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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司馬紫煙]邊城故事[全書終]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2:59:04     標題: [司馬紫煙]邊城故事[全書終]

邊城故事 作者:司馬紫煙

第 一 章


  邊城。

  冒險家的樂園,犯罪者的天堂。

  這個地方平沙無垠,白天,太陽下熱得像火爐,能把人都烤焦。入夜,卻又冷得能叫人發抖。

  犯了罪的人被流放到這裡,脫獄的重囚逃避在這裡;於是這裡又形成一個雖有王法而又無人執行的地方。拳頭與刀劍形成了法外之法,由拳頭大、胳膊粗的執行著。

  然而,這地方卻又出奇地富裕,在河底的沙粒可以淘洗出金子,大的像豆,小的像米。

  在沙堆裡有時能挖到大塊的美玉。在草原上有成群的野馬,深山中,固然有著吃人的虎狼,也有著珍貴的紅狐、銀狐、黃狐,它們的皮毛比黃金都珍貴;假如你懂得採藥,這兒更有著無以計數的昂貴藥材!

  財源是這樣的多,發財的路子又如此之廣,於是形成了邊城畸形的繁榮。

  取得財富並不難,只要你肯去幹,不怕艱苦而且又有耐心的話,總會有所收穫的,最難在於如何去保有財富。

  於是這兒興起了一種特殊的行業——鏢客。

  當鏢客的人一定會武功的,氣力大,動作快,身手敏捷,頭腦靈活。此外,還有一股不怕死的狠勁兒。

  羅奇就是一個鏢客,他今年二十七歲,干鏢客已經有十年了,他十七歲接下了第一筆生意,十年來沒出過一點岔子。

  開始時他是一個人混,現在總算有了兩個夥計:一個叫沙漠沙老五,一個叫胡狼郝方。

  兩個人的年紀都比羅奇大,但他們仍然管羅奇叫大哥。

  這不光是嘴裡叫,他們也打心裡佩服羅奇,不單是武功妙,頭腦靈活,最難得的是他講義氣,守信諾,而且有一付俠義心腸。

  沙老五和胡狼郝方都是出身黑道,小有名氣,他們沒有投靠山寨,結伙成幫;而是幹那獨來獨往的獨行客,到邊城來發財,卻不該黑吃黑,吃到豪門的頭上,結果被對方糾眾逮住了,是羅奇拚了命把他們救出來的。

  羅奇跟他們並沒有過命的交情,只不過平時有過一兩次點頭的見面之情,又適逢其會碰上了,幫了他們一下而已;但是在他們而言,卻是救命之恩;所以,他們就跟定了羅奇,說什麼也不肯離開了。

  羅奇正好也需要兩個老江湖幫幫忙。他在邊城當鏢客,卻不是開鏢局,有著一大批人手,他就是單人匹馬,而名氣都漸漸大了,接的生意也大了,一個人招呼不過來,有兩個人打打幫手倒也不錯!

  像羅奇這種鏢客,不同於鏢行營業,他接洽生意的方式也是很奇待的。

  這天,他又經過他人的介紹,在一家叫四海春的酒樓中,會見兩位顧客。

  一見面,他就感到很邪門,因為這兩位顧客都是女的,而且還是花不溜丟的大姑娘。

  兩個女的年紀都不大,不過才只二十二歲,一個白淨些,一個黑些;一個文靜些,一個看來有點刁蠻,長得都還挺漂亮,她們比羅奇先到。

  所以羅奇一來,拖張椅子在對面一坐,自我介紹道:「我叫羅奇,對不起,我來晚了。」

  白淨一點的女孩子笑笑道:「不算晚,是我們來早了,羅爺!我姓白,白素娟,這是我表妹陶靜靜!」

  「二位姑娘好,聽說你們要到伊犁城的紅燈堡去。」

  「是的,我們要送一點東西去。」

  「紅燈堡是紅燈會的總壇所在地,紅燈會是塞上的一個大幫會,沿途都有他們的人,二位姑娘其實根本不用花錢找人保護,他們自然會有人保護的。」

  白素娟頓了一頓才道:「我們要到紅燈堡去,卻又不想讓紅燈會的人知道。」

  羅奇透著他的精明問道:「假如被他們知道了,是否就會有麻煩呢?」

  陶靜靜搶著道:「是的!會有大麻煩,因為紅燈會中有些人不想我們前去。」

  羅奇又想了一下道:「我就保護二位姑娘前去吧!」

  陶靜靜搶著道:「能把我們兩個一起送了去固然很好,逼不得已時,可以撇下我,送我表姐一個人去就行了。」

  羅奇道:「那就可以省點麻煩,這樣吧!保費減半,五千兩就夠了!」

  陶靜靜一聽叫道:「什麼,五千兩,你這是強盜搶劫呀!五百兩銀子就可以拉一隊駱駝過去。」

  「我要護送的是兩位活生生的人,可不是一隊駱駝,真要我拉一隊駱駝去,我只要五十兩就夠了……」

  「那你也不能漫天討價呀!」 

  「姑娘,這是兩廂情願的事,沒人按你的脖子,非要你答應不可,二位若是嫌貴,可以另請高明,我能介紹一位同行給你們,他只要三百兩銀子就可以答應送你們去。」

  白素娟平靜地道:「只是送我們去。」

  「只是送你們去,可不管保護的責任,一分錢一分貨,三百兩銀子買不到人拚命,有事你們得自己抗著。」

  陶靜靜問道:「那你又能負責到什歷程度?」

  「盡我最大的努力,護送你們安全到達。」

  「萬一出了問題呢?你又是如何個賠償法?」

  「不賠償!賺你們五千兩銀子,姓羅的送上性命;萬一出了事情,死人也沒什麼好賠償的了。」

  陶靜靜一呆,底下的話也接不上去了。 

  還是白素娟道:「羅爺這麼說,五千兩銀子倒是不算貴了,我們決定麻煩羅爺,但我身上沒帶這麼多的銀子,只有一包首飾,不知能否抵數?」

  她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來後,裡面是十幾顆大珠子,晶瑩滾圓;羅奇拿起了一顆看了看光澤道:「馬馬虎虎,雖然差一點也差不了多少。」

