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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彤]就愛回頭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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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4:27
標題:
[忻彤]就愛回頭草[全文完]
就愛回頭草
作者:忻彤
辛韜,國際知名的建築師,不僅有才華又很多金,
長相斯文的他總是冷著張臉,永遠的面無表情,
在合作過的各大建商眼中,他是出了名的難搞,
但事實上,他除了在建築方面是無話可說的天才外,
在其它方面他其實笨得可以,簡直單純得像個孩子,
他之所以用冷漠武裝自己,全因有個不快樂的童年,
程凱璿很清楚他痛恨婚姻,所以也從不逼他娶她,
兩人在一起幸福就好,有沒有結婚她覺得沒差,
然而,在得知懷孕後,她發現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她不想讓寶寶成為私生子,因此希望和他結婚,
不料他死腦筋,明明愛她愛得要死卻不肯給她名分,
她火大了,沒告訴他懷孕一事就撂下話分手、離開,
三年後,他回到她身邊,認命地答應她結婚的要求,
拜託,三年後才答應?她行情可好的,慢慢等吧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4:53
第一章
辛韜是國際知名的頂尖建築師,短短五年時間便迅速崛起,由國外紅回臺灣。
新落成的“雲端”——位在大直基隆河畔的頂級豪宅,正是辛韜一手設計和全程監督建蓋的最新作品。
“雲端”是由三棟二十二層大廈組成,每層只有一戶,總共六十六戶,建材用料頂級,深鐵灰色的外牆,帶著低調的奢華,建案采先建後銷,每一戶都擁有遠眺101大樓的千萬美景,雖然房價每坪叫價超過百萬,最便宜的一戶也要億元起跳,每天仍湧進搶著入住的豪門貴戶,開賣一個星期就已成交八成,夯到不行。
燠熱的九月天,辛韜穿著白色Polo短衫和卡其色休閒長褲,輕鬆的裝扮跟其他來看房的買家沒有太大差別,只不過他斯文俊秀的臉始終面無表情,像一具冰冷的雕像,冷凝的氣息在周遭一公尺內形成一個低壓冷氣團,經過他身旁的人都會自動回避。
以往他大多規劃設計購物商場、飯店和公共建築,作品遍及杜拜、美國和上海,且幾乎都成了當地的著名地標,獲得業界極高的評價,成為建築業界的“臺灣之光”。
鏡片後面的犀利雙眼緩緩環視全場,視線在掃過一抹亮麗的身影時,有了短暫的停留。
雖然穿著跟其他銷售人員相同的制式藍白制服,她仍然散發出無法掩蓋的耀眼光芒,吸引他的目光。
建商曾跟他提過,負責銷售的是房仲業的第一把交椅,不僅人長得漂亮,賣房子的能力更是一等一,沒有她賣不出去的房子。
為了得到最客觀的資訊,他沒有通知任何人就跑來現場,獨自站在角落觀察、聆聽買家的意見,一抬眼看見她,他立刻知道她就是建商提過的那個負責人。
她的五官細緻立體,明亮的大眼、挺直的鼻樑和豐潤的紅唇,看起來像個混血兒,再配上搪瓷般的粉白肌膚和鵝蛋臉型,使得她更加耐看。
她的身高也比一般女星高,就算穿著剪裁呆板的白色襯衫及深藍色窄裙,長髮綰成一個老式的髮髻,仍遮不住凹凸有致的好身材,看起來依然美豔動人,輕易就引來一堆狂蜂浪蝶,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
就他暗中觀察,他發現她聰明地沒有選擇站在第一線當銷售人員搶業績,而是充分利用團隊分工合作,發揮更有效率的團隊精神,迅速處理糾紛,維持現場平和卻熱絡的氣氛,做好整個代銷負責人的統籌工作,表現令人讚賞。
她不只是一流的房仲業務員,更是一個優秀的領導人員,難怪短短幾天,“雲端”就成交超過八成,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
她,確實令人欣賞。
*
“雲端”的銷售現場,想要看屋買屋的人潮不斷湧入,多虧程凱璿指揮得宜,確認所有來客都得到妥善的照料。
她是全國最大房屋仲介“誠信房屋”的業務員,雖然入行才短短三年,已經是“誠信房屋”首屈一指的業務銷售人員,每年傭金收入超過千萬,因此才被委派負責“雲端”的承銷。
當她接下這次的承銷任務時,曾來“雲端”好幾次,仔細檢查過每一個角落,她發覺這棟大樓不管是地段、建材還是設計,全都無可挑剔,非常值得購買,讓她大大心動。
這幾天,她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到現場,準備著稍晚跟銷售人員的簡短會議,檢討缺失,等到客人陸續上門後,立即繃緊神經,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不敢有絲毫懈怠,務求在第一時間發現問題,迅速解決。
驀地,她的視線再度停在右前方的某個瘦高身影。他獨自站在角落,冷肅的氣息跟周遭熱絡的氣氛形成強烈對比,令她的目光不自覺地一再掃向他。
那個男人已經站在那裏好一陣子了,每回她看向他時,他不是背對著,要不就是側身,頂多只能看到他的側影,老是看不清他的長相,奇怪的是,他就是莫名地吸引她的注意,很想走過去一探究竟。
就在她打算擠過人群,滿足自己的好奇心時,一個眼神色迷迷的怪叔叔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嘿嘿……漂亮的小姐,哪一間最好啊?”眼睛上下遊移,黏著她凹凸有致的玲瓏身材不放。
“每一間都很棒,就看你個人的喜好。”出色的相貌成為很多男人想借機吃豆腐的目標,她早已習以為常,輕鬆應對著。
“我想上去看房……”
“阿德,麻煩你帶這位先生去看房。”她眼睛銳利,一眼就看出這個客戶醉翁之意不在酒,立即招手喊來一名年輕力壯的男同事,避免女同事涉險。
“先生,請跟我來。”高大魁梧的阿德硬是比那個怪叔叔高了近三十公分。
怪叔叔有些畏懼地看了阿德一眼,連忙搖頭拒絕,朝她露出一個曖昧又猥褻的笑,雙手搓呀搓的。“我才不要他陪呢,我要你『作陪』,只要你『陪』我,我就買一戶給你住,你覺得如何?嘿嘿……”
“如果你不想買房子,請不要在這裏占地方。”程凱璿怎可能聽不出他話中有話?她瞬間拉下臉,毫不客氣地下達逐客令。
她的個性嗆辣、不妥協,有話直說又不懂得轉彎,絕對不是一個為了成交而委曲求全的業務員,她的超高業績完全是靠她的努力和誠信賺來的。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還沒占到便宜的怪叔叔,氣呼呼地大吼。“你竟敢這樣對待客戶?”
“先生,請你搞清楚,直到你簽約下訂金,才能算是客戶,你現在的行為,只是一個言語猥褻的色狼!”她完全沒在怕地反嗆。
一開始,根本沒有人看好不懂得妥協的她可以做好這份工作,有些個性比較惡劣的朋友,甚至還以她能撐上幾個月作為賭注,沒想到就是有客戶喜歡她的直率和坦誠,一個客戶介紹一個客戶,她才會有今天的成就。
當她打出名號後,一些不堪入耳的話語也開始在業界流竄,比如說——她是老闆的情婦、陪睡換業績啦等等,聽得她好氣又好笑。
拜託,動輒數百、數千,甚至上億元的交易,怎麼可能靠“陪睡”成交?
更何況,她的女性客戶占了一半以上,難不成她男女通吃?
直到她連續兩年的年薪破千萬,經由客戶介紹的客戶源源不絕地找她買屋,成為房屋仲介業最夯的房產業務員後,不實的流言才慢慢平息。
“你……”惱羞成怒的怪叔叔發狠。“你就不怕我鬧到你做不成生意嗎?”
想跟她來硬的?她舉手示意兩名警衛過來協助。
“哼!”眼見警衛慢慢靠過來,在這裏絕對討不到便宜,怪叔叔冷哼一聲後,轉頭走人。
解決突發事件後,程凱璿繼續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監控全場,眼睛忍不住又回到角落那個孤傲的身影。
他已經站在那裏超過半小時了,不發一語地雙手環在胸前,沒見他拿起廣告DM,幾個銷售人員主動接近他,都被他冷淡地回絕了,行為舉止非常詭異。
他不像是來看房屋的人,到底來這裏做什麼?
“那個人好奇怪,站在角落好久了,不知道在看什麼?”一個來看房的貴婦,跟旁邊的另一名貴婦交頭接耳,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傳入程凱璿的耳裏。
順著她們的眼光看過去,程凱璿的視線又來到右前方的某個角落,也就是一直吸引她注意力的那個男子身上。
果然在說他!
“看他的樣子好像在監督欸,他會不會是檢調單位的人啊?”
“難道說……這房子有問題?”
“還是說……國稅局……”
“快走、快走,要是被盯上就麻煩了!”兩人神情緊張,低著頭快步走出去。
“欸……”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那兩人一轉眼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凱璿,你不覺得那個男的怪怪的嗎?”跟她最要好的同事柯宜君正好也在這時走過來,講的剛好是同一個人。
“你也覺得他怪?”那就表示不是她個人的“另眼相看”了。
“剛剛小陳和阿立都去找過他,全都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程凱璿有些惱地瞪著那根“壁草”。“他剛剛害我損失了兩名潛在客戶,換我去對付他。”
不管他多麼吸引她,平白無故害她損失兩名潛在客戶就是不應該!
“也許只有你才有辦法應付他了。”柯宜君對好友深具信心。
“我去了。”說完,程凱璿無視于周遭男人愛慕的眼光,小心擠過人群,站立在那名男子身旁,維持禮貌地問:“先生,需要我幫你介紹嗎?”
男子慢慢轉過身,冷傲的俊臉睥睨地垂眸看她。
怦!
終於看清他的長相,程凱璿的心像是被鐵錘狠狠撞擊了一下!
他雖然不是她所見過最帥的男人,但孤傲的神情跟他溫文的外貌卻形成強烈的對比,深深吸引她的目光。
他的長相斯文俊秀,全身流露的氣息卻冷得像冰雕,讓他周遭的溫度起碼降低了五度。
這個男人,好冷!
“不需要。”聲音是好聽帶點磁性的中音,只可惜平直無波,很像機器人的聲音,沒有溫度和情感。
“雲端”是他第一個住宅建案,他很重視這件案子,所以才會獨自站在角落觀察熱絡的銷售現場,近距離聆聽來客對“雲端”的看法,作為往後設計的參考意見,對於這棟建築物,他比現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哪需要旁人介紹?
很多合作的建商都對他又愛又恨,說他難搞、吹毛求疵,但沒人膽敢要求他妥協,因為就是他的堅持,才能創造出好口碑。
他承認自己是一個很龜毛的人,自我要求很高,設計稿總是一而再地反復修改,還會親自到建地確認細節,總要耗上大半年才能完稿。
不只如此,建案施工時,他還會三不五時到現場監督建材用料和施工品質,只要發現不滿意,立即嚴厲糾正,直到確定一切都符合他的要求,才會同意建築公司把他的名字放在廣告單上,龜毛的程度讓營建商大喊吃不消,但成果有目共睹。
這幾天,他的事務所接到一大堆委託的案件,一大票建商捧著大把銀子上門要跟他合作,足以證明他這次的出擊再度獲得空前的成功。
“這裏是交易場所,你如果不想看房子,可能要麻煩你離開。”他無禮的反應,讓她的語氣也跟著冷硬了起來。
這個人絕不可能是買家,哪有人來看房子,還一個人躲在角落,到底是看人,還是看房呀?
她強烈懷疑他極有可能是同行,來探視敵情的,行徑才會這麼可疑。
哼,間諜!
“好吧,既然你要我看房子,我就看吧。”他不以為忤,反而覺得好玩,甚至突然興起作弄她的念頭,想親眼看到當她知道自己真實身分時的反應,應該會很精采吧?
“請問你想看哪一間房?我馬上帶你去親眼看看。”她的語氣夾槍帶棍。
他若真的是來看房子的,她的頭就拽下來當這次世足的“普天同恨”,讓人踢著玩!
“我要看C棟二十二樓。”他看她一眼,隨口說出一戶,聽得她目瞪口呆。
“欸?”是蒙的吧?他怎麼會剛好選到這一間?
這是“雲端”六十多戶裏頭,她最喜歡的一戶欸!
上個月當她知道要負責承銷“雲端”時,親自看過每一間房,唯獨那一戶禁止進入。
建商說那戶是保留戶,也是唯一上鎖的一間,連看都不給看。在她千求萬托之下,建商才勉為其難地開門讓她進去。
她一看,立刻愛上那間屋子。
屋內百坪大的空間已經完全裝潢好,採用北歐的簡約風格,傢俱和建材用料都非常高級,低調的奢華風讓她非常心動。
更別說C棟鄰著公園,二十二樓又是最頂樓,完全沒有遮蔽物阻礙,不但擁有隱私,景觀更是一級棒,只可惜建商說什麼都不賣,不管她加多少錢都為難地搖頭拒絕。
她不死心拚命追問下才知道,原來那一戶是她的偶像——“雲端”的建築師辛韜留下來要自己住的,屋內裝潢也是他一手包辦,難怪品味超高。
辛韜是國內外知名、炙手可熱的紅牌建築師,只要掛上他的名號,就算價格比周遭房價貴上三成,仍是銷售一空。
就拿“雲端”來說吧,會造成今天搶購的熱潮,除了地段好之外,打著辛韜的名號更是主因之一,有他掛名的建案,就是品質的保證。
“對不起,這戶已經賣出去了。”她的臉上帶著得意。
那一戶不但是“非賣品”,而且室內設計還是她偶像親手包辦的,只要辛韜願意割讓,就算要背上億元的房貸,她也會在所不惜地咬牙買下,壓根兒輪不到他!
“我想看那一戶。”沒理會她臉上的得意,他淡淡地提出要求。
“對不起,那一戶拒絕參觀。”她上次有幸能入門一探究竟,也是好說歹說才求來的呢!
“這麼說來,你也沒看過嘍?”語氣帶著些許嘲弄。
“我當然看過!”她忍不下這口氣,昂著俏鼻反駁。
“你看過?”他的眉頭微蹙,不悅地質問:“是誰開門給你看的?”
“是……”她警覺地閉嘴,不爽地反嗆。“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因為……”他故意頓了三秒,才慢慢接著說:“那是我的私有財產。”
“雲端”不是他最好的代表作,卻是唯一的住宅建案,他很喜歡這裏的景觀和環境,更相信自己監控的品質,才會選了一戶自用。
“你的私有財產……欸?你是說……你是辛韜?!”程凱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整個人呆住。“怎麼可能?”
他是辛韜?
她的偶像?
不可能!
根據報導,辛韜今年三十二歲,比她大五歲,但這個人看起來非常年輕,頂多跟她一樣年紀。況且,除了犀利的眼神外,眼前這個自稱是辛韜的年輕男子整個人看起來就是一個“白拋拋、幼綿綿”的“白面書生”,怎麼看都不像是個需要經常在烈日下跑工地的建築師啊!
騙肖欸!
“為什麼不可能?”他是辛韜這個事實,有這麼難以置信嗎?
只能說他躲避媒體太過徹底,從不讓自己的臉躍上媒體版面,成為人盡皆知的名人,才會讓自己陷入現在這個可笑的局面。
“辛韜最討厭面對媒體和群眾了,怎麼可能來這裏人擠人?”她找出另一個顯而易見的漏洞。
辛韜是個傳奇人物,不只是因為他的才華過人,更因為比外星人還神秘,連狗仔都捕捉不到他的身影,只有少數幾張學生時代的相片充數,而且全都是超過十年以上的側面模糊照片,難以辨識。除了跟他合作過的人外,沒人知道他長的是圓是扁。
一個神秘低調到像在搞自閉的人,怎麼可能出現在公開場合,還對她這個外人宣稱自己的身分?說不通!
“我總要來親自驗收自己的作品,有什麼好奇怪的?”沒想到他也有需要極力證明自己真實身分的時候。
“當然奇怪啊!”她理所當然地回道。“辛韜神龍見首不見尾,低調到不行,從不讓自己的身分曝光,比外星人還神秘,不可能現身在這種場所的!”
“難不成要我拿出身分證,才能證實我就是辛韜本人?”他的嘴角微勾,顯然被她的誇張比喻逗笑了,但也僅止於輕扯嘴角。
若在平時,他根本不可能浪費時間解釋、澄清,壓根兒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愛信不信都不關他的事。像現在這樣費盡口舌表明自己的身分,算是史上頭一遭,前所未有。
作風低調的他,向來不喜歡招搖,絕不可能高調張揚自己的名號,以往他也碰過類似情形,頂多一笑置之,懶得辯解,不像今天,竟百般想證明自己的身分。
也許是被她俏麗又能幹的身影吸引,希望自己同樣能讓她留下深刻印象,而不只是個無名氏吧?
“你……”看他老神在在,一派輕鬆,絲毫沒有作賊心虛的模樣,她這才開始懷疑他的身分也許不是胡謅的。“你真的是辛韜?”
“我不是打從一開始就一直這麼說的嗎?”他露出無奈的苦笑。
他坦然自若的態度讓她相信他真的是辛韜本人,等到腦子接收這個訊息後,她突然緊張到語無倫次,雙手掩面,無臉見人。
“我還以為……天啊……怎麼可能……喔,麥尬!”
她視為天神的偶像出現在她面前,而她竟然對他嗆聲!
喔……麥尬!
“呵……”她誇張的表情變化,終於逗笑他。
原來美女也可以這麼搞笑。
“不要笑了啦……”她尷尬得滿臉通紅,只差沒遁地潛逃。
誰能猜得到這位原本說絕不配合“宣傳”的大人物,竟然會出現在會場,這不是捉弄人嗎?
隨著震驚的情緒慢慢平撫後,她看著看著,越來越確信他就是辛韜,因為她總算認出他的側臉了。
雖然他的側臉照辨識度超低,但他陰鬱又孤然的神情卻讓她印象深刻,一直記在心底。
眼前的他,孤傲的神情跟相片中的辛韜相同,只是更加深沈。
他夠傲、夠跩、夠特殊,完全吻合媒體對他的描述——孤傲,不愛說話,冷得像冰。
他應該就是辛韜沒錯!
只不過年紀………
“請問,你真的有三十二歲嗎?”他的皮膚白皙透亮,看起來比她的還要好耶!一個大男人竟然擁有“冰肌玉膚”,這絕對會讓一大堆花大錢買保養品的女性同胞捶心肝啊!
“哪……我的身分證。”掏出身分證交給她,一次掃除她所有的疑惑。
她接過他的身分證,仔細確認,包括他的相片、姓名、出生年月日、出生地,當她看到配偶欄位空白時,莫名的喜悅泡沫源源上升,幾乎充塞她的胸口。
他還是單身耶!
“你現在應該不會再懷疑我的身分了吧?”他收回身分證放入皮夾,忍不住逗著她問。
“不好意思啦,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出現……”她糗得滿臉通紅,再三道歉。“真的很對不起!”
說起來,她也很無辜。不只是她,就連建商都沒提過他會過來的事,這表示他們也不知道辛大牌的行程。
只能說,他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才會引發一連串的誤會,怎能怪她呢?
“別……”見她認真道歉,他反倒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不擅交際又堅持己見,經常得罪人,脾氣冷硬又孤絕,人際關係這門課從來沒有及格過。
但此時此刻,他寧可拿自己的設計天分,換取一點幽默感和應對能力,好化解眼前的尷尬。
她是第一個讓他感興趣的女性,不只是因為她亮麗的外表及出色的工作能力,最重要的是,他感受到她的真。
她的個性很真實、很直接,心裏在想什麼,從她的表情就可以一覽無遺,他喜歡她直言無諱的個性,非常吸引他。
他想要贏得她的好感。
“請問,你C棟二十二樓那間房子要不要賣?”好不容易見到辛韜本人,她趕緊乘機提出要求,否則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想到這裏,心頭驀然覺得空虛,隨即暗罵自己花癡。
他是大名鼎鼎的辛韜耶,別肖想了。
“你問這做什麼?”
“我想買來自己住呀!”
“你要買?”他納悶地反問:“不是還有其他沒賣出去的房子嗎?”
“我最喜歡那間房子的視野,而且我很欣賞你的裝潢風格,簡潔明亮,我真的好喜歡。”做了這麼多年的房屋仲介,看過超過上千間的房子,只有那一間房讓她一眼就看上。
也許是因為偶像的親手設計,讓那間房又多了一份獨特吧。
“抱歉,那間我要留下來自己住,目前沒有出售的打算。”經常聽到別人讚賞他的能力,但他都無動於衷,唯獨她的讚美直達他的心窩,讓他覺得喜悅。
“喔……”失望全寫在臉上。
“你還想再上去看一次嗎?”看到她失望的神情,一股不舍的心情在心頭纏繞,同意讓房的話差點脫口而出,幸好在最後一秒理性地打住了。
他不是沒受過美女的誘惑,但他總能輕鬆應對,享受一段短暫的戀曲後全身而退。
不像今天,對方甚至沒使出招數哩,只一個簡單的表情就讓他棄械投降了,真是一點都不像他!
他是怎麼啦?
“當然想!”既然買不到,能多欣賞幾次也好。“我上次只有匆匆瞄一下而已,沒能好好欣賞。”
上次那名開門讓她進去的員工害怕被逮,只給她五分鐘的時間,沒能好好欣賞屋內的陳設,她一直感到很遺憾呢!
“你不怕我有別的企圖?”她方才對付色狼的行徑,他全都看在眼裏。
“第一,我不認為你有不良企圖。第二,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配戴著藍芽耳機,每間房子的大門敞開,方便十名警衛不定時在各個樓層檢查,而且我們還特別在C棟二十二樓安排了一名警衛看守,就怕有人硬闖進入。”她露出一個自信十足的笑容。“所以呢,你就算有企圖,也完全沒有機會施展。”
她非常注意工作人員——尤其是女性員工的安全,防護措施可以說是做到滴水不漏的境界。
“那就跟我上來吧。”他向來欣賞聰明能幹的女性,這個女人不但有膽量,而且也有腦袋,外貌也很入他的眼。
她跟柯宜君交代去處後,才跟著他上樓。她心跳加速,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雀躍,就像第一次約會般忐忑和期待。
厚~~程凱璿,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就算他是你的偶像,就算他比想像的年輕順眼又如何?別忘了你是專業的房仲業務員欸!
