一雙儷影佔據。
  「哈囉﹗」單夢雪向他打招呼,和姊姊緩緩從前方是來。
  「你們好﹗又見面了。」任無仇很意外又見到兩人,若無其事的招呼下,隱藏著相當的驚愕。
  「你能不能幫我一下,姊姊她身體又不舒服了。」單夢雪吃力地攙扶著臉色發白的夢霏,請求道。
  「當然。」無仇二話不說的來到兩人面前,雙手一出,輕易地抱起了夢霏。「你們住那間木屋呢?」他抱著她間。
  「就是這裡。」夢雪指了指煙波小屋,答案令人意外。
  一旁的無仇呆了眼。若這兩姊妹真住在這屋子,為何官老闆要他也來這屋子報到?
  他眼睜睜地見她拿出口袋的鑰匙,熟練地打開小屋木門。
  「奶媽這兩天不在家,所以一切得自己來,進來吧﹗」夢雪顯然對無仇的到訪毫不驚訝,彷彿早知他一定會出現般。
  走進屋內大廳後,在夢雪的帶領下,無仇很快地將懷中的夢霏安置好,讓臉色蒼白的她好好休息。
  經過夢雪熟練地餵藥及安撫後,夢霏終於沈沈睡去,原本混亂的氣息也平順了許多。
  站在一旁的任無仇默默將一切看在眼底,不發一語。官老闆安排他住在這煙波小屋,一定有他的用意存在,他勢必得將計就計,跟著劇情發展繼續演戲下去。
  夢雪等到和無仇一起離開房間後,才對他開口。「你就是舅舅特地請來的新司機,是不是?」她壓低音量,小聲地問。兩人走向充滿原木風味的客廳中。
  「舅舅,新司機?」他愣了下,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要告訴我你不是。」見他一頭霧水的樣子,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你舅舅是……」他心底閃過官老闆的名字。
  「官介珩。」
  果然不出他所料,原來這對漂亮的姊妹在就是官老闆的外甥女。
  「是舅舅請你來的,沒錯吧?」她的眼中存著對他真實身份的懷疑。
  「我不知道你舅舅是誰,這份工作是我透過人力資源中介才找到的。」他自知多說多錯,露出的破綻將會更多,因此只能給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你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司機呢,之前的工作是什麼呢?」她的眼閒著狡黠,顯然有意套他話。
  「我不知道這份司機工作還包括身家調查。」他刻意迴避這問題。「我所有的個人資料及工作經歷都在人力資源中介手上,既然你舅舅把我請了來,你對我的身份若有所質疑,應該去問他才對。」他將燙手山芋丟給官老闆。
  「舅舅那麼忙,我哪找得到他。」她白他一眼,這帥男人不笨嘛﹗「需要將夢霏小姐送到醫院嗎?」他適時轉移話題,不著痕跡。
  「不用了,只要她吃過藥,休息一下就行了。」夢雪剛剛為姊姊的病情捏了把冷汗,她已經好久不曾見她病發了。
  「可以告知我的工作範圍嗎?」任無仇見她一提到姊姊,原本防備的態度立刻軟化,就知道夢霏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司機的工作不外乎就是開車,詳細的情況等奶媽今晚回來,你再問她吧。」
  她的態度又恢復之前的冷淡。「除了奶媽外,我和姊姊都不喜歡家中有外人,不過既然你都已經來了,我也不好趕你走,你就留下來試試看吧,如果到時不喜歡這份工作,告訴我一聲就可以離開了。」她似乎巴不得他趕快離開地說道。
  「我想我會勝任愉快的。」他充滿自信的答案令她生氣。
  「隨便你。」夢雪頭也不回地走到廚房。
  無仇站在原地,盯著她一頭俏麗短髮的高挑背影,深思了起來。
  他不明白,為何官老闆要讓自己假裝和他的外甥女相愛,並要她愛上自己後,再讓自己離開她,官老闆這麼安排,究竟有何用意?分明找他麻煩。
  邁開腳步,他灼熱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逐她的身影,來到廚房。
  「還有事嗎?」見他跟來,她回過頭,相當不友善地問。
  「剛剛在海邊向你們問路時,你們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他對她的冷淡反應不但不生氣,反而深感興趣。
  單夢雪似乎對他的驟然出現毫無特殊反應。一般女孩子見到他的反應,不是尖叫要不就是被他的個人風采迷住。然而她卻冷靜得可怕,僅方才在海邊露出些許驚愕之情,之後便是冷眼以待。
  「煙波小屋就這一間,你認為呢?」她回一個簡直「多此一問」的冷淡表情。
  「單小姐……」
  正想接話時,卻被她打斷。
  「叫我夢雪就打了,我和姊姊都不喜歡別人太過多禮。」雖然仍懷疑他和Aroma之間的關係,她卻已無心在這疑點上打轉。夢霏發病的事讓她心煩意亂,讓她無心對他的到訪和真實身份花費心思。
  「夢雪小姐,雖然我的身份是司機,但如果家中有任何事需要效勞的地方,儘管吩咐就是了。」無仇見機行事,在進退之間表演著相當純熟的演技。
  「你的房間就在隔壁,就當作自己家使用,不必客氣。」話一說完,夢雪便轉身站在流理抬前,忙著張羅她和姊姊的晚餐。
  「我來幫忙。」見她無意分派自己工作,他自告奮勇地說。
  他不喜歡被人忽視的感覺。
  「不用了,姊姊喜歡的食物口味只有我清楚,你不需要插手。」夢雪拒絕他的一片好意。
  「不介意我現在用浴室吧?」既然無事可做,他只好洗澡打發時間。
  「浴室就在你的房內,請便﹗」冷淡語氣依舊。
  「可別沒敲門就進男人房間喔,會得針眼的。」無仇故意毫不正經、吊兒郎當地離開廚房。
  他似乎已在談笑中找到了和這位冰美人相處的行為模式。
  除了不正經,還是不正經。這是他面對單夢雪時所扮演的角色。
  至於單夢霏這位病美人……他當然就是扮演溫柔體貼的白馬王子嘍。
         ※        ※         ※
  「姊,你醒來啦,身體覺得如何,有沒有好一些?」晚餐作好後,她來到姊姊的房間探視。
  見她睜著眼,直盯著天花板發呆,她相當關心地來到床頭前。
  「我……好多了。」夢霏的氣色顯得蒼白,語氣也很虛弱。
  「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見她神色不佳,她很擔心。
  「小雪,剛剛我作了個夢,夢見我在海邊昏倒了,而抱著我回屋子的人是Aroma……」她顫著聲,回想道。
  夢中,他的懷抱好溫暖,氣息好熟悉。
  「姊,你胡思亂想了,那只是夢罷了。」夢霏半昏迷中,一定把現實和夢境搞混了。
  是酷似那個Aroma的男人抱她進屋的。
  「他呢?」她的腦海中滿是他那酷似Aroma的身影。
  「誰啊?」夢雪顯然很不喜歡提到任無仇。「那個很像Aroma的男人。」「他大概正在房間洗澡吧,我不清楚。」那傢伙果然還是讓夢霏失了神。「他是舅找來的新司機,叫做任無仇。」
  「任……無……仇……」夢霏一字一字低喃。
  「姊,我作好晚餐了,你餓不餓?」見她開口閉口那傢伙,她只好轉移話題。
  「嗯,中午沒吃,倒是有些餓了。」
  「那麼我幫你把飯菜端過來。」說著,她就要起身。
  「我……要到飯廳吃。」她拉住她的手。
  「咦?」夢雪停下動作,不解地看著她。已經有好久的一段時間,她不曾到飯廳用餐了。
  「我可以自己下床走路,我要到飯廳吃。」夢霏臉頰紅了。
  「姊……」夢雪終於明白,讓姊姊久病的身體產生力量的主因。
  「我下午忽然昏倒,一定嚇壞你了。」夢霏邊說邊滑下床,一旁的夢雪見狀,連忙前去攙扶。「小雪,如果我可以找得到願意一輩子照顧我的人,你就不必這麼辛苦了。」她幽幽地起身。
  「姊,你又來了,別說這些沒營養的話。」夢雪斜睨她一眼,幫她換下睡衣,穿家居服。
  「我是真的這麼認為。」她輕歎道。這些年的生活對夢雪來說,只是不斷的付出和犧牲,對她是極不公平的。
  「我看是你的夢中情人已經出現,所以你才想找理由丟下我,和夢中情人雙宿雙飛。」她故意挖苦她,兩人又說又笑地走出臥房,來到客廳。
  「姊,你先吃好了,我去叫那傢伙出來吃飯。」看不到任無仇出現,她倒是有些擔心起來。說不定那傢伙不知道浴室的使用方法,被熱水燙昏了。
  懷著奇怪的想法,夢雪來到客房門前。敲了下門,房裡頭卻沒有反應。
  慘了,該不會昏倒在浴室裡了。她心底閃過一絲不安的念頭。
  於是,二話不說,她打開房門,直直往房內衝去。
  結果……任無仇好端端地活著。
  「別說我沒有警告過你喔,這下你真的會長針眼了。」剛從浴室走出來的他,僅在腰際間圍了條浴巾,洗完澡的身體飽含水氣,光裸的上半身肌肉結實,好不性感、誘人。
  尤其是他刻意擺了個具職業水準的撩人pose。
  「我剛敲了門,為何不應聲?」夢雪撞見他剛「出浴」的模樣,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她無法視而不見這情景,卻又不願把頭轉向。她可不想讓他看扁,讓他有話題取笑自己。於是,她睜著眼,故意裝作無所謂,好似自己早已見慣了這種小場面。
  「我沒聽到你的敲門聲。」他的帥臉滿是無辜,一語推翻她的興師問罪。嘖嘖,明明鼻血都已經快噴出來了,還故意逞強,真是又倔又愛裝酷的女孩子。見她一臉尷尬的痛苦模樣,任無仇在心底快笑翻了。
  「我明明敲得很大聲,是你自己沒聽到。」她瞪他一眼,決定不再讓自己的視覺受到蹂躪。「晚餐好了,姊姊邀請你一起吃。」匆匆去了這句話後,她滿是狼狽地落荒而逃。
  「真是可愛﹗」他笑得肚子發痛。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如此純情的女人,在演藝圈混久了,他原以為純情這兩字早就絕跡了。
  於是,在近似笑鬧劇的開場下,無仇迅速換好衣服,滿懷期待地赴餐去了。
         ※        ※         ※
  「夢霏,你的身體有沒有好些了?」無仇一走進飯廳,親切地問候靜坐在餐椅上的病美人。「好……多了。」夢霏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親暱招呼,竟慌亂地不知所措。他直喚她夢霏,親切無距離感的喚聲深入心扉。
  「聽說是你邀請我一起加入晚餐的,謝謝你讓我有這個榮幸和美女用餐。」他的甜言蜜語根本不需草稿,溫柔體貼的白馬王子角色他演來得心應手。
  「是小雪和我一起遨請你的,就當作我們兩姊妹歡迎你加入的一點心意。」見他就坐在自己眼前談笑風生,夢霏的心情跟著開朗起來。
  「我真是受寵若驚,有兩位大美女陪我吃飯呢。」無仇態度輕鬆自然,好似三人是多年的老朋友般。
  一旁的夢雪對他的甜言蜜語可是毫不動心,她繃著臉,忙著張羅菜餚、添飯。
  桌上的四菜一湯是她的精心傑作,全是夢霏喜愛的菜色。
  「小雪,怎麼啦?是不是人累了,你的臉色不大好耶。」不知情的夢霏見她青著一張臉,關心地問。
  「沒事。」她拿著飯勺,假裝忙著添飯。
  她怎能將在房內撞見無仇性感畫面的事情告訴姊姊,方纔的刺激過大,讓她到現在都還餘悸猶存,很害怕再和任無仇的目光對上。
  「這種事情我來就行了,你先坐著吧。」不知何時,無仇已來到她身邊。他很順手地搶過她手中的飯勺,在她耳畔低聲道。「你這種心不在焉的模樣,會讓你姊姊更擔心的。」他別有所指的低語,嘴角揚起壞壞的微笑。
  他的笑容在夢雪眼中看來,充滿邪惡霸氣。
  「既然你想獻慇勤,就讓你獻個夠。」她悶著一肚子氣,坐回飯桌上。
  「小雪,你們兩人怎麼了?」夢霏聞得到兩人之間的不尋常氣息。
  「沒事啦,姊,你不用擔心。」不忍見姊姊為自己而掛心,她終是撐著一張笑顏。
  「小雪一定是沒見過我這種大帥哥,所以才會心神不寧,你就別替她白擔心了。」無仇邊說邊端著三碗飯,坐回兩人面前。「飯多吃一些身體才會好,乖﹗」他將滿滿的一碗白飯放在夢霏面前。
  「謝謝你。」夢霏心花怒放,有感於他體貼入微的服務。
  「為什麼我只有半碗飯?」放在夢雪面前的,卻是少少的半碗白飯。
  「我是為你好耶,你需要減肥喔。」他的視線落在她姣好的身材上,壞壞地一笑。
  「你才需要減肥咧,自作聰明。」她不滿地將他的飯碗和自己對調。「我又不是模特兒,不需要有那種瘦骨嶙峋的變態身材。」她瞪他一眼,無意中說到無仇的痛處。
  身為演藝人員的他,需要相當注意自己的身材和食量。過去三個月來,在毫無工作量的悠閒情況下,他胖了不少,在以準備復出為大前提下,需要刻意減重的人的確是他。
  於是,他不知不覺地沈默下來。
  「無仇,你不要介意,小雪是跟你開玩笑的,反正飯煮一大鍋,不可能不夠的。」夢霏見氣氛不對,好心好意地要幫他添飯。
  「不用了,這半碗飯原本就是添給我自己的。剛剛只是和小雪開玩笑罷了﹗」驚覺自己無意中竟流露出真情緒,並且被夢霏發覺,他連忙恢復先前的輕浮角色,不正經地笑道。
  「你一向吃這麼少嗎?」單純的夢霏不疑有他,直問。
  「因為最近體重一直增加,不克制食量不行,免得帥哥變成胖哥。」他故意傻笑,自圓其說。
  盡說些廢話……見他裝瘋賣傻,夢雪心中低罵一聲。她才不吃他這套,她不像姊姊是溫室中的花朵,很少有機會和外界接觸,太過單純好騙。
  「既然如此,大家可以開動了。」夢霏笑著宣佈。經過這場半碗飯的小插曲後,夢雪對無仇的反感更是暴增。
  從沒見過一個司機像他如此囂張狂妄﹗這筆見面禮,她暫時記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4:52

第三章
  晚餐因為有任無仇的加入,使得單家原本一向沈悶的吃飯時間鮮活起來。
  因為無仇,讓一向不多話的夢霏一反常態,變得開朗許多。而向來扮演說話角色的夢雪,反而沈默下來。
  看見姊姊和無仇聊得如此投機,她固然替夢霏感到開心,畢竟好久不曾見她展開笑顏,但是另一方面,她心底卻湧起一股不安的感覺。好似無仇的出現,將會破壞兩姊妹平凡的生活,闖入她們的情感世界……夢雪邊思索,邊將洗好的碗放入烘碗機中,冷不防地,無仇忽然出現,讓她嚇了一大跳。
  「你作什麼,幹麼不出聲?」她的視線自碗槽拉起,責問身旁的他。
  「我已喚了你不下三次,是你自己心不在焉,不知神遊到哪裡去了。」無仇拍了拍她的頭,取笑道。
  「我哪有,我剛洗好碗筷。」她剛剛發呆的樣子大概被他看到了。真是,她忘了這屋裡多了一個人。
  「不問我找你有什麼事?」他反問道。
  「準沒好事。」不問也罷。
  「剛剛奶媽打電話來,是我接的喔。」他搭上她的肩,一副諂媚邀功樣。
  「那又怎樣?」將所有碗筷放妥後,她不屑地說道。
  「奶媽說她會晚十天回來,要我好好照顧你和夢霏。」他甩甩頭,故意耍帥。
  「少騙人,你今天才剛報到,奶媽哪知道你。」她斜睨他一眼,順便將他勾搭的手拉下。
  「我剛剛和奶媽在電話上聊了三十分鐘,我們已經變成好朋友了。」他臭屁地向她炫耀。
  「盡會耍嘴皮子,把女人騙得團團轉。」她悶哼一聲,懶得理他。
  「這麼說,你也包括在內嘍?」他拉住她的小手,硬是不肯讓她離開。
  「我才沒那麼笨,放手﹗」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口是心非喔。」無仇順勢將她擁入懷中,語氣忽然變得溫柔。
  「我才沒有……放開……」她的語氣轉為不穩,心跳加快。他的眼眸有一股魔力,彷彿能看透人心,震懾心靈深處。
  她就這樣被他懷中的層層男性氣息包圍住,漸漸呼吸困難,雙眸無法離開地望著他。
  「我可以愛你嗎?」他凝視她的眼,輕撫她的頰。
  「什……麼?」她直想往後退,卻被他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箝制住。
  「願不願讓我愛你?」他的一舉一動就像是採花高手般,表現得既自然又輕鬆,而且……認真,完全不似之前的輕浮。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
  她未完的話被他吻去……從她濕柔的芳唇,直至雪白粉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無法思考,無法反抗,無法有任何的反應。
  好久,他才輕放開她。
  「你的唇好柔軟,讓我捨不得離開。」他又輕啄一下,滿是憐惜。
  「你——」她睜著眼,身子因激動而顫抖。
  她不敢相信,這傢伙竟如此骯髒、下流。他不但吻了她,還「咬」她……「這是你的初吻,嗯——」見她驚慌失措,他很壞地取笑她。
  「我警告你,你不要再過來……不然我就對你不客氣。」她直往後退,腦袋空白一片。
  她該如何是好?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反抗他。
  「你當真這麼討厭我?」他向前逼近,眼神隱含痛苦。
  夢雪當場呆愣住。
  有沒有搞錯,受傷害的人是她耶,怎麼反而是他擺出一張受傷的臉孔?該哭的人應該是她,是她被他無理的侵犯。
  強忍住心底的激動和驚愕,她摀著嘴,二話不說地想逃開。
  「不要走﹗」無仇伸手擋下她的去路。
  「你還想怎樣?」含淚的眼滿是恨意和怒氣。
  「讓我愛你,好不好?」他認真的態度不似玩笑。「給我個機會愛你,直到………你額上的吻痕消失。」他一伸手,再度將她擄入懷中。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她透不過氣,掙脫不開。就連掙扎抗議的言行,也被吞噬在他強大的力量之下。
  「在你額上的吻痕消失之前,讓我好好愛你。」還沒來得及檢視之前的傷口,他便又低頭湊上,在她光滑的粉額上吻咬出一連串青紫記印。
  之後的狀況,她完全不記得了。在過度刺激的精神恍惚之下,她就這麼昏厥在他懷中。
  在他該死的懷中……
         ※        ※         ※
  見她就這麼倒在懷中不省人事,任無仇不禁相當佩服自己超強的魅力與演技。
  剛剛那一段突如其來的場面,只不過是他打發無聊的飯後小娛樂罷了。沒想到這小妮子竟如此純情,不過玩玩小親親,她竟然就昏了過去。唉,他的戲還沒演完呢,真是傷腦筋。
  無仇圈抱住昏迷的她,低望她俏麗的容顏。
  他該如何喚醒她呢?是學睡美人吻醒她,還是抱她到床上,讓她好好睡一覺。
  伴隨飛快的思緒,還來不及作出適當決定,單夢霏的聲音遠遠傳來。
  「夢選璾」嬌柔的聲音從一樓臥房傳來。
  「這次就先饒過你嘍﹗」他低望懷中的夢雪,很壞地又啄了下她的紅唇。這才慢條斯理地將她抱到客廳沙發上,讓她好好休息。
  「夢雪……」
  在夢霏踏出臥房前,他迅速地來到房內,舉手投足風度翩翩。
  「我能為你服務嗎,夢霏公主?」演話劇似的,他誇張地表演著。
  緩步向前,伸手彎腰,輕握起她的小手。
  「小……夢呢?」她被他突來的闖入及溫柔作風嚇了一跳,不禁怯聲起來。
  「她現在正和奶媽講電話,走不開。」他來到她床畔,一派溫柔地凝視她。
  「原來是這樣……」被他一凝視,她還是慌亂不已,視線不知該往哪兒擺。只好盯著眼前的雪白被單,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
  「需要我為你服務嗎?」
  「其實沒什麼事情,只是想要請她幫我擦一下濕頭髮。」夢霏語氣依舊羞怯。
  她剛梳洗完畢,頭髮還是濕漉漉的。這副衣衫不整、頭髮凌亂的模樣,她實在不想讓他瞧見。好糗喔﹗「不介意的話,我來幫你。」不待她點頭,他已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乾毛巾,手腳俐落地動手起來。
  「不用——」她的話還沒出口,便已被他溫柔體貼的動作消音。
  這不是她過去十二年來,日夜所盼望的情景嗎?縱使酷似夢中情人的他並不是Aroma,她寧可欺騙自己,相信站在身邊的男人,確確實實就是他呵。
  在無仇熟練且溫柔的撫拭動作下,她不禁怦然心跳,紅了眼。
  「怎麼了,我弄痛你了嗎?」見她忽然紅了雙眼,他停下動作,半蹲跪在床前,柔聲問。
  「沒有,是沙子……」她慌亂地別過頭,僅著浴袍的身子暴露出雪白如膏的粉頸。相當誘人。
  「沙子?要不要緊?」他拉開她遮掩的雙手,順勢將她逃避的身子擁入懷中,讓她無處可逃。
  「不要緊了……真的。」夢霏顫著聲,無法如此近距離地面對他。耳畔是他誘人的低沈嗓音,鼻間是他充滿男性氣息的味道。從他手掌間傳來的熱情和溫度,讓她徹徹底底的喪失自我意識,無法控制那激動狂亂的心扉。
  這個從天而降的男人,難不成是老天爺同情可憐她而賜予的?被病魔糾纏的這一生,她別無所求,亦無怨言,僅有的一絲絲願望,就是能夠在病魔奪走她的生命前,和迷戀十二年的Aroma見面,與他談一場小小的平凡戀愛……「你哭了?為什麼?」沙子之謊言他當然是不信的,對於她這突如其來的眼淚,他倒是有些吃驚。
  她哭的模樣楚楚動人、可憐兮兮,憐憫之心無聲無息地攻佔他的心房。這兩姊妹的性情雖不相同,純情程度卻相當一致。在他過去身經百戰的悠久情史中,談情的對象多半是演藝圈內的知名明星,就算不是談情高手,也不曾如此清純,不食人間煙火啊﹗唉,有點棘手呢﹗雖然心底如此感歎,雙手的動作卻很熟練地將她擁緊,圈在懷中。
  這場戲他得演得逼真,戀情的成功與否可是攸關他的演藝前途,不得不認真。
  「無仇,你……真的不是Aroma?」夢霏沒有抗拒他突來的親暱擁抱。她只是不想違背自己對他一見鍾情的心意。
  躺在他懷中,她好想哭。
  「我是不是Aroma,對你真的那麼重要?」他瞅著無辜的眼低望她,溫柔的雙手輕撫她微濕長髮,心底充滿信心。他知道自己能夠扮演好假情人這個角色,單夢霏的芳心不難到手。
  「不是的,就算你不是Aroma,我也不會改變對你的看法,只是……如果你真是Aroma,我不希望你欺騙我,因為……」她為難地看著他。
  「因為什麼?」
  「因為……我會有罪惡感。」長長的眼簾下,是一雙無所適從的美麗星眸。
  「罪惡感?」他似懂非懂的低喃一聲。「若我不是Aroma,為何會讓你有罪惡感?」
  他的演技實在一流。
  「沒……沒什麼,你當我沒說。」夢霏沒有勇氣開口說出自己心底的感覺,只能搖頭苦笑,無語帶過。
  「如果你認為我是你心目中的Aroma,就把我當作他吧,順從你自己心中的感覺和聲音,如此,你才不會因罪惡感而痛苦。嗯?」任無仇輕摟著她,話語間滿是疼惜。
  他聽得懂她心中的聲音,只是他沒有點明,也無意再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
  「我真的可以把你當作Aroma?」她有些吃驚地反問。
  「嗯,如果你真的認為我像極了他,我很樂意充當你的Aroma。」他輕輕點頭,若有似無的笑容深深迷惑她的心。
  「無仇……」淚水倏地迷濛她的眼。才第一天見面,為何他輕易地擄獲她的心?她對他,或他對她,在今天之前,兩人是完全不交集的並行線,如今,兩線卻緊密地交纏在一起。
  老天爺真是在幫她還是別有所意呢?她對突來的緣分感到不安。
  「好了,別想大多了,你應該要休息了。」他低頭拭去她的淚水,笑著安慰。
  「你的藥還沒吃,吃完才能睡喔。」他隨手拿起放置在床頭櫃上的藥丸和開水,體貼地交到她的手上。
  桌上這些準備好的乾毛巾、藥和開水,想必是夢雪的功勞。對於她照顧姊姊的盡心和細心,他倒是挺敬佩的。
  很顧家的女孩子。
  在他一邊思索一邊觀察的出神狀況中,一旁的夢霏已乖乖地把藥丸服下。
  「無仇,你會不會嫌司機的工作太無聊,明天就離開了?」吃完藥後,她不安地問。
  夢霏的擔憂其來有自。她總以為他的出現太過戲劇性,讓她不由得懷疑它的真實性。至今她仍不相信這個酷似Aroma的男人,竟會出現在她平淡貧乏、被病魔纏身的生活中。
  「不會,若我討厭這份工作,我現在就不會往這裡。」他接過水杯,語氣是肯定的。「時間不早了,好好休息。嗯?」他替她拉上被子,體貼的調整好枕頭。舉手投足間,散發標準情人的溫柔魅力。
  「嗯,晚安。」她柔順地點頭,帶著甜美笑容閉上眼睛。吃下藥後,她感到昏昏欲睡,眼皮愈來愈重。
  「晚安。」無仇將燈光調小,臨去前,在她額上輕輕一吻。之後,輕悄悄地離開臥房,帶上房門。
  他的晚安吻別無他意,只是很習慣性的反射動作,然而他這項無心舉動,卻讓閉上眼的夢霏輾轉反側許久,直到藥效發作,她才帶著甜蜜笑容入夢。夢中,她穿著一襲雪白婚紗,和Aroma在美麗的小教堂,許下終生誓言。
         ※        ※         ※
  夢雪無法相信,隔天一醒來,她竟然睡在自己房間的床鋪上。撫著酸痛的頸部,她想起昨晚在廚房所發生的一切。昨天晚上那個不要臉的傢伙……一想到昨天的種種,她的雙頰倏地脹紅,又氣又急超身後,她身上的毛毯隨著起身掉落在地毯上。昨天昏倒後,她的意識完全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倒在他懷中,又是怎麼被抱回房裡,她毫無印象。她望著自己身上被換穿的睡衣,一顆心涼到腳底。
  該如何是好?