  陶靜靜又叫道:「這在內地至少一顆能值五百兩,這已經是只多不少了!」

  羅奇冷冷地道:「姑奶奶,這是邊城,不是內地,這兒什麼都貴,就是珠寶不值錢,不信你拿出去賣賣看,一顆能賣上二百兩銀子,我就把它吞下肚去。」

  「什麼?一粒珠子二百兩銀子還沒人要?」

  「我絕不騙你,內地很多珠寶商商人帶了大把的銀子到這兒來幹嗎,就是要揀便宜貨……。」

  白素娟道:「好了,羅爺,你就委曲一點吧,假如不夠的話,等我到了紅燈堡後再補償你,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今天傍晚的時候。二位的行李不多吧?最好少帶些,一乘馱馬能載的量為限。」

  「不多,我們只有兩個小包,帶些隨身衣服。」

  「那最好,天黑時我就到這家店來找你們上路。」

  白素娟點點頭,忽又問道:「羅爺,你還沒有問我們為什麼要到伊犁去。」

  「我不問,問了你們也不會告訴我實話,何況,那也不關我的事。倒是有一件事我得問問清楚,二位所告訴我的姓名是真的嗎?」 

  陶靜靜道:「自然是真的,那又有關係嗎?」

  「有一點,既然紅燈會中有人不希望你們去,真姓名就不能用了,你們得換個名字,你叫白妞兒,另一位就叫黑妞兒;一對姐妹,到邊疆去探親的,你們的哥哥在邊疆上做苦力!」

  陶靜靜立刻不滿地道:「為什麼要這麼個怪名字,我們又為什麼要頂這個破身份!」

  羅奇一笑道:「因為這種身份最普通,在塞外只有這個原因,兩個女孩子才會跋涉長途,至於那兩個名字也不怎麼難聽,叫起來挺順口,你本來就黑嘛!」

  他收起了珠子,帶著一臉可惡的笑容走了。

  陶靜靜又生氣道:「我黑又關他什麼事?這傢伙簡直是神經病,表姐,我看他有問題,說不定他帶著珠子跑了。」

  白素娟輕歎了一聲道:「羅奇不會是這種人,我打聽過了,他是塞外信譽最好的鏢客。」

  陶靜靜大概也無法駁倒這句話,頓了一頓才道:「表姐,其實我們根本不須要請什麼保鏢,憑你的一枝劍和我袋裡的一把鐵蓮子,龍潭虎穴我們也闖得過去。」

  白素娟皺皺眉道:「表妹,這不是在我們家裡,由得你發橫。在外面,比我們強的人太多了,再者,我們雖然會點武功,是路不熟,需要有人領路,塞上不比關內。可以找人問路,這兒一走幾百里都遇不到一個人的,我們來到邊城,已經迷了兩次路了……」

  「可是……我就不喜歡這個姓羅的,他居然叫我黑妞兒,但自己也不比我白呀!」

  白素娟忍不住笑了起來:「表妹,黑妞兒這名字其實並不難聽呀,在家裡,還不是有人那樣叫你!」

  「那不同,人家從小就叫,而且我小時候的確黑。」

  「你現在也沒白到那裡去。」

  「可是我看這兒的女孩子,個個都很黑,至少也不比我白。為什麼偏偏要叫我黑扭兒呢?」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靜靜對她被稱為黑妞兒這回子事的確耿耿於懷,所以到傍晚上路時,沙老五叫了她一聲黑姑娘,她就發作了:「沙漠鼠,你莫非真有一對老鼠眼,在黑天裡,你也瞧得見你老奶奶黑。」

  沙老五縮縮脖子笑道:「我老奶奶可不黑,她比你白多了,不過黑姑娘,黑一點可沒什麼不好,在塞外,黑姑娘是個寶,倒是白白淨淨的漢人瞧,多曬太陽的姑娘身體健康,做事勤勞,你要是長得白,准保沒媒婆上門。」

  他的話很混帳,陶靜靜卻沒生氣,她也不至真對自己的膚色不滿意,只不過有點小心眼兒;跟表姐在一起的時候,男人的注意力老是被白素娟奪去了,使她有點吃味兒,沙老五的話對她雖然不恭敬,可是那句白白淨淨沒人要卻使她開了心,她畢竟強過白素娟一次了。