不要表現得像個花癡好嗎?
雖然腦子裏有個聲音不斷地鞭策她,但是走在他身旁時,她仍然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作夢一樣。
她終於見到辛韜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5:12
第二章
“哇~~那這個呢?你當初怎麼會想要這麼設計?還有這個,這是做什麼的?”看到他屋裏的擺設和各種設計,程凱璿除了驚訝還是驚訝,一連串的問題接連蹦出,顯示她對室內設計的興趣和常識頗為豐富。
打從進屋,聽他講解屋裏的設計理念,並一一展示屋內的“機關”後,她的驚訝就沒停過,問題更是一個接著一個。
她一直對室內裝潢有興趣,偶爾也會給買屋的客戶一些裝潢上的參考意見,頗受好評。
難得碰到大師級的人物,當然要把握機會討教幾招。
“……按下這個按鍵,窗簾就會全部降下來。”辛韜按下遙控器上的某一個鈕,安裝在客廳六片大玻璃窗的隔光窗簾便慢慢降下,阻絕午後強勁的陽光和美麗景色。“這個按鍵是室內音響的控制鈕。”隨著他的動作,輕柔的音樂環繞四周。
“哇~~我喜歡!”他的設計簡便不繁瑣,完全貼近生活,讓她越看越喜歡,對他的欣賞和崇拜又追加了幾分。
不愧是她的偶像!
“我參考各大飯店的設計,再融合自己的理念,最後的成品就是這間屋子。”他耐性十足地一一解釋後,最後再按鈕打開窗簾,午後的陽光再度灑進簡潔的大廳,照亮每個角落。
“我好喜歡你大廳的落地窗設計,光線十足,而且視野很棒。”她靠在窗邊,遠眺101,發出讚歎。
“遮住這樣的景色,是一種罪過。”他站在她旁邊,欣賞底下的河濱公園。
“天啊~~”她學他低頭,隨即嚇得閉上眼,快速往後退,避開窗邊,非常確定自己有懼高症。“從這裏往下看,好高,好可怕!”
“會嗎?”他倒是很享受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我覺得很棒!”
“如果你喜歡這種感覺,那你應該去走大峽谷的天空步道,更高、更恐怖。”她光看影片都會腿軟。
“你說的沒錯,我喜歡那個天空步道的設計,我已經去走過兩次了,有機會,我還會再去走走。”他享受騰空的感覺,有種刺激的快感。“也許哪一天我會蓋一件騰空的玻璃屋。”
“不會吧?你真的是一個怪咖欸!不過也許天才多半是怪咖,否則就不會被稱為天才了。”她吐著粉紅小舌,露出一個嬌俏的鬼臉,讓她看起來更加甜美可人。
“……”辛韜驚豔地瞪著眼前的美色,被她純然的美吸引,胸口隱隱悸動著,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正在融化。
他知道自己的長相不差,就算沒有“辛韜”這個名號,依然有不少女人主動搭訕,但他從未動心過。
走過世界各地,他見過各色人種的美女,不管是嬌豔性感的紅發嬌娃、宛如芭比的金髮美女、輪廓深邃神秘的中東佳人、熱情有勁的拉丁辣妹,或是溫婉柔美的中國娃娃,當然也有熱情不輸給西方女子的台妹。
但是這麼多年來,他跟她們僅止於短暫的交往就無疾而終,最長不超過一個月,沒有一個女人打動過他的心,直到今天遇到她。
先前在大廳時,雖然只是遠遠地看著她,他仍深深被她的身影給吸引住。
近距離接觸後,他的目光就捨不得從她無暇貌美的臉上移開。
跟她交談後,她的直爽無偽,更是讓他為之傾倒。
更別說,她能從他喜歡居高臨下這點聯想到大峽谷,就算是巧合,也太巧了!
她,非常不一樣。
“如果將來你這間房子要出讓,請你一定要先通知我,多少錢我都願意買!”他專注的目光讓她手足無措,因此急著找話講。
雖然早已習慣男人注目的眼光,但沒有一個男人讓她心慌意亂,只有他。
她甚至不敢跟他的眼神接觸,就怕自己的魂會被勾走。
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生,更不缺男人追求,其中還不乏英俊多金的少東或是企業菁英,但不管他們送多貴重的禮物,都無法打動她的芳心。
她一直以為,自從大四親眼看到交往三年的男友跟自己最好的朋友上床後,就不再相信男人了,也不可能再喜歡上任何人了。
那,此時她的心臟為什麼開始劇烈跳動,甚至比她以往約會時還要激動,幾乎快跳出胸口呢?
難不成她的心……解除禁錮了?
“我沒有賣房子的打算。”他繼續看著她,有個念頭慢慢成形,他不禁丟出誘餌。“不過,你還是有機會入住這間屋子。”
“有機會?”聽到有機會入住“夢想家”,她的眼睛都亮了,急急追問:“什麼樣的機會?”
“跟我交往。”
跟他交往!
他是說真的?還是在開她玩笑啊?
對著滿滿來看屋的人潮,程凱璿心神不寧地視若無睹,難得在工作時,任由思緒紛飛,胡思亂想。
昨天他說完那句話後,她就接到柯宜君的無線電呼叫,趕到樓下處理緊急事件,等她事後趕回樓上,他人已經離開,徒留她空虛地面對緊閉的鐵門。
擾亂她一池春水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害她昨晚一夜沒睡好,今天也無心工作,整顆心被他攪得七上八下,吼~~他是想怎樣啦?
“喂,喂……喂喂……”辛韜站在她身旁好幾分鐘,也叫她好幾聲了,但一直得不到回應,只好動手拍她的肩。
“嚇!”她的身體瞬間作出反應,右手用力抓住他的手往後扭,左手抵住他的背,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可惡的色狼!你想幹麼?”
辛韜一時沒提防她會出手,被抓個正著,有如被當場逮獲的現行犯似的,臉都綠了。
“小姐,我跟你有仇嗎?”色狼?他只不過想要引起她的注意,又不是想吃她豆腐,竟然在大庭廣眾下被當成色狼抓住,真是有夠XXX!
“啊!”哇咧,怎麼會是他?她尷尬地立刻放開他的手,連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發現兩人的行為已經引來太多關注時,她趕緊將他帶到臨時設立的員工休息室去,還好裏頭沒人。
“你的手勁真不小耶!”看到手腕上的紅痕,他嘖嘖有聲。
他的膚色偏白,所以手腕上的紅痕看起來格外醒目。
“失禮啦……”程凱璿尷尬得滿臉通紅,主動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腕上輕柔按揉著。
當年決定進這行時,為了自身安全,她特地學了半年的防身術,還曾經過肩摔一個塊頭比她高大的男性主管,原因是那名主管吃了雄心豹子膽,不但說要包養她,還想摸她胸部,結果被摔個狗吃屎,兩人還為此鬧到警察局,最後是那名主管走人,這件事在公司內部廣為流傳。
從那天起,公司裏的男同事都知道她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沒有人敢再招惹她,更不敢隨便碰她。
剛才若不是他突然碰她,她也不會自然而然地起反射動作,一把將他制伏,這……不能全怪她啊!
“我開始懷疑我們兩人是不是犯沖?”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責難,只是純然感到好笑。
活了三十幾個年頭,就數這兩天最窩囊,不是被當成騙子,就是被當作色狼抓,只差沒被過肩摔,而那個禍首都是她。
“嘿嘿……”她只能乾笑帶過。
別說他了,就連她自己也忍不住懷疑跟他的八字不合,要不然為什麼連續兩天跟他的碰面都是以“衝突”作為開場?
“……嗯,你按摩的技巧不錯。”其實他的手腕沒受傷,一點兒也不痛,但她柔嫩的手有技巧的按壓動作非常舒服,他也就繼續享受了。
“我以前學防身術的時候,老師有教我們幾招簡單的肌肉按摩,要不然每次練完都全身酸痛。”說起來,他還是她第一個“抓龍”的對象咧!
“原來你學過防身術啊!”難怪動作那麼純熟。“那我以後最好離你遠一點兒,免得一個不小心被摔得鼻青臉腫。”
“拜託,你就別再糗我了啦!”她連忙討饒,釋出善意,為“衝突”的開場畫下“和諧”的句點。“你的肩膀肌肉很緊,要不要我順便幫你按壓肩膀?很舒服喔!”
“好啊!”他當然不會拒絕美女主動提供的服務。
“來,你坐著。”拉過一張椅子讓他落坐,站在他背後,開始在他的肩膀按壓。“這樣的力道可以嗎?還是要再重一點?”
以為她都在自己身上捏捏又抓抓,頂多教教周遭的同事朋友要如何松筋骨,從來沒有親手服務過別人,尤其是男同事,她更是儘量避免肢體接觸,就怕又有流言蜚語傳出。
但面對他,她似乎少了這層防心,一再打破她以往阻絕異性的藩籬,難道就因為他的辛韜——她的偶像嗎?
“力道剛好,很舒服。”他閉上雙眼享受美女的服務,肌肉酸痛後的舒爽,真的很舒服。
他的個性孤僻,不喜歡接觸人群,更不喜歡被陌生人碰觸,從來沒有讓人按摩過。
她的動作緩慢但很有力道,手指仿佛帶著電流,經過的地方筋絡整個舒松,只有一個“爽”字可以形容。
她的手指在他身上漫遊,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密感,在兩人周遭形成一層曖昧的薄霧,讓人迷醉。
他醉了……
程凱璿賣力揉壓他稍緊的肩頸肌肉,直到肌肉放鬆,就算手指酸累,她依然樂此不疲,神情是全然的滿足。
他來了!就像是一陣涼爽的秋風,煩躁不安、糾結一整天的心,在看到他的瞬間,立即得到平復,換上好心情,整個人精神抖擻,就像是吃了亢奮劑般。
認識他也不過才短短一天,他竟就擁有左右她情緒的能耐,她心頭猛地響起一聲警告——
小心!
就算大學時代交往了三年的男友,他那時對她的影響力,也沒有這個認識才一天的辛韜來得大。
這表示……他的殺傷力將會更大!
她倏地放下雙手,嬌豔的俏臉看起來非常嚴肅。
“嗯……”少了她的雙手,他不習慣地轉過頭,正好對上她憂鬱的眼神,立即站起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怎麼啦?”
“你……”原想叫他別再耍著她玩,但在跟他對視後,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想逃。“我外面還有事要忙,先出去……”
“等等。”他拉住她,不讓她走。“你怎麼啦?”
她臉上的表情好像受驚逃離的小兔子,讓他無法放心。
“我……沒事。”避開他的審視目光。
每個認識她的人都說她敢愛敢恨,性格像個大姐頭,硬邦邦的;但是一對上他,她整個人就弱掉,軟趴趴的。
“別想騙我。”他不是睜眼瞎子,不會看不出她在閃躲,他只是猜不出她為什麼突然“縮手”了?
剛才她還有說有笑,大方地幫他按摩,怎麼說變就變,讓人抓不著頭緒。
“你……”她欲言又止,考慮該如何開口,最後還是決定直接問:“你今天又來做什麼?”
“我來看你。”老實回答。
原本要開車到工作室,跟工作團隊開會討論下一個建案,結果不知怎麼地,當他回過神時,竟然已經開到這裏了。
這才發現,原來他下意識想見她。
昨天他跟她提出交往的要求,那並不是隨口說說的,而是有感而發,他是真心想跟她在一起。
他曾跟不少女子交往過,但全都是被動答應,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女子主動要求交往,只有她是唯一例外。
不可否認,她嬌豔如花的美貌是吸引他的第一要素,畢竟沒有一個男人會對她的美貌無動於衷,但他不會單單因為她的美貌就動了心,他還沒這麼膚淺。
他跟她說話意外的投機,兩人除了擁有共同的話題外,最重要的是,跟她在一起讓他很放鬆、很自在,自然而然就侃侃而談,欲罷不能。
他的“沉默寡言”在碰到她時就自動破功,光是能讓他變得“能言善道”這項絕招,她就該獲頒“諾貝爾奇跡獎”了。
個性孤僻的他,不擅交際,更不擅溝通,除了公務,幾乎不跟人閒聊,沒有稱得上“朋友”的人,久而久之,他越來越孤僻、越來越封閉。
以往,他一點兒也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看法,就算所有人都對他敬而遠之,他也無所謂,直到碰到她。
他不要她怕他,不要她躲他。
絕對不要。
“為什麼?”她的語調可憐兮兮的,一點兒也沒有平日的嗆辣。
在兩性關係上,她一向占得上風,完全主導,絕不拖泥帶水。前一任背著她偷吃的男友,也是被她當場甩了,就算他事後苦苦哀求,她也不再留戀。
她很清楚自身的條件夠優,向來只有男人追著她跑,從不需要委曲求全。尤其在經歷男友偷吃後,她對男人更加提防,總是小心守護自己的心,不會拒絕男人獻殷勤,但卻沒再動過情。
偏偏一碰上他,她就有如缺水的花朵,萎了,需要他的愛憐才能有生氣。
她不習慣也不喜歡如此柔弱的自己。
“我不是說要跟你交往嗎?”他昨天說得很清楚吧?
“你沒說要跟我交往,你只說跟你交往就有機會住進你的房子。”他說過的話,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我會那樣說,就表示我有跟你交往的意願。”否則他幹麼說?
基本上,他這個人直來直往,心思沒太多彎折,會說出口就表示有那個念頭,否則他連提兜不會提起。
“……”哇咧!她整個傻眼,他以為她是他肚子裏的蛔蟲啊?“我記得我並沒有答應。”
“你要拒絕我?”他瞪大眼,心頭突然沉重起來,仿佛壓著重物。“為什麼?難道你不想住進那間房子?”
嬌豔的臉倏地冷凝,聲音也冰得可以。“我不會為了任何東西,跟人交往。”除了愛情。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你如果真的喜歡那間屋子,也許會同意跟我交往……”簡單一句話,他卻說得七零八落,第一次厭惡自己的拙於言詞。
明明想追求她,卻惹惱她,他的嘴真笨!
“你認為除了那間房子以外,我不可能為了其他原因跟你交往嗎?”她突然意識到他話裏真正的涵義。
“當然。”他露出一個淒慘的苦笑。“除此之外,我還有什麼可以吸引你?”
“你……你怎麼會這麼想?”他的缺乏自信讓她震驚不已。“你長相好、有才華、有名又有錢,女人都搶著要你啊!”
“你錯了,她們要的是辛韜,不是我。”就連他的父母都沒在意過他,還有誰會真心喜愛他呢?
“你不就是辛韜嗎?”他是怎麼啦?
“我當然是辛韜。”他的神情更加落寞和無奈。“我若是少了這個名號,根本沒有女人會真正看上我,她們看上的只是我的虛名,不是我這個人。就算看上我的外表,深入交往後,知道我個性難搞,也會馬上離開。”
“你錯了!”他脆弱的模樣深深攫住她的心,教她幾乎無法呼吸,只想將他緊緊摟進懷裏撫慰。條件優秀如他,竟然如此缺乏自信,簡直讓人難以想像,也讓她的心立刻淪陷了。“當然會有人喜歡你……”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別安慰我了!”他沮喪地提出指控。“我連拿房子誘惑你,你都不願意跟我交往呢!”
“我並沒有不願意跟你交往!”他像無助小孩的神情揪痛她的心,教她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想要給他最直接的保證。
“你剛剛才拒絕我,別說你忘了!”他控訴地瞪著她。
“我沒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她無所畏懼地跟他對看。“我剛才說‘我不會為了任何東西,跟人交往’,並沒有說‘我不跟你交往’。”
“一樣的意思。”對他來說,這兩句話是同樣意思,也就是拒絕他。
“完全不一樣。”她耐著性子解釋。“我的感情是非賣品,不會因為誰出的價格高,就跟誰交往。想要跟我交往,只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他急著追問。
她深深地望進他急切的眼眸,慢慢地說出答案——
“拿心來換。”
拿心來換。
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心”,她竟然要他拿“心”來換?
辛韜站在“雲端”住處的落地窗前,無焦聚地看著不知名的遠方,無視于眼前的美麗夜景。
自從下午程凱璿說了要他拿心來換後,他的心思全在那一句話上頭,失魂落魄地回到這裏,什麼事都不能做,就像被下了蠱般。
老實說,他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婚姻,這樣的他,哪有“心”可言?
他談過不少段戀情,可是每一段都很短暫,而且沒有一段讓他動過情,放下“心”過。
“我……還有‘心’嗎?它在哪里呢?”他茫然自問。
答案,他真的不知道。
而造成今天這樣的他的罪魁禍首,就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是大學班對,熱戀三年,在他父親退伍後一個月內就迫不及待地結婚,結果竟是“吵架婚姻”的開始。
兩個年輕氣盛的小夫妻,結婚半年就鬧離婚,結果卻意外懷了他,婚離不成,架吵得更凶。
他們沒有一天不吵,大到找工作和換房子,小到牙刷顏色,什麼事都可以吵,而且,最後都會怪到他這個不該出生的小孩身上。
因為他,他的父母無法順利離婚,所以把氣都出在他身上,他成了最佳出氣筒,雖不至於對他拳打腳踢,但皮肉痛總是少不了的。
記得他們最常在他面前說的就是——
“你根本不應該出生!”
“要不是你,我們早就離婚了!”
“結什麼婚?不結婚就不用活受罪!”
於是,他越來越孤僻、越來越自閉,只希望能隱藏自己,不讓他們注意到自己,不讓自己受傷害。
身體的傷痛會痊癒,但是心口的傷卻是永久的,所以不想讓自己傷悲的最好方法,就是沒有“心”。
直到他十歲時,他們終於離婚,他搬去跟爺爺、奶奶住,他身邊永無止盡的爭吵才告一段落,但已經對他造成了無法抹滅的陰影。
親眼目睹了父母愛情的幻滅和失敗的婚姻,教他如何再相信愛情?如何再信任婚姻?
尤其是那句“結什麼婚?不結婚就不用活受罪!”幾乎變成他的魔咒,讓他一聽到“婚姻”就想落跑。
程凱璿的個性明朗又溫暖,跟她在一起時,他感到輕鬆又自在,完全沒有壓力,他承認自己深深受她吸引,才會想跟她交往,偏偏她提出“拿心來換”這個難題。
她為什麼不能跟其他女人一樣好收買,隨便一件珠寶首飾就能打發,偏來跟他要“心”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她像其他女人一樣,他也就不會看上她了,不是嗎?
她要他“拿心來換”……
問題是,他連自己的“心”藏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怎麼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5:34
第三章
“這個要小心搬……往右再移一點……好……就放在這裏……這裏有木屑,麻煩清一清,謝謝……還有這個要搬到外面……”
“雲端”在短短十天就銷售一空,創下業界紀錄,身為最大功臣的程凱璿卻不得閒,留在原本充當展售中心的大廳,仔細盯著搬運工和清潔人員做事,務必在今天將一切恢復原狀,因為明天就有住戶進場裝潢了。
眼睛和嘴巴盯著現場工作,她的心卻飛到C棟二十二樓。
自從兩天前她要求辛韜“拿心來換”後,他就沒再出現過。
她曾私下問過警衛,警衛說當天有人進去,沒看過那個人出來。因此,這兩天她曾上樓按過幾次電鈴,但都沒人應答,他應該是不在屋裏。
那……他到底在哪里?
看樣子,他只是想跟她玩一玩,不是真心誠意要跟她交往的。
可惡!
要他拿心來換她的真情,很過分嗎?他竟然連個回覆也沒有,就給她鬧失蹤,害她的一顆心懸在半空中,老是呆望著他住的那一戶,心情既惆悵又失落,像是被洗衣機狠狠攪過般,糾結成一團。
可惡!可惡!
“凱璿,你還好吧?”柯宜君小心翼翼的開口。程大美人今天的表情看起來好猙獰哪,頗嚇人的。
“……還好。”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為了一個見面沒幾次的男人傷神,就連交情不錯的朋友也不想提及,很丟人的。
原本收拾善後的工作,根本不需要她親自監督,可是她藉機留在這裏,就是希望能再遇見辛韜。
偏偏他像北極光,來無影、去無蹤,徒留她一人獨自傷懷。
真窩囊!
“對了,那個怪怪男呢?好幾天沒見到他了?”趁著空檔,柯宜君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那天她一直留意著凱璿跟那個男人的會面情況,擔心凱璿一個不小心就將人給攆出場,沒想到卻看見凱璿錯愕和驚喜的表情,隨即跟那個男人上樓,過了好一陣子才被她給Call下來,表情像是驚魂未定。
隔天,那個怪怪男又來找凱璿,還差點被她給過肩摔,之後兩人去“密室”聊了好一陣子,凱璿出來後,表情更加凝重。
凱璿一直擁有眾多男性追求者,從沒見她為哪個男人失神過,但自從認識那個怪怪男後,她卻老是心神不寧,失魂落魄。
這下子,當然引發她的強烈好奇嘍!
沒想到那個怪怪男有這麼大的魅力,竟然可以讓程大美人經常魂不守舍,看來這兩人之間有譜喔!
“你猜猜那個男的是誰?”程凱璿心血來潮,想測測好友的“識人”能力。
“我又沒見過他,怎麼知道他是誰?”他又不是明星,也不是名人,誰認識啊!
“猜猜看嘛,跟‘雲端’有關。”她好心地給了一個提示。
“跟‘雲端’有關?欸……該不會是‘保固建設’老闆的兒子吧?”柯宜君說出一個合理的答案,“雲端”就是“保固建設”出資建造的。
程凱璿搖搖頭。“不是。”
“保固建設”的少東她見過幾次,年輕有為,長相不錯,曾對她表示好感,但她對他沒感覺。
“那還會是誰呢?”柯宜君想不出什麼更有關的人物。
“你覺得跟‘雲端’有關的人,誰最不可能出現在這裏?”這樣的提示更加明顯了。
“當然是辛韜嘍!”想也不想,柯宜君立即說出答案。
那個辛韜的“自閉”在業界是鼎鼎有名的,除了工地和工作室,其他地方別想見到他,而且他還不見不相關的人員,更不喜歡照相,神秘到極點。
“你終於猜對了。”程凱璿拍拍手,算是給她獎勵。
“蛤?你是說、你是說……那個、那個怪怪男是……”柯宜君震驚到口齒不清。
“沒錯,他就是辛韜本人。”程凱璿很慶倖自己不是在知道他身分後唯一失態的人。“不過你千萬別說出去,我不想有人去騷擾他。”就算他對她不仁,她也不能對他不義。
“啊~~不會吧?!”柯宜君有半分鐘的時間都一直保持著“目瞪口呆”的模樣,久久才回神。“他怎麼會來?”