  任無仇那傢伙第一天就如此囂張狂妄,往後的日子還得了,若再讓這男人繼續在這個家中住下,無疑是放了個大炸彈在家中。她自己被那色狼佔便宜還不打緊,要是夢霏也受到牽連,她要如何跟天上的媽媽交代?
  任無仇的存在對單家而言簡直是多餘的,她們姊妹需要的是一個老實牢靠又守分的司機,而不是油嘴滑舌、光有外表的大色狼。
  「夢霏﹗」聽到房門外傳來雜聲,她忽然想到姊姊的人身安危。睡衣都沒換,她大氣不敢喘地衝出房門。
  一出房間,眼前所見卻讓她差點沒岔了氣。
  夢霏一身輕鬆地站在廚房,和身邊的任無仇有說有笑。那色狼手中拿著鍋鏟,動作耍帥煎著蛋。
  不過才一夜不見,姊姊和那傢伙的感情何時如此親近。這副場景要是被外人見到,定會以為他們是新婚不久的小倆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望著眼前這突來的情景,她的腦袋隱隱抽痛。
  「夢雪,你醒啦,早安﹗」無仇忙著準備早餐,卻不忘他的機警。
  他的招呼一打完,夢霏立刻奔過來,拉著她的手直嚷道:「夢雪,你知道嗎,無仇他很會煮早餐呢,不但餐點做得好,就連你最喜歡的咖啡也煮得很棒呢。你說他厲不厲害?」夢霏那滿是興奮的笑容,讓夢雪一度以為她已病癒,脫離久病的困擾。
  她那如陽光般的甜美笑意,已好久不曾顯現在臉上了。難不成是那傢伙所帶來的影響。
  「姊,你不要用跑的,免得等一下病發。」原本準備興師問罪的她,硬是把喉頭的話語吞了下去。
  她不忍破壞夢霏臉上難得的笑容。現在這個時候,顯然不適合開口趕這傢伙走人,就等用完早餐,待芬霏不在場時,她再開口請他走人。
  「一大早臉就臭臭的,怎麼,昨晚作噩夢啦?是不是夢到男朋友跟別的女人跑了。」不知何時,無仇已把煎蛋端上桌,不正經地取笑她。
  「你才作噩夢咧﹗」她瞪他一眼,決定不理會他。這男人狗嘴吐不出象牙,她才不要自己找氣受。
  「夢雪,昨天晚上奶媽是不是有打電話來,她怎麼說啊?」雖然不懂兩人為何火藥味十足,她仍試圖轉移話題。
  「她說要晚幾天才會回來。是不是?」無仇故意搶話,依然是不正經的嘴臉。
  「我會再和奶媽聯絡。」電話不是她接的,她完全不清楚。夢霏會這麼問她,表示昨晚這色狼一定對夢霏撒了什麼謊。這傢伙滿肚子壞水﹗「早餐我已經準備好了,兩位美女可以上座開動了。」無仇瞧見她兩眼冒煙卻又忍耐住怒氣的滑稽模樣,差點沒笑出聲來。
  那麼可愛的一張臉,卻扭曲得不成人樣,真是可惜了她這張俏臉。
  「我來不及上課了,不吃了。」夢雪氣都氣飽了,哪還有閒情逸致吃飯。要她對著這傢伙的臉吃東西,不拉肚子才怪。
  氣呼呼地轉身,正準備走回自己房間時,無仇卻出聲喚住了她。
  「夢選璾」他的聲音斂起方纔的不正經,充滿誠意。
  「還有事嗎?」她停下腳步,準備接受他的道歉。
  「你這身小熊睡衣很可愛喔,很適合你呢。」
  他這話一出,可想而知,夢雪已是七竅生煙,只差沒爆發罷了。
  她不發一語,狠狠地瞪他一眼,氣急敗壞地跑回房去。
  「無仇,你也覺得那小熊睡衣很可愛啊,那衣服是我送給夢雪的生日禮物呢。」一旁的夢霏對他的讚美感到心花怒放,她以為夢雪也會因此而相當開心,只不過她太過害羞,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情緒罷了。
  「這裡這麼偏遠,夢雪她都怎麼去上課?」無仇請她入座,隨口問道。
  「她都自己開車去學校。」她替她感到心疼。「之前的那個司機離職後,就一直找不到適合的接替人選,所以這半年來如果我要到醫院定期檢查,都是夢雪向學校請假,開車載我到醫院。」說到這件事,原本開朗的神情頓時黯然。
  「為何找不到適合的司機?依你們所開的待遇酬勞,不怕找不到好司機。」這問題他一直想問明白。
  「因為……夢雪一直顧慮我的心情,她知道我對不熟悉的人懷有恐懼感,不喜歡家裡有陌生人存在。」她幽幽地說。
  「所以她剛剛看見我們兩人在廚房玩得那麼開心,她才會一臉驚訝?」他漸漸明白這個家的生活方式。
  「嗯。」她點頭。「別說是夢雪驚訝,就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以和你如此親近,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她同樣感到不可思議。
  「Aroma對你來說,等於是老朋友了,不是嗎?」他望著親手做的滿桌精緻菜餚,卻已毫無胃口。
  這早餐是他特地為她所做,就算是為昨晚的刻意捉弄致歉。在任家時,他可是連手指頭都不用動,就有三哥無情親制約滿桌佳餚可享用。平常不下廚的他,可是費了一番苦心才完成這早餐的,她怎能拍拍屁股就走人,毫不領情?
  「嗯,你說的沒錯。我一定是打從心底把你當成Aroma了,才能夠如此輕鬆自然和你相處。」她微微一笑,並沒發現他笑容底下的陰晴不定。
  「我去叫夢雪吃飯,你可以先用。」他還是決定去敲門叫人,不服氣的是他潛意識中的大男人主義。
  從未在女人面前栽過跟頭的他,這次可因單夢雪碰了不少釘子,他偏不信,像他如此有男性魅力,並懂得取悅女性的男人,會一直被單夢雪排斥在外。
  來到她房門前,他沒有敲門就直接闖入。
  理所當然,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他撞見了預料中的畫面。
  美人換衣圖。
  「誰讓你進來的?」聽到開門聲後,她下意識地回頭一望。然後就是驚天動地的責問聲。
  「我敲過門了。」倚在門邊的他,雙手交抱,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她的身材昨晚他就見過了,她實在沒必要如此反應過度。不過,也因為這樣的反應,才顯現出她的可愛和純情。
  「你什麼時候敲門的?」她拿著剛脫下的睡衣遮掩,怒問。
  「現在。」他的手指象徵性的在門邊敲兩下,俊帥的臉蛋滿是戲謔。
  「我懶得理你,出去﹗」她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這可是她生平第一遭趕人出門呢。都是這傢伙,盡讓她做些破壞氣質的事情。
  「吃完早餐後,我送你去學校。」他懶懶的視線落在她尚未穿裙的下半身,遮掩的睡衣根本遮不住姣好的身材。
  「我自己會開車去學校,不用你送,你的工作不是送我上學。」她瞪他一眼,他的眼睛相當不安分。
  「早上我檢查過停在車庫的那輛車,太久沒開的結果,現在已經發不動了,必須送廠維修才行。」他無意多加解釋,他做事向來沒有向人解釋的習慣。
  「你自己難道沒開車來嗎?」她蹙眉追問。今天是夢霏要到醫院檢查的日子,原本想要利用完這傢伙後再趕他回去,現在車子出了狀況,勢必會壞了她的既定計劃。
  他搖頭。「我可是一路搭便車搭到這裡來的。」昨天前來的路上,有不少香車美人願意主動載他一里,在這個重視外在的時代,長得好看的男人或女人還是吃香的。
  「既然如此,我送夢霏去醫院就行了。」她拒絕的意思相當明顯。
  「今天的課很重要,不去不行。」他替她做了決定。
  「你少管﹗」隱藏住心裡的震撼,她冷眼以對。
  為何他會知道她今天的課非上不可?今天輪到她負責作報告,若是無故缺席,鐵定會影響她的畢業成績。只是他為何會知道……她的眼底有著不解和怔然。
  「趕快把衣服穿上,然後乖乖吃早餐,依我的開車技術,你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吃完早餐再出門。」他依然是一派輕鬆、不正經的嘴臉。
  「滾出去﹗」回報他的是迎面而來的大枕頭。
  只可惜他的反應動作太快,枕頭擊到的是應聲關上的房門。
  超級大混蛋﹗她望著落下的枕頭,氣急敗壞地低罵一聲。
  這個痞子似的男人,為何能輕易卸下姊姊慎備的芳心?就算酷似Aroma的他就是Aroma本人,她也不容許他如此囂張、欺負人。她真不明白,她剛剛在廚房所看見的那一幕,究竟代表何種意義?
  姊姊和他……不會吧?不確定的猜測如狂風暴雨般吹打她的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5:09

第四章
  「姊,你真的確定不要我陪你一起去醫院嗎?」
  車子停在大學校區門口後,夢雪不放心地又問一次。
  「嗯,有無仇陪我去醫院就行了,你安心地去上課吧。等我檢查完畢,我們會過來接你的。」夢嗝隔著半敞的車窗,細心交代。
  「不用來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叫車回去。」她冷冷地瞄他一眼,顯然對駕駛座上的任無仇相當不諒解。
  早上換好衣服後,為了賭氣,也為了抗議,她無視滿桌的豐盛早餐,滴水未沾的來到學校。以至於現在的胃很不舒服,空腹的胃腸在肚中作怪。
  「這是我出門前做的海苔飯團,好好帶著。」車子離去前,無仇從窗口丟出一個紙袋。
  紙袋才剛到她的手,車子便已揚塵而去。
  顯然他無意給她可以拒絕的任何機會。
  拿著手中的溫熱紙袋,夢雪呆立在校門口良久。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將她的心思觀感一一看破,撇去他令人討厭的那一面,他超乎常人的細心體貼及敏銳度,竟是如此撼動人心。她不諱言,剛剛接下飯團的那瞬間,她心底有一絲絲感動……只不過,一想到這男人昨晚的「獸行」,瞬燃的火氣立刻取代那微不足道的感動。
  今天晚上,她一定要開口請他走人﹗
         ※        ※         ※
  順利結束課堂報告後,夢雪一個人來到校園門口,準備招輛出租車。
  正值一月的隆冬時刻,無情的刺骨風雨不斷吹來,即便站在公車站亭下,沒帶雨傘的她早就全身濕透,不住地打著寒顫,頭頂上的保暖毛帽根本於事無補。
  平常習慣以車代步的夢雪,早就遺忘風吹雨打的通學日子,有輛小車代步,至少不必像她現在這般,任憑風雨欺凌。
  在寒風中站立許久,完全招不到半輛出租車。看到自己這身狼狽樣,她的火氣不禁又落在任無仇身上。
  要不是那傢伙堅持送姊姊上醫院,又沒準備自己的座車,她也不需要像現在這樣吹風淋雨。她今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開口請他離開。
  氣悶的腦袋才剛下了決定,兩聲大大的喇叭聲差點沒震破她的耳朵。
  蹙眉循聲望去,在不遠處,就看見她寶貝車的身影,還有那討厭男人的噁心嘴臉。
  「夢雪,帥哥來接你了﹗」隨著大嗓門聲,他的飛吻也熱情地送上。
  他這一喊,不但引起夢雪的注意,也吸引了校門口眾多同學的注目。
  這傢伙怎麼這樣?他把這學校當作自己家門口啊?真受不了﹗夢雪拉低毛帽,裝作不認識他,匆匆從公車亭往反方向走去。
  「夢選璾你這樣會感冒的﹗」見她故意忽視他,他的聲音更大了。同時,車子迅速來個大回轉,跟著她的腳步。
  「我不是跟你說不用來接我了,你來做什麼?」說話的同時,她瞧見幾位面熟的長舌同學正往自己的方向經過,還投來好奇的眼光。
  這下可好了,明天到學校,一定又是耳語滿天飛。
  她不禁又氣又惱。
  「夢霏提早檢查完畢,我剛剛已經送她回家休息了。」才一到家,夢霏就立刻催促他來學校接人,真是姊妹情深。
  「你竟然放她一個人在家,要是出了事情怎麼辦?」她一聽到姊姊獨自在家,心臟差點沒停了。
  「夢霏不會有事的,她已經服過藥,睡著了。」他將車子停下,示意她上車。
  「要是她出了一點差錯,我絕對不原諒你。」
  眼看雨愈下愈大,天色也漸漸闇然,經過短暫思索,夢雪還是不甘願地坐進車內。她實在不放心夢霏一人在家,得快點回去陪她才行。
  「你太過度擔心了,夢霏的身體狀況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他重新激活車子,踏下油門。
  全身又濕又冷地進了車子,夢雪的情緒當然也是濕冷的。她不發一語坐在前座上,腦袋瓜正構思該如何跟他開口趕人,讓他走得服服氣氣。
  「怎麼不說話?今天的報告不順利?」見她從上車後就臉色臭臭地沈默著,他還真是不大習慣。
  「你別咒我行不行?」她白他一眼,對他的厭惡在此時達到極點。「你除了一張好看的臉蛋用來欺騙女人,還有不要臉的耍嘴皮子外,你還會什麼?我不管你是用什麼方法得到司機這份工作,我要你立刻走人,沒有必要再留在單家了。」可愛臉蛋下卻有著憤怒的神情和故意刻薄的嘴。
  無仇聽到她的這番話,沈默了大約五秒。原以為他被她如此惡言相向,他一定會出言反駁或動怒的,然而他卻搖搖頭,只是勉強擠出一絲苦笑,不發一語。
  「有什麼好笑的,難道我說的不對?」她不服氣,他該生氣的,為何他卻如此沈得住氣?他不該這麼沈穩、冷靜的。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的窩囊廢、小白臉。」不自然的笑意下滿是歎息和無奈。
  他的坦然承認,反而讓她欲爆的怒火不知該從何燃起。
  「我要你今天走人。」她表明態度。
  只要他願意離開她的視線,這一、兩天發生的事情她就不跟他計較了。
  「夢雪,如果你趕我走,我就又失業了。」他的語氣相當痛苦,緊握方向盤的手也變得冰冷。
  「我管你失不失業,那是你的事情。」她別過視線,落在窗外約雨景上。
  他平靜的反應和低下姿態,讓她凶狠不起來。此時此刻,她感覺自己好似在逼良為娼,沈重的罪惡感擠壓在心頭上。
  「已經快過年了,如果我又失業,我就沒辦法拿錢回家。」他哽咽著。藉機磨練演技,扮演博取同情的可憐角色。
  「那不關我的事。」她側著臉,咬著唇,決心在動搖。從車窗倒影中,她好似看到這傢伙淚眼盈眶,神情黯淡。怎麼會這樣?她相當吃驚。
  「就算要趕我走,也請多收留我一晚,等明天天亮,我會立刻離開……」他不再懇求了,這時候要是不退一步,只會引來反感,會得到反效果的。
  「好,我答應你可以多留一晚。但是明天你一定得離開﹗」夢雪終究心太軟,思想也太過單純。她完全不知道此時此刻無仇心底的真正想法。
  「謝了,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那麼狠心。」笑容重現在他臉上,原本以為他正在開車,手腳應該不會亂來,但……「就算我答應多收留你一晚,你也不需要以吻道謝吧?」她聲音顫抖,臉頰因他的吻微微抽動。
  方纔壓下的怒火這會兒又熊熊燃起了……跟這傢伙在一起,她簡直無法控制失調的冷熱情緒。
  「我喜歡用身體的接觸來表達我的喜怒哀樂。」他又恢復之前的輕鬆、不正經態度。
  「用身體的接觸……」她頭痛地低喃。
  他反覆無常、收放自如的臉部表情,讓一旁的她感到不可思議。
  方纔她瞥見的黯然神傷和眼淚,難不成是她的錯覺?抑或是另一個他?
  那車窗倒影上的落寞男人,以及現在嬉皮笑臉的他,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任無仇?
  他那極端對立的分明個性,令她淡然面具下的芳心染上些許迷惘……
         ※        ※         ※
  「姊,今天的例行檢查如何?醫生怎麼說?」
  一進屋子,還沒換下身上的濕衣物,夢雪便直奔夢霏的臥房。見她已經轉醒,便來到床邊關心詢問。
  「醫生說我一切正常,只要不要太過勞累,心臟便不會有問題的。」見夢雪回來,夢霏相當開心。
  從小,她就很害怕一個人獨處的孤單感覺。這些年要不是夢雪一直陪伴自己,她絕對無法從病痛中撐過來,夢雪早已成為她的精神支柱。
  「姊,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夢雪見她臉色不錯,也替她感到高興,也就沒將她昨天突來的不舒服放在心上了。
  「夢雪,你怎麼全身濕答答的,怎麼回事?」見她一身濕,她心疼地問。
  「外頭下大雨呀,躲都來不及躲。」夢雪語氣略帶抱怨地回答。
  「還不快去沖澡換衣服,這樣會感冒的。」夢霏笑著輕聲催促道。
  這些年一直都是夢雪在照顧她,但夢雪卻不太會照顧自己。或許應該說,夢雪為了照顧她,往往忽略掉自己的需求。所以,這些年她一直覺得對妹妹有所虧欠。
  「知道了,我立刻去洗澡。」見她精神很好,她這才安心地走出臥房,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
  誰知,就在房間走廊上碰上了任無仇。
  他剛從車庫回來,手上還拿著一疊報紙。
  「嗨﹗」撞見她,他很自然地同她打了聲招呼。
  她的反應則是呆視。
  她真的不習慣他這種相當洋化的人際態度。擁抱、親頰、嗨來嗨去的……最該死的是,他好像忘了她剛剛在車上所說的一切惡言。
  明明她故意要趕他走,為何也能夠如此平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地面對她?她不明白,這男人內心深處是以何種身份態度看待她的?她實在很想知道。
  「怎麼呆呆的,我在跟你打招呼呢?」他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下,不正經地說道。
  「你拿報紙做什麼?」見他腋下夾了一疊報紙,她問。藉機轉移話題和情緒。
  「當然是找工作啦。」他有些無奈地說。
  「那也沒必要往姊姊的房間跑吧?」責問之意相當明顯。夢霏的房間就在幾步之遙,他的行動相當可疑。
  「我問候一下她沒有罪吧?」他一臉無辜地瞅著她看。
  「我不許你接近姊姊。」語氣相當嚴肅。
  「為什麼?」他挑眉問道。
  「你身份不明,誰知道你接近姊姊有什麼企圖?」她冷冷地打量他。
  「喔,對我的真實身份好奇起來了?還是……因為我對夢霏特別體貼照顧,你吃醋了?」他緊瞅她神情的任何微妙變化。
  當他從她瞬變的臉色找到所要的答案時,他嘴角微揚,浮現出的迷人笑容摻雜著驕傲。
  「哼,你以為你是誰?就算你真是Aroma,我也不會因此而吃醋的。真是不知輕重的傢伙﹗」或許是被說中的心思,也許是他的笑容太過惑人,更可能是她身上的濕衣服讓她很不舒服,她匆忙地別開視線,直往自己房間走去。
  靜望她奪門而入的高挑背影,無仇也在同時暗下一個決定。
  他很清楚,為了不讓無辜的局外人也捲入這場遊戲中,這場角色扮演的愛情遊戲勢必得速戰速決。夢雪的出現,讓他得到許多意想不到的樂趣,但也因此,她的存在極有可能成為往後阻礙他的唯一絆腳石。
  他得加快腳步,免得夜長夢多。
         ※        ※         ※
  梳洗完畢後,夢雪果然輕鬆許多。穿著休閒的棉質家居服,她坐在純白的單人床上,手裡拿著電話撥號。
  按下的號碼是她不熟悉的,甚至她從未嘗試過。
  對方的大哥大無人接聽,直接跳到語音信箱。
  語音信箱中的聲音,她許久不曾聽到。聽完對方簡短的留言後,她失望地將電話線掛斷,無意再嘗試換撥另一個號碼。
  她聯絡不上舅舅官介珩,語音信箱的簡短留言顯示他人正在日本,請改打東京分公司的專線電話。
  聯絡不上舅舅,如此一來,她就無法親口問他有關任無仇的身份問題。她一直以為,無仇既然是舅舅透過關係找來的,他勢必對那傢伙有一定的瞭解和認識。不然,舅舅不會冒險讓來歷不明的人住在毫無男丁的單家。
  她懷疑的是,以任無仇的身高和長相,加上舅舅為演藝圈經紀人的敏感身份,任無仇實為藝人的機率相當大。也就是,她懷疑任無仇就是Aroma,Aroma就是任無仇。
  當然,在未得到官介珩的證實之前,她所猜測的答案僅是假設。不過,她實在沒有耐心等到找著官介珩。明天一早,待任無仇離去後,所有猜疑將成為心底的永遠之謎,她可不希望自己最後還懷著疑問走進棺材。她想要的答案,勢必得靠自己去尋找嘍。
  靈光一現,她立刻從床上跳起,準備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任無仇的身份之謎。
  偷偷去他房間搜秘,就這麼辦﹗
         ※        ※         ※
  夢雪的個性一直是行動派。
  當天晚上,乘任無仇在浴室洗澡時,夢雪來到無仇暫棲的客房,偷偷潛入。
  素雅簡單的客房內,除多了一隻黑背袋,及兩、三件凌散的衣物外,並沒有多大改變。
  這傢伙行李帶得少,也省得她翻箱倒櫃。
  二話不說,她來到床頭櫃前,動手拿起背袋翻搜著。
  背袋中的東西琳琅滿目,除了幾件換洗衣服外,還有一台CD隨身聽、幾件口香糖、機票、護照、幾件日文CD、一台袖珍精巧的大哥大,以及一袋內容不明的牛皮資料袋……掠過其它隨身物品,夢雪直接拿出他的護照以及那隻牛皮紙袋。
  取出東西的同時,她還特地回頭注意一下浴室的狀況,確定裡頭的淋浴水聲依然存在後,這才安心地回過頭來。
  她先翻閱手中的綠色護照,讀取上面的登錄資料及照片。
  那傢伙的確叫做任無仇,一九六八年二月十四日出生。護照本上佈滿各國的出入境章印,顯示這傢伙去過的地方還真不少,尤其是日本,出入境的次數遠遠超過台灣。
  一個司機不需要有如此豐富的出國經驗吧?她對他的懷疑更深了。
  這傢伙之前到底是做什麼的?
