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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扶釵]戀戀心巢[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1:42     標題: [扶釵]戀戀心巢[全文完]

戀戀心巢 作者:扶釵

今天真不是她的吉日!
本來身體就不舒服了,經過湖邊又見義勇為去救人弄了一身濕
現在又遇上個半路亂認人的瘋子,惹得她也要發瘋!
原本她以為睡一覺起來就能回復原有平靜的生活
結果第二天眼睛一睜開
她才發現自己和這個瘋男人睡也睡過了
摸也摸遍了、看也看光了……
他口口聲聲說要對她負起責任
其實她也不是那麼介意啦!倒是他家傳的睡覺功夫頂吸引人
既然他那功夫只傳自家人,那她就委屈一點,和他湊合湊合吧……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2-11 11:54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3:02

第01節


  在洛陽城以西約莫兩天路程的某個城鎮中,有間名為「福悅」的茶樓。

  茶樓中的客人不多,二十張桌子此刻才坐了五桌的人,大夥兒坐得零散,各自談著他們的話題。然這之中卻有一人從一進門點了壺茶後,便靜默地坐在角落邊的位子上。

  那是一名年輕男子,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青色的衣衫,帶著一柄劍及一個包袱。那柄劍的劍柄以及劍鞘皆為純黑,就不知劍身是否也一樣了。

  一杯沖好的茶已放在桌上老半天,雖然他以右手握著茶杯良久,卻不見他舉杯品味。說也奇怪,一杯茶放那麼久照理說早該冷了,但那茶水卻仍舊飄著微微的熱氣,這情況著實令人難以理解。

  這名年輕男子左手撐著額頭表現出沉思的模樣,俊秀的臉上是一片平靜,平坦寬實的胸膛正以規律的節奏起伏著。

  男子默然又閒適的姿態深深吸引了茶樓內的幾位女性,她們不時地將視線轉向他!只為了多看那張俊臉一眼,然多看一眼,她們芳心的跳動便又快一分;只是,她們投給男子的熱烈視線始終無法令他有所感應地抬頭回望,這不禁令女子們感到失望。

  這會兒,茶樓有兩個客人上門了,一高一矮。他們走到離那男子最遠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壺茶及一些小點後又繼續他們的談話。其中那個高個兒名叫阿興,阿興是個標準的大嗓門,當他講話時整個茶樓都是他的聲音,所以每當他一開口,茶樓中的人都會忍不住皺起眉頭,只除了角落的年輕男子,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這兩天的天氣真是不錯啊。」阿興說。

  「是呀,咱們一路從洛陽來也挺舒適的。」矮個兒小張認同地點頭。

  就在這時,角落那名年輕男子的耳朵快速地動了下,隨即歸於平靜。

  小張接著道:「說起洛陽啊,這回可真是鬧翻天了。」

  「沒錯沒錯!」阿興大聲地應道。

  他們兩人簡單的幾句話立刻引起茶樓裡客人們的注意;好奇心人人皆有,其中一人開了口,「敢問二位,洛陽城發生了什麼大事?」

  「聽你這麼問,想必是全然不知嘍。看來東方世家是不打算讓這件事太過張揚。」小張忖道。

  「東方世家?你說的可是洛陽城裡的那個大戶?」那人好奇地大聲問。

  這時,角落的那名男子又有動靜了,他握著茶杯的食指急邃地彈動一下,接著又恢復了平靜。這一切看來像是個反射動作,只是不知是什麼原因造成他如此反應。

  小張點點頭,那人又急著問:「到底是什麼事,可不可以請二位趕緊說來聽聽?」

  「大家都想聽嗎?」見所有人一致點頭,小張頗為興奮,這可是他第一次有這種表現機會,讓眾人皆專心地聆聽他說話,一種小小的成就感充塞在他心中。只是……坐在角落的那名男子讓他好不順眼,他竟然連頭都不抬,難道那人一點都不好奇他接下來要說的事嗎?

  「小張,你在發什麼愣啊?你沒看到大家都在等你開口?」阿興伸手推了推小張,接著又在他耳邊大喊:「喂!」

  小張被阿興的大嗓門震得一陣耳鳴,他瞪了阿興一眼,然後又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洞,想減輕耳朵的不適。但見眾人皆等待他說話,於是他先向大家賠個不是。

  「真是對不起啊,剛才不知道怎麼地就出了神,還請各位見諒。」小張嘴裡雖是這麼說,心裡可把角落那名男子罵了好幾回。要不是一直盯著地!他也不會在說故事之前先出糗。

  「沒關係啦,還是快把東方世家發生什麼事說給我們聽吧。」一名客人說。

  「好,那我就開始說嘍。」小張先清了清喉嚨,然後開始道:「這東方世家的名氣大家都是知道的。」

  「是呀,然後呢?」

  「那麼,東方家的小姐東方巧兒想必你們也聽過吧?」

  砰!

  眾人還不及點頭,突然間一聲巨響便嚇掉了大家的半條命;大夥兒先是白著臉撫著胸膛,接著是重重地喘氣。

  他們有些僵硬地慢慢將目光調向出聲的位置,只見原本坐在角落的那名男子,此刻一張臉平貼在桌面,兩手攤平,茶水被打翻了,微熱的茶水正一滴滴地滴在地上。

  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那聲巨響是從何而來,而眾人之中只有小張表情古怪,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因為——他看到了!

  他看到那名男子在他提到「東方巧兒」時突然渾身一震,接著整個人就像失去支撐力般將他那張俊臉「砸」向桌子!

  「唔……」男子緩緩抬起貼在桌面的頭,他俊挺的鼻子微紅,眼睛張得大大的,其中沒有痛感、沒有愕然,只有深深的驚恐。

  他站起身,沒有看那群一直盯著他的人,只瞥了小張一眼,而那一眼竟使小張無端地直冒冷汗。小張不禁心想,那人該不會知道他在心裡笑他吧?

  年輕男子默默地拿起放置在桌上的劍及包袱,走到櫃台默默地付了帳,接著默默地走出這家茶樓,默默地在大街上行走,默默地,一切都是無聲無息……

  青衫男子走出茶樓後就直接離開了這個城鎮,他的呼吸中仍帶著適才的驚嚇,不久後,他來到了離那城鎮一里遠的樹林。

  「呼——」他重重地吐了口氣,一向閒散的神態已完全消失,此刻他的心情除了氣餒外還有著怒意。「要命!連睡個覺都不得安寧。」

  是的,睡覺。方才在茶樓中,他那「沉思」的動作不為別的,就是去找他自小來往到現在、一位膽肝相照的至交好友「周公」。本來他睡得好好的,卻有人提到了令他敏感的字眼,更嚇人的是那人竟然說出一個他一輩子都不想聽到、也不想去認識的名字東方巧兒!

  他明白茶樓中接下來要談的事,就因為那件事,造成他此刻必須前往洛陽。

  想起那件事,他心裡就有氣。那位東方大小姐自己要離家出走就算了,為什麼偏偏留書說要出來找他?而他又招誰惹誰了,為什麼得因為她的出走而負責?!

  天哪!他楊朔亭上輩子到底是欠了她什麼,為什麼她就是不肯放過他?

  楊柳莊——古墓山莊在長安近郊的別院,那是他第一次和東方巧兒相遇的地方。從第一眼見到她起,他的直覺反應就是不要招惹她;只是他不意惹,東方巧兒卻是死命地纏住他……

  「我要當亭哥哥的新娘子!」這是當時她在大廳上說的話,這句話不僅讓眾人愣住,更是把他嚇壞了!

  他猶記得那時恐懼緊緊地揪住他,他的寒毛一根根地豎著,然後他二話不說地拔腿逃離大廳。就從那刻起,他的噩夢開始了,她無時無刻地要他陪她,就算他擺出不耐煩的臉色她也不以為意,總是在他身後「亭哥哥、亭哥哥」地叫著,彷彿一種魔音,就連他在睡覺時,耳中都一直迴響著她的聲音。

  這種日不得安寧、隨時不得安睡的情況讓他的心情嚴重低落,更是差點逼瘋了他,於是半個月後,他帶著慘白到泛青的臉色趁夜離開了楊柳莊。

  那年,他十四歲,而東方巧兒八歲。

  在那之後,他從家人口中得知東方巧兒一直在打探他的消息,也偶爾會和她父親一同去楊柳莊,這也使得他有好些年不曾再踏入那個地方。直到三年前沒再聽說她有到楊柳莊之後,他才敢再次踏入。

  三個月前,他和大哥楊朔風、二哥楊朔行在追捕「摧花三惡」時,碰巧救了曲蘅——也就是他現在的大嫂。由於曲蘅當時昏迷不醒,大哥便將她帶回楊柳莊。在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大哥和曲蘅產生了感情,這也是眾人樂於見到的事。

  然而,三年未曾造訪楊柳莊的東方巧兒卻在那時出現了。因為莊內的人都向著曲蘅,所以她一來就看曲蘅不順眼,之後甚至還使詭計陷害曲蘅,差點害死了她!

  這一點也是他最不能原諒東方巧兒的,因為如果曲蘅真有個三長兩短,最傷心、最痛苦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大哥楊朔風啊!

  幾天前,東方家傳了封信到古墓山莊,說東方巧兒離家出走,留下的信上寫著要出來找他。他本不想理會這件事的,但他娘竟要他協助尋找。

  可惡!娘明知道他對東方巧兒是又恨又怕,竟然還要他去找她,他簡直嘔死了!

  唉,誰能救救他呀?他是「真心誠意」的不想再見到她……

  馬車的顛簸讓東方巧兒雙眉緊蹙,要不是她是個路癡不知如何前往長安,現在也不用受此委屈。

  她從沒坐過如此簡陋的馬車,又小又髒的,不知道幾百年沒清洗過了。這還不算什麼,最令她不滿的是,她竟然得和其他人一同乘坐,原本就小的馬車因此更形狹窄。而和她同車的那三個女人她看了就有氣,每一個人都哭喪著臉,好似全家人都死光了似的!

  唉……真懷念在家中的日子,不但出門坐的馬車好,吃的也是山珍海味。哪像現在,跟別人擠一輛車,路上也只吃一些乾糧,有時候還得露宿在荒郊野外,這可是她從來都沒有過的遭遇!

  不過這些她都忍下來了,只要能見到亭哥哥,她什麼苦都可以承受,真的。

  只是……不行了!她忍不住了!她的肚子……好疼哪!一定是吃的東西不乾淨才會這樣!

  「喂!」東方巧兒掀開前方的布簾,「停車,本姑娘要下去!」

  在前方駕駛馬車的兩名男子,一個皮膚黝黑、年紀看約四十,大家都稱呼他魯大。魯大不說話時看起來還算得體,只是一開口說話,他那一口黃牙及口中散發出的異味便教東方巧兒感到噁心。另一個男的則是阿武,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身材粗壯、喜好女色。由於東方巧兒長得俏麗秀美,所以他看她的目光中總是充斥著邪念,還好有魯大看照著,不然真不知道他會對東方巧兒做出什麼事來。

  「姑奶奶,又怎麼了?」魯大並沒有將馬車停下,只是有些不耐煩地問。

  他從沒遇過如此煩人、驕傲、脾氣又差的女人,還沒坐上馬車就開始嫌東嫌西,一下子嫌馬車小、一下子嫌馬車髒,再來就是拒絕和其他人同坐,食物也被她嫌棄得比狗吃的還不如。哼!要不是看她有利用價值,他才不想招惹這種女人。

  沒關係,他就快甩開她了,下午馬車就要進入徐州,將這潑辣的女人交給劉嬤嬤後,他拿了錢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剩下的事就讓劉嬤嬤去傷腦筋,反正她對馴服不聽話的女人最有一套了。

  不過……說真的,這女人還真笨,過了那麼多天她還沒察覺到不對勁,還一直以為馬車的目的地是長安。天曉得他這輛馬車上載著的可都是賣身到徐州的女人哩。不過這樣也好啦,讓他多賺一筆。

  「我……我肚子不舒服啦,快放我下去!」東方巧兒微紅著臉命令。

  「姑奶奶,您不能忍一忍嗎?再一個時辰咱們就可以進城了。」

  「這怎麼忍得住啊!快給我停下來!」東方巧兒斥道。

  「嘖,麻煩的女人。」魯大輕啐一聲。

  「你說什麼?」東方巧兒聞言怒瞪著他。

  「沒什麼。」魯大忙搖頭。現在還是別惹她不開心!免得她大小姐一氣之下跑走,要是追得回來還好,追不回來他可就白白損失了一筆銀子。

  魯大將馬車停靠在路旁,正想跳下車帶東方巧兒去一旁的林子裡解決她的需求,阿武卻開口說:「魯大,我帶她去就好了。」

  「你!」魯大抬高一道眉,對他的話有些遲疑。

  「放心,不會有事的啦。」阿武知道魯大在擔心什麼,向魯大保證道。

  「好,就你帶她去吧。」他以眼神警告阿武別亂來。

  阿武喜孜孜地帶著東方巧兒走進林中,東方巧兒根本沒注意到他臉上帶著詭異的神情,一心只想快點讓自己的肚子好過些。

  找了個隱密的地方後,東方巧兒快速地解決自己的需求,之後她走回阿武的身邊說道:「這裡有沒有溪水啊?我想洗把臉清理一下。」

  阿武聞言眼中閃動著異光,「當然有嘍,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

  「太好了,那你快點帶我去吧。」

  「往這邊走。」阿武走在前頭帶路。

  兩人走了好一段路才看到一條溪流,這條溪清澈見底、水流平穩,東方巧兒一見便快速地奔向溪邊。她洗了手後潑了些水在臉上,清涼的感覺讓她感到全身舒暢。

  「真舒服。」東方巧兒開心地說,拿出懷中的手巾緩慢地拭去臉上的水珠,享受著難得的清閒時光。然她這副優雅閒適的模樣卻教阿武看得心猿意馬,他忍不住走向前,伸手觸向東方巧兒嫩白的嬌容。

  「啊!」東方巧兒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氣沖沖地對阿武罵道:「放肆!誰准你碰我的?」

  對於她的反應,阿武先是一愣,然後賊笑起來,「嘿嘿,才碰一下而已嘛,何必那麼緊張呢?」

  「你……小心我砍了你的手!」東方巧兒拿出隨身的匕首指著阿武。

  「砍我的手?哈哈哈,你有那能耐嗎?」阿武可是一點都不相信東方巧兒有能力傷他。

  「是嗎?」東方巧兒不待阿武反應便挺身向他進攻。

  東方家是武林世家,武學造詣自是不同常人;但由於東方巧兒不愛學武,家中的長輩們因憐惜她也就任由她去,所以東方家傳的各項武功她除了學到些皮毛外還是一些皮毛,應付一個軟弱無力的市井小民還過得去,但遇上了阿武這種孔武有力的莽漢可就完全沒有用處了。

  只見阿武輕易地閃過她一刀,待她回過頭要再刺他時,阿武精準地抓住她的右手,用力一握,匕首便從她手中脫落。

  「啊!好痛!」東方巧兒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放開你的髒手!」

  「待會兒這雙手可是要摸遍你全身的,你怎麼可以說它們髒呢?」阿武邪淫地說道。

  「你在胡說什麼?!」東方巧兒驚道,「我可是你們的客人,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客人?哈哈哈……」阿武狂笑著,「你也真是笨得可以了,你知不知道那輛馬車上載的那些女人是做什麼的?」

  「她們……她們不是跟我一樣要去長安的嗎?」東方巧兒直至此刻才發覺不對勁。

  「什麼長安啊,剛好和它反方向,咱們是要去徐州。」

  「徐州?!」東方巧兒瞪大眼睛。

  「至於那三個姑娘則是賣身到徐州當娼妓去的。」

  東方巧兒聞言臉色大變,「娼……娼妓?!」

  她被騙了……她被他們兩個人騙了!難怪馬車上那三個女人的臉色那麼難看。那……她呢?她該不會也會被他們賣入妓院吧?

  「瞧你的姿色,經過劉嬤嬤一番調教後,肯定會紅遍整個徐州。」阿武伸手要撫東方巧兒的臉,卻被她張嘴反咬一口。

  「啊!」阿武叫了一聲,抬起被咬的手放到嘴角,舔著東方巧兒在他手上留下的痕跡,「等得不耐煩了是嗎?」

  東方巧兒還來不及意會他的話便被他推倒在地上,當她想爬起身時,阿武卻整個人欺上了她,將她結結實實地壓在身下。

  「放開我!」東方巧兒花容失色地大叫,雙手擋在胸前想推開他的身體,卻徒勞無功。「快點放開我!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哪管你是誰,反正待會兒你就只是個被我玩過的女人罷了!」阿武將他的嘴貼向東方巧兒的嫩頰,貪婪地親著她,一隻手抓住她的雙手將它們推向頭頂,另一隻手則撫弄著她嬌小的身軀。

  東方巧兒何曾受過這種屈辱,在家中,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誰不順從她,誰不將她當個寶?沒想到現在卻面臨……

  「我可是洛陽東方世家的大小姐,你敢動我一根寒毛,我爹他們絕對會把你碎屍萬段!」東方巧兒喊道。

  「東方世家?」阿武抬起頭。

  「怎麼,怕了吧?」東方巧兒見阿武停下動作,以為他是懼怕東方家的名聲,一臉傲然地說:「怕了就快點放開我,我還可以饒你一命。」

  「怕?哈哈哈……我聽說東方家的小姐驕蠻無禮,早該被人修理修理了。那我就來當那個修理你的人,這算是造福全洛陽城的百姓,也順道為我的後代積點陰德。」

  東方巧兒臉上血色盡失,當阿武再度欺上來時,她只能使勁地反抗。她忍不住懊悔自己為什麼不把武功學好,還有,為什麼沒有人來救她?

  「救命啊!」她大喊著,「你放開我!色魔、混蛋、人渣……」

  她喊著曾聽過那些罵人的字眼,只是任憑她再怎麼喊、再怎麼罵,依舊沒有人來救她,也不見阿武停下手!

  嘶——

  衣服撕裂的聲音震住了東方巧兒,她低頭一看,自己白雪似的裸肩此刻正暴露在陽光下。阿武見她肌膚細膩滑順,嫩得彷彿快滲出水來,這樣的情景猶如最佳的催情劑,他邪淫的眼中已然冒出熊熊的烈火,倏地狠狠啃住她潔淨無瑕的處子香肩!

  「啊——」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使得東方巧兒失聲大叫,她瘋狂地扭動,雙手終於掙脫了禁錮,她發了瘋似地捶打著阿武,但他仍不為所動。

  阿武一寸寸地將東方巧兒的衣衫褪下,她的反抗對他根本不具任何威脅,那只會增加他對她的慾望罷了。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東方巧兒的哭聲開始破碎,她知道,若再沒有人來救她,她的清白將會毀在這名男子手上。「放開我……拜託你,放了我……」

  阿武此刻根本無暇理會她的話,他盡情地品嚐這香甜的嬌軀,直到忘我的境界……

  「阿武,你在做什麼?!」魯大的聲音頓時響起。由於阿武他們遲遲沒有回去,他心想會不會出事了,於是便過來看一看。至於馬車上那些女人他也不怕她們逃跑,因為她們都知道只要一逃跑,她們的家人就會遭殃。

  阿武一愣,抬頭看著循跡而來的魯大,而魯大見阿武竟然違背他的意思則是怒火高張,大步走向前狠狠地踹開阿武!

  「哎喲!」阿武被魯大有力的腳一踢,人就往旁邊滾了兩、三圈,半邊身子開始發疼。

  「誰准你幹這檔事的!」魯大氣得又踢了他一腳,「她可是我們要高價賣給劉嬤嬤的,被你玩了之後還有什麼價值?啐!」

  「魯大,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啊!」阿武解釋道。

  「受不了?你以為你幾百年沒碰過女人了?受不了不會自己解決一下?!」魯大怒瞪著他。

  「我……啊!」阿武本還想再說什麼,卻突然叫了一聲。

  「叫什麼?!」魯大口氣不善地叱道。

  「她跑了!」

  「誰?」魯大轉身看阿武指的方向,只見穿著破碎衣衫的東方巧兒已跑離他們好一段距離。「該死!」

  魯大見阿武仍舊坐在地上不禁氣極,「你還愣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追!」

  「是!」

  幽靜的「天水谷」中,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正在廚房中忙著。

  妻子忙著換包子,而丈夫則是在灶旁生火。待妻子捏了十來個包子後,丈夫便將包子放進蒸籠中。

  「放,」妻子喚著丈夫,「你想這些肉包子夠嗎?」

  「夠了,風兒他們吃不了那麼多的。」丈夫手環住妻子的肩,將她帶離廚房,兩人來到屋前空地的一張長椅上並肩坐下。

  「可是風兒喜歡吃我做的包子呀,我擔心他如果吃不夠會搶了我替孫媳婦準備的份。」五天前,當風兒帶著他的新婚妻子到這裡見他們時,她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孫媳婦兒,所以她不想讓她受到委屈。

  「呵……」丈夫聞言輕笑,愛憐地伸指點了點她的鼻頭,「你以為風兒會像你一樣,吃不夠就搶別人的來吃嗎?」

  「放,你怎麼這麼說嘛!」妻子聞言羞紅了一張臉,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搶人家東西吃了。紅霞在她臉上停留一會兒後隨即又消失。「等風兒他們從城裡回來,包子也差不多可以吃了。」

  「唉,每次孩子們一來,你心裡想的就只有他們,都沒有我的存在了。」丈夫感歎道。

  「都多少歲數了!還跟孩子們吃醋。」妻子笑靠在丈夫平穩的胸膛上。

  這對夫婦是楊放以及寒悠然,楊放是個已屆七十的老翁,而寒悠然也已六十幾了,但由於夫婦兩人養生有道,因此歲月並沒有在他們身上留下太大的痕跡。他們的發依舊如烏木般漆黑,身子也仍舊硬朗健康,只有時間的線條微微地鋪排在他們臉上,但仍無損他們如仙人般絕色出塵的風采。

  結縞已五十載的他們居住在人煙罕至的天水谷,天水谷常年氣候溫和,有珍禽異獸、有百花圍繞,另外他們也在此種植了一片桃花林。桃花本在春季才盛開,然這裡的桃花卻是時時綻放,那絕麗的景色讓這山谷仿若人間仙境。

  另外,在山谷後方有一座天然的湖泊,碧波蕩漾像是有生命似地,他們所住的屋子便是建造在湖畔。屋子的四周圍種著一種紅色的花朵,嬌艷欲滴猶如美人含笑;而他們的屋子是以綠竹搭成的,除了主屋外,還另蓋了幾間小屋,素雅潔淨,住在其中總令人忘卻憂愁。

  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一陣清脆的鈴聲突然響起。

  「是風兒他們回來了嗎?」寒悠然問。他們在谷口裝設了報信器,只要一有人踏進山谷,院子裡的鈴鐺就會響起。

  楊放沉吟了下,「不是。」

  「那會是誰呢?這山谷很少會有人過來的呀。」

  「咱們去看看。」楊放牽起妻子的手站起來,一瞬間兩人便消失在院子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3:23

第02節


  淚水仍持續地在臉上泛流,東方巧兒一雙眼都已經哭腫了。她視線模糊地胡亂跑著,沒有目標也沒有方向,就算迷失在林中或遇到毒蛇猛獸也沒什麼好怕的,因為再也沒有比落入那兩人手中還要糟的了!

  「姑娘,一切都是誤會,你快停下來聽我們解釋啊!」魯大大喊道。

  「我不要!我寧願死也不要被你們賣去徐州當妓女!」東方巧兒哭喊著。早知道會遇到這種事,打死她她也不會離家出走。現在她好想家,她好想回家呀!

  魯大聞言,狠狠地瞪了跑在他身邊的阿武一眼。既然那女人已經知道一切,那他也沒必要再多做解釋了,於是他對東方巧兒發出狠話,「你這個臭女人!要是被我達到,我非砍了你的腳不可!」

  東方巧兒聽了更是死命地往前跑,但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誰會來救她呢?她心中正感到絕望時,突然間,她聞到了淡雅的香味。

  「是花的香味?」東方巧兒輕聲道,下意識地循著花香傳來的方向奔去。

  很快地,一片花圃呈現在她眼前,她有些驚奇地停下腳步,花圃中有各式各樣的花種,在盛開的花朵上有蜜蜂來來往往的採蜜,而教她欣喜的是,從這花排列的形式看來……像是有人特意栽種的!

  這裡有人?!太好了,說不定她得救了!

  「臭娘們,你跑不動了吧!」魯大和阿武已從後方追來,見東方巧兒停在原地不動,以為她已經放棄逃跑了。

  「啊!」東方巧兒猛地彈跳一下,魯大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她趕緊提起腳步繼續往前跑。

  「你還敢跑!」阿武喊道。

  東方巧兒拖著疲累的身子跑著,覺得雙腳越來越重,沉重得讓她抬不起來。怎麼還沒看到有人出現呢?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漸漸地,眼前出現一片桃花林,沒想到她才踏進一步,卻一個不慎被地上突起的石頭絆到,失去了平衡的她,整個身子狠狠地摔到地上,頭也準確地撞上另一個突出的石塊,她感覺到那一瞬間的疼痛後,眼前便被一陣黑霧包圍,最後陷入無知覺的世界……

  「呼……這臭娘們真會跑!害……害我們……追那麼久。」魯大急喘著氣站在昏厥的東方巧兒身旁,一對細小的眼睛死瞪著她。

  阿武也上氣不接下氣地道:「魯大……現在……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把她扛回去啊!」魯大瞥了阿武一眼。

  「誰來扛?」

  魯大踢了阿武一腳,「你還好意思問,要不是你,我哪需要追她追得半死?」

  「喔……」

  就在阿武認命地準備彎身扛起東方巧兒時,一個溫和柔細的嗓音說道:「這種吃力的工作不如交給我們吧。」

  兩人循聲一瞧,只見一對男女站在離他們只有十步遠的地方。

  怪了,他們倆什麼時候出現的?剛剛明明沒看見他們呀!魯大和阿武同時想著。

  「你們是誰?」魯大問。他第一眼見到這兩個人就覺得他們似乎不太好惹。

  「我們是這裡的主人,身旁這位是我的丈夫。」寒悠然淡笑地回答,然後又繼續適才的話題,「你覺得我剛才的提議如何呢?」

  魯大蹙眉,手指著東方巧兒對寒悠然警告,「這女的可是我們的人,你們少多事,老太婆。」他接著面對阿武,「快把這女人帶走。」

  「老太婆……」寒悠然輕聲重複,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皺起眉頭一臉憂愁地問著丈夫,「放,我看起來很老了嗎?」

  其實她看起來一點都不老,她的外表甚至比四十歲的魯大還年輕。

  楊放感到好笑地看著她,「不,你看起來還是一樣年輕,是他在胡說八道。」

  一聽丈夫這麼說,寒悠然馬上眉開眼笑,「我就知道是那個人在騙我。哼,看我怎麼修理他。」

  楊放阻止了寒悠然的行動,「讓我來吧,別弄髒你的手。」

  只見他身子一動,接著聽到「啪啪」兩聲清脆的聲響後,他又出現在寒悠然的身邊。

  「哇啊!」

  彎身正要抱起東方巧兒的阿武聽到魯大痛苦的叫聲,抬頭一看,卻見魯大雙頰腫脹,眼角還流出了淚水。

  「魯大,你怎麼了?」阿武感到莫名其妙,剛剛他的臉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腫成這樣?

  魯大想開口說話,但臉頰的疼痛卻讓他說不出話來,他只能用顫抖的手指著楊放。

  「魯大,是他搞的鬼嗎?」阿武問。

  魯大點點頭。太可怕了!那人的動作快得讓他根本看不清。之前聽到這對夫婦的對話時他已經有所防備了,沒想到那人的行動卻是快得驚人。」瞬間便來到他面前重重地賞了他兩巴掌,讓他根本來不及抵抗!