“你問我,我問誰?”她表情沮喪。她也想知道他為什麼要來攪亂她一池春水後,就消失無蹤啊!
“問他啊!”柯宜君沒好氣地接話。“你這幾天不是跟他見了好幾次面?”
“才兩次而已,哪有好幾次。”程凱璿斤斤計較地糾正。
“你那麼計較幹麼?就算是兩次,也很多了好嗎?”柯宜君受不了地翻翻白眼,忍不住想聽八卦。“怎麼樣?他來找你做什麼?”
“……沒什麼。”程凱璿不想多說,轉過身又去指揮搬運工做事。“這張桌子要放在這裏……對,就是這裏,謝謝。”
柯宜君沒那麼好打發,拉過裝忙的程凱璿到沙發上坐下,繼續逼問。“少來,他不會沒事來找你兩次,我看哪,他一定是看上你了!”
禁不住好友的盤問,程凱璿歎了一口好長的氣,終於鬆口。
“他要我跟他交往。”
“那好啊!你答應了沒?”柯宜君看起來比當事人還要熱絡。
“我沒答應他。”她幽幽地搖頭。
“你竟然拒絕辛韜?!”柯宜君完全無法理解地追問。“為什麼?你不是很欣賞他嗎?”
當初公司獲得“雲端”的承銷代理時,程凱璿比誰都高興,因為辛韜是她的偶像,她甚至自動請纓要負責這個專案。
如今她的偶像提出跟她交往的要求,她幹麼拒絕?真教人想不通欸!
“我是很欣賞他,但光欣賞是不夠的。”程凱璿神情凝重地說。
“那……你要什麼?”美女永遠擁有更多的選擇權,尤其是像程凱璿這種“非常美女”,條件更是隨她開,身為“中等美女”的柯宜君早已習慣這種不公平待遇了。
話又說回來,認識程凱璿這些年來,除了剛開始有些人在她背後造謠外,她並沒有傳出真正的緋聞,非常潔身自愛,人美卻沒有美女的驕氣,非常難得。
如果她擁有程凱璿的美貌,早就答應那些有錢少爺的追求了,風光又有免費的禮物可以拿,何樂而不為呢?
“一顆對我專心一志的真心。”這是她的唯一條件。
“說實話,你的條件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容易,尤其在現在這個年代,還滿難找的。”柯宜君說出自己的看法。“男人貪美色,又喜新厭舊,很難對同一個女人專一,就算老婆年輕又美麗,男人還是可以跟一個條件比老婆差的女人胡搞。”
要不然就不會有“補教眾生”這出爛戲上演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沒答應他的交往要求。”說到這裏,程凱璿的神情又再度黯然。
經歷過前一任男友劈腿後,男人除了要讓她心動外,更要真心誠意對她,否則她寧可不要。
“小姐,這個要放哪里?”兩名搬運工搬了一個大盆栽過來。
“這要放……”
“我來,你自己在這裏慢慢想吧。”柯宜君將工作攬下,起身指揮搬運工將所有東西就定位,給程凱璿一個不受打擾的空間。
柯宜君走後,程凱璿的眼睛忍不住又望向窗外C棟的頂樓位置。
說來也奇怪,打從她入社會後,追她的男人不乏青年才俊,但她沒有一個看上眼過,怎麼會偏偏對辛韜動心呢?
她不可能只因為他是辛韜就動了心,她沒這麼膚淺。
早在得知他的身分前,她就被他獨特的冷凝氣息吸引住了,要不然那天她不會一再看向獨站角落的他。
看到他的長相時,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眼睛更加無法移開,而所有的衝擊在乍聽到他的身分後,達到最高點。
接著又讓她看到他不同于冷峻外表的脆弱眼神,觸動她心底的柔軟處,她再也無招架之力,情感就這麼一發不可收拾地繼續爆發開,收也收不回來。
她跟他才見過兩次面哪,怎麼會這麼快?
她討厭自己的心情被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左右,討厭自己的心思老是放在他身上,偏偏又無能無力。
她是怎麼啦?一點兒也不像她?
就算他是辛韜,是她崇拜的偶像又如何?如果他不願交出真心,就不值得她放下真情,這一點,沒得商量。
她絕不容許自己在感情上有絲毫委屈,否則就是自找麻煩。
雖然腦子講得頭頭是道,心還是想起他,胸口微微悶痛,眼睛忍不住又看向那一戶。
若不是那天看到他脆弱的模樣,她對他頂多只是崇拜加上多一點的欣賞,感情還在可控制的範圍之內。
可是,當她看到他臉上有如小男孩遭人遺棄的無助神情時,她的心就完了,快速墜落,再也喚不回來。
啊~~討厭啦!
她現在只能在心裏發出怒吼,等一下工作結束後,她一定要開車到沒人的空曠地方,大聲喊出來,好好地發洩一下。
突然,她的手機鈴聲響起,讓她可以乘機發洩一下,免得內傷。
“喂!”大聲吼出。
“……凱璿?你那麼大聲幹麼?嚇我一跳。”同事阿德過了三秒才小心翼翼地回話。
“這裏很吵,我怕你聽不到。”隨便找一個理由搪塞。
“總經理說今晚要在‘八王子’辦慶功宴,你是最大功臣,他交代你一定要參加。”
她想去山上發洩,沒心情慶功,但又不好違背大老闆的旨意,只好答應。“喔……好……嚇!你要幹麼?!”
一個滿臉胡渣、穿著縐巴巴的衣服,看起來像個流浪漢的男人,突然走到她面前,嚇了她一大跳。
“我……找不到我的心。”低嗄的嗓音像被砂紙磨過。
“……辛韜?!”
“你這幾天都在這裏?可是警衛說沒有看到人進出啊!”而且她按電鈴也沒人開門,所以她還以為屋裏沒人呢。程凱璿心疼地看著連吃兩個大便當,現在正在清她沒吃完的半個便當的辛韜。
稍早被他的慘狀嚇到,若不是隱約聽出他的音質,她根本認不出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男子會是他。
他的臉色蒼白到不像話的地步,一問才知道自從那天分開後,他就沒有吃過東西,餓到全身無力。
她快速找了一個藉口回絕今晚的慶功宴,跟柯宜君簡單交代過後,立刻跑到最近的自助餐店,包了三個大便當回來,她只吃了半個,其他的都被他解決了。
見過他兩次面,他從頭到腳都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非常注重儀錶,哪像現在——頭髮沒梳洗,臉上胡渣沒刮,衣服也縐巴巴的。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一直待在這裏,沒有出去。”解決完所有的食物後,他總算有力氣回話,但看起來還是非常疲憊。
他這幾天一直待在這間屋子想事情,想她那天說的“拿心來換”,想得他頭都痛了,還是找不到他的“心”。
打從他有記憶開始,為了避免自己遭受父母爭吵波及,也不讓自己被父母的言詞所傷,他很小就學會藏好自己的心,學會當一個沒有“心”的人——沒有感受力、沒有同理心,別人怎麼想跟他無關,他只在乎如何學得更多,如何讓自己進步得更快,如何站到頂端。
他把“心”藏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忘了他究竟把“心”藏在哪里。
“你再怎麼忙,總要出去吃飯吧?否則身體怎麼受得了?”連珠炮的關切接連爆發,氣他將自己搞成這副慘狀。
長這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真不知他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你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他的神情看起來又驚又喜,像是樂透得主獲知得獎的刹那。
所有人都只會關心他圖稿設計得如何?是否能如期完成工作?
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會怎樣,只有她!
他無法形容自己目前的感受,只知道他的心臟跳得很快很快,像是要蹦出胸口,情緒高漲,像是要飛起來,好想緊緊抱住她,把全世界都送給她,他從來沒有這麼激動亢奮過!
該用什麼字眼來形容他現在的感受?他沒有類似經驗,無法確切形容。
“你……”見他因為自己小小的言詞關切就一副受寵若驚的神情,她突然覺得鼻酸,替他難過,同時也非常生氣。
他的父母到底在搞什麼啊?她在心底怒駡。為什麼沒有關心過他?否則他不會被一個小小的關心給感動,他此刻的驚喜絕不是演出來的。
“你……你為什麼哭?”看她拿出面紙擦眼淚,他愣住了,手足無措地追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還是你生氣我吃光你的便當?還是……”沒有應付這方面經驗和能力的他,慌到胡言亂語。
“不是啦……”她拍拍他的手,眼角含淚卻仍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你很好,我不是生你的氣。”
她突然領悟到,眼前的男人雖然已經三十二歲了,可是單純的內在卻像是只有十二歲的年紀,只不過他善於用冷漠來包裝,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當他卸下冷漠的外衣後,他其實只是一個平凡,甚至單純到不可思議,像個沒什麼社會經歷的小男孩,讓人只想將他摟在懷中疼惜。
就是這樣強烈的極大落差,讓她的心一陷進去就回不來,萬劫不復。
她可以輕鬆應付超強的男性魅力,卻無力抵抗一個小男孩的純真笑臉。
莫非是……她的母性太強了?
真是糟糕啊!
“那你為什麼哭?”他不要她哭,他希望她快樂,永遠幸福。
“我是為……”你哭。她頓了一秒,沒說出實情。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都愛面子,不喜歡被人看到軟弱的一面,所以她轉移了話題。“你這兩天沒吃飯、沒睡覺也沒洗澡,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啊,對不起!你聞到我身上的汗臭味了,對不對?不好意思,我這兩天一直在想事情,忘了洗澡……”他不好意思地退後,離她三大步遠,尷尬得臉都紅了。
他這兩天一直在想著她的“拿心來換”,一直想著自己的“心”在哪里?這一想就想了兩天。
別說洗澡了,他連飯都忘了吃,想累了就躺在沙發上,醒了又繼續想,想了兩天還是想不出答案來。
大家都說他是建築天才,但在很多方面,他其實笨得可以,連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沒有。
還好,他還沒有笨到家。
就在徒勞無功地想了兩天后,他終於想到可以跟她求助。
否則就算他沒有笨死,也會餓死。
“沒有啦,你身上沒有汗臭味,我是看到你還穿著前兩天的衣服才這麼猜的。”她趕緊走上前,拉住他的手,為他的反應感到心疼。
他現在這模樣,哪里像是高高在上的建築大師?他只是一個單純又容易受傷的平凡人,一個讓她心疼的男人。
“我兩天沒洗澡……”他覺得自己兩天沒洗澡,髒髒的,不該碰觸乾淨亮眼的她,在她面前,他感到羞慚。
“沒關係。”她一點兒也不在意地拉他坐回沙發上。“來,告訴我,你這幾天在這裏做什麼?畫新設計稿嗎?”
原本對他的埋怨和氣惱,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消失無蹤,什麼火氣都沒了,只希望能替他分憂解勞。
她呀,真是沒救啦!
“我在想事情。”他正襟危坐,老實回答。
“想什麼?”一定是很重大為難的事,才會讓他不吃不喝地想了兩天。
“想我的‘心’在哪里?我要找到‘心’才能拿來跟你交換,可是我找不到。”他的表情好苦惱。
“你這幾天就在想這一件事?!”她完全不敢相信,吃驚地瞪著他。
“我想了好久好久,可是我已經忘了把‘心’藏在哪里了,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還有‘心’。”他沮喪地繼續說,像個無助的孩子。“我已經很努力找了,可是我找不到‘心’在哪里……”
“你……”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伏在他肩頭低聲哭泣。
她完全錯怪他了!
原來他這幾天一直在想她說過的話,想到廢寢忘食,她還以為他只是想要玩玩而已,沒想到……沒想到……
碰到他後,她的眼淚就沒停過,這個男人啊……教她如何不愛他?
“你……你為什麼又哭了?”他的雙手僵在兩側,想碰她,又不敢,不知該怎麼辦。“我真的有認真在找了,可是找不到,我懷疑我根本沒有‘心’……”
“誰說你沒有‘心’!”她抬起頭,抹去眼淚,大聲反駁。
“可是我找不到——”他苦惱又沮喪。
“你這幾天一直在想我說的話,就表示你在乎我。”她打斷他的話,笑中帶淚地說:“你會在乎我,不就表示你的‘心’裏有我嗎?”
“欸?”是這樣嗎?他傻乎乎地看著她,像是聽不懂她的話一般。
“我問你,你這幾天有沒有想我?”
“當然有,我一直想你,想到我的胸口有些悶悶痛痛的。”尤其是想到她拒絕跟他交往時,更是痛得難受。
“你胸口痛的地方,不就是你的‘心’嗎?”
“那是‘心臟’,不是‘心’。”他立即反駁。
他沒有笨到不懂得“心臟”和“心”是有差別的。“心臟”是器官,但“心”卻是一個代名詞,代表的是心意、情意、思念和感受力,也是他所欠缺的東西。
“你有心臟病嗎?”她好笑地看著他認真的臉。
他想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既然沒有,為什麼想到我的時候胸口會痛呢?”她繼續引導這個愛情初學者,讓他學習何謂“心”。
“欸?!”原本愁眉苦臉的俊臉豁然開朗,他終於體會到她的意思,同時找到自己的“心”。
若不是太在乎她,他不會整整兩天不吃不喝,困在這裏想對策。
若不是太在乎她,他不會想到不能跟她交往,胸口就悶痛、揪疼著。
他在乎她,為她寢食難安,為她胸口痛,這不就表示他一直把她放在“心”上了嗎?
花了兩天,一直找不著的東西,原來從頭到尾都在他身上,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既然我已經把心交出來了,你應該可以答應跟我交往了吧?”他還不算太笨,趕緊提出交往要求。
“嗯。”她嬌羞地點點頭。
其實她早已將心遺落在他身上了,會提出要求是因為對等原則,要確認他也是真心以對。
從剛才的對答中,她百分之百確定,這個傻瓜也是真心喜歡她的,真好。
“……真的?”他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大大的笑容掛在他的臉上,光彩瞬間點亮他滿是胡渣的臉。
“當然是真的,傻瓜。”就是這種純然的情感表現,讓她無法不交心。
“喔耶~~”他猛地抱住她,抱得好緊好緊,低頭吻住她的唇,宣洩內心激動的情感,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才鬆開她的紅唇,但依然緊抱著她。
動盪不安了好幾天的心,在這一刻終於歸位。
她願意跟他交往呢,真是太好了!
俏臉貼在他強而有力的胸膛上,聽著他略顯急促的心跳聲,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因為,她感受到他的真心,他們兩人的心意相通。
世上還有什麼事會比得上找到真情人更令人開心、滿足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5:58
第四章
早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照亮淺可哥色調的溫馨小廚房,爐上的小鍋正冒著氤氳的熱氣。
拿起湯勺舀起一小瓢清粥,白嫩如玉的修長手指拈起米粒放入口中咀嚼後,程凱璿露出滿意的表情。
“嗯~~熟了。”套上隔熱手套,端起鍋子放在餐桌上,先盛起兩碗粥放涼後,再回頭熱鍋炒蛋和兩道清爽的菜色,一一端上桌。
氤氳的白色熱氣,淡淡地籠罩周身,柔和了她立體突出的五官,清麗嬌豔的臉蛋多了幾分溫婉。
在同事眼中,二十八歲的程凱璿是個精明幹練的女強人,若讓他們知道她回到住處後,竟然會搖身一變,成為溫柔賢慧的“煮飯婆”,絕對會跌破眼鏡。
她跟辛韜對於個人私事都很保護,所以兩人交往的消息,公司裏頭只有好友柯宜君知道,其他人都只知道她有個神秘男友,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惡……”端炒蛋時,她突然覺得反胃,趕緊將盤子放下,捂著口,快步跑到最近的洗手間對著馬桶吐。
吐不出東西,只覺得胃不舒服,用冷水洗把臉後,她慢慢走回廚房。
她最近身體怪怪的,食欲不振,也容易感到疲倦,有時聞到某些強烈的味道就想吐,可能是工作太忙,累出問題了。
等手中的工作告一段落後,看辛韜有沒有空,一起排假出去走走,好好休息一下好了。
“早。”悅耳的男中音劃破恬靜的清晨,穿著輕便休閒衣褲的年輕男子,跨著自信的步伐,緩步走進飯廳。
“你起來啦!”她立即轉身,漾開一臉笑地迎上前,踮起腳尖在他臉頰印上一個吻。“早餐已經煮好了,我才正想去叫你呢!”
辛韜輕輕在她嘴角印上一個吻,偏冷的俊臉只有在面對她的時候,才會露出些微溫度。
“快點吃吧,稀飯應該涼了。”她坐在他對面,挾了一大筷子青翠的豆苗到他碗裏,眼神充滿愛意。“你這陣子一直忙著畫設計稿,連運動的時間都沒有,要多吃青菜,才能幫助消化。”
交往近一年,她早已習慣他的“惜字如金”,“寡言”已經成為他的個人特色。
他太過直接,不管是說話還是個性,都直接到讓人吃不消的地步,除非他確實有過人的才華,自己開工作室當老闆,以他的個性根本沒有老闆受得了。
可是,她就喜歡他這樣的個性,不需要猜疑他是否話中有話,直截了當。
“……我討厭吃青菜。”他的濃眉微蹙,吞下不討他喜歡的青菜。
“我知道。”她好笑地看著他苦苦的俊臉,又挾了一大筷子的青菜到他碗裏,安撫地說:“乖,多吃點。”
他的年紀雖然比她大五歲,但生活技能卻差得可以,在他們兩人交往之前,他的三餐都是在外面解決,有時甚至忙到忘了吃,最高紀錄是兩天沒吃東西,這件事也是他們兩人交往的開端。
“韜,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想起他們倆的第一次見面,她忍不住想笑。
“記得。”想起相識的那一天,他的眼神不再冷硬,唇角微勾。
看到她的第一眼,他首先被她亮眼的外在吸引,不管是嬌豔如花的美貌,或是朝氣蓬勃的活力,都是他所欠缺的特性 。
跟她進一步交往後,他發覺她的性情比她的外表更美、更吸引人,他必須承認,自己真的很幸運,才能得到她的青睞 。
“你那時說這間屋子不賣,我唯一入住的機會就是跟你交往。”她好笑地說。“我覺得自己就像是被胡蘿蔔牽著走的馬,回想起來,我真的很好騙哪!”
兩人交往三個月後,她搬進“雲端”,如願地住進她的“夢想屋”當女主人,就這麼乖乖掉進他設好的陷阱。
“你覺得遺憾?”他放下碗筷,直看著她,表情和語氣都可以感覺到他的焦慮。
交往這麼久,從沒聽她提過,難道她……
“別緊張,我是說笑的。”她伸手包住他的手,拇指輕輕撫摸他緊繃的手背,溫聲安撫。
兩人都已經交往近一年了,他還是沒有安全感,可見當年他的父母對他的傷害有多深。
這些日子以來,她陸續從他口裏套到他父母的“豐功偉業”,知道得越多,她就越心疼,恨不得把他父母叫來罰站。
難怪辛韜從來不會主動提起他們,就算他們都住在臺灣,他也沒去看過他們,實在怪不得他啊!
若喚作是她,也無法輕易原諒這對嚴重失職的父母。
“別再拿這種事開玩笑。”他會受不了。
在認識她之前,他獨來獨往慣了,不覺得一個人有什麼不好,自由自在又清閒,不需要配合別人的作息。但這一年的同居生活,完全改變了他的想法,他愛死了跟她住在一起的感覺。
他不是貪圖有人照顧三餐起居,也不是因為美人在抱,而是喜歡有她為伴,喜歡被她管,就算是被逼著吃青菜,他還是甘之如飴。
這段日子,有人噓寒問暖,讓他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
她不只是他的情人,更像是他的家人,他一直期盼的家人。
“對不起嘛……”她沒想要嚇他,只是沒想到一個小玩笑會讓他聽了變臉。
“罰你吃青菜。”他挾了滿筷子的青菜,作弄地放在她唇邊。
也只有面對她,他才有如此輕鬆幽默的一面。
“吼~~”她張嘴吃下,不甘心地問:“你是假裝生氣,故意設計我幫你吃你討厭吃的青菜,對不對?”
“哪有?”他一臉無辜。“只要是你煮的菜,就算是青菜,我也喜歡。”
“你唷……惡!”才想誇他嘴變甜了,突然又感到反胃,連忙捂著嘴站起來。
“你怎麼啦?”他快步跟著站起來,扶著她,焦急地問:“哪里不舒服?”
他真氣自己沒發覺她的不對勁,眼前的她臉色蒼白,失去平常的紅潤,人也憔悴了幾分,他這個枕邊人竟然都沒發現 。
“我最近胃怪怪的……”等到胃不再作怪後,她才開口回答。
“我送你去醫院!”他立刻要拿車鑰匙。
“不用啦,我下班再去醫院檢查就好,又不嚴重。”她趕緊阻止他。
“我不放心,我要陪你去醫院,現在就去。”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絕不容許有任何閃失。
“今天工地要架設鋼骨,你不是必須親自去監督嗎?”鋼骨是房子的骨架,架設鋼骨是最重要的步驟,稍有誤差,就可能造成無法收拾的慘烈後果。
“我……我可以讓別人去看。”他頓了一秒,隨即義無反顧地回道。
他對自己經手的案件,品質嚴格掌控,凡事向來親力親為,尤其是重要的工作更是不假手他人,但是為了她,他可以破例。
“我沒事,只是胃不舒服,又不是什麼大病,不要緊張兮兮的啦!”他溢於言表的關切讓她心暖暖的,雖然嘴上抱怨,臉上的笑容卻是無比的幸福。
“我不放心……”
“好啦,我今天下午就請假去醫院檢查,這總可以了吧?”為了讓他安心,她決定妥協。
他也退讓一步。“好吧,那你有任何檢查結果,要馬上打電話告訴我。”
“嗯。”她又挾了一筷子青菜到他碗裏,露出無辜的表情。“我不能吃,那就只好麻煩你多吃一點嘍!”
看著快滿出碗的青菜,他無奈地看她一眼,吐口氣,分大兩口吞下肚。
只要是她煮的菜,再不愛他都會全部吃下肚。
因為,他愛她。
她懷孕了!