  雖然說話的沙老五不是什麼人物,但她依然很高興,上馬時也有了精神了。

  在大漠裡,晚上趕路比較好;因為白天的日頭太毒,不但人受不了,馬匹也受不了。

  他們從烏爾土雅出發,要由天山南路轉到天山北路而到伊犁,沿途都是沙漠和高山峻嶺沿著沙漠的邊緣,除了浩瀚的沙漠之外,幾乎不見一點人煙。

  羅奇和沙老五郝方都是老沙漠,有他們領路,果然省了不少力氣,他們知道什麼地方有水源,什麼地方可以過夜。五個人騎了七頭牲口,兩乘馱馬,一乘帶著簡單的行囊,一乘上卻載滿了大大小小的水囊。

  提起這些水囊,陶靜靜又生了一肚子氣兒。她雖然黑,卻挺愛乾淨,到了一個地方歇夜,她總要淋個澡。

  前兩天都歇在水源附近,這個衛生習慣並沒有引起爭議;甚至於羅奇還用繩子和毯子,圍起了一個小方格,叫沙老五替她提了兩袋子水去,讓她沖個痛快。

  第三天,他們歇在一個大巖洞下面。已經快中午了,太陽毒得像個大火盆,陶靜靜全身被汗水濕了又干,已經三四次了,又沾了不少沙粒,那個巖洞既蔽雨又避人,她連臨時浴室都不必搭了,自己提兩袋水準備好好地沖個澡,然後倒頭大睡個覺。

  羅奇卻過來了:「黑妞,你要幹嗎?」

  陶靜靜已經聽慣了他叫黑妞,沒那麼刺耳了,所以笑笑道:「沖個澡,我身上膩死了。」

  「黑妞,我記得告訴過你,在行程中,任何人要用水都得先經我同意。」

  「是!我記得,可是我去拿水時你在忙著餵馬,我想不必麻煩沙老五了,自己提了來。」

  「假如今天你可以洗澡,我早就叫老沙替你送來了,對不起,今天你不能洗澡。」

  「為什麼?」

  「因為水不夠,這兒不靠水源,要到明天天亮時,才能走到下一處水源,這些水要留著喝。」

  「留著喝!羅大哥,你別開玩笑了,馬背上還有十幾袋水呢?大家漲破肚子也灌不了那麼多。」

  「不僅是人喝,牲口也要喝,九個人,七匹馬,十二袋水,必要時還礙省下來給牲口喝,因為它要馱著人走,比人還辛苦,所以不能浪費來洗澡了。」

  說的也是道理,陶靜靜也知道在沙漠上水的可貴,所以笑了笑道:「羅大哥,那我只用一袋行不行?」

  「半袋都不行。」

  「可是我不洗一下實在沒法子睡覺,我身上沾滿了沙子,磨得我的皮都疼。」

  羅奇奪過水袋,從身上解下一口木杓,倒了半杓子水給她道:「把手絹打濕了,擦擦身子吧!這已經是最大的浪費了。姑奶奶,在大漠上,水就是命,你拿了一袋子金砂去換一袋水也沒人會幹!」

  「我知道我們的水絕對支持到明天還有餘。」

  羅奇點點頭道:「我也知道,只要省著點,或許還能省下一半來;可是沙漠上的事很難說,也許一個方向沒弄對,就得另繞兩三天才能到達,這兩三天內都不能找到水源,我們就得靠這點水來救命。」

  「你們都是真正的老沙漠了,還會走錯路。」

  「這可是常有的事,這條路我每天都要走個五六趟,每次路上的樣子都在改變。黑妞,這些話你也許不相信,但是有關用水的事,我可不通融,我是領隊,你必須遵守服從我的規定。」

  陶靜靜一生氣,把那半杓子水扔了出去,羅奇的動作卻很快,居然在杓子沒掉下地前搶接住了,水只濺了幾滴出來,他又小心翼翼地把水倒回水袋裡,笑笑走開了。

  陶靜靜氣得回到巖洞裡,用腳踢著巖壁,她的腳很有力,把石子和碎沙踢得紛紛下落,口中還要道:「死羅奇,黑炭團,踢死你。」 

  彷彿那堵巖壁就是那個可惡的羅奇,連罵了十幾聲黑炭團之後,她才消了點氣,一歪身子躺下就睡了。

  她是個野丫頭,睡沒睡相,就在沙地上,她攤開四肢像個大象,就這麼睡了。

  白素娟抱了毯子進來,看她的睡相,只有搖搖頭。在一旁鋪好褥子,側身倒在上面休息陶靜靜的睡姿的確不雅,不過她的睡態倒很可愛,長睫毛上還帶著兩顆晶瑩的淚珠。

  她倒不關心陶靜靜的睡相被人看見,羅奇和他的兩個夥伴都很君子,從不在她們睡眠時過來接近她們。

  不過,這一次倒是例外,她覺得還沒睡著多久,就有人在推她,連忙起身一看,推她的人是郝方,迎忙問道:「郝大哥,出了什麼事?」

  郝方為人拘謹,對她們一直很客氣,在熟睡中將她吵醒,必然是有什麼急事,果然郝方壓低了聲音道:「有紅燈會的人來了,大哥要我來通知二位姑娘準備一下,聽說二位都曾學過武功。」

  「是的,尋常十來個漢子,我們姐妹一個人還能應付。」

  「這就好,對方來了十幾個人,大哥擔心動手時照顧不了二位,你們能照顧自己,就省了不少麻煩。」

  白素娟匆匆地把陶靜靜叫醒,兩個人整理一下衣服,走出巖洞,羅奇正跟十幾個大漢在對峙著。

  來人一律穿著藍色勁裝,胸前繡著一盞大紅的燈籠,這是紅燈會的標誌;而且能穿這種制服的人,都是會中的正式弟子執事,身份不低,手頭也來得幾下。

  郝方立刻道:「辛壇主,你看好了,我們保的兩位客人在此,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然後又向白素娟道:「白妞兒,這位是紅燈會天山南路第二分壇的辛九如辛壇主,他說有事要找你們。」