  「你們活得不耐煩啦!」阿武一臉惡相地走向前,掄起拳頭毫不留情地襲向楊放。

  只見楊放和寒悠然輕輕一縱便來到阿武身後,寒悠然童心大起地踹了阿武的屁股一腳,看他力量極輕的一腳,其中卻隱含了強大的內勁,使得阿武整個人撲倒在地上,跌了個狗吃屎。

  「哈哈哈……真好玩!」寒悠然笑道。

  阿武痛得爬不起來,趴在地上哀哀叫。現在魯大終於明白他們遇上的不是尋常人,而是武林高手,如果再和他們周旋下去,慘的只有自己。於是他趕緊扶起阿武,飛也似地逃離了這裡。

  寒悠然停住了笑,「怎麼這麼快就走了?我還沒玩夠呢。」可惜之情反映在她臉上。

  「回送你一句話——都多少歲數了,還這麼愛玩。」楊放的語氣中帶著挪揄。

  「怎麼,你不喜歡呀?」寒悠然微噘著嘴。

  楊放一笑,「喜歡極了。」

  寒悠然聞言,微紅了臉。她牽著楊放的手來到東方巧兒身邊,見東方巧兒上身衣衫破碎,她眸中閃過一道令人費解的光芒……她搖搖頭甩開思緒,蹲下身子檢視東方巧兒額上的傷口,再把了把她的脈。

  「幸好無恙。」寒悠然釋然地站起,接著對楊放道:「放,咱們帶這小姑娘回去吧。」

  「嗯。」

  將東方巧兒安頓好之後,寒悠然緩緩地走到屋外,來到一張由粗厚的樹幹所切割成的實心圓木上坐下,靜靜地看著劈柴的丈夫矯健的身軀,臉上洋溢著無比的幸福。

  清脆的鈴聲再度在院子裡響起,楊放將劈好的木柴堆置在一邊後對寒悠然道:「這回是風兒他們了。」

  「啊,我去看看包子蒸好了沒?」

  楊放失笑地看著妻子匆忙走進廚房。

  不一會兒,只見一名黑衣男子偕同一名白衣女子走來,黑衣男子身上散發著傲氣,隱隱有著渾然天成的領導者氣勢。此刻,他那精銳睿智的黑眸正溫柔地鎖在白衣女子身上,彷彿那女子是他今生最深最濃的依戀……事實上,她的確是。

  白衣女子的容貌堪稱天下絕色,纖細柔美的身段,巧奪天工的細緻五官,清靈可人的氣質,這一切都足以奪取眾人的呼吸,而她身上更有一種讓人想永遠呵護、疼惜的特質。

  「爺爺,我們回來了。」他們一進入院子便同時開口道,這情況讓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

  「嗯。」楊放點點頭,「風兒、蘅兒,你們奶奶已經做好了包子等著你們喔。」

  楊放的話才說完,就見寒悠然臉帶笑意地從廚房走出來,「風兒、蘅兒,你們回來得剛好,包子正好可以吃了。」

  這一對年輕男女正是古墓山莊的莊主楊朔風及他的新婚妻子曲蘅。兩人前不久才拜堂成親,成親之後楊朔風便帶著曲蘅出莊遊玩,順便來這幽靜的山谷見他的祖父母。

  「蘅兒,奶奶親手做的包子最好吃了。」楊朔風對曲蘅說道,同時也間接地誇讚了寒悠然的手藝。

  「謝謝奶奶。」曲蘅笑得像一朵花兒似地。

  「別說什麼謝不謝的。」寒悠然愛憐地牽起曲蘅的手,接著又一臉怪罪地對楊朔風說:「沒想到咱們的風兒不一樣了喔,從小到大吃了那麼多我做的包子,這回可是我第一次聽見你說好吃。」

  「奶奶……」楊朔風失笑,沒想到她老人家還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當時不停點頭不就是代表好吃了嗎?不然他也不會一直吃她老人家所做的包子。

  「走走走,咱們都進屋裡去吧。」寒悠然也不想再為難他,牽著曲蘅的手往屋內走去,楊放和楊朔風則跟在後頭。

  寒悠然一進入廳中便要曲蘅稍待,她走進和大廳只有一簾之隔的廚房端出了一盤熱騰騰的包子。這包子看似平常無奇,但一動手剝開它,就能立刻發現包子的外皮柔軟又極富彈性,看起來相當的可口,而包子的餡兒則是寒悠然用獨家的香料混合豬肉及竹筍調製成的,香氣濃郁,嘗起來肉質鮮美、口感十足,只咬一口便會讓人永遠記住它的美味。

  「哇……好香喔,奶奶做的包子真好吃。」曲蘅一臉滿足地說。

  「好吃就多吃點。」寒悠然開心地道。

  「嗯。」曲蘅點頭,繼續吃著手中的肉包。

  曲蘅吃包子時那專注又甜美幸福的笑容,讓在場的三人看了都捨不得移開視線,心想,這世上所有的美景也敵不過她那天真可人的笑顏……

  突地,楊朔風轉頭看著楊放,然後瞥向大廳左後方的房間問道:「爺爺,誰在那裡?」原來楊朔風聽到了有細微的聲音從那房間傳出,因而心生警覺,但見爺爺一臉平靜的模樣,顯然他早知道那房裡的人,因此才有此一問。

  「是一位姑娘。方纔我們在桃花林的入口救了她,她現在還昏迷著。」楊放解釋道。

  楊朔風隱約地聽到那人呢喃著一個人名,那名字和她的聲音令他感到熟悉,他慢慢地皺起眉,眼神漸漸轉為冰冷。

  「朔風,怎麼了?」曲蘅明顯地感覺到楊朔風情緒的轉變,急忙握著他的手問道。

  楊朔風看著曲蘅,眼中的冰冷立刻融化,「沒什麼。」他拉起她的手,一起往那房間走去。

  「風兒?」寒悠然對楊朔風的行為感到不解。

  「一起去看看。」楊放道。

  當楊放和寒悠然進入房間時,便瞧見楊朔風一臉冷峻地看著那位姑娘,銳利的眼神甚至還帶著殺意,而他身旁的曲蘅則是一再地安撫他。至於被楊朔風瞪視的對象,口中不停地喚著——亭哥哥。

  「朔風,別這樣,事情都過去了,我不是也沒事了嗎?」曲蘅柔聲道。

  楊朔風不回話,仍舊眼神陰冷地看著床上的東方巧兒。

  「朔風……」

  「蘅兒,怎麼回事?」寒悠然問。

  「奶奶,這……」曲蘅欲言又止,最後才說:「爺爺和奶奶救回來的這位姑娘是東方巧兒。」

  「東方巧兒」這四個字讓楊放和寒悠然瞬間明白了孫子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在兒媳藍海桐定期送來的家書中曾提到那時候發生在風兒及蘅兒身上的事,自然也提起了那名肇事者東方巧兒。事後,風兒無法原諒東方巧兒的惡行,若不是有蘅兒在一旁求情、安撫他的情緒,他早就殺向東方家要東方巧兒的命了。

  難道真是冤家路窄?竟讓風兒在這裡遇到了東方巧兒……

  楊朔風冷殘地看著東方巧兒,就因為她的驕縱、她的妒忌,毀了蘅兒的父親及師父十六年來所費的苦心及功夫,將蘅兒逼上了絕路!若不是在最後關頭有白狼雪孤賜藥相救,只怕他的蘅兒已不存在了!

  想到這點,他更是緊握著拳頭,手上的青筋明顯地浮現,極力地克制著自己心頭那股殺人的衝動!

  「朔風,」曲蘅見楊朔風神情越來越冷,她腦筋一轉,以雙手包住楊朔風的右手,再用顫抖又無助的語調說道:「你這樣子……讓我好害怕。」

  楊朔風聞言輕顫了下,慢慢地回過頭看著身旁的曲蘅,見她眼中閃動著哀求的淚光,他的手漸漸放鬆了,表情不再凌厲,眸光也轉為和緩。

  「蘅兒。」他將曲蘅摟進壞中,捨不得看到她眼中有淚——當然,他也沒看到曲蘅臉上釋然又機巧的笑容。

  好一會兒後,楊朔風才對楊放和寒悠然道:「爺爺、奶奶,我和蘅兒今天就離開。」

  「朔風?」

  「風兒?」

  曲蘅和寒悠然同時開口,不太明瞭他為何這樣決定。

  楊放只是靜靜地看著楊朔風,然後才道:「我明白了。記得把奶奶為你們做的包子帶走好在路上吃。」

  「嗯。」楊朔風點頭。「爺爺、奶奶,我們下回再來,你們保重。」

  楊朔風牽著曲蘅的手往房門口走去,曲蘅見狀急忙向楊放二人道:「爺爺、奶奶,再見。」

  「有空再來喔。」寒悠然道。

  「好。」曲蘅笑了笑,和楊朔風走出了房間。

  寒悠然盯著房門,開口問丈夫,「放,風兒為什麼急著走?」

  楊放無奈地揚起嘴角,接著又歎了口氣,「你也看見風兒一副想殺人的模樣吧,他如果再待下去,只怕真會控制不住地動手殺了東方巧兒,所以他才選擇離開。畢竟……誰傷了蘅兒,風兒便會要那人的命。」

  「你們祖孫倆的性子一樣烈。」

  對妻子的話,楊放只是回以一笑,然腦中卻又再度想起那段刻骨銘心的回憶,錐心之痛也隨即傳來。他非常明白孫子此刻的心情,因為當年他也曾為了妻子而親手殺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楊朔亭百般無奈地騎在馬背上,像在散步似地以緩慢的速度一步步向前行。

  他讓馬兒隨它的心情行走,它要停就停,要跑就跑,但他會控制不讓它跑太快,反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是讓爺爺奶奶等得不耐煩,親自將東方巧兒那女人送回家去。

  「唉,怎麼偏偏在天水谷呢……」楊朔亭歎道。

  楊朔亭會這樣哀聲歎氣是有原因的,因為天水谷偏僻又隱密,在正常的情況下根本不會有人到那兒去,沒想到東方巧兒當時因為被追趕,在心神慌亂之下胡亂跑著,才在不經意間闖進了山谷,也救了自己一命。

  楊朔亭又歎了口氣,先前爺爺已利用古墓山莊專有的千里鳥將東方巧兒的訊息傳送到洛陽東方世家去,而那時他也正好到了東方家。

  天水谷的位置,東方家中只有一人知道—那就是和爺爺交情甚好的東方老當家東方剛。但他見東方老當家年紀已一大把了,總不能為了帶回東方巧兒而勞動他老人家,而若是指點道路要人前去接她也不可能,因為爺爺奶奶不愛外人打擾,於是他只有認命地跑這一趟了。

  「唉……」楊朔亭三歎,這路程已經被他從十天拖成了二十天了,照這種緩慢的進度看來,明天日落前他就可以到達山谷。想到未來的幾天都得面對東方巧兒,他就覺得人生無希望。

  他搔搔頭,懶懶地抬頭看著天空,然後很高興地發現,「啊!天色有些暗了,得找間客棧休息睡個覺,明天再繼續趕路吧。」

  其實他分明是睜眼說瞎話,現在才剛到申時,天還亮得很呢;而且照他這種速度,恐怕連螞蟻都走得比他快!

  正當他愉悅地吹起口哨時,一陣求救聲傳了過來,他心神一凜,拉緊韁繩策馬奔往聲音傳來的方向。

  「救命啊!救命啊!」幾個小孩子在一個湖邊大聲叫著,有些膽子小的人還哭了出來。

  只見有一名孩童正在水裡激烈地掙扎著,雙手不住地胡亂擺動,小小的頭拼了命地揚高,生怕自己呼吸不到空氣。眼見孩童漸漸地使不上力了,湖邊的小孩們更是急著大叫。

  這時,突然同時有兩條身影飛躍入湖中,利落地由兩個不同的方向劃向溺水的孩童。

  這其中一人正是楊朔亭,他聞聲而來見到有孩童溺水,二話不說立刻下水救人。在他下水的同時,他看見有另一條身影跳進湖中,也正以急快的速度靠近相同的目標。

  當兩人同時觸碰到那名溺水的孩童時,楊朔亭看見了那人的面容,臉色倏地一陣慘白。

  那是一名女子,麥色的面容上有著令他熟悉的五官。楊朔亭在驚嚇之餘,忘了自己人在水中,忘了四肢要划動,整個人就這樣愣愣地往下沉去!

  女子見要救人的人卻自己溺水了,惱得緊皺了雙眉。由於無法一次救兩個人,於是她先將孩童拖到岸邊去,然後又回頭潛進湖裡找尋楊朔亭的身影。

  游到接近湖底的地方,她看見了楊朔亭,她快速地游近他,見到楊朔亭雙眼睜得老大,嘴巴也張得開開的,看來似有生命危險,她趕緊握住他的手臂欲將他往上拉去,但沒想到她才一碰到他,他就全身一陣劇顫,接著像是見鬼似地眼露驚恐,自己掙扎往上游!

  女子見狀急忙追上,當浮出水面時,女子急促地換了口氣,而她沒料到楊朔亭一見到她便立刻慌亂地往岸邊游去。

  「喂!」女子心中著實感到莫名其妙,立即追了過去。

  來到了岸上,楊朔亭虛軟地靠在一棵樹上喘氣。適才在水底待了一些時間並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現在會這樣全是因為受到驚嚇的緣故。

  女子一回到岸上,立刻關心地走到他身邊,「你還好吧?」

  「喝!」楊朔亭驚叫一聲,急忙往後退了十步。「你……你別過來!」

  女子納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心想他或許是因為剛才的溺水而嚇掉了魂。

  「你到底要不要緊?有沒有覺得不舒服的地方?」她擔憂地問。

  「只要你不過來,我就覺得很舒服了。」楊朔亭懼然道。

  女子聞言皺起雙眉,心中怒氣微升,「喂!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話很傷人?」

  楊朔亭不理會她的話,只對她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女子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我不在這裡,那請問我該在哪裡?」

  「東方巧兒!你不是應該在天水谷嗎!」原來楊朔亭會有如此恐慌的反應,全是因為眼前這名女子是令他又恨又怕的東方巧兒!

  「東方巧兒?」女子再度因他的話一頭露水,她雙臂環胸,「喂,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認錯人?他楊朔亭怎麼可能認錯人!這張臉、這副惱怒的模樣分明就是那位東方大小姐,她就算是化成了灰他也認得出來!一臉累積已久的怨怒升了上來。

  「東方巧兒!你這女人真是無聊到了極點,我壓根不想見到你,你竟然還留書說要出來找我,害我千里迢迢地從終南山到洛陽,再從洛陽到天水谷來接你回家,你也真夠本事了!」

  楊朔亭的惡言惡語讓那名女子由怒轉笑,她輕聲道:「我好像遇到了一個瘋子。」

  「你說什麼?」楊朔亭清楚地聽見她的話。

  女子深深地吸了口氣,好聲好氣地說:「這位公子,請你看清楚!」她指著自己的臉,「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什麼東方巧不巧兒的。」

  「東方巧兒,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楊朔亭一點都不相信她的話。

  女子聞言脾氣也上來了,怒道:「喂,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啊?」

  「你……」楊朔亭緊握雙掌忍住揮向她的念頭,「你馬上跟我回洛陽!」

  「你這人真的有毛病,我去洛陽做什麼?」

  「你才有毛病,你家就在洛陽,你不回去,我怎麼對東方家交代?」見到東方巧兒,楊朔亭的語氣就是好不起來。

  女子受不了的撫著頭,「該死,我頭又開始疼了。」原本她就不舒服了,經過湖邊見有人落水便急忙下水救人,弄得自己一身濕,現在又遇上這個半路亂認人的傢伙,今天真不是她的吉日。

  對了,說到救人……她瞥向對岸那群孩童的方向,然那兒已是空無一人,她想那溺水的孩童應該是無恙吧。

  她搖搖頭也準備離去,卻被一隻大手攔了下來。她抬頭怒瞪著楊朔亭,卻發現自己的身高只及他的胸膛,而她得將頭抬得老高才能看到他的臉,這種弱勢的情況更讓她頭痛欲裂。

  「好狗不擋路。」

  「我是人,當然可以擋。」楊朔亭輕鬆地回道。他常和二哥鬥嘴,對於言語上的反擊少說也有些功力。

  「哼!」女子手一伸欲撥開楊朔亭放在眼前的手,沒想到她的手都還沒碰到他,他的手卻自動縮了回去;她見狀便跨步向前走。她不知道楊朔亭根本不想和她的身體有所碰觸,所以見她伸手便立即閃避。

  「你想去哪裡?」他在她身後問道。

  「回家。」女子回了短短的兩個字。

  「你家不是往這邊。」

  「我家就是往這邊。」

  「你是路癡啊!」楊朔亭叫道。

  「你才是瘋子!認錯人了還不知道,簡直是白癡到了極點!」女子氣呼呼地不願回頭看他,直接對著前方喊。

  「你竟敢罵我白癡?!」楊朔亭氣得咬牙。

  「你本來就是!」

  楊朔亭眼中燃起了怒火。東方巧兒……他此刻更加肯定自己厭惡這女人,而且恨得想把她碎屍萬段!

  跟了她好一段路後!楊朔亭終於不耐地問:「你到底要往哪兒去?」

  女子正頭疼得難受,而身後這名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男子卻像個變態似地緊跟著她更教她怒氣高張。她從沒遇過這麼奇怪的人,明明就認錯人了還硬說不是,到底是她和那人真的長得很像,還是他根本不清楚那人的長相?

  唉!痛苦痛苦,還是趕緊回自己的窩換件乾爽的衣服,然後倒頭睡個大覺,說不定睡醒後人舒服了,身後那個古怪人也消失了。

  對,就是這樣!

  女子加快腳步,楊朔亭則保持同樣的距離跟在她後面。不一會兒,女子來到一棵大樹下,那棵樹從最頂端算下來約有一丈高,樹幹極粗,得五個人才能合抱,在茂密的枝葉之中,隱約可見樹上另有玄機。

  女子走到樹下,握住一條垂在半空中的繩索,用力一拉,一串用繩子和木頭做成的梯子頓時由樹葉之中落下,與地面垂直。

  她無聲歎著,平時她都是直接爬樹的,但由於今天身體真的很不舒服,於是她只好使用梯子,免得一不小心手滑從樹上摔了下來。

  楊朔亭到了樹下,抬頭一看便發現樹上蓋著一間小木屋,而她所拉下的梯子正好連接樹屋的門口。

  「這是誰幫你蓋的?」楊朔亭不覺脫口問道。

  「我。」女子簡短回答。

  「你?!」楊朔亭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東方巧兒,我可不相信你除了鬧事之外還會其他的。」

  「你夠了沒有?!」女子回頭瞪他,「我跟你說過了,我不是東方巧兒!」

  她說完便生氣地手腳並用爬上梯子。

  「好,你說你不是東方巧兒,那我倒要問問你是誰?」

  女子在快爬到樹屋時猛地回頭往下看他,一陣暈眩倏然襲上,「我叫……」她極力想抑制天地的旋轉,但它來得強勁又突然,令她不由自主地鬆開雙手,整個人往後仰,嬌小的身子失控地由空中摔下。她並沒有呼救,只是在黑霧包圍她之前低聲地道出自己的名字:「小巢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3:44

第03節


  沒有多餘的思考空間,楊朔亭便依照直覺反應,快速伸出雙手接住她下墜的身子—

  「呼!差一點就沒接到。」幸好他的身手夠快,不然她不跌死才怪。

  忽地,楊朔亭意識到一件事,他……竟然抱著東方巧兒?!

  「啊!」他大叫一聲,隨即將她視為燙手山芋般往地上一丟,「砰」地一聲,她重重著地。

  楊朔亭緊張地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此刻他的心中只想著這雙手抱過東方巧兒。這……這真是太嚇人了!他怎麼會伸出手去接住她呢?應該讓她直接摔死才對呀!

  驚慌的思緒讓他的腦袋混亂得猶如一團爛泥漿。

  許久之後,他才漸漸恢復冷靜,而她失去意識前所說的話也才在這時進入他腦中。

  剛才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她說她叫……小巢兒?!

  呃……他該不會真的認錯人了吧?楊朔亭不安地想著。可是,他怎麼看都覺得她是東方巧兒呀……

  咦,不對!楊朔亭又想道,如果她是東方巧兒,爺爺奶奶不會放任她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而且依照以往的經驗,東方巧兒一見到他一定是死纏著他不放,絕不會像剛才一副不願見到他的模樣,還把他當瘋子看待。而說真的,見到她的感覺並不像以前見到東方巧兒時全身會起雞皮疙瘩,她——確實是有那麼點不同。

  慘了,若他真的認錯人,那這回他可真是糗大了!

  只是,這張臉明明就是東方巧兒的臉啊……

  「啊啊啊——」楊朔亭煩躁地叫道,他的腦筋已經被搞得打了成千上萬個結了!

  看著躺在地上的她眉頭緊蹙、呼吸急促似乎不太對勁,楊朔亭蹲下身探視,卻發現她渾身發燙。

  「糟了,她竟然在發燒……」楊朔亭喃喃道。

  唉,不管眼下這女人是不是東方巧兒,對他而言,都是麻煩一個!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她到底是不是東方巧兒,只想著先將她安頓好,於是他拎起她輕輕一縱跳上了樹屋。

  一進到屋子裡,楊朔亭便將她放下。接著,問題來了!

  他愣愣地看著全身濕透的她,若不立刻換上乾淨舒爽的衣服,恐怕只會加重她的病情。但……總不能要他幫她換吧?

  楊朔亭拍了拍她的臉頰,「喂,醒一醒啊!」他企圖叫醒她,好讓她自己更衣,怎奈她一直動也不動地昏睡著。

  最後楊朔亭臉色難看地咬著牙道:「喂,你該不會真的要我幫你換衣服吧?」

  很好,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靜默在小屋中蔓延,一陣輕風吹進屋中,一抹淒涼也漸漸浮現在他臉上。

  「好……你夠狠。」楊朔亭艱澀地說。這等「艷遇」讓他遇上了,他真不知道該謝謝老天爺,還是狠狠地咒罵他。

  唉,罷了。既然注定他命中有此一劫,那麼,他也只能選擇勇敢地面對它……

  兩手各提著一隻木桶,楊朔亭來到適才的湖邊。

  他蹲下身以木桶汲水,顫抖不穩的雙手差點讓木桶落入湖中,他趕緊先將它們放在岸邊,然後坐倒在地上重重地吐了口氣。

  他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上仍留有女性軀體的柔軟觸感……

  在解開東方巧兒——他還是認為她「可能」是——繫在腰間的暗綠色腰帶後,他為了不「傷害」自己的眼睛,於是便閉上雙眼除去她身上的濕衣服。但是,這個舉動卻是大大的失策!

  由於目不能視,再加上對女性軀體的陌生,結果不管是該碰還是不該碰的全都讓他碰到了,尤其在脫去她最貼身的衣物時,情況更是「慘重」!女人的貼身衣物他根本連看都沒看過,又哪知道該怎麼脫它?!所以,他的左手和右手都摸過了她胸前的柔軟……

  在驚嚇之餘,他想都不想就直接用力撕開她最後一件衣服,然後快速地用事先放在身旁的被子包住她的身子,直到那時,他才敢張開雙眼。他臉色慘白地把她放在樹屋一角的被褥上,然後才提著屋內的兩隻木桶來到湖邊裝水。

  楊朔亭把雙手放進湖中用力搓揉,好一會兒後,他才看著揉得有些紅的十根手指頭……

  「老天!」楊朔亭叫道,那種軟膩的感覺竟然一直停留在他指尖無法抹去,「完了,該不會一輩子都這樣吧?」

  楊朔亭懊惱極了,「真該讓她發燒到死的!」這個念頭,他只能在心中想想,卻無法放手去做,因為——他會良心不安。

  想到她仍發著高燒,楊朔亭立刻抬起地上的木桶,各裝了八分滿後,走回樹屋去。

  才一躍上樹屋,楊朔亭差點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倒栽摔下樹!

  原本被他以被子全身包裹著的「東方巧兒」,此刻竟然翻身趴著,而包著她的那條被子現在只蓋住她的玉臀及部分大腿,身體其他部分則是裸露在外,呈現出無邊春色……

  楊朔亭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氣開始沸騰,這副春色圖任誰看了都會有反應的,何況他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啊!瞧陽光透過枝葉、穿過小窗灑在她白皙的背上,印出一個個光亮的痕跡,隨著風吹過樹梢,那個光影也跟著四處行走,撫遍她全身……

  驚異地察覺到自己生理上的反應,楊朔亭急忙跳下樹,然後拿起剛提回來的兩桶水往自己的頭上淋去!

  「呼……呼……」楊朔亭氣息不穩地喘著,接著他竟用木桶往自己的頭上敲去!「楊朔亭,你在想什麼啊!你雖然是個男人,但那個女人可是東方巧兒,你對她起什麼怪反應?混帳!」

  「東方巧兒」這四個字果真讓他的氣息漸漸回穩。

  「楊朔亭,記住,這一次只是要把她帶回洛陽,千千萬萬別再和她有其他的牽扯,不然你這一輩子就完蛋了—聽到了沒有?!」楊朔亭嚴厲地告誡自己。

  做了心理建設後,楊朔亭看著手中空空然的木桶,只好無奈地再度前往胡邊。

  盤坐在木板上,只手抵著大腿撐住下巴,楊朔亭打量著這樹屋的結構。

  這樹屋蓋得挺寬敞又穩健,足夠躺下四個「他」,每一片拼湊的木片都緊實地密合著,除了窗口及大門外,這間屋子找不到任何的空隙,而且他的移動也不會為木板帶來嘰嗄的聲音,果真結實得很;同時屋內的木牆上還做了一層層的木板間隔,用來放置衣物及其他物品。

  說這樹屋是她蓋的,他實在很難相信;撇開她可能是東方巧兒不說,除非她真有高超的建造技巧,不然憑她這麼嬌小的身材要蓋出這般堅固的屋子,教他用膝蓋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接著他的視線固定在她所有的衣服上。她的衣服不管顏色的深淺,一律皆為綠色系的,這該不會是她做為「樹人」的掩護吧?楊朔亭想著便笑咧了嘴;不過他自己也有穿藍色衣衫的習慣就是了。

  楊朔亭伸手取下覆在她額上的濕布,將它在清水中探過讓布中的熱氣散去後,才又放回她額上。

  早先當他再度回到樹屋時,本想可能還會看見她半裸的景象,幸好她自己又滾回了原位,被子也完整地覆蓋著全身,才讓他鬆了口氣。

  而這一折騰下來,天色也暗了,樹屋中也一片漆黑。楊朔亭沒想要點上燈,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可以看得很清楚。

  他本想今晚要睡客棧的,但這會兒恐怕是不成了,不過在樹屋中過一晚倒也是個不錯的經驗。他再為她換一次濕布後,便背靠著牆小憩,並提醒自己一會兒要再為她替換一次。

  午夜。

  一個白色的女性身影飄忽地出現在樹屋中,她的到來沒有驚醒楊朔亭,這可是一件極不尋常的事。

  通常學武之人驚覺性極高,一點聲響就足以喚醒他們!更何況楊朔亭的武學造詣已非常人可比,而她的出現卻沒有影響到他,這可真是古怪。是她真的無聲無息,還是因為楊朔亭……睡死了呢?

  白色的影子來到沉睡著的女人身旁探視她,有些擔憂地蹙眉,接著又看向坐在她身旁的楊朔亭,而後嘴角展露一抹奇特的笑……

  輕快不絕的鳥鳴聲喚醒了楊朔亭。

  他慢慢地眨動眼皮,腦中有些迷迷糊糊的。在看到屋內一片明亮時,他呆愣了好一會兒,對於時間的經過有一剎那無法反應。

  「天……亮了?」楊朔亭喃喃道。

  然後,他又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了,他張開眼睛看到的竟然是屋頂!他記得他明明是面對門口坐著睡的呀,怎麼現在他竟然躺在地板上,還有,壓在他身上的重量又是什麼?楊朔亭緩緩地將視線下移……

  老天!這女人什麼時候爬到他身上睡覺的呀?!

  只見「東方巧兒」全身裹著被子窩在他身上呼呼大睡,似乎把他的身體當成了床,睡得好不舒適。

  當楊朔亭發覺自己的手臂正摟著她時,他嚇得立刻以大字形躺著,不敢輕舉妄動。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發生的?為什麼他一點記憶也沒有?楊朔亭問著自己。他就算嗜睡如命,也不可能像個死人一樣任人家爬到他身上來都沒感覺呀。

  有問題!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當他還理不出頭緒時,他身上的人兒動了,她以輕柔的速度蠕動著,臉頰慵懶地蹭著他的胸口,為他帶來了一抹奇異的搔癢,而她互相摩擦的兩條腿更為他帶來了致命的心悸!

  她的腿時有時無地觸及他的重要部位,來來回回地騷擾他,令他血氣逐漸沸騰,一團火直往下腹衝去!

  楊朔亭漲紅著臉冷靜地將她的身體挪回她原本睡著的被褥上,然後火燒屁股似地衝出樹屋,直直地往湖泊奔去……

  當他走回樹屋所在的大樹下時,他全身濕透,臉上的紅火已經褪去。

  「真是要命!」楊朔亭咒道,手叉著腰在樹下來回走著,「這女人太可怕了……」

  楊朔亭開始懷疑她真的不是東方巧兒了,如果她是東方巧兒,那她絕對無法勾起他任何慾望的!因為東方巧兒身上散發的「氣質」只會讓他感到毛骨悚然,絕不會像樹屋中的那人帶給他一抹清新的感覺。何況就像他之前所想的,他的爺爺奶奶不可能放她一人在這森林中。

  看來他有必要立刻到天水谷一趟,這不僅是要確認她的身份,同時也是要撫慰自己那顆擔憂害怕的心,因為如果她真的是東方巧兒,而他又對她起慾望的話,那——他乾脆去死了算了!