  專心思索讓她忽略身邊的狀況。就在她放下手中護照,準備取出牛皮袋中的資料時,忽地,一雙魔手出其不意的從身後摟上她,雙雙箝制住她取物的動作。
  「你三更半夜不睡,跑到我房間作什麼?」任無仇的聲音在她耳畔低喃,強而有力的雙臂緊緊圈住她,令她動彈不得。
  手中的資料袋隨之掉落在床畔。
  該死,不過才稍一閃神,她竟然沒發現這傢伙何時從浴室出來。
  「這不是我的護照嗎?你找它有事?」他沒有放手的意思,溫熱的手掌在她身上又摟又抱,近距離的說話熱氣搔得她的粉頸一陣酥麻。
  剛洗完澡的熱氣包圍她全身。這傢伙……赤裸著身體?
  她全身僵硬,腦袋一片空白。
  「怎麼?作賊心虛,被嚇呆啦?」他很壞地拉起她的手,很自然地親啄了下。
  這男人毫無可取之處,唯一的優點,就是他的「色相」。他光裸的手臂緊緊箍住她,極富彈性的臂肌狠狠壓迫住她的視覺神經。
  「我……」她嚥了下口水,完全無法思考,眼珠子不知道該往哪裡擺。
  「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我的裸體?還會害羞啊﹗」他很壞地又取笑她,同時反手一抓,通她面對著他。
  這下,她再怎麼躲,也躲不掉了。
  她那嫣紅的火燙臉蛋,一覽無遺地落入他的視線中。
  他的笑意更濃了。
  「喜歡我可以直接跟我說,不需要偷偷摸摸地瞭解我。」他替她找了個台階下,同時伸手取走她手上的護照。
  「誰喜歡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地想掙脫他的懷抱,卻無能為力。
  她感覺得到,掉落在地的資料袋一定有她所要的答案。可惡,只差一步她就可以解開謎底了。她的腳恰巧踩到那紙袋,功敗垂成令她相當不甘。
  「別對自己撒謊,喜歡一個人不是什麼壞事,不需要刻意隱瞞。」他低頭凝視她,眼神愛得深邃溫柔。
  「你……放手……」她的語氣相當不穩。他那剛沐浴完的體香味直竄進她腦海中,誘惑著她無法抗拒的理智力。
  「你再不坦白就不可愛了。」他稍稍鬆弛力道,卻仍輕圈住她。
  無仇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優勢。他那當過服裝模特兒的特優身材,當然和一般男人不同。情場老手的女人都無法抗拒他的誘惑力,更遑論她這不懂世事的小丫頭。
  他故意給的感官刺激對她來說顯得大過猛烈。
  至於為何故意給她刺激?只因他喜歡見她慌亂無措的模樣。
  「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對你跟木沒有意思﹗你誤會了。」她試圖掙脫他。趁他力道稍減,她連忙蹲下身來,伸手撿起那神秘紙袋。
  「才稍稍放開你,就不乖了。」他當然沒有給她可以打開紙袋的機會。他一伸手,便將她高高抱起,一起翻滾到床上。
  兩人翻滾時,圍在他腰際的浴巾跟著滑落,互相擠壓的肌膚之親僅僅隔著她的單薄衣衫。而好不容易到手的紙袋,也隨著翻滾而掉落。
  該死,就差一點點。她懊惱地咬著牙,同時為自己不妙的處境感到心慌。
  「你想要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就行了。這種偷偷摸摸的行為,不適合你。」他邊說邊動手。瞬間,資料袋已被他拋到離床好幾公尺的距離外。聽得出,他的聲音隱忍著些許不悅。這可是她第一次見他變臉。
  「本來嘛,是你自己不對,沒有誠實表明身份,怎能怪我行為不光明——」她死命想要掙脫兩人的親密空間,卻動也動不了。他身體的重量壓她壓得死死的,就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我哪一點做得不好,讓你不信任我?」他誘人的眼直視著她,迫近的距離讓兩人眼中只容下彼此。
  她驚愕的晶眸映著他受傷的眼。
  又來了,這個空有外表、行為不正經的男人,又露出迷惑人心的另一面。真正的他到底是個怎樣的男人?
  天降的迷惑包圍住她的心。
  為何她對他產生好奇,難道真如他所說,她喜歡上他了?要不,還有其它的藉口、原因嗎?
  「姊姊她是個相當單純的人,我不希望你傷害她。」她定定地回視他,語氣堅定。
  「真的只是因為夢霏的緣故?你潛入我房內的動機,不該只是如此吧。」他的唇幾乎快湊上她了,她急促的呼吸聲清楚可聞。
  「你起來行不行?我不能呼吸了。」她刻意岔開話題,拒絕面對自己心底的聲音。
  而他,顯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夢雪,有些事情你沒有身在其中,你是無法瞭解的。一個人會不會傷害到另一個人,不是說no就是no,很多時候,傷害往往在無意中造成,就連當事人也毫不自知,或者……對方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伏趴在她軟玉溫香的軀體上,頭倚著她的肩,附在耳畔低喃。
  她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
  他刻意不讓她看見。
  「無仇……」她不知該說什麼,這是他第一次喚她夢雪,而且是第一次說出人模人樣的人話。如此善變的多樣面貌,真是他不定個性中的主要因子?
  「讓我這樣趴著休息,一下下就好……」他不曾再抬起頭,只是緊緊依附在她身上,聲音是無力的。就像嬰孩剛出生般,捲縮且安心地依靠,卻無法言語。
  「你——」她找不到可以拒絕的勇氣。那僵硬冰冷的身子在他溫暖體溫的傳遞下,漸漸鬆弛下來。而原本糾結一起的心緒,似乎找到了線頭。
  她有些瞭解他了。那放蕩不羈的外表下,卻深隱著一顆最容易受傷的心,難道這就是這男人原來的自我?
  她低望他,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這是個不可思議的夜晚。
  她之前想要搜尋的答案,早已被他的誘惑力拋到九霄雲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5:25

第五章
  原本以為,當她隔天一覺醒來,他該早已收拾好行李,乖乖自動離去。沒想到,一個好好的週末假期,就在她走出自己臥房時,正式宣告結束。
  他懶懶地斜躺在客廳沙發椅上,一雙修長的腿擱置在玻璃茶几上,身體伸展成相當舒服的姿態和角度。
  他碩實的好身材無庸置疑,俊美的臉蛋也不因邋遢而失色。
  鬆垮的黑色單扣襯衫拉在水藍色牛仔褲頭外,陪襯的是一頭劉海過眼的茶色長髮及新生鬍渣。
  上帝真是不公平,長得好看的男人不管穿什麼衣服都好看,就連邋裡邋遢的姿態也有不修邊幅的墮落美感。
  他抽煙的姿態,充分展現骨子中不安的騷動血液。雙指挺直地挾著煙,蹙眉沈默,徐徐吐出一口白煙。
  異常造作卻又自然。
  他的瀟灑建築在他毫不修飾的壞魅力之中。
  這個男人有使壞的本錢呵!
  她冷灼的視線自煙霧瀰漫的客廳抽回,開始思索該如何面對他及昨晚的自己。
  昨夜,他「壓趴」在她身上睡著了。
  只休息一下下的結果,卻使她花費吃奶力無讓自己從他身下移出,然後乘他睡著取走那袋資料。
  結果是令人失望的,袋中所裝的是一張彩色的台灣地圖,並不是和他身份有關的秘密資料。又累又惱地離開後,她直接回房睡覺,直到今天中午。
  原以為他已經離開了,結果……「小豬,睡到中午才起床,夢霏和我肚子都快要餓扁了。」他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他終是發現她的存在了。
  「不應該還在這裡的人,有什麼權利這麼抱怨。」她冷哼一聲,搜尋夢霏的身影。
  平常都是奶媽負責料理三餐和家務,所以週末假日她沒有早起的習慣。加上昨夜和他折騰了許久,精神和肌肉過度緊繃,害得她睡得不省人事。
  罪魁禍首還敢跟她抱怨沒飯吃!真是……「夢霏在廚房,正在為我準備愛心午餐呢。」他捻熄手上的於,懶懶地站了起來,伸了個大懶腰。
  他寬闊的肩部線條相當漂亮,如希臘雕像般。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無視他的傭懶,開門見山地冷冷質問。
  「我為什麼在這裡?你怎麼問這麼奇怪的問題?」他的反應好似毫不知情般的無辜。
  「你昨天說過,今天一早就要離開的。怎麼,想不認帳?」見他耍賴,她的血壓開始升高。
  果然,她昨天就應該把他趕出去,不該心軟多收留他一晚的。
  後悔之心乍時燃起。
  「我去看看夢霏。」完全無視她的質問,他輕輕地丟下這句話,大搖大擺往廚房走去。
  「站——」話還沒出口,手長腳長的他便已輕步入廚房。
  夢雪氣急敗壞。
  可惡!他又恢復昨夜之前的無恥行徑。
  「夢雪,起床啦,我午飯快準備好嘍,換好衣服後可以洗手吃飯了!」夢霏笑吟吟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她探頭,朝客廳輕喊。
  「姊,你不需要煮飯,那對你的身體不好。」將方纔的不愉快忍在心底,她來到廚房。身上的睡衣還沒換掉,是因為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任無仇。家中多一個外人,總是多一份不便。
  「沒關係的,我好久沒下廚房了,動一動也好,況且我想請無仇嘗嗜我的手藝。」她手拿著鍋鏟,漾著一臉幸福笑容。
  「姊……」夢雪望著她的笑意,複雜的情緒從心底湧出。
  「別把我想得和以前一樣弱不禁風,我現在的身體好很多了。飯菜已經弄好了,可以準備用餐了。」她一臉笑意安慰妹妹。
  至於一旁的任無仇,剛是一邊聽著兩姊妹對話,一邊忙著擺碗筷。
  哼!轉身回房前,她先心不甘情不願地瞪了無仇一眼。而他,只是忙著擺碗筷、端白飯,對她的不友善視若無睹。
  她更火大了!
  這傢伙一向機靈,怎麼這時候神經就變得大條起來。
  美好的星期天上午,就這麼硬生生地被這痞子給破壞掉了。
         ※        ※         ※
  「美好的星期天耶,你沒有節目啊?」吃過午飯,乘著夢霏服完藥睡午覺的空檔,無仇來到小木屋的露天陽台,「騷擾」正在看書的她。
  夢雪兩隻腳交叉跨在欄杆上,連眼都懶得抬。
  她無視他的存在,更有意忽略他的問題。
  「沒見過像你這麼用功的大學生呢,在日本,大學生都挺混的。」他將手上的茶具、茶食擱在木幾土,顯然有意以下午茶討好她。或者,同她賠罪。
  「日本?」她的視線總算稍稍抬起。
  他的這句話顯得可疑,聽他的語氣,好似對日本相當熟悉。
  「是啊,我念大學時,大家都這麼說日本大學生很輕鬆、很好混的。」他捏了把冷汗,對自己的走漏口風感到不可思議。和她在一起,他的戒心便減低了許多,不得不慎啊!
  「是嗎?」她懷疑地反問一句。「你念哪一所大學?」
  「我……」被她追問的啞口無言。他要是照實說出來,身份不就洩了底,要他隨便掰一句,他又對台灣的大學毫不瞭解,不知該從何掰起。
  「說不出來了吧?這年頭沒有大學資歷的確是挺丟人的,但也不需要打腫臉充胖子,給自己找臉丟。」她懶懶地將視線拉回,將手上的外國大學資料緩緩合起。被他一攪和,她也沒心情翻書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念的是私立大學的最高學府。」他頗自豪的表示。
  當年,經由日本「藝能人」推薦入學的方法,他經過特別徵選考試,進入早稻田大學就讀,日本數一數二的私立名校。
  「不管你是不是大學畢業,現在你只是一名司機,這是事實。」她很壞心地取笑他,提醒他身為下人的可卑身份。
  「能夠在兩位美女身邊服務,是我的榮幸。」他將一杯泡好的煎茶遞上。這壺內的茶葉可是他特地從日本帶來的。
  「日本茶,我不喝。」她湊鼻僅聞了下,便嫌惡地放下。
  「你對日本有很深的歧見喔。」見她存心不領情,他只好無趣地自喝自的。
  「不是我有歧見,而是你崇日媚外。」她蹙眉望著几上的京果子,後悔昨晚在慌亂中為何沒瞧清楚他最後一次的出入境,如此,或許可以稍解他的身份之謎。
  「你不喜歡日本人?」他可以強烈感覺到。
  「不關你的事!」她悶哼一聲,從籐椅上站了起來。
  「夢雪,坐下來陪我喝杯茶嘛,你要是真不喜歡這種茶葉,我去幫你弄壺新的就是了。」他丟下男性尊嚴嬉皮笑臉的陪笑撤嬌。
  「我要伯爵茶,還要現做的scone英國鬆餅。」她故意出題為難他。
  「scone啊……」他沈思了一會兒。「沒問題,我馬上去弄。等我啊!」他輕鬆一笑,手腳俐落地跳過茶几,往廚房方向走去。
  對於自己故意為難的要求,他竟毫不猶豫的答應,她倒是有些怔然了,他明明可以把頭一搖,不必理會自己過分的為難啊!
  夢雪無法理解他點頭下的動機。於是她跟著起身,躡手躡腳的偷偷來到廚房的玄關旁。這傢伙要是聰明的話,可以翻翻廚房的那一本食譜,裡頭有scone的製作方法。如果他原本就會製作這種英式點心,那麼她打從心底佩服他。
  「喂,三哥,我無仇,我要問你scone的作法……」他沒有翻書,也沒有立刻動手下廚,而是撥了通電話,詢問製作方法。
  躲在玄關旁的夢雪,則是有些驚愕地靜站一旁聆聽。這個全身謎樣的男人又讓她無法壓抑的好奇深深淪陷……「我現在很安全,你不必擔心,等手邊的事情忙完了,我自然會回去。拜!」經過簡短的談話,他很快地掛上電話,開始準備製作鬆餅的必須材料。
  一旁偷聽的夢雪,怔愣好一會兒,之後出其不意的發出聲響,來到他身邊。「你剛剛打電話給誰?」她問,相當好奇的。
  「我三哥。」他據實以答。
  「你三哥會做英式鬆餅?」
  「三哥會做的東西可多呢,他的廚藝足以媲美飯店的一流廚師。」他得意地揉著麵團,動作挺熟練的。
  在他閃著摯情的眼中,她找不到可以反駁的空間。因此她沈默下來,靜靜凝視他揉麵團的認真神情。
  記得以前奶媽曾經跟她們說過,要論斷一個男人,可以從他做菜時的態度評斷起。一個男人若能全心專注於廚藝上,那麼,他對於感情的態度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真的是這樣嗎?依照這傢伙下廚的專注神情,她很難想像他會是一個對感情同樣認真的男人。
  「你如果閒著沒事,可以幫我忙喔。」見她神情萬變地直打量自己,他微微回過頭,帥帥一笑。
  「你要我幫什麼忙?」被他一凝視,她心慌意亂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很意外的,她竟沒有拒絕他。
  「你可以幫我捏捏肩,或者捏捏背。」他用著沾滿麵粉的手,輕輕拍打她的臉,亂不正經地笑著。
  「我腦筋還很正常,不會幫你忙的。」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將他摸滿臉頰的麵粉回敬給他。
  於是,玩鬧之中,兩人都變成了小白臉。
  「限你二十分鐘之內作好scone,不然你等著自己喝午茶。」自知再玩鬧下去,廚房將不可收拾,於是她匆匆休戰,留著滿目瘡痍的爛攤子讓他收拾。
  「只怕你吃到我絕佳的手藝,會對我另眼看待,甘拜下風。」他抹去臉上的麵粉,得意洋洋的誇口。
  「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別作夢了。」她潑他一頭冷水,一身狼狽地走出廚房戰場。
  這個老男人,能屈能伸、童心未泯的程度超過她的想像。如果奶媽之前告誡的話具可信度,那麼任無仇真是一個專注不貳的深情男人?恐怕奶媽是說錯了……
         ※        ※         ※
  「姊,好吃的鬆餅喔,要不要來一塊?」夢雪依然在陽台上看書,身邊少了一個黏人的傢伙,輕鬆自在許多。
  「怎麼忽然想到要吃鬆餅?是不是太久沒有做點心,忍不住手癢了?」夢霏午覺醒來,就聞到滿屋子的烤餅香,真令人懷念。
  「這些是任無仇親手烤的,味道相當正點喔。」她將雙人座的籐椅挪出一個空間,讓午覺醒來的姊姊坐下。
  「他人呢?怎麼不見人影?」夢霏相當在意他。
  「他去小鎮的超市買晚餐要用的菜,一會兒應該就會回來了。」她邊抹果醬邊回答。
  做好鬆餅後,無仇就匆忙離開了,連喝一口茶的喘息時間都沒有。他啊,也真是個奇怪的人,明明說想跟她一起喝午茶的。
  「買菜是奶媽的工作,要無仇負責這項工作不好吧。」夢霏不忍心地低喃道。
  「我可沒有逼他,是他自動自發的。」她連忙喊冤。是他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勤奮起來。「在奶媽回來之前,我們還是請個鐘點女傭吧,不然家裡實在很不方便。」夢霏心疼妹妹的辛苦及無仇的無辜。
  「不用了啦,反正奶媽再過幾天就回來了,這幾天我多花些時間料理家務就可以了。」夢霏不喜愛和陌生人接觸,若是勉強請人來幫忙,恐怕只會節外生枝。
  「可是……」她猶疑著,不知該堅持與否。
  「夢雪說的沒錯,奶媽的工作就由我和夢雪來分攤就打了。你不需要掛心!」不知何時,無仇已經從外面回來了。他提著大包小包的民生必需品及食物,頂著一身風塵回來。
  「無仇,外面風很大吧。」夢霏見他一頭亂髮,相當心疼。
  當初也是在考量海邊風大的情況下,特地在木屋的露天陽台上加裝強化玻璃,兔得冬天一到,足不出戶的夢霏無法欣賞外面的景色。
  「還好,我這麼大的一個人是吹不走的。哪,這花送你。」他從袋中取出一束純白的瑪格麗特,體貼的送給她。
  夢霏驚喜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夢雪則是冷眼看他的慇勤。
  「這花真是你要送我的?」她從未收過男孩子的花束,接到他遞來的花時,感動得淚眼盈眶。
  「嗯,祝你聖誕節快樂。」他點頭,眼底十足溫柔。
  「盡會耍手段騙女孩子。」夢雪低喃一聲,從籐椅上站起。
  真是看不下去了,這俊男美女畫面搭在一起,簡直完美的不像話,若對方是個來歷清楚的傢伙,她一定會替夢霏感到開心。任無仇來歷不明,是她無法安心替夢霏高興的主因啊……縱使身為雙胞胎妹妹的她,強烈感受到夢霏對無仇的好感及心意。
  「我去準備晚飯。」她不忍破壞兩人的美好畫面,自顧自地起身離去。
  「夢……」夢霏想出聲喚她,卻被無仇打斷。
  「喜不喜歡這花?我特地挑選的喔,第一眼看到這花時,我就聯想到你,於是就毫不考慮的買下來。」無仇笑著問她,半蹲半跪的倚在籐椅旁。
  「嗯,我很喜歡。」夢霏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夢雪的事也就無心去分神了。
  「明天是耶誕夜呢,有沒有什麼事情是你想做的?」他就近幫她在一塊鬆餅上抹了鮮奶油,親暱地送到她嘴裡。
  起先,夢霏還有些猶疑,這是第一次她和男人如此親暱呢。
  但,終究敵不過無仇體貼入微的服務和魅力,她羞澀地張開小嘴,幸福滿溢地接受他的慇勤。
  「好不好吃?這些鬆餅是我親手特地為你做的。」他伸手替她抹去嘴角奶油,眼神魅惑地凝視她。
  「無仇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們不過才認識幾天……」夢霏被他的一言一行所感動。就算他不是Aroma,他只是一位長得像極她夢中情人的男人,她對他的喜愛依然無法自拔。她喜愛他的原因是可以理解的,而他呢?為何如此善待她,對她如此溫柔體貼?她不明白呀!
  「你會明白的,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無仇輕輕在她頰上一吻,吻去她嘴角邊的鮮奶油,也吻去她所有的疑慮……夢霏知道,她自己是徹徹底底淪陷在無仇的柔情中了。
  而早一步離開的夢雪,則佇立在客廳玄關,靜聽一切,她無聲無息地倚著廳櫃,任由熱淚滑過臉頰。
  她不明白,她是替夢霏覓得幸福感到開心而流淚,還是為自己兩難的處境感到可悲。
  不迷戀Aroma的她,何時開始,她的視線竟也跟著無仇移轉?倔強的她不願承認,她和夢霏一樣,對無仇動了心。
  她不確定自己的感情,這莫名的情感令她心慌無措又痛苦……感情處子的她真的不明白呵!