程凱璿頭重腳輕地走出診察間,又驚又喜地摸著還很平坦的肚子,仍在慢慢消化著醫生剛才宣佈的震驚消息。
懷孕快兩個月了,她竟然都沒察覺任何異狀,連她自己都覺得挺誇張的。
認真說起來,也不能全怪她糊塗,因為她的經期一直很不穩,再加上他們都有採取防護措施,只有幾次他忘了使用保險套,沒想到竟會中獎。
經過短暫的震驚後,她已經完全接受這個上天賜給她的最棒的意外。
“對了,要趕快通知韜!”她興奮地拿出手機,按下數字鍵要撥打電話給孩子的爸,才接通,她又立刻掛斷了。
這是一份驚喜,不該在電話中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應該要當面說,這樣她才可以看到他的感動,分享彼此的喜悅啊!
才這麼想著,她手機的音樂鈴聲就響起了,是辛韜。
“喂,韜。”
“你的電話為什麼一接通就斷了?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背景很吵,他幾乎是用吼的。
“我只是想跟你說,我做完檢查了,沒有問題。”我只是懷孕了!她隱藏住最大的驚喜沒說。
“確定?那為什麼胃不舒服、想吐?”他不相信地問著。事關她的健康,他一點兒都不想馬虎。
“醫生說胃有些發炎,吃點消炎藥就好了。”她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搪塞,急著想掛電話,免得不小心露了口風。“你那邊太吵了,我聽不清楚,等你回家再說吧。”
“我這裏馬上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忙完就會趕回去,你也趕快回去休息,不要再去公司了,知道嗎?”他像囉唆的老母雞,不放心地再三吩咐。
“知道了啦,我現在就要回家了,我們回家見。”她甜甜地回答,結束通話,臉上的幸福藏都藏不住。
他乍聽到她懷孕的消息時,應該也會很震驚吧?但隨即就會感到驚喜,就像她自己一樣,然後他們會一起快樂地期待嬰兒出生。
搭上計程車回到家,走進熟悉的屋子,她開始四處審視,想著該為新生兒做哪些改變。
“小孩剛出生時跟我們睡,再過幾年就要給寶寶一間自己的房間……唔,這間客房就改成幼兒房好了。”這間屋子總共有四個房間,最大的那一間是主臥室,還有一間書房兼繪圖室,剩下兩間是客房,她選定比較大的那間客房作為將來的幼兒房。
“落地窗也要多一道安全設計,免得小孩跌下去。還有桌椅和抽屜……”她拿出紙筆記下想到的所有重點,寫了六項後,她才想到最重要的一項。“對了,我跟辛韜必須先結婚!”
自從知道她和人交往後,父母一直催她趕緊結婚,不要過“有實無名”的同居生活,可是辛韜遲遲沒表示,她也不甚在意,但有小孩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她知道他因為父母的關係,一直很畏懼婚姻,但為了即將出生的孩子,他們必須先結婚,成為合法的夫妻才行,她可不要小孩的身分日後遭人非議。
“嗯,再來看看還有哪里需要改善……”心頭有定見後,她再度巡視屋內一圈,務求給小孩最好的成長環境。
這是她跟韜的孩子呢,當然要給寶寶最好的!
辛韜開車沿路飆回家,驚險地闖了三個黃燈和一個紅燈,就為了親眼確認程凱璿安然無恙。
半小時前,她在電話中含糊不清的說法,讓他聽了不但沒心安,一顆心反而七上八下,因為他聽出她有所隱瞞。當下他顧不得工作,將事情交給信得過的員工後,就立即飛車趕回家。
將車開進停車場,一停好車,他立即飛奔搭上電梯,恨不得自己會瞬間移動,眨個眼就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好不容易電梯到了頂樓,他拿著早就握在手中的鑰匙開門,一進門,沒看到她人,他立刻到主臥室找人,還是沒看到 ,又跑到廚房,仍然不見人影,急得他大叫出聲。
“凱璿?凱璿——你在哪里?”
“我在這裏……”人在浴室的她,聽到辛韜焦急的叫聲,連忙走出來。“怎麼啦?”他很少大呼小叫的,一定是有重大事情發生,才會讓他驚慌失措。
他突然沖過去抱緊她,聲音還有些發抖。“我回來沒看見你,還以為你出事了……”
“我沒事。”聽著他急促的心跳聲,感覺得出來他的心急和焦慮,她有種受寵的幸福。
“你真的沒事嗎?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我……很健康。”她頓了一秒,沒立刻說出懷孕的消息,壞心地決定先醞釀一下氣氛,再說出這個極具震撼力的好消息,屆時他的表情一定會很精采。
“真的?不要騙我。”他隱隱察覺她有所隱瞞,因此不放心地追問著。
“我絕對沒騙你。”只是沒說出全部的事實而已。她在心裏暗加備註。
“那就好。”他仍然不放心地扶著她到沙發坐下。“你人不舒服就多休息,別太勞累了。”
“我真的沒事啦。”她心滿意足地偎近他懷裏,抬頭望著他滿是關心的臉,脫口說道:“韜,我們結婚吧。”
其實,他們倆現在過的就跟真的夫妻生活一樣,就只差一紙結婚證書而已。
以往她不在意那張紙,但現在不同了,為了孩子,她必須擁有一個合法的妻子身分,讓小孩一出生就成為婚生子,而不是私生子。
“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一定要結婚呢?”皺起的眉頭,顯示他心中對於她這個提議的反感。
父母失敗的婚姻,讓他不再相信婚姻,寧可保持現狀,完全不想結婚。
“我想要一個身分。”她表情凝重地注視他,暗自作出決定——除非他同意結婚,否則就不告訴他懷孕的事。
當年他的父母就是因為懷了他,不得不繼續維持殘破的婚姻,更讓他成為婚姻的受害者,才會造成他對婚姻的厭惡。
所以,她絕對不會拿懷孕一事迫他結婚,他必須是發自內心地因為愛她而想跟她結婚才行。她不要一樁被強迫的婚姻 ,那樣兩個人都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身分?”他冷嗤一聲,站起來背對著她,表明了他不想談。“那只不過是一個名號而已,有什麼用?”
“你不在乎這個名號,但外面的人在乎,我父母在乎。”看著他以背相向,不願正視她的需求,她突然感到心寒。
這是她第一次跟他開口提出要求,他竟然毫不留情地回絕,讓她忍不住要懷疑,她在他心裏的分量究竟有多少。
“你什麼時候開始在意起別人的想法了?”他惱怒地轉回頭,惱她逼他結婚。“我們一直過得好好的,為什麼要管別人怎麼想?”
她明明知道自己對婚姻的深惡痛絕,竟然還要逼他面對,未免太不體貼。
“就從今天開始在意!”她沒好氣地回答。
若不是懷孕,她也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反正她沒做虧心事,只要對得起自己,兩人又過得快樂就好,管別人那麼多幹麼?
但現在不同,她不能再隨興過活,必須考慮即將出生的孩子,不能讓他受人指指點點,所以她需要一個名分,才能給孩子一個正式的身分。
麻煩的是,她又不想讓他知道她懷孕的事實,免得變成強迫他接受,重演他父母的悲劇。唉,該怎麼說服他呢?她好苦惱。
“你……唉……”看到她堅決的眼神,他無奈地歎氣。“你看我爸媽,沒結婚時相親相愛,一結婚就大吵大鬧,最後還不是落得離婚的下場?既然如此,還不如不結的好。”
對他來說,“婚姻”等同於“災難”,尤其父母經常掛在口中的那一句“結什麼婚?不結婚就不用活受罪!”已經成為他的魔咒。
“婚姻”是他心頭最大也最難解的結,他避之唯恐不及,怎麼可能會自動跳入火坑?
“我們又不是你的父母,不可能跟他們走同樣的一條路。”她不同意地反駁。“再說,要是每對夫妻都離婚,離婚率早就是百分之百了。”
“我不管別人怎麼樣,總之我就是不想結婚。”他什麼都可以依她,唯獨婚姻他給不起,也不想給。
說完,他掉頭走回書房,大門深鎖,就像他緊閉的心房。
她難過又難堪地摸著自己的小腹,一滴淚垂落在手背上,慢慢滾落。
她知道他因為父母的因素,很排斥婚姻,但她一直以為他們交往的這一年來,關係比家人還密切,足以令他擺脫兒時的痛苦記憶了,沒想到,他還是一口回絕。
她相信他對她並非無情,只是不夠深,也不夠濃,無法一舉根除他心底根深柢固的“瘤”。
她不但高估了自己對他的影響力,更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她還以為自己可以改變他的想法呢,看來她實在太過天真了。
事到如今,她更不可能告訴他懷孕的事,一來,她不希望未出生的小孩成為籌碼,再者,更不希望他是被迫跟她結婚 ,這樣的婚姻不會幸福的。
無論如何,既然事情攤開了,就非要有個結果不可,不能再任由他繼續逃避下去。
為了孩子,她必須堅持,絕不妥協!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6:23
第五章
“我們今年的重頭戲就是‘瓏琚’,下個月一號開賣,我相信‘瓏琚’一定可以跟‘雲端’一樣造成搶購。”“誠信房屋”的老闆王誠信,滿意地對著十幾名“瓏琚”銷售團隊開講,尤其是他的愛將。“由於先前凱璿負責‘雲端’,表現非常好,所以這次‘瓏琚’的案子還是要交給凱璿負責,我希望大家都能跟她配合。”
王誠信方頭大耳,年約五十,臉上老是帶著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很富態,像尊彌勒佛。
“瓏琚”是辛韜的第二件住宅案,先前“雲端”的好口碑,讓“瓏琚”還沒開賣就已成為注目焦點,媒體接連來訪,這幾天詢問電話更是像山洪般湧入,幾乎癱瘓總機系統。
可以確定,這件代銷案可以替公司帶來一大筆收入。
“凱璿,有沒有要補充的?”
程凱璿站起來,巡視在場的每一個人。“各位都是有經驗的老手,我相信大家都可以做得很好,讓‘瓏琚’的銷售寫下另一個奇跡。”
“很好、很好,說得非常好!”王誠信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厚愛。“有你在,就一切搞定。”
這次能再承接“瓏琚”的代銷業務,程凱璿是首要功臣,若不是她當年承銷“雲端”的好成績,辛韜也不會特別指定要由她再次統籌負責“瓏琚”的承銷事宜。
“老闆,我也有能力負責承銷,為什麼這種好康就輪不到我!”比程凱璿早兩年入行的劉麗真不滿地提出異議。
原本她是公司裏頭業績第一的,但在程凱璿進來後,鋒頭全被她搶走不說,業績也掉了一大半,少領好多獎金,因此對程凱璿的怨妒如滔滔江水,從沒斷過。
“第一,程凱璿是辛韜指名的負責人;第二,她不管是工作能力,或是工作態度,表現都比你還要優秀。”王誠信收起笑臉,嚴肅立現,毫不給情面地說。“如果你不想參加這次的銷售團隊,可以退出。”
先前劉麗真四處亂說話,破壞程凱璿的名譽,被他嚴厲警告後已收斂許多,這次主動要求加入“瓏琚”的銷售團隊,不會是想惹麻煩吧?
“我又沒說不做……”劉麗真敢怒不敢言,小聲嘟囔。
雖然代銷案抽的傭金較低,但是“瓏琚”是熱銷的建案,閉著眼都能賣出去,總結起來會是一筆不錯的收入,不賺白不賺。
“那就安分點,別給我惹麻煩。”王誠信提出嚴厲警告。“否則你不但不可能在‘誠信房屋’待下去,就連其他同行都不敢用你,聽到沒有?”
“知道了啦……”劉麗真低頭難堪地應道,眼底滿是怨恨,將剛剛所受的羞辱,全都算到程凱璿身上。
“好,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裏,解散。”老闆走後,其他人也魚貫走出會議室。
程凱璿慢慢收拾桌上的檔案,眉頭微鎖,看起來抑鬱寡歡。
“凱璿,你這幾天看起來沒什麼精神,還好吧?”坐在程凱璿旁邊的柯宜君關心地問。
“我沒事。”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別想騙我,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不是認識假的。”
“我——”
“程凱璿,別以為我不知道,一定是你去勾引辛韜,要不然他為什麼會指名你?”剛剛被老闆海削,劉麗真胸口的無名火燒得很旺,老闆一走,她就找上罪魁禍首發洩,否則會得內傷。
“劉麗真,你嘴巴放乾淨一點!”柯宜君護友心切,跳出來跟劉麗真杠上。“你之前在凱璿背後做了什麼事、造了什麼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凱璿都懶得跟你計較,你現在又來胡說八道,太過分了你!”
“我在跟程凱璿說話,你插什麼嘴?”
“憑你也配跟凱璿說話?你算哪根蔥啊?”柯宜君賞劉麗真一個鄙夷到極點的眼神,讓她氣得全身發抖。
“你——我不跟一個嘍囉吵,有失我的身分!”劉麗真繼續將炮火攻向一直沒開口的程凱璿。“別以為有老闆當你靠山,你就可以耀武揚威。告訴你,我不像那些笨男人一樣好哄,我不會乖乖被你欺壓的!”
“劉麗真,你愛亂嚼舌根、無的放矢,隨你,但不要讓我聽到,更不要故意搞鬼,害‘瓏琚’的銷售不如預期,否則不需要老闆出手,我就會讓你很難看。”程凱璿冷冷地瞧她一眼,裏頭飽含不可言喻的威脅。“你應該很清楚我說到做到的個性,我絕不是隨便說說。”
一番話,聽得劉麗真的臉色忽紅忽白,既氣惱又畏怯,表情變化非常精彩。
說完,程凱璿立刻轉身就走,沒興趣留下來跟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唇槍舌戰,浪費時間。
“凱璿,‘利舌’未老啊!我還以為你最近修身養性,已經忘了怎麼發飆了哩!”一直在旁看戲的柯宜君,對於好友的表現極力讚揚。
“人不惹我,我絕不犯人。”鬱悶的心情經過方才的事,已釋放一些壓力,她的臉上總算有了笑容。“劉麗真都已經欺到我面前了,我不可能悶不吭聲。”
剛進公司時,她年輕氣盛,經常為不平之事強出頭,樹立不少敵人的同時,也讓自己威名遠播,幾乎沒人敢再捋虎鬚。
近幾年她的脾氣的確有所收斂,一個原因是沒人再來找她的碴,二來是受辛韜的影響。
他的個性清冷又不愛說話,就算想跟他吵架都吵不起來,更何況他們交往以來恩愛有加,連一點小爭執也沒有發生過,直到上星期她的“逼婚”,才讓兩人起了第一次爭執。
想到他,她的情緒又筆直往下掉,心情好不了。
自從上星期跟辛韜“求婚”後,他就避她如蛇蠍,藉口趕工搬到書房睡,每天早上在她還沒起床就出門,晚飯也不回家吃,總是搞到三更半夜才回家,連見他一面都難,更別說要跟他好好談談。
她很清楚婚姻是他最不想面對的問題,所以她願意給他時間消化,但他避不見面的消極態度,把她的耐性也消磨殆盡了。
他以為回避就能解決事情嗎?他處理問題的態度實在非常不可取。
她有肚子會越來越明顯,不容許他再繼續逃避下去,必須逼他正面回應。
這幾天,她甚至開始整理起自己的行李,做了最壞的打算——一旦談不出她要的結果,她只能選擇離開!
突然,她放在口袋的手機震動,震醒她遠颺的思緒。
看到來電顯示發話者是辛韜,她快步走回座位才按下通話鍵。
“喂,韜……你今天又不回家吃飯?……好,我不想聽任何理由或藉口,總之今天我一定要跟你好好把話說清楚,如果你還要繼續回避,我們之間就到此結束!”程凱璿撂下狠話,下達最後通牒,隨即神情痛苦地掛斷電話,明媚的大眼看不到以往的光彩。
如果逃避是他處理問題的態度,這種人就不值得再繼續交往下去,她不能將一生託付在一個不負責的男人身上。
辛韜錯愕地瞪著手機,不相信她竟然拿“分手”作為要脅!
挫敗地將手機丟在桌上,雙手按壓隱隱發疼的太陽穴,這是他這幾天沒睡好的結果。
他不是回避不想解決問題,而是無法給她想要的答案,又不想面對她責難的眼光,只好選擇避不見面,給彼此時間和空間,等心情沉澱後再找機會談,尋找彼此都能接受的解決方式。
他對凱璿絕對是真心誠意的,也確信自己深愛著她,想跟她過一輩子,只不過他心底已將“婚姻”和“毀滅”畫上等號,選擇婚姻等於是另一場毀滅的開始,他不要中啊!
如今,她竟然把“婚姻”和“分手”綁在一塊兒,大有不結婚就分手的威脅成分,讓他相當不能接受。
他們這一年來,沒結婚不也過得好好的,為什麼非要一紙不值錢的結婚證書呢?
有了那張紙,他們就能過得更幸福嗎?
簡直是莫名其妙!
看來,他不能再繼續回避下去了,必須跟她當面把話說清楚。他什麼都願意給她,唯獨婚姻。
他不能做出違背自己信念的的承諾,就算是為了她,他也辦不到!
為了肚子裏的孩子,程凱璿勉強自己吃著食不知味的晚餐,等著辛韜回家。
她沒有把握他是否有將她的威脅放在心上,但她不得不賭上兩人的未來,看能不能敲開他頑固的腦袋。
怎麼會有這麼死腦筋的人哪!
偏要把父母的悲劇套用在自己身上,認定“婚姻”是一條不歸路,結婚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真是夠了!
今天她若是得不到想要的承諾,也只好慧劍斬情絲,捨棄這段感情了。
想到這裏,她的胸口突然很痛,像是有幾支針在刺,她連忙放下碗筷,雙手用力捂著胸口,希望能止住疼痛。
辛韜一進家門,立即四處找人,走進飯廳時,正好看到她捂心的動作,立即丟下手中裝滿繪圖稿的大提包,拔腿狂奔到她身旁。
“……凱璿!你怎麼啦?是不是人又不舒服了?我立刻送你去醫院!”抱起她,就想往外沖。
“我沒事,只是吃太快噎到,不用去醫院啦!”回味他懷抱的同時,她沒忘了制止他的行動,要不然她的秘密就要曝光了。
“真的沒事?”他不信任地看著她的眼睛,想找出她說謊的跡象。
“我真的沒事。”她毫不畏縮地跟他對望。
他不放心地上下巡視好幾回,確定她沒有不舒服的反應,整個人才放鬆下來,將臉埋進她肩窩,聞著她的馨香,急促的心跳慢慢恢復正常。
“你差點嚇死我!”雖然兩人處於“冷戰期”,但並未折損他對她的愛半分。
雙手圈在他的頸後,重回久違一個星期的懷抱,她喜歡他的擁抱,又緊密、又扎實,就像是個堅實的堡壘,可以擋住外頭所有的風風雨雨。
他是愛著她的,要不然他不會有剛剛那樣慌亂失常的舉動。
這樣的男人,教她如何不愛他?
只不過,她必須堅持,不能任他一直鎖在過去的記憶中,要逼他自己解下緊箍的枷鎖,否則他們倆中間永遠有一道無形的牆擋著,兩顆心無法緊密相合。
“你是愛我的,對吧?”她已經知道答案,仍要聽他親口說出來。
“我當然愛你。”毫不猶豫的回答。
“既然相愛,為何我們不能結婚,進入感情的另一階段?”她直接進入主題。
他冷哼一聲,輕輕將她放在椅子上,才開口說道:“婚姻是感情的墳墓,你沒聽過嗎?”
“我只聽過結婚是感情的延續。”她冷靜以對。“而且,結婚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家。”
“誰說的!”辛韜大聲駁斥。“我們現在也是一個家!”
“我們兩人又不在同一張戶口名簿上,哪能算是一家人?”她點出一個重點。“以後你的遺產不會有我的分,因為我的身分頂多只能算是同居女友,永遠不會是妻子,沒有名、沒有分。”
“原來你在乎的是我的財產?那簡單,我現在就立遺囑,將來死後,我名下的財產全歸你,這樣可以了吧?”難以接受她竟然是一個如此貪名求利的女子,但是他願意給,因為他愛她。
除了婚姻,他什麼都願意給,只要能留住她。
“你——”他竟然嚴重扭曲她的話,氣得她美麗的大眼登時噴火,站起來逼近他,手指著他不放。“錢我自己會賺,我才不要你的財產咧!”
“是你剛才自己說……”他被飆得人頻頻往後退,表情很是委屈。
“聽不懂我的話,就不要胡亂解讀!”她收回手,雙手插腰,火氣還沒消,語氣還是很嗆。“我的意思是說,我跟你沒有名分,如果哪一天你喜歡上別的女人,我就只能鼻子摸一摸走人,什麼保障都沒有!我要的是可以理直氣壯地扞衛所有權的權利,你聽懂了嗎?”
“除了你,我不會喜歡上別的女人。”他被轟得頭昏腦脹,只抓到一個點,急忙保證。
“感情的事,沒人有把握。”她曾是被劈腿的受害者,感觸良多。
感情正濃時,什麼承諾都說得出口,反正承諾又不要錢。
等到興頭過了,就會想追求刺激,一旦抵不住外頭的誘惑,就出軌了,就像“補教人生”。
“我真的不會變心!”要他動情很難很難,因為他太死心眼,一旦愛上了,就會從一而終,不會見異思遷。
“我真搞不懂你!”接連聽他說出平常根本聽不到的情話,她的心暖暖的,語氣緩和許多。“有些男人不結婚是因為還沒玩夠,不想定下來,你既然這輩子只要我一個女人,為什麼不能跟我結婚,讓我成為名正言順的辛太太呢?”
“我父母——”
“別再拿你父母的故事來搪塞我,你父母不能代表所有的婚姻!”她受不了地打斷他的話。“我父母結婚三十年了,他們至今還是恩愛如昔,而且他們會繼續牽手走下去,直到一方先走了,這也是我對婚姻的期許和承諾,難道你做不到?”
“我……”他當然可以信守承諾,可是“婚姻”就像是個魔咒,讓他想到婚姻就會自動聯想起悲慘的童年,那段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過去,所以他才會死命逃避,為的就是不讓過去不堪回憶影響他現在的幸福。
“我相信你愛我,也關心我,但還不足以跨過你自己設下的鴻溝。”看他遲遲不給答案,她有些心灰意冷。“如果你連過去的回憶都無法擺脫,憑什麼讓我相信你能給我幸福?”