  輕盈利落的身影飛快地奔入桃花林中,通過了桃花林後是一片綠野,一眼便可看見位處在湖畔、四周圍繞著紅色花朵的綠竹屋。

  楊朔亭躲在桃樹後遠遠地窺視著那幾座小屋,企圖尋找某人的身影。

  他在離開樹屋後便來到昨天繫馬的地方,見那匹馬還在原處沒被人牽走,他高興地笑了笑,然後策馬奔向天水谷的方向。一個時辰後,他便已來到天水谷外的樹林中,將馬匹繫在谷口的一棵樹旁。為了不讓谷中的人知道有人進入,他刻意避開天水谷口的報信機關,偷偷摸摸地躲在這桃花林中。

  楊朔亭看了好久,卻只見到祖母寒悠然坐在湖邊的草地上縫衣服,沒見到祖父楊放以及東方巧兒,這情況讓他心裡不由得發毛。他不停地在心中祈禱著東方巧兒人在這兒,而樹屋中的那人只是個長相和她相像的女子。

  突地,楊朔亭頸部寒毛直豎,一股寒意從他後方逼進,他立即明白是誰出現在身後,他緩緩地轉過身,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

  「爺爺。」他喚著眼前雙臂環胸、一臉冷然的男子。

  「哼!」楊放輕哼了一聲。

  楊放臉上的不悅令楊朔亭冷汗直流,他陪笑道:「爺爺,最近您和奶奶過得怎樣?沒生什麼病吧?」

  楊放聞言眼神更冷了。

  「啊!」楊朔亭見狀立刻給自己掌嘴,「爺爺,你知道我比較笨嘛,不像二哥那樣會說話。我之前那句話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很單純的關心而已。」

  楊放神情放柔了些,似乎是接受了他的解釋,也代表他認同楊朔亭的確是比較笨。

  「亭小子,你的速度倒也挺快的嘛。」楊放淡淡地道。

  「呃……」

  「花兩倍的時間到天水谷,這種功力讓爺爺我佩服得緊。」楊放笑了,但臉上卻看不出任何喜悅。

  「爺爺,您別這樣嘛……」

  楊放見他說話的神態忍不住抿嘴,「長這麼大了還撒嬌,不像話。」

  「可是我在您心中永遠都是小孩子,不是嗎?」楊朔亭傻傻地笑道。

  「哼!」楊放再冷哼了一聲。「廢話少說,快把你的女人帶走,她已經在這兒打擾夠久了。」

  他的話讓楊朔亭一時間無法反應,「爺爺,我的女人……那是什麼東西?」

  「她什麼東西都不是,她是個人。」楊放最喜歡看他這種呆樣了。

  「人?」楊朔亭愣愣地重複,內心深處也冒出了冷意。他有些困難地道:「爺……爺爺,您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她吧?」

  「就是她。」

  「爺爺,您開什麼玩笑啊!」楊朔亭大叫。

  楊放皺眉,「亭小子,這是你對我該有的態度嗎?」其實他正在心中哈哈大笑,捉弄這個孫子最有趣了。

  「啊,對不起,爺爺,我不是故意的。」楊朔亭心有餘悸地道歉,接著他一臉慘白又十分正經地說:「爺爺!我鄭重地聲明,東方巧兒那女人絕絕對對、完完全全跟我楊朔亭沒有任何瓜葛。」

  「這我知道。」

  「喔……」楊朔亭慶幸地點頭,然後突然張大眼睛,「爺爺,您既然知道,那剛才幹嘛說她是我的女人?」

  「懲罰你。」楊放理所當然地說。

  「因為我那麼久才到這裡?」

  「不,是因為她這些日子一直霸佔我妻子。」楊放臉上有著不悅,接著他伸手指向寒悠然的方向,「你自己看。」

  楊朔亭往楊放指的方向一看,只見一個藍色的嬌小身影從屋子裡跑出,直直地奔向湖畔的寒悠然。

  「東方巧兒……她真的在這裡……」楊朔亭低聲喃語,看著東方巧兒在祖母身旁坐下,然後嘴巴不停地動著,嘰哩咕嚕地講了一堆。

  楊放聽到了他的低語,「不然你以為她在哪裡?」

  自從東方巧兒知道亭小子要來接她,並且得知他們是亭小子的祖父母後,她便興奮地拉著妻子東問西問——當然嘍,她所問的全是關於亭小子的事。這情景讓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原本他是和妻子黏在一塊兒,如今的妻子卻被人搶走了。本想她也待不了幾天,沒想到這亭小子卻故意拖時間不來天水谷,害得他這幾天氣惱不已。

  「爺爺,她是不是一直待在這裡沒出去過?」楊朔亭的臉上漸漸浮現出尷尬之色。

  「廢話。」楊放睨了他一眼。

  楊朔亭手撫著額頭,「真的糗大了……」

  「怎麼回事?」見他一副挫敗的樣子,楊放忍不住問。

  「我……我昨天把另一個女人誤認成她,還對她說了些不好的話。」楊朔亭滿臉的愧疚。

  「認錯人?」楊放一臉想笑的模樣,「她們兩個長得這麼像嗎?」

  楊朔亭這會兒仔細地觀察東方巧兒的長相,這也是他第一回正眼看她——

  東方巧兒的臉白,而她……他記得她說自己是「小巢兒」,小巢兒的臉較她黑一點,似乎經常暴露在陽光下;兩人的眉也不太一樣,東方巧兒的眉角是些微的上揚,而小巢兒則是彎彎的柳眉;還有鼻子,小巢兒的鼻子看起來比她挺;至於嘴唇則看起來差不多。

  他再整體地比較著,發覺她們兩人充其量只是「有點」像而已,並不是像他一開始認為的兩人長得一模一樣。他只能怪自己以往的「識人不清」,誰教他從沒注意過東方巧兒長什麼模樣。

  「爺爺,我是不是真的很笨?」楊朔亭苦著臉問。

  楊放抬起一道眉,「唔……其實,有時候人笨一點也是不錯的。」

  楊朔亭聞言垮下了肩膀,低著頭欲往谷口的方向走,「爺爺,我走了,您和奶奶好好保重。」

  楊放一手快速地抓住楊朔亭的後領,臉色不太好看地說:「亭小子,你不覺得你忘了順道帶走一個人嗎?」

  「誰?」

  「你還好意思問!快點把東方巧兒送回洛陽去。」

  「呃……爺爺,現在不行耶。」楊朔亭有些為難。

  「為什麼?」

  「因為昨天被我誤認的那人現在正生著病,我還得照顧她,我沒辦法一次應付兩個女人。」楊朔亭援搔頭。

  「那你的意思就是讓她繼續留在這兒囉?」楊放問。

  「如果爺爺不介意,您也可以勞動一下親自送她回洛陽。」楊朔亭不知死活地加了句。

  「信不信我可以立刻把你帶到她面前?」楊放眸中閃著威脅。

  楊朔亭聽了臉色一白,「我信!我當然信!爺爺的能耐世間無人能敵。」他現在可不想被東方巧兒看到,不然他何必躲在這桃花林中。

  「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朔行的耍嘴皮子?」楊放蹙眉。

  「不學著點,可是會被他吃得死死的。」楊朔亭語重心長。

  「啐,憑你的資質,怎麼樣也鬥不過他的。」楊放豈會不瞭解孩子們的個性。朔行腦筋轉得快,鬥嘴是他的專長之一,而朔亭性子直,要他腦子拐個彎恐怕就直接打結了,若想看他在口頭上打敗朔行,直接到下輩子去等吧。

  「爺爺——」楊朔亭苦叫。他已經覺得自己夠慘的了,沒想到爺爺還不忘補上一腳。

  「不說這些了。你到底要拿東方巧兒怎麼辦?她已經等你很久了。」

  「這……」楊朔亭皺起眉頭想了想,「不是過些日子我再來接她,就是再叫東方家派人過來嘍。」

  「好,等你。」

  楊朔亭愣了下,「就這樣決定啦?」

  「當然。從一開始要來接她的人就是你,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肯乖乖地留在天水谷,若是臨時換成別人,她說不定半路又逃了,到時候你只怕得花更多功夫找人。至於東方家那方面,我會捎信過去,告訴他們巧兒要在這裡多玩幾天。」

  唉……楊朔亭無聲地歎氣,真是逃也逃不了。接著他突然一陣哆嗦,而爺爺接下來的話讓他立刻明白這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東方巧兒正往這邊走來。」

  楊朔亭緊張地吞了口口水,瞄向湖的方向,果真見到東方巧兒一步步地走向這邊。「爺爺,我……我先走一步了,改天見!」

  楊放這時才鬆手放他自由,「去吧,別再拖個十天半個月的。」

  「我盡量。」說完,楊朔亭一溜煙地消失無蹤。

  「這孩子……」楊放為他誇張的舉動失笑,但想到接下來的日子,他又笑不出來了。還要多久的時間,他才能和愛妻兩人過著以往那種甜蜜又寧靜的生活?

  或許他不該到天水谷去求證的,或許他應該堅定地視她為東方巧兒。有了「東方巧兒」這個身份,他也許只會對眼前的景象感到驚懼,而不會心跳加速、臉頰漲紅、雙腿虛軟地跌坐在木板上。

  樹屋中—被褥上,一個只有腰間到大腿上方部位受到掩護的裸體完美地呈現在楊朔亭眼前。

  寧靜的睡臉帶著舒適,雙臂自在地展開,優雅的頸部線條連接著她曼妙的胴體。她身體的肌膚較臉上的白皙許多,細嫩的質感用雙眼便可看得出來,突起的雙峰引人入勝,並帶著誘人品嚐的媚惑。她右腿弓起貼著左腿,完美的腿形足以使男人瘋狂……

  看著小巢兒瘦得勻稱的身子,楊朔亭癡傻地無法移開視線。直到濕潤的感覺滑過他的上唇,他伸手一觸,才發覺自己竟然流出了鼻血!他立刻羞愧地低下頭,不敢再多看小巢兒一眼。

  昨天是背面,今天還來個正面的!老天,他從不知道看女孩子的裸體竟會讓人流鼻血,心中的悸動再加上那鮮紅的血液,這番特別的滋味他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就在楊朔亭腦中還一片混沌之際,小巢兒靜靜地睜開了眼睛。待視線變得清晰時,她發覺了楊朔亭的存在,記憶湧入她腦中,她倏地坐起身用手指著他。

  「喂,誰准你上來這兒的?!」

  楊朔亭聞言抬頭看她,然而這一看,卻教他的鼻血幾乎是用噴的了!

  「啊!」小巢兒很快地發現自己未著寸縷,連忙拉好被子覆蓋全身,漲紅著臉對他叫道:「你立刻給我滾出去!」

  楊朔亭手捂著鼻子連忙跳下樹屋,著地時還差點跌倒,幸好他功夫根基扎實,才沒跌了個狗吃屎。滿手的鮮血猶如在嘲笑著他,楊朔亭挫敗又慚愧地搖頭,然後往他已經熟悉的湖泊走去。

  在他離去後,大樹下出現了一個銀白色的女子身影,閃著淡紫光芒的眼眸中溜過了一抹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4:02

第04節


  「丟臉!丟臉至極!」楊朔亭邊走邊罵著自己。當他來到湖畔,便發現鼻血不再流了,他蹲在湖岸清洗自己染血的手,然後再掬水洗臉,想讓自己的腦袋瓜兒能清醒一點。今天發生的事要是被家人知道了,他不被取笑死才怪,尤其是那個最愛欺負他的二哥。

  回想起小巢兒坐立時的身體曲線,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一種淫想竟閃進他腦海中,他狠狠地敲了下自己的頭。

  「楊朔亭,你竟敢胡思亂想!你該不會想變成淫魔吧!」他每說一句便敲打一次頭,敲到後來,他腦中突然映出小巢兒氣紅著臉將他趕出樹屋的那一幕,而他也到現在才明瞭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他——楊朔亭,看光了一個女孩的身子,竟沒有顧慮到她的名聲問題,還在這兒為自己所流的血感到可恥?!

  「楊朔亭,你死定了!你毀了一個女孩子的清白……」他低聲喃道,不知所措。「可是……你又不是故意的。因為她發燒昏迷,你只好脫下她一身濕衣服啊!而且你也不是故意要看,是她自己東露西露的,所以你才不小心看到的……」

  他又愣愣地想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歸納出結果,他臉上閃動著「視死如歸」的光芒。「你看了姑娘家的身子是事實,這是不能賴的,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

  楊朔亭毅然決然地站起,往樹屋的方向走去。

  在來到可以看到那棵大樹的範圍之時,一道銀色光芒倏地從大樹上閃逝而過;然它雖快卻仍躲不過楊朔亭敏銳的一雙利眼,他心中疑惑著那道奇特的異光,那光看起來似有人形……

  人形?難道那會是小巢兒嗎?楊朔亭臆測著。

  為了求證,楊朔亭飛快地來到大樹下,正欲躍上樹時,卻見小巢兒身著一身綠色衣裳出現在樹屋門口,然後手腳利落地爬下大樹。

  楊朔亭見她站定在身前,口齒本就不算伶俐的他更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和她說話,支支吾吾地一會兒後,他的臉上出現了尷尬的表情。

  小巢兒一臉不耐煩地瞪著地,「你到底想說什麼?如果沒事就立刻滾離這裡,別讓我再看到你!」

  「我……」楊朔亭感到臉上一陣微熱,「你放心,我會負責的。」

  小巢兒睜大了眼睛,茫然覆上她的臉。

  「你在說什麼?」

  看著她晶瑩閃亮的大眼,楊朔亭有一時失神!隨即便道:「你別擔心你的清白問題,對於先前看了你身子的事,我會負起責任的!」

  小巢兒聞言臉上先是一陣潮紅,然後她抿了抿嘴,瞬間明瞭了楊朔亭話中的意思。見他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她忍不住想笑。

  「你說的負責指的是什麼?」小巢兒故意問。

  「當……當然是娶你呀。」這還用問!楊朔亭在心中補上一句。

  「娶我?」小巢兒揚眉,「哈!那也要看我要不要嫁你。」

  楊朔亭感到疑惑,「你不要?」

  「當然不要!」小巢兒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我看光了你的身子……」

  小巢兒再次羞紅了臉,跺腳生氣地道:「閉嘴,別再提那件事!」她背過身不再看他,「那件事我毫不在意,你根本不需要負責。」

  毫不在意?楊朔亭皺緊了眉頭。不知為何,聽她這樣說,他非但沒有感到輕鬆,心中反而升起了一股怒意。

  「難道你的身子常常讓人看到,所以已經習慣了嗎?」楊朔亭憤然道。

  小巢兒聞言氣得回過身怒視著他,「你這個瘋子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不是嗎?哪有人身子被看了還說不在意的。」楊朔亭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瘋子,我在不在意干你何事啊!」

  「我的名字是楊朔亭,不是瘋子,別再那樣叫我。」楊朔亭嚴正地糾正。

  「喔,原來瘋子的名字叫楊朔亭,名字倒取得不錯嘛。」小巢兒手撫著下巴點頭。

  「這名字本來就不錯。」楊朔亭驕傲地抬高下巴,但又立即沉下一張臉,「我說過別再叫我瘋子!」

  「哼!」小巢兒雙臂環胸哼了一聲,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你……」楊朔亭氣得咬牙切齒。

  小巢兒見他氣成這樣心中也感到痛快,但想兩人其實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再這樣氣他,恐怕他真會氣瘋了。

  「我問你,我生病的時候是你照顧我的嗎?」

  見小巢兒突然這麼問,楊朔亭的火氣也跟著消去了大半,他悶悶地道:「對呀,不然還有誰?」

  「謝謝你。」小巢兒微笑地道謝。

  「唔……不客氣。」楊朔亭搖搖頭,被她急速轉變的情緒唬得一愣一愣的。

  奇怪,她不要他娶她,他該是樂得很才對,但為何心中卻不覺得有任何喜悅,反而有種失落的感覺?而且他很莫名其妙地在意她所說的「不在意」。

  「你真的不要我娶你?」楊朔亭再一次問道。

  「不——要!」小巢兒還拉長了音,然後一臉疑問地看著他,「怪了,我記得你一開始見到我就像見了鬼一樣,這會兒因為看了我的……嗯哼,因為那個原因而娶我,你不覺得委屈了自己嗎?」

  「這……」楊朔亭抓抓頭,不太好意思地道:「之前的事……真的是我的錯,我把你認成另外一個人了。」

  「你怎麼發現的?」小巢兒更好奇了。先前不管她怎麼否認,他就是認定她是那個東方什麼的……喔,想起來了,是「東方巧兒」。怎麼她才一覺醒來,他就明白他真的認錯人了?

  「我利用時間去天水谷看過了,那個人還在那兒從沒出來過。」

  「原來如此。」小巢兒點點頭,接著很感興趣地問:「我和她真的長得很像呀?」

  楊朔亭再次打量著她,發覺越是比較越是不覺得她們長得像,於是他搖頭,「現在我已經不覺得像了。」

  「這麼古怪?一會兒像一會兒不像的。」

  「呵呵……」楊朔亭不知怎麼解釋,只好傻笑。

  真是怪人一個!小巢兒在心裡想著。

  「說到委屈,你真的不在意?你確定不要我負責?」楊朔亭三度詢問。

  「說不在意其實是騙人的。」小巢兒無奈地一笑,「反正我們兩個都是被捉弄的可憐人,雖然是我吃了虧,但是要你因而對此負責,我也會覺得過意不去。」

  「被捉弄?」楊朔亭疑惑道。

  小巢兒點頭。

  楊朔亭卻搖頭,「難道這裡還有其他人?」

  「嗯……」小巢兒右手食指點著鼻頭,像是在考慮什麼。「這附近呢,算得上是人的只有我們兩個,而另外的……呃,這該怎麼說呢?反正她們也是兩個。」

  楊朔亭聽得一頭霧水,一張俊臉也呈現半呆滯的模樣,「你剛才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

  「唉,反正你也不需要懂啦,你離開這裡之後就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就好了。」

  「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這怎麼可能!」楊朔亭大叫,畢竟她帶給他的衝擊太深刻了。「而且,我也沒有說我現在就要離開。」

  「瘋子,你不離開留在這裡幹嘛?」小巢兒蹙眉問道。

  「不把事情弄清楚,我才不會離開這裡!」楊朔亭語氣堅定,「況且我也想看看捉弄我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可以整得我不知不覺。」

  小巢兒忍不住為他高昂的氣勢鼓掌喝彩,而且瞧他似乎沒聽見她剛才對他的稱呼,她更是忍俊不禁:「如果你要留在這裡,我的窩可是不讓你住的喔,睡的地方你要自己想辦法。」

  「那有什麼問題!」楊朔亭更是踱了起來。說到「睡」這方面,他的功夫可是一流的,他楊朔亭不管在什麼地方、以什麼姿勢都可以睡得呼呼叫!

  很快地,小巢兒見識到了楊朔亭的功夫。

  秋末正是楊朔亭認為最適合睡覺的時節,那種涼冷的溫度正好可以讓他睡得「欲仙欲死」。這會兒只見他一派舒適地躺在一條繫著大樹兩根粗枝的繩索上小憩——說明白一點,就是在睡午覺。

  小巢兒先是目瞪口呆地看著楊朔亭,然後滿心好奇地爬上樹來到他身邊。

  「喂,這招是什麼功夫啊?挺厲害的。」小巢兒雙眼閃亮。

  楊朔亭懶懶地半睜著眼睛,才剛躺了一下子,他的眼中就充滿了睡意。他輕輕地說:「睡覺的功夫。」

  「胡說八道。」小巢兒朝他皺了皺鼻頭,隨即諂媚地笑著,「你教我這功夫好不好?」

  「不好。」濃濃的睡意已籠罩著他。

  「為什麼?」小巢兒嘟起了嘴。

  「因為這是家傳功夫。」

  小巢兒細想,家傳功夫就是代表不外傳,可是這玩意兒實在令她喜歡得緊,不能學讓她覺得可惜,於是她沒頭沒腦地就突然蹦出一句,「好吧,那我就嫁給你好了。」

  「啊!」楊朔亭被她的驚人之語嚇得從繩索上摔了下去!

  小巢兒坐在樹上朝下探視,「喂,你沒事吧?」

  楊朔亭平平地躺在地上,臉色有點慘白,眼中睡意全無。自他學會了那套繩上功夫後,就再也沒有從那上面掉下來過,如今卻被她的一句話震得摔下來。

  可恥至極!楊朔亭暗罵著自己,看來他「心定」這門功夫得加強了。

  「你剛才到底是說真的還是假的?」楊朔亭不回應她的問話,他只想知道她先前那句話是不是開玩笑的。

  小巢兒聳聳肩,「不嫁給你不就學不到了?」

  楊朔亭沒想到她竟會因為這種理由而嫁他。

  「我先問你,你有耐心學功夫嗎?」雖然小巢兒的手腳靈活,但他看得出她並沒有武功根基。

  「學這個要多久?」小巢兒指了指繩索。

  「不一定。這和我派的內功和輕功有關,而且還得看你的根基。說不定你一輩子也學不會。」

  小巢兒蹙眉,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話。「有這麼難嗎?我先來試試看。」說著,她便爬到綁著繩子的粗大樹枝上,一手抓住繩子,然後緩緩地欲在繩上爬行,好讓自己可以躺在上頭。

  楊朔亭仍舊躺在地上,他看著上方的小巢兒險象環生地移動嬌小的身體,心裡也跟著緊張起來,「小巢兒,太危險了,你別試了!」

  「你別說話讓我分心。」小巢兒專注地盯著繩子。

  然左右晃動的繩索讓她無法平衡身體,當她兩手一腳落在繩索上方時,平衡感倏地消失,她叫了一聲,整個人直直往下掉去!

  「小心!」楊朔亭見她摔下忍不住大叫道,而他的身體也主動移到她的正下方承受她降落的重量。「唔!」身體的撞擊使他悶哼了一聲。

  小巢兒慘白著一張臉趴在楊朔亭的身上,原本預期的疼痛並沒有來臨,反而讓她落入一個溫暖又強壯的懷抱。

  「你沒事吧?」楊朔亭輕聲問。

  小巢兒頭靠著他頸肩搖搖頭,然後抬頭對著他問道:「你呢?」在下一瞬間,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小巢兒的動作顯然是個錯誤又美麗的舉動。由於兩人的身體是如此緊貼,所以當她一抬頭,唇便不小心地觸碰到楊朔亭的下巴,然後更以極近的距離和他對視。

  如此近看著她,楊朔亭發現小巢兒的臉上一點瑕疵也沒有,皮膚滑嫩,柳眉彎柔,玲瓏大眼閃動著耀人的波光,瘦挺的巧鼻和他的僅有兩指的距離,而她的唇有如紅菱,半開的唇瓣吐氣如蘭,著實引人遐想。

  小巢兒感到一陣熱氣衝上了臉頰,直到現在她才發覺楊朔亭的長相是如此地俊俏,一對劍眉傲然地揚起,雙眼此時像是深潭般讓人看不清他的心緒。她的鼻子幾乎與他挺立的俊鼻相貼,細薄的嘴唇似在等待著什麼……

  一時間,兩對眸子深深相望、無法分開。沒有多餘的語言,但兩人卻達到了共識,小巢兒緩緩地閉上雙眼,而楊朔亭的手則是來到她的後腦,慢慢地將她的頭壓下……

  就在兩人的唇才一貼上時,一陣突兀的狼嗥聲倏地響徹雲霄,狠狠地打破了這股奇異迷情的氣氛。

  他們同時一驚,睜開眼睛,望著彼此的眼中有著羞赧及尷尬。小巢兒急忙翻身離開他的懷抱,坐在地上背對著他,雙手貼在臉頰上,想為臉上的熱度降溫;楊朔亭也立即從地上坐起,看著她的背影,嘴巴一張一合的,想和她說話,卻也不知該開口說什麼。

  此時狼嗥聲又再度響起,楊朔亭終於找到要說的話了,「這裡有狼啊?」他一說完便立刻發現自己說了廢話,沒有狼哪來的狼叫聲?!

  小巢兒兩掌摀住自己的臉,低著頭不回應楊朔亭的話,讓楊朔亭更不知該如何是好。當他想再開口時,卻見小巢兒猛地站起,雙拳緊握在身側,揚聲吼道:「玄音!給我滾出來!」

  就算在她身後看不到她的表情,楊朔亭也可以想像小巢兒瞪大眼睛怒氣奔騰的模樣。

  只聽得狼嗥再起,然後漸漸遠去,最終無聲。

  「你在叫誰?」楊朔亭也起身來到她身後。

  「我……」小巢兒倏地回過身,眼前望去卻是楊朔亭寬實的胸膛,她只好仰起頭看著他的臉,沒想到這一看又讓她想起了剛才的事,她的臉再度紅熱起來,於是她選擇退離他幾步後再道:「玄音是那匹狼的名字。」

  楊朔亭由她一連串的動作及表情中看到了羞怯,不知怎地,他的心竟泛起了一臉莫名的喜悅,這種心態讓他有些難為情地搔搔頭。

  「你知道那匹狼?」楊朔亭問,想借此衝散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嗯。」

  「『玄音』這名字是你幫它取的?」

  「不,」小巢兒搖頭,「是它自己告訴我的。」

  「喔。」楊朔亭點點頭,隨即又僵住了,「你說……呵,不可能,大概是我聽錯了。」他遲疑地笑著。

  「你沒聽錯啊。很特別對不對?」小巢兒開心地道。然話一說完,她的心裡卻直感納悶。好奇怪,平時她並不會隨意對人提起這件事的,沒想到今天卻對眼前這個只認識兩天的人說出了這項秘密。

  小巢兒認真地想了一下,最後決定大概是受到剛才那件事的影響,所以她的腦筋也出了些問題。

  而這方的楊朔亭聞言卻臉色一變。此時,他腦中不由得浮現出「雪孤」這個名字,那匹能化成人形的白狼,也是挽回他嫂子曲蘅的性命的大恩人。當時若非有雪孤及時相救,曲蘅便已命斷,而愛她入骨的大哥只怕也會隨她共赴黃泉,所以雪孤也是楊家的大恩人。

  想到這兒,楊朔亭不覺脫口問道:「那它該不會也能變成人吧?」

  「咦,你怎麼知道?」如春風拂過,柔軟、輕盈又動人的聲音忽地響起。

  楊朔亭聞聲立即全身警戒,很明顯地,剛才說話的人並非他眼前的小巢兒。他敏銳地回過身看著大樹,適才那聲音是從大樹後傳出的。

  然小巢兒聽到這聲音卻嘟起了嘴,微怒地叫道:「玄音!」

  小巢兒的聲音剛落下,就見大樹後步出了一名身上泛著銀光的銀髮少女,她的臉色蒼白,眼中閃著活潑與頑皮的光芒,但笑起來卻是絕艷。

  「怎麼,打斷你們倆的好事,你生氣啦?」玄音微笑道。

  「我……」小巢兒聽她提起適才的事,不由得一臉嫣紅,賭氣地道:「那才不是什麼好事,那是壞事!」

  「既然是壞事,那就代表我打擾得對嘍。是不是呀?楊公子。」玄音轉問楊朔亭。

  楊朔亭聽到小巢兒的話不由得心感氣悶,他可一點都不覺得那是什麼壞事;雖然那種感覺令人窒息,但他並不覺得厭惡。於是性子一向耿直的他便直接道:「錯!那才不是壞事,我認為它美好得很。」

  他的話讓小巢兒的臉更紅了,「你胡說八道!」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比我更明白!」他只是說出真心話而已。

  「你……」小巢兒又羞又氣地跺腳,「我不想和你這個瘋子說話了!」說著,她便迅速地爬上了樹屋,還將樹屋門口的一塊布簾拉上。

  縱使已看不到小巢兒的人影,楊朔亭仍忍不住對著樹屋吼道:「我警告你不准再叫我瘋子,我的名字是楊朔亭!」

  「瘋子瘋子瘋子!」樹屋內傳來小巢兒連續地叫嚷,她似乎忘了自己剛才才說過不跟瘋子說話。

  「你……」楊朔亭氣得咬緊牙根,這女人真是太可惡了,竟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他一定要好好教訓她才行。

  「呵……」

  輕柔的笑聲響起,楊朔亭這時才憶起身旁還有另一個人。他稍平怒氣,看著這名笑得艷麗的銀髮少女。

  「你到底是……」楊朔亭端瞧著這名不尋常的少女。

  「我就是玄音啊。」

  「能化成人形的狼?」楊朔亭問,但話語中卻沒有疑問的成分。

  玄音感興趣地看著他,「你似乎並不驚訝。」

  楊朔亭點頭,「因為你不是我第一個遇見可以變成人的狼。」

  「喔。」玄音點點頭。她知道這世上像她這樣的狼也不少,讓他遇見一個也不稀奇。不過他能遇見則代表那其中必有著一段故事,但這些她並不感興趣。「我問你,你覺得我們家小巢兒怎樣?」

  一聽到這名字,楊朔亭怒氣又升,「凶巴巴的女人。」

  玄音聞言噗哧一笑,「就這樣?」

  「這是我目前想到的。」他可沒辦法一下子分析她這個人。

  「其實她雖然愛生氣,但都只氣一下子而已,她是個活潑又善良的好女孩。」玄音道。

  楊朔亭仔細回想,的確,小巢兒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可以這一刻生氣地對著你大吼大叫,下一刻卻又含笑對你道謝,他那時還被她忽轉的情緒搞得莫名其妙。

  「你好像很瞭解她?」

  玄音點點頭,「當然,她可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

  「我們?」

  玄音對楊朔亭的疑問只是報以一笑,然後答非所問地道:「你喜不喜歡小巢兒?」

  楊朔亭被她的問題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玄音蹙眉,「怎麼會不知道呢?難道你剛才親她時心中沒有一點喜歡的感覺嗎?」

  「那時……那時只是很自然的就親了……」楊朔亭可從沒和人談過這類親密的話,所以說話的同時臉上也現出了微微的紅暈。

  「可是你應該很喜歡她的身體吧?」玄音這句話可問得驚天動地。

  楊朔亭愣愣地站著,腦中不由得回想起裸露的小巢兒。

  「我看那時的你和現在一樣眼睛睜得好大,呼吸急速,而且還興奮到流鼻血。」隨著玄音的描述,楊朔亭不自覺的手摸向鼻子,果真觸及了一道濕滑……

  他又流鼻血了!