  白素娟愕然道:「這位大爺,您有什麼指教?」

  辛九如打量了二女一陣子才道:「姑娘貴姓?」

  「姓白,白素娟,這是我妹白婉芬。」

  辛九如抱抱拳道:「原來是二位白姑娘,請恕在下打擾,聽說二位是要到伊犁去。」

  「是的,我哥哥叫白文豹,原來是當營官的,因為貪污犯了事,被發配在伊犁台站效力。」

  辛九如道:「白文豹,伊犁台站上是有這麼個人,只是不叫這個名字呀!」

  白素媧知道有這麼個人,因為羅奇告訴過她,因此笑笑道:「辛爺認識我哥哥。」

  「我到過那兒,台站上也有幾個朋友,聽過令兄大名,他在那兒很出名,喝了酒常跟人打架。」

  「哥哥就是這個脾氣,犯了事充軍到邊疆,還是不肯改一改,真叫人擔心。」

  她裝得實在像,可是辛九如卻十分精明,沉吟片刻才道:「白文豹粗魯不文,長得像張飛,怎麼會有這麼樣標緻的兩個妹妹?」

  這時羅奇開口了:「辛壇主,兩位姑娘是羅某的顧客,你說要打聽一點事情,羅某才請她們出來一下,可不是叫你來盤問她們身世的。」

  辛九如忙陪笑道:「羅兄,兄弟是為了門戶中的急事,要找一個女孩子。」

  「我這兩位顧主都是女孩子,有沒有你要找的人?」

  「不知道,兄弟要找的人約莫二十一、二年紀!」

  「光是憑歲數找一個人不是太空洞了,至少也要有個姓名,相貌特徵等等……」

  「這些都不知道,不過那個女孩子身邊帶了一樣重要的東西,是一塊九龍玉珮!」

  白素娟道:「我們身邊可沒有這種東西。」

  辛九如道:「姑娘!這可不是說說就行了的。但凡是從這條路上經過的青年女子,都得搜一下。」

  白素娟變色道:「你是說要搜我們的身子?」

  羅奇也沉下臉道:「姓辛的,是誰來搜!」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2-14 19:18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2:59:19

  辛九如道:「兄弟自知此事冒昧,但事關非常,只有請各位原諒了。搜身之事,由兄弟親自執行,當著這麼多人,兄弟也不至於有什麼不軌的行動……。」

  羅奇冷冷地道:「假如那塊玉珮真的加此重要,而又確實在這兩位姑娘身邊,她們也很可能交給羅某代為保管,所以你在她們身上搜不到什麼的。」

  辛九如一怔道:「羅兄,你在塞上也是知名人物,本會對你也一向十分恭敬!」

  羅奇道:「但是你們今天卻要搜我僱主的身子,而且是由一個大男人來搜兩個大姑娘,要我這個做保鏢的在一邊看著,這以後我姓羅的還能混嗎?」

  辛九如為難地道:「兄弟是上命差遣,身不由已,尚請羅兄諒解。」

  羅奇道:「諒解是絕難諒解的,不過你們紅燈會勢大人眾,我們這些單幫客惹不起,要搜就快,你可以先從羅某身上搜起,再搜我這兩個弟兄,搜過了我們,由羅某代你搜這兩位姑娘,我的僱主可不能讓人碰。」

  辛九如忙道:「這不行,兄弟連叫手下的弟兄去搜都不放心,惟恐他們粗心而有所遺漏。」

  羅奇道:「這麼說你還要全身上下,一一都摸遍了?辛九如,你弄清楚,你搜身的是兩個大閨女。」

  辛九如道:「在下十分抱歉,因為這件事關係太大,兄弟不敢有半點疏忽。」

  羅奇冷冷地道:「假如我不答應呢?」

  「羅兄這是存心跟本會過不去了。」

  「誰跟誰過不去,是非自有公論,也不是我們兩個人說得真的,我就是那個條件,你接不接受?」

  「兄弟實在抱歉,無法應命。」

  「那就滾你的蛋!我已經給足你面子了。」

  「羅奇,你這邊城浪子雖然有名,但是要跟紅燈會結樑子,卻還不夠份量,你考慮後果沒有?」

  他的話還沒說完,羅奇的答覆已經用事實和行動表示了;衝上去就是一拳,把辛九如打翻在地,跟著長劍出鞘,比在他的咽喉上,厲聲道:「你滾不滾?」

  辛九如沒想到他說翻臉就翻臉,而且立即行動,他手下的弟兄們也是一樣,待要行動時變亂已生,羅奇的劍逼在他們首領的咽喉上,使他們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了。