         ※        ※         ※
  「姊,我去學校嘍。」隔天一早,夢雪一如往常,準備到學校上課。
  「夢雪,今天要早點回來喔,今天是耶誕夜呢,無仇說他會準備耶誕大餐來慶祝。」夢霏細心交代。
  「姊,今天學校有耶誕活動,我可能趕不回來吃晚飯。你就和無仇兩人先吃吧!拜!」不等夢霏把話說完,夢雪便急急忙忙地奪門而出。
  還好家裡的車子已經修好了,今天她可以開自己的小車出門,不必再有和無仇共車的顧慮。
  她迅速來到車庫,熱車的空檔,無仇的聲音從車庫後傳來。一回頭,他已站在車窗外,丟了一袋東西給她。
  「你的早餐,記得要吃完,不然回來罰你親我兩下。」他不正經地把食物交到她手中,依然嬉皮笑臉。
  「我……今晚不回來了,我有節目……」她吞吐地把話說完,不待他說話,便踏上油門,飛快地將車開出去。
  望著她不自然的逃避方法,無仇一言不發地站在車庫內,他心底決定,這出故事是該提早落幕的時候了。
  過了今夜,他將功成身退,徹底脫離這個令他憎惡的白馬王子角色。
  而明天,就是Aroma可以重返演藝圈的重要時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5:42

第六章
  「單夢雪,耶誕舞會都結束了,還不回去啊?」
  耶誕舞會活動甫結束,人潮散去,校門口只剩下少數幾人。
  「我在等人。」夢雪輕應一句。
  大學四年下來,她對學校的印象,僅止於課堂和圖書館,學校的活動她甚少參加也無意參與。原因無他,通常一有時間,她就是待在家中陪夢霏,也因此在同學眼中她是個獨來獨往、沈默寡言的人。
  「等人?是不是等上次開車追你的那個傢伙?」對方忽然問道。
  「才不是呢,我根本不認識她。」她立刻否認。果然,下雨天的那件事情真的傳得滿城風雨。
  「小心喔,這麼晚了,學校很危險的。說不定我們學校附近的XX之狼會偷偷潛入校園。」女同學警告她。
  「謝謝你喔,你自己也要小心。」她沒好氣地回敬一句。
  「我不用擔心,我男朋友會保護我。」女同學炫耀似的回她話,同時把身邊的男友秀給她看。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見他們兩人手牽手地離開,她不屑地低哼一聲。
  「夢雪?」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喚起。
  「學長。」她回頭,遠遠就見陳慶甫自門口方向是來。
  「對不起,等很久了吧?」陳慶甫一臉書卷氣息,長相並不突出的他,談吐間隱露著學者氣質。
  「不會啦,舞會剛結束,我也才出來不久而已。」她回答,臉上的笑容是面對無仇時所不曾有的輕鬆和自然。
  「我很意外,你竟然會想要參加耶誕舞會,你不是一向對這種活動敬謝不敏?怎麼會忽然想參加?你捨得放你姊姊一人在家啊?」他同她一起走在往停車場的陰暗小徑上。
  天寒地凍的十二月天,除了濕冷還是濕冷。
  「我姊姊她……今晚有人陪她。」她的神情黯淡下來,隱在黑暗中。
  「你是說,已經找到可以照顧你姊姊一輩子的人。」陳慶甫的眼閃著興奮光芒,那是冷靜的他罕見且少有的神情。
  「只是暫時啦,還不一定是一輩子。」她的語氣比他冷靜許多。
  她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她實在不願掃他的興,但事實就是事實,不是說改就可以改。
  「如果不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你今天找我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陳慶甫沈下聲問。
  「我……」
  「你知道,我已經等了你四年,當初放棄國外碩士的入學資格,留在國內,為的就是等你畢業,和我一起到國外定居求學。再過幾個月,等念完碩士,我就要到美國去拿生物博士,這一去,五、六年跑不掉的,我可沒有耐心待在國外慢慢等你做決定。」
  「我知道,這我都知道。」
  「你不明白,如果你真明白我對你的心意,你就不會讓我苦等這幾年。」
  她默然了。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咄咄逼問。
  「你說話啊!」
  「學長,我……我今天不是想找你吵架才來的。」
  「不要叫我學長,我背負這個稱呼已經夠久、夠累了。」
  「如果你硬是逼我做下決定,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好說了,就當我今天沒有找你出來。」
  「夢雪……等等!」他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拉下她的去意。「我們已經整整三個月沒見面了,我心底好痛苦……所以才會對你發脾氣。對不起,是我不好……」他的手緊握住她的,死命地握住。深怕他一鬆手,她就消失無蹤。
  「我還是無法跟你一起到國外唸書。我放不下夢霏……」她斷然地拒絕他,狠心地割斷他對她多年的單相思。
  「就這樣?你今晚跟我碰面,為的就是回絕我。」
  「沒錯,除非夢霏找到終身依靠,不然我會一輩子陪在她身邊,我絕不會只顧著自己幸福而放棄她的。」她堅定地看著他。「我很抱歉,兩年前你向我告白時,我就該拒絕你的。我原以為我們就算當不成情人,還是可以當好朋友的。我錯了,真的很抱歉……」
  「你連我這個朋友也不要了?」他驚愕地看著她。
  「除非你改變自己看待找的態度,不然我們會連朋友也作不成的。」她不喜歡他視她為未來妻子的主觀看法。他們兩人什麼都不是,四年來僅止於學長學妹的單純關係,而他卻對他的感情相當有自信,正如同對他的學業及事業投,存有相當的自負和信心。
  「你一定是有了其它的男人……是那個男人對不對?那個幾天前在雨天開著車追著你的陌生男人。」他一語驚人,抓著她的手問。
  「我不懂你說什麼……」她心虛地別過視線,手腕被他抓得好痛。
  「你說謊,已經有人告訴我,幾天前一個痞子開著你的車,和你一起往回家的方向駛去。說,那個男人是誰,你為什麼讓他開你的車,送你回去?」
  「他……就是今晚陪在姊姊身邊的人……」她咬著唇,眼睛含淚的咬聲回答。
  「夢雪……」他知道自己的怒氣來得大突兀,在沒弄清楚真相的情形下,他深深地傷害了她。
  「這樣你滿意了吧,放手!」她狠狠地命令道,不願讓他見到自己的淚水。
  自她新生入學來,陳慶甫便一直照顧她,視她如妹妹般疼愛。四年來,他是自己在家中和學校間唯一可以喘息的空間。三年前,他向她告白,表明愛慕她的心意,而她只是以維持現狀的態度要他明白,直到三個月前,他提出邀她一起到國外留學進修的計劃,她才明瞭事情的嚴重性——他以間接的方式跟她求婚。
  這三個月來,在苦無商量對象的情況下,她被這事壓得心力交瘁,不知所措,於是避不見面。
  「那個男人真的和你毫無關係?」他不確定地反問。
  「嗯,像他那種痞子似的花花公子,我怎麼可能會看得上。」她故作輕鬆地自袋中取出一疊英文資料。「這是你之前給我的入學資料,還你。」她原封不動地將東西還給他。
  「夢雪,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出國留學不是一直是你的夢想嗎?」他無意將東西收回,如同回收他給她的心。
  「我考慮得很清楚了,比起出國念碩士,姊姊重要多了。更何況,在台灣也是可以拿碩士學位的,相較之下,我寧願留在姊姊身邊。」她苦笑了一下,對他的單戀情感充滿歉意。
  「如果我可以為你留在台灣,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抓住最後一線希望,不死心地追問。他不甘心就這麼失敗,他輸得不明不白,不服氣啊!
  「我們……還是好朋友。」她將資料塞放進他的手中,之後頭也不回的奔著離去。
  「夢雪!」陳慶甫的聲音梗在喉頭,千言萬語化作絲絲不甘和愛怨。
  他該繼續等下去嗎?要他就此放手,他真的不願啊……
         ※        ※         ※
  「夢雪今晚真的不回來嗎?」晚餐過後,夢霏一臉憂心地問著正在裝飾耶誕樹的無仇。
  「她是這麼告訴我的。」無仇望了手上的表一眼,嘴裡還叼著一顆小星星。
  「今晚是耶誕夜,她一個人能去哪裡呢?」夢霏不放心。
  「夢霏,夢雪她一定有想參加的私人活動,所以才不得已放你在家。不過你不是孤單一人的,別忘了,今晚有我陪你,你一定不會孤單的。」無仇很老練地說出近乎台詞的對白,他來到她身邊,輕握起她的手,輕言安撫她不安的心緒。
  「無仇,我不是怕孤單,而是替夢雪擔心啊!她從未一個人在外面過夜,我怕她會被壞人欺負。」夢霏說出自己單純的想法,姊妹之情溢於言表。
  「你們不愧是雙胞姊妹,個性真的很相似,你對夢雪的擔心,正如同夢雪對你的不放心般,如出一轍。」他搖頭笑著,對這對姊妹花的相依為命感到不捨。
  看到她們兩人濃厚的姊妹情分,讓他聯想到任家的其它兄弟。
  單家兩姊妹的情況其實和他們五兄弟差不多,在沒有父母照顧的情況下,從小便相依為命,兄弟姊妹之間除了彼此,沒有其它可依靠的親人。在正常家庭下長大的小孩,一定無法理解這種感覺,所以此時此刻他可以深深體會夢霏的感覺。
  「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夢雪可以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如此,我就了無遺憾了。」她忽然神情黯然地道出此語。
  「你是個好姊姊,夢雪她一定能瞭解的。」他笑著安慰她。
  「不,我不是個好姊姊,因為我的體弱多病,夢雪一直犧牲她自己幸福的權利。如果沒有我,說不定她可以過得很幸福很快樂……」一想到這幾年來姊妹兩人生活的種種,她不禁哽咽出聲。
  「夢霏,你今天累了一天,要不要先去睡一會兒?」見她情緒有些失控,他連忙安撫道。
  「不,真的是我不好,如果沒有我這個礙手礙腳的姊姊,夢雪她畢業後就可以出國唸書,這是她大學四年來的夢想啊,是我阻礙了她的幸福……」她愈說愈難過,低泣了起來。
  「夢雪她畢業後想出國?」難怪昨天下午他見到她在陽台翻外國學校資料。
  「嗯,她雖然沒說,但是我可以知道她的想法。」她點頭,哭得像淚人兒似的。她和夢雪是同卵雙胞姊妹,從出生便心有靈犀。加上兩人的個性及想法因基因關係幾近相同,兩姊妹不必言語就可以全然知曉對方的想法及行為。
  「想出國深造是件好事,況且你也可以一起去啊,就算不讀書,在國外的環境中生活一陣子對你也有好處。」他感覺其中似有隱情,仍不動聲色。
  「夢雪在學校有個很照顧她的學長,那個男的叫作陳慶甫,我見過兩、三次,是個成績優秀、家世人品皆相當不錯的男人。聽夢雪說,他一直很照顧她,也對她存有愛慕之心,曾三番兩次對夢雪提出交往的要求,不過都被她拒絕了。」
  「那個男人跟夢雪出國深造有何關聯?」基於夢霏想找人傾吐的情況下,他不得不問。
  「陳慶甫幾天前打電話給我,表示想和他的父母親自登門見家父一面,因此跟我詢問家父在美國的電話和地址。我問他因何登門造訪,他說……他想跟家父提親。若兩人順利結婚,婚後他將和夢雪前往美國定居和深造。」她緩緩道出這些天積壓在心底的秘密。
  在沒有人可以商量的窘境下,她只能自私地將所有希望托付在他身上。
  「夢雪身邊有個真心喜愛她並想娶她為妻的男人,這是件好事,換成是我,我也會祝福她的。」他口是心非的演著這個白馬王子的角色,心中的醋意即如漣漪般漾開。
  「夢雪並不愛陳慶甫,這是問題所在啊!」她可以想像在美國的霸道父親一旦點頭答應這門親事,夢雪是插翅也難逃了。
  「愛!」他有些嘲弄地輕笑一聲。
  「怎麼,我有說錯嗎?」她不明白他鄙笑裡的意思。
  「沒有,是我分神了。」他搖頭,刻意掩飾的笑容中隱著心虛。
  他差一點忘了他現在的身份,剛剛那下意識的一笑,極有可能把他的美好前程笑掉的。
  「無仇,我一直很相信你的。雖然你表面上看起來不正經又很花心,但我知道面具下的你其實不是這樣的,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可以感覺得出來。」夢霏望著他,若有所意地低喃。
  「這可是第一次有人誇我好呢,尤其是女人。」他沈笑一聲。「謝謝你的真心誇獎,我很開心。」冷不防地,他緊摟她的香肩,在她粉頰上親了下。習慣性的動作。
  「無仇……」夢霏的神情黯然下來,不知該如何表達心底對他的情感。才短短的幾天時間,她對他竟產生莫名好感,令她好生困擾。
  「怎麼了?有話想對我說。」他凝視她的眼,柔聲問。
  「我……我……」夢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想說什麼儘管說,別顧慮太多。」他表面溫柔鼓勵,心底暗自竊喜,只要她一開口向他表示愛意,他就成功了。
  「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星座血型還有最喜歡吃的食物。」吞吐半天,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他假裝鎮定,內心差點沒昏倒。
  「是啊,不可以讓我知道嗎?」
  「不是……我是說當然沒問題。你真的只想瞭解那些膚淺的表面資料,不想真正瞭解我嗎?」他使出渾身解數,勢必要在今晚成功脫身。
  「真正瞭解你?」她不解地望著他。
  「嗯,譬如說,我喜歡怎樣的女人,喜歡怎麼吻她們……」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腳已經開始動作。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自然而然地將她拉進自己懷中。而充滿魅力的唇和吻,已輕輕滑過她的頸和頰。
  就在無仇慶幸事情已成功一半的同時,從屋外駛進車庫的引擎聲卻狠狠破壞了他的美夢。
  「是夢雪回來了。」夢霏被他突來的熱情挑逗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夢雪的適時歸來如曙光般救了她。
  「你不喜歡我嗎?為何一直躲著我的吻?」他刻意忽略夢雪歸來的事實,眼神隱著傷害。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那個意思。」她慌亂地不知該怎麼回答。
  「告訴我,你愛不愛我?」他依然將她緊摟在懷中,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他是個既溫柔又充滿誘人魅力的壞男人。此時她是這麼覺得。
  「回答我啊。」或許是心急了,他再也沒有多餘的耐心多耗幾天。四天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擄獲她的芳心,已經足夠。
  「我……一直都……」
  「我回來了!」
  夢霏吞吐的聲音被突來的喊聲打斷。
  於是講到一半的答案就這麼硬生生地被夢雪破壞了!
  無仇緊握拳頭,恨得牙癢癢的。可惡,只差兩、三秒就可以成功了。單夢雪這個程咬金!
  「氣氛挺好的嘛,你們在幹啥?」夢雪故作無辜從連接車庫的後門走來。
  一進客廳,便見到高大的漂亮耶誕樹及兩人夢幻般的鏡頭。身為闖入的第三者,她當然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裝傻罷了,免得尷尬。
  「夢雪,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擔心你今晚真的不回來呢。」夢霏見到她,開心得不得了,連忙起身來到她身邊,脫離任無仇的密密情網。
  縱使她真的相當喜歡任無仇,但他的進展動作卻太快了,讓她一時無法接受。
  「我怎麼可能放你一人在家呢?太危險了。」夢雪脫下身上的毛料大衣,話中有話。用眼角餘光掃了任無仇一眼。
  「不是說好今晚不回來的嗎?怎麼,被學長甩了?」無仇很壞地取笑她。
  原本無心的玩笑卻因她驟變的臉色而窘然。
  原來他真猜中了。無仇靜觀她的神情,下了結論。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夢雪一臉冷然,心平氣和地走到客廳。
  小巧的客廳中間擺了棵兩公尺高的人工耶誕樹,在點點燈光照耀下,氣氛相當動人溫暖。
  夢雪直盯著美麗的耶誕樹,不發一語。而一旁的無仇則盯著夢雪,不吭一聲。
  瞬間,客廳空氣沈靜異常,令夢霏感到窒息,相當不舒服。
  「夢雪,你吃飯了沒,要不要我熱些東西給你吃?」她不喜歡無仇和妹妹這種自成一局的現場氣氛,就好似她只是一個局外人,被排除在兩人的世界之外。
  為何她會忽然有被排斥的感覺?她自己也不明白啊!
  「我自己到廚房弄些東西吃就行了。」夢雪將視線自耶誕樹抽離,緩聲答道。她剛剛被絢爛的耶誕飾品迷惑住了,不小心失了神。
  「不用了,你剛回來,一定很累。我去幫你熱今天的晚餐,你可以乘這個時間先去洗個澡。」話一說完,夢霏逃難似地走到廚房中。
  見到姊姊不自然的舉止,夢雪興師問罪的箭頭立刻指向一旁的無仇。
  「在我剛剛回來的時候,你和我姊姊正在做什麼?」她問得直接,卻得降低音量,以免被在廚房的夢霏聽到。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超級浪漫的聖誕節。你說我們能幹麼呢?」他甩了甩落在額前的發,裝酷反問。
  「你……無賴!」夢雪氣急敗壞地低罵一句。
  「謝謝讚美。」他作了個歡迎再度光臨的姿勢。
  他的白馬王子角色只針對夢霏而已,至於夢雪,就在她面前扮色狼無賴吧。無妨!
  「你這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離開?」她來到他面前,雙手交握胸前。
  這傢伙真懂得享受,在滿是暖氣的溫暖客廳內,蹺著二郎腿,倚著沙發躺在羊毛地毯上。
  好事盡被他佔盡。
  「至少得待到奶媽回來後。」
  「你說什麼?」
  「奶媽今天打電話來,她說她的女兒生完小孩後身體很不好,她想多留幾天照顧她,所以請我晚幾天再離開,至少待到她回來之後。」
  「少騙人,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她悶哼一聲,打算直接從他身上跨過,走到臥房。
  誰知,她的右腳才一跨出,左腳還沒踏穩,他竟右手一伸,拉住她的小腿。
  於是,她就這麼重心不穩地往下跌去,整個人跌落在他的身體上。
  她唉叫一聲……好在他的手適時摀住她的嘴,免得她驚動了在廚房的夢霏。
  該死的,他是故意的。夢雪整個人跌在他的身上,胸貼胸,頰貼頰,只差沒嘴對嘴。
  「放開我……」她張嘴狠狠地咬他摀住她嘴的手指。
  這回,哀叫一聲的人換成無仇。
  夢雪才不管他,乘他哀嚎的同時,她迅速起身,準備走入臥房。
  只是,心臟突然一陣抽痛!是剛剛撞到的緣故嗎?她停下腳步,右手撫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姊……」夢雪感到不對勁,剛剛她和無仇兩人鬧得這麼大聲,卻不見夢霏的身影,難不成……思索至此,她臉色蒼白地衝到廚房,幾乎同一時間,見她臉色欠佳的無仇,也跟著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廚房,遍尋不到夢霏的身影,雙雙視線往地上一移,終於在飯廳旁的餐椅下見到昏躺在地的夢霏。
  「姊!」夢雪大叫一聲,衝到飯廳。
  只見夢霏毫無血色地躺在地板上,冒著熱氣的熱湯灑了一地,些許潑灑到她的臉和手。
  「姊!」夢雪驚慌失措地緊抱著她,一時間亂了方寸。
  「讓我來,我們立刻送夢霏去醫院。」同樣意外的無仇倒是冷靜許多,他彎下身來,小心翼翼抱起昏迷的夢霏。
  於是,原本胡鬧溫馨的耶誕夜在夢霏的意外昏倒中宣告結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6:06

第七章  
  原本以為,當她隔天一覺醒來,他該早已收拾好行李,乖乖自動離去。沒想到,一個好好的週末假期,就在她走出自己臥房時,正式宣告結束。
  他懶懶地斜躺在客廳沙發椅上,一雙修長的腿擱置在玻璃茶几上,身體伸展成相當舒服的姿態和角度。
  他碩實的好身材無庸置疑,俊美的臉蛋也不因邋遢而失色。
  鬆垮的黑色單扣襯衫拉在水藍色牛仔褲頭外,陪襯的是一頭劉海過眼的茶色長髮及新生鬍渣。
  上帝真是不公平,長得好看的男人不管穿什麼衣服都好看,就連邋裡邋遢的姿態也有不修邊幅的墮落美感。
  他抽煙的姿態,充分展現骨子中不安的騷動血液。雙指挺直地挾著煙,蹙眉沈默,徐徐吐出一口白煙。
  異常造作卻又自然。
  他的瀟灑建築在他毫不修飾的壞魅力之中。
  這個男人有使壞的本錢呵!
  她冷灼的視線自煙霧瀰漫的客廳抽回,開始思索該如何面對他及昨晚的自己。
  昨夜,他「壓趴」在她身上睡著了。
  只休息一下下的結果,卻使她花費吃奶力無讓自己從他身下移出,然後乘他睡著取走那袋資料。
  結果是令人失望的,袋中所裝的是一張彩色的台灣地圖,並不是和他身份有關的秘密資料。又累又惱地離開後,她直接回房睡覺,直到今天中午。
  原以為他已經離開了,結果……「小豬,睡到中午才起床,夢霏和我肚子都快要餓扁了。」他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他終是發現她的存在了。
  「不應該還在這裡的人,有什麼權利這麼抱怨。」她冷哼一聲,搜尋夢霏的身影。
  平常都是奶媽負責料理三餐和家務,所以週末假日她沒有早起的習慣。加上昨夜和他折騰了許久,精神和肌肉過度緊繃,害得她睡得不省人事。
  罪魁禍首還敢跟她抱怨沒飯吃!真是……「夢霏在廚房,正在為我準備愛心午餐呢。」他捻熄手上的於,懶懶地站了起來,伸了個大懶腰。
  他寬闊的肩部線條相當漂亮,如希臘雕像般。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無視他的傭懶,開門見山地冷冷質問。
  「我為什麼在這裡?你怎麼問這麼奇怪的問題?」他的反應好似毫不知情般的無辜。
  「你昨天說過,今天一早就要離開的。怎麼,想不認帳?」見他耍賴,她的血壓開始升高。
  果然,她昨天就應該把他趕出去,不該心軟多收留他一晚的。
  後悔之心乍時燃起。
  「我去看看夢霏。」完全無視她的質問,他輕輕地丟下這句話,大搖大擺往廚房走去。
  「站——」話還沒出口,手長腳長的他便已輕步入廚房。
  夢雪氣急敗壞。
  可惡!他又恢復昨夜之前的無恥行徑。
  「夢雪,起床啦,我午飯快準備好嘍,換好衣服後可以洗手吃飯了!」夢霏笑吟吟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她探頭,朝客廳輕喊。
  「姊,你不需要煮飯,那對你的身體不好。」將方纔的不愉快忍在心底,她來到廚房。身上的睡衣還沒換掉,是因為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任無仇。家中多一個外人,總是多一份不便。
  「沒關係的,我好久沒下廚房了,動一動也好,況且我想請無仇嘗嗜我的手藝。」她手拿著鍋鏟,漾著一臉幸福笑容。
  「姊……」夢雪望著她的笑意,複雜的情緒從心底湧出。
  「別把我想得和以前一樣弱不禁風,我現在的身體好很多了。飯菜已經弄好了,可以準備用餐了。」她一臉笑意安慰妹妹。
  至於一旁的任無仇,剛是一邊聽著兩姊妹對話,一邊忙著擺碗筷。
  哼!轉身回房前,她先心不甘情不願地瞪了無仇一眼。而他,只是忙著擺碗筷、端白飯,對她的不友善視若無睹。
  她更火大了!