他關心她、疼愛她,也有心跟她牽手一輩子,但是這些都抵不過他的過去,這不是很諷刺嗎?這也是她無法妥協和接受的地方。
只有懦弱的人才會拿過去當藉口,因為他不敢對自己負責,才會把所有的失敗都推給過去。如果他的心念夠強,克服那段過去根本不是問題。
“除了婚姻,我什麼都可以答應你。”“婚姻”像是掐住他脖子的咒語,讓他無法說Yes,仿佛一說出口,他就會窒息,無法呼吸。
“我只要婚姻,否則就什麼都不要。”她堅持自己的唯一要求。
她不是故意要給他壓力,而是要他正視他心中那股沒有理由的畏懼,那根本太過莫名其妙。如果他無法面對自己心中的畏懼,他的心就會像是缺了一角般,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他們之間永遠會有缺口。
只有當他正視自己心中的恐懼,並且學會如何跟它共處,甚至克服恐懼時,他們兩人才會有圓滿的將來。
要不然,當小孩出生後,他看到小孩是不是也會聯想起當年悲慘的自己?他要如何面對小孩?避不見面嗎?
根據研究報告,小時候遭受創傷的人,如果沒有接受治療,長大後也很可能會以同樣的方式對待自己的小孩,成為加害者。
不行,她絕對不容許他這樣對待小孩!
“我……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他雙手掩面,痛苦地說。
他就是無法跨過心中的恐懼,給不起她想要的承諾。
她輸了!
程凱璿閉上眼,感覺熱液在眼中泛流,她微微抬起臉,不讓淚水滾落。
她輸給他的過去!輸給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懼!
她好不甘心,卻又無能為力,她拿兩人的未來當賭注,結果還是輸了。
如果他硬要將自己困在那一段過去,她還能再多說什麼?她已經盡力了。
既然結果如此,她也只能認了。
“……我們分手吧!”她沉痛地作出決定,淚水已經忍不住滑落,就像是關不住的水龍頭。
當初他吸引她的,就是他擁有小孩般脆弱的心,沒想到造成他們兩人分手的也是同一個原因。
他脆弱的神情吸引她母愛的一面,如今更需要她母愛的孩子即將出生,她必須逼他長大,不能縱容他逃避過去。
“不要,我不要跟你分手!”他猛地抱住她,抱得好緊好緊,深怕一鬆開,她就消失不見,“我沒有做錯事,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
“我們會分手不是因為我們不再相愛,而是愛得還不夠深,至少沒有深到可以讓你擺脫心魔。”她輕輕推開他,看著同樣也是淚流滿面的他,決定再給他一個機會。“除非你能真正面對你的過去,並且跟那段過去和平共處,否則我們之間不會有將來。你做得到嗎?”
“我……我……”他神情痛苦地看著她,開口好幾次,就是無法說出違心之論來騙她。
他也許有一大堆缺點,但絕不包括說謊,就算說謊能挽回她,他也做不到。
“……好,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任由淚水氾濫,她強忍悲傷,露出一個極為淒美的笑容,說出讓自己心碎的決定。“真的要說再見了……希望你能遇見一個……可以讓你擺脫過去的好女人……”說完,她已經泣不成聲。
“凱璿,不要……”他伸手還想抱住她,卻被她躲開。
“這不是我單方面下的決定,是你讓我作出這個決定的。”她當然可以當作沒這回事,繼續跟他耗下去,可是即將出生的孩子怎麼辦?
一個無法面對自己童年的人,能夠期待他正常對待小孩嗎?
她知道辛韜的孤僻由來,一半是天生個性,另一半跟童年遭遇不無關係。
這兩年,她特別留意過他跟小孩的相處,他總是避而遠之,從不主動接近小孩。
她曾看過報導,小時候受過創傷的小孩,如果傷口沒有完全撫平,長大後陰影仍會存在,甚至影響人格發展。
如果他如研究報導所說,幼年時受到暴力或是目睹暴力的人,長大後很可能成為加害者的話,該怎麼辦?
她可以賭上自己跟他的未來,卻不能拿孩子當賭注,就算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她都不會讓小孩涉險。
同時,她也擔心他會因為害怕傷害小孩而變成完成不管小孩,如果他不能正視過去的遭遇,平和地面對那段過去,他就無法以最理性的態度來教育小孩,對小孩的教養會造成很嚴重的問題。
這也是她為什麼一直逼他面對過去的主要原因,她不要他繼續迫害自己,將來也可能危及家人和小孩。
“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嗎?”他生平第一次付出真心,不該得到這種結局。
“我說了,你什麼時候可以面對過去,敢給婚姻的承諾時,你再回來找我,也許,我們可以再續前緣。”一旦分手,就有太多變數橫亙在兩人之間,對於不可知的將來,她不願給任何承諾。
“為何相愛的兩人,卻不能相守一輩子?”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兩人要相守一輩子,光有愛情是不夠的。必須要彼此瞭解,完全接受對方、信任對方,才能共同抵抗外面的風風雨雨,牽手一輩子。”她幽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顯然地,你對我和你自己都不夠信任,我在你心中的分量,甚至比不上你過去的陰影。”
“不是這樣!”他不同意她的結論,大聲替自己喊冤。“我真的很愛你!”
“你如果真的很愛我,為什麼你連嘗試都不願意,就直接回絕我對你的唯一的請求?”她搖搖頭,提出反駁。“如果這就是你對我的愛,我只能說,你愛我愛得還不夠深。”
“我……”他想不出可以替自己辯駁的理由。
她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轉身回房推出早已整理好的大行李箱,淚眼迷蒙地看著他,將他的身影深深收藏在心底角落。
“再見了,辛韜。”說完,她將鑰匙放在玄關的置物櫃上,拉開大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住了一年的“家”,和她所愛的人。
他不願跟她結婚,表示他仍無法坦然面對以往的種種,同時也代表他愛得不夠。
作出分手的決定,她不比他好受,可是她無法勉強自己接受不完整的情感,更何況她必須以肚子裏的孩子為先。
只要他一天不能擺脫過去,他們之間就不會有未來可言。
“……真的走了……”
辛韜頹然地坐在地板上,看著緊閉的大門,不敢相信她竟然說走就走。
她說放手就放手,竟然還說他愛得不夠深,是她自己愛得不夠多吧!
否則,她怎能無視於他的請求,堅持分手?
一年的感情,說卡就卡,她夠狠!
每個人都有他不想面對或是害怕的人、事、物,她為什麼非要逼他去面對那段不堪的過去?
他願意給她承諾,跟她相守一輩子,這還不夠嗎?為什麼她仍堅持要結婚?
結婚到底有什麼好?除了多一張紙證明兩人是夫妻以外,其他又能保證什麼?
而她寧可信那張沒有意義的紙,卻不願接受他真心的承諾,這算什麼?
可惡!
他順手一揮,茶几上的花瓶滾落地面。
鏘!
脆弱的花瓶碎成好幾片,水流滿地,百合無助地躺在地面。
“哈哈哈……”他一不做,二不休,站起來將看得到的東西全都摔爛。
反正她已經走了,留著這間屋子也沒有用,毀掉算了,免得睹物傷情!
毀了,毀了,全部都毀了,沒有她的屋子,也沒什麼值得留戀,乾脆全毀了!
她能一手毀了他們的愛情,他當然也能毀了一手建立的家。
失去她,他還有什麼可在乎?
“走了……全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孤孤單單……”他躺在滿目瘡痍的地板上,右手掌遮住雙眼,淚水沿著眼角滑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6:50
第六章
三年後
“凱璿,升官嘍!恭喜、恭喜……”
“誠信房屋”的總公司洋溢著歡樂氣氛,尤其是新任副總的辦公室門口更是熱鬧滾滾。
程凱璿被公司升為副總,從今天開始生效,祝賀的花籃從辦公室擺到樓梯口,賀電更是從早到晚沒斷過,接得程賀璿的手都快斷了。
“吳總,謝謝,如果沒有您的支持,我就做不到今天的位置。”一手拿話筒講電話,另一手簽公文,一心多用。
嫩黃色長袖合身短外套,腰部系上寬版淡咖啡色皮帶,下半身搭配米白色及膝A字裙,頸部斜斜綁上咖啡色系的領巾,一頭長髮綰成長髻,牢牢固定在腦後,絕不在工作時展露一點點風情。
合宜的上班裝扮,看起來不失專業,又多了一種都會女子的明快風格。
“我明年二月會推出一個新建案,到時就麻煩你了。”
“吳總,您太客氣了,我才要感謝您給我這個機會為您服務呢!好……那就這樣嘍!謝謝,再見。”才掛上電話,另一通緊接著進來。
“凱璿,‘金龍建設’的金董線上上。”升任副總機要秘書的柯宜君撥打內線通知。
“宜君,我需要喘口氣,麻煩先幫我擋下所有的電話,等我有空再一一回電,謝謝。”光是一個早上,她已經接了近一百通大同小異的恭賀電話,同樣的話說了又說,快“花轟”了。
“沒問題,交給我來應付吧!”柯宜君爽朗地應道。
“謝了。”終於還她一個清靜的空間。
程凱璿靠坐在高椅背牛皮椅上,打量近十坪的新辦公室,這是她這幾年辛苦工作的成果。
三十歲出頭就坐上副總的位置,除了實力和機運以外,另一個需要感謝的物件就是辛韜。因為“雲端”和“瓏琚”的熱銷,許多建築公司紛紛找上她負責代銷,讓她的業務蒸蒸日上,收入和職位更是步步高升。
那一天離開“雲端”後,她住進離公司最近的飯店,並且利用職務之便,三天內就找到適合的屋子,簡單裝潢後就遷入新住處,一直住到現在。
懷孕的消息,她只告訴好友宜君,懷孕五個月後,她的肚子開始明顯隆起,不想自己的私事成為眾人談論的焦點,所以她申請留職停薪。老闆在清楚事實真相後,不但同意她的申請,還包了一個大紅包給她安胎。
她在兒子程世迪周歲後,再度回公司上班,而不是到高薪挖角的對手公司,算是感念老闆的知遇之恩。
當年她前腳才離開公司,對手公司就打電話來挖角,讓她驚覺業界真的很小,而且完全沒有秘密可言,還好她只讓兩個人知道她懷孕的消息,而且她相信他們都不會洩露這個秘密,否則她未婚生子的消息早就傳遍整個業界,也有可能傳到“他”耳中。
想到辛韜,心猛地又一陣揪痛,一如過去三年。
三年前的分手,並不是感情由濃轉薄,也不是第三者介入,呃……說是“第三者”介入也無可厚非,只是他們之間的“第三者”,跟一般的第三者不大一樣,是她無法捨棄的寶貝。
從皮夾掏出一張妥善護貝的相片,裏頭有個跟天使一樣可愛的漂亮小男孩,是她的心肝寶貝。
為了給迪迪更有保障的生活,她必須繼續工作,所以她把已經退休的父母接上來臺北一起住,請他們幫忙照顧小孩,她才能放心。
將寶貝的相片放回皮夾時,另一張相片掉出來,她撿起來一看,瞬間掉入回憶的泥沼。
相片裏的他表情極為不自然,眼睛甚至避開鏡頭,直視她,而她則是面對鏡頭,笑得極為開心。
記得那天是她生日,她什麼生日禮物都不要,只要跟他拍一張合照。他原想拒絕,卻又不忍看她失望,所以勉為其難地答應,她立即用自拍計時器功能,照了這張跟他唯一的合照。
那時候真幸福……
“你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連我敲門都沒聽見。”柯宜君抱了另一大疊公文,輕輕放在她桌上,好奇地探頭看。“他是誰?啊,我知道了!‘孤僻大師’,對不對?”
“孤僻大師”是柯宜君給辛韜的封號,他這人討厭照相,也討厭社交,跟凱璿交往一年,她這好友竟然沒見過他,實在很誇張。
“嗯。”程凱璿將相片收回皮夾的底層,同時關掉回憶。
“他跟迪迪長得有幾分相似,還好迪迪的個性很好,不像他那麼孤僻。”柯宜君慶倖地評論。
“對啊,我媽也說迪迪是她帶過最好帶的小孩。”說起心肝寶貝,程凱璿滿臉驕傲。
“對了,‘保固建設’的徐可興約你今天吃飯。”
“替我推掉。”她從不接受私人邀約。
“不好意思,我已經代你接受了。”柯宜君臉上沒有任何愧疚的表情。
“你明知我不接受私人邀約,為什麼還答應他?”程凱璿有些惱。
“因為你把自己封閉太久了。”這三年來,凱璿將自己完全投入工作和媽媽的角色中,完全沒有任何時間和空間當“女人”。
“我沒有!”
“你有!”柯宜君完全不退讓。
“好吧,就算有,那也是因為我已經有迪迪了,我不想再跟男人有牽扯。”每天下班後,她只想回家陪小孩,壓根兒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別人身上。
“你還愛著辛韜嗎?”柯宜君出其不意地問。
當年,凱璿只簡單地說她跟辛韜因為理念不合,宣告分手,沒有說明太多細節,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清楚他們分手的原委。
“……”她還愛著他嗎?程凱璿捫心自問。
她當然還愛著他,要不然她不會每回夢到他,醒來後枕頭都濕了一大片,更不會在談起他時,鼻頭犯酸,難以自抑。
“不管你是不是還愛著辛韜,跟徐可興吃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看到程凱璿納悶的神情,柯宜君接著解釋。“徐可興在大陸也跟辛韜合作過幾個建案,他最近剛從大陸回來,你若想知道辛韜的事,也許可以從他口中探知一二。”說完,她輕輕關上門,留給好友一個發呆的空間。
“辛韜……”
有多久沒有喊過他的名字了?兩人分手已三年,感覺卻好像是上星期才發生的事,她的掙扎和傷痛、他的憤怒和悲痛,全都歷歷在目,如今想起來依然揪心,所以她總將他藏在心裏的最深處,不願翻啟。
由於兩人算是身在同一個業界,不管她願不願意,他的相關消息總會傳進她耳裏,種種資料顯示,他已成了內地建築業的超級巨星。
他現在只提供設計圖稿和專業諮詢,不再親自到工地監督,因此作品遍及中國各大城市。
對於他的成就,她一點兒都不驚訝,也替他高興,因為他的確是個很有設計才華的建築師。
跟他的設計才華一樣惹人注目的,還有他換女友的速度,聽說比完成一張設計圖稿還快,沒有一個超過半個月,厲害的是竟然能躲過狗仔的偵測網!
他還是不想定下來!她酸澀又氣惱地想著。
不可否認,自己一直在等他回來,等他告訴她,他已經擺脫過去,不再庸人自擾,有自信可以跟她同組家庭。
只是所有的等待,換來的卻是他一連串的花邊新聞,教她情何以堪?
難道,只有她一個人還對那段感情念念不忘?
“凱璿,謝謝你答應我的邀約。”徐可興從座位站起來迎接,緊張得像個剛出社會的毛頭小子,一點也不像有歷練的企業家二代。
他的長相好,又家財萬貫,難得的是他極有紳士風度,而且出手大方,是很多女人眼中的黃金單身漢。
打從六年前第一次見到她,徐可興就完全被煞到,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化身!
讓他感到無力的是,無論他使出何種追女招數,她都不買帳,只把他當成“客戶”對待,讓他倍感無奈又挫折。後來傳聞她交了男朋友,但沒有人見過那個男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三年前,她突然“失蹤”,隔了一年才又“複出”,感覺更有韻味,也更加吸引人了,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還是始終如一。
唉……這朵高嶺之花,真難采呢!
“徐總,您太客氣了。”待他服侍入座後,她才露出禮貌的微笑。
她依然穿著上班的套裝,就連髮髻都沒解下,純粹將這個邀約當成是公事的延續,不讓他有過多聯想。
“拜託,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能不能別再喊我徐總?叫我可興吧。”他希望能一舉拉近彼此的距離。
“聽說這家餐廳的口味不錯,不過位子很難訂呢。”她聰明地轉移話題。
這家法式餐廳打著法國三星級廚師的名號,開店至今一年多,一直都高朋滿座,預約電話排到了半年後。
“我跟餐廳老闆是好朋友,你下次想來的時候,只要跟我說一聲,桌位包在我身上。”只要能博得美人心,他不在乎當訂位小弟。
“那我就先謝謝你嘍!”露出一個足以迷倒眾生的笑容,趁他忘了今夕是何夕之際,好奇地指著身旁的空位。“還有人要來嗎?”
“沒錯,他可是一位難得一見的大人物喔!”徐可興的表情帶著點興奮。
“是誰呢?”她現在沒興致應付陌生人,不過看徐可興一副急著獻寶的模樣,她只好裝出很有興趣的表情。
“那個人就是——”徐可興正要揭開謎底,一個低沉的男聲就從她背後傳出,近得像是貼在她身後似的。
“我。”
程凱璿聽到熟悉的聲音,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只能無意識地瞪著前方,連放在膝上的小提包掉了都沒察覺。
不!
他現在人在大陸,不可能在這裏,更何況他討厭公共場合,不可能出現在狗仔可能出沒的高危險地點。
不可能是他!
辛韜彎腰撿起她的小提包,趁著放回她膝上的同時,在她耳邊輕喃。“嗨,好久不見。”
真的是他!程凱璿被炸得七葷八素,全身僵硬,幾乎無法動彈。
他怎麼會在這裏?是徐可興約他的嗎?一連串的問題在她腦裏浮現。
可惡,徐可興應該先跟她知會一聲的,她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反應就不會像個被嚇傻的呆瓜似的。
“凱璿,我來幫你介紹,這位就是鼎鼎有名的辛韜!”徐可興沒發覺兩人的異狀,興沖沖地當起介紹人。“你也知道辛韜為人低調,不愛出鋒頭,平常人想見他一面很不容易喔!”
其實今天的邀約是應辛韜的要求安排的,他說想見見那個負責“雲端”和“瓏琚”的代銷人員,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再跟她合作,還特別要求事先不要洩漏他要加入今天的晚宴。
徐可興雖然覺得辛韜的要求有些奇怪,不過辛韜向來就是個怪人,所以他也沒想太多。
“辛先生,幸會。”她快速收拾起受驚嚇的神情,冷淡地點頭致意,甚至不正眼看他。
還沒弄清楚他的意圖之前,她決定將他當成未曾謀面的陌生人,再視他的反應臨機應變。
辛韜一直緊盯著她不放,驚喜、氣惱、不滿,不同的情緒陸續閃過,表情極為複雜。
“……幸會。”他過了近一分鐘才回應。
“辛韜,這位美女就是程凱璿,也就是你要我幫你介紹的那個負責‘雲端’和‘瓏琚’的代銷人員。你之前還沒見過她本人吧?她今天升官,成為‘誠信房屋’最年輕的副總。”徐可興盡責地為兩人介紹。
除了非常少數的幾個人,業界裏沒有人知道他們兩人曾經交往過,就連徐可興也以為辛韜是因為“雲端”的銷售佳績才指名要程凱璿繼續負責“瓏琚”。
“是嗎?”辛韜右眉微挑,嘲弄意味十足。“那就恭喜你了。”
“可興,別說了!”他的反應看得程凱璿開始冒火,說起話來夾槍帶棍。“我這麼一點小成就,跟辛先生的豐功偉業比起來差太多了,不要在他面前班門弄斧,很丟臉的。”
跟他比起來,自己的小成就根本不算什麼,但這可是她辛苦工作的成果,他憑什麼瞧不起?
“哪會!”徐可興沒發覺兩人之間的異狀,神情認真地表達欣賞之意。“你是我見過最能幹、最有責任感的人,事情只要交給你負責,我就完全放心!”
“謝謝你的讚美。”徐可興的愛慕來得正是時候,替她掙回不少顏面,讓她露出真心的笑顏,整個人看起來光彩奪目,有如盛開的花朵。
第一次看到她毫不保留的美麗笑臉,徐可興看傻了。
“跟我走!”痛恨別的男人盯著她看,辛韜想也沒想,一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獨留徐可興目瞪口呆地望著兩人的背影,壓根兒忘了要英雄救美。
一直到出了餐廳,程凱璿才意識到自己被“帶出場”。她拚命掙扎,拒絕再往前走,兩人在餐廳外頭上演拉鋸戰。
“你這是幹什麼?快點放開我啦……”才從“重逢”的震驚回復,隨即又陷入遭“挾持”的錯愕,他今晚到底要給她多少震撼?
“不放!”辛韜手抓得更牢,不讓她掙脫。
“你再不放手,我要叫人嘍!”她很清楚打蛇要打七寸的道理,他這人最討厭成為注目的焦點了,當然要拿他的弱點要脅,就不信他敢不放人。
“你想叫就叫吧,我是不會放手的。”他態度強硬,不放就是不放,就算員警來,他也不放。
錯放過一次她的手,已經太過,再也不了!
直到剛剛看到她,眼前的色彩突然鮮活起來,他總算願意承認這三年少了她的日子有多難熬。
他早該回來找她的!
“你……”這人真的是辛韜嗎?他蠻橫不講理的態度讓她愣了幾秒,才又開口警告。“這附近有很多狗仔,你不怕上報嗎?”
她忘記是宜君還是誰曾經提過,這家餐廳是狗仔的最愛,因為出入都是名人,所以成為狗仔的固定崗哨。
他向來最討厭面對鏡頭,因此從不出入人多的場合,就連無孔不入的狗仔都拍不到他的正面相片,沒人知道他長得是圓是扁,無形中讓他多了一股神秘感,更激發媒體的“企圖心”。
他已經成功又幸運地躲過這麼多年,難道要因為今晚的衝動,讓自己曝光在各大媒體上,成為明天的頭條新聞,引來往後的困擾?
“那就上吧!”他豁出去了。
這三年,他在大陸發展得有聲有色,卻活得渾渾噩噩,沒有重心、沒有依託,整個人空蕩蕩的,就像缺少靈魂的行屍走肉。
所以,他決定回臺灣,回到她身邊,就算會因此鬧上媒體,他也認了,只要能讓她回到他身邊,曝光又算什麼?
“你……”她無奈地歎口氣。“你到底想怎麼樣?”他就像個緊抓著玩具不放的小孩,根本無法溝通。
“我不要你走!”
“你抓這麼緊,我根本走不了!”她沒好氣地看著像被手銬牢牢銬住的右手。“你先放開我,這樣很難看。”
“一放手,你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不放!”他索性將他抱入懷中,緊緊貼在胸口,飄蕩許久的心終於找到停泊的港口。
重回熟悉的懷抱,她眼眶一熱,淚水險些滾落,但僅存的一絲理智令她用力將他推開,隨即別開臉。
“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請不要對我毛手毛腳。”想起他這三年的不聞不問,她心中的委屈和埋怨瞬間湧現。
當她孕吐得七葷八素、當她生不出來,痛得死去活來、當她被小孩吵得睡眠不足,最需要他擁抱安慰的時候,他在哪里?