  辛九如也知道羅奇的脾氣,他在邊城獨來獨往,不受任何的威脅,因為他只管保鏢,所以也沒人去惹他。

  現在他既橫上了心,倒是不能再跟他拗上了,只有道:「好,算你狠!但希望你不要後悔,我們還會碰頭的。」

  「叫你的人丟下武器!」

  「這是幹什麼?我已經放過你們這一次了。」

  「我可不想你們退了幾里路,又回頭追上來。」

  「你知道我們一定會的。」

  「所以我才要他們放下兵器,而且把你們捆上。」

  「你瘋了!在這大漠上,我們捆上雙手,不渴死也會曬死,我不會下這個命令,他們也不會聽。」

  「捆上雙手只是不讓他們追上來,找塊石頭磨繩子,有個把時辰,你們都能脫困了,我 知道困不死你們的。」

  辛九如知道非接受不可了,只有歎了口氣道:「兄弟們,認栽了吧!好在浪子不是無名無姓的人,咱們遲早找得到他們的,那兒碰上那兒算。」

  那些紅燈會的弟兄們只有丟下兵器,口中還紛紛地罵著;羅奇卻如同未聞,示意沙老五和郝方把他們捆上了雙手,倒剪在後,又把他們的雙腳捆上了,然後他們做了件最絕的事,首先是把那十幾匹馬給挑斷了腿筋,令它們都無法行走,然後把水袋又都刺破了。

  辛九如見狀大驚叫道:「羅奇,你這是幹什麼?沒有了牲口,又沒有了水,不是明擺著叫我們活不下去。」

  羅奇冷笑道:「你們都是老沙漠了,懂得如何活下去的,我只是要你們一兩天內,無法跟別人連絡而己。辛九如,你就忍耐些吧!」

  辛九如叫道:「羅奇,別叫我再碰上你,否則我會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羅奇突地走過去,一劍扎進了他的咽喉,辛九如的喉頭鮮血直流,腳蹬了幾下就不動了。

  羅奇抽回了劍冷冷地道:「我最討厭有人像陰魂不散般的盯著我,這個辛九如跟我的怨

  結得太深,怎麼樣也無法化解了,不如先殺了他的好。」

  他的眼光又掃過那些紅燈會的人,森冷的寒意使他們的臉上都變了色,卻沒人再敢開口了。

  羅奇這才哼了一聲道:「我邊城浪子無勢無眾,卻從不受人脅迫,照我的脾氣,我該全

  宰了你們的,可是我給你們一個機會,活得下去的是你們運氣,否則也別怨我。夥計們,準備好了漢有?」

  沙老五和郝方早就將馬匹和行囊準備好了,只用一個手勢回答他,羅奇滿意地道:「那我們就動身了。」

  白素娟和陶靜靜無言地上了馬,一行人冒著烈日又開始了行程。走出了十幾里之後,陶靜靜才湊到羅奇的身邊道:「羅大哥,這樣子對那些人是否太狠了一點?」

  羅奇道:「假如准他們搜身,是否能搜出那塊玉珮?」

  陶靜靜沒作聲,羅奇又道:「搜出了玉珮之後,他們是否會放過你們?」

  陶靜靜又無法回答了,羅奇才道:「你如果不忍心,不妨回去放開了他們,把你的馬借給他們,他們有辦法在半天內就能找到自己人,然後你們都活不了了。」

  陶靜靜自然不會做這個事,只是問道:「那十幾個人,他們活得下去嗎?」

  「那個地方是最重要的歇站,兩三天總會有人經過的,他們的運氣若好,說不定很快就會遇到人來。否則不出三天,也一定會有人經過,所以我想他們八成是死不了的。」

  「萬一這幾天都沒人經過呢?」

  「那就是他們命中該死,黑妞兒,現在是咱們救自己的時候,別費神去同情別人了。」

  陶靜靜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有默然地退後,跟白素娟並騎,白素娟道:「表妹!咱們的行蹤已洩,紅燈會已經在注意我們了,羅大哥那麼做全是為了我們,你怎麼還那麼不懂事,跑去責問他呢?」

  「我只是看不過他的冷血殘忍,拿殺人不當回事。」

  「他只殺了一個姓辛的,那是為了不得已,今天的事結怨太深,辛九如以後一定不會放過他的,為了避免以後的麻煩,他必須要下狠心,要是依我的意思,連那十來個人都不放過的,他們若是留下了活命,咱們以後的麻煩不知有多大呢!」

  「那你為什麼不動手呢?」

  「我們已經聘請了羅大哥,自然要一切都聽他的。」

  「羅奇是否已經知道了一切內情?」

  「我想還不可能,這是個絕大的秘密,在紅燈會中知道的人也不太多!」

  「可是他為什麼那樣幫助我們呢?紅燈會在塞上的勢力有多大,他那樣做,要冒著多大的危險。」

  「我也弄不懂,對他這個人,我全無瞭解。不過,傳訊的寇叔叔推薦他,說他是個可信的人,也說他是唯一可以幫助我的人!」

  「那個寇志兒最不是東西,一大把年紀了,講話沒正沒經,這個人的話可以相信嗎?」

  白素娟一笑道:「那你可誤解他了,寇叔叔是我父親最忠心的弟兄,若不是靠著他,我們早就被人坑死了。他外表裝出一副酒色之徒的樣子,才可以鬆懈別人對他的戒心,我父親手中有不少精明的弟兄,可是都被人莫名其妙的整掉了,他是以大智若愚的姿態來保全自己。」

  「不管怎麼說,我都不喜歡他。還有,我很懷疑這九龍玉珮是否真有這麼大的威信,能夠起死回生,挽救這次危機,否則你這次去,也是白白送死。」

  「我也不知道,但寇叔叔說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只要能在限期送到,必能挽回危機,否則紅燈會必將落入那批陰謀者的手中,塞上也從此多事了。表妹,我爹不是個戀權勢的人,他對當這假龍頭全無興趣……。」