  楊朔亭手捂著鼻子,眼神帶著指控,聲音模糊地說:「原來你就是那個捉弄我們的人。」

  「這才不是捉弄呢,而是給你們倆機會。我家小巢兒年已十八了,我正想替她找段好姻緣,這時你又剛好出現……雖然你蠢蠢地認錯人,但我這對狼眼看得出你有一顆俠義的心以及熱血的心腸,對沒穿衣裳的小巢兒也沒有任何邪淫的舉動,這著實難得。所以,你配得上我們的小巢兒。」玄音說話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出她的想法。

  「呃……你會不會想得太遠了?」楊朔亭要笑不笑地問。他楊朔亭何時有配不上別人的疑慮了?

  「楊公子,你看也看過了、親也親過了,難道你想就這樣算啦?」玄音眼中帶了抹凌厲,瞧她這模樣,似乎有對楊朔亭逼婚的傾向。

  「我……」是呀,照理來說,那些事他都不該做的,而他也不是花心的公子哥兒,對於這些發生過的事,他也無法不去在意。

  就在楊朔亭遲疑的時候,樹屋中再度傳出了聲音。

  「玄音,我才不想嫁給那個瘋子!」小巢兒在屋內叫道。原來她一直貼在門邊偷聽兩人的談話。

  楊朔亭聞言由發愣轉為氣惱,肚中的怒火再度燃燒,「你說誰是瘋子?!」

  「就是你!」

  「小巢兒,我不剝了你的皮,我就不叫楊朔亭!」楊朔亭吼道。

  「哼,你才不敢!」小巢兒像是吃定了他。就算他真的敢,一旁也有玄音在,玄音才不會對這件事袖手旁觀呢。

  楊朔亭氣到頭頂冒煙。沒錯,他的確是不敢!此刻他不禁後悔自己為何沒有一副狠心腸了。

  這時玄音抬頭對著樹屋道:「小巢兒,你先前不是說要嫁給他好學功夫嗎?」

  「那是我隨便說說的,我現在不想學了。」小巢兒悶悶地應著。其實,她心裡還是很想試試悠閒地躺在繩索上的滋味。

  「哼!反正你也學不會,這下倒可以為我省些功夫,也免得你學不會而丟人現眼。」楊朔亭嘲諷道。

  樹屋的門簾倏地被人掀開,小巢兒探出頭來對楊朔亭叫道:「瘋子,你別狗眼看人低!」

  「哈!學不會的人才是瘋子加小狗。」

  「你……」小巢兒被激得七竅生煙,「好,我就學會給你看!」

  「你想入我楊家門?」楊朔亭抬起一道蛋問。

  「那又怎樣?!」小巢兒氣嘟嘟地看著他。

  「你要嫁我?」

  「我可是委屈了自己!」小巢兒表現得一臉嫌惡。

  這女人……楊朔亭氣在心裡,但嘴上卻道:「哼,那你得看我想不想更加委屈自己來娶你。」

  「楊朔亭!」小巢兒咬牙切齒地瞪著他。

  「恭喜你終於叫對我的名字了。看在這一點上,我或許會考慮考慮你急著嫁我這件事。」楊朔亭看著自己再度染血的手掌,「我去湖邊清洗一下,你可別太掛念我。」

  「誰會掛念你啊!你最好直接溺死在湖中!」小巢兒朝楊朔亭的背影怒吼,隨即用力放下門簾。

  楊朔亭的回應則是哈哈大笑,對於小巢兒的「企盼」一點都不以為意。此刻他臉上全是笑意,因為他難得一次在和人爭執時佔上風。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腦筋也可以動這麼快,回話回得這麼順暢。樂呀!真是樂得不得了!

  不過說也奇怪,對於娶小巢兒這件事,他心中不僅沒有拒抗,反而還有絲期待,這感覺對他來說還真是陌生。可能因為之前他先提過要娶她,所以心中才會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吧!但「期待」……又該怎麼解釋呢?楊朔亭邊想邊搖頭晃腦地走遠。

  忙著爭吵的兩人,似乎忘了一旁還有玄音的存在。被人忽略的感覺雖然不好受,但玄音卻是笑瞇瞇地離開了。

  看來這兩人的事好像不需要她插手了,因為他們倆簡直就是一對標準的歡喜冤家,越吵感情會越好;讓小巢兒有個好歸宿是她和另一人最衷心期盼的事,而她相信這位在江湖上享有盛名的楊三公子可以為小巢兒帶來幸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4:19

第05節


  時值夜半,萬籟俱寂,偶爾幾聲蟲鳴傳來,倒也不破壞寂靜。

  樹屋中,熟睡中的小巢兒著實有趣,她的臉上一會兒笑,一會兒怒,一會兒含羞,一會兒緊咬著牙,似乎正做著相當複雜的夢。

  而樹屋外,嗜睡的楊朔亭正橫躺在繩索上呼呼大睡,然他似乎也做著夢,而且他的表情幾乎和小巢兒有著一致的變化,這不禁讓人聯想兩人是否處在相同的夢境中。

  一道白色的影子無聲無息地飄來他們所在的這棵大樹,它先是進樹屋探查小巢兒的情況,然後再來到楊朔亭的身邊看著他。

  由於那道白影的視線盯他盯得緊,使得在睡夢中仍具警戒心的楊朔亭倏地驚醒!他雙目環視四周,卻見不到任何可疑的東西,於是他在繩上坐起。

  怪了。楊朔亭心頭暗自納悶著。他明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怎麼一睜開眼卻沒發現什麼,是自己的錯覺嗎?可是又不太可能,那視線太明顯了,絕不會是他的錯覺。但他沒發現可疑的人卻也是事實,這實在太奇怪了……

  突地,楊朔亭臉色一白,用力吞了口口水。在這世上,他只怕兩樣東西,一樣是東方巧兒,另一樣則是……不不不!他用力搖搖頭,逼迫自己不要亂想。

  「楊朔亭,你別沒事自己嚇自己,現在你好好睡覺去,醒來時天就亮了,睡吧,睡吧……」楊朔亭對自己安慰道,躺回繩索上,閉緊雙眼,心中下了一個重大決定,那就是別讓任何事影響他睡覺,此刻的他只需要安心地去找他的老友周公就好……

  天剛亮時,小巢兒已然醒來。她在樹屋中簡單地梳洗過後便來到門口,當她正想下樹時,眼角卻瞄到了楊朔亭的身影,不由得往他的方向爬去。

  小巢兒不禁佩服起楊朔亭來,沒想到在一條繩子上還可以睡得這麼熟,瞧他兩隻手還懸掛在半空中,臉上表情慵懶,像是睡得極沉又舒適。

  但一回想起昨天的事,怨怒便爬上她心頭。她嘟著嘴瞪著他,眼中忽然閃過一道詭異的光芒。他昨天摔下樹後好像也沒受什麼傷,如果現在她把他推下去應該也不會有事吧……她並不想傷他,只是想為昨天的事小小的報復罷了。

  小巢兒臉上帶著壞壞的笑,一隻手慢慢地朝楊朔亭的肩頭伸去,正當她想用力一推時,她的手倏地被人抓住,隨即整個人騰空。

  「啊!」小巢兒輕呼一聲,頓時落入那個她熟悉的胸膛。

  「哼,想暗算我,你還早了八百年。」楊朔亭睜開仍有些睡意的眼眸看著懷中的小巢兒。

  「你放開我!」小巢兒想掙脫她被楊朔亭握住的手腕。

  楊朔亭皺眉,「你再亂動會摔下去的。」

  小巢兒聞言立即靜止不動,昨天才摔了一次,她可不想今天再來一遍。只是,不管她有沒有摔都仍是趴在楊朔亭的懷中,這種情況讓她不由得想起昨天的兩唇相貼。

  見她不再掙扎,楊朔亭才放開了她的手。早在她走到樹屋門口時他便醒來了,感覺到她躡手躡腳地接近他,他故意裝睡想瞧瞧她要做什麼,果然她是不懷好意地想推他下繩。

  「喂,我要下去了啦。」小巢兒臉貼在他胸口,聲音中帶著惱怒及羞怯。

  「下去啊,我又沒綁著你。」楊朔亭無辜地道。

  「可是……這樣教我怎麼下去啊!」小巢兒此刻是進退不得;為了怕摔下去,她早在楊朔亭放開她的手時便轉而以雙手抓緊了他的肩膀。

  「這我怎麼知道?」楊朔亭聳肩。

  「不然你平時都怎麼下去的?」

  「當然是用跳的啊。」

  用跳的?小巢兒瞄了眼地上,發覺以她現在的姿勢想跳下去還真是有點困難。順利的話,最多來個屁股著地,最慘的便是扭傷腳,而這兩者她都不要。

  「你抱我下去好不好?」小巢兒可憐兮兮狀地對他道。

  「怎麼,你不敢跳啊?這種才一個人的高度是跌不死人的,這我有經驗,你大可放心。」楊朔亭保證道。

  竟敢說她不敢跳?真是太藐視她了!小巢兒暗氣在心中,但面上卻忽然一笑,「誰說我不敢跳的?不過為了避免摔著,我想拉個墊背一起下去,不知道你覺得這主意如何?」

  楊朔亭懷疑的揚眉,墊背?這……該不會是指他吧?瞧她眼中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他肯定自己猜對了。開玩笑,要他再從繩上摔下一次,那他可以去死了!他連忙對她道:「還是我抱你下去好了。」

  「這還差不多。」小巢兒勝利地微笑。

  楊朔亭手輕摟住她的腰,一個翻身,兩人同時在地上站定。

  「這樣你滿意了吧?」楊朔亭沒好氣地問。

  小巢兒笑了笑,「勉強可以啦。」

  她燦爛的笑容看得楊朔亭有一時失神,她的笑充滿朝氣,如同陽光一般映照在人心,溫暖又充實。

  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楊朔亭忍不住開口問:「你要去哪裡?」

  小巢兒停下腳步,側過頭笑笑地對他道:「不告訴你。」

  「不說就不說,誰稀罕。」楊朔亭像嫌惡般地皺了皺鼻子。

  「呵呵……」小巢兒帶著愉悅的笑音輕快地離開。

  楊朔亭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心中升起了一臉奇異的失落感。他甩甩頭,嘴中咕噥了幾句,然後身子輕輕一躍,回到繩索上繼續睡覺去。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楊朔亭無來由地驚醒過來,他下了繩,心有所感地往適才小巢兒離去的方向走去,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便聽見前方有爭吵的聲音,他仔細一聽,發覺其中一人竟是小巢兒,而另外還有男人的聲音,他趕緊大步上前。

  「你們放開我!」小巢兒大叫,此時她左右兩邊各有一個男人架著她,而她的前方還有另一個男的,由他們身上的穿著看來,眼前這個男的顯然是主子,而架著她的則是那人的手下。

  「嘿嘿……小姑娘。」男子一隻手不規矩地摸了摸小巢兒的臉,「能被我秦大少看上可是你的榮幸喔。」

  「呸!誰管你大少不大少的,你們再不放了我,等會兒就有苦頭吃了!」她小巢兒才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今天是她爹娘的忌日,她原本是去鄰近的鎮上買些祭拜要用的東西,沒想到在回途中卻被這三人跟蹤;待她進入樹林中,他們竟然竄上前來堵住她的路,在一番爭執反抗後,她就這樣被人抓住了。

  不過她一點都不擔心,這種場面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而每次總有玄音她們出來為她解圍,並為她教訓惡人。

  只是……她們今天似乎遲了點,到現在她都還不見她們的蹤影,該不會她們沒發現她遇到這種事吧?如果是這樣,那可就糟糕了,因為她逃也逃過了、打也打過了,但仍敵不過他們三人!

  「苦頭?哈哈哈,我看是甜頭才對。瞧你長得這麼標緻,本大少單單用看的就興奮起來,等待會兒真的親熱的時候,那可真會讓我樂到發狂,哈哈……」秦大少面帶邪淫。

  小巢兒聞言氣極,「你這個變態!發情的公狗!噁心的混蛋!」她不顧形象,口無遮攔地想到什麼就罵什麼。

  「哎呀,罵我是發情的公狗?好,等一下我就讓你變成發情的母狗!」秦大少不懷好意地盯著小巢兒,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紙包,對小巢兒揚了揚,「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反正從你身上拿出來的絕不是什麼好東西!」小巢兒鄙夷地道。

  「你真不識貨,只要吃了這個,嘿嘿……就可以讓你欲仙欲死地直抱著我叫哥哥了。」秦大少淫穢地說。說穿了,他手中那包東西就是春藥。

  小巢兒臉色一白,但仍故作堅強地怒瞪著他,心中焦急地等待玄音的到來。

  秦大少打開了藥包,笑呵呵地一手緊掐著小巢兒的下巴,用力扳開了她的嘴巴,故意將藥慢慢移向她的口。他這樣的舉動無非是想折磨她,想看看她心慌意亂的模樣,而他也成功了。

  小巢兒的眼中滿是屈辱,她從沒想到自己會有如此害怕的時候。被楊朔亭看了身子是一回事,至少她知道那是玄音的惡作劇,而楊朔亭也沒有對她亂來;但眼前這三個人很明顯地就是想凌辱她,她雖極力反抗,無奈卻被抓得牢牢的動彈不得!

  面對即將來臨的凌辱,一股哀戚的感覺頓時盈滿她的胸懷……

  就在秦大少手中的藥包已來到小桌兒的嘴巴上時,一陣強風倏地吹起!

  這陣強風是正對著秦大少的臉吹來,因此他原本欲倒在小巢兒口中的春藥。這會兒準確無誤地全都進了自己張開的嘴巴裡。

  「咳!咳咳咳……」忽來的藥粉梗在喉間,秦大少痛苦地蹲下身咳著。

  「少爺!」兩名架著小巢兒的男人見狀急忙放開她,來到主子身邊,拍著他的背讓他順順氣,「少爺,你還好吧?」

  「咳咳咳……」秦大少仍是咬著。

  「這種人乾脆咳死算了。」冰冷中帶著氣憤的聲音出現在小巢兒背後。

  小巢兒聞聲一回頭,便見到楊朔亭怒氣衝天地死瞪著秦大少等三人,而剛才那道強風正是楊朔亭緊急之下所施展出的掌風。

  真是該死的混帳!楊朔亭在心中罵道。他生平最恨這種專愛調戲良家婦女的人渣!而他們三人不止口頭上調戲小巢兒,更進一步想凌辱她!他們也不打聽打聽,小巢兒目前可是和他睡在同一棵樹上的人,要是她出了什麼事,那他楊朔亭的面子往哪兒擺?!

  楊朔亭走上前,秦大少的兩名手下見他過來連忙擺出攻擊的姿勢,但一瞬間他們便立定不動了,原來楊朔亭快速地出指點了他們三人的穴。他一腳將那秦大少踹得四腳朝天,手在他衣內摸索著,找出了三包和剛才秦大少手所持相同的藥包,他打開檢查裡頭的藥粉。

  「嘿……」楊朔亭冷笑著,「三包藥,正好你們三個人一人各一包。」

  秦大少等三人聞言臉都綠了。

  「大爺饒命……不要啊!」秦大少的一名手下求饒。

  「笑話,我有要你們的命嗎?只是要你們吞下這藥而已,不會死人的。」

  「大爺……」

  「少囉嗦!」楊朔亭快速地幫他們餵藥,等確定藥已在他們口中散開,他才為他們解了穴。

  「啊……」秦大少紅著臉,忍不住呻吟出聲,畢竟他吃了兩包春藥,效力特強。

  「少爺……」兩名手下口乾舌燥地喊著。

  「笨蛋!唔……還不快扶我回去……找大夫……」秦大少難受地說。

  於是兩個人各攙著秦大少一邊,像受盡欺凌的落水狗般一邊呻吟一邊歪歪倒倒地離開了這裡。

  「呼!好像還太便宜他們了。」楊朔亭有些後悔這麼快放他們走,他搖搖頭,轉身面對小巢兒,「你……」他正想問她是否有受傷或什麼的,沒想到聲音卻卡在喉嚨出不來,他驚訝地看著小巢兒盈滿淚水的眼眶。

  楊朔亭心頭一緊,「該死的!我再去把他們抓回來修理一頓!」他握緊雙拳,要追上前抓回秦大少等三人,但小巢兒卻在這時候撲進了他懷中。

  楊朔亭一時無法反應過來,就這樣愣愣地由她抱著,感覺她的手臂緊緊地環著他,十指緊抓著他背後的衣衫。她的頭埋在他胸膛,她的雙肩抖動,壓低的啜泣聲漸漸地侵入他的心……

  一抹憐惜襲上心頭,楊朔亭動情地抱住她,而在這時,小巢兒也大聲地哭了出來,哭聲中挾帶的恐懼及慌亂讓楊朔亭忍不住更加收緊了雙臂。他低下頭,溫柔地在她耳際細聲道:「沒事了,別怕,已經沒事了……」

  「嗚嗚……」小巢兒使勁地哭著。

  「噓……不哭,別哭了……」楊朔亭以從未有過的柔聲呢喃道。

  懷中這位哭泣的淚人兒並不是他所熟悉的,從第一次見到她,她不是對他吼叫生氣,就是莫名其妙地給他一個微笑,而她就算是再氣、再惱也不會因此逼出一滴眼淚。然而此刻,她大量的淚水已經浸濕了他的衣衫,直透到他胸口的皮膚,滾燙的淚如薄刃般一絲絲一道道地劃過他的心。也在此刻,他知道自己已經開始在乎起懷中這個女人了……

  小巢兒漸漸地收起了眼淚,「我……我還以為這次……真的要遭殃了。」

  「只要有我在,誰都不許動你。」楊朔亭堅定的語氣像是一種宣誓。

  「平常……平常玄音她們……都會出來救我,可……可是,今天她們卻一直沒出現……」

  「他們可能是被其他事耽擱了,所以才來不及過來。」楊朔亭安慰道。不過,他還是不知道她所說的「他們」到底還有誰?

  「嗯。」小巢兒點點頭,顯然接受了他的說詞。「楊朔亭,這次……真的謝謝你。」

  楊朔亭空出一隻手抬起她的頭,見她眼中仍舊帶淚,遂道:「如果真要謝謝我,那就別哭了,笑一個給我看。」

  小巢兒本就不是個習慣哭泣的人,聽楊朔亭一說,她立刻對他展開笑容。

  楊朔亭立刻明白自己犯了錯,他不該提出這項要求的。此刻,他屏住呼吸,忘情地看著小巢兒……

  淚水將她的眼睛清洗得更加晶亮,右眼仍有一顆滾珠懸掛著,鼻子哭得紅通通的,卻破壞不了她迷人的笑容。她的笑顏仿若春雨過後的花兒,嬌美又新鮮,陽光照在她臉上,讓她的笑更加耀眼動人,他發現自己已然迷失了……

  小巢兒感受到他異樣的注視,一顆心緊張地急速跳動。她想化解這種尷尬的氣氛,於是開口道:「呃……我——」

  小巢兒連一句話都沒說完,誘人的紅唇就迅速地被楊朔亭的唇堵住了。她起先不知所措他睜大眼睛,然唇齒間相互傳遞的溫熱氣息,令她不由得慢慢合上了雙眼……

  四唇交接之時先是靜止不動,隨後楊朔亭輕柔地細吻著她,耐心地一點一滴品嚐她的唇。小巢兒被他這種磨人的舉動弄得意亂又情迷,忍不住張口吸取更多空氣,卻讓楊朔亭吻得更深!

  從未有過的情像激流震得小巢兒心慌地緊攀著楊朔亭,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跌入一個未知的深淵……

  一聲輕吟從她喉間傳出,這聲音更加挑起了楊朔亭的烈火,但也將他拉回了現實。他放開小巢兒的唇,頭埋在她頸間費力地喘息著,極力想平復心跳的速度以及下腹的蠢蠢欲動,而小巢兒則是柔軟無力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適才的火熱衝擊已讓她全身有如虛脫般。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才終於找回了所有的理智。也在這時,小巢兒才發現自己竟然雙腳離地,手環著楊朔亭的脖子,整個人就這樣掛在他身上。她臉一紅,放開雙手,推了推楊朔亭的胸膛。

  楊朔亭會意地放下她,看著她被吻腫的嘴唇,心想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用手捂著嘴,臉上有著難得一見的羞赧,「對不起,是我太衝動,冒犯了你。」

  「你……你不必向我說對不起,因為……因為我並不討厭剛才的……」小巢兒害羞地低下了頭。

  「我也是。」楊朔亭從未像現在這樣侷促不安過,心頭的悸動讓他無所適從,他也學她低著頭,「告訴你,這是我……第一次親女孩子,我不知道我竟然會這麼衝動。」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親……」小巢兒絞扭著手指頭。

  兩人的對話就此停止,因為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氣氛十分尷尬,直到一陣風吹過,兩人卻同時笑了出來。

  「呵,這樣咱們誰也不吃虧啦。」小巢兒笑著道。

  「可是我仍覺得自己佔到了便宜。」楊朔亭誠實地說出心中的感受。

  小巢兒臉上嫣紅再現,「咱們別說這個了。」

  「好,不說了。」楊朔亭難為情地抓抓頭,接著指向不遠處的地上一包包東西,「地上那些東西是你的嗎?」

  「嗯,那是一些蔬果魚肉,還有香火蠟燭。」小巢兒走向前去撿拾,楊朔亭也幫忙她撿起一些。

  「已經煮熟的?」楊朔亭問,因為他聞到了雞肉的香味。

  「對呀,這樣方便嘛。今天是我爹娘的忌日,我本來是打算東西買回來就直接去他們墳前祭拜的,沒想到卻遇上了惡徒。」

  「那我們現在走吧。」

  「你要一起來?」小巢兒疑問。

  「有何不可?」楊朔亭笑道。他本猜到她雙親早已亡故,不然她也不會一人住在這林中,而玄音便是照顧她長大的「狼」……他憶起玄音昨天說的話,似乎看著小巢兒成長的並非只有她,還有另一人,但……那是誰呢?

  說話間,小巢兒帶著楊朔亭一同前往爹娘的墳。

  而在原地,有一銀一白兩條身影從隱密處看著漸行漸遠的楊朔亭與小巢兒。

  「萱兒,我這方法果然管用吧,他們兩人都已經動了情了。」玄音像是詭計得逞般地笑著。

  「若小巢兒知道你是故意不出面救她的,她恐怕會氣上一陣子。」被喚作萱兒的人有著一對又圓又亮的大眼睛,只是她該生意盎然的眸中卻有著難以言喻的哀傷。

  「沒關係,反正……咱們和她相處的時間也不長了。」玄音的笑容中有著一股心疼。她明白小巢兒如果知道她們要離開她了,一定會很傷心的;也因為這樣,她才急欲為小巢兒找尋一個好對象,好讓小巢兒幸福快樂地過一輩子……想到這兒,玄音忍不住笑出聲。

  「怎麼了?」萱兒問。

  「我沒想到楊朔亭竟然單純得這麼可愛,看來我是幫小巢兒挑了個仍是完璧之身的純情小伙子。哈哈……」

  見玄音開心地大笑,萱兒無奈地搖搖頭。但想起往後的日子,她又忍不住愁上心頭。離開小巢兒的原因不為其他,而是為了她在十九年前發的毒誓、下的詛咒,她必須親自去面對自己一手造成的罪過……

  兩人來到小巢兒雙親的墳前,這座墳相當整潔乾淨,顯然常常有人打掃,不用多想,那人當然是小巢兒。

  楊朔亭看著墓碑上的名字,原來小巢兒姓「聶」,她爹的名字為聶華,而她娘的名字則為李芸。他再仔細看著墓碑左下方寫得較小的立碑人。

  「聶心巢……那是你的名字?」楊朔亭問。

  「嗯。」小巢兒點點頭,雙眼晶瑩地看著他,「很好聽的名字對不對?」

  她這麼問,當然是希望聽到肯定的答案,但沒想到楊朔亭的回答竟是:「是很好聽沒錯,那應該是屬於一個優雅又和藹可親的女子所擁有的名字。」

  小巢兒閒言柳眉一蹙,咬著牙問,「楊朔亭,你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沒錯呀,『聶心巢』這名字聽起來的感覺就是如此……」這時,楊朔亭終於明白小巢兒眼中那團怒火的來源了,急忙解釋道:「小巢兒,你別誤會啊。雖然你有時候凶巴巴的,某些動作看起來又粗魯,但我絕對沒有說你不適合這個名字的意思!」

  小巢兒更是氣得嘟起雙頰,「楊朔亭!」

  糟糕!好像越解釋越糟了。楊朔亭在心中暗叫。

  「你別生氣啦,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他更加感歎自己那差勁的口才,「都怪我不太會說話,如果你生氣的話,那你打我好了——唔!」楊胡亭手捂著左胸,沒想到這女人真的捶了他一拳。

  「哼!」小巢兒鼻子朝天,用力地哼了一聲後便不再理會他。

  她在雙親墳前擺上祭品後,點了炷香祭拜他們,而楊朔亭則忍住滿腹的委屈,雙掌合十,朝那座墳拜了拜。

  一會兒之後,小巢兒在墳前席地而坐,一對眼睛直溜溜地看著墓碑,楊朔亭也學她坐下,心中仍為剛才的事懷有歉意,緊張地道:「小巢兒,你還在生氣嗎?」

  小巢兒別了他一眼,「不氣了。」

  「真的?」楊朔亭聞言開心起來,他的心情似乎開始隨著她的情緒轉變。

  「因為我知道你笨頭笨腦的,每次都亂說話。」她想起昨天他倆嘴唇輕輕一觸之時,玄音突然出現鬧場,他這個瘋子竟然當著兩人的面說那「輕觸」事件很美好,害她羞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然想到剛剛那場熱吻,她不由得害羞地低下頭。那時候的她,渾身燥熱地喘不過氣來,呼吸困難,身體更是感到興奮。這種種怪異的感覺讓她茫然,但茫然之中卻帶著一抹歡喜,她並不討厭他這樣對她,反倒喜歡得緊。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心態?若是其他男人這樣待她,她單單用想的就覺得生氣和作嘔,但楊朔亭……她覺得被他抱著的感覺好好,而被他吻著的感覺更是美好得讓她迷失了自己……

  楊朔亭聽小巢兒說他笨頭笨腦的,原本想抗議,但瞧見她雙頰嫣紅、一副含羞帶笑的模樣,他看得有些癡,忘了自己要說什麼了。

  衝動再起,楊朔亭快速傾身啄了下她紅嫩的臉頰。

  「啊!」小巢兒手撫著被偷襲的右臉,驚訝地看著楊朔亭。

  「我……」楊朔亭自己也愣住了,沒想到他又衝動地親了她,心頭那抹情感的激盪震得他啞口無言。

  「你又親我了。」小巢兒道。

  「小巢兒,我……我不知道怎麼搞的,見你剛才那模樣,我就情不自禁……」楊朔亭感到一絲羞愧。

  小巢兒見他著急地想解釋,心中竟泛起一股暖意,漸漸地散到全身,讓她渾身暖洋洋的。她抿了抿嘴,然後笑道:「只有你親我,這不公平喔!我也要親回來!」

  說完她便笑著撲進楊朔亭懷中,接著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在他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下,之後笑看他的反應。

  楊朔亭嚇到了,完全沒料到小巢兒會有這種舉動。她的唇貼上他的臉之時,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猛地一停,當他恢復了正常的時候,懷裡那專屬於她的少女馨香更徹底地佔有了他的呼吸。

  兩對眼睛互相凝視著對方,在這短距離之間,似乎正傳達著只有兩人知道的訊息。楊朔亭難以控制地抱緊她,兩人的臉頰緊緊地相貼,各自的氣息全都吹在對方的耳上。

  這時,楊朔亭突然冒出了一句:「跟我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4:43

第06節


  夜晚再度來臨,楊朔亭挫敗地躺在繩索上。

  跟我走。他怎麼會說這句話呢?而且還是在她爹娘的墳前說……楊朔亭不禁為自己奇怪的言行低吟了聲。

  這裡是小巢兒的家,是她從小居住的地方,要她跟他走,這感覺就像是個承諾,代表要她永遠跟著他,也代表著兩人要共度一生一世。

  想了許久,他感到內心有一股騷動,那不是反對或否認,而是一種期待。

  坦白說,他現在已經確定自己是喜歡小巢兒這個人了,不然也不會真為了探究誰在整他這種鬼原因就在這個地方待了三、四天。但喜歡她是一回事,對他而言,喜歡一個人很簡單,只要這個人他看對眼了,他就會喜歡,那是一種極普通的情感,就算是對狗對貓,他也會有這種感情。

  他覺得最重要的是……他正漸漸被小巢兒吸引,她的一舉一動、一笑一怒,都能勾起他的情緒變化。他愛看她羞紅著臉的樣子,也很喜歡看她氣嘟嘟罵著他的嬌俏模樣,她一切行為都能吸引他的目光,這情況就如同當初在楊柳莊時和曲蘅相處一般……

  想到這兒,楊朔亭倏地坐起身,睜大眼睛,額上冒出了冷汗。「我怎麼會把大嫂和小巢兒拿來比較?難道……」

  一道亮光在夜空中閃逝,接著轟隆一聲巨響,雷聲把楊朔亭尚未理清的思緒轟得一片空白。他不用抬頭看天空,雨水已嘩啦啦地下了起來。縱使在茂密的樹葉之下,楊朔亭仍然很快地淋了一身濕。

  「這麼幸運,遇到這種大雷雨。」他愣愣地傻笑。

  天空再度掠過一道閃光,沒一會兒雷聲也跟著落下。只是在這雷聲響起之時,似乎又有另一個聲音伴隨著它,而且那聲音離他極近……

  「小巢兒?!」楊朔亭慢半拍地認出了那聲音的來處,輕輕一扭身,讓自己落在樹枝上,然後快速地爬進樹屋。

  樹屋中,只見小巢兒手捂著耳朵,頭埋進膝蓋,整個人蜷縮在被褥上。她的身體在發抖,聲音顫顫地道:「別打電……不要打電啦……」

  「小巢兒!」楊朔亭喊著她的名字。

  小巢兒聞聲睜開眼,暗夜中她只看見一個壯碩的身影坐在身旁,但他的聲音卻讓她安了心。

  「楊朔亭!」她坐起身,然後向前用力地抱緊了他。

  楊朔亭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她適才的低語讓他明白了她怕雷聲,於是他安慰道:「別怕,那一下子就過去了。」

  沒想到楊朔亭話才一說完,轟隆雷聲再度響起!