四處泡妞!
說她不怨、不恨,那是假的。
“沒有關係?”他一副不勝其煩的語氣。“說來說去,你不就是要當‘辛太太’?好,娶就娶吧!”
“吼~~”他說這是什麼鬼話?她的火氣全湧上來了,怒氣衝天地嗆道:“你現在要娶,我還不想嫁咧!”
沒錯,當初因為他拒絕結婚,所以她才會主動提分手,但他以為她想要結婚圖的是什麼?
單單“辛太太”的名號嗎?
錯了!
她的目的是為了兩人的將來,希望能有更穩固、更緊密的關係,才不單只是“辛太太”的名號呢!
他花了足足三年才回頭,竟然還是沒搞懂她當年的用心,以為她只是貪圖“辛太太”的位置,將她當成什麼啦?貪圖榮華富貴的人嗎?太讓人失望了!
“你不嫁?!”他也惱了。“你當年不就是因為我不答應結婚,才堅持分手的嗎?現在我已經答應要跟你結婚了,你為什麼拒絕?”簡直是莫名其妙!
“你以為只要答應跟我結婚,我就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嗎?”看他一臉“那還用說”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想得沒錯,她差點氣到沒力,沒好氣地說:“現在想跟我結婚的好男人一大堆,我為什麼非你不嫁?”
“我不准你嫁給其他人!”他雙手緊抓住她的肩膀,惡狠狠地怒吼。“你只能嫁給我!”
“我想嫁誰就嫁誰,你管不著!”她也不甘示弱地回吼。
三年沒見,一見面就凶她,真是氣死人了!
“你!”他氣極,也不管兩人正站在人來人往的餐廳門口,對準思念三年的紅唇,霸道地佔有、享用。
讓人迷醉的甜美紅唇,他朝思暮想了三年的甜美滋味,專屬於她的味道,終於又嘗到了。
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下吻她?!
初時的震驚過後,她不由自主地沉醉在久違三年的擁吻中,同樣的火熱,同樣的沒有保留。
她不自覺地張開雙唇,讓他的唇舌入侵,帶她進入更心醉神迷的境界,直到幾道閃光突兀地亮起,才掙開如夢的迷霧。
“啊!”如夢初醒的驚愕表情上了鏡頭。
“程小姐,這位是……”知名八卦媒體的記者,認人的功夫一流,不管是哪個行業的名人,全都記在腦裏,腦袋瓜的記憶體比電腦還厲害,偏偏就是想不起這號人物。
“滾!”辛韜將她的臉護在胸前,冷聲喝斥不怕死地巴上來的狗仔。
“先生,沒見過你,請問你是哪位?”他們如果會乖乖聽話,就不會是讓人聞之色變的狗仔了。
辛韜頓了幾秒後,突然作出決定,朗聲說:“我是辛韜。”
程凱璿震驚地抬頭瞪著他,以為會發現他突然多了一顆頭,要不怎會頭腦不清楚地說出真名?
一旦曝光,他就永無寧日了,他難道不知道嗎?躲都來不及了,竟然還自爆身分!
他瘋啦!
“辛韜?!”狗仔如獲至寶,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竟然逮到了最有名的神秘人物。“你就是那個‘辛韜’?!”
“你說呢?”不耐煩地冷睨不相干的人士,一副唯我獨尊的表情,完全就是“辛韜”該有的模樣。
辛韜看不慣她急於跟他撇清關係的態度,既然如此,乾脆鬧大,看她怎麼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7:18
第七章
“媽咪、媽咪……起來……”天微微亮,鬧鐘還沒響,折騰一夜好不容易才睡下的程凱璿又被吵醒。
“嗯……”頭好痛!一夜沒睡好的結果,讓她頭昏腦脹,但是寶貝兒子程世迪的聲音是最好的鬧鐘,所以就算再怎麼不舒服,她還是勉強睜開腫脹的眼皮。“迪迪……”
“媽咪,你昨晚好晚回家,迪迪都沒有看到你,好想媽咪喔!”小男孩七手八腳地爬上媽咪的床,緊緊抱著他最愛的人,小臉親匿地偎著她的臉頰摩呀摩地,像小狗一樣地撒嬌。
迪迪長相可愛又聰明伶俐,很受長輩寵愛,雖然在單親家庭長大,卻沒有絲毫陰鬱氣息。
“對不起,媽咪昨天跟客戶有約。”而且還見到你爸爸。想到那個讓她一夜難以成眠的罪魁禍首,她的頭又隱隱作痛 。
他到底是回來做什麼的?只會攪亂她一池春水。
昨晚,她趁著狗仔一擁而上,纏著辛韜不放之際快速逃離,漫無目的地開著車子亂繞,直到心情稍稍平復後才回家, 那時已過午夜。
雖說一直在等著他,但他沒有預警地突然現身在她面前,還是讓她的心臟差點休克。
如果,他的目的是想嚇人,那麼恭喜他,他成功了。
如果,他想複合,那就有得磨了。
她當然願意跟他複合,但前提是他必須通過考驗,證明他會成為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否則,一切免談。
“媽咪,你可不可以跟客戶說,你要回家陪迪迪,不可乙太晚回家?”迪迪年紀雖小,說起話來卻有條有理。
“當然可以嘍!”她緊緊抱住小孩圓滾滾的身軀,在他可愛的圓臉上親了又親。“因為迪迪是媽咪的心肝寶貝呀!”
“呵呵呵~~媽咪也是迪迪的心肝寶貝!”迪迪開心地笑了,在媽咪的臉上印上好幾個濕濕的熱吻。
“好,媽咪要起床煮早餐給迪迪吃嘍!”她翻身坐起來,順勢摟抱小孩坐在腿上。“迪迪想吃什麼?”
“蛋蛋和火腿。”他最喜歡吃這兩樣了。
“小壞蛋,還要吃菜菜呀!”她輕輕捏著他的小鼻頭。
“迪迪討厭吃菜菜,苦苦的!”聽到要吃青菜,迪迪的小臉皺得跟包子一樣。
“不可以挑食喔,要不然身體會不健康。”這孩子跟他爸一樣,討厭吃青菜,想不到這一點也可以遺傳,真是太詭異了。
說實話,看到迪迪的人都不會聯想到辛韜,因為迪迪不管是個性還是外表都比較像她,但奇妙的是偏偏又有幾點特色非常像他,比如說——討厭吃青菜,還有……喜歡蓋大樓。
他最喜歡的玩具不是汽車,也不是機器人,而是可以蓋房子的樂高模組。別看他現在只有兩歲半,無師自通,蓋起房子有模有樣,地基也都打得很穩,將房子蓋得跟自己一樣高,這不是遺傳,是什麼?
略做梳洗後,抱起兒子走出房間。趁他還願意讓人抱時多抱抱他,否則再過不久,他可能就不再黏著媽咪了。
“凱璿,這個男人是誰?”抱著迪迪才走進客廳,父親程正錡立即將手中的報紙用力放在茶几上,顯然火氣已經醞釀了好一陣子。
“什麼男人?”她放下迪迪,納悶地拿起報紙,這一看,所有的瞌睡蟲都跑得無影無蹤。
辛韜現身!
跟房仲業最美的一朵花求婚!
鬥大醒目的標題下,附上兩人熱吻的清晰相片,證實所言皆有所本。
“老天……”光是辛韜的出現就將她的腦子攪得一團亂,她完全忘記被拍照這檔子事了!
“媽咪,我要看!”迪迪好奇地拉下媽咪的手,看著她手中的報紙,興奮地叫著。“媽咪,這是你耶!”
“是啊……”她露出苦笑。不但上頭條,而且還占了半版頁面,這下子她別想有平靜日子可過了!
可惡的辛韜!他幹麼不像過去幾年,繼續保持沉默就好?沒事突然曝露他是辛韜的真實身分,搞得天下大亂,他有病啊?
“這個叫做辛韜的傢伙是誰?”年近六十五的程正錡如臨大敵地瞪著報紙上膽敢親吻女兒的壞蛋。
自從三年前得知女兒未婚懷孕後,他就很懊悔讓女兒來到臺北這個花花世界,才會誤入歧途。
他一直想找出那個害女兒懷孕的混賬,只要是有任何嫌疑的男人,他都不放過。只可惜,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逮到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如果讓他逮到那個男人,嘿嘿嘿……非宰了他不可!
“是……是一個想追我的人。”深知老爸對迪迪生父的深惡痛絕,她哪敢透漏辛韜的另一個身分?又不是替他找死。
“想追你?”他卷起袖子,露出仍然結實有力的手臂。“先過我這關再說!”為了避免女兒再誤入歧途,他必須做好把關工作。
“老頭,一大清早的,你又在鬼吼鬼叫什麼?吵死人了!”程方素雲不悅地走進客廳,邊打著呵欠邊罵人。
年近六十的程方素雲保養得宜,看起來像四十幾歲,面貌輪廓跟凱璿有幾分神似,看得出來年輕時也是一名美女。
“你看看、你看看!看到這種照片,你說我能不氣嗎?”奪下女兒手中的報紙,湊到老伴跟前,訴說委屈。
程方素雲戴上老花眼鏡,滿臉笑。“凱璿,這張相片的角度拍得不錯欸!”她不但沒發火,還滿意地猛點頭,大為讚賞。
“你有沒有說錯啊?”程正錡傻眼,吹鬍子瞪眼睛。
“這張相片本來就拍得不錯啊!”程方素雲不服氣地反駁。“你看看,凱璿這個角度最上相,看起來身材又棒,把她的優點都拍出來了,哪點不好?你說啊!”
“她跟男人接吻耶!”程正錡點出重點。
程方素雲冷聲反問:“她不跟男人接吻,難道要跟女人接吻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程正錡氣得哇哇大叫。“吼……你真是氣死我了!”
重點不是接吻對象的性別,而是凱璿當眾跟男人接吻,還上了報紙頭條,搞得人盡皆知,以後怎麼嫁人啊?!
“你自己話說不清楚,還怪我哩!”程方素雲沒把他的怒氣放在眼裏,繼續翻讀報紙,越看越有興致。“凱璿,這個辛韜是不是很有錢啊?”
報上說他是世界知名的建築師,目前在大陸很火,很多建設公司爭相合作,為人低調神秘,這是他第一次在媒體上曝光。
“嗯。”身價好幾億,算有錢吧?
“他真的跟你求婚嗎?”
“……嗯。”凱璿過了許久才勉強點頭。
她感覺得到辛韜的求婚是迫於無奈,隨口說出,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更不是真心相守的誓言,這樣的求婚根本不能算數。
“我反對!”程正錡立即跳出來。
“你又在反對什麼碗糕?”程方素雲雙手插腰地瞪著他,聲音冷惻惻的,大有他若說不出個合理的答案,她就會大義滅夫。
“因為……因為……”程正錡的聲音熊熊小了好幾十個分貝。“他在大庭廣眾下親凱璿,破壞凱璿的名聲,根本就是大色狼的行徑嘛!你說,我說的對不對?”說到最後,幾乎是討好的語氣。
他絕不承認自己怕老婆,他這是尊重!
“嗯……你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就是說咩!”程正錡的聲音頓時又大了起來。
“但是,如果沒讓他嘗到甜頭,他又怎麼會知道凱璿的好咧!”程方素雲自有一番注解。“所以說,你的理論不成立 。”
況且,女兒的個性她還不瞭解嗎?若不是凱璿對那個男人也有情意,怎麼可能讓那個叫做辛韜的男人近身呢?
連這點都沒看出來,老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是……”
“你給我惦惦!”程方素雲伸出食指,對著他點呀點的。“我警告你,如果你再給我搞破壞,害凱璿結不了婚,我絕饒不了你!”
“我哪有!”冤枉啊,老婆大人!程正錡只差沒舉手發誓,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頂多只是嚇嚇對方,讓對方知難而退,這不叫搞破壞吧?
“反正你給我安分一點!”警告完老伴後,程方素雲轉頭面對女兒。“找機會帶回來給我看看,如果他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反正你也喜歡他,就答應他的求婚吧。”她對女兒採取開放態度,不像那個有嚴重“戀女情結”的變態老爸, 虎視眈眈地防備著所有想接近女兒的男人,就怕凱璿被搶走。
凱璿到現在還沒結婚,老頭絕對要負最大的責任!
“媽,順其自然吧。”凱璿露出無奈的苦笑。
現在的問題不在她身上,而是要看辛韜的態度和表現。
如果他的心態還是跟三年前一樣,就算她現在依然愛他,她還是不會答應。
“那就先交往看看吧……啊,對了!”程方素雲突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知道迪迪嗎?”
為了保護迪迪,凱璿沒讓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
“還不知道。”說到迪迪,凱璿下意識地抱緊懷裏的寶貝,不願他受到任何傷害。
目前辛韜還不知道她為他生了一個兒子,他知道後會有何反應呢?說實話,她還沒想到這一層。
光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就已經讓她很頭大了,如果再扯入迪迪,只會讓情況更加複雜、難解。
感情事,急不得,還是慢慢來吧。
不行!他等不下去了!
一夜無眠的辛韜,不到五點就來到一家知名的大珠寶店門口,對著緊閉的鐵門大敲特敲,吵著要店家開門做生意。
結果店家沒來,保全、員警和媒體全來了。
“辛韜,你想幹麼?搶劫嗎?”前晚那名搶到獨家報導的記者認出他來,打趣地問道。
前晚採訪過辛韜後,才發覺這個神秘的大人物個性非常直率,不懂得掩飾情緒,可以用“直得可愛”來形容,是個很有趣的人。
“是你!你來得正好。”辛韜也認出那名記者了,如釋重負地拉著他到員警面前,指著沉重的後背包。“你跟他們說 ,我不是什麼搶匪,我只是來買結婚戒指的,我身上還帶著錢呢!”
“……”記者錯愕地瞪著眼前不知該說是天真還是蠢的建築天才。這還是他第一次碰到有人要記者證實自己的清白,這也未免太……太可愛了吧?
“果然是辛韜!”其他聞風而來的記者,詫異地面面相覷,等著看好戲。
由於辛韜先前太過神秘,難免被神化,以為他莫測高深,是個高高在上的天才,結果發現事實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個人天真到不像話,想像跟事實未免差太多了吧?
記者可憐他想買戒指求婚,卻被當成搶劫匪徒,慘得可憐又可笑,紛紛跟員警表明他的真實身分和豐功偉業,力求讓員警相信身家好幾億的他絕不會是來搶劫的匪徒。
然後,店家趕到,辛韜選了最大的一枚婚戒作為回報,而且還以現金一次付清,證實自己確實是“有備而來”。員警終於認定這是誤會一場,跟著保全一起走人,總算結束一場鬧劇。
畢竟沒有一個匪徒會笨到搶劫還敲門吵得人盡皆知吧?
看辛韜帶著戒指一臉開懷地搭計程車離開,現場所有記者的心中都湧現相同的疑惑——
當了好幾年“藏鏡人”的辛韜,才公開身分沒多久,就接二連三地“出包”,鬧出足以上頭條的大新聞,以他這種少根筋的個性,他前幾年是怎麼沒讓身分曝光的?
真是奇跡耶!
“副總,恭喜呀!”程凱璿才踏出電梯,兩名櫃檯小姐立即站起來,滿臉笑地送上祝賀。
“八卦媒體說的哪能信?那些都不是真的,不要被騙了。”一看到櫃檯小姐曖昧的笑,她立刻一臉正經地背出心中早已擬好稿的說詞,駁斥流言。
“欸?八卦媒體?”八卦媒體說了什麼?還沒看到報紙的兩名櫃檯小姐,頓時滿頭霧水,一臉好奇。
程凱璿轉身逃進辦公室區,途中遇到的同事全都曖昧地恭賀,更是讓她深信那篇報導已經鬧得人盡皆知。
都是辛韜害的啦!
他幹麼不繼續當他的“藏鏡人”?偏要來搞亂她的生活!
“凱璿,你——”柯宜君一看到她,立即表情怪異地站起來。
“拜託,不要連你也來調侃我,我現在不想再回應那篇烏龍報導。”程凱璿不耐煩地打斷好友未說完的話,轉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隨即瞪大眼。“這是怎麼回事?!”
裏頭到處都是玫瑰花!
各種顏色的玫瑰花錯落有致地占滿置物櫃、桌子、地板,她的辦公室成為名副其實的玫瑰花海,看起來雜而不亂,就像是身處戶外的玫瑰花園般,美不勝收,讓她驚訝的同時,也不禁要佩服佈置者的功力。
“這就是我要跟你報告的事。”站在她身後的柯宜君沒好氣地回話。
“這些花是誰送的?”她的追求者眾,但沒有一個會有這麼瘋狂的創意和大手筆。
“是……”
“我。”
一直背對著門口的黑色大皮椅轉過來,辛韜赫然坐在上頭!
“你!”程凱璿被嚇得不輕。“又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老天爺是嫌她過去幾年過得太安逸,所以才讓辛韜回頭來給她製造麻煩的吧?
“我一大早就到花市買花,然後就過來給你佈置辦公室了。”他一臉獻寶地指著花團錦簇的辦公室。“每一朵花都是我親手篩選、放置的喔!好看吧?”
買完戒指後,他立刻趕到臺北內湖花市,幾乎將當天到貨的玫瑰花一掃而空,塞滿一整卡車的花朵直接開到這裏,光是搬運和擺放就花了兩個鐘頭,但成效良好。
原本警衛不讓他進來的,但他聰明地秀出報紙,表明自己要給程凱璿一個驚喜,又拿出身分證來證明自己是辛韜本人 ,警衛立刻放人,因為全公司上下的人都知道“辛韜”是“超級金雞母”,得罪不得。
“你……你到底想怎樣?”聽到身後門關上的聲音,知道好友替他們保留隱私,她這才開口問,語氣很是無奈。
他拿出口袋裏的小絨布錦盒,打開盒子,露出閃亮耀眼的婚戒,單腳屈膝,舉起婚戒。
“嫁給我吧!”他的眼神專注,說出這生中最重要的請求。
“你……你快起來啦!”再度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她急著拉他手臂,想拉起他,沒想到卻被他反拉入懷中,緊緊抱住。
“我這幾年過得好苦,我不能沒有你,如果要跟你結婚才能跟你相守一輩子,那就結婚吧。”只要能跟她永遠在一起 ,他會試著忘記幼時父母造成的傷害。
“你的求婚來得太晚了……”她沒有掙扎,偎在想了三年的懷抱,感觸良多,幽幽地說。
倘若在三年前他就答應她的求婚,他們也不必各自吃了三年苦頭。現在他們之間多了迪迪,情況更加複雜,換她無法貿然接受他的求婚了。
“太晚?什麼意思?你已經心有所屬了嗎?怎麼可以!”他震驚地控訴。
“為什麼不可以?”說到這個,她憤憤地推開他,凶巴巴地反嗆。“你自己換女友跟換衣服一樣,沒有幾個月就換一個,憑什麼你可以跟別的女人交往,我就不可以心有所屬?”
“她們都不是你。”簡單一句話,訴盡他這三年的無助和痛苦。
這三年來,他一直想找一個能讓他忘記程凱璿的女人,尋尋覓覓,千帆過盡,不但沒有一個女人能沾惹上他的心,反倒讓她的身影更加深刻心版,光想到她就心痛,忘都忘不了。
所以,他才會不顧自尊地回頭找她,只要能夠跟她相守一輩子,就算要他結婚,他都認了。
“就算她們都不是我,你還不是一個換過一個!”她冷哼一聲,氣得背過身不看他,酸醋味甚濃。“不甘寂寞!”
看到他女友換過一個又一個,說她不氣、不惱、不怨,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她這幾年一直“守身如玉”,沒讓任何男人越雷池一步,相較起來,他太過“不安於室”。
“我不是不甘寂寞,而是不能沒有你。”他雙手搭上她的肩,輕輕將她轉過身,深情地凝視她,真誠剖白過去三年的心情。“這三年,我一直想藉由其他女人來忘了你,怎知能讓我感興趣的女人竟都跟你有幾分相似,只要她們身上有跟你相似的部分,不管是身材、眼睛、聲音或是笑容,只要有一個地方讓我想起你,我就會著魔似地追著她們不放,但等我跟她們交往後,我就會醒悟她們不是你,根本無法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我終於明白自己只是在尋找你的替身。”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能找到取代我的人,你就不會回頭找我嘍?”她聽了不但不感動,反而一肚子火。
“沒有人可以取代你。”他斬釘截鐵地回道。
認真說起來,他過去三年來的緋聞,根本不能稱之為桃花,因為什麼甜頭都沒嘗到,他就醒悟離開,尋找下一道影子了。充其量,他只不過是在別的女人身上尋找程凱璿的影子。
可笑的是,他竟然花了三年才徹底領悟,此生除了程凱璿,他誰都不要。
她冷嗤一聲。“既然沒人可以取代我,你為什麼現在才回頭來找我?”
聽過他的真情告白,她心中的怨氣消除不少,心情好多了,但仍無法輕易饒過他,畢竟她這三年來吃的苦不會比他少 。
“我也有自尊。”他露出苦笑,娓娓道來當時的心情。“當年,你毅然決然提分手,不但傷了我的心,更嚴重傷了我的自尊,所以我才會遠離臺灣。”
當年她不顧他的哀求,斷然分手,不但傷了他的心、他的自尊,更勾起被父母拋棄的痛苦回憶,心高氣傲如他,怎麼受得住?
“別忘了,若不是因為你不願結婚,我怎麼會提出分手?”說到底,他才是造成分手的元兇。
“所以我不是一回臺灣,就立刻跟你求婚嗎?”他再度攤開手掌。“我連婚戒都帶來了,還不能顯示我的誠意嗎?”
“你現在跟我求婚,是發自內心想跟我結婚,還是不甘心的妥協?”她對他突然願意結婚,仍然充滿疑惑。
當年他對婚姻深惡痛絕,怎麼樣都不肯答應跟她結婚,才會造成兩人分手,為什麼過了三年會突然轉性?莫非他已經放下對他父母的怨怒?
“這有什麼差別?”重點是他答應結婚了,不是嗎?
“當然有差!”她杏眸圓瞪。“你如果只是妥協,不是真心想跟我結婚,這段婚姻註定會是悲劇收場,不結也罷!”