  這傢伙一向機靈,怎麼這時候神經就變得大條起來。
  美好的星期天上午,就這麼硬生生地被這痞子給破壞掉了。
         ※        ※         ※
  「美好的星期天耶,你沒有節目啊?」吃過午飯,乘著夢霏服完藥睡午覺的空檔,無仇來到小木屋的露天陽台,「騷擾」正在看書的她。
  夢雪兩隻腳交叉跨在欄杆上,連眼都懶得抬。
  她無視他的存在,更有意忽略他的問題。
  「沒見過像你這麼用功的大學生呢,在日本,大學生都挺混的。」他將手上的茶具、茶食擱在木幾土,顯然有意以下午茶討好她。或者,同她賠罪。
  「日本?」她的視線總算稍稍抬起。
  他的這句話顯得可疑,聽他的語氣,好似對日本相當熟悉。
  「是啊,我念大學時,大家都這麼說日本大學生很輕鬆、很好混的。」他捏了把冷汗,對自己的走漏口風感到不可思議。和她在一起,他的戒心便減低了許多,不得不慎啊!
  「是嗎?」她懷疑地反問一句。「你念哪一所大學?」
  「我……」被她追問的啞口無言。他要是照實說出來,身份不就洩了底,要他隨便掰一句,他又對台灣的大學毫不瞭解,不知該從何掰起。
  「說不出來了吧?這年頭沒有大學資歷的確是挺丟人的,但也不需要打腫臉充胖子,給自己找臉丟。」她懶懶地將視線拉回,將手上的外國大學資料緩緩合起。被他一攪和,她也沒心情翻書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念的是私立大學的最高學府。」他頗自豪的表示。
  當年,經由日本「藝能人」推薦入學的方法,他經過特別徵選考試,進入早稻田大學就讀,日本數一數二的私立名校。
  「不管你是不是大學畢業,現在你只是一名司機,這是事實。」她很壞心地取笑他,提醒他身為下人的可卑身份。
  「能夠在兩位美女身邊服務,是我的榮幸。」他將一杯泡好的煎茶遞上。這壺內的茶葉可是他特地從日本帶來的。
  「日本茶,我不喝。」她湊鼻僅聞了下,便嫌惡地放下。
  「你對日本有很深的歧見喔。」見她存心不領情,他只好無趣地自喝自的。
  「不是我有歧見,而是你崇日媚外。」她蹙眉望著几上的京果子,後悔昨晚在慌亂中為何沒瞧清楚他最後一次的出入境,如此,或許可以稍解他的身份之謎。
  「你不喜歡日本人?」他可以強烈感覺到。
  「不關你的事!」她悶哼一聲,從籐椅上站了起來。
  「夢雪,坐下來陪我喝杯茶嘛,你要是真不喜歡這種茶葉,我去幫你弄壺新的就是了。」他丟下男性尊嚴嬉皮笑臉的陪笑撤嬌。
  「我要伯爵茶,還要現做的scone英國鬆餅。」她故意出題為難他。
  「scone啊……」他沈思了一會兒。「沒問題,我馬上去弄。等我啊!」他輕鬆一笑,手腳俐落地跳過茶几,往廚房方向走去。
  對於自己故意為難的要求,他竟毫不猶豫的答應,她倒是有些怔然了,他明明可以把頭一搖,不必理會自己過分的為難啊!
  夢雪無法理解他點頭下的動機。於是她跟著起身,躡手躡腳的偷偷來到廚房的玄關旁。這傢伙要是聰明的話,可以翻翻廚房的那一本食譜,裡頭有scone的製作方法。如果他原本就會製作這種英式點心,那麼她打從心底佩服他。
  「喂,三哥,我無仇,我要問你scone的作法……」他沒有翻書,也沒有立刻動手下廚,而是撥了通電話,詢問製作方法。
  躲在玄關旁的夢雪,則是有些驚愕地靜站一旁聆聽。這個全身謎樣的男人又讓她無法壓抑的好奇深深淪陷……「我現在很安全,你不必擔心,等手邊的事情忙完了,我自然會回去。拜!」經過簡短的談話,他很快地掛上電話,開始準備製作鬆餅的必須材料。
  一旁偷聽的夢雪,怔愣好一會兒,之後出其不意的發出聲響,來到他身邊。「你剛剛打電話給誰?」她問,相當好奇的。
  「我三哥。」他據實以答。
  「你三哥會做英式鬆餅?」
  「三哥會做的東西可多呢,他的廚藝足以媲美飯店的一流廚師。」他得意地揉著麵團,動作挺熟練的。
  在他閃著摯情的眼中,她找不到可以反駁的空間。因此她沈默下來,靜靜凝視他揉麵團的認真神情。
  記得以前奶媽曾經跟她們說過,要論斷一個男人,可以從他做菜時的態度評斷起。一個男人若能全心專注於廚藝上,那麼,他對於感情的態度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真的是這樣嗎?依照這傢伙下廚的專注神情,她很難想像他會是一個對感情同樣認真的男人。
  「你如果閒著沒事,可以幫我忙喔。」見她神情萬變地直打量自己,他微微回過頭,帥帥一笑。
  「你要我幫什麼忙?」被他一凝視,她心慌意亂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很意外的,她竟沒有拒絕他。
  「你可以幫我捏捏肩,或者捏捏背。」他用著沾滿麵粉的手,輕輕拍打她的臉,亂不正經地笑著。
  「我腦筋還很正常,不會幫你忙的。」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將他摸滿臉頰的麵粉回敬給他。
  於是,玩鬧之中,兩人都變成了小白臉。
  「限你二十分鐘之內作好scone,不然你等著自己喝午茶。」自知再玩鬧下去,廚房將不可收拾,於是她匆匆休戰,留著滿目瘡痍的爛攤子讓他收拾。
  「只怕你吃到我絕佳的手藝,會對我另眼看待,甘拜下風。」他抹去臉上的麵粉,得意洋洋的誇口。
  「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別作夢了。」她潑他一頭冷水,一身狼狽地走出廚房戰場。
  這個老男人,能屈能伸、童心未泯的程度超過她的想像。如果奶媽之前告誡的話具可信度,那麼任無仇真是一個專注不貳的深情男人?恐怕奶媽是說錯了……
         ※        ※         ※
  「姊,好吃的鬆餅喔,要不要來一塊?」夢雪依然在陽台上看書,身邊少了一個黏人的傢伙,輕鬆自在許多。
  「怎麼忽然想到要吃鬆餅?是不是太久沒有做點心,忍不住手癢了?」夢霏午覺醒來,就聞到滿屋子的烤餅香,真令人懷念。
  「這些是任無仇親手烤的,味道相當正點喔。」她將雙人座的籐椅挪出一個空間,讓午覺醒來的姊姊坐下。
  「他人呢?怎麼不見人影?」夢霏相當在意他。
  「他去小鎮的超市買晚餐要用的菜,一會兒應該就會回來了。」她邊抹果醬邊回答。
  做好鬆餅後,無仇就匆忙離開了,連喝一口茶的喘息時間都沒有。他啊,也真是個奇怪的人,明明說想跟她一起喝午茶的。
  「買菜是奶媽的工作,要無仇負責這項工作不好吧。」夢霏不忍心地低喃道。
  「我可沒有逼他,是他自動自發的。」她連忙喊冤。是他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勤奮起來。「在奶媽回來之前,我們還是請個鐘點女傭吧,不然家裡實在很不方便。」夢霏心疼妹妹的辛苦及無仇的無辜。
  「不用了啦,反正奶媽再過幾天就回來了,這幾天我多花些時間料理家務就可以了。」夢霏不喜愛和陌生人接觸,若是勉強請人來幫忙,恐怕只會節外生枝。
  「可是……」她猶疑著,不知該堅持與否。
  「夢雪說的沒錯,奶媽的工作就由我和夢雪來分攤就打了。你不需要掛心!」不知何時,無仇已經從外面回來了。他提著大包小包的民生必需品及食物,頂著一身風塵回來。
  「無仇,外面風很大吧。」夢霏見他一頭亂髮,相當心疼。
  當初也是在考量海邊風大的情況下,特地在木屋的露天陽台上加裝強化玻璃,兔得冬天一到,足不出戶的夢霏無法欣賞外面的景色。
  「還好,我這麼大的一個人是吹不走的。哪,這花送你。」他從袋中取出一束純白的瑪格麗特,體貼的送給她。
  夢霏驚喜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夢雪則是冷眼看他的慇勤。
  「這花真是你要送我的?」她從未收過男孩子的花束,接到他遞來的花時,感動得淚眼盈眶。
  「嗯,祝你聖誕節快樂。」他點頭,眼底十足溫柔。
  「盡會耍手段騙女孩子。」夢雪低喃一聲,從籐椅上站起。
  真是看不下去了,這俊男美女畫面搭在一起,簡直完美的不像話,若對方是個來歷清楚的傢伙,她一定會替夢霏感到開心。任無仇來歷不明,是她無法安心替夢霏高興的主因啊……縱使身為雙胞胎妹妹的她,強烈感受到夢霏對無仇的好感及心意。
  「我去準備晚飯。」她不忍破壞兩人的美好畫面,自顧自地起身離去。
  「夢……」夢霏想出聲喚她,卻被無仇打斷。
  「喜不喜歡這花?我特地挑選的喔,第一眼看到這花時,我就聯想到你,於是就毫不考慮的買下來。」無仇笑著問她,半蹲半跪的倚在籐椅旁。
  「嗯,我很喜歡。」夢霏的注意力被他吸引,夢雪的事也就無心去分神了。
  「明天是耶誕夜呢,有沒有什麼事情是你想做的?」他就近幫她在一塊鬆餅上抹了鮮奶油,親暱地送到她嘴裡。
  起先,夢霏還有些猶疑,這是第一次她和男人如此親暱呢。
  但,終究敵不過無仇體貼入微的服務和魅力,她羞澀地張開小嘴,幸福滿溢地接受他的慇勤。
  「好不好吃?這些鬆餅是我親手特地為你做的。」他伸手替她抹去嘴角奶油,眼神魅惑地凝視她。
  「無仇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們不過才認識幾天……」夢霏被他的一言一行所感動。就算他不是Aroma,他只是一位長得像極她夢中情人的男人,她對他的喜愛依然無法自拔。她喜愛他的原因是可以理解的,而他呢?為何如此善待她,對她如此溫柔體貼?她不明白呀!
  「你會明白的,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無仇輕輕在她頰上一吻,吻去她嘴角邊的鮮奶油,也吻去她所有的疑慮……夢霏知道,她自己是徹徹底底淪陷在無仇的柔情中了。
  而早一步離開的夢雪,則佇立在客廳玄關,靜聽一切,她無聲無息地倚著廳櫃,任由熱淚滑過臉頰。
  她不明白,她是替夢霏覓得幸福感到開心而流淚,還是為自己兩難的處境感到可悲。
  不迷戀Aroma的她,何時開始,她的視線竟也跟著無仇移轉?倔強的她不願承認,她和夢霏一樣,對無仇動了心。
  她不確定自己的感情,這莫名的情感令她心慌無措又痛苦……感情處子的她真的不明白呵!
         ※        ※         ※
  「姊,我去學校嘍。」隔天一早,夢雪一如往常,準備到學校上課。
  「夢雪,今天要早點回來喔,今天是耶誕夜呢,無仇說他會準備耶誕大餐來慶祝。」夢霏細心交代。
  「姊,今天學校有耶誕活動,我可能趕不回來吃晚飯。你就和無仇兩人先吃吧!拜!」不等夢霏把話說完,夢雪便急急忙忙地奪門而出。
  還好家裡的車子已經修好了,今天她可以開自己的小車出門,不必再有和無仇共車的顧慮。
  她迅速來到車庫,熱車的空檔,無仇的聲音從車庫後傳來。一回頭,他已站在車窗外,丟了一袋東西給她。
  「你的早餐,記得要吃完,不然回來罰你親我兩下。」他不正經地把食物交到她手中,依然嬉皮笑臉。
  「我……今晚不回來了,我有節目……」她吞吐地把話說完,不待他說話,便踏上油門,飛快地將車開出去。
  望著她不自然的逃避方法,無仇一言不發地站在車庫內,他心底決定,這出故事是該提早落幕的時候了。
  過了今夜,他將功成身退,徹底脫離這個令他憎惡的白馬王子角色。
  而明天,就是Aroma可以重返演藝圈的重要時刻了!
  ★6★
  「單夢雪,耶誕舞會都結束了,還不回去啊?」
  耶誕舞會活動甫結束,人潮散去,校門口只剩下少數幾人。
  「我在等人。」夢雪輕應一句。
  大學四年下來,她對學校的印象,僅止於課堂和圖書館,學校的活動她甚少參加也無意參與。原因無他,通常一有時間,她就是待在家中陪夢霏,也因此在同學眼中她是個獨來獨往、沈默寡言的人。
  「等人?是不是等上次開車追你的那個傢伙?」對方忽然問道。
  「才不是呢,我根本不認識她。」她立刻否認。果然,下雨天的那件事情真的傳得滿城風雨。
  「小心喔,這麼晚了,學校很危險的。說不定我們學校附近的XX之狼會偷偷潛入校園。」女同學警告她。
  「謝謝你喔,你自己也要小心。」她沒好氣地回敬一句。
  「我不用擔心,我男朋友會保護我。」女同學炫耀似的回她話,同時把身邊的男友秀給她看。
  「哼,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見他們兩人手牽手地離開,她不屑地低哼一聲。
  「夢雪?」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喚起。
  「學長。」她回頭,遠遠就見陳慶甫自門口方向是來。
  「對不起,等很久了吧?」陳慶甫一臉書卷氣息,長相並不突出的他,談吐間隱露著學者氣質。
  「不會啦,舞會剛結束,我也才出來不久而已。」她回答,臉上的笑容是面對無仇時所不曾有的輕鬆和自然。
  「我很意外,你竟然會想要參加耶誕舞會,你不是一向對這種活動敬謝不敏?怎麼會忽然想參加?你捨得放你姊姊一人在家啊?」他同她一起走在往停車場的陰暗小徑上。
  天寒地凍的十二月天,除了濕冷還是濕冷。
  「我姊姊她……今晚有人陪她。」她的神情黯淡下來,隱在黑暗中。
  「你是說,已經找到可以照顧你姊姊一輩子的人。」陳慶甫的眼閃著興奮光芒,那是冷靜的他罕見且少有的神情。
  「只是暫時啦,還不一定是一輩子。」她的語氣比他冷靜許多。
  她可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她實在不願掃他的興,但事實就是事實,不是說改就可以改。
  「如果不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你今天找我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陳慶甫沈下聲問。
  「我……」
  「你知道,我已經等了你四年,當初放棄國外碩士的入學資格,留在國內,為的就是等你畢業,和我一起到國外定居求學。再過幾個月,等念完碩士,我就要到美國去拿生物博士,這一去,五、六年跑不掉的,我可沒有耐心待在國外慢慢等你做決定。」
  「我知道,這我都知道。」
  「你不明白,如果你真明白我對你的心意,你就不會讓我苦等這幾年。」
  她默然了。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咄咄逼問。
  「你說話啊!」
  「學長,我……我今天不是想找你吵架才來的。」
  「不要叫我學長,我背負這個稱呼已經夠久、夠累了。」
  「如果你硬是逼我做下決定,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好說了,就當我今天沒有找你出來。」
  「夢雪……等等!」他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拉下她的去意。「我們已經整整三個月沒見面了,我心底好痛苦……所以才會對你發脾氣。對不起,是我不好……」他的手緊握住她的,死命地握住。深怕他一鬆手,她就消失無蹤。
  「我還是無法跟你一起到國外唸書。我放不下夢霏……」她斷然地拒絕他,狠心地割斷他對她多年的單相思。
  「就這樣?你今晚跟我碰面,為的就是回絕我。」
  「沒錯,除非夢霏找到終身依靠,不然我會一輩子陪在她身邊,我絕不會只顧著自己幸福而放棄她的。」她堅定地看著他。「我很抱歉,兩年前你向我告白時,我就該拒絕你的。我原以為我們就算當不成情人,還是可以當好朋友的。我錯了,真的很抱歉……」
  「你連我這個朋友也不要了?」他驚愕地看著她。
  「除非你改變自己看待找的態度,不然我們會連朋友也作不成的。」她不喜歡他視她為未來妻子的主觀看法。他們兩人什麼都不是,四年來僅止於學長學妹的單純關係,而他卻對他的感情相當有自信,正如同對他的學業及事業投,存有相當的自負和信心。
  「你一定是有了其它的男人……是那個男人對不對?那個幾天前在雨天開著車追著你的陌生男人。」他一語驚人,抓著她的手問。
  「我不懂你說什麼……」她心虛地別過視線,手腕被他抓得好痛。
  「你說謊,已經有人告訴我,幾天前一個痞子開著你的車,和你一起往回家的方向駛去。說,那個男人是誰,你為什麼讓他開你的車,送你回去?」
  「他……就是今晚陪在姊姊身邊的人……」她咬著唇,眼睛含淚的咬聲回答。
  「夢雪……」他知道自己的怒氣來得大突兀,在沒弄清楚真相的情形下,他深深地傷害了她。
  「這樣你滿意了吧,放手!」她狠狠地命令道,不願讓他見到自己的淚水。
  自她新生入學來,陳慶甫便一直照顧她,視她如妹妹般疼愛。四年來,他是自己在家中和學校間唯一可以喘息的空間。三年前,他向她告白,表明愛慕她的心意,而她只是以維持現狀的態度要他明白,直到三個月前,他提出邀她一起到國外留學進修的計劃,她才明瞭事情的嚴重性——他以間接的方式跟她求婚。
  這三個月來,在苦無商量對象的情況下,她被這事壓得心力交瘁,不知所措,於是避不見面。
  「那個男人真的和你毫無關係?」他不確定地反問。
  「嗯,像他那種痞子似的花花公子,我怎麼可能會看得上。」她故作輕鬆地自袋中取出一疊英文資料。「這是你之前給我的入學資料,還你。」她原封不動地將東西還給他。
  「夢雪,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出國留學不是一直是你的夢想嗎?」他無意將東西收回,如同回收他給她的心。
  「我考慮得很清楚了,比起出國念碩士,姊姊重要多了。更何況,在台灣也是可以拿碩士學位的,相較之下,我寧願留在姊姊身邊。」她苦笑了一下,對他的單戀情感充滿歉意。
  「如果我可以為你留在台灣,你願意嫁給我嗎?」他抓住最後一線希望,不死心地追問。他不甘心就這麼失敗,他輸得不明不白,不服氣啊!
  「我們……還是好朋友。」她將資料塞放進他的手中,之後頭也不回的奔著離去。
  「夢雪!」陳慶甫的聲音梗在喉頭,千言萬語化作絲絲不甘和愛怨。
  他該繼續等下去嗎?要他就此放手,他真的不願啊……
         ※        ※         ※
  「夢雪今晚真的不回來嗎?」晚餐過後,夢霏一臉憂心地問著正在裝飾耶誕樹的無仇。
  「她是這麼告訴我的。」無仇望了手上的表一眼,嘴裡還叼著一顆小星星。
  「今晚是耶誕夜,她一個人能去哪裡呢?」夢霏不放心。
  「夢霏,夢雪她一定有想參加的私人活動,所以才不得已放你在家。不過你不是孤單一人的,別忘了,今晚有我陪你,你一定不會孤單的。」無仇很老練地說出近乎台詞的對白,他來到她身邊,輕握起她的手,輕言安撫她不安的心緒。
  「無仇,我不是怕孤單,而是替夢雪擔心啊!她從未一個人在外面過夜,我怕她會被壞人欺負。」夢霏說出自己單純的想法,姊妹之情溢於言表。
  「你們不愧是雙胞姊妹,個性真的很相似,你對夢雪的擔心,正如同夢雪對你的不放心般,如出一轍。」他搖頭笑著,對這對姊妹花的相依為命感到不捨。
  看到她們兩人濃厚的姊妹情分,讓他聯想到任家的其它兄弟。
  單家兩姊妹的情況其實和他們五兄弟差不多,在沒有父母照顧的情況下,從小便相依為命,兄弟姊妹之間除了彼此,沒有其它可依靠的親人。在正常家庭下長大的小孩,一定無法理解這種感覺,所以此時此刻他可以深深體會夢霏的感覺。
  「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夢雪可以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如此,我就了無遺憾了。」她忽然神情黯然地道出此語。
  「你是個好姊姊,夢雪她一定能瞭解的。」他笑著安慰她。
  「不,我不是個好姊姊,因為我的體弱多病,夢雪一直犧牲她自己幸福的權利。如果沒有我,說不定她可以過得很幸福很快樂……」一想到這幾年來姊妹兩人生活的種種,她不禁哽咽出聲。
  「夢霏,你今天累了一天,要不要先去睡一會兒?」見她情緒有些失控,他連忙安撫道。
  「不,真的是我不好,如果沒有我這個礙手礙腳的姊姊,夢雪她畢業後就可以出國唸書,這是她大學四年來的夢想啊,是我阻礙了她的幸福……」她愈說愈難過,低泣了起來。
  「夢雪她畢業後想出國?」難怪昨天下午他見到她在陽台翻外國學校資料。
  「嗯,她雖然沒說,但是我可以知道她的想法。」她點頭,哭得像淚人兒似的。她和夢雪是同卵雙胞姊妹,從出生便心有靈犀。加上兩人的個性及想法因基因關係幾近相同,兩姊妹不必言語就可以全然知曉對方的想法及行為。
  「想出國深造是件好事,況且你也可以一起去啊,就算不讀書,在國外的環境中生活一陣子對你也有好處。」他感覺其中似有隱情,仍不動聲色。
  「夢雪在學校有個很照顧她的學長,那個男的叫作陳慶甫,我見過兩、三次,是個成績優秀、家世人品皆相當不錯的男人。聽夢雪說,他一直很照顧她,也對她存有愛慕之心,曾三番兩次對夢雪提出交往的要求,不過都被她拒絕了。」
  「那個男人跟夢雪出國深造有何關聯?」基於夢霏想找人傾吐的情況下,他不得不問。
  「陳慶甫幾天前打電話給我,表示想和他的父母親自登門見家父一面,因此跟我詢問家父在美國的電話和地址。我問他因何登門造訪,他說……他想跟家父提親。若兩人順利結婚,婚後他將和夢雪前往美國定居和深造。」她緩緩道出這些天積壓在心底的秘密。
  在沒有人可以商量的窘境下,她只能自私地將所有希望托付在他身上。
  「夢雪身邊有個真心喜愛她並想娶她為妻的男人,這是件好事,換成是我,我也會祝福她的。」他口是心非的演著這個白馬王子的角色,心中的醋意即如漣漪般漾開。
  「夢雪並不愛陳慶甫,這是問題所在啊!」她可以想像在美國的霸道父親一旦點頭答應這門親事,夢雪是插翅也難逃了。
  「愛!」他有些嘲弄地輕笑一聲。
  「怎麼,我有說錯嗎?」她不明白他鄙笑裡的意思。
  「沒有,是我分神了。」他搖頭,刻意掩飾的笑容中隱著心虛。
  他差一點忘了他現在的身份,剛剛那下意識的一笑,極有可能把他的美好前程笑掉的。
  「無仇,我一直很相信你的。雖然你表面上看起來不正經又很花心,但我知道面具下的你其實不是這樣的,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我可以感覺得出來。」夢霏望著他,若有所意地低喃。
  「這可是第一次有人誇我好呢,尤其是女人。」他沈笑一聲。「謝謝你的真心誇獎,我很開心。」冷不防地,他緊摟她的香肩,在她粉頰上親了下。習慣性的動作。
  「無仇……」夢霏的神情黯然下來,不知該如何表達心底對他的情感。才短短的幾天時間,她對他竟產生莫名好感,令她好生困擾。
  「怎麼了?有話想對我說。」他凝視她的眼,柔聲問。
  「我……我……」夢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想說什麼儘管說,別顧慮太多。」他表面溫柔鼓勵,心底暗自竊喜,只要她一開口向他表示愛意,他就成功了。
  「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的星座血型還有最喜歡吃的食物。」吞吐半天,她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他假裝鎮定,內心差點沒昏倒。
  「是啊,不可以讓我知道嗎?」
  「不是……我是說當然沒問題。你真的只想瞭解那些膚淺的表面資料,不想真正瞭解我嗎?」他使出渾身解數,勢必要在今晚成功脫身。
  「真正瞭解你?」她不解地望著他。
  「嗯,譬如說,我喜歡怎樣的女人,喜歡怎麼吻她們……」
  說話的同時,他的手腳已經開始動作。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自然而然地將她拉進自己懷中。而充滿魅力的唇和吻,已輕輕滑過她的頸和頰。
  就在無仇慶幸事情已成功一半的同時,從屋外駛進車庫的引擎聲卻狠狠破壞了他的美夢。
  「是夢雪回來了。」夢霏被他突來的熱情挑逗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夢雪的適時歸來如曙光般救了她。
  「你不喜歡我嗎?為何一直躲著我的吻?」他刻意忽略夢雪歸來的事實,眼神隱著傷害。
  「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那個意思。」她慌亂地不知該怎麼回答。
  「告訴我,你愛不愛我?」他依然將她緊摟在懷中,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他是個既溫柔又充滿誘人魅力的壞男人。此時她是這麼覺得。
  「回答我啊。」或許是心急了,他再也沒有多餘的耐心多耗幾天。四天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擄獲她的芳心,已經足夠。
  「我……一直都……」
  「我回來了!」
  夢霏吞吐的聲音被突來的喊聲打斷。
  於是講到一半的答案就這麼硬生生地被夢雪破壞了!