  「哇啊!你騙我!」小巢兒嚇得大叫,也抱得更緊。

  「呃……總會過去的。」楊朔亭表情愕然地換了一種說法,心裡則想,都這種時候了她還能這樣計較。接著他以輕鬆的語調說道:「我本來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從小就怕打雷……」小巢兒洩氣地說。

  「打雷有什麼好怕的?」

  「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那聲音很嚇人嗎!」

  楊朔亭想了想,這時又有一道雷聲響起,「不會呀,只是轟隆一聲而已,有什麼好嚇人的。」

  「可是我就是怕嘛!」因雷聲再響,所以小巢兒害怕地大聲叫道。

  「我倒覺得你這樣大叫還比較可怕。」楊朔亭笑道,但馬上又噤聲,因為小巢兒的拳頭正用力地往他的背部捶打。

  「好好好,當我沒說、當我沒說。」他安撫著。

  老實說,他可是很少被人打的。在打鬥中,鮮少有人碰得到他!而在平常的情況下,也只有他娘以及二哥才會閒閒沒事拿他的頭當木頭似地打著玩。至於懷中這女人,下手可真是不留情,還好他皮厚經得起打,她這一番敲打倒也令他感到舒服。

  時間靜靜地流逝,每當小巢兒怕得發抖時,楊朔亭就溫柔地拍著她的背,細聲哄著她,這樣的舉動反反覆覆了好多次。

  「你既然這麼怕打雷,那平時遇到這種情況,你就一直躲在被窩裡發抖嗎?」楊朔亭只要一想起那種情況,心就微微地擰著。

  「當然不是,還有玄音她們會陪我呀。」雷聲好像停下來了。

  「嗯……你說的他們,除了玄音外,到底還有什麼人?」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好久了。

  「就是萱兒嘛。」小巢兒也不對他隱瞞,很自然地就告訴他。

  「萱兒?」楊朔亭抬起一道眉,「我怎麼一直沒見過她?」

  「說不定你見過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小巢兒喃喃道。

  「什麼意思?」他不懂。

  「呃……反正時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咦?」小巢兒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麼,推開了他,「楊朔亭,你全身怎麼都濕的呀?」

  「剛才在外頭淋雨當然濕。」

  「可惡,我的衣服都被你弄濕了。」小巢兒氣鼓起雙頰,感到手臂及胸口的肌膚一陣濕寒。

  「喂,剛才是你自己來抱我的,你衣服濕了可不關我的事。」楊朔亭趕緊撇清。

  小巢兒靜默不語,這情況讓楊朔亭有些不習慣。

  「你怎麼不說話了?」

  小巢兒看著地,「我在想我衣服濕了還可以換,但你怎麼辦?天氣已經轉冷了,而你衣服又濕成這樣,一不小心會生病的。」

  沒想到她竟是在擔心他!楊朔亭聽了,心中直感一道暖流滑過。

  的確,他的衣服濕透了,就連放置在馬匹上的換洗衣服也一定和身上這件衣服一樣,不過他才不在乎。

  「放心吧,我的身體壯得像頭牛,那種小病我可還沒有過。」楊朔亭自豪道。

  「喔,這麼厲害啊。」小巢兒的語氣中帶著不以為然。

  「我先把我的衣服弄乾好了。」

  「怎麼弄?難不成你想在這屋子裡生火?」小巢兒睜大眼睛;這麼做可是會把這間樹屋給燒了的。

  「當然不是。你等我一會兒。」楊朔亭說完立即盤坐,催動內功,熱氣開始在他週身蔓延,身體的熱漸漸將衣服上的水分蒸散。

  由於在黑暗中看不清楚,於是小巢兒便點了燭火,然後靜靜地坐在一旁。她感覺到他渾身都散發著熱氣,然後身體慢慢地跑出了細細的白煙,一會兒之後,他的衣服就干了。

  「這又是什麼功夫啊?」小巢兒好奇地問。

  「內功。」

  「好不好學呢?」她又想學了。

  「因人而異呀。」楊朔亭道。

  沒想到小巢兒聞言嘟起了嘴,「你該不會又想說我一輩子也學不會吧?」她憶起她要學繩上功夫時,他對她說的話。

  「不可能啦,根基再差的人至少也學得會一些。最主要是看內功深不深厚、精不精純,而且那是要靠日積月累苦練的。」

  「沒關係,反正我時間很多,我要學!」小巢兒的眼睛閃閃發亮,她記得他說過那套繩上功夫也和內功有關,只要她學了,那她不僅可以逍逍遙遙地躺在繩索上,也可以用它烘乾自己的衣服。

  不過,她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你當真要學?」楊朔亭目光奇特地看著她。

  「當然!」小巢兒一臉的肯定。

  「那……你是要嫁我嘍?」

  小巢兒聞言倒抽了口氣,她把那件事全給忘了!

  她慢慢地低下頭思索。若這事發生在今天之前,那她倒是覺得無所謂,但經過今天發生的事之後,她覺得自己如果以學功夫的理由嫁給他,未免對他太不公平,對自己……也太不坦然了。

  說實在話,她對楊朔亭並不是沒有感覺的,更確切的說,她喜歡他!

  第一次見他,是在那湖邊救一位溺水的孩童,她本來還為他的見義勇為而高興沒想到他卻突然也溺水了,待上岸時,他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見了妖怪,恐懼和怨恨全寫在臉上,當時她還覺得莫名其妙,明白他認錯人後,她提醒了他,但他卻不信,氣得她懶得理他這個人。

  但在她發高燒的時候,他卻細心的照顧她——這是她由玄音和萱兒口中得知的——想不到對於一個厭惡至極的人,他仍可以暫時放下心頭之怨照顧著她,這一點已讓她先前對他的壞印象消失了。

  後來,她漸漸地明白了楊朔亭這個人,他雖然外表俊俏,神情中的那抹慵懶也著實勾動人心,但他實在笨得可愛!

  他做人誠實,而且腦筋直,一點都不隱瞞心裡的想法,也不會說出虛偽的話,這點讓她很欣賞。但有時他腦筋直得過火,說話不看場合,也讓她氣得牙癢癢的。她雖是常常「瘋子瘋子」地叫他,但卻早已把他的名字記在心裡面。

  平時,她總見他懶懶散散地躺在繩索上睡覺,她很懷疑,一個人一天可以睡這麼久嗎?他到底是真睡還是假睡?如果真的是在睡覺,那他腦筋遲鈍倒也是有理可循。

  還有,他偶爾對她展現的溫柔以及搔著頭不知所措的傻笑,幾乎融化了她!她聶心巢是吃軟不吃硬的人,因此他的那些舉動及神態在在牽動了她的心……她想起了他的吻,那是一種逾矩的行為,但她一點都不在乎,自己也樂在其中。她很喜歡他為她帶來的感覺,雖然那會讓她虛軟無力、渾身發熱……

  楊朔亭見她好一會兒都不說話,心裡頭感到一股急躁,「小巢兒,你用不著考慮這麼久啦,其實——」

  他話尚未說完,小巢兒便脫口說出:「我喜歡你!如果真的要嫁給你,也是因為我喜歡你,和學功夫沒有關係。可是……如果嫁給你就要跟著你走、離開這裡的話,我不要,因為這裡有我的朋友,我捨不得離開他們,我也捨不得離開這個地方。」所以當他說「跟我走」時,她並沒有回應他。

  楊朔亭愣愣地看著她。他本來想告訴她,不用嫁給他,她也可以學到古墓山莊的功夫,但沒想到她竟會對他說出那些話。

  「小巢兒,你喜歡我,是怎樣的喜歡?」楊朔亭想要把這件事問清楚。

  小巢兒倏地紅了雙頰,「就是喜歡嘛,哪有什麼怎樣不怎樣的。」

  「那……如果我說我現在想親你,你會答應嗎?」

  楊朔亭的問話還真教小巢兒感到忸怩,她雙手交握,紅著臉無言地微點了下頭。

  他見狀又接著問:「如果是別的男人想親你……」

  「他們想都別想!」小巢兒驀地對著楊朔亭大吼,聲音之大差點嚇得楊朔亭往後跌去。他還來不及撫慰心靈及耳朵所受到的創傷,只聽得小巢兒細聲地道:「我只愛你親我……其他人,我不要。」

  咦?耳朵還轟隆隆的,她的話他聽不太清楚,「你再說一遍。」

  什麼意思嘛!竟然還要她說第二通,她羞都羞死了。

  「小巢兒?」

  小巢兒先是憋著氣,然後聚集所有力量再度大吼:「我說,我只愛你親我!其他人我才不要!」

  雖然耳朵被震得難受,但楊朔亭卻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嘛!」小巢兒氣得踢了他一腳。

  「沒什麼,只是聽了你的話讓我覺得很開心。」楊朔亭真誠的笑容讓小巢兒的臉又紅了。認識他也才兩、三天,她臉紅的次數卻比以往十八年來還要多。

  「喂,楊朔亭,你今晚就睡在屋子裡吧。剛才下雨,現在外頭一定濕答答的;而且睡在裡頭也不必擔心半夜又會突然下起大雨。」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嘍。」楊朔亭也大方地接受她的好意。

  於是,楊朔亭等小巢兒躺回被窩裡後,便熄了燭火,選在樹屋門邊的位置上躺了下來。

  黑暗中,小巢兒感覺得出他的位置,忍不住問:「楊朔亭,你那麼靠近門,不怕睡一睡滾下樹屋嗎?」

  「呵……不會的,我的睡姿一向很好。」楊朔亭低笑著。

  「喔?話可別說得這麼自滿,要是明天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地上,那你的臉可就丟大了。」

  哈!怎麼可能會有那種事?!要是他場朔亭真的從樹屋上睡到樹屋下,那他還有什麼臉去面對全天下的人?

  於是,他信誓旦旦地說:「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隔天早上,小巢兒趴在門邊,頭伸出門外俯視著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楊朔亭。她竊笑了好一會兒,然後才伸手折了根樹枝往楊朔亭的臉上丟去,意圖叫醒他。

  然樹枝還未落到他臉上,楊朔亭便敏捷地出手打退,隨即完全驚醒。

  他坐起身,莫名其妙地看著適才被他打落的樹枝,然後仰頭一看,小巢兒嘲弄的笑語頓時響起。

  「楊朔亭,你不是說你的睡姿很好嗎,怎麼這會兒卻睡到樹下去了?」

  「我……」楊朔亭一臉的茫然,似乎對眼前的事還反應不過來。他搔了搔頭,驀地,一個人名闖進腦海中,他立即臉色大變!

  「玄音?!」

  隨著楊朔亭的呼喚,一聲狼嗥像是在呼應他似地跟著響起。

  「哈哈哈……所以我叫你話別說那麼滿,玄音最愛滅人威風了。」小巢兒開心地大笑。

  楊朔亭心裡雖然很嘔,但也無可奈何。

  「算了算了!別跟一隻狼計較,不然就會落入和我大哥相同的命運。」想起大哥楊朔風也曾被狼戲耍過,他就覺得好笑。難道可以幻化成人的狼都這麼愛玩嗎?

  楊朔亭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而小巢兒這時也下了樹,她來到他身後,順手為他撥去衣服上的枯葉與泥土。

  「你頭髮都沾上泥巴了。」小巢兒道。

  楊朔亭援了援頭,然後聳了聳肩,「那正好去洗個澡。」

  走了幾步,他又突然停下來,回過頭對小巢兒說:「對了,你不要跑來偷看喔。」

  「誰會那麼無聊偷看你洗澡啊!」小巢兒氣得漲紅了臉。

  「唔……不會就好。」

  小巢兒簡直快吐血了,楊朔亭的意思不就擺明了她是那種會去偷看別人洗澡的人嘛!真是可惡極了!

  她朝著楊朔亭的背影扮了好幾個鬼臉,然後才氣沖沖地爬回樹屋。

  「玄音,時間快到了。」萱兒的聲音輕輕地響起。

  「我知道。」玄音點點頭。

  「小巢兒和楊公子……」

  「唉!」玄音輕歎了口氣,然後拍了下身旁的枝葉,「他們兩個還真會消磨時間——錯了,應該說是浪費時間。相處都六天了,也不見他們的感情有什麼重大的進展,成天就只在那兒嬉嬉鬧鬧的。」

  「其實嬉鬧也是情感交流的一種。」萱兒淡笑。

  「那也未免流得太慢了吧!」玄音不滿地埋怨。「還有那個楊朔亭也真是的,明明就對咱們的小巢兒有意思,還不對她承認。」

  萱兒聞言無奈地搖頭,「玄音,對楊朔亭來說,他目前只是在乎著小巢兒,這還不足以讓他承認他對小巢兒的感情。」

  「那要如何才能讓他開口!」玄音問著。不讓那兩人的感情有結果,她和萱兒便無法舍下小巢兒離開這裡。而她雖然懂不少事,可從未碰過男女感情這種東西,所以也只能向略有經驗的萱兒詢問。

  「除非讓楊公子明白自己的感情,讓他明白他不能沒有小巢兒。」

  「哼,那我就去敲一敲楊朔亭的腦袋瓜兒,看能不能讓他馬上明白!」玄音說著便要行動,卻被萱兒拉住了。

  「玄音,你不會真以為那麼做有用吧?」

  「當然不是。只是我每回看他那副傻笑的模樣,就忍不住想狠狠地敲他一下。」玄音壞壞地笑。

  「你真愛欺負人。」萱兒被玄音的話逗笑了。

  「沒辦法,這是我最大的消遣了。」玄音也不否認。「呼,幸好咱們不用擔心小巢兒的問題,因為她對楊朔亭的喜歡程度咱們倆都看得一清二楚。」

  萱兒贊同地點頭。小巢兒是她們看著長大的,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她們皆瞭若指掌。每回她氣嘟嘟地罵著楊朔亭時,她的眼中總閃動著充滿生氣的光芒,而當他們心平氣和地對談時,一抹溫柔也會悄悄爬上她的臉頰,那種表情是她和玄音從未見過的。

  「好了,言歸正傳,到底該怎麼讓他明白呢?」玄音問。

  萱兒想了想,接著搖頭,「人的心有時候很難去推測,每個人對於感情的認知也不盡相同。說不定我們認為正確的方法,最後卻成了棒打鴛鴦。」

  「唔……真麻煩。」玄音聞言來回地踱步。突然,她停了下來。

  「怎麼了?」

  「北方……」玄音喃喃道。

  「北方怎麼了?是不是小巢兒……」萱兒擔心地問。玄音有種奇特的感應能力,尤其是對於災難,而通常她所感應到的都是與小巢兒有關。

  「小巢兒在那兒會有血光之災。」玄音一震。

  萱兒聞言先是一驚,然後心念一轉,問道:「玄音,小巢兒那一劫會不會危及到性命?」

  「不。小巢兒的壽命長得很,她還會生兩個孩子呢。」玄音肯定地說。

  「嗯……既然這樣,或許那是一個轉折點。」

  「喔?」

  萱兒淡笑,「就是我們剛才想不出來的方法呀!也許那是老天爺特地為他們安排的。」

  玄音明瞭地點頭,接著道:「也就是說,這回咱們要靜觀其變,別出面阻擋或是減輕小巢兒應受到的傷害嘍?」

  「對。接下來的一切……就看天意了。」

  「哈,若是天意不成,那就再換我來參一腳!小巢兒的血光之災可不能白受,不然就『賠了夫人又折兵』了。」玄音神情堅定,「總之,他們這對夫妻是做定了!」這可不是她胡來,而是他們兩人命中注定的事!

  看著玄音得意的神情,萱兒只能無奈地搖搖頭,隨即一陣感傷。

  夫妻……那是她生前期盼了一輩子的事,只可惜造化弄人,她不僅和那人做不了夫妻,還犯下了可怕的錯誤……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5:02

第07節


  距離樹屋兩丈外的一片田地裡,楊朔亭和小巢兒兩人正捲起衣袖蹲著,雙手忙碌地挖土,一個個原本埋在土中的地瓜頓時暴露在陽光下。

  「小巢兒,不是說要去買米嗎,怎麼來這兒挖地瓜?」楊朔亭疑惑不解。

  接近午時的時候,小巢兒對他宣告樹屋中的米已經吃完,然後他便被小巢兒拖到這塊田地上挖地瓜,挖了老半天,小巢兒也沒對他解釋什麼,害得他滿心疑問無法解開。

  「呼!」小巢兒吐了口氣,然後慢慢地站起身,「嗯,這些應該夠了。」

  楊朔亭回頭看了看被他們倆挖出來的地瓜,大約有百來個。

  「小巢兒,挖那麼多地瓜做什麼?」難道她要拿這些地瓜去換米嗎?但她身上明明就有銀兩,何不直接用買的就行了?

  和小巢兒相處這麼多天,他從她那兒明白了她的生活方式。吃的東西她都自己打點,食自己所種的菜,肉的方面則是打野食,不然就到離這兒較近的農城裡去買,而她身上的錢則是偶爾到貴農城裡的木匠那兒幫忙做工掙來的。這樣的日子過下來,她倒也覺得挺滿足的。

  聽見楊朔亭的問話,小巢兒偏頭俯視著仍舊蹲在地上的他,輕輕說了兩個字:「送人。」

  「喔。那這跟去買米有什麼關係?」

  「順路呀。這些地瓜是要送給城西一些年紀大又無依無靠的老人家,反正我們待會兒要進城買米,就順道將地瓜送去給他們。」小巢兒拿起放在一旁的布袋,然後將地瓜一個一個地放進袋中,楊朔亭見狀也跟著她一起收拾。

  「你倒挺好心的。」

  小巢兒不滿地哼了聲,「我本來就是個善良的人。」

  「是是是。」楊朔亭哪敢有異言,不過他仍忍不住低聲加了句:「就是火氣大了點。」

  小巢兒直起身找腰瞪著他,「楊朔亭!別以為你說那麼小聲我就聽不見!」

  「你看,這不是火氣大是什麼?」楊朔亭笑道。

  「楊朔亭!」小巢兒嘴巴嘟得老高,眼睛快噴出火來了。

  「好,我乖乖閉嘴不多說了。」楊朔亭舉手投降。

  「哼!待會兒買米的銀兩由你付。」

  「為什麼?」

  小巢兒睜大了雙眼,「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麼?我那些米原本可以吃一個月的,結果你一來,才七天的功夫就全吃光了。你說,你是不是該負點責任?」

  聽她這麼說,楊朔亭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

  待他們將所有的地瓜收成兩個布袋後,楊朔亭前往樹屋那兒牽來了馬匹,將布袋繫在馬背上,再扶著小巢兒上馬,兩人往貴農城的方向前去。

  「如果每次進城都能騎著馬兒去,那該有多方便!」小巢兒讚歎著。這些天下來,她已從楊朔亭那兒學了騎馬的技術,不過她目前只敢讓馬兒慢慢地走,因為她還是怕自個兒一不小心會從馬背上摔下。

  楊朔亭聞言,想都沒想就說:「那這馬兒就給你吧。」

  小巢兒詫異地看著他,「為什麼?」

  「你剛才不是說騎馬進城方便嗎?」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就要把馬兒送我?」小巢兒對他表現得如此慷慨感到不可思議。

  「對呀。」楊朔亭點頭,接著聳聳肩,「反正真跑起來,我的速度也比這匹馬還快,有沒有它對我來說無所謂。」

  「無所謂……」小巢兒垂頭低聲重複著,接著莫名其妙地蹦出了句:「那我呢?」

  「咦?!」楊朔亭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我……我突然這麼問,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小巢兒雙頰酡紅,臉上有抹難為情,眼神中有著不確定以及試探,「只是,我想知道,我在你心中……是不是也和這匹馬一樣……」

  小巢兒講得含蓄,楊朔亭則聽得模糊,他百思不解地看著她。

  「小巢兒,你說你和這匹馬怎樣?」

  小巢兒聞言翻了個白眼。早知道和他說話是不能拐彎抹角的。不過她覺得自己已經說得那麼明白了,他怎麼還是不懂?真是氣人。

  「我不是說我和這匹馬兒怎樣,我是指……」小巢兒頓了下,然後決定豁出去了,「你對我有什麼感覺?在你的心裡,是否在乎我這個人?你有沒有像我喜歡你一樣……喜歡我?」

  楊朔亭愣了下,心頭慢慢竄起一股奇特的騷動。小巢兒問他的問題,他也曾經問過自己好幾次,但每問一次就讓自己陷入迷霧一回。

  其實,他很清楚自己對小巢兒有著不同平常的情感;她一步步、慢慢地佔領了他的心思,讓他漸漸地在乎她的一切舉動。她開心,他也跟著開心;她沉默不語,他就慌了。他很喜歡和她相處的這段日子,他會想知道她所有的事,他……對她的感覺是愛嗎?

  在自己尚未理清楚之前,他也不敢對此事下結論。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就是他想待在有她在的地方,不想離開她!

  「你……為什麼想那麼久,是不是你對我一點都不在意?」小巢兒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

  她的表情擰疼了楊朔亭的心,他急著道:「不,我自然是在乎你,很在乎!」

  小巢兒聞言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來。

  「小巢兒……」

  「你……」小巢兒咬了咬下唇,「你離開之後,會再回來嗎?」

  「離開?」楊朔亭再度茫然。

  「我可沒忘記你之所以會來到這兒,是因為要接人到洛陽去的。你這些天一直待在林子裡,想必耽誤了不少時間吧?」

  「啊?」

  見楊朔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小巢兒心中浮起了一個念頭。她一臉似笑非笑地問:「你……該不會忘了那回事吧?」

  「哈……哈哈……」

  楊朔亭裝傻想矇混過去,但小巢兒哪肯輕易放過他。

  「楊朔亭,你也未免太過分了,就算你再不喜歡那位東方姑娘——」

  「你怎麼知道她是姑娘?說不定她是個老太婆。」楊朔亭實在很不愛聽到關於東方巧兒的事,於是便打斷了小巢兒要說的話。

  小巢兒怒眉一揚,「你說什麼?!」

  突來的吼聲嚇了楊朔亭一跳。

  小巢兒勒住韁繩停住馬兒的腳步,一對美眸狠狠地瞪著他。

  「楊朔亭,你這回不跟我說清楚,我絕不饒你!」她一副快噴火的樣子。

  「什……什麼事啊?」楊朔亭愣愣地看著怒氣衝天的小巢兒。

  「你還敢問?你說東方巧兒是個老太婆,那你先前把我誤認成她是什麼意思?難道我聶心巢看起來像個老太婆嗎?!」

  「啊!」楊朔亭心中大叫不妙,「小……小巢兒,誤會……誤會啊!」

  「明明就是你親口說的,還有什麼好誤會的!」小巢兒氣呼呼地。

  「我……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剛才只是隨口說說的,你別當真。」見她生氣,楊朔亭也著急了。

  「我偏要當真!」小巢兒賭氣道,「你知不知道把一位年輕的姑娘家說成老太婆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還有,到底那個東方巧兒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什麼你會這麼討厭她?」她仍記得當初他錯認她時,言語中滿是對東方巧兒的不滿及厭惡。

  「唉……這事說來就話長了。」一講到東方巧兒!楊朔亭全身上下就沒了勁。

  見楊朔亭垂頭喪氣的模樣,小巢兒的惻隱之心立刻活躍起來,心中原有的怒火也瞬間蕩然無存。

  「可不可以告訴我呢?」她很想知道那位東方巧兒到底有何能耐,可以讓楊朔亭厭惡至此。

  楊朔亭本覺得這事沒什麼好說的,但他又無法拒絕小巢兒的要求,於是便在前往貴農城的路途中慢慢地對她道出有關東方巧兒的事。

  進城後,小巢兒下了馬和楊朔亭並行,他們先前往城西將地瓜分送給老人家後,便漫步來到了城中大街。由於兩人的肚子已餓得咕嚕咕嚕叫,於是決定先去飯館用餐,然後再去米鋪買米。

  來到一間名為「福客」的餐館前,楊朔亭將馬交給守在門外的夥計照顧,正當兩人準備走進餐館時,卻和幾名用完飯正要離開的人打了照面。

  小巢兒一見那些人忍不住輕叫了聲,她的聲音引起了楊朔亭的注意,也引起了對方的注意。

  「啊!是你……是你們!」秦大少瞪大了眼睛,顫抖地指著楊朔亭及小巢兒。幾天前在樹林裡被楊朔亭灌下春藥的事,是他永生難忘的羞辱。

  「喔,原來是你呀。」楊朔亭也認出他了,他將小巢兒拉至身後,不想讓秦大少等人碰到她。

  「臭……臭小子!你竟敢到這兒來!」

  楊朔亭皺了皺眉頭,「為什麼不敢?」

  「這裡可是我的地盤!」秦大少大聲道。他們秦家在這貴農城中可是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對這地方有一定的影響力,誰敢惹上他就是和秦家過不去。

  「那又如何?」

  「哼!上回我饒過了你,這一次在這兒讓我遇到,我可不會輕易地讓你離開!」秦大少說得氣勢十足,連上回他帶在身邊的兩個手下也挺起胸膛傲慢地用下巴看人。

  「笑話!」小巢兒忍不住開口,「上回挾著尾巴逃跑的也不知是哪三個下流胚子,現在還好意思在這裡說大話!」

  「你這臭婆娘!」秦大少氣極之下便欲上前抓她,但手才一伸出去,就被楊朔亭給打回。

  「再敢伸出手來,我就立刻讓它斷成兩截。」楊朔亭警告著。

  「你……」秦大少咬著牙不敢蠢動,但隨即又想,上回之所以會栽在這小子手上都是因為自己不小心,而這會兒他這方可是人多勢眾,他就不信自己又會吃虧。

  「好小子,竟然敢威脅我,真是不要命了!」秦大少惡狠狠地微笑,「來人哪!把他們兩個圍起來!」

  秦大少一聲令下,跟在他身旁的六名手下很快地便將楊朔亭及小巢兒圍住!