“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他急忙說道。
她若有所悟地看著他。“結婚只是跟我在一起的手段,並不是出自你的意願,對吧?”
他說的是“真心跟她在一起”,並不是“真心跟她結婚”,兩者仍有一大段差距。
“那又怎樣?”他煩躁地反駁。“我既然願意跟你結婚,就會信守承諾,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問道:“你知道婚姻的意義嗎?”
她很懷疑腦袋比石頭還頑固的他,會在三年間改變想法。
“不就是一張紙的關係嗎?”他嗤之以鼻。“現在離婚率高得離譜,婚姻關係比紙還薄弱,結婚並不一定有保障。”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早已深植他的心,根深蒂固,難以撼動他的信念。
“我不管別人是否將婚姻當遊戲,但在我心目中,婚姻是神聖的結合。”她正色地強調。“婚姻連結兩個分屬不同家庭的人,結合成為一家人,對我來說,情愛會淡,親情卻是永遠存在的。”
明知不容易,她仍希望能去除他的心魔。
“你的說法無法套用在我身上。”他冷笑一聲。
他父母正是最糟的婚姻示範,更是他畏懼婚姻的始作俑者,要他相信婚姻,憑良心說,很難。
“你父母的婚姻的確是負面教材,但你不能因此將婚姻妖魔化。”她突如其來地丟出問題。“你為什麼想跟我在一起 ?”
“因為我愛你。”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如果你對我的愛淡了、沒了,那又如何?”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說。“我對你的愛不會變。”他對她的感情只會越來越濃。
“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她美麗的大眼幽幽地看著他。“男女想要長久在一起,不能光靠愛情,否則一旦愛情走味 ,結局只有分手一途。”
“我不會改變——”
她淡淡地截斷他的抗議,問出另一個問題。“如果我們不結婚,一旦有了孩子,面對外界異樣的眼光,孩子該如何自處?”
不管社會如何變遷,非婚生子畢竟不是主流,仍會遭受異樣眼光,這正是迪迪目前所遭遇的狀況。
“誰敢?”誰敢輕侮他的小孩?找死!
“他們不敢當著你的面給你難看,難道也不敢在你背後耍花樣嗎?”她好氣又好笑地反駁。
“我會二十四小時守著小孩!”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他的小孩。
“明明只要兩人結婚產下婚生子,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你偏要將事情複雜化。”她聽了後,更是搖頭失笑。“只有婚姻才能給小孩一個正常的成長環境。”
“你忘了我正是婚姻的受害者嗎?”想到自己悲慘的童年,他發出冷嗤,眼光也跟著變冷。
他童年時所遭受的苦難,全來自親生父母,怎不教他心寒?
“我知道你因為童年的遭遇,一心認定自己是婚姻的受害者。”她滿是無奈地說。“但我卻認為你受的苦難與婚姻無關,只能說,你父母的清緒控制有很大的問題,才會將氣出在無辜的孩子身上,當年就算是他們沒有結婚,還是會有相同的結果。”
“是嗎?”他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
“婚姻是災厄”早已深植他的腦中,要改,很難。
“當年若是你父母沒有婚姻關係,早在情愛變質的那一刻就已分道揚鑣,哪還會撐了那麼多年。”
他憤恨難消地回道:“我寧可他們早日分手!”他便可少吃幾年苦頭。
“如果是我們呢?”她反問一句。“如果三年前我們兩人已結婚,也就不會說分就分了,不是嗎?”
“……”他眼中精光一閃,若有所悟。
的確,如果三年前他們之間有婚姻關係,多了一道轉圜的關卡,也就不會說分就分,徒惹遺憾。
“等你想通婚姻真正的意義,再來找我。”她走到皮椅坐下,淡淡下達逐客令。“你走吧,我要上班了。”
他仍然不相信婚姻,正表示他對童年的遭遇無法釋懷,更別說每次一提到過去,他就幾乎失控,宛如一顆不定時炸彈 。這樣的他,要她如何相信他不會傷害迪迪?
只要他不能對過去釋懷,平和面對過去,仍然視婚姻為罪大惡極的災厄,他們就沒有未來可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7:44
第八章
“原來你跟他真的是朋友……唉……”鼓起勇氣,特地來跟程凱璿確定她跟辛韜關係的徐可興,在聽到她承認兩人是朋友後,失望和遺憾全寫在臉上。
昨天看到向來低調神秘的辛韜鬧上媒體,高調示愛,他就體悟到“重量級的情敵”出現,沒想到今天又看到辛韜上了頭條。
辛韜大鬧珠寶店,只為買下大鑽戒!
聳動的標題,還附上好幾張照片為證,圖文並茂地說明昨天清晨發生的“烏龍搶案”,最後一張相片就是那個號稱十克拉的大鑽戒,看得徐可興的心更是幾乎涼透。
他應該是全然沒有希望了!
“我跟你也是朋友啊!”程凱璿故意淡化自己跟辛韜的關係,不想讓人有太多聯想,她現在只想避開辛韜那個惹禍精。
她辦公室裏頭的花海已清除,只留一大束插在酒紅色花瓶裏的香檳玫瑰,其餘全部分送給公司同事了。
說她看到滿屋子的玫瑰花海時,心中沒有震撼、沒有心動,絕對是假的。
辛韜不再是三年前那個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會耍花招的呆頭鵝,現在的他,不但多了幾分霸氣,更懂得花心思討女人歡心,魅力更勝以往。
只不過,他不按牌理出牌的行徑,不但影響了她的心情,也嚴重影響到她的生活,讓她心驚膽跳。
接連兩天上頭條,害她每天躲狗仔也就算了,倘若迪迪因此曝光,被揪上臺面,她絕不饒他!
“你答應他的求婚了嗎?”他眼睛突然一亮,重燃希望。
只要她還沒接受辛韜的求婚,他就有機會!
“沒有。”她表情複雜地搖頭。
只要她跟辛韜之間對婚姻無法取得共識,他們兩人就沒有結婚的可能,這不是意氣之爭,而是為了穩定的將來。
她很清楚他因為父母的失敗婚姻,將婚姻視為畏途,不可能盡心經營,倘若兩人勉強結婚,婚後若有不順,皆會怪罪到“婚姻”上頭,而不是想辦法解決,如此一來,婚姻便成了“代罪羔羊”,更證實他的看法無誤。
唉……辛韜有顆頑固的腦袋,除非他自己想通,否則她也沒把握能讓他改變想法。
“你看上他了?”看到她的反應,徐可興這個情場老手不但不開心,反而一臉“大勢已去”的表情,因為他已經看出美人心有所屬,他半點機會也沒有了。
“不瞞你說,我幾年前曾經跟他交往過,也已論及婚嫁。”不想他再繼續浪費心思在她身上,她決定坦承以告。
“呼……”他呼出一口長長的氣,露出一個苦笑。“謝謝你坦白告訴我,好讓我死心。”
“對不起……”雖說是徐可興自己一頭熱,她並沒有推波助瀾,但看他失落的模樣,仍是不好受。
“嘿!你又沒有欺騙我的感情,不需要跟我道歉。”他一甩輕傷,露出灑脫的笑容。
“嗯。”她露出一個釋懷的淺笑。
直到現在,她才首次注意起徐可興,發現他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好男人,只可惜她早已心系辛韜。
“還是朋友?”徐可興伸出右手。
“當然。”她莞爾一笑,伸出手與他交握。“希望我們往後仍能合作愉快。”
“當然。”他以她的話回她,兩人相視,皆忍不住大笑。“哈哈……”
“你們在做什麼?”辛韜怒急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過沒兩秒,他人已經來到兩人面前,雙手分別抓住兩人的手,用力分開他們,狠狠地瞪著徐可興,怒斥:“不准對她毛手毛腳!”
“什麼毛手毛腳,我們是在握手耶!”徐可興看著辛韜像是灌了一大桶醋的模樣,忍不住好笑地回道。
四年前跟辛韜合作“雲端”,一戰成名,一年後的“瓏琚”更是讓“保固建設”穩坐豪宅龍頭的位置,更別說幾件目前正在大陸大賣的建案。他對辛韜的才氣是絕對的佩服,但辛韜孤僻難搞的個性也讓他很頭痛。
辛韜絕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不但孤僻,而已恃才傲物,交際能力根本是零分。
讓他驚訝的是,辛韜這趟回國後,個性已經有了大轉變,這點從他接二連三鬧上媒體便可得知,而能讓辛韜性情“大變”,除了程凱璿之外,再沒有別人有此能耐了。
說實話,看到一個愛搞神秘的孤僻男,變成一個大膽示愛又醋味沖天的火爆男,實在非常有趣。
“我管你是握手還是什麼,反正我不准你碰凱璿就對了!”辛韜將程凱璿的手緊緊拽在懷裏,有如怕被搶走心愛玩具的小孩。
“怪了,你跟凱璿是什麼關係?憑什麼管她這麼多?”看到辛韜的反應,徐可興忍不住想逗他。
“她是我……我老婆!”辛韜原想說女朋友,但又覺得分量不夠,因此改了說辭,讓兩人的關係更上一層。
這是他第一次自己體悟到婚姻關係的好處,不但說起話來更加理直氣壯,還可以讓他名正言順地趕走這些討人厭的狂蜂浪蝶。更重要的是,可以順理成章地跟凱璿一起,一舉數得。
“誰是你老婆?”她好氣又好笑,想拉回自己的手,偏又動彈不得,不禁嬌嗔道:“放開我啦!”
“你可以給他握,為什麼我不能握?”他惱火地反問,手握得更緊。
打從他進來後,她就沒給他好臉色過,卻對徐可興笑臉相迎,怎不教他妒火悶燒?
“這表示我跟凱璿的關係不同啊!”徐可興突然覺得作弄辛韜很好玩,故意跟他唱反調。
“你可以滾了!”辛韜火氣很旺地下達逐客令。
凱璿?叫得好親熱,聽得他滿肚子妒火燒得更旺!
“你怎麼這麼說話?”程凱璿美眸圓瞠,不悅地斥責,語氣像在訓小孩。“徐先生是我的朋友欸!”
辛韜聽到她的訓斥,不怒反喜,因為她說的是“徐先生”,一個很有距離的稱呼,迅速撫平了他的妒火,讓他臉色稍緩。
“‘徐先生’,除非貴公司不想再跟我合作,否則你可以‘走’了。”他故意重複程凱璿對徐可興的稱呼,語氣也沒之前那麼沖,順了凱璿的意,同時也替自己出了一口氣。
“好吧,凱璿,那我走了。”徐可興忍住笑,故作遺憾地跟程凱璿道別,隨即轉而面向辛韜,露出精明的生意人本色。“辛先生,那就請你為我的下一個建案出力嘍,謝謝。”既然得不到美人,總要乘機賺一筆吧?
徐可興忍著笑離開,因程凱璿而來的情傷已經消失一大半,因為他知道以後只要將房屋交由“誠信房屋”代售,就可以藉由程凱璿來控制辛韜這個超難搞的建築天才。
“你又來幹什麼?”徐可興一走,程凱璿趁辛韜不注意,立即拉回自己的手,退後兩大步,拉開距離。
“你就這麼不想看到我嗎?”看到她的舉動,辛韜有說不出的惱,卻又不能對她發作。
“我昨天不是說了,你沒想通婚姻的意義之前,別來找我。”
“我想通了。”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讓他向來帶點陰鬱的俊臉,宛如注入一道陽光,豁然開朗。
“你想通了?”她詫異地重複,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花了幾十年都打不開的結,怎麼可能短短一天就想通?
“如果我們結婚,你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沒有一個男人敢再來接近你,這就是婚姻的好處!”他得意地說。“而且,只要我們結婚,我就可以跟你住在一起,一舉數得!”
“你所謂的想通,就是這樣?”她整個傻眼,他說的應該是大家都知道的基本常識,不能算是體悟吧?她隨即露出失望的表情。“你的答案跟我的答案,還有一大段差距。”
她還以為他是整個大徹大悟呢,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答案。
“至少我現在完全不排斥婚姻了。”他坦然以對。
以前,他以偏概全,單從父母的失敗婚姻,就認定婚姻不僅是愛情是墳墓,更是無形的殺手。
如今,他已能看到婚姻所帶來的好處,進而願意接受婚姻,對他來說,這已是一大突破。
“你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你能坦然面對過去的遭遇,不讓過去成為你心中的死結,完全接納婚姻。”她要的是他完全透悉“婚姻”的真正內涵,不再把婚姻當成猛獸,而不只是婚姻的表面意思。
“我會儘量淡忘童年的遭遇。”他長歎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怨怒,這是他目前所能做得到的。
“你多久沒見過你父母了?”她突然轉移話題。
“自從上大學後,我就沒再見過他們了。”提到父母,他倏地拉下臉,冷冷回道。
過去這幾年,他父母一直想跟他取得聯繫,但全被他回絕了,因為他無法原諒他們加諸在他身心的傷害。
“你到現在仍然無法原諒他們嗎?”
“不可能。”
“你知道嗎,就是因為你忘不了對父母的仇恨,讓我不敢答應跟你在一起。”她幽幽地說。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你為什麼要把他們跟我們硬扯在一起?”他爆出不滿。
“就像我之前曾問過你的,如果我們有小孩,你能夠全心付出,愛護他嗎?”她不疾不徐地問,這個問題關係著他們兩人的將來。
“當然!”他想也不想就回道。
“你童年時期的陰影,難道不會影響你的行為模式?”
“我絕不會傷害小孩。”他絕不會打罵小孩的。
“如果因此讓你不敢管教小孩,該罵的時候不敢罵,反倒讓他不懂是非黑白,難道不是另一種傷害?”她引導他思考這個問題。
她不只擔心他會因為自己的遭遇而成為家暴事件的加害者,同時也擔心他會因噎廢食,因為害怕會傷害小孩而變得不敢管教小孩。過與不及,對小孩的教養都是不好的。
“這……”他倒是沒有站在這個角度想過,他只會告誡自己不可以打罵,怕會傷害小孩,卻忘了“教育”的責任和義務。
一味的畏縮和放任,絕不是正常的教育方式,可是,他曾經對自己立誓,絕不傷害小孩的,這該怎麼辦?
“我要你原諒你的父母,並不是為了你的父母,而是為了你。”她坐回座位,深深地望入他的眼。“我希望你能擺脫過去,放開心胸,這樣一來,你不但可以活得更輕鬆自在,也更能隨心所欲,不再被過去所困擾。”
“……”凱璿的話讓他深受震撼,因為他對童年向來避之唯恐不及,總是將那段記憶壓在心底最深處,根本不願意回想。
他一直以為只要不去想,就會沒事,從沒想過那段過去正在毒害他的心靈,甚至會影響他的生活,直到這一刻。
為了避免犯下父母曾犯的過錯,他第一個念頭就是絕對不打罵小孩,卻沒有想過這是因噎廢食的做法,對小孩全然沒好處。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思考這件事,也想到凱璿要他原諒父母並不是要強他所難,而是要他破除迷障,好好過日子。
只不過,要他放下幾十年的怨懟,談何容易?
問題是,不放下,難道要背負一輩子?
這……他該怎麼辦?
“你再回去想想我說的話,等你真的想通了,我們才會有將來。”看他陷入思索的神情,她終於放心,綻開這幾天來首次的笑顏。
“我會好好想想。”他第一次平心靜氣地接受她的說法,不再怒火攻心。
只要他一天不除去心魔,連他自己都沒把握是否會遭到心魔反噬,做出讓自己遺憾終生的事。
他是該好好想一想了……
看到辛韜心平氣和地離開,程凱璿首次為兩人的未來生出希望。
只要他願意靜下心好好想一想,一旦他想通,讓過去的怨恨化為無形,他們兩人之間就再無阻礙了。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喂。”她按下通話鍵。
“凱璿,迪迪受傷流了好多血,剛剛送來醫院的急救中心!我好擔心,你趕快來醫院……”程方素雲焦急的啜泣聲透過話機傳來。
“怎麼會這樣?!哪家醫院?……好,我馬上過去!”程凱璿心亂如麻地掛上電話,拿了提包,快步沖出辦公室,經過柯宜君辦公桌時稍稍停歇。“迪迪現在在醫院,我要趕過去。”
她一交代完,沒等柯宜君的回應便加快腳步往外狂奔,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開車前往醫院。
她的大眼因為擔憂和焦慮而蒙上水氣,迪迪不只是她的心頭肉,更是她生命的泉源,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
“不!”她突然大叫出聲,像是要嚇跑腦中所有的負面想法,大聲地說服自己。“迪迪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的……”
二十分鐘的車程,她不到十五分鐘就開到醫院,匆匆停好車,趕到急診室,找到掩面哭泣的母親。
“媽,迪迪呢?他現在怎麼樣?”
“他……他十分鐘前被送去開刀房……”程方素雲淚流滿面,看起來突然老了十歲,不見平日的精爽模樣。
“開刀?”程凱璿心一驚,眼淚奪眶而出。“迪迪傷得那麼嚴重嗎?開刀房在哪里?”
需要動手術,就表示迪迪受的傷不輕,她現在只想立即飛奔到寶貝兒子身旁,就算不能看到寶貝的現況,也要待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在樓上,走,我們趕快上去。”程方素雲抹抹淚水,起身領著程凱璿搭電梯到五樓的開刀房外,只見程正錡憂心忡忡地看著跑馬燈。
“迪迪呢?現在情況怎麼樣?”程方素雲坐到老伴旁邊的椅子,焦急地問道。
“我剛看跑馬燈,上面寫著‘程世迪準備中’,應該是正在進行麻醉吧。”程正錡臉上的擔憂藏不住。
程凱璿茫然地瞪著跑馬燈,當她看到兒子的名字時,美麗的臉變得蒼白無血色,全身虛軟無力,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迪迪是怎麼受傷的?傷勢如何?很嚴重嗎?為什麼需要開刀?醫生是怎麼說的?”想到心肝寶貝正在裏頭動手術,她的心又痛又難受,淚水忍不住流下來。
“迪迪在玩溜滑梯,溜下來時,速度太快,整個人摔到地面,後腦剛好撞到石頭的尖角,當場流了一大堆血,嚇死我了,就趕緊送他來醫院。”想到當時的情景,程正錡仍心有餘悸。“醫生說迪迪的傷口又深又大,失血太多,而且又在後腦,非常危險,照了腦部斷層掃描後,立即決定開刀。”
“怎麼會這樣……”她表情焦急地瞪著跑馬燈,眼淚流不停。
早上出門時,迪迪還一直在她懷裏撒嬌,怎麼會……
天啊!
“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顧著跟別人聊天,沒注意到迪迪,才會發生……唉……都是我的錯!”程正錡悔恨交加,老淚縱橫,恨不得代孫受罪。
“爸,別說了……”她按下心傷,強作堅強,側身拍著父親的肩。“我相信迪迪會化險為夷,平安度過這個劫數的。”
意外都已經發生了,責怪任何人都於事無補,更何況這也不全是父親的錯,只能說迪迪該有這一劫。
她現在只希望迪迪能平安度過,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茫然瞪著跑馬燈,看著迪迪的狀態改成“手術中”,過了一個多小時,又改成“恢復室”,然後聽到廣播傳來呼喚“程世迪的家屬”到恢復室門口,他們立即沖到恢復室門口等候消息。
門開啟,一名護理人員走出來。
“你們是程世迪的家屬嗎?”
“對,我是他奶奶,迪迪現在怎麼啦?”程方素雲首先發問。
“他現在在加護病房——”
護士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焦慮攻心的程家人打斷。
“加護病房?!”程凱璿的臉再度刷白,眼淚再度泛流,慌亂地追問:“為什麼要送到加護病房?他的情況很危險嗎?有生命危險嗎?”
“他撞到後腦,醫生擔心他有腦震盪,為了小心起見,先送他到加護病房,等他清醒,確定沒問題後,再轉到一般病房。”護士進一步解釋。
“他現在有生命危險嗎?會有什麼後遺症嗎?”她的心緊張地懸著,擔心又害怕地等著答案。
“這必須要問醫生才知道。”
“醫生在哪里?”沒得到答案,她的心一秒都無法安下。
“醫生等一下會去加護病房,你有任何問題,到時候再問醫生吧。”
“那我現在能進去看迪迪嗎?”她立即提出另一個更緊要的要求,沒親眼看到迪迪,她的心一直懸在半空中,無法放鬆。
“可以,可是一次最多只能兩個人進去。”
“我要……”程正錡和程方素雲異口同聲,都搶著當第一批進去看望愛孫的人。
“讓我先去看迪迪吧。”程正錡滿臉愧疚和心傷。他一直認為迪迪這次會受傷,全是自己的錯,自責不已。
原想爭探望權的程方素雲看到程正錡自責的神情,歎了一口氣。“唉……算了,就讓你先去看迪迪吧。”
“護士小姐,請問加護病房怎麼走?”問明方向後,三人快步走去。
當程凱璿換好隔離衣進入加護病房,看到頭部包裹紗布,動也不動地躺在病床上的迪迪時,淚水忍不住狂流。
“迪迪、迪迪……媽咪在這裏,你聽到媽咪的聲音了嗎?迪迪……”
“迪迪,爺爺在這裏,迪迪,你聽到了嗎?”程正錡也是老淚縱橫。
“你們好,我是程世迪的主治醫師。”一名年約四十歲,戴著金邊眼鏡的一聲走過來。
“醫生,我兒子有沒有生命危險?”程凱璿仿佛抓到浮木般,緊緊抓住醫生的手。
“你兒子的後腦撞到石頭,雖然開刀取出瘀血縫合了,可是目前昏迷指數只有五,眼睛不會主動張開,也無法開口說話,但是當他受到疼痛刺激時,眼睛會睜開,軀體會伸張——”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程凱璿打斷醫生的專業描述。“能不能麻煩你再說得簡單一點?”
“昏迷指數三以下,代表完全沒有知覺和感覺,比如說是植物人。”醫生進一步解釋。
“植物人?!”程正錡震驚極了,急著追問:“那我孫子呢?我孫子會不會變成植物人?”
“噓……”有幾名護理人員立即出聲警告,要他小聲點。
“只要他能醒過來,就不會變成植物人。不過他的腦受到嚴重撞擊,造成他目前陷入昏狀態,這並不是好現象。”醫生對迪迪能否醒來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醫生,要怎麼做才可以讓我兒子醒過來?”