  「就是這話了。姑丈既然對權勢沒興趣,何不乾脆放開手,回到家鄉享清福,讓他們去搞好了,紅燈會不過是一個幫會,又不是當皇帝,值得拚上老命來維護嗎?」

  「表妹,寇叔叔沒來得及把話說詳細,但是他說這不僅是紅燈會一幫的事,還關係到塞上千萬條性命,我們是在為無數的生民盡盡心力,不是為了一己的權勢和富貴,所以要我務必將九龍玉珮送到。」

  「姑丈為什麼不將重要的東西放在身邊,卻在這時候巴巴的叫人送了去?」

  「九龍佩是我娘帶回來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要帶走,這些事情都不是我們該管的。」

  「什麼事都不讓我們知道,有事卻要我們去拚命。」 

  白素娟的臉色一沉道:「表妹,我是白天義的女兒,做這件事是義不容辭,責無旁貸,但你卻不必跟著來的,離家的時候,我就一再地勸阻你不要來。」

  陶靜靜嘟著嘴道:「表姐,你知道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冒險,我們雖不是親姐妹,但我卻一直把你當作親姐姐,怎麼能叫你一個人上路呢?」

  「那你就不要怨天尤人,抱怨這抱怨那的,凡事少開口,你這麼攪和只會誤事。」

  「表姐,我是為你好,怕你上人家的當,像這個姓羅的,他太黑心,一下子就敲了我們五千兩去。」

  「你也看見了,他為我們殺了紅燈會的一個壇主,跟紅燈會結下了深仇,那就值得了,換了個人,就是咱們出十倍的價錢,也不見得有人敢!」

  「是!是!你能幹,一切都比我強。」

  白素娟一笑道:「本來就是,別看你比我多兩次出門的經驗,但知事之明,識人之能,我都比你強,所以在如何處事上,你別再亂出主意了,尤其在羅大哥那兒,你少問東問西的,該問的時候,我會開口的;你也發現了,這一路上不會太平靜,我們必須靠著他,若是把他給得罪了,來個撒手不管,那你才坑苦了我了。」

  「他收下我們的銀子,敢撒手不管?」

  「為什麼不敢?據我們對他的瞭解,他不是愛財的人,如果他把珠子退還給我們呢?人家是江湖遊俠,可以為道義而捨命,卻受不得氣和侮辱……。」

  「我可沒有侮辱他!」

  「你事事干擾,問東問西的就是侮辱他,那表示你不信任他,這對江湖人是大忌!」

  陶靜靜一賭氣,拍馬又追上沙老五,跟他聊天去了。沙老五為人和氣、風趣,跟她倒是有說有笑的,使得陶靜靜的一肚子氣都消了。

  不過紅燈會的第一撥人已經截住了他們,大家都知道麻煩只是剛開始,以後還將接續而來,每個人心頭都是沉甸甸的,輕鬆不起來。

  這一程他們足足走了有百來里,來到了第二處宿站,那兒有一個湖泊,有水就有草,形成一個小小的綠州,只是先有了一隊維吾爾人在那兒宿營,他們不但有一大群人,還趕著幾十匹馬和上千頭的羊,擠在河邊上很熱鬧。

  陶靜靜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她找了一個比較僻靜的地方,看看沒人,舒暢的脫下了靴子,倒是不敢脫光衣服,和衣入水,痛痛快快的泡了一下;然後看看四下無人,她鑽入草叢中,把濕衣脫下曬上,又想去拿乾淨的衣服來換。等她再度出來到湖邊時,不由得驚叫起來,因為有十幾個維吾爾人,男男女女都有,就坐在她的干衣服旁邊;他們看見了她,發出了一聲歡呼,紛紛脫了衣服,跳入了湖中,向她逼近過來。

  陶靜靜一面叫,一面往水裡躲,因為她此刻全身赤裸,一絲不掛,實在不能見人。

  有兩個女孩卻不在乎,光著身子向她靠近,而且還用手向她潑水,有兩個男的好像也准備過來的樣子,嚇得陶靜靜叫得更響了。

  羅奇聽見聲音過來了,看見她的樣子笑道:「黑扭兒,沒什麼好害怕的,他們只是跟你玩玩,表示友善的意思,你也可以潑他們的水。」

  「可是他們中間有幾個男的。」

  「我看見了,那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維吾爾人純樸自然,男女間的禮防沒這麼多,他們也很有分寸,不會摸你的胸膛;否則就表示他看中了你,要娶你回家去。」

  「我才不要嫁給這些臭番子呢!你叫他們走開。」

  「黑妞兒,這可不行。入鄉要隨俗,他們才是大漠上真正的主人,我可無權叫他們走開。」

  「我可不管,你一定要叫他們走開,否則我就要殺人了,我可受不了這個!」

  「受不了也得受,你如果不想跟他們遊戲,只要走上岸來,穿上衣服,他們都不會強迫你的。」

  「我沒有穿衣服。」

  「我知道,所以我才叫你快穿上衣服,這是你自己不好,在維吾爾的習俗中,只有未婚少女才可以當眾裸浴,那表示你正在準備接受別的男子的求婚。」

  這時有兩個男的已經走近她,而且正準備伸手去抓她的胸脯,陶靜靜慌忙躲開了,羅奇在岸上也道:「黑妞兒,如果你不想嫁給那一個,就別讓他摸到你的胸脯,否則就表示你接受他們了。」