  他們的舉動立即引起現場一陣騷動,一些明眼人見到秦大少在場,馬上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眾人能避則避,一些愛看熱鬧的人便偷偷地躲在一旁觀看。

  「喂,你這個人以多欺少!」小巢兒不服氣地叫道。

  「是啊!本大爺就是以多欺少,不行嗎?」秦大少可不覺得這麼做有何不妥。「倒是你……」

  「我怎樣?」秦大少看她的眼神令她感到噁心至極。

  「嘿嘿……其實呢,本大爺最愛憐香惜玉,如果你現在來到我身邊叫我幾聲好哥哥,我還可以放你一馬。」秦大少邪淫地道。

  對於秦大少輕薄的言語,楊朔亭還來不及發作,便聽得小巢兒罵道:「呸!誰要你憐香惜玉啊!不要臉的東西,色魔、淫蟲!」

  秦大少氣紅了眼,「臭婆娘,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好,既然你要跟這個男的當對同命鴛鴦,那本大爺就成全你!來人,上!」

  六名手下立刻聽令行動。

  楊朔亭左手環住小巢兒的腰,輕輕一縱便跳出了他們的包圍。他將她護在身旁,只以右手對付那六個人,他揮拳極快,沒幾下子就將那六人打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哀號。

  秦大少整張臉都白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情景。這幾名手下也是有功夫底子的,卻三兩下就被人解決……

  「該你了。」楊朔亭對秦大少說。

  「我……我我我……」秦大少緊張地口吃起來,猛力吞了幾口口水,「公子,剛……剛才只是和你開玩笑的,你……你大人有大量,別和小人計較……」

  楊朔亭不悅地看著秦大少,他最看不起這種貪生怕死之輩,先讓手下送死,自己再來諂媚求饒,以求平安無事,那先前為他拚命的人算什麼?

  「哇,剛剛還是本大爺,怎麼才一下子就變成小人啦?」小巢兒嘲諷道,「不過你這種人的確是不枉『小人』二字啊。」

  周圍看戲的人聞言立刻哈哈大笑起來,他們早看不慣秦大少平常的所作所為了,這會兒見有人出面教訓,莫不大聲喝彩。

  秦大少低垂著的臉都漲成豬肝色了,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丟臉還是第一次,此時他心中充滿了羞憤、怨恨與恐懼,他實在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會怎麼對付他。

  見楊朔亭向前跨近一步,秦大少嚇得跳起來,「公……公子……」

  「廢話少說。」

  楊朔亭話一完,拳頭便往秦大少的嘴巴打去,才一拳就打得他滿嘴鮮血;秦大少蹲下身,痛苦地吐出口中的血,和著血而出的則是八顆牙齒。

  「以後再讓我聽到你出言輕薄良家婦女,我就算從天涯海角都會趕來打斷你剩下的牙!」原來他打這一拳就是因為秦大少剛才對小巢兒所說的話。

  「唔……」秦大少手捂著嘴巴,現在他根本痛得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點頭表示他明白楊朔亭的話。

  楊朔亭懶得再看他一眼,牽起小巢兒的手便要走進餐館吃飯。

  「楊朔亭,這樣就結束了呀?」小巢兒問。

  楊朔亭一臉無辜地看著她,「我肚子都快餓死了,還是先去吃飯再說。如果待會兒我們吃完飯他們還待在門口的話,你再去補踹他們幾腳吧。」

  「嗯,說的也有道理。」於是小巢兒便開開心心地和他進了餐館。

  秦大少等人聽見兩人的談話,立刻緊張地從地上站起,七個人無暇理會傷口的疼痛,飛也似地奔離。

  而在旁觀的人群中,有一名男子在聽見「楊朔亭」這個名字時,眼中閃過了復仇的光芒……

  「唉,好戲散場了。」

  隔著街道,面對福客餐館的是一間茶樓,在二樓臨街的座位上坐著相貌極為出色的兩男一女。

  一名俊朗男子身穿白衣,風采翩翩、笑容可掬;另一名男子則是穿著深藍衣衫,年紀約莫二十歲,猶勝傾國紅顏的絕美外表令人移不開視線。和白衣男子不同的是,他的神色淡漠,臉上絕少有笑容。而唯一的一名少女,相貌和藍衫男子極為相似,雙眼盈盈似有水波,身上那件粉黃色的衣裳襯得她更加嬌美動人,而繡在衣衫下擺處的彩蝶更是栩栩如生。

  三人所坐的位置正好可瀏覽街道上的景物,所以適才楊朔亭和秦大少的衝突自也落入了三人眼中。

  「你可以下去將那七個人攔下來,自己上場演。」藍衫男子語氣平淡地對白衣男子說。

  「我可不要。」白衣男子搖搖頭,「要我去對付那七個別腳的傢伙,豈不是折損了我『玉毒王』凌天淮的名號。」

  「哼。」藍衫男子不以為然地輕哼一聲。

  「不過,你們兄妹倆就真的無情了,眼見你們的三哥有麻煩也不下去幫忙,竟然還安穩地坐著喝茶看戲。」

  藍衫男子瞥了他一眼,然後轉頭跟身旁的少女說話,沒有理會凌天淮。

  「喂,朔真、羽兒,你們也好歹有一個人回應我嘛。」凌天淮可憐兮兮地說。

  和凌天淮同桌的正是楊朔亭的四弟「鬼神醫」楊朔真以及妹子楊化羽。由於凌天淮捎消息給楊朔真,約他在貴農城的這座茶樓見面,所以楊朔真在結束了太湖的事情後,就與楊化羽一同前來赴約。

  然兩人剛在座位上坐下,對面的餐館門口便起了騷動;一見事件主角是楊朔亭,他們三人便專注地留意著一切動態。

  「七個蹩腳的傢伙需要用到三個人來對付嗎?」楊朔真把凌天淮說過的話丟回去。

  「呃……」凌天淮瞬間啞口無言。

  「小哥,那個人不太對勁。」楊化羽對楊朔真道。

  楊朔真及凌天淮往楊化羽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名男子坐在餐館旁的一處麵攤上,他的碗早已經空了,卻仍舊坐在原處不動,而且他的視線一直未曾移動,始終盯著餐館的門口。

  「是他?」凌天淮看著那個頗為熟悉的人。

  「凌大哥,你見過那個人?」楊化羽問。

  「當然。他叫蕭可成,曾是碧靈教的一分子。」碧靈教是凌天淮所屬的派門,在教中他是一堂的堂主,地位和其他堂主平等,僅次於教主。

  「曾是?」楊化羽問。

  「嗯,他是被逐出教門的,和你們古墓山莊有關。」見楊化羽好奇的神情,凌天淮又接著道:「二十幾年前,他的父親蕭青海死在楊無心莊主的手中,蕭可成之所以加入碧靈教,就是為了學得更高的武功向古墓山莊尋仇。當這件事被教中執法堂主發現後,便勸他忘了和古墓山莊之間的怨仇,畢竟蕭青海當年是個無惡不做的人,楊無心莊主當年會殺他便是要救其他人的性命;但蕭可成怎麼也不肯放棄心中的仇恨,最後執法堂主為了怕他的私怨造成咱們兩派之間不必要的衝突與困擾,所以就把蕭可成逐出了碧靈教。」

  「我想他是盯上三哥了。」楊朔真淡淡地道,眸光中有著不易察覺的凌厲。

  「我也是這麼認為。」想到有人要對家人不利,楊化羽的心中就不好受。

  「放心吧,憑蕭可成的功力是傷不了楊朔亭的。」

  「可是我三哥身旁還有個人啊。」楊化羽想了下,「除了家人之外,我從未見過三哥牽其他女人的手,而且三哥看那人的眼神也很不同。蕭可成是傷不了我三哥,但我卻擔心他傷了那名女子。」

  凌天淮點點頭,「我瞭解你的意思了。」

  「暗中注意他的行動吧。」楊朔真道。

  「嗯。」楊化羽也有同樣的想法。在蕭可成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之前,他們也無法對他如何。

  「那我跟你們一起。」凌天淮興奮地說。

  「你很閒嗎?」楊朔真的語氣中滿是不歡迎。

  「對呀,我最近正好都沒事做。」凌天淮順口接道。此時他就算有事也會先把它擱置在一旁,畢竟任何事都比不上和他「親愛的師弟」相處來得重要。

  「隨你。」楊朔真喝了一口茶,然後道:「約我來這裡有什麼事?」

  「喔,你不提我差點都忘了。」凌天淮從懷中取出一個木盒,「朔真,你猜這裡面裝著什麼?」

  「你明知道我最不喜歡猜謎。」

  「唉,好吧。」凌天淮一臉委屈地妥協,直接將木盒的蓋子打開,裡頭赫然可見一朱紅色的小草。

  「祝福草?」楊朔真眼睛一亮—這草十分罕見,在師父所著的藥典中有記載,祝福草雖名「祝福」,卻是一株可以置人於死地的穿腸毒藥。然它有一奇特之處,就是它具有靈性,能夠借由它來判斷一對男女之間的情愛真假。服食它之後,若兩人是真心相愛,則必得到永遠的祝福;反之,若有一方持著虛情假意,則兩人必立即斷命!

  「師弟果然好眼光!」凌天淮讚道。

  楊朔真聞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不那樣叫你了。」凌天淮見狀趕緊陪笑,將木盒蓋上,然後送向前,「喏,祝福草送你。」

  「你捨得?」

  「當然捨得。」凌天淮笑道。

  楊朔真也不再多說什麼,無言地收下了這份禮物。雖然他嘴上不道謝,但凌天淮知道,只要楊朔真肯收下他送的東西,就算是給足了面子。

  「小哥,三哥他們出來了。」一直注視著餐館的楊化羽開口道。

  楊朔真及凌天淮立刻將目光調向大街。果然,楊朔亭及小巢兒一離開,蕭可成便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偷偷跟在兩人的後方。

  三人會意地互視一眼,凌天淮取出茶錢放到桌上後,他們也離開了茶樓。

  「啊……不會吧……」小巢兒愕視著米鋪緊閉的門。

  「這間米鋪沒開店,那我們去另一家吧。」楊朔亭拉著小巢兒便要走,卻反被她拉住。

  「哪有什麼另一家呀?這地方就這一家米鋪。」

  「就這一家?」楊朔亭瞪大眼睛,「那我們要買的米怎麼辦?」

  小巢兒嘟著嘴,「能怎麼辦?就先寄放在米鋪裡啦。」

  「寄放?」楊朔亭一時無法會意。

  「不然你準備打爛人家的店門進去買米嗎?」

  楊朔亭恍然大悟,「真是的,你就直接說明天再來買米我就懂了嘛。」

  小巢兒學了楊朔亭的習慣動作——聳肩。

  「那我們回去吧。」來城裡的目的沒達到,楊朔亭就感到一陣睡意來襲。

  「你來過貴農城嗎?」

  楊朔亭搖頭,「沒有。」

  「那好,既然來到這兒,我就帶你四處逛逛。」

  「呃?」楊朔亭一愣,「我可不可以選擇回去睡覺?」

  「不行!」小巢兒堅決道,「從沒見過像你這麼貪睡的人,你試試保持一整天都醒著如何?」

  「那會要了我的命。」楊朔亭皺眉。

  「我不管,我這會兒就是要帶著你逛逛街。走!」小巢兒拉著楊朔亭的手便逛了起來。

  「唉,早知道就說來過這兒了。」楊朔亭無奈地被她牽著走。

  他不知道就算他說來過貴農城,小巢兒仍是會帶著他在城裡逛。她不是看不出他眼中的睡意,但只要想到他可能不久後會離開,她心裡就感到難過與不捨,所以才想在她生活的環境中製造屬於兩人的回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5:35

第08節


  蕭可成一臉陰沉地看著前方的楊朔亭,見到他露出喜悅的笑容時,他埋藏在心中的怨恨就越深!

  笑?

  哼!二十三年來,他從未真正地笑過,而這一切,都該怪古墓山莊!若不是他們,他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般地步。

  回想起他七歲那一年,他爹蕭青海遭當時古墓山莊莊主楊無心殺害;他娘三番兩次找楊無心報殺夫之仇卻始終無法得手,最後落得心力交瘁而亡。

  那是他永遠無法磨滅的痛苦記憶!

  他從不認為他爹有什麼不好,對他而言,他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也是最疼愛他的人。原本他們一家子過得好好的,卻在一夕之間被楊無心毀了!

  而他娘為了找楊無心報仇,鎮日勤練武功,敗了就回來繼續苦練,彷彿她這一生就為那件事而活,其他任何事情都無法影響她,就連他這個兒子病得快死了也毫不理會。直到有一天,她走火入魔,全身癱瘓,不到一個月便抑鬱而終。

  七歲遭受這場丕變,讓他幼小的心靈充滿了對古墓山莊的仇念與怨恨!若不是楊無心殺了他爹,他也不必在短期間承受先失怙再失恃的痛苦,更不會讓滿心報復的娘忘了他的存在,當時被人遺忘的感覺至今仍舊狠狠地撕裂他的心!

  因此,他要報仇!

  他一定要古墓山莊的人為此付出代價!

  後來,他加入了碧靈教,只為習得武功對付古墓山莊。他比別人花更多心力、更多時間在武學上,也隨時留意有關古墓山莊的動態,四處向人打聽他們的下落。

  然而半年前,他積極的舉動引來了教中執法堂主的注意,由於教規所致,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逐出了碧靈教。而這份屈辱,他也一併算在古墓山莊頭上!

  現在,報仇的時刻到了!

  在這城中遇見楊朔亭實是偶然。他本以為只是尋常鄉井市民之間的衝突,但見到楊朔亭毫不費力地施展出絕妙的輕功時,他便開始留意;而當他身旁的女子叫出「楊朔亭」這個名字,他知道自己報仇的日子終於來臨了!

  現在他尾隨在楊朔亭身後,只為了等待適當的機會上前殺他。雖然他的武功不低,但他同時也明瞭楊朔亭的實力,和他正面對決自己肯定會吃敗仗,所以他只能選擇做個卑鄙小人,用暗招來對付他!

  前方二人傳來陣陣笑聲,聲聲刺耳,蕭可成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突然間,他腦中邪念一閃,一個更壞的主意漸漸在他心中形成。他得意地看著楊朔亭和那個女人相處時,兩人之間的親密明顯可見,他想,若要成功地殺死楊朔亭,他身旁那女人絕對是個值得利用的踏板……

  「唔!」

  蕭可成突然悶哼一聲,單膝著地—他手撫著右腳膝蓋後側,眼神驚懼地掃視四周。

  誰?是誰發暗器打他?

  搜尋不到任何可疑的人影,又眼見楊朔亭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蕭可成心底開始發慌,而他現在的姿勢也讓路人們投以異樣的眼光,只是他的右腳虛軟無力,讓他想站也站不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關懷的輕柔嗓音響起。

  「這位壯士,你怎麼了?是不是人不舒服?」

  蕭可成循聲看著來人,在看清楚說話之人的容貌時,他的眼中立即閃過一道驚艷的光芒!

  眼前這人美得不可方物、美得令人屏息,微揚的嘴角、溫和的眸光,彷彿是世間溫暖之最,他不由自主地開口問:「你……是仙女嗎?」

  「仙女?」這人輕笑一聲,「我可是個如假包換的男人。壯士,我看你真的是身體不適。」

  男人?蕭可成倏地收回心神,再仔細端視著眼前的人。沒錯,他的聲音、他的身形姿態的確是屬於男人的,只是他那張臉……

  「你想幹什麼?!」見他的手伸向自己,蕭可成迅速揮開它。

  「只想幫你把把脈,別這麼緊張。」

  蕭可成警戒著,「你會醫術?」

  「我是個大夫。」

  「不必了,我沒事。」腳仍是無法使力,蕭可成心想自己八成是被人點穴了。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他微笑著,「不過,你要一直這樣跪在地上嗎?」

  蕭可成咬咬牙,暗忖過自己此刻的情況後問道:「你會解穴嗎?」

  「解穴?當然會。」

  「我的右腳被人點了穴,動彈不得。」

  「原來如此。我看看。」他伸手探測著蕭可成腿上的穴位,確認位置後,他從隨身配帶的醫囊中取出針包,抽了一根針,準確無誤地刺入穴位,為蕭可成打通血脈。

  將針收回針包中,他道:「行了,應該可以動了。」

  蕭可成聞言動了動腿,果然,穴道解開了。他立即站起來眺望著遠方,但楊朔亭已不見蹤影。

  「可惡!」蕭可成氣極。不過沒關係,他先前聽到楊朔亭和那個女人明天會前來買米,那他就在米鋪附近守株待兔。

  「壯士何事這般生氣?」

  「不關你的事。」蕭可成沉著一張臉。心情極壞之下,他不再多說什麼便掉頭離去。

  容貌絕美的大夫靜靜地看著蕭可成離開,嘴角的微笑漸漸平復,眼中的柔和也換成了冷漠。

  「嘖,真不懂禮貌,也不會說聲謝謝。」凌天淮不滿的聲音響起。他從旁邊一家布莊走出,來到大夫身旁時,情緒突然轉為興奮,「朔真,那根針上抹了什麼?」

  原來為蕭可成解穴之人正是楊朔真。凌天淮素知楊朔真的脾氣,他既然點了蕭可成的穴又上前去解穴,自然是想好好整蕭可成一番,尤其蕭可成又不知死活地犯了楊朔真的忌諱——說他是仙女,想來楊朔真是不會輕易放過蕭可成的。

  「想知道,就親自試一試。」

  「呃……免了免了,反正絕不是什麼好東西。」凌天淮可不敢領教。

  楊朔真微微一笑,向福客餐館的方向前去。適才他們兵分二路,楊朔真阻止蕭可成的跟蹤,楊化羽則趕向前找機會告訴楊朔亭關於蕭可成的事,然後他們約在餐館對面的茶樓碰頭。

  凌天淮見了楊朔真的笑容,心底泛起一股寒意。他這師弟笑起來是很好看,只可惜,他笑容的背後通常都是不安好心——

  楊朔亭和小巢兒在城中逛了約一個時辰後,兩人才打道回樹屋。

  「楊朔亭,咱們來比比速度如何?」在樹林的入口處,小巢兒突然提議道。

  「比速度?」

  「對呀,因為你之前說過你可以跑得比馬快,所以咱們現在來比試一下。」小巢兒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

  楊朔亭聞言蹙眉,「我不要。」

  「為什麼?」

  他一臉正經地說:「小巢兒,別忘了,你從未騎過快馬。」

  「我沒忘呀。」

  「你先前不是還擔心騎快的話會從馬背上摔下來嗎?」

  「沒錯。」

  「那你還提那什麼爛主意!」楊朔亭不悅地斥道。

  小巢兒一愣,訝異於他的反應。

  「你……在生氣?」

  「我沒有。」楊朔亭否認。

  「你有,你臉上明明就寫著『不高興』三個字!」

  楊朔亭聞言下意識地伸手摸著自己的臉,然後又頹然地放下。

  「楊朔亭……」小巢兒從未見過這樣的他,心中有絲慌亂。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生氣。」楊朔亭表情混亂又複雜,「可是,只要一想到你有可能從馬背上摔下,我的心裡就……就……」

  「就怎麼?」

  「就……就……」楊朔亭在那兒「就」了老半天,小巢兒的心也被他「就」得七上八下。

  「你到底想說什麼?」

  楊朔亭正視著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又將視線調向他處,語氣僵硬地說:「反正就是很不舒服!」

  小巢兒聞言先是靜靜地想著,然後才笑得一臉甜蜜。

  「你很擔心我會受傷?」

  「廢話!」這還用說嗎?楊朔亭在心中補了句。

  「如果我不小心摔死,你會怎樣?」

  「我會鞭你的屍!」楊朔亭氣極。

  「啊?」小巢兒一愣,「不是應該說要和我同生共死……啊啊——」

  楊朔亭倏地把小巢兒從馬背上抓下來,沒有讓她的腳落地,反而將她半舉在空中讓兩人的視線齊平。

  「小巢兒!你明知道我在擔心還故意這樣問我?」他氣息混亂,目光炯亮地瞪著她,「你現在聽清楚!在我活著的時候,你不準死!」

  小巢兒一對靈動的美眸眨了眨,將他所說的話一字不漏地放進心中的藏寶盒,一股濕熱闖進了她的眼眶……

  「我聽清楚了。」

  小巢兒柔情一笑,隨即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將兩人的距離慢慢拉近,甜美的香唇貼上了他……

  哇啊!

  楊化羽心中暗叫一聲,紅著臉偏過頭避開那火熱的一幕。

  她本來是準備在城中就告訴三哥有關蕭可成之事,只是看著他和那名女子之間處得有趣,她便好奇地一直跟下去,心裡也想弄清楚他倆真正的關係。

  而這一跟,果然讓她大飽眼福!

  瞧兩人忘我地沉浸在親密熱情的世界裡,她開心地想,不久之後,她又要多一個嫂子了。

  許久之後,才見楊朔亭和小巢兒兩人面染紅潮地繼續向前行,而楊化羽也無聲無息地跟了過去。

  一種特殊的聲響引起了楊朔亭的注意,那聲音由遠而近,再由近而遠,重複了數次。

  是「蜂」!

  他聽出了那自幼就熟悉的聲音。只是,那蜂群製造出來的響音和尋常的不一樣,有一定的規律。

  楊朔亭心下產生懷疑,毫不遲疑地立刻奔往聲音傳來的方向。沒多久時間,一位生得清麗柔美的黃衣女子便落入他的視線中。

  「羽兒?」楊朔亭訝異道。

  「三哥。」楊化羽面帶微笑,甜甜地喚著。

  見到她的笑容,楊朔亭也忍不住跟著拉開了嘴角。

  「羽兒,你怎麼會在這裡?」然後他雙眼往楊化羽身後的方向搜尋,「朔真呢?你不是應該和他在一起的嗎?」

  「小哥人在貴農城。」

  「貴農城?我才剛從那裡離開而已。」

  「『我』?」楊化羽笑道,「三哥,應該是『我們』才對吧!」

  楊朔亭愣了下。

  「三哥不是和一位姑娘同行嗎?」

  「你……怎麼知道?」楊朔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接著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神色怪異地問:「羽兒,你該不會……跟蹤我吧?」

  一見楊化羽點頭,楊朔亭霎時漲紅了臉。

  「那……那你看到了……我和……」

  楊化羽掩嘴一笑,「三哥,我可是有轉頭避開的喔。」

  楊朔亭聞言臉更紅了,他難為情地播著頭。

  「三哥,別不好意思嘛。」楊化羽調皮地將自己冰冷的手貼上他的雙頰,故意叫道:「哇,好燙人!」

  「羽兒,你竟然取笑我!」楊朔亭一臉尷尬地瞪著她。

  「呵,三哥,別氣嘛。」楊化羽笑著安撫他。她收回了手,然後問:「三哥,那位姑娘怎麼稱呼?」

  「她的名字是聶心巢,我都叫她小巢兒。」

  「聶……心……巢……」楊化羽緩緩地念道,似乎在品味著。「三哥,她的名字很好聽呢。」

  「真的?我也是這麼覺得。」楊朔亭興奮地笑說,臉上露出了無限的驕傲。

  「瞧你高興的,我稱讚的可是心巢姑娘,又不是三哥你。」

  楊朔亭傻笑著,「說的也是。只是不知怎麼搞的,聽你那樣說,我就忍不住高興起來。」

  楊化羽心思暗轉,看三哥這模樣,想必心巢姑娘在他的心中佔了極大的份量,否則哪能如此輕易就影響到他的情緒;況且由先前跟蹤他們時所聽到的對話;那位心巢姑娘可是三哥的寶貝,不能出半點差錯的。

  「三哥,其實我跟蹤你到這兒,是要提醒你一件事的。」楊化羽斂去笑容正經地道。

  「是什麼事?」

  於是,楊化羽便將在城中看到的一切告訴了他,也將蕭可成之事解釋給他聽。

  「三哥,我們倒不擔心你,反而是怕心巢姑娘會受到連累。」

  楊朔亭劍眉微蹙,「我明白。」

  「話傳完了,我也該回去和小哥會合了。」

  「你們今天就離開貴農城嗎?」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不過被我一耽擱,今晚大概會在城中找間客棧投宿吧。」楊化羽吐吐小舌,「三哥,你好好保重喔。」

  「嗯,你們也要小心。」

  楊化羽回以一笑,接著眼珠子一轉,別有用心地道:「三哥,記得將我未來的三嫂帶回古墓山莊喔!」語畢,她輕功一展,身形很快地消失在楊朔亭的視線中。

  「喂,羽兒,什麼未來的三嫂啊?」但楊朔亭的問話根本沒有得到回答,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獨自喃喃道:「未來的三嫂……」

  這時,一道倩影閃進他腦海中。

  「小巢兒?」

  一股濃濃的甜蜜滋味頓時在他心頭化開;楊朔亭越想這個可能性,心中的喜悅就越擴大。才一瞬間的時間,他便明白娶小巢兒的念頭早已在他腦中根深柢固了。

  是的,從一開始為了負責而說要娶她時,他的心裡便沒有排斥過這個想法,只是當時她堅決拒絕,他也就將這件事放下了,而這一放,卻在他的心底萌芽成長,成為一種深刻的認知。

  「那麼,我是不是愛著小巢兒?」楊朔亭不知第幾次問自己,「應該是這樣沒錯吧!不然,我怎麼會時時刻刻都想著她,就連睡覺也會夢到和她在一起?還有……像今天,知道她想要做危險的舉動時,我竟然生氣了,我氣她亂來,更擔心她傷了自己……」

  楊朔亭忽然將手覆在胸口,感覺自己的心隱隱地抽搐,引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痛,「就是這種感覺,當時的不舒服就像這樣……」

  他的心思頓了好一會兒,接著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楊朔亭,你怎麼這麼笨啊!愛不愛一個人需要想這麼久嗎?你都已經知道自己不能沒有小巢兒了,為什麼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愛不愛她呢?難道還要像上回一樣讓別人點醒你你才會知道?!」他大聲地罵著自己。

  「罵得好!你真的很笨,笨到令人吐血!」一個聲音附和著。

  熟悉的聲音讓楊朔亭回過頭,只見玄音雙手玩弄著一根長草,慢慢地向他走來。

  「玄音……」楊朔亭有氣無力地喚。

  「幹嘛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可是很支持你剛才說的話喔。」

  「那種事不需要人來支持。」

  「喔,不稀罕就算了。」玄音無所謂地攤開雙手,「不過你也真是奇怪,都明白小巢兒對你的重要性了,為什麼還要拘泥於『愛』這個字眼呢?難道一個『愛』字就能保證兩個人可以永世永生在一起嗎?要是有天當你明白你真的愛小巢兒,而她卻已經死了,那『愛』又有什麼用?」

  「不會的。」

  玄音疑惑地揚眉,「什麼不會?」

  「小巢兒不會死的。」楊朔亭語氣堅定。

  玄音聞言差點跌倒在地。

  「楊公子,容我提醒你一點,小巢兒是人,人都會死的。還是你根本當她是妖?」

  楊朔亭啞口,一個他從未有過的想法奇異地在他腦中產生……

  沒錯,是人都會有死亡的一天,而像他這種在江湖上打滾的人,更是無法預期自己可以活多久。若是有天遇上一個武功比他更強的對手,那他絕對沒有活命的機會!所以……他不能害小巢兒。

  小巢兒不懂武功,更不懂江湖中的危險,和他這樣的人在一起!肯定會害了她!她的生活原該是安穩無憂的呀。

  或許,該是他離開的時候了……

  玄音絕對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話,竟會讓楊朔亭的腦袋瓜往另一個方面想!她原來的目的是要楊朔亭珍惜兩人之間現有的感情,但他卻出人意料地考慮到自己身上的危險會連累小巢兒,進而想要離開她。若是玄音知道楊朔亭此刻心中在想什麼,那她絕對會氣得跳腳!