  無仇緊握拳頭,恨得牙癢癢的。可惡,只差兩、三秒就可以成功了。單夢雪這個程咬金!
  「氣氛挺好的嘛,你們在幹啥?」夢雪故作無辜從連接車庫的後門走來。
  一進客廳,便見到高大的漂亮耶誕樹及兩人夢幻般的鏡頭。身為闖入的第三者,她當然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裝傻罷了,免得尷尬。
  「夢雪,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擔心你今晚真的不回來呢。」夢霏見到她,開心得不得了,連忙起身來到她身邊,脫離任無仇的密密情網。
  縱使她真的相當喜歡任無仇,但他的進展動作卻太快了,讓她一時無法接受。
  「我怎麼可能放你一人在家呢?太危險了。」夢雪脫下身上的毛料大衣,話中有話。用眼角餘光掃了任無仇一眼。
  「不是說好今晚不回來的嗎?怎麼,被學長甩了?」無仇很壞地取笑她。
  原本無心的玩笑卻因她驟變的臉色而窘然。
  原來他真猜中了。無仇靜觀她的神情,下了結論。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夢雪一臉冷然,心平氣和地走到客廳。
  小巧的客廳中間擺了棵兩公尺高的人工耶誕樹,在點點燈光照耀下,氣氛相當動人溫暖。
  夢雪直盯著美麗的耶誕樹,不發一語。而一旁的無仇則盯著夢雪,不吭一聲。
  瞬間,客廳空氣沈靜異常,令夢霏感到窒息,相當不舒服。
  「夢雪,你吃飯了沒,要不要我熱些東西給你吃?」她不喜歡無仇和妹妹這種自成一局的現場氣氛,就好似她只是一個局外人,被排除在兩人的世界之外。
  為何她會忽然有被排斥的感覺?她自己也不明白啊!
  「我自己到廚房弄些東西吃就行了。」夢雪將視線自耶誕樹抽離,緩聲答道。她剛剛被絢爛的耶誕飾品迷惑住了,不小心失了神。
  「不用了,你剛回來,一定很累。我去幫你熱今天的晚餐,你可以乘這個時間先去洗個澡。」話一說完,夢霏逃難似地走到廚房中。
  見到姊姊不自然的舉止,夢雪興師問罪的箭頭立刻指向一旁的無仇。
  「在我剛剛回來的時候,你和我姊姊正在做什麼?」她問得直接,卻得降低音量,以免被在廚房的夢霏聽到。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超級浪漫的聖誕節。你說我們能幹麼呢?」他甩了甩落在額前的發,裝酷反問。
  「你……無賴!」夢雪氣急敗壞地低罵一句。
  「謝謝讚美。」他作了個歡迎再度光臨的姿勢。
  他的白馬王子角色只針對夢霏而已,至於夢雪,就在她面前扮色狼無賴吧。無妨!
  「你這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離開?」她來到他面前,雙手交握胸前。
  這傢伙真懂得享受,在滿是暖氣的溫暖客廳內,蹺著二郎腿,倚著沙發躺在羊毛地毯上。
  好事盡被他佔盡。
  「至少得待到奶媽回來後。」
  「你說什麼?」
  「奶媽今天打電話來,她說她的女兒生完小孩後身體很不好,她想多留幾天照顧她,所以請我晚幾天再離開,至少待到她回來之後。」
  「少騙人,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她悶哼一聲,打算直接從他身上跨過,走到臥房。
  誰知,她的右腳才一跨出,左腳還沒踏穩,他竟右手一伸,拉住她的小腿。
  於是,她就這麼重心不穩地往下跌去,整個人跌落在他的身體上。
  她唉叫一聲……好在他的手適時摀住她的嘴,免得她驚動了在廚房的夢霏。
  該死的,他是故意的。夢雪整個人跌在他的身上,胸貼胸,頰貼頰,只差沒嘴對嘴。
  「放開我……」她張嘴狠狠地咬他摀住她嘴的手指。
  這回,哀叫一聲的人換成無仇。
  夢雪才不管他,乘他哀嚎的同時,她迅速起身,準備走入臥房。
  只是,心臟突然一陣抽痛!是剛剛撞到的緣故嗎?她停下腳步,右手撫著隱隱作痛的胸口。「姊……」夢雪感到不對勁,剛剛她和無仇兩人鬧得這麼大聲,卻不見夢霏的身影,難不成……思索至此,她臉色蒼白地衝到廚房,幾乎同一時間,見她臉色欠佳的無仇,也跟著進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廚房,遍尋不到夢霏的身影,雙雙視線往地上一移,終於在飯廳旁的餐椅下見到昏躺在地的夢霏。
  「姊!」夢雪大叫一聲,衝到飯廳。
  只見夢霏毫無血色地躺在地板上,冒著熱氣的熱湯灑了一地,些許潑灑到她的臉和手。
  「姊!」夢雪驚慌失措地緊抱著她,一時間亂了方寸。
  「讓我來,我們立刻送夢霏去醫院。」同樣意外的無仇倒是冷靜許多,他彎下身來,小心翼翼抱起昏迷的夢霏。
  於是,原本胡鬧溫馨的耶誕夜在夢霏的意外昏倒中宣告結束。
  ★7★
  夢雪和無仇兩人將昏倒的夢霏緊急送至醫院。
  在醫生初步診斷下,夢霏是因為過度勞累加上感冒。而她原本身體就虛弱,又有低血壓等症狀,因為才會突然昏倒。
  經過醫院初步診斷後,夢霏得進一步作深入的身體檢查,必須在醫院裡住個兩、三天。
  將夢霏安頓好後,夢雪獨自到住院部門辦理手續,留下無仇陪伴沈睡的夢霏。
  辦完手續,夢雪回到病房,遲遲沒有踏入房門,她站在病房外,靜靜佇立著。
  自責的她,沒有勇氣進房再度面對夢霏那毫無血色的蒼白面孔,那是她這一生最不願意見到的場面。還有,無仇的存在,也是她停住腳步的原因,她不想讓他見到自己最脆弱無助的一面,唯有面對病榻中的夢霏時,她平日的堅強、冷靜和高傲都會瞬間瓦解,她不願讓任無仇這個外人見到她軟弱的一面。
  夢雪靜靜站在房外,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開門聲忽然驚醒了她,抬頭一看,無仇正從房內走出,緩緩將房門闔上。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神情黯然複雜。
  「夢霏……她已經睡了。」他開口,臉上的表情同是複雜。
  「嗯。」她輕應一聲,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住院手績辦好了嗎?」他問,難得的正經。
  「嗯。」她點頭,躲避他的眼。
  「你去了半個小時,我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出來看看,為何……站在這裡?」他的話中透著擔憂。
  為她的沈默寡言及少見的落寞。
  「我沒事,想些事情。」她想逃,想逃回病房內,卻被他一手抓住。
  「夢霏剛睡,你不想吵醒她吧?」
  「放開我……」她顫著聲。
  「為什麼避開我,我當真令你如此討厭?」他不解地問,沒有放手的意思。
  「不是,不關你的事。」她別過頭去,逃避著。
  「不是討厭我,那麼……是愛上我了?」
  「才不……」她想甩開他的手,卻反而被他狠狠抱住。
  「我不介意你喜歡我,甚至愛上我,如果哪一天你願意面對自己感情,或許我也會試著誠實告訴你我對你的真正想法。」他深邃的眼注視著她,語氣認真地說。
  「我不懂你接近夢霏究竟有何目的,之前我說過,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不管是她的人或她的心,是禁不起一絲絲的傷害,你懂嗎?」她再度嚴正申明。
  「我不曾有傷害她的意思,從不曾有過。」
  「你已經傷害她了,要不是你的出現,她的身體不會過度勞累,心理狀況也不會起伏過大。你最好現在就離開,從此消失在我們姊妹眼前。」她冷冷睇視他,提出要求。
  「不可能的。」他搖頭。
  「你說什麼?」
  「我剛剛已經答應夢霏,要一直照顧她。」
  「夢霏有我照顧就行了,不需要你這個外人插手。」她強忍住冷靜面孔下的激動,只差沒微吼出聲。
  「外人?」他微頓了下。「如果我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你就不會一直把我摒除在外,是嗎?」他自問似的低喃,眼神是兩難的困惑。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總之,為了夢霏好,請你離開。」她冷然地拋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入。
  「馬上離開?」他自喃一聲。「這是我求之不得的心願。」看著握在手中的微型錄音器,無仇無意識地自嘲著。
  方纔在病房內,單夢霏已親口說出她的心聲,說出他此行想要得到那句話,他已成功地讓她愛上他,並口頭答應要他留在她身邊照顧她一輩子。
  要他照顧她一輩子,當然是不可能的,那只是逢場作戲的台詞罷了。在他尚未脫離白馬王子角色之前,任何漂亮的話語皆有可能從他口中說出。
  他不是故意欺騙夢霏,只是盡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罷了。無仇如此安慰自己。
  待在房門外好一會兒,無仇緩緩移動腳步,帶著連他也無法理解的複雜心情,輕輕悄悄地離開了。
         ※        ※         ※
  「夢雪,無仇人呢?怎麼從昨天之後就沒有看見他?」一早從病床醒來,夢霏便抓住在一旁的夢雪直間。
  「我……不知道耶,這傢伙行蹤不定,誰知道他跑到哪裡了。」正在準備早餐的夢雪,被她心急的模樣逼得心虛不已。
  自從昨晚的談話之後,任無仇這傢伙再也沒有出現過,她一直留在醫院照顧夢霏,沒有回到煙波小屋,因此不清楚他是否真已拿著行李離去。不過她有預感,這傢伙這次是真的離開了,昨夜,她在他的眼底讀到離別的訊息。
  「夢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夢霏突然話鋒一轉,訥訥地表示。
  「有什麼話儘管說,你還怕我到處宣揚啊!」她取笑她的猶豫不決。
  「昨晚你去辦理住院手續的時候,我……我向無仇告白了。」她的臉紅得像櫻桃般。
  「結果呢?」夢雪心底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無仇說他同樣喜歡我,願意照顧我一輩子。」她羞怯一笑,充滿幸福感。「他說,等我身體轉好,他會向爸爸提親,娶我為妻。」
  「姊……」她完全呆愣住,這出乎意外的發展令她錯愕。
  「夢雪,你不替我感到開心嗎?」見她神情有異,她不解地問。
  「我當然替你感到高興,只是爸爸不曉得會不會答應。」她慌亂地低頭,忙著準備桌上的早餐。
  「不管爸爸他答不答應,我一定要和無仇在一起。」向來溫和的夢霏道出難得的堅持。
  「夢霏,我支持你,我會站在你這邊。」夢雪緊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真心支持道。
  「謝謝你,夢雪。」夢霏因感動而熱淚盈眶,激動的心情不是三言兩語便可道盡。
  她相信,夢雪一定能夠瞭解並分享她此時的心情,因為她們是血濃於水的雙胞姊妹啊!在這世上,沒有人比她們姊妹更瞭解彼此了。
  「姊,醫生說這次的檢查得仔細些,所以必須多待在醫院兩天,等一下我想回去拿些換洗衣物和日用品,你一個人暫時留在這裡不要緊吧。」她不放心地問。
  夢霏聽了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一個人沒關係的,說不定無仇等一下就會來醫院陪我了。你放心地回家去吧!」
  「我已經交代過護士要記得按時給你吃藥,我會快去快回的。記得,早餐一定要吃喔。」將夢霏愛吃的早餐備妥後,她隨即拿著鑰匙迅速離開。
  在她匆忙不自然的動作下,為的是想回家去,確認任無仇是否真的已經離開。
  或許,她還來得及見他一面……
         ※        ※         ※
  回到煙波小屋,屋內是死寂的沈悶。厚重的窗簾遮蓋下,偌大的室內陰暗,毫無生氣。
  車子的引擎剛熄,夢雪立刻衝到客房中,當她一眼望見收拾得乾淨的房間時,失望的心緒席捲她的心扉。
  他真的走了,走得一乾二淨。
  夢雪站在空空洞洞的房內,心情像失落寶物般的難過。如果她昨晚知道夢霏和無仇之間的約定,她就不會提出要他走人的要求了。這下可好,若他真的就此離開,他又如何看待和夢霏之間的約定呢?是戲言,還是他的真心表白?她似乎太小看任無仇這個男人了,他的出現本是迷霧一團,現在他又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他的出現與消失之間,他為何而來,又因何而走呢?她確信,他絕對不是因為她的請求而離開。
  遍尋不著無仇的身影,夢雪的心惆悵不已。她不明白,自己是替夢霏的癡情感到難過,還是替自己的逃避感到後悔。
  挫敗氣惱地回到客廳,她洩氣地坐在沙發上。
  她不得不承認,同為雙胞胎妹妹的她,和夢霏喜愛上同樣的男人。為了顧及夢霏的心情,她一直壓抑心底孳長的情愫,也因為這段莫名而來的情感,她一直不肯面對心中的感覺!
  這段情感來得太快太突然,讓她一直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會喜愛上一個來歷不明的痞子男人。最重要的,是夢霏同樣也喜愛任無仇,身為妹妹的她沒有勇氣和姊姊同爭一個男人。
  從出生那刻起,她從夢霏身上取走的東西已經大多了,她擁有她的健康、她的快樂、她的生命力,現在夢霏好不容易有勇氣經營她的感情,她怎可一手破壞掉她的美夢,憧憬,成為妨礙她終身幸福劊手身為妹妹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夢霏得到應得的幸福。不管任無仇在何處,她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她低歎一聲,氣息還沒結束,任無仇的聲音忽然遠遠地傳來。
  雖是極小的說話聲,她卻馬上聽了出來。那是他的聲音,不會錯的。
  從沙發上跳起,她循著聲音來源往屋後走去。穿過濃密的花草樹林,來到屋外不遠處的沙灘上。
  逆光中,她瞧不見他的面孔,只隱約見到他修長的身影,而強大的海風將他的聲音傳到她身邊,他正在打行動電話,那低沈的嗓音是她認得的。
  「嗯,任務已經完成,我打算今天回日本。官哥,我自認我這次的表現完美無缺,單夢霏已經不可救藥的愛上我扮演的角色,也希望你早日安排我復出的相關事宜……好的,就這麼說定了,我回到日本後會立刻到事務所報到的。」
  斷續的聲音從含有鹹味的海風中傳來,在呼呼作響的風聲下,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聽到他說的那些話,那些會毀了兩顆芳心的殘酷言語。
  夢雪直愣愣地站在沙灘上,這片兩人初次相遇的美麗沙灘。那天的午後情景,她記得一清二楚。
  「你果然來了,你再不來,我就要走了。」收上電話後,他的視線落在她顫動的身子上。
  若非她俏麗的短髮,他會以為站在眼前的是夢霏而不是夢雪,她這副含淚輕顫的無助模樣,讓他的心頭狠狠被敲了一拳。
  「原來……你真的是有目的才接近夢霏的。」她緊握拳頭,震撼的心揪得好痛好緊。如此殘酷的事實擺在她眼前,由不得她不相信。
  「沒錯,打從一開始我就懷有目的前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經過刻意安排的。」無仇承認一切,無心再隱瞞下去。
  「為什麼?為什麼是夢霏呢?」她強忍住心中的激動,欲爆的情緒懸在弓上。
  「這點連我也不明白,我只是個受命者。」他可以從她眼中讀出她的恨意。她應該恨他的,正如同他厭惡之前這個虛偽角色般。
  「是舅舅叫你來的?」她緊咬著唇,不肯讓自己在他面前崩潰。
  「這個問題你自己去問他。」他淡淡地望著她。「我已經脫離這齣戲劇,從此以後如你所願,絕不會再出現在你們姊妹面前。」他伸出手,輕撫她俏麗的臉蛋。
  海風吹著他的前發,遮去他大半的複雜神情,同時也迷濛了她的雙眼。
  「你是Aroma……對不對?你就是Aroma!」她抓著他的手臂,柔嫩的唇因含咬過度而泛出血絲。
  她不明白為何舅舅要唆使他演這齣戲?更不明白為何他願意答應照顧夢霏一輩子?若不是出於他的自願,舅舅又是以怎樣的條件令任無仇點頭?她完全不明白,不願也不想面對真相。
  「沒錯,我就是Aroma,是夢霏暗戀了十二年的夢中情人。」他無意放開她,順著她激動的身體語言,他將她緊擁入懷。
  「既然你知道你是夢霏的夢中情人,為何還要欺騙她脆弱的感情,狠心傷害她?」滾燙的熱淚滑落她的臉頰,她狠狠敲打他的胸懷,哭泣地指責道。
  她恨他,她好恨他。是他給了久病的夢霏希望,卻又狠狠地戳破她的夢想。他怎能如此殘忍地對待夢霏,她替她感到不平、心痛呵。
  「你怎麼罵我、指責我都無所謂。我唯一在乎的,僅是我的演藝前途罷了。這次多虧夢霏給了我這個機會,我才能順利通過演技考驗。」他冷冷地將她推離懷抱,殘酷地在她唇上一吻。「若要我選擇演對手戲的人選,我寧願是你,夢雪。」他凝視她,別有深意的。
  「你會得到報應的,像你這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一定會得到報應的……」她跪了下來,跌落在柔細的沙灘上。淚水也如雨滴般,滴落在細沙上。
  「我知道,若真有那一天,我會欣然接受的。」他望著她脆弱的身影,若有所意的丟下這句話。
  「你——」見他背著簡單的行李,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獨留她一人於冷冽的海邊,任何話她都說不出口了。
  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可以奢侈地顧慮自己的心情,無仇毫不留情地離開後,受傷最大的,就是姊姊夢霏了。
  她該如何面對夢霏她失去無仇的窘境,她該如何安撫姊姊那顆受傷的心扉呢。一想到這些惱人的問題,她就覺得好累好累……落花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她多麼希望任無仇不是那朵無情花,他表面的無情實為他別有用心的深情。然而,她錯了,他不但背叛了她的感情,還深深地、狠狠地刺傷了她。
  俗世間的情感,當真如此傷人心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6:25

第八章
  自從夢霏於耶誕夜那晚住進醫院後,她再也沒有出院過。
  無仇離開的第三天,她的病情突然急轉直下。原本穩定的先天性心臟缺陷因不明原因而惡化,夢霏的心臟功能急劇惡化,現在就算是輕微的走路運動,也會因心臟負荷不了而要了她的命。
  眼見夢霏的病情一天天惡化,夢雪卻一籌莫展。她只能整天揪著心,陪著夢霏一起忍受病魔的折磨和痛苦。
  她不願承認,夢霏的病情和無仇的離開有關。更無法親口告訴夢霏無仇接近她的目的,及所有隱瞞住她的事實。她害怕當夢霏知曉一切,也就是她離開人世的時刻了。
  不諱言,她好怕那一天的到來,深深恐懼著。這一個月來,她度日如年,時時刻刻都在恐懼和不安中度過,害怕夢霏會因此而離開她,不斷累積的情緒和委屈早已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姊,你今天氣色不錯呢,要不要我抱你到陽台來透透氣,曬曬太陽。」
  又是一天的早晨,夢雪一如往常地來到醫院,和守夜的鐘點護士打過招呼後,她笑著打開病房的窗簾和窗戶,同病床上的夢霏噓寒問暖。
  「不用了,我不想動。」虛弱的語氣自夢霏口中吐出,蒼幽的臉蛋上顯現沈重的憂愁。
  「可是,難得今天天氣這麼好耶,不出去透透氣太可惜了。」在姊姊面前,夢雪依然是很有精神的。她若無其事地來到她面前,替她梳理剛睡醒的亂髮。
  「我不想出去。」夢霏輕聲低喃。
  自從無仇離開後,她整個人變得更加沈默寡言,除非必要,她很少開口。就連一向很親的奶媽,也被她的改變弄得焦頭爛額,無法理解她不在的這段期間夢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當然,夢雪是沒告訴奶媽所有真相的,在她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殘酷事實前,她不願對任何人開口。
  「你這樣子消沈,天上的媽媽是會難過的。」夢雪梳發的動作停了下來,手上握著大把隨著髮梳掉落的長髮。她低望那因長久服用藥劑而造成的副作用,整個人暗自悲傷起來。
  對於夢霏的未來,她愈來愈沒有信心了。
  「夢雪,今天有無仇的消息嗎?」夢霏一如往常地詢問。
  「沒……沒有。」她忍住心頭湧來的強大悲傷,聲音是顫抖的。
  「無仇他為什麼不告而別?我很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因此忘掉所有一切了。就連我和我們的約定……他也忘掉了。」夢霏眼神毫無焦距地凝望遠方,語氣平靜的可怕。
  她這種出乎意外的冷靜,令夢雪更加不安和憂慮。
  「你別胡思亂想,無仇他可能臨時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不告而別。等他辦完事情,他一定會立刻出現的。」明明是笑著安慰她,臉上的淚水卻不爭氣地落下。
  「夢雪,你怎麼了?怎麼哭了?」見到妹妹的眼淚,她跟著心慌難受。
  「沒什麼,是有東西跑到我眼睛裡,好痛。」她掛著淚水起身,取了張面紙拭去眼淚。
  「要不要緊,我看看。」夢霏依舊是關心妹妹的。
  「不要緊,已經擦掉了。」她搖頭,別過身去。
  「夢雪……」她意外驚見她的淚水,她很少在她面前哭的。
  「姊,我去幫你弄早餐。」她想逃,逃得遠遠的。
  好想逃離這所有的一切,逃到一個沒有人事牽絆的陌生地方。
  「夢雪!」她喚住她,語氣是急切的。
  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我……」夢霏伸出手,卻怎麼也抓不到她,她一心急,坐起身來,手一抓空,就這麼直直地往地上滾落。
  「姊!」夢雪被她的突然落地嚇得心跳差點停止,她衝上前,整個人緊緊地抱住夢霏。「要不要緊,有沒有摔傷?要不要緊啊?」她死命地緊抱住夢霏,自責的心緒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夢霏相當清楚她一言一行所代表的想法,她想擺脫一切的謬想一定是被夢霏看出來了,不然她不會如此害怕她的離去。
  「夢雪,答應我,不要離開我,如果現在連你也離開了,我真不知如何活下去。」夢霏死命抓著她的手,淚眼迷濛的拚命懇求。
  「傻瓜,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可能會突然離開你呢,別忘了,我們是雙胞姊妹呢,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事物能把我們分開。嗯?」她笑著安慰她,化解她的多慮與疑心。
  「你沒有騙我?」夢霏顯然無法放心。
  「騙人的人永遠是小豬。」她伸出小指,如孩提時代的同她打勾畫指印。
  「夢雪,我這樣是不是很自私,因為我的任性而讓你……」