  陶靜靜叫道:「我要殺人了。」

  「黑妞兒,你不能殺人,否則你就要與他們群體為敵了,不過你可以打他們。」

  一個男子笑嘻嘻地伸手朝她的胸前抓去,陶靜靜忍無可忍,一拳擊向那男子的下巴,倒是把他打得仰天翻出;但是另一個又上來了,陶靜靜只有再度伸拳;可是這一個男子的技擊工夫頗為了得,居然架開了她的拳頭,跟她一拳一腳地打了起來。

  水深不過及膝,陶靜靜也顧不得差恥了,只有站起身子,跟他對打起來。這個男子的拳腳頗深,陶靜靜的身上挨了幾拳,打得幾次跌倒在水中;不過她總算記住了羅奇的話,沒讓對方抓住她的乳房,都用手推開了。

  那些維吾爾的青年男女則在一旁拍手大笑歡呼,似乎在看著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羅奇歎了一口氣,他只有自己跳下水中,一把抱起了陶靜靜光溜溜的身子,陶靜靜手舞足蹈地叫道:「快放我下來,你要幹什麼?」

  羅奇卻結結實實地在她屁股上打了兩下道:「女人!你既然跟我訂了親,怎麼還可以跑出來赤身裸浴?還不快穿上衣服,給我滾回去。」

  他把陶靜靜丟在地下,陶靜靜一跳而起,正待向他撲過去,羅奇厲聲喝道:「穿上衣服,看看你這個樣子。」

  陶靜靜這才意味到自己未著寸縷,驚叫了一聲,連忙去穿衣服了;可是她這時手忙腳亂,連褲子也穿反了,卻又不能脫下重穿。

  這時水中的那個男子也上了岸,看著羅奇,居然口操漢語道:「漢子!那是你的女人?」

  羅奇道:「還不能算是,不過也差不多,因為她已經接受我的求親,只是還沒有娶過來。」

  「她既是你的女人,就不該到河邊來裸浴的。」

  羅奇道:「是的,不過我還沒有娶過來,她似乎仍有自主之權,所以不算違反草原上的規定。」

  那個漢子笑道:「我不計較這些,我們是哈倫泰族,我們這一族比較開通,婦女的地位較高,即使是已婚婦人,如果她對丈夫不滿意,也還是可以另擇的。漢子,她一定對你不太中意。」

  羅奇大笑道:「我並不一定要她中意,只要我中意她就行了,草原之上,勇土是不讓女人自主的。」

  那漢子道:「說得也是,我是哈倫泰王子,是本族的少主,我們這一族雖不是草原上最大的,卻是最強的,我們族中的兒郎。個個都是無敵勇土!」

  羅奇皺皺眉頭道:「我聽過貴族的大名,也知道王子殿下是草原上第一的勇士!」

  哈倫泰笑道:「我很中意你的女人,我有兩個妹妹,她們不但十分美麗,而且也十分富有,每人都有兩百頭羊的嫁妝,我用兩個妹妹交換你這個女人行不行?」

  羅奇搖頭道:「不行。我的女人很尊貴,你就是拿草原上所有的羊群來交換,我也不答應」

  「可是你的女人似乎並不喜歡你,她不聽你的話。」

  「她也不喜歡你,否則你要摸她的胸膛時,她就不會打你了,我這個女人很野,草原上的男兒應該騎最野的馬,馴服最野的女人,我有辦法對付她的。」

  哈倫泰笑道:「我也一樣,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你這個女人。你不答應,我很遺憾,看來只有用草原上的方法了。」

  「實在沒有其他的方法時,我也只有接受了,誰叫她在裸浴時被你看見了呢!」

  哈倫泰道:「一個時辰後。我們在營地上見。」

  「我會來的。你提出了決鬥的要求,我就有權提出比鬥的方式,我們用拳頭。」

  哈倫泰頗為意外地道:「你們漢人不是擅用武器嗎?」

  「可是我要用你們擅長的方式擊倒你,證明我比你更有資格保護我的女人。」

  哈倫泰笑笑,披上一件外衣走了。他的兩個妹妹則十分有興趣地看著羅奇,地們仍然赤裸著未穿衣服;而且還有意地擠到羅奇身前,展示她們的細腰,和隆起的胸乳,有一個還特別低聲地道:「漢郎,你就是打輸了,也可以要求我哥哥跟你交換的。你那個女人又凶又黑,沒有我們美麗,也沒有我們能幹,不過你能打贏我哥哥更好,你可以把我們要過來,既能保住你的女人,又多了兩個妻子。」

  羅奇笑著跟她們應酬幾句,把她們打發走了。陶靜靜這時也乖了,睜大眼睛道:「羅大哥,你要跟他們決鬥?」

  「不是跟他們,是跟那個哈倫泰王子。」

  「豈有此理!他憑什麼非要我嫁給他不可?」

  「這是草原上的規矩,女孩子在露天裸浴,就是展示她們的身體,專待男人來求親,每個男人都有權來求親的,所以我必須表示你是我的女人,拒絕他的要求。」

  「如果你打輸了呢?我就非嫁給他不可了?」

  「照規定是必須如此。」

  「什麼狗屁的規矩,我又不是他們維吾爾人。」

  「可是這是在草原上,我們必須遵守規矩,維吾爾人是不能得罪的,他們是草原上真正的主人,多至幾十萬人,我們是不能跟幾十萬人作對的。」

  「回頭我自己跟他決鬥去。」

  「黑妞兒,草原上女人沒有跟男人決鬥的權利,只有為了爭取男人時,可以跟另一個女人決鬥。所以你若是不想嫁給那個王子,最好是期望我打贏他!」

  陶靜靜道:「羅大哥,你有把握打贏他嗎?」

  「我沒有,那個哈倫泰是草原上第一勇土,他的拳腳精熟,你也看見他那一身肌肉了,精壯而不死板。」

  「我根本就沒看見,連他長得什麼樣子都沒瞧清楚,我那時已經氣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2:59:47