  「你要不要去看看小巢兒呀?」玄音見楊朔亭似乎想出了結論,才開口道。

  楊朔亭不明白她的意思。

  「剛才她有來這兒找你,不過卻一臉傷心地離開。」

  「傷心?為什麼?」楊朔亭聞吉口有些緊張。

  「因為她看到你和另一個女人在一塊兒,兩人還表現得很親密。」

  「啊……那……那人是我小妹呀!這有什麼好傷心的?」

  「問題是小巢兒又不知道她的身份,她似乎誤會你們倆的關係了。」玄音雖然知道,卻故意不告訴小巢兒。「我想,小巢兒現在大概哭得正傷心吧,你要不要快點去向她解釋清楚?」

  「那當然!」楊朔亭心急地往樹屋的方向跑去。不論在怎樣的情況下,他都不希望小巢兒對他有所誤解,就算到時候他決定要離開她,他也會告訴她真正的理由。

  見楊朔亭跑遠,玄音才對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哼,心裡既然這麼在乎小巢兒,那不就和愛她沒什麼兩樣嗎?這種事竟然還要花那麼久時間來想……嘖!人哪,真是莫名其妙的東西。

  樹屋中,小巢兒曲膝而坐,雙臂抱腿,下巴擱置在膝蓋上頭,眼睛的焦距有些迷亂,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那個黃衣姑娘……好美。她是誰?為什麼和楊朔亭那麼親密?

  之前當她發現楊朔亭不見而前去尋找時,遠遠地便見到他和一名女子在說話。本來她不打算打擾他們談話,卻在轉身離去時,看見那位姑娘伸出雙手摸著楊朔亭的臉,還笑得好開心。然讓她在意的是,她看得出楊朔亭一點兒也不排斥那位姑娘的行為,由此可見他們兩人關係匪淺。

  這事令她心裡很不好受,也是她首次嘗到吃酸的滋味。

  那位姑娘到底和他是什麼關係呢?小巢兒不斷地詢問自己。她明白自己不該在這兒胡思亂想,解開心中疑惑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去問楊朔亭,可她就是沒有勇氣走向前。或許……是那位姑娘的美貌今她自慚形穢所以卻步,也或許是害怕他們兩人的關係不是她所願意知道的吧。

  唉。

  小巢兒無聲地歎了口氣,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成了一個縮頭烏龜?以往的她不管遇上何事總是勇敢地向前衝,就算栽在對方手裡也從不開口求饒,沒想到在感情方面,她卻偏偏失去了勇氣。

  她真的好喜歡楊朔亭,她可以忍受他將來有一天會離去,卻無法接受他心中愛的是別人……

  「小巢兒!」楊朔亭的聲音驀地響起。

  她回過神轉頭看著門口,只見楊朔亭已一腳踩進樹屋,她連忙喊道:「別進來!」

  楊朔亭停下動作,「小巢兒,我有事要對你說。」

  「你在外面也可以說。」她現在就是不想讓他進屋。

  「好吧。」楊朔亭順從她的意思,於是便坐在屋旁的一根粗枝上,然後單刀直入地說:「小巢兒,你誤會了。」

  她被他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一頭露水,「你在說什麼?」

  「剛才你看到的那個人是我的小妹,她叫羽兒。」

  喜悅在小巢兒心頭升起,原來……那位姑娘是他的妹妹!她果然是該上前問他的,瞧自己剛才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咦,楊朔亭,你怎麼知道我看到了什麼人?」她不記得自己有洩漏行蹤啊。

  「是玄音告訴我的。」

  原來玄音當時也在,那……她的糗態不就被她看光了?糟了,這事一定又會被她拿來取笑的。

  「小巢兒,我發誓,羽兒真的是我妹妹。」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你幹嘛又說第二次?」

  「呃……我……我以為你還在懷疑……」他支吾著。

  小巢兒抿抿嘴,紅著臉忸怩地道:「我知道你不會說謊騙人的。」

  見她沒有誤解,楊朔亭頓感一陣輕鬆。

  這時,小巢兒四肢並用地爬到樹屋門口,探頭對他問:「你疼不疼妹妹呀?」

  「當然疼嘍,羽兒可是我們楊家的寶。」楊朔亭說話時,臉上有著無限的溫暖及笑意。

  「和家人在一起的感覺一定很好吧?」她的語氣混雜著羨慕及感歎。

  「小巢兒……」

  「我爹和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小巢兒的嘴角拉出一個落寞的微笑,「其實我本來都沒想過如果我還有家人在的話該有多好,因為玄音和萱兒已經給了我很多的溫暖還有照顧,讓我的生活中沒有任何缺憾,而且我也把她們當成家人一般看待。可是一想起剛才你和你妹妹相處的情形,我就忍不住想,如果我也有個哥哥或是妹妹的話,那該是什麼情況?會不會像你們一樣感情那麼好呢?」

  「會的!一定會的!」楊朔亭激動地說。

  小巢兒聞言笑得好甜、好柔,這表情竟讓楊朔亭的心感到一陣揪痛,以及一份莫名的不安,他緊張地接著道:「小巢兒,從現在開始,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話一出口,不僅小巢兒愣住,連楊朔亭自己也呆了。這話中的含意無疑是一種承諾及約定!

  此刻,他們四目緊緊相接,一時間,兩人只能默默地相互凝望,許許多多的情意及言語也正靜靜地傳遞著,無聲勝有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6:03

第09節


  悅安客棧的上房中,有一人面色蒼白地蜷曲在床上。

  他雙眼泛紅、唇色鐵青,全身猛烈地顫抖著,似乎連緊裹著身體的層層棉被也抵擋不住他此刻所承受的冰寒原體之苦!

  「可……可惡!」

  蕭可成費力地從咯咯作響的牙齒間擠出了幾個字。

  沒想到繼跟蹤時被人暗中點穴後,現在他又莫名其妙地受到這種折磨!到底是誰在暗處對付他?到底是誰?

  他雙目眥裂,極力回想著在城裡遇過的任何面孔,忽地,腦中一個絕美的面容迅速閃逝。

  對……對!是他—一定是他!

  這一切一定是那個自稱是大夫的人搞的鬼!

  說是要幫他解穴,結果不知道在那根針上面做了什麼手腳,才會讓他在那之後感到渾身不對勁,一種刺骨的寒意由右腳處激放至全身,彷彿要將他的身體爆開!

  那個人到底是誰?他們之間又有什麼怨仇?為什麼那人要這樣對付他?蕭可成無言地問著自己。

  只是他想了許久,始終得不到解答。但他心裡有種感覺,那個點住他穴道的人絕對也是那個大夫!沒想到他竟然被人玩弄在股掌間,真是愚蠢!

  蕭可成想的果然沒錯,那的確是楊朔真搞得鬼。

  在為蕭可成解穴所用的那根針上,楊朔真塗了一種由他自己煉製,名為「冰封」的藥。這藥若是用得少量,可以拿來解熱;量再重一點,就是他用來整人的工具,像楊朔亭就曾吃過這種苦頭。

  冰封這種藥毫無疑問的,當藥量用得越多,效果也越驚人。而用在蕭可成身上的藥量則比楊朔真平常整人時多了一倍,因為他的目的就是要讓蕭可成這幾天下不了床。

  蕭可成咬著下唇,細細的血絲從唇齒交合處冒出。

  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如果明天他仍這樣一直躺在床上,那在心底裡藏了二十三年的血海深仇該怎麼報?!

  一回憶起二十三年前,一簇復仇的火苗就開始在他心頭燃燒。蕭可成逼迫自己盤坐在床上,痛苦難當地提起氣,然後慢慢催動內力,試圖逼出體內的寒氣……

  隔天。

  當小巢兒從湖邊洗完衣服回來,準備找楊朔亭一塊兒進城買米時,卻找不到楊朔亭的蹤影。

  「奇怪,他跑哪兒去了?」小巢兒環視著樹屋四周,「明明說好等我洗完衣服後就去買米的呀,怎麼人卻不見了?」

  「算了!我自己去買,回來再找他要米錢。」

  小巢兒蹙著眉頭,踱到馬兒的身旁,由於是第一次自己上馬,她費了一些時間才順利跨上馬匹,然後往城裡的方向前進。

  約莫一刻鐘後,楊朔亭手中提了一袋米回來。

  他將米袋放在地上,接著前往湖邊找小巢兒,沒一下子又折了回來。

  「怪了,小巢兒人呢?」

  因為昨天楊化羽的通知,楊朔亭打算今天自己一人進城買米,免得不巧遇上那個叫蕭可成的人,而讓小巢兒陷入危險中。於是他便趁著小巢兒洗衣服的時候偷偷進了城,結果蕭可成倒是沒遇到,但由於買米的人多,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

  「小巢兒!」楊朔亭大聲喊道,但沒有得到回應。

  他心頭一凜,看了眼原本繫馬的地方,「馬不見了……難道小巢兒自己進城了?」

  強烈的不安立刻襲向了他!

  楊朔亭心想,蕭可成既然跟綜了他們一段路,一定記得小巢兒的長相,若這會兒小巢兒進城遇上他,那後果……

  他狂亂地甩甩頭,根本不願去想那個後果!

  雙足一蹬,楊朔亭立即施展出輕身功夫追了過去,極力期盼自己能在半路上攔下小巢兒。

  就在楊朔亭離開之後,玄音和萱兒從一旁走出。

  「唉,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安排的。」玄音一歎。

  「那是天意,也是我們的決定,不是嗎?」萱兒說道。剛才她們倆一直默默地看著整件事情發生。雖然楊朔亭已經想法子為小巢兒避開這個劫難,但人算不如天算,在陰錯陽差之下,小巢兒還是單獨地走入了危險中。

  「這一回就算我們想阻止也沒辦法。」

  玄音的語氣令萱兒一愣。

  「玄音,哪裡不對嗎?」萱兒疑問。

  「萱兒,你剛才雖然掛心小巢兒,但一定都沒有向前移動身體吧?」

  萱兒點頭。

  「如果你移動的話,就會發覺自己根本動不了。」言下之意,玄音似乎親自體驗過。

  「玄音,難道那是……」

  玄音暗吐了口氣,「沒錯,和以往的不一樣,那是一場無法更改的命中大劫。對於這場劫數,我們不能干涉,只能默默地在一旁看著。」

  面對這突來的變數,萱兒心憂地問:「那……我們現在可以跟過去嗎?」

  玄音點點頭,「可是我討厭必須親眼看小巢兒受難,而自己又無能為力的感覺。」

  「玄音!她是咱們的小巢兒,也是我妹妹唯一的孩子,在和她相處的最後這段時間裡,我想陪她度過一切災難。」

  「好吧。」玄音被萱兒真誠的一席話打動了。「唉……如果小巢兒知道身旁這個疼愛她的萱兒,真實身份竟然是她的姨母,她一定會高興地痛哭流涕的。」

  萱兒苦澀地笑了笑,「她會知道的,就在我們離開的那一天。」

  「你沒地方可去嗎?」

  楊朔真的聲音平淡無波,而他說話的對象,是從離開客棧後就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凌天淮,現在三人都已經走出貴農城了。

  「有啊。」凌天淮保持落後兩步的距離緊緊跟著。

  「那就別一直跟著我們。」楊朔真說話時連頭都不回。

  「呃……我沒有跟著你們啊,只不過剛好走同一條路而已。」凌天淮笑道。

  這時,楊朔真拉住楊化羽的手,兩人停下了腳步。

  「咦,不走啦?」凌天淮問。

  楊化羽笑答:「小哥是想讓凌大哥先走。」

  「這……不、不必啦!你們別這麼客氣。」

  楊朔真輕瞥他一眼,然後拉著楊化羽的手往回走,凌天淮見狀又想跟上,楊朔真淡漠的話語卻從前方傳來。

  「又正巧和我們同路嗎?」

  「啊……」凌天淮腳踏了一半卻跨不出去,「朔真,別對我這麼冷淡無情嘛,好歹咱們也是同門師兄弟。」

  「誰是師兄?」楊朔真回過頭問。

  「我……」但在看到楊朔真臉上露出輕柔絕美的笑容後,凌天淮立即改口,「你。」

  「很好。不過,我不記得有你這樣的師弟。」楊朔真說著便要繼續向前走,但雙眼卻忽地瞥見一抹急速閃逝的身影,他疑惑地出聲輕喚,「三哥?」

  「小哥,三哥為什麼那麼急著進城?」楊化羽也看到了。

  楊朔真忖量著,隱約感覺到一定有事發生。

  「小羽,走。」楊朔真話語一下,兩人同時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啊,等我!」凌天淮見了也急忙跟上。

  蕭可成畏縮地坐在米鋪旁的小巷口,身體仍是冷得發抖。

  昨天他一夜未睡地驅除體內的寒氣,不過成效並不大,體內那肢冰寒依舊存在。但由於報仇心切,天一亮,他便顧不得身體的不適,一步步緩慢地前往米鋪旁等待他的目標。

  可惜因為他行動不便,常常走一步便雙腳發軟地跌倒在地,所以當他好不容易到達米鋪之時,正巧看見楊朔亭提了一袋米離開。

  心急之下,他本想開口喊住楊朔亭,但理智卻及時制止了他。若是他以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面對楊朔亭,在氣勢上就已經先矮人家一截了,更何況現在的他,楊朔亭只要用一根手指頭就可以輕易地把他推倒了!

  他沒必要選這種時候在楊家人的面前鬧笑話!

  蕭可成低著頭費力地呼吸,不時懷疑自己是否隨時都會死去,因為當體內的寒氣倏地湧上時,差點奪去他的呼吸,使他的心跳凍結。

  可惡!那個混帳到底對他下了什麼毒?!

  「喂,你沒事吧?」一個關懷的女性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哼,又是這種虛偽的問話,昨天他就是這樣上了別人的當!蕭可成想著想著,一陣磨人的寒意又湧了上來,他忍不住全身劇烈顫抖。

  「你到底怎麼了?要不要送你去看大夫?」

  「不用你多事!」蕭可成不耐煩地抬頭怒罵,但一瞬間他卻睜大了眼睛。

  這個女人……哈!天意,真是天意啊!老天爺總算注意到可憐的他了。所以才會助他一臂之力,將這女人送到他的面前來!

  小巢兒被他兇惡的口氣嚇了一跳,心想道人的脾氣還真差,她只是關心地問問罷了,何必對她這麼凶呢?

  她搖了搖頭,正準備離開時,蕭可成卻開口道歉。

  「姑……姑娘,對不起……剛才,嚇到你了……」

  小巢兒見他道歉,心也軟了下來,蹲下身面對他,「沒關係。你是不是生病了?不然怎麼一直發抖呢?需不需要我扶你去看大夫?」

  「好……好啊,那……那就麻煩……姑娘了……」嗯,想法子將她帶往自己住的客棧,抓住她後,再以她脅迫楊朔亭就範。

  小巢兒不知道蕭可成心裡正打著歪主意,使勁地扶起他,還熱心地為他介紹城裡哪位大夫的醫術較高明,一點都沒察覺蕭可成的眼中正閃動著令人發寒的殺意……

  楊朔亭才剛進城沒多久,便看到一間客棧前有許多人正在圍觀,他心頭一涼,直覺地認為被包圍住的人一定是小巢兒。

  小巢兒出事了!

  他匆忙趕上前,撥開層層人牆,來到了最前方的位置——

  寫著「賣身葬父」四字的紙板,掛在一名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女胸前,她正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身旁還有具用草蓆包裹著的屍體。

  「姑娘,可不可以請你換個地方,我們客棧還要做生意啊,你別在這兒觸我們霉頭了。」客棧的店小二哀求著。

  少女哭著不答話。

  「姑娘,我求你行行好,趕緊離開,不然我的工作就保不住啦。」小二哥雖然對她感到同情,但也無能為力,因為他平日所賺的銀兩還不夠他貼補家用呢。而這會兒他被掌櫃的派出來趕人,若是趕她不走,那他的工作可能也沒了。

  楊朔亭鬆了口氣,幸好這裡面的人不是小巢兒,不然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從懷中拿出三錠銀子遞給了少女。

  「拿去好好安葬你爹吧。」楊朔亭話一說完便轉身走出人群,也不理會那名少女的呼喚。

  「三哥。」楊化羽喚道,他們三人正巧趕了上來。

  「羽兒、朔真。這位是……」楊朔亭看著站在他們身旁的陌生人。

  「在下凌天淮。」他風度翩翩地自我介紹。

  「凌天淮?」楊朔亭一愣,然後似笑非笑地道:「你就是每回都寫那種很噁心的信給朔真的那個人?」

  「不不不。」凌天淮聞言搖頭,解釋著,「那不叫噁心,那是我的真情流露。」

  「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楊朔真的聲音輕淡地揚起,凌天淮只好摸摸鼻子乖乖地閉嘴。

  「三哥,剛才我們在城外看見你匆匆忙忙地進城,是發生了什麼事嗎?」楊化羽問道。

  「是小巢兒,她自己一個人進城了,我有點擔心。」楊朔亭說完又立刻往米鋪的方向前去。

  他們三人先是對看了一眼,然後無言地跟在楊朔亭身後。

  當四人轉進米鋪所在的大道上時,便發現了米鋪旁有個熟悉的身影,她正彎下身要扶起一名坐在地上全身發抖的人。

  「小巢兒!」

  「蕭可成!」

  楊朔亭和凌天淮同時喊道,被點到名字的兩人也同時往他們的方向看來。

  聽到凌天淮叫出的人名,楊朔亭心頭涼了大半;他驚懼地睜大雙眼,見小巢兒正朝他招手,他狂聲大喊:「小巢兒!別靠近他!」

  小巢兒愣在那兒,倏地,一陣強烈的痛楚如怒濤般襲向她,佔據了她所有的神智!

  事情就在一眨眼間發生了!楊朔真擲向蕭可成的飛石雖快,卻阻擋不了蕭可成在一瞬間從左抽中所拔出的利刃,而那把利刃此時正無情地插在小巢兒的胸口!

  「小巢兒——」楊朔亭撕裂了聲音,他飛快地衝向前,正好抱住她即將落地的身子,「小巢兒!」

  一下子的時間,米鋪附近的路人驚慌地奔走,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小巢兒躺在楊朔亭的懷中,根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自己現在痛得無法動彈。

  「小……小巢兒,你振作一點……」楊朔亭的聲音在發抖。

  紅色的液體在小巢兒的胸口處快速渲染開來,淡綠的衣裳正一寸寸地變了顏色,隨著它的擴大,小巢兒的臉色也更加地蒼白。

  「痛……」她從喉嚨擠出了這個字。

  「你……你不會有事的……你不會有事的!」楊朔亭的眼眶發熱,當小巢兒無力地閉上眼眸時,他駭然大喊:「朔真!快點救她啊!」

  朔真……小巢兒在心中重複。啊,楊朔亭昨天跟她提過這個名字,她記得那是他的弟弟。不知道他生得什麼模樣?聽楊朔亭說他很美,她實在很好奇生得美的男人到底是什麼樣子,她想看他一眼……

  咦?好暗……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麼暗呢?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長風客棧的上房中,楊朔真正在為小巢兒醫治傷口,而楊朔亭則是心思慌亂地在一旁看著。

  「朔真,小巢兒不會死吧?」楊朔亭問道,他不安的情緒已經升到了最高點,同樣的話也問了好多次。

  楊朔真懶得回話,只是專心地為小巢兒止血。然楊朔亭又繼續道:「她說她很痛,而且她臉色都發青了,還流了那麼多血……」

  他猛然拉住楊朔真的手,認真又害怕地問:「朔真,你告訴我,小巢兒不會死,她不會死的,對不對?」

  楊朔真沉下臉,「小羽!」

  楊化羽聞聲從房外走進。

  「小哥,什麼事?」

  「把三哥帶出去,看好他,不准他進來。」楊朔真命令著。

  「好。」

  楊化羽說著便要拉楊朔亭出去,但楊朔亭卻揮開她的手,神色開始狂亂。

  「為什麼要趕我出去?!我要在這裡陪小巢兒!朔真,是不是小巢兒活不成了,所以你才要趕我走?你說啊!小巢兒是不是會死?不可以,她不可以死的!我已經警告過她了,在我活著的時候,她不可以先死的!朔真,你一定要救活她,你一定要救活她!我不要小巢兒死,我不要啊!」

  楊化羽訝異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歇斯底里的人竟然是她的三哥。在她的印象中三哥該是個性慵懶又好脾氣的,絕不是眼前這個面目猙獰又淚流滿面的陌生人。

  楊朔真靜靜地看著楊朔亭一會兒,接著才走近他,「三哥。」

  「朔真……」楊朔亭話語未完,卻突然閉上眼睛往後倒去,落地時還發出一聲巨響。

  「小哥?」楊化羽眨了眨眼。

  「他實在太吵了。」

  原來楊朔真趁楊朔亭不注意之時,迅速地點了他的昏穴。

  楊化羽失笑,想來三哥先前也是因為礙著了小哥的治療,所以才會被小哥超出去。「不扶三哥到床上嗎?」

  楊朔真輕別了眼倒在地上的楊朔亭,然後搖頭。

  「不必了,冰冷的地板正適合他。」

  楊化羽明瞭地點點頭。沒錯,三哥現在的確是該冷靜下來。他根本就不必擔心小巢兒姑娘,她絕對不會有事的,因為負責醫治她的大夫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神醫」呢!不過依三哥現在的情況看來,他恐怕早就忘記這一點了。

  楊朔亭一臉憔悴地坐在床邊,目不轉睛地看著仍昏迷著的小巢兒。已經兩天了,她不曾醒過來,而他也不曾合過眼。

  這兩天,他除了擔心小巢兒的傷勢外,也確定了一件他想了許久的事,那就是——他愛她!

  「為什麼?為什麼得等到發生了這種事,我才能明白自己對你的心意?」楊朔亭深深地感到自責。他想,若這場災厄是為了讓他明白自己對她的愛所必須經過的,那麼他寧可放棄這份愛,也要小巢兒永遠平安無事!

  當看見蕭可成將刀刺入小巢兒的胸口時,他的眼前霎時呈現一片黑暗!他曾懷疑自己暈厥過去了,但……沒有!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的心已經被撕成千萬片了!

  他什麼都來不及做來不及救小巢兒,更來不及阻止蕭可成的行動!

  在他趕到小巢兒身邊時,蕭可成已死不瞑目地嚥下了最後一口氣;不過那時他根本沒想到去理會蕭可成,因為他所有的注意力早已落在小巢兒身上。

  看著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他的腦中早已一片空白;當她臉色慘白地失去意識時,他嘗到了所謂的錐心之痛。那種痛楚是比肉體真正被人砍了幾十刀還要痛苦、還要絕望啊!

  而他唯一感到慶幸的是,小巢兒的傷在朔真的救治下並無大礙,她目前之所以還未醒來,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

  他又想,蕭可成這會兒恐怕得含恨九泉了,他絕對料想不到小巢兒的心所在位置和平常人不一樣,也因為如此,才讓小巢兒逃過一劫。

  楊朔亭忽地慘淡一笑,「果然……我真的連累了你……」

  如果沒有遇見他,那她現在該是開心地在林子裡玩樂吧?他也怪自己不該一直留下,都是因為他逃避東方巧兒,才會害得她病奄奄地躺在床上。

  「小巢兒,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楊朔亭的聲音乾啞,心底揚起了屬於離別的苦澀。

  「小哥,三哥好像很自責耶。」楊化羽壓低了聲音說道。她在門外窺視著房內的一切情形,自然也將楊朔亭的話聽得明白。「可是這回的事純粹只是一場意外,又不能怪三哥呀。」

  楊朔裡只是站著並沒有答話,而和他們一塊兒的凌天淮,一雙眼珠子則在楊朔真身上以及離他們不遠的轉角處來來回回地移動著。

  「朔真,你從剛才就一直盯著那邊,到底在看什麼?」凌天淮終於忍不住問道。他看了許久,仍是看不出任何名堂。

  楊朔真聞言收回視線,「沒什麼。」

  沒什麼?凌天淮抬高一道眉。哼,他才不信!認識楊朔真那麼多年了!他知道他絕不會做任何無意義的舉動。

  「啊,小巢兒姑娘好像醒了。」楊化羽的聲音再度響起,她回頭對楊朔真道:「小哥,三哥在叫你了。」

  楊朔真輕應一聲,再看了轉角處一眼後,才推門進房。

  「凌大哥,我們去準備一些吃的東西給三哥和小巢兒姑娘吧。」因為憂心小巢兒的傷,楊朔亭已經有兩、三餐沒吃了。

  「嗯。」

  當楊化羽和凌天淮離開之後,轉角處現出了一道白影,而有一道銀色的影子則從上方的屋樑處無聲無息地躍下。

  「他好像發現我了。」萱兒開口道。

  「楊家老四真不簡單。」玄音吐了吐舌頭,「我瞧你都快被他嚇出冷汗來了。」

  「如果我突然現身,被嚇到的人可是他。」

  玄音不以為然,「我不這麼認為。那個人的心靜得嚇人,你如果想嚇他恐怕會自討沒趣、自取其辱。」

  萱兒淡笑,她相信玄音對這種事情的判斷。

  「既然小巢兒已經醒來,那咱們也該回林子去了。」玄音感到一陣輕鬆。

  「嗯。」萱兒語帶不捨,「下一次和她見面之時,就是和她分離的時候了……」

  「來,再吃一口。」

  楊朔亭用湯匙舀了口粥,拿到唇邊輕輕地吹涼,覺得到了適合的溫度,他才將粥送進小巢兒口中。

  「我自己來就行了……你的臉色很差,還是先去休息。」小巢兒有氣無力地說。

  醒來的那天,她已經被他嚇過了——試想,當張開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瞼的不是其他,而是一張面色蒼白、滿眼血絲的超大臉孔,那是多麼地令人震撼啊!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被嚇呆了。

  不過當她認出了那人是楊朔亭,並從他眼中看出了無限的焦急及憂懼時,心疼與感動的情緒便在她心底泛開。

  她傷口的復原十分順利,楊朔真的治傷靈藥也發揮了它的作用。

  在這段等待傷癒的日子裡,楊朔亭全心全意地照顧她,總是等到她進過食,他才會舉筷吃飯,她沒睡,他也不會先睡,而她醒來時,絕對會看到清醒的他。

  楊朔亭如此的細心呵護令她又是歡喜又是疑惑。在她醒來後的隔天,她已從楊朔亭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原委,更從楊化羽那兒知道楊朔亭為了這件意外而深深地自責著。

  沒錯,她的確看出了楊朔亭隱藏在心底的悔恨,可是,她從沒怪過他呀,況且當時是她自己去接近蕭可成的。

  「碗給我……唔!」小巢兒本欲伸手接過楊朔亭手中的碗,但這個動作卻不慎扯痛了傷口。

  「小巢兒,怎麼了?」楊朔亭神色慌亂地問,他將碗放到一旁的矮桌上,人也從椅子移到了床沿坐下。

  「沒事的只是動到傷口……」她輕捂著胸口。

  「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楊朔亭的眉頭都快打結了,「你看看你,這樣子還想自己吃飯,你到底有沒有想過自己現在的情況?」

  「事情沒這麼嚴重……」

  「沒這麼嚴重?!難道你要等到傷口裂開了才算嚴重嗎?!」楊朔亭忍不住大吼。

  小巢兒一怔。此時,她終於領悟了楊化羽當時所說的話。她本來還想看看歇斯底里的楊朔亭是什麼模樣,不過以眼前這種情勢來看,她聰明地決定放棄那個愚蠢的想法。

  接下來,小巢兒就這樣乖乖地讓楊朔亭喂完了一碗粥。

  「你累了吧,該躺下來休息了。」楊朔亭喂完粥,便要扶著她躺下。

  我還不想睡啊!小巢兒在心裡大叫。只是他溫柔的眼神及小心翼翼的舉動讓她不忍開口拒絕。

  小巢兒閉上雙眼佯裝睡去,她這麼做當然也是為了讓楊朔亭安心,好讓他可以放心地回自己的房裡休息。瞧他眼下都黑了一圈,她看了可心疼極了。

  過了好一會兒,當房裡靜得只剩兩人的呼吸聲時,楊朔亭突然歎了口氣,他的歎息引起了小巢兒的注意,她雖然感到好奇,卻仍緊閉著眼睛。

  這時,楊朔亭的手向小巢兒伸了過去,以極輕柔的方式觸碰她的臉頰。小巢兒愛極了他這個動作,好舒服,讓她的身體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像是要飛起來似的——

  驀地,萬物的運轉停住了!