  「不許再胡思亂想了,完全沒那回事。」她摀住她未完的話語。「我們從生命形成之初就在一起,這是上天安排好的,我發誓我永遠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她緊緊擁住她,給了個最最真切的誓言。
  這話一出,就像定心丸般,安定夢霏所有的焦慮。
  「我去幫你弄早餐,今天想吃什麼?」扶她上床後,她笑問。
  「我肚子不餓。」她搖頭。
  「又來了,不行,你一定得吃些東西。」夢雪堅持道。「奶媽昨天幫你燉了鍋藥膳,中午她就會順道帶來。所以早餐吃得清淡簡單些就可以了,我現在就到醫院的烹調室準備早餐。」她話一說完,正準備走出病房,忽地,房門口應聲而開,來了兩名不速之客。
  姊妹倆萬萬也沒想到的不速之客。
  「爸……」夢霏首先驚喚出聲。
  站在眼前的,是近兩年不見的父親,以及一個月不見的陳慶甫。
  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人怎麼會一起出現在這裡?令人匪夷所思。
  「夢霏,聽說你的病情又惡化了?怎麼回事,好端端怎麼又會生病呢?」單父來到病房內,成熟穩重的風采下儘是擔憂之心。
  「我……」夢霏被父親問得啞口無言,許久不見的父女三人,親情是相當生疏的。
  「你別開口就責問夢霏,她身體天生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禁不起你這種責問的。」一旁的夢雪來到病床前,護著夢霏。
  「夢雪,你暴躁的脾氣還是沒改。」單父略帶嚴肅地回望她。「跟你去世的母親一點都不像。」語氣是不悅的。
  「有其父必有其女。」她悶哼一聲。「別以為姊姊像媽媽一樣,有著一副天生的好脾氣,你就可以毫不講理地責問她。也不想想,沒盡到父親養育責任的人沒資格說這種話。」
  「你——」一見面,就被女兒毫不客氣的教訓,單父氣急敗壞,下意識地伸出手。
  夢雪的暴躁脾氣顯然遺傳自他身上。
  「單伯父,請你冷靜。夢雪她不是有意激怒你的。」一旁的陳慶甫出面阻止兩人的紛爭。
  「單家有這種沒有教養的女兒,真是家門不幸。」他氣呼呼地放下手來。
  「夢雪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沒有人比得上。」陳慶甫對自己的眼光向來自信,他自負所有看中的人事物。
  「既然你真心喜歡我這個女兒,我就答應你和她的婚事。早些把她娶過門也好,免得我心煩。」單父探視夢霏的心情顯然已被破壞殆盡,待他身後的秘書將一大籃的水果送上桌面,他也沒有再待下去的意願了。
  「夢霏,好好照顧你自己的身體,我會吩咐奶媽多留意你一些的。」單父很客套的結束探訪行動,離開時,甚至連擁抱及握手部不曾有過。
  待他在秘書的陪伴下離開後,滿室遺留下來的,是那沈悶至極的尷尬氣氛及諷刺礙眼的水果籃。當然,還有陳慶甫這位不速之客。
  他沒有離開,只是靜望姊妹倆的沈默反應。
  在他陪同單父前來探病之前,他沒有想到他會一口答應這門親事。在他不久前親自到美國造訪單父時,這位集權勢和財富於一身的商場強勢男人,可沒如此瀟灑乾脆。看來,他今天是挑對時間,撿到便宜了。陳慶甫暗自竊喜。
  「夢雪,爸爸真的答應這門親事了。」夢霏錯愕的神情直望著站在一旁的她。
  「要嫁他自己去嫁,誰理他啊!」夢雪無視於父親的權威,她才懶得理會。
  「可是……」
  「姊,你不要想大多,剛剛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的,沒有人拆得散我們姊妹兩人。」她回望陳慶甫一眼,若有所意地瞪視他。
  對她的仇視,陳慶甫並無多加表示及響應。
  「有關我們的婚事細節,我會再跟你聯絡的。好好保重,夢霏。」他掛著笑容離去,那詭異的笑容當場令夢雪不寒而慄。
  陳慶甫向來精明,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一想到這點,原本就心煩意亂的夢雪更加不舒服。
  夾在父親權威和陳家勢力兩難的處境下,她該如何方能如願脫困?她已無心去多想了。
  眼前最重要的,是她想幫助夢霏脫離那每天以淚洗面的生活,夢霏的身體狀況才是她最在乎的一件事。至於她和陳慶甫之間的情感糾葛,她已不想去思索。
  她的芳心……早就葬在任無仇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手中了。
         ※        ※         ※
  「你煩不煩?我已經很明白告訴你,我絕不會嫁人的。」
  隔天下午,夢雪在醫院停車場又遇到特地等她的陳慶甫,她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
  「我不勉強你嫁給我,不過,在你拒絕我之前,我希望你好好思考一下。如果不想讓你寶貝姊姊知道任無仇的真正身份,及他刻意接近她、扮演白馬王子的真正目的,你最好放些心思在我們兩人的問題上。」陳慶甫的態度不再像以前那般急切,他變得從容且很有自信。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聽到他這番話,她猛然心悸。
  「你懂的,那天你在沙灘上和任無仇所講的話我全聽到了。」他原本是想為耶誕夜那晚所發生的爭執解釋一番,才特地前往煙波小屋,沒想到卻讓他瞧見最精彩的一幕。
  「你——」她驚愕地看著他,如果當時他在現場,這麼說他也看見任無仇對她所做的一切……「沒錯,那傢伙在海邊將你緊擁入懷,親吻你的畫面我也看見了。」他看出她驚然的尷尬和心慌。
  這表示他已勝券在握。
  「你如果膽敢將無仇的真實身份告訴夢霏,我一定不會原諒你。」她不願受他的威脅,百般不願。
  「你是害怕我對夢霏洩漏任無仇的真實身份,還是害怕我將你和那傢伙所做的事情被夢霏知道。照這情況看來,你是偷偷瞞著愛慕任無仇的夢霏,和那傢伙大搞地下情。」
  撞見此景,他當然生氣。之前他就認為夢雪不會無緣無故拒絕他的求婚,那天在海邊他終於發現事情的癥結所在。
  「我才沒有……」他一語道中她的虛心。
  「你敢說你跟那傢伙沒有任何牽扯?」他微慍地逼近她,雙手直撐在角落的水泥牆。
  「我……沒有必要向你報告我私人的情感動向。」她別過頭,抗拒他直逼而來的壓迫感。
  他強勢的火藥氣息團團包圍住她。
  「你要我現在就上樓,告訴夢霏所有一切。讓她知道她最信任的妹妹背叛她,讓她因受不了這番刺激而加重病情,甚至因此而撒手人寰?」
  「不……」她搖頭,無法想像事情的後果。
  「你也不願意,是吧?」他左手環住她的腰,右手撫上她為難的臉蛋。「如果不想讓你的寶貝姊姊知道一切,就乖乖地跟我結婚,這樣一來,對你對她都好。」他低下頭來,熱切的唇毫不留情的覆上。
  「放……」她想反抗,卻動彈不得。她的力道消失在他強索的狂吻中……好久好久,他才氣喘吁吁地離開她誘人的唇。
  卻沒有放手的意願。
  「婚禮的所有細節,我早已經準備好了,昨天你父親點頭答應後,爸媽就差人去把帖子印好,三天後,我們立刻訂婚。至於婚禮,一個月後我們在美國舉行。」他依然將她摟在懷中,輕語道。「婚後,我會派專人照顧你姊姊的,你不必再像以前一樣,寸步不離地陪在你姊姊身邊。我要你徹底脫離以前的看護生活,好好做我陳慶甫的新婚妻子。」他擁她的力道相當用力,摟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沒有說話,任由滿腔委屈的熱淚不斷滑落。
  「我好久好久前就想這麼抱著你了。」他緊摟著她,讓她在他懷中喘息。
  回想過去四年來的一切,他真佩服起自己無比的耐性和意志力。要不是任無仇這個情敵的突然出現,他也沒有使出這強烈手段的決心了。說來說去,他還得感謝他這位推波助瀾的媒人呢!
  「我從不知道你是這麼卑鄙下流的男人。」無力抵抗的她只能屈服在他的淫威下,在她未想出兩全其美的方法前,她無法抵制他的威脅啊!
  「唯有面對我最想要的東西,我才會不擇手段。」他輕吻她的秀髮,心中暗下決定,在婚禮舉行前的這三天,他不會讓她擁有可以反抗逃脫的任何機會。
  他一定要徹底斷了她對任無仇的情絲。
         ※        ※         ※
  「夢雪,怎麼了?一副不開心模樣。你快要當新娘了耶,不要這麼不開心。」夢霏依然躺在醫院病床中,和前來探視的夢雪說話。
  明天就是夢雪訂婚的日子,雖然這婚禮來得突然,她卻也替妹妹感到高興,畢竟這過去四年來,陳慶甫一直很照顧夢雪,兩人今天會有美滿的結果,並不令人感到意外。
  「姊,我……」縱使有千言萬語想說,她卻說不出口。陳慶甫一直跟在她身邊,她沒有任何機會可以說話。
  「夢雪,你不必擔心我,之前和你的那約定,是姊姊太過任性才會無理要求的。比起一輩子陪在姊姊身邊,我寧可你找到一個好歸宿,幸福一輩子。」夢霏緊握住她的手,替即將披婚紗的妹妹感到開心。
  「姊……」她心底難過地望著夢霏,眼見她的病情一天天惡化,要她如何安心離開她身邊。更何況,這個婚姻不是她想要的,她真正喜歡的人是……「夢雪,醫生說不可以讓夢霏太過激動和勞累的。我們還是讓她好好休息吧!」一旁的陳慶甫命令特別看護服侍夢霏休息。
  「可是我們才剛來醫院……」她抗議道。
  「我們還有很多婚禮事宜要忙,沒太多時間了。」他無視她的不滿,硬是半抱半哄著她離開。
  「慶甫說的沒錯,你們一定有很多事情得處理,不用浪費時間陪我了。反正以後多的是講話的機會。」夢霏接過看護手中的藥,虛弱地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姊,這段時間我會請奶媽多來醫院陪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喔。」瞧見夢霏每下愈況的身體狀況,夢雪心痛得如刀割般難受。
  她有預感,夢霏現在需要她,她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她身邊的。可是,她別無選擇,面對父親及陳家施予的雙重壓力,她沒有反抗的勝算。
  如果她現在說不,直接受到最大傷害的人將是夢霏啊!
  「我們走吧,有個人正在等我們,你會很有興趣見到他的。」陳慶甫拉著她的手匆忙離開醫院。
  在無法自由的來去之間,夢雪只是一個受到操控的傀儡娃娃。不能言語,也不許有個人的情緒反應。
  這如噩夢般的行屍走肉,將是她未來婚姻生活的開端嗎?她不敢也不願去想。
         ※        ※         ※
  夢雪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能見到舅舅官介衍。
  方纔離開前,陳慶甫口中的那個神秘人物,就是剛從日本返台的官介衍。
  陳慶甫帶著夢雪來到一家餐廳,兩人一坐定,就見到官介衍翩然出現。
  「舅舅。」夢雪吃驚的看著久違的他。
  「夢雪,恭喜你啊,終於要當新娘子了。」官介衍那精明嚴肅的臉上顯現難得的溫和笑容。「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明所以的她完全不曉得陳慶甫精心安排的佈局。
  「還不是接到你的帖子,不趕回來不行啊。更何況,我也聽說了夢霏病情惡化,我想乘這個機會順道去探望她。」官介衍原本溫和的神情轉為沈重。「看來她虛弱的身子和你母親一樣,終是逃不過病魔的糾纏。」
  「舅……」
  「任無仇的出現,是我刻意安排的。」他知道夢雪一定會開口問他,於是不待她啟齒,他便開口說明。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她一聽,相當激動。
  「為的是讓夢霏在結束生命前,留下一個美好回億。」他坦然回答。「我知道夢霏一直很喜歡Aroma,更清楚她這遺傳自母親的病情不可能久活,因此當Aroma為了復出的演藝前途有求於我時,我要他在現實生活中扮演夢霏的夢中情人角色,事情就是這樣。」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夢霏一旦愛上任無仇,要如何忍受他默然離開後的日子?舅舅的好意最後卻變成扼殺夢霏生命的殺手。」夢雪激動地詰問他。
  「我無法要求任無仇無限期的陪在夢霏身邊,除非他自願留在她身邊照顧她,不然我沒有立場要求他這麼做。」官介衍說出自己的難處。
  當初他只想要給夢霏一個甜蜜快樂的回憶,冀望她在走向短暫的生命終點時,能夠了無遺憾。
  「舅,請你讓任無仇回到夢霏身邊,現在除了他,沒人救得了夢霏了。」她哀傷的懇求著。
  「我會向無仇說明狀況的,至於他願不願意回來,我就沒有把握了。」官介衍歉然的表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他的好意竟會演變成這種狀況。
  他沒有坦然說出,經過一個月的密集特訓,無仇已經作好復出的一切準備。待他東山再起,他的時間愈顯珍貴,屆時滿滿的通告和活動將占湧所有時間。在那種分秒必爭的復出重要時刻,他哪會有多餘的心思和時間來陪伴夢霏呢?
  除非,他放棄準備多時的復出計劃。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依他對任無仇的瞭解,他不是一個會假戲真作的男人,更不是會因兒女私情放棄大好江山的溫莎公爵。要他放棄復出計劃回來陪伴照顧夢霏,實屬天方夜譚。
  「舅舅,我衷心盼望明天你會來參加我和夢雪的訂婚典禮。」一旁的陳慶甫終於開口。他特地發帖子給遠在日本的官介衍,自然有他的目的,為的就是斷了夢雪對任無仇的虛幻情感。
  至於夢霏,那不是他能夠插手的範圍。他無心也無意蹚她和無仇之間的感情渾水。
  「等一下去醫院探視完夢霏後,我就要趕回日本了。所以我也只能在這裡先向你們道聲恭喜,若有時間,你們在美國舉行的結婚典禮我會抽空參加的。」官介衍向兩人握手道賀。
  大忙人的他匆匆趕來,隨即又匆忙離去。
  明天,是無仇召開復出記者會的大日子,他缺席不得。
  「這下,你應該滿意了吧?」官介衍離去後,陳慶甫於是開口。「所有的一切,只是任無仇在逢場作戲罷了,對你、對夢霏,他都不是真的。」
  「不,他不是那種人。」她硬嚥著,激動的反駁。
  「我有寄帖子給他,等明天一到,你就會明白,他將會選擇復出記者會,還是選擇你的一生。」陳慶甫言語之間相當冷靜自負。他有十足的把握,任無仇明天將不會出現在訂婚典禮上。
  「我相信,他不是無情無意的男人!」夢雪丟下這句話,盲目地衝了出去。
  「夢雪!」他追上前去,在下著滂沱大雨的夜色街頭將她擄住。
  「放開我,放開我……」她低吼著,不滿的激動情緒湮滅在雨聲中。
  「我不放,死都不放。」雨中,他將她緊摟在懷中。「我不服氣,我努力四年的真心情感會比不上一段不到七天的逢場作戲。相信我,那男人不是真心愛你的,你不值得為他承受這麼多痛苦,糟蹋你的感情和淚水。真正愛你的是我,懂不懂?已經快四年了,四年了……」他緊抱著她,任由雨水沖刷潑淋。
  他多麼希望經過這場冬雨洗禮,她能夠忘了那個男人,抹去他在她心底殘留的身影,他多麼希望她能夠響應他的愛,用她最貞潔的一顆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6:45

第九章
  訂婚典禮舉行當天,任無仇果然沒有出現。而病榻上的單夢霏也因過於虛弱而缺席。
  熱鬧盛大的典禮中,陳慶甫的父母以及夢雪的父親和後母——一位大不了她幾歲的年輕日本女人皆出席了這場盛會。
  夢雪會討厭日本所有人事物的原因其來有自,不難瞭解。整個訂婚典禮下來,她沒說到半句話,僅是不停的微笑再微笑。
  她的笑中含著悲傷和淚水,卻無人能夠瞭解。旁人呆蠢的以為她喜極而泣,除了陳慶甫,沒人瞭解真正原因。
  訂婚典禮結束後,當晚,在事先沒被告知的情況下,夢雪被安排住在陳家坐落在北投的老家。距離台中足足有兩小時車程之遙的陌生地方。
  「為什麼,我為什麼非得住在這裡?我還要上課,還得去醫院陪伴夢霏。」莫名其妙地被帶回這個相當氣派的日式別墅,她不滿地向陳慶甫抗議。
  「爸媽希望你能夠早點熟悉我們家的生活,所以才要你先住進來。學校那邊只剩期末考試,你不用擔心,我會讓你回去參加考試的。等考完試,一放寒假,我們立刻回美國籌備婚禮。」陳慶甫將她帶進兩人的臨時新房。充滿古意的房間內,依古禮貼滿囍字。
  「我不要,我要回台中去。」積壓了一天的情緒終於爆發,她已經乖乖參加完訂婚典禮,他為何還不肯放過她。
  天真的她單純以為,訂婚只是訂婚,兩人沒需要入洞房的。
  「我好不容易終於得到你,你以為我會放你回台中,或者放你回到另一個男人的身邊。」陳慶甫的聲音冷靜的可怕,他邊說邊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解開領帶鈕扣的束縛。
  「你想幹麼……」她不敢往下想,他脫掉身上衣服後的動機。
  「新婚之夜,你說我們還能幹麼呢?」他直盯著她在會場已事先卸了妝的清秀臉蛋,那不施胭脂的純淨臉蛋才是他所欣賞的模樣,一如她的清純無瑕。
  「我們還沒結婚,不算是正式夫妻,你不能……你不能……」她慌了,慌亂得語無倫次,虛軟的腳步直往後退。
  「我等不及了,我無法忍耐一個月,四年的時間已經夠久了。」忽地,他一手抱住她的纖腰,一手打橫抱起她的雙膝,將她整個人往床上帶去。
  「不要……我不要……」被強壓在床上的她根本無法動彈,巨大的恐懼感吞蝕掉她所有的勇氣和力量。
  他正動手解開她洋裝上的鈕扣,狂熱的吻沿著她的粉頸一路烙下記印。
  天啊!有誰能夠救她,有誰能夠帶她離開這裡……夢雪無助的在心中吶喊。滾燙的淚水早已迷濛她的眼……「放開夢雪,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忽地,無仇的聲音傳入耳中。
  一睜開眼,她見一身黑衣的任無仇正跳下窗欞,如俠盜般地從窗外闖入。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披上面具的白馬王子!」陳慶甫見到他的瞬間,眼神閃過一抹錯愕。
  任無仇的突然現身,顯然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我沒興趣跟你鬥嘴,我要帶走夢雪。」他來到凌亂的床前,距兩人僅幾步之遙。
  「好狂妄的口氣!」他取笑道。「你這個只會用面孔騙女人的小白臉,竟然想要帶走我的未婚妻,你憑什麼?」他起身,鄙視地站在他面前。
  「憑我的拳頭。」話未說完,他便一拳揮了出去。
  猛烈的拳頭不偏不倚的正中目標,陳慶甫當場應聲倒下。
  「我是沒啥本事,年輕時候只學得一身打架本領,你這書獃子想扁我,還早得很。」無仇不屑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陳慶甫,當他的視線轉移到一旁的夢雪身上時,凶狠的神情忽然凝住。
  眼前的她滿臉淚痕,不整的衣衫微露出她誘人的香肩,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像極了單夢霏。
  「夢雪……」他緩步來到她面前,縮躲在床鋪一角的她全身顫抖,像只受了極度驚嚇的小動物。
  她沒有說話,沒有抬頭,只是怯怯地直發抖,緊緊縮躲著。
  「夢雪,是我。」他爬上床,伸手擄住她駭然不已的身子。
  當他一眼望見她頸上的清晰吻痕時,他很明白她的恐懼何來。因何顫抖。
  「願意跟我離開嗎?我帶你走。」他伸出手,溫柔地輕撫她的短髮。
  她沒有回答,以不確定的眼神回視他。
  「相信我,我絕不會傷害你的。」他低頭吻額,吻去她不知所措的顫抖。
  他輕柔的吻安定了夢雪的不安。
  「你要帶我去哪裡?還有什麼地方是我去得了的。」她滿是哀傷她望著他。
  「我的懷抱。」他認真低視她。「如果你不嫌棄的話。」
  「無仇……」她怔然了,不敢相信他竟然口出此語。
  還來不及好好感動,他在匆忙之間迅速帶她離開陳家。
  兩人逃得遠遠的。
  遠遠的……
         ※        ※         ※
  為避免惹人注目,無仇帶著夢雪來到小旅館休息。由於事出突然,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兩人都顯得相當狼狽。
  夢雪穿著單薄的衣衫,身上沒帶任何金錢證件,就連鞋子也在匆忙之間遺落一隻,而一身盛裝的無仇,除了身上的大哥大和少許現金,一樣身無長物。
  在離開陳家的過程中,兩人被突來的冬雨淋了一身,投宿旅館後,經過簡單梳洗,身體總算尋回一絲溫暖。不過,在衣物尚未風乾的窘境下,夢雪僅能以雪白床單裡住身子,再覆以溫暖的毛毯。而剛從浴室梳洗出來的任無仇,僅在腰間圍了條浴巾。
  夢雪坐在床上,默默地盯視無仇的一舉一動。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無仇這身打扮,但無仇的俊臉和誘人身材太引人遐思了,她的臉蛋依然羞得緋紅。最後,她不得不把視線轉移到自己跟前膝頭上。
  他為何出現?又因何而來?遠在日本的他又如何得知自己的現況?有大多的疑問想親口問他,無奈心底的問題就是梗在喉頭,開不了口。
  她有什麼資格去探究他心裡的真正想法呢。如果他不願主動告知,她的問題顯得多餘且愚蠢。
  「會不會冷?」他拿著毛巾擦拭半濕的頭髮,低聲問。
  一個月不見,她的短髮長了些,增添了些成熟韻味。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再出現了。」她答非所問地低喃,雙手捲曲在膝上,落寞的視線直盯膝前。
  「我是不應該出現。至少,不是現在。」他的動作因她的話而停頓,他緩步來到床畔。
  他順著床沿坐下來,灼熱的視線落在她清純可人的臉蛋上。
  「我不明白,那你為什麼……」她抬起頭,晶眸迎上他的灼熱。
  瞬間,她怔熬了。他眼波中所流轉的情意令她困惑。
  「這個問題……你問倒我了。」他低頭,溫柔的吻上她。
  熾熱的氣息迷惑了她的思緒。
  「今天是Aroma召開復出記者會的日子,還來不及參加記者會後的餐會,他就跳上飛機來到台灣。因為自從他接到帖子的那刻開始,他的腦海無時無刻不被一抹倩影佔據。原本他只是想躲在暗處偷偷見女主角一面,並且誠心祝福她,沒想到他無意中得知這出婚約的內幕。聽說,她不是真的想嫁給那位新郎倌……」他深邃的眼凝視她,低訴道。
  「你救了我,卻毀了你自己的大好前程。何苦呢?」她該是感激他的,然而激動的心緒中卻有愛恨交雜的矛盾,為他不顧一切救了她。
  「我很傻,是嗎?」他自嘲一聲。「過去這段時間所有的努力,為的就是重新復出的今天,然而我卻為了一段假戲真作的情感投下賭注,賠上我的所有。」他若有所意地望著她,難掩心底苦衷。
  她迴避他的眼,輕別過頭。「姊姊不能沒有你,請你回到她身邊。好不好?」她懇求道。
  「不可能,我不可能回到她身邊。」他搖頭,斷了她所有希望。
  「為什麼?你寧可為了我冒險出手打人,為何不願意去探視姊姊?就算是一眼也好,一眼也好啊!」她激動地抓著他的肩,語氣哀傷。
  「我不能再冒險了,方才出手救你,只是一時之氣。你可別把我當作白馬王子或英雄,我任無仇承受不起這種盛名。」他自嘲一聲,輕佻的語氣回到當初。
  一時之氣……她的心全都碎了。他的驟然出現好不容易給了她一線希望,現在他又狠狠地毀了它,這個男人當真無情啊!