“雖然我已經治療好外傷,但腦部構造太過複雜,目前醫學研究還沒有發現有效的治療方式。”醫生老實承認他的無能為力。“但是你們可以試著跟他說話,因為我發覺他對疼痛仍有反應,而且如果在他耳邊說話,他的手指也會有抽動的反應,這表示他聽得到我們的聲音。你們多跟他說說話,只要他保持對外界有感應,醒過來的機率就會大增,只是我無法預測他何時會醒。”
“謝謝。”醫生一走,程凱璿立即彎腰俯身在迪迪的耳邊說話。“迪迪,媽咪在這裏,你趕快醒來看媽咪,好不好?乖寶貝……”
“迪迪,爺爺也在這裏,趕快醒過來,別再睡了……”
“迪迪,醒來吧……”說著說著,程凱璿的淚繼續狂流。
醫生剛才所說的話,等於在說他對迪迪目前的狀況也無能為力。
老天爺啊,求禰保佑迪迪,求禰保佑他平安度過這個劫數,求求禰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8:10
第九章
“迪迪,你最想看的爸爸已經回來了,你聽到了嗎?你已經睡了三天,不要再睡了,趕快醒來呀……”看著迪迪頭上包著紗布,臉色蒼白,毫無意識地躺在病床上,程凱璿的心揪成一團。
這三天,除了回家盥洗外,她都守在加護病房外,等待每天兩次可以進去探視的短暫時間,吃不下也睡不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迪迪,你有聽到媽咪的話嗎?乖寶寶,趕快醒來吧,媽咪好想你……”她心疼地摸著迪迪打點滴的細小手背,想到迪迪可能醒不來,變成植物人,原以為早已哭到沒淚可流的淚水,又繼續滾落。
“凱璿,別哭了,你等一下先回家睡個覺,否則我真怕你撐不住。”程方素雲看到女兒紅腫不堪的雙眼和憔悴的面容,滿是心疼。
孫子已經昏迷不醒,如果連女兒也累倒了,該如何是好?
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我睡不著……”一閉上眼,就陷入迪迪醒不來的惡夢,她怎麼睡得好?
“睡不著也得給我去休息!我已經有一個孫子掛病號了,可不想連女兒都躺在病床上!”程方素雲拿出魄力,強拉女兒走出加護病房。“我和你爸會看著迪迪,一有任何消息會立刻通知你的,你現在立刻回家好好睡一覺,不要迪迪清醒了,你卻臥病在床。”
“……好吧。”程凱璿考慮幾分鐘後,終於被說服。
母親說得沒錯,她現在全憑一口氣硬撐著,可是心神和體力已經瀕臨崩潰邊緣,若不好好休息,隨時可能會昏厥。
依依不捨地離開加護病房門口,疲憊地走出醫院,舉手想招計程車時,一輛黑色車子停在她面前,慢慢下降的車窗裏,赫然出現辛韜的臉!
“上車。”
“你……”程凱璿驚愕地瞪著他。“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他已經知道迪迪的事。
“先上車再說。”辛韜不容拒絕地跟她紅腫的雙眼對望。
後面車輛的喇叭聲響起,容不得她僵持下去,暗歎一口氣,拉開車門,坐是車內,車子終於往前行駛。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她有股作賊心虛的感覺,心驚膽跳地看著車窗外,不敢看他。
“你秘書說你的家人出了意外。是什麼樣的意外?現在狀況怎麼樣?”他臉上的關切很真誠,難得的是,他竟然還會主動關心其他人,這是他以往絕對做不到的……應該說想都想不到。
這三天,他天天跑去她公司找人,她都沒去上班,原以為她是故意避不見面,直到今天逼問柯宜君才知道自己錯怪她了,立即過來找人,正巧碰到她在路旁叫車,只能說兩人有緣。
“他……跌倒撞到頭,目前住在加護病房,還昏迷不醒。”她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從他的反應,程凱璿曉得他還不知道迪迪的存在,不禁松了一口氣,但想到迪迪的情況,面容又黯淡下來。
“是伯父還是伯母受傷?我可以去看他們嗎?”
“是我……嗚……”聽到他溫柔關切的話語,她再也無法強裝堅強,雙手捂著臉,放聲大哭。
這幾天,她雖然焦慮心急又悲傷,但不想讓父母憂心,所以只有默默流淚,無法放聲大哭,釋放心中所有的負面情緒,此時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見他痛哭,他心一慌,連忙在路邊隨便找個空位停車,伸手摟過她的肩,神色焦急地追問。
“是不是很嚴重?要不要換醫院?我可以透過關係找國內最好的醫生,你別哭啊,哭得我心都亂了……”
“嗚哇……”她哭得更加悲淒,不只哭出三天來的擔憂和不安,更哭出三年的幽怨和等待之苦,將積壓在心中的愁苦藉著哭聲慢慢釋放。
窩在溫暖的懷抱,緊緊抱住他結實的腰,她仿佛找到一個強而有力的依靠,慌亂不安的心慢慢平穩下來。
她感覺到他的手正輕輕拍著她的背,耳邊傳來溫柔的哼歌聲,那是她沒聽過,但是能安撫人心的璿律。
“這是什麼歌?”她依然躺在他懷裏,聲音嗄啞,但心情已平復。
他愣了幾秒才回答:“我也不知道,自然而然就哼出來了。”
他的人生經驗沒有安慰痛哭的人這一則,正當他也想跟著哭的時候,腦裏突然浮現這首璿律,仿佛埋在久遠的記憶裏。
“也許是小時候你哭鬧不休時,你媽哼給你聽的安眠曲。”這首璿律很能平穩情緒,她現在心情好多了。
“也許吧。”他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她的背,沒否認她的猜測。
“你竟然沒否認?!”她詫異地從他懷裏猛抬頭,瞪大紅腫的眼,望著他出奇平和的表情。
以往每次提到他父母,他的情緒總是激動悲憤,更別說要他肯定他父母曾有的付出了。
“這沒什麼好否認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他語氣平和,手還是繼續輕撫她的背。
“可是,你以前絕不會接受你父母曾對你好的說法。”這才是讓她覺得納悶的地方。
他以前只要談到父母,必定是滿心怨懟,一心只認定父母對他的傷害,不接受第二種說法,語氣哪有現在的平和。
“我已經慢慢在修正自己的想法了,雖然不可能馬上忘記我父母過去加諸在我身上的傷害,但我在努力了。”他淡淡地說。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一直希望他不再作繭自縛,淡忘過去的仇恨,放過他自己,也放過他父母,這樣對誰都好。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我想回——”她突然住口,因為她想到一個可能讓迪迪清醒的方法,雖然有些異想天開,但只要有一絲希望,她仍想嘗試。“你可以跟我去醫院一趟嗎?”
“當然可以。”他想都沒想就答應,雖然想不通她為何突然提出這個要求,但他絕不會拒絕她的任何請求。
“那就麻煩你轉回醫院,我要你看一個人。”她毅然決然地開口,不讓自己有反悔的餘地。
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間,她只擔心迪迪的身分被揭穿了,可是想到迪迪昏迷不醒的狀況後,又決定帶他去看迪迪,希望迪迪會因為想看爸爸而清醒過來,因為“爸爸”一直是迪迪最想要的禮物。
她現在方寸大亂,只要能讓迪迪平安醒來,就算只有一絲希望,她都會嘗試!
“他是你的兒子。”程凱璿說出這個瞞著他的秘密。
辛韜驚愕地瞪著病床上包裹著紗布,陷入昏迷的小男孩。
自從被凱璿帶進加護病房,聽了這句話後,他的眼睛就一直瞪著小男孩無法移開,腦筋一片空白。
他的兒子?
渾沌的腦正在慢慢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一時之間無法相信這個男孩是他的兒子,但眼淚卻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他不自覺地跪在床邊,伸出顫抖的手,想碰卻又不敢碰地停在距離小孩臉頰五公分的地方。
“他……”他表情複雜又痛苦,震驚、錯愕、受騙,不同的情緒一一閃過心頭。“你當時為什麼不跟我說?他也是我的孩子啊!”明知現在不是該計較這個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問。
他甚至懷疑若不是小孩情況危急,她可能永遠不會告訴他小孩的存在。
“我……”她彎身握住他的手,一起觸碰迪迪蒼白無血色的臉。“因為我不知道你是否能接受他。”
“他是我的孩子!”他不悅地說。
虎毒不食子,難道他還會加害自己的兒子不成?
“但是三年前的你,對親情並不注重,我怎麼知道你會怎麼想?”她放開他的手,站離他一大步,幽幽地說出心聲。“更何況,你對童年的遭遇耿耿於懷,無法正常面對或是管教小孩,我擔心你可能會在無意間傷害小孩。”
“我……”他頹然無語,無法提出反駁,不得不承認她的考慮不是全無道理。
對於過去,他的確無法完全釋懷,尤其在三年前,他對父母仍有深刻的怨恨,無法排除也不想排解。但這次重逢後,幾次經她善誘的開導,他心中的怨怒已慢慢消除了。
“他的名字叫程世迪,我們都喊他迪迪。”她學他跪在床邊,輕柔地撫摸兒子細小的手,哽咽地繼續說:“他已經昏迷三天了……他聽得到我們的聲音,因為每次我說到他最喜歡的東西時,他的手指會抽動……我現在只希望奇跡出現,他能夠趕快清醒過來。”
“迪迪、迪迪……”他輕輕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然後在他耳邊輕柔說話。“迪迪,爸爸來看你了。迪迪,爸爸好想聽你的聲音,你趕快醒過來吧……”說著說著,眼淚又滾落。
“迪迪,乖寶寶,別睡了,你不是想要爸爸嗎?你現在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爸爸嘍……迪迪……”她接著他的話,繼續說話給迪迪聽。
“迪迪,爸爸就在這裏,醒一醒吧,睜開眼睛看看爸爸……”辛韜接過凱璿遞來的面紙,擦掉眼淚繼續說:“爸爸今天第一次看到迪迪,可是爸爸好高興,因為迪迪是爸爸看過最可愛的小孩,我好想聽迪迪叫我爸爸呢,那一定是全世界最好聽的聲音……”
“韜……對不起……”程凱璿淚眼望向辛韜,這是她第一次為隱瞞迪迪的存在感到抱歉。
看到他為迪迪傷心焦慮的神情,她清楚知道他會真心疼愛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兒子,不管他適不適任,她的確剝奪了他知的權利。
“不用跟我道歉。”他另一手蓋住她柔嫩的手。“你說的沒錯,若不是經過三年的別離,讓我有時間和空間想通一些事,我應該還是頑固得像顆石頭,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韜……”
“我現在只希望迪迪趕快好起來,我們兩人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在仇恨上。”他憐愛地摸著迪迪粉嫩的臉頰。“迪迪,你聽得到爸爸的聲音嗎?爸爸也想聽你的聲音……”
突然間,迪迪的長睫毛眨了一下,嘴唇嚅動,仿佛在說話。
“迪迪!”凱璿最先有反應,她激動地貼近迪迪的臉。“迪迪,你是不是醒了?你睜開眼睛看媽咪呀!迪迪……”
“媽……咪……”這次的聲音大了一些,眼睫毛眨動三下後,終於睜開眼皮。
“醒了、醒了……”她激動地流淚,這次是開心的淚水。“迪迪,你終於醒了,你讓媽咪擔心死了……”
“迪迪,我是爸爸……”辛韜淚眼朦朧地跟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對望,仿佛看到了凱璿的小翻版。
“你真的是……爸爸?”迪迪的聲音嗄啞,但是靈活的大眼睛亮閃閃的,好奇地看著他。“爸爸,你……還會不見嗎?”
“我真的是爸爸,我再也不會不見了,你每天都會看到我。”這是辛韜給兒子的第一個承諾。
他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己在看到迪迪清醒時內心的激動,他發覺自己可以為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小生命做出任何犧牲。
尤其當迪迪用稚嫩的嗓音喊他爸爸時,那對他而言簡直是天使的聲音,是天籟!
“凱璿,謝謝你,這三年辛苦你了。”若沒有她的堅持和等待,他們一家子不會團圓。
“你不再怪我隱瞞迪迪的存在嗎?”看到他們父子倆自然的互動,程凱璿感動的淚沒停過。
人家常說父子天性,這句話絕對可以從他們身上得到印證,要不然怎會有現在的奇跡出現?
若不是他,她真不知道迪迪何時才會清醒,為此,她對他有著深深的感激和歉意。
“一開始覺得很受傷,但是我現在只剩下感謝,謝謝你替我生下迪迪,謝謝……”他流下感動和欣喜的眼淚,慎重地在她的紅唇印上一個深吻。
“親親、親親……”迪迪興奮地猛眨眼。
“對,親親。”兩人有志一同地分別在迪迪的臉頰印上一個吻,接著,相視而笑。
因為,他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心意——
他們仍深愛著對方。
“喂~~你每天在這裏,都不用上班喔?”程正錡心有不甘地瞪著霸佔寶貝金孫所有心神和注意力的臭男人。
辛韜和迪迪兩人坐在大廳的地上玩積木,其他人則分坐在沙發上,原想湊熱鬧將迪迪搶過來的程老爸因為技不如人,被迪迪“請”走,氣得一肚子火。
這個可惡的臭男人!打從迪迪清醒那一天起,就像影子般黏著迪迪不放,最讓人生氣的是出院回家後,他竟然堂而皇之地搬進客廳來打地鋪,說是要二十四小時守著迪迪。
吼~~騙了他女兒還不夠,現在又來對他的金孫下手,教他怎麼忍得下這口氣?
“爸……”程凱璿無奈地提醒道:“別忘了是他讓迪迪醒過來的。”光是這一點,辛韜就足以成為程家的座上嘉賓。
打從這個星期迪迪出院回家起,辛韜就堅持搬進來住,原本大力反對的父親禁不住迪迪的哀求,不甘心地答應了,但言語挑釁卻是越來越嚴重,她很懷疑父親會答應他們的婚事。
“哼!”說到這個,程正錡更惱火。
迪迪這個小兔崽子,虧他疼了兩年多,竟然比不過那個初見面的臭男人,實在大大傷了他的面子和裏子!
“我可以在家工作,就算不工作,養活一家人也不是問題。”辛韜沒將未來丈人的冷嘲熱諷放在心上,專心陪著迪迪玩積木,驚訝于兒子的天分。“迪迪,你好厲害!以後想蓋房子嗎?”
“對呀,我要蓋好高好高的房子喔!”因手術而剃光頭髮的迪迪笑得好開心,專心地蓋著自己的“高樓大廈”。除了後腦還貼著一塊紗布外,幾乎看不出他曾受到過嚴重的意外。
“迪迪想不想當爸爸和媽咪的花童呢?”辛韜與凱璿深情對望,突然心有所感,出其不意地發問。
看著迪迪迅速康復,辛韜心中除了感恩還是感恩,只想趕緊將凱璿娶進家門,一家三口享受天倫之樂。
程凱璿眼睛發亮,好笑地看他一眼,沒有出聲反對。
“想!”迪迪叫得好大聲。
“我不准!”程正錡大聲反對。
迪迪不知道程正錡反對的是辛韜和程凱璿的婚事,以為程正錡不讓他當花童,立刻站起來,爬到爺爺的膝上,抱著他猛親。
“爺爺,為什麼不行?迪迪想當花童啦!爺爺……”
“爺爺不是不讓你當花童……”被寶貝金孫一ㄋㄞ,程正錡的意志力全消。
“你的意思是答應我跟凱璿的婚事嘍?”辛韜藉著兒子製造的機會,趁勢見縫插針。
“我沒答應!”程正錡又吼了。
“你不答應我跟凱璿的婚事,迪迪怎麼當花童?”辛韜故意裝無辜地問。
“這是兩碼子事,別想混為一談!”程正錡的聲音越來越大。
“你能不能小聲一點?我耳朵很痛耶!”程方素雲聲音沒提高,但一個眼神就讓程正錡乖乖閉嘴。
“這是同一件事,因為我只要娶凱璿,凱璿也只能嫁給我,而迪迪的花童初體驗,當然是留給自家人嘍!”看到被管得死死的未來丈人,辛韜的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放鬆。
“你拋棄了他們母子三年,我怎麼能相信你是不是還會再犯?”程正錡不清楚他們當初分手的真正原因,一直以為是辛韜始亂終棄。
“爸,你誤會了,是——”程凱璿開口想解釋。
“當年是我不對,但我已經在錯誤中學習,得到了應得的教訓,我不會再犯了。”辛韜打斷程凱璿的解釋,將所有過錯攬在自己身上。
若不是他的死腦筋,硬是放不開過往,凱璿也不必有所防範,最後落得分手的下場。說到底,這全是他的錯。
上星期在醫院看到迪迪後,他離開醫院時,突然有個衝動,決定打電話給十幾年沒有聯絡過、已經各自婚嫁的父母。
原來,他心中的怨恨早被時間沖淡了,只是他一直認定自己怨恨他們,將這筆恨記得牢牢的。其實,都過了這麼多年了,還能剩下多少恨?
他知道他無法對親生父母產生親密的關愛,但他會定期跟他們保持聯繫,才不會辜負凱璿的心意。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很感謝他的父母,若不是他們把他生下來,他無法來到人世間,得遇真愛。
“我——”
“你好了喔,年輕人的事讓他們兩人自己解決,你不要插手!”老佛爺說話了。
“可是——”程老爸還想再說,卻被老婆打斷。
“走,跟我進去睡覺!”程方素雲將程正錡拉起來,順便抱過迪迪。“走,迪迪,我們去睡覺覺嘍!”
等到客廳只剩下他們兩人時,辛韜坐到沙發上,將凱璿抱到自己腿上,熱情地吻上她的紅唇,直到兩人氣喘吁吁才分開。
“你願意嫁給我嗎?”這個星期他都謹守本分,頂多只跟她親親嘴,不敢有任何逾矩行為,讓他已經忍到了頂點。
“除了你,我還能嫁誰?”她紅著臉,嬌羞地將臉埋在他懷裏。
上星期,他說他已經跟父母聯絡過,當下她就知道,他已經跨過最難過的那一關,他們之間再無障礙了……呃,除了她老爸。
不過,有老媽在,老爸完全不成問題。
“我已經在進行‘雲端’的重新裝修工程,再一個月就會完成,裏頭會有一間迪迪的房間,還有你爸媽的房間。”他們分手的那一天,他把‘雲端’的住處破壞殆盡,幾乎不能住處人,這趟回來下定決心娶她後,他才又再踏進“雲端”,並且重新設計,決定有個新的開始。
“你願意讓他們跟我們住?”她喜出望外地看著他。
她這幾天有些鬱鬱寡歡,就是煩惱著婚後要跟父母分開。這幾年父母幫她很多,而且他們年紀也大了,她無法放心。
如今,她竟然主動提起,怎不讓她開心。
“他們也是我的父母啊。”他真誠地回答。
這幾天跟程正錡“朝夕相處”,雖然每天被“削”到遍體鱗傷,卻是他第一次有“家”的感覺。
一個愛碎碎念的父親、一個有魄力的母親、一個溫柔美麗的妻子,和一個聰明活潑的兒子,這就是他想要的“家”。
“謝謝你!”她快樂地低呼一聲,在他臉頰印上一個吻。
“我不要你感謝我,我只要你的愛。”他又深深吻上她的紅唇,感覺到兩顆心毫無間隙地緊貼在一起。“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幸福笑靨,比外頭的輝煌燈火還耀眼迷人。
他終於破繭而出,不再作繭自縛,整個人看起來更加開朗,仿佛脫去了束縛多年的枷鎖。
三年的等待,換來一個疼愛兒子的好爸爸、寵愛她的好老公、孝敬丈人及丈母娘的好女婿,這個等待是值得的。
這三年,讓他們兩人更加明白婚姻的真諦,她知道,幸福已經降臨了……
【全書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 02:58:47
後記
忻彤
寫完書後,頭腦變得鈍鈍的,實在不知道要寫些什麼,轉頭看到小肥狗又在我腳邊趴睡著,眼睛一亮,反正好久沒有報告我家元元的近況了,今天就來出賣小肥狗吧!
這幾天一直想幫小肥狗拍照,只可惜它肥得不像話,堂堂邁入四公斤大關,不論從哪個角度照,都像只圓滾滾的小肥豬,沒有一張相片能見人,雖然一直想幫它減肥,偏偏家人都捨不得它餓,結果就越來越肥,唉……苦惱啊!
以前我曾提過小肥狗元元很膽小,原以為隨著年紀增長,它的膽子也可以長大一點,誰知它只長肉肉,膽子卻是一分也沒增加。
只要是會動的東西,它沒有一樣不怕。小到蟑螂,大到被風吹動的塑膠袋,它都能嚇到皮皮剉,常常讓我這個主人無言以對,真是恥辱啊!
小肥狗之所以會肥,除了愛吃以外,少運動也是主要原因,問題是它不愛動呀,連散步都像是要它的命。
有養過狗的人都知道狗最愛往外跑,就跟小孩一樣,只要聽到“散步”兩個字,都會興奮地又叫又跳,不是嗎?可偏偏我家的小肥狗不一樣,它只要聽到“散步”,立刻躲到床底下,仿佛那是最殘忍的酷刑。
每回要帶它出門,都要先上演一場拉鋸戰,等到把它從床底拖出來時,人狗都搞得筋疲力盡,火冒三丈,出去走走的興致也沒了。
說實話,小肥狗雖然膽小又貪吃,但它其實很奸巧,我老爸常說,它只差在不會說話而已。
你們有看過便便後會自動跑到人面前,要人擦屁屁的狗嗎?
我家小肥狗就會。
可能是我們從小就讓元元養成便便後要擦屁屁的習慣吧,每天它只要“解脫”後,就會火速沖到最靠近的家人面前,主動抬起後腿,等著人家幫它擦屁屁,如果它屁屁黏髒髒,它就會定在原位,嚇到不敢妄動,直到我們幫它擦乾淨,它才會恢復正常。
除此之外,它睡覺一事實上要鑽到棉被裏頭睡,跟我搶棉被,就算是現在這種大熱天,它也要鑽到被窩裏,熱得我一身汗。原因可能是它非常小的時候,我們都會在它睡的箱子上蓋布,讓它習慣暗暗的就是該睡覺的時候,沒想到這會變成它的習慣,沒鑽到被裏就睡不安穩。
從它的身上可以知道,習慣一旦養成,要想改就難嘍!
暫時先寫到這裏,如果有人要跟我分享家中寵物的趣事,我會非常高興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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