  從楊朔亭口中吐出的三個字,令她原本飄飄然的身子掛在半空中,飛也不是,不飛……也不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1 11:46:29

第10節


  幾天之後,楊朔亭和小巢兒回到了林子裡。

  楊朔亭擔心小巢兒爬樹會牽動傷口,於是便抱著她躍上樹屋,進到屋內後,才將她放在被褥上。

  「其實我可以自己爬上來的。」小巢兒道。她胸口的傷已經癒合了,只不過偶爾會傳來一陣刺痛,而她懷中有一瓶楊朔真在臨別前送給她的藥,那藥是用來消除傷疤的。

  「我……我只是不放心。」

  小巢兒仔細地觀察他的神情,忽然道:「楊朔亭,你不太對勁。」

  「我?」楊朔亭心中一驚!接著眼光四處飄動,「我哪有什麼不對勁?」

  「你明明就有!」她十分肯定。

  「我……」楊朔亭本欲再否認,但又想,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況且小巢兒的傷也好得差不多,該是和她道別的時候了。「小巢兒,我……我該離開了。」

  「離開?」小巢兒心頭一緊。

  「嗯,我不能再留下。」

  他是要去接東方巧兒回洛陽吧?「你……什麼時候會再來這裡?」

  楊朔亭身體一僵,強忍住心中痛苦,艱澀地說:「不會了。」

  「什麼?」小巢兒一時間無法反應。

  「我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

  小巢兒一愣,以不確定的語氣問:「你要帶我一起走嗎?」

  當看見楊朝亭搖頭時,一把無形的利刃立刻狠狠地刺進她的胸口!這一次,它準確無誤地刺中她的心,痛得她失去了感覺,也失去了呼吸……

  「小巢兒……」她頓時刷白的臉色令楊朔亭擔心。

  小巢兒眼眶漸漸泛紅,雙唇開合著像是在說話,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出了斷斷續續的聲音,「你……你說過……你……愛我……」

  楊朔亭心一擰,「你那時候……還沒睡著?」

  「你……真的愛我嗎?」

  楊朔亭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為什麼不再回到這個地方?為什麼……不想帶我走?」小巢兒不懂,不懂為什麼他的話和他的行動會這麼矛盾?!

  在不知道楊朔亭愛她之前,她已準備好面對他的離去。可是她親耳聽見他說愛她,那簡短的三個字打亂了她原先的準備。

  「為什麼你承認愛我,卻又不想和我在一起?」她實在無法理解他腦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小巢兒,我不想連累你。」楊朔亭說出了他的理由。

  「連累?」她更迷糊了。

  楊朔亭正經又嚴肅地解釋,「小巢兒,你只是個尋常百姓,而我則是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在江湖中,我有不少敵人,有些人也是針對我們楊家而來,在這種環境裡,隨時都會面臨危險,隨時都會有人來要我的命,像這次的事件就是一個例子。只要和我在一起!你就有可能會遇到類似蕭可成這樣的人。我不能害你啊,你已經被人重傷了一次,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我實在無法忍受你因為我而受到傷害,所以只好選擇離開你。」

  「這就是原因?」小巢兒語調緩慢。

  「是,我只希望你可以平安地活著。」

  小巢兒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但臉上的笑容還沒出現,眼淚卻先滴了下來。

  楊朔亭見她淚水滑落,一顆心倏地緊揪。

  「你說你不想連累我……可是,被連累的人,到底是我……還是你?」她神情癡迷地問。

  「當然是你會被我連累呀。」

  「是嗎?」小巢兒不以為然,「你自己也說了,我只是個尋常百姓,不懂任何武功。假如我們兩個在一起時遇上了危險,我什麼都不能做,我的存在……只會拖累了你,造成你的負擔……」

  「不對!」楊朔亭大聲斥喝。

  「難道不是嗎?」

  「不是的!小巢兒,我從來都沒有過那種想法!」

  「可是,那是事實啊……」小巢兒終於笑了,但那笑容裡卻有著無限的淒涼。

  「不對!你絕不會是我的負擔!」

  「那你更不會連累我。」

  楊朔亭一愣,「小巢兒,這根本就是兩回事,只要我在你身邊就會帶給你危險!」

  「我又不怕。」

  「可是我會啊!」楊朔亭眼中不乏懼意。

  小巢兒這時突然眼睛一睜,右手迅速摀住胸口,整個人蜷曲起來,左手則撐在身側穩住自己的身體。

  「小巢兒!你怎麼了?!」他驚慌地上前想扶住她,但手才一觸碰到她便被她用力地打退。「小巢兒……」

  「你……別管我……」小巢兒氣息不穩地說,臉色一片慘白。適才因為情緒激憤,使得她胸前的傷也跟著被扯動,帶來了一股強烈的刺痛。

  「我怎麼可以不管你?是不是傷口還會痛?」老天,他真希望那一刀是捅在他身上,這樣小巢兒也不用受這種苦。

  小巢兒不語,只是慢慢地趴倒在床上,靜靜地流淚,腦中則快速地思量著。

  「小巢兒?」

  過了好一會兒,她終於開口,「你走吧……」她決定孤注一擲。

  楊朔亭的心彷彿被鞭子抽了下。

  只聽得小巢兒以遲緩的速度、悲涼的聲音繼續說:「你說的沒錯,你連累了我……要不是你,我也不必身心都受到折磨。你的出現讓我的身體受了重傷,讓我的心碎得永遠拼不回去……我好後悔遇見你,我好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愛上你……」

  聞言,楊朔亭亂了方寸。

  「你走吧!今生今世,我會當自己從不認識楊朔亭這個人。來世……如果會再遇見你,那我……寧願不要有來世……」

  「小巢兒?!」楊朔亭心感駭然,不敢相信她竟然會說出如此決絕的話語。

  「你走!」她一聲大喊再度扯痛了傷口。她快無法呼吸了,不是因為傷口的痛,而是心痛啊!

  楊朔亭往後退了一步。他沒預料到兩人竟是以這種方式分離……他是不是做錯了?他的離開只是為了讓她的生活安全無憂,沒想到他卻將她的心傷得這麼重!

  這種結果不是他想要的,不是啊!

  他慢慢地搖晃著頭,小巢兒趴在床上並沒有看見,只是又下了道逐客令。

  「走——」

  「不!」楊朔亭在腦筋反應過來前,口中就喊出了這個字。

  小巢兒身子一僵,「你的意思我都已經明白了,你不走還想留在這裡做什麼?」

  「我……小巢兒,事情不該是這樣的。」見她不語,楊朔亭又接著道:「我不要你後悔認識我,我不要你後悔愛上我,我更不要來生見不到你!」

  「呵……」小巢兒乾啞地笑著,她緩緩地坐起,雙眼直視著他的,「楊朔亭,你也未免太自私了吧?既然你都要離開了,又何必管我怎麼想?」

  迷惘和痛苦顯露在他臉上,「小巢兒,因為我在乎你,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才想讓你遠離一切危險啊!」

  「當一個人失去她最愛的人時,她的身體雖不會死,但她的心也永遠活不過來!」

  小巢兒狠厲又深切的話將楊朔亭震愣住了。

  她見機不可失,便哽咽地接著問道:「楊朔亭,你當真忍心讓我以活死人的身份過完這一生嗎?」

  淚水漸漸濡染了楊朔亭的雙眼,他激動地上前抱住小巢兒,不需要開口說話,楊朔亭已將他最真的心和最後的決定,化成了最深情的吻……

  寧靜的夜空中響起了深遠的啜泣聲,它挾帶著深沉的哀傷與悲痛,在一對有情人相互坦白愛意的當晚,這聲音……格外令人心碎!

  楊朔亭躍下繩索,那傷心欲絕的哭泣聲直入他內心深處。這麼晚了,怎麼會有女人在哭呢?

  這時,小巢兒跌跌撞撞地從樹屋中爬了下來。

  「小巢兒,等一下,你這樣會動到傷口的。」

  楊朔亭話才說完,小巢兒已經站在地面上了。她手輕撫著胸,她當然知道自己的舉動會讓胸口發疼,可是她心裡急嘛。

  「你看看你,想下來的話告訴我一聲,我可以抱你下來呀。」楊朔亭不悅地說著,但眼神透露出來的情緒卻是心疼。

  「是萱兒在哭。」小巢兒道。她都忘了今天是萱兒每年必定傷心流淚的日子。

  「萱兒?」楊朔亭想起這人就是小巢兒曾說過,時候到了自然就會見到的人。

  「嗯。跟我來。」小巢兒拉起楊朔亭的手便要跑,卻被楊朔亭反拉回懷中。

  「你不准用跑的。」他警告著,接著橫抱起她,「該去哪兒?」

  小巢兒微紅著臉,輕聲說道:「湖邊。」

  湖邊,一棵殘斷倒地的樹幹上,有個白影坐在上頭。她掩著面,難以抑制心頭之痛地哭泣著,而一旁,則有一個銀色身影無言地站著,那是萱兒與玄音。

  不一會兒,楊朔亭便抱著小巢兒來到這兒,玄音合聲回過頭看著他們,臉上有抹無奈的笑容。

  楊朔亭將小巢兒放下,他先是看了眼玄音,倏地,玄音身旁那道白影奪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的眸光漸漸變得詭異……

  那人有一頭白髮,身上亦穿著白衣,然令他全身寒毛直豎的是——那人的身體呈現半透明狀態,猶如一團聚集成形的白霧。

  「小……小巢兒,那是……」楊朔亭手指著白影,顫抖著聲音問。

  「那就是萱兒呀。」小巢兒不明白楊朔亭為什麼臉色有些蒼白。

  「萱兒是……是……那種東西?」楊朔亭不敢直接稱呼,只好用另一種說法來代替。

  「什麼?」小巢兒聽不太懂他的話。

  這時玄音來到他們面前,輕笑道:「他想問萱兒是不是鬼。沒錯吧?楊公子。」

  小巢兒奇怪地看著楊朔亭,「是呀,那又怎樣呢?」

  楊朔亭聽了白眼一翻,差點昏倒!那的確是不怎麼樣,只不過——他會怕呀!

  他楊朔亭雖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但只要遇上那種東西,他就打從心底害怕。他的兄弟們常笑他除非做了虧心事,否則沒必要怕鬼,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那和做不做虧心事有關,怕就怕,哪有什麼「平日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的道理!

  「楊朔亭,原來你會怕呀。」小巢兒感覺到從楊朔亭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懼,忍不住取笑道。嘿,想當初他還取笑她怕打電,今天知道他怕鬼後,看她以後怎麼逗弄他。

  「不……不行啊……」楊朔亭故作縝定。

  「行,怎麼不行呢。」小巢兒心中暗笑著,「需不需要我抱抱你,消除你的恐懼啊?」

  她本來只是玩笑似地說,沒想到話才說完,整個人就落入楊朔亭的懷中。

  「呼……這方法的確滿有效的。」一抱住她,楊朔亭便心安了不少,恐懼感也逐漸降低。

  「你……」小巢兒沒料到他真的就這樣抱住她,而且還在玄音面前,她羞得將臉理在他胸膛,低聲嘀咕,「你真討厭耶。」

  玄音失笑地看著這兩人,由兩人此刻親密的程度來看,男女雙方互相坦誠對彼此的感情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漸漸鎮定下來的楊朔亭,聽著萱兒哀怨的哭聲,忍不住問:「她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楊朔亭的問題也是小巢兒的問題,她好幾年前就問過了,但玄音和萱兒就是不告訴她,她也無可奈何。所以她只能在每年萱兒哭的時候,過來湖邊陪伴她。

  「這個原因我今天就說出來讓你們知道。」玄音不捨地看著小巢兒,「說完後,我和萱兒就要離開這兒了。」

  「你們要離開?!」小巢兒從楊朔亭懷中脫身,但隨即又被他由後方抱住。

  為什麼?為什麼她們也要離開?

  「是的。萱兒必須去面對一件事,所以我要陪著她上京城。」

  小巢兒搖頭,淚水一下子就溢出眼眶,「不要,你們不要走……要去就一起去,別丟下我一人。」

  「傻心巢,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玄音意味深長地看了楊朔亭一眼,「你該跟著他走才對。」

  小巢兒明白玄音的意思,但……她捨不得啊!自五歲失去爹娘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是由玄音和萱兒撫養成人的,彼此的感情如同親人,更是朋友,怎能說分離就分離?!

  「我不要和你們分開……」小巢兒抑不住淚水。

  「小巢兒,先聽聽萱兒的故事吧,如果你心裡頭有楊公子,那麼就該待在他身邊。」玄音勸道。

  小巢兒無語,楊朔亭更是心疼地抱緊了她。沒想到她必須在一天之中遭遇兩場分離,幸好他沒狠心地離開,不然她以後的日子該如何過?她心裡的傷痛又靠誰來安慰?

  正當玄音要道出萱兒的故事時,原本一直在哭泣的萱兒抬頭說話了。

  「玄音,由我來吧……」

  「萱兒?」玄音見萱兒露出一個淒美的笑容,知道她是想折磨自己。但萱兒想做的事,她自知阻擋不了,只能輕歎道:「何苦呢……」

  楊朔亭看著萱兒,此刻他並不覺得害怕,因為現在的她在他眼中只是一個楚楚可憐的傷心女子,而不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幽魂怨靈。

  「小巢兒,我的本名為李萱,是你娘親李芸的親姊姊。」

  萱兒一出口便是驚天動地。見小巢兒震驚地瞪大眼睛萱兒笑了笑,「你應該喊我一聲姨母的。」

  「怎麼會……」小巢兒喃喃著,腦袋一時間無法運作。

  只聽得萱兒繼續道:「我生前原是住在離這裡有好一段距離的山中,山上有個隱密的村落,我有一個指腹為婚的丈夫,名為聶正,他正是你爹的兄長……呵,我們姊妹倆正好許配給聶家兩兄弟。」

  萱兒的話讓小巢兒呆若木雞,反倒是楊朔亭專心地聽著。

  「我和聶正從小一塊兒長大,兩人的感情也十分要好,村裡的人更是以祝福的態度看待我們倆的婚事,而我們自然也是相當的期待。但由於村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女子須滿雙十方可成親,就算我們想早日結成連理也無可奈何。

  「在我十九歲那年,我和聶正一同下山遊玩,在回程的路上,救了一名受傷昏迷的年輕女子。救人本是一件好事,卻沒想到就因為救了她而改變了我的一生……

  「那女子名叫魏采心,是個和我完全不同類型的人。我活潑好動,她溫柔恬靜,我們兩人的個性猶如天壤之別。采心她……真的很討人喜歡,生得美,心地又好,沒一下子,我就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待,而她也相當地敬重我。」

  萱兒靜默了好一會兒,臉上有著溫柔的笑,像是回到了當時的情況。但那笑卻慢慢地淡去,換上了一抹不能置信的震驚。

  「我不知道那件事是怎麼發生的,在采心出現後的三個月,有一回,我瞧見她和聶正兩人在林子裡卿卿我我的,我心頭感到懷疑,於是便上前去問,沒想到這一問之下,竟問出了一個讓我痛不欲生的事實!」萱兒咬著牙,彷彿當年的仇恨情緒再現,「聶正愛上了采心!他們竟然背著我暗通款曲,甚至……甚至采心的肚子裡還有了聶正的孩子!

  「他們怎麼可以這樣……一個是我愛慕已久的未婚夫,一個是我視為妹妹的好友,對於他們,我什麼事都沒有隱瞞,因為我覺得我們是一家人!而他們……他們卻瞞著我暗中有了私情,若不是被我發現,我不知還要被他們騙多久!」說到這兒,萱兒手抱著頭,痛心疾首地哭了。

  「萱兒……」小巢兒流著淚喚道。她不知道萱兒曾受過這樣的苦,被親密的人背叛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如果楊朔亭有一天和另一名女子……不!她不要—她不想見到那種情況!

  見懷中的小巢兒激動地搖頭,楊朔亭急忙輕聲在她耳邊安撫,以手拭去她頰上的淚水,卻換來小巢兒傷心衰愁的一眼,他頓時覺得整顆心像被人用力握住般,痛極了!

  萱兒哭了好一會兒,才又慢慢道:「那時的我心魂俱碎,我哭著要他們否認那頂事實,聶正卻要我成全他們。成全……他怎能說得如此容易?成今他們,他們可以心安理得地逍遙快活,而我呢?我卻得承受被人背棄的羞辱!這不公平啊!

  「於是,在滿心的怨懟及憤恨下,我失去了理智,選擇了一個不歸路……因為如果不這麼做,我心頭的恨與怨無法得到解脫。為什麼就只有我要得到痛苦?他們倆也該嘗嘗才對—所以,我以死對他們下了詛咒……」

  萱兒這時撩起了她柔長的白髮,「這白髮在月光之下……很美吧?」望著自己的長髮,她像是陷入了迷思中。「我以死詛咒你腹中的孩兒,生為白髮,年十九,始受心痛之苦,二十未嫁娶今世有情人,與其心靈相通、生死與共,則身心逐漸衰退,吐盡全身之血而亡。」

  她低聲的呢喃,若不注意聽,還以為她在哼一首小曲兒,但事實上,那卻是一段駭人的咒語。

  「可是……我後悔了……」萱兒的聲音中滿是懊悔,「在我死後,我的魂魄仍是無法得到安寧,只能緊緊地跟著聶正和采心。由於他們深覺愧對於我,於是便離開了那個村落。這一路跟來,我看到了他們的傷心、看到了他們的痛苦,原來他們也對自己的感情掙扎過,在我死後,他們更是自責地痛不欲生。有好幾次,聶正和采心想尋死,但都被我暗中阻攔了。其實我也不知道當時的我是基於什麼原因這麼做,是原諒了他們,還是想看他們繼續痛苦地活著?」

  「有一天,當他們兩人來到這座湖邊時,已經懷胎七個月的采心忽然腹痛難當,在一旁的我竟也焦急了起來,那時,我才知道自己已經原諒了他們。我來到采心身旁,手撫著她的肚子,想為她減低痛苦,但也不知從何下手。就在這時,有一名男子手牽著一個全身髒兮兮的男孩來到了這裡,那名小男孩看起來也不過五歲左右,可是他污穢的衣衫卻掩不住他天生的貴氣,他週身泛著平常人看不見的紫光祥瑞,一見到他,我心裡便明白這男孩非富即貴。

  「那時小男孩突然掙脫男子的手,跑來采心的面前,而他一來到,我便被震了開來,只見那小男孩把手放在采心的腹上,說了句:『靜下來,別這樣折磨娘親。』很奇特的是,采心的腹痛竟然好了!大夥兒都不可思議地看著小男孩,就連原本帶著他來的男子也是。聶正和采心向他道謝之後,男子便又牽著小男孩的手往西邊走去,而聶正他們休息了好一會兒後也要離開。當我正想繼續跟上去時,玄音便出現阻擋了我的去路……」

  「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玄音接口道:「便告訴萱兒,她如果這樣一直跟在他們身後,只是更害了他們。因為采心肚中的孩子已受了她的詛咒,她如果跟著,只會加強那孩子的不安,這也間接地影響了采心的身體。若想要采心活著生下孩子,萱兒便得放開他們。」

  「就這樣,我跟著玄音一同在這兒待下,沒想到一年之後會遇見私奔而出的一對男女……」

  「私奔?」楊朔亭問。

  「那是聶華以及我的妹妹李芸。」萱兒微笑道。「聶家的人因為我的死而無臉待在村落,於是全家遷出村子,但我那妹妹卻和聶華相愛至深,兩人不顧親人的反對,竟收拾了行囊趁夜私奔,而他們也很湊巧地來到這個林子裡生活,這該說是命運的安排吧。」

  萱兒站起身輕飄飄地來到小巢兒面前,「你一直都看得見我,你的出現也為我帶來了快樂,我真的很高興有你的作伴。雖然身份上我是你的姨母,但咱們相處的感覺就像是朋友一般,只是這份緣……該盡了。」

  見小巢兒想開口,萱兒急忙阻止,「先讓我說完。沒什麼意外的話,采心他們的孩子也將十九歲了,我要去見那可憐的孩子,親自面對我一手造的孽。如果可以,我要盡我所能地幫助他,助他得到一輩子的幸福。而你……也是,你的幸福就在你的身後。」萱兒看著一臉慘白但卻緊抱著小巢兒的楊朔亭,見他雖然害怕幽魂但仍能勇敢地看著自己,這樣的勇氣已是十分難得。

  「可是我不想離開你們啊!」小巢兒聞言道。

  「那你捨得離開他嗎?」萱兒反問。

  「我……」小巢兒啞口。

  「小巢兒,你心中既然有他,就不該任意讓兩人分離。誰都無法保證自己明天仍可以活得好好的,所以把握住你現在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千萬別到有天後悔,那就什麼也來不及了。」萱兒勸著。

  「可是……」小巢兒努力地想找出借口,但腦子卻靈活不起來。

  「小巢兒,起初我們就是因為放心不下你,所以才遲遲未去京城。但當你的命中人楊公子出現後,我們就沒什麼好掛慮的了。你安心地跟著他吧,我相信他絕不會虧待你的。如果你真受了什麼委屈,只要讓我知道,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玄音看著楊朔亭的眼神中出現了一抹凌厲,但楊朔亭卻不怕,只是以堅定的眼神回看著她。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嗎?」小巢兒流著快問,這代表她接受了玄音的安排。

  玄音看了看天際,突然靈光一現,「會的。」

  「什麼時候?」

  玄音但笑不語。

  「玄音……」小巢兒急了。

  「我們該走了。」玄音只這樣說,隨即便偕同萱兒消失在湖邊。

  小巢兒掙脫楊朔亭的手,淚盈滿眶地環顧著四周,大聲喊著兩人的名字,「玄音!萱兒!」

  「楊朔亭,好好疼愛小巢兒……」玄音的聲音在夜空中迴響。

  楊朔亭朝著空中大喊,「你們放心吧!我會一輩子愛她的!」

  「呵呵……」空中最後傳來幾聲玄音的笑聲後,便再度恢復了寧靜。

  小巢兒哭著跪倒在地上,難掩心中的悲傷,不想接受玄音和萱兒離開的事實。楊朔亭在她身旁坐下,一手環著她的肩,將她拉靠進懷中,讓她的頭倚著他的肩。他明白此刻安慰的話語都是多餘的,他只能住她哭出心頭那份離別的哀愁,但他發誓,這一輩子,他絕不讓她有哭泣的機會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巢兒的哭聲漸息,楊朔亭將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他知道她哭累了,需要休息。他用手拭去殘留在她臉上的淚痕,見她哭腫了眼睛,他心疼地在那之上輕輕吻著。

  「跟我走。」他再度問。

  這一回他得到的不再是默默無語,而是沙啞的一聲:「好。」

  穿過層層葉片的陽光照進了樹屋,小小的光點頻頻在小巢兒裸露的粉背上跳躍著。楊朔亭靜靜地躺在小巢兒身下,他赤裸的上身已經充分地享受到小巢兒的柔軟。

  其實他本來應該是睡在外面的繩索上,可是……

  他目光呆愣地看著貼在屋頂上的字條,實在不敢相信玄音在臨走前又整了他們一回!

  我就不信這回你捨得把她推開。

  實在夠狠,竟然又以這一招來對付他!推開她?哈,他現在是衝動地想抱緊她!因為小巢兒那雙腿又開始折磨他了!

  「小巢兒……醒醒。」楊朔亭強忍住衝動,捺住性子想叫醒她,「小巢兒!」

  「嗯……」小巢兒在楊朔亭身上伸了伸懶腰,雙眼迷濛地眨動著,一時間無法理解身下這塊溫暖的墊子從何而來。她用手撫摸著眼前那類似皮肉的床墊,摸起來的觸感好真實啊……「啊!」

  小巢兒驚叫一聲,她整個人倏地被往上提,接著她發現有一雙如火般的眼眸正猛烈地盯著她。

  「楊朔亭?」小巢兒對眼下的情況仍有些迷糊,從胸口傳來的陣陣涼意讓她不禁低頭查看……她眼睛瞬間睜得老大,「發生了什麼事?我的衣服呢?」

  「問玄音吧。」

  「玄音……」她昨晚不是已經和萱兒一起離開了嗎?難道她……

  「別管那麼多了。」楊朔亭將小巢兒的頭壓下,攫取他渴望已久的紅唇。

  一股奇異的感覺穿透她全身,小巢兒忍不住張嘴迎合他更熱烈、更深入的探索。

  楊朔亭的手愛撫著她背部的肌膚,那種又細又嫩的觸感讓他直想將她揉進懷中。他一個翻身,兩人立即對調了位置,他放開了她的唇,仔細地看著她胸口的傷痕,手指輕觸著它,小巢兒的身子便猛然一抖。

  「弄疼你了?」楊朔亭眸中湧起了擔憂。

  「不是的,只是你的手碰到那兒,我就會有種奇怪的感覺……」小巢兒臉頰一片嫣紅。

  「是嗎?」楊朔亭明瞭地笑著。

  「你……可不可以再親我?」

  小巢兒的提議令楊朔亭的笑容更加燦爛,他讓兩人再度回到原來的位置,深情、細膩地吻著……

  「咦,那是什麼東西?」小巢兒疑惑地抬起頭,她的大腿現在正抵著一樣堅硬的東西,她忍不住用腿蹭了蹭它。

  「天哪!」楊朔亭驚呼,趕緊固定她的身體,讓她無法動彈。他呼吸困難地道:「小巢兒,那個地方……別隨便磨蹭。」

  「為什麼?」

  楊朔亭閉緊了雙眼,「除非……你想立刻失身。」他故意壓低她的身子,讓她大腿的交接處正好抵著他的堅硬,果真見到她渾身一陣劇顫。

  小巢兒急速地抽了口氣,「怎……怎麼會這樣?」

  「還不只呢!」楊朔亭輕笑著,接著戲謔道:「況且現在不合適,我擔心那種激烈的運動會讓你胸前的傷口裂開。」

  小巢兒又猛地抽了口氣,她明白了!

  在貴農城中,她有時會聽見坊間的三姑六婆說長道短,說誰家的哪對夫妻半夜三更做那檔子事也不會小聲點,嗯嗯啊啊地吵得鄰居睡不著覺,還說誰和誰辦事時激動地把床震垮了這類的話。當初她還對他們的話一知半解,而這會兒,她完全明白了!

  原來她和楊朔亭正開始做他們所謂的「那檔子事」,那……

  「不行!」小巢兒手撐在他胸膛上,一臉堅決地反對。

  「呃?」楊朔亭愣了愣。

  「樹屋……樹屋會垮掉!」小巢兒皺眉道。這間樹屋是她親手蓋的,裡頭花了不少的努力、心血與耐心,她才不要因為「那檔子事」而毀了它。

  楊朔亭的腦袋瞬間停止運轉,臉上表情一片空白,過了好久,他才抖動著身子,放聲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不准笑!」小巢兒捶了下他的肩膀。

  「哈哈哈……」楊朔亭滾到一旁繼續捧腹大笑。

  「叫你別笑了你還笑!」小巢兒漲紅著臉坐起身,索性用腳踹他,「不要笑了!楊朔亭,你再笑下去,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他臉部表情扭曲得十分難看。

  小巢兒氣鼓著雙頰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趕緊從衣櫃中拿出衣服,掩住自己赤裸的上半身,接著開始收拾行李。

  「小……小巢兒,」楊朔亭漸漸平復笑意,「你收衣服做什麼?」

  小巢兒白了他一眼,「離開這裡呀。」

  楊朔亭表情一頓,小巢兒見狀偏著頭,神色有些哀怨地看著他,「你難道又不打算帶我一起走了嗎?」

  「啊……不,沒這回事,我只是一時來不及會意。」楊朔亭急忙解釋。

  「那就好。」小巢兒展開笑顏,接著突然道:「其實有件事還真得感謝東方巧兒。」

  楊朔亭瞪大眼睛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如果你不是為了來接她,我們兩個恐怕永遠無法相識。」

  楊朔亭微微拉開嘴角,「這麼解釋也有道理。」

  「所以,楊朔亭,在送東方巧兒回去的路上,你可別一直對她擺張臭臉喔。」小巢兒告誡著。

  楊朔亭無奈地點頭,「好,一切都聽你的。不過……」

  「不過什麼?」

  「小巢兒,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連名帶姓地叫我?」

  「行,條件交換。」

  「什麼條件?」沒想到要她叫個名字還那麼麻煩。

  「很簡單的。」小巢兒的視線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我的行李已經整理好了,所以你也快點把衣服穿上吧。」

  楊朔亭一愣,立即拾起被扔在一旁的上衣,以極快的速度穿上,然後對她討賞,「我穿好了。」

  「嗯!小亭兒動作很快。」小巢兒點頭稱讚。

  「小……小亭兒?」楊朔亭表情怪異,聲音僵硬,「那是什麼鬼名字?」

  「我叫小巢兒,所以你就要叫小亭兒呀。」

  「不要!」一個堂堂男子漢被人這樣叫喚,他乾脆去撞牆算了!

  「不喜歡?那……亭亭呢?還是小亭亭?」

  楊朔亭聽得臉都綠了;而小巢兒接下來的那個稱呼,更嚇得他翻白眼——

  「不然『亭哥哥』如何?啊……楊朔亭?!楊朔亭,你怎麼了?醒醒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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