  「姊姊一直深愛著你,一直一直愛著你……」她的淚水如雨般落下,迷濛了視線。
  「我愛的女人不是夢霏。」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如果你不愛夢霏,那你為何親口答應要照顧她一輩子?」她吃驚地望著他。
  「那是戲中的角色罷了。」他的答案相當冷酷。
  「戲中的角色?」她激動地緊咬著唇。「那麼你現在又在扮演哪個角色,現在在我身邊和我說話的人又是誰呢?是任無仇,是Aroma,還是另一個我不知道的角色身份?」她低吼著,淚如泉湧。
  她恨他,她好恨他啊!
  「從懂事以來,我一直在演戲,不管是戲劇或真實生活中,任無仇一直扮演著另一個人的角色。久而久之,真正的任無仇早被遺忘。哪一個是真正的我,我自己也分不清楚了,哪一個是真正的任無仇,對我來說,已經無所謂。」他笑了笑,顯得落寞無奈。
  戲中的Aroma,可以給對方任何承諾,現實中的任無仇,卻連最簡單的承諾都給不起。他最害怕面對的,其實是心底深處的聲音。
  因為害怕,所以只能不斷逃避,戴著另一副面具生存下去。
  「可是我在乎啊,我在乎哪一個是真正的你。因為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究竟愛上哪一個你?」她掩面而泣。
  她終究是說出自己的心意,徹徹底底地背叛夢霏了。
  「你……愛我?」他受寵若驚地反問。放蕩不羈的冷漠神情瞬間怔住。
  「嗯。」她沒有勇氣再說第二遍。強烈的罪惡感湧上心頭。
  「我……不值得你愛。」原本的驚愕轉為黯然。「我無法給你任何承諾。」他憐惜地撫上她的頰,輕啄她的紅唇。
  「你說過,當我有一天能夠坦然面對自己的情感,你將會告訴我你心底的真正情感。我不奢望你愛我,我只想知道,在你心中,是否曾有我的存在?哪怕是一瞬間的悸動。」
  她渴求他的真心意,過於虛假的情愛不是她所想要的。她要他的真心,他的真意,就算他不愛她,也無所謂。
  她要的是他的真心話!
  「如果我說愛你,你相信嗎?」他深邃的眼直揪著她的。
  她怔熬了。
  「你不信,是吧?」他自嘲一聲,摟她在懷中。「過去這一個月來,我試著忘記你,脫離那劇中人的角色,然而你的身影卻無時無刻都在我心中。我愈是要擺脫那感覺,它就愈緊咬著我不放。若要我說出真心話,恐怕不是「愛你」這兩個字就能簡單交代的。」他溫暖的氣息團團包圍住她,神情溫和認真。
  「無仇……」
  這種真心話從他口中說出,就似甜言蜜語般令人質疑,要人相信也難。不是他的錯,是他說的太順口、太漂亮了。
  「雖然愛你,卻無法給你任何承諾,這樣的我,還值得你愛嗎?」他苦笑一聲,溫熱的掌心覆在她的心扉。
  「我不要你的承諾,只要知道你心中有我,這就夠了。」她搖頭,淡然一笑。
  能夠知道彼此真正的心意,已經足夠。兩人的未來,她不敢去想,也不願去盼,那種感覺太苦、大痛了。
  「和陳慶甫的婚約,你打算怎麼辦?」對於自己和夢雪的未來,他同樣不敢奢望,愛情一旦附上太多期待,往往以悲劇收場。他不樂見兩人走到那般田地。最美好的回憶,就此止步。
  「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這世上我所在意的,只有夢霏一人而已。至於我自己的人生……已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她淒然一笑,淡然態度下是無可奈何的哀傷。
  「夢雪……」他動容了,刻意把持的理智已被翻攪。
  「等你復出成功後,可別忘了我。至於姊姊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她淺淺一笑,真心祝福他。
  「給我半年的時間,夢雪。」他突然抓著她激動表示。「只要半年,半年後我一定回來……」他未完的話被她吻去。
  「不要說了,你的承諾我要不起。能夠像現在這樣和你在一起,知道你的心意,我已經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她的雙手圈繞住他的頸項,滿是依戀地倚靠在他寬肩上。
  借問江潮與海水,何似君情與妾心?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
  此時此刻,多麼希望時間就此停止,哪怕是一瞬間也好。
  一瞬間也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 03:07:08

第十章
  那夜,無仇和夢雪兩人一起度過。
  隔天,在天未明時刻,夢雪便悄悄獨自離去。
  她沒有回到陳家,而是一路搭著便車回到台中,回到夢霏所在的醫院。
  「夢雪?你怎麼來了?奶媽說你會一直待在台北陳家呢。」這天早上,當夢霏見到妹妹時,她的精神顯得相當好,病痛似乎已不存在。
  「姊,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她若無其事來到病床前,一臉平靜。
  「我昨天晚上夢到Aroma,可能是昨天電視上的復出記者會給我刺激過大,就連夢中也惦記著他。」她笑得相當開心。
  「詳細的檢查報告出來了吧,醫生怎麼說?」一如往常般,她坐在床沿,輕輕梳理她的長髮。
  心情是複雜的。
  「我沒問耶,反正還不是老毛病。」今天的夢霏顯得特別開朗。
  「姊……」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被蒙在鼓裡的夢霏。
  「夢雪,昨天我好希望能夠親自去參加你的訂婚典禮,不過沒關係,我會盡快把身子養好,一個月後飛到美國去參加你和陳慶甫的婚禮。」她拉著她的手,微笑道。
  「姊,你看起來精神不錯。」她若無其事來到病床前,一臉平靜。
  「我昨天晚上夢到Aroma,可能是昨天電視上的復出記者會給我刺激過大,就連夢中也惦記著他。」她笑得相當開心。
  「詳細的檢查報告出來了吧,醫生怎麼說?」一如往常般,她坐在床沿,輕輕梳理她的長髮。
  心情是複雜的。
  「我沒問耶,反正還不是老毛病。」今天的夢霏顯得特別開朗。
  「姊……」她不知該如何面對被蒙在鼓裡的夢霏。
  「夢雪,昨天我好希望能夠親自去參加你的訂婚典禮,不過沒關係,我會盡快把身子養好,一個月後飛到美國去參加你和陳慶甫的婚禮。」她拉著她的手,微笑道。
  「姊,昨天晚上我……」
  「夢雪,我肚子好餓,你幫我作份早餐好不好?這幾天我都吃醫院的營養早餐,難吃死了,我好希望好希望能夠再吃你親手做的食物。」不知是有意無意,夢霏一直搶話說,一反平日的沈默寡言。
  「好,我馬上去弄。」夢雪歎了口氣,想對她坦白的勇氣,瞬間已消失無蹤。
  她才起身,正準備走出去時,房門才一打開,冷不防地,就見到陳慶甫站在房門外。
  鐵青的臉色及紫黑瘀青,顯示他的不悅和傷處。
  無仇昨晚的那一拳,威力不小啊!
  見到他找上門,夢雪並不意外,她默默地走出病房,掩上房門。不讓房內的夢霏發覺一切。
  「跟我走!」二話不說,陳慶甫硬拉著她進入電梯。
  為避免引起騷動,也為了不讓夢霏知曉一切,夢雪沒有反抗,認命地跟隨。
  來到地下停車場後,他將她關進車內,愛恨交雜的戰火於焉開始。
  「昨晚,你和他在一起?」他寒著臉,冷聲問。
  相識四年來,她從未見過他這種怒容。
  他是有理由這般生氣,他該生氣的。
  夢雪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坐在車內。
  「說話啊,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他粗暴地抓著她的臉蛋,弄疼了她。
  她卻依然不吭一聲,任由他的怒氣狂掃著她。
  「可惡!都怪我寵壞你,才讓你以為我是個好欺負的男人。」不甘的恨意緊咬著他。「你喜愛任無仇那種壞男人是吧,是不是非得逼我也變成那樣的男人,你才肯多看我一眼,才會正視我的存在!」他反鎖上車門,轉身撲向她。
  強勁的力道讓她被壓制在他的身軀下,動彈不得。
  「放開我……」她掙扎著,卻動也動不了。
  「是你逼我的,我要讓你嘗嘗我心中的痛苦滋味,讓你生不如死。」他箝制住她揮動的雙手,伸手探入她的裙襬中,狂肆撫弄著。
  他一定要得到她,就是現在。
  夢雪叫不出聲,被侵犯的身體被重重制住,無法動彈。
  「昨夜,那傢伙就是這樣待你的,是不是?」他褪去她的衣物,粗暴的動作在她身上四處遊走。妒燃的怒火已剝奪他的理智,令他亂了心智。無力反擊的夢雪只能如待宰羔羊般,承受他的怒火。
  這次,她鐵定躲不開了。
  「放開夢雪!」無仇的聲音從車外傳來。他敲擊車門,喝聲阻止。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的白馬王子來了。」陳慶甫抓著她的手腕,冷笑一聲。「這樣正好,就讓他站在外面聽聽我倆的精彩演出。」他無視於無仇的出現,依然故我。
  夢雪想掙脫,想開啟車鎖,卻有心無力。她該如何是好?如何可以脫困?
  就在思索時,無仇已經找了把消防斧來,用力一擊,狠狠將車前窗敲破。
  隨著滿地的破玻璃聲,車內的夢雪也重見天日。
  「你這個混蛋,虧你白念了這麼多書!」無仇從前窗處迅速打開車鎖,將陳慶甫從車內拖出。
  兩個男人又是一場赤手空拳的激戰。
  不到幾分鐘,勝負已出。
  陳慶甫橫倒在地,而無仇臉上也掛了彩,所幸傷勢不重。
  「無仇!」夢雪從車內飛奔而來,受驚程度比不上驚見他臉上的傷勢。
  「我差點又來晚一步。」他擁她入懷,珍惜地輕吻著她。還好她平安無事,不然,他將內疚後悔一輩子。
  相吻約兩人各自慶幸彼此平安無事時,夢霏的尖叫卻打斷了兩人的動作。
  只見要靠站在樓梯不遠處,臉色蒼白地看著這一幕。
  「夢霏……」夢雪的臉色同樣蒼幽,緊抱無仇的雙手僵直地顫抖。
  她終是發現所有真相了。
  「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夢霏顫著身,整個人隨時有倒下之虞。她無法置信眼前所見,她不願相信啊……「姊!」夢雪衝了過去,卻來不及接住她飄零的身子。
  於是,就這麼眼睜睜見她往後倒去,昏倒在梯階上。
  「夢霏!」無仇同樣拔腿奔去,將她整個人抱起,奔上樓梯直接送急診室。
  夢霏的後腦勺正在出血,剛才的撞擊相當嚴重。
  而跟隨在旁的夢雪除了不斷流下的淚水,便是痛不欲生的自責。如果夢霏因此而有個三長兩短,她將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        ※         ※
  夢霏送進急診室後,一直處在昏迷狀態。
  在她昏迷不醒的三天之中,所有的事情依然持續發展著。
  首先,無仇在復出記者會後的餐會失蹤,隔天在台灣和陳慶甫大打出手的這件事情,成為台灣及日本各大媒體的頭條新聞。
  遠在東京的官介衍得知此事後,立刻趕回台灣,氣急敗壞地對他下了終身冷凍的命令。
  事件男主角之一的陳慶甫,原本想對任無仇提出控告,但在陳家兩老家醜不外揚的極力反對下,終是作罷此事。至於和夢雪的婚事,陳慶甫雖是不甘心,卻也無能為力。他自知,任何手段也挽回不了夢雪的心。於是,事件過後的第三天,他便放棄唾手可得的碩士學位,回到美國療傷。
  而夢雪這三天來,寸步不離地守候在加護病房外。
  三天來她滴水未進,一直跪在房門內,雙手合掌,祈求夢霏早日醒來。就連奶媽也只能在旁搖頭歎息,以淚洗面。
  在面對如蟻般湧入的各大媒體,醫院方面是招架不住的,身為關鍵人物的無仇一直沒有露面,默默地陪伴在夢雪身邊。
  他沒有阻止夢雪不吃不喝的祈願,他明白,他必須給她宣洩情緒的空間,讓她心裡的愧疚有處可去。若是她體力不支昏倒,他會往她身邊陪伴她,直到她醒來。他會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無仇,你想想辦法,夢雪要是再這樣下去,接下來昏倒的人就是她了。」一旁的奶媽終是看不下去了,她來到加護病房旁的休息室,心急如焚地要無仇想想法子。
  「奶媽,你先回去休息,我會照顧夢雪的。」無仇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冷靜的語氣讓人瞧不透他此時的心思。
  「你要我如何放心回煙波小屋?唉!」憂心的她也只能在旁乾著急。年輕人的事情她是不懂,也不便插手,但夢雪和夢霏都是她視如己出的孩子,現在兩人出了事,要她如何冷靜下來。
  「我去看看她。」無仇旋身走入隔壁的加護病房。這三天來,他變得沈默寡言,以往的輕佻和放蕩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沈的氣勢和冷峻。
  他的真實自我,終於被這幾天的歷練激發出來了。
  「夢雪,夢霏情況怎麼樣?」他來到房內,來到她的身邊。
  「她不理我。」她哀傷地低喃。「我一直嘗試想跟她說話,她就是不理我。」淚水早已流乾的她僅存一線希望在支撐著她的意識。
  「或許她不是故意不理你,而是沒有聽到你心靈呼喚的聲音。」他輕摟住她的肩,安慰她。「是這樣嗎?」她虛弱地望向病床上的夢霏,只見她恬靜美麗的睡容上,顯現毫無血色的蒼白。
  「休息一下好不好?你要是累倒了,誰來喚醒夢霏?嗯?」他柔聲勸道。不待她開口拒絕,他便一手抱起了她。
  「無仇……我不要離開夢霏。」她在他懷中抗議。
  「聽話,再撐下去你的身體一定會受不了。吃些東西,休息一下下就好。」他耐著性子勸誘她,將她帶到隔壁的休息室。
  一旁的奶媽見狀,連忙端出早已備妥的美味食物。
  「我不餓,我不想吃東西。」她縮在他的懷中,抵死不從。
  「夢雪,就算你再折磨自己,也無法改變已發生的事實。夢霏若是知道你為了她這麼自虐,她一定不會開心的。」無仇低歎一聲,沈鬱爬上臉龐。
  「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因為我,你辛苦經營的演藝前途全毀了。難道你不恨我、不怪我嗎?」她難過地趴在他身上低泣,為自己的拖累感到內疚自責。
  他對她愈溫柔,她的罪惡感就愈重。
  「傻瓜,就算要算帳,也輪不到你。」他取笑她。「其實,這次的事情斷了我重新復出的腳步,也未必是壞事。如此一來,我對演藝圈不再留戀,不再存有冀盼下一步,你怎麼打算?」
  「乖乖回任氏企業,從基層幹起。」他的答案出人意料。「等我有了一番成就,我一定會回來。」他終於道出承諾。
  「無仇……」
  「別太自責,我本來就該回任氏的,只是一直逃避罷了。」他笑著安慰她。新生的鬍渣在他臉上肆虐,一如他此時不自然的瀟灑態度。
  「這麼說你真的要回日木?」她的神情黯淡下來。
  「嗯。」他點頭。「我會好好努力,你也要連夢霏的分一起努力。」他放下她,如同放掉心底對她的重重牽掛。
  「連你也要離開我了?」她抬起淚眼。「我不要,我不要你離開我……」她抱住他,死命地抱住。
  「夢雪,不是現在,我會等夢霏清醒之後再做打算的。」他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一直以為,他僅佔據她的心扉,卻走不進她的心靈深處。之前,在這世上,她僅相信夢霏一人。她的獨立堅強來自夢霏,她的孤傲冷僻來自夢霏,如今,夢霏生死未定,她終於肯交出她自己,全然信任他了。
  「我好害怕……好害怕……」她流著眼淚,縮窩在他懷中沈沈睡去。
  這三天來的疲勞夠她睡上好一段時間了。
  「我知道。」他憐惜的低望懷中的她,心中有了另一番決定。
         ※        ※         ※
  一睜開眼睛,陌生的白色房景映入眼簾。夢雪翻了個身,想起昏睡前的一切。
  姊?她坐起身,方纔的夢境令她不安。
  她夢到夢霏和無仇一起棄她遠去,不再回來。
  姊!她滑下床來,匆忙奔至隔壁加護病房。
  床上空蕩蕩的,空無一人。
  不好的預感閃過她心頭。她幾乎快哭出來了。
  怎麼她一睡醒,沒一個人在身邊,奶媽不在,無仇不在,就連夢霏也失去蹤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心慌意亂的她赤著腳跑出房外,在廊上奔跑。
  一時之間,她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她迷路了……於是,她在廊上哭著,來來往往的人無視她的存在。任由她蹲在廊上哭泣……「夢雪?夢雪?」
  一個溫柔的聲音將她自黑暗中喚醒。她循著聲音來源處,走向那道光明。
  一睜開眼,是夢霏那笑盈盈的美麗微笑。
  「姊……」
  「又作噩夢啦?」夢霏邊問邊拉開窗簾。
  「嗯。」她點頭,清晨的朝陽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怎麼,都已經半年了,你還沒從那次的噩夢清醒。」她取笑她。
  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已過了半年。
  「還說呢,你整整昏迷了四天,我沒被你嚇死也去了半條命。」她斜睨夢霏一眼,沒好氣地說。
  「是是是,我的好妹妹,姊姊知道你那次受驚了,瞧,我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恭請我的好妹妹起床吃飯。」她誇張地向她賠不是。
  「姊,雖然你的身體已經好了大半,還是不要太過勉強,免得得意忘形。」自從半年前清醒後,經過一段休養,夢霏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有起色,整個人也開朗許多。
  這如神跡般的轉變,令夢雪和其它人都感到不可思議。當然,最開心的人莫過於夢雪,她一直相信,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懇求,才天降奇跡的。
  「你啊,別老掛念著我,無仇呢?有沒有他的消息?」
  「沒有,他大概很忙吧。」夢雪搖頭,笑容冷凝住。他的不告而別,曾令她失魂落魄好一陣子。
  半年前,夢霏清醒後不久,無仇也就悄悄地離開了。他沒有告別,更沒有留下任何音訊。
  夢雪知道,他的不告而別是為避免她的難過,以及尋求他個人新生活的自由空間。她不怪他,落寞傷心卻免不了。
  這半年來,他不曾有過任何聯繫,整個人如消失了般。僅有的動向消息,還是從日本的八卦雜誌看來的。有些忠實的影迷,依舊對他退出演藝圈後的動向很有興趣。
  聽說他回到日本,在任氏企業名下的一家傳播公司工作,負責人力的資源管理,這和他在大學所學的企業管理息息相關。
  「夢雪,其實在和無仇認識不久後,我就知道你喜歡無仇了。只是同樣喜歡他的我,一直故意忽略你心中的情感,故意視而不見。」不忍見她獨自難過,夢霏緩緩道出心中秘密。
  「當時,你知道無仇就是Aroma?」她吃驚地問。
  「嗯,再笨的人也一眼就看得出來,更何況我還是Aroma的死忠支持者。」她老實招來。
  「那你為何裝得跟真的一樣?當時我以為你一直不知道他就是Aroma。」她的小嘴張得好大。
  「如果我一語就戳破他的謊言,那還有什麼後戲可看?他會無緣無故出現在我們面前,一定有他的目的和原因。是不是?」她雖然單純,卻不笨啊!
  「姊,你好奸詐,連我都被你欺瞞過去了。」她不滿地抗議。
  「還跟我計較這麼多,無仇可是你的人耶,唉,我暗戀多年的夢中情人竟變成妹婿,妹妹人財兩得,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夢霏挖苦她。
  「什麼妹婿,我和無仇八字還沒一撇,更何況,我現在連他是生是死,人在哪裡都不知道。」她的羞怯中帶有不滿和氣憤。
  「嘖嘖嘖!才半年沒見面,就有人咒我死啊!」不知何時,無仇已進到這屋裡來。很顯然,他早就在門外恭候多時,不知偷聽多少兩姊妹的談話。而一旁偷笑的夢霏,顯然也是共犯之一。
  「你們兩人聯合欺騙我……」夢雪驚愕得說不出話來。望著眼前朝思暮想的男人,她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我可是受人之托啊!」夢霏識相地走出房間,讓久違的兩人好好獨處。
  她心中對Aroma的盲目情感,早隨著昏迷四天之後的清醒消失無蹤。
  半年前的那天早晨,當她自昏迷中醒來,Aroma的身影已在她心底抹去。在四天四夜的昏迷中,她已說服自己忘掉那男人,放棄那份和妹妹相同的愛慕情感。
  只要夢雪能夠幸福,身為姊姊的她,又何必單戀同枝草呢。
  夢霏站在木屋欄邊,深吸了一口氣,帶著自信微笑走入霧茫茫的清晨海邊。
  至於屋內的兩人……「夢雪,我回來了。」多年不見,無仇顯得成熟許多,往日的輕狂不羈已不復見。
  「無仇……」夢雪激動地顫著聲,奔向他。
  他伸出雙手,笑著迎她入懷。
  看來,屬於兩人的夏日戀曲,才正要展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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