第 二 章


  「黑妞兒,很對不起,我打了你兩下,那是沒辦法,只有這樣才能表示你是我的女人,也只有這樣子,我才能代你拒絕他的求親。」

  「我知道,羅大哥,對不起,又是我惹下麻煩了。」

  「這次不能怪你,怪我事先沒把草原上的習俗說清楚。我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上維吾爾人的,也許他們出發得遲一點,恰好給我們遇上了。」

  「羅大哥,那些不去管他了,假如你在決鬥中輸了,我又怎麼辦呢?」

  「那你最好是嫁給他算了。」

  陶靜靜連忙搖頭道:「不行!要我嫁給那個死番子,我寧可死了的好。」

  羅奇卻笑了起來道:「你能這樣想,事情就簡單了,你實在不想嫁給他,可以殺死你自己!」

  陶靜靜沒想到他真會提出這種辦法,不由得呆了道:「羅大哥!除此而外,難道沒有別的方法了?」

  羅奇道:「的確沒有了,不過你也別太急著尋死,畢竟我還沒有失敗,你對我該有點信心的。」

  說完他慢慢地走開了,沒有回到自己的營地,卻去跟那些維吾爾女孩兒聊天談笑去了。

  陶靜靜恨得牙癢的,卻又擔足了心事,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的營地,白素娟道:「表妹,你不是去洗澡了嗎?怎麼又叫了起來,是不是又跟那些回回們起了衝突……。」

  她看見陶靜靜拉長了險,猜也猜得到她一定是惹了禍,而且挨了羅奇的罵,乃歎了口氣道:「表妹,你別盡給羅大哥找麻煩了,他這次護送我們,等於是豁出性命在冒險,我們也得自己識相,別給他找些不必要的麻煩。」

  陶靜靜滿肚子委曲說不出來,再被表姐一逼,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掩著臉飛跑開了。

  白素娟倒也怔住了,因為陶靜靜素來堅強,野得像個男孩子一樣,從來也沒哭過;自己不過才說她兩句,怎麼會惹她傷心成這樣子。

  可是等她去找到沙老五一問,才知道事情的嚴重了,忍不住又連聲暗罵陶靜靜該死不已。

  大漠上升起了營火,照得像白晝似的,大部份的維吾爾兒青年們都很快樂,他們在火邊又歌又舞,還彈著一種叫東不拉的樂器。

  陶靜靜眼睛紅紅的回來了,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邊。羅奇也吊兒郎當地回來了,他看見陶靜靜的眼睛,居然還笑著道:「你看,眼睛被沙子飛進去了吧?我告訴過你,沙子進了眼睛不能用手揉,只能閉上眼睛,用淚水沖出來,或者是用水去沖洗,你一定沒照我的話做……

  陶靜靜只有低著頭,一聲也不出,羅奇大笑道:「哈!黑扭兒害臊了,這可是難得的大新聞,難怪我說怎麼會天已入夜,天空還是亮得像白天似的,敢情是日頭打西邊兒又伸出來了?」

  陶靜靜怎麼也忍不住笑了道:「羅大哥,是不是快要決鬥了?」

  「是的,大概還有半刻工夫,就要開始了。」

  「你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我們斗的是徒手,哈倫泰又是大漠上的第一勇土,勝過他不容易,被他打死的機會也不多。」

  「羅大哥,如果你實在打不過他,也別太勉強了,我就嫁給那番子好了。」

  羅奇倒是一怔道:「你想嫁在大漠上?」

  「我不想,但是事情若非要如此不可時,我也只有認了,何況嫁給他還有一個好處,你說過。維吾爾人在大漠上的勢力很大!」

  「不錯,他們是大漠真正的主人,人數最多,又十分團結,誰都不敢惹他們。」

  「那麼我若是嫁給那個哈倫泰,就可以叫他送我和表姐去伊犁,紅燈會也不敢攔截了。」

  羅奇又是一怔道:「你不相信我有能力護送你前去?」 

  「不,不是的,羅大哥,我相信你有能力,但你卻要一關關地硬闖過去,若是有那個小番子護送著,紅燈會的人連動都不敢動,那不是好得多。」

  羅奇道:「這個主意打得倒是很不錯,第一是那個哈倫泰不會聽你的話,女人在大漠上是沒有地位的,不能出主意,不能叫老公做什麼,而且哈倫泰也沒空,他要去孔雀河畔參加族人大會,那是他最重要的事,不可能為你而耽誤行程!」

  陶靜靜咬咬牙道:「這麼說來,我是死路一條了。」

  「也別那麼悲觀,至少我還沒有打輸,等我被打得爬不起來時,你再抹脖子還來得及。」

  他脫掉了上衣,緊了緊腰帶,露出了一身精壯而呈古銅色的肌膚,慢慢地走向決鬥的空地。

  那些維吾爾人都為他歡呼,哈倫泰的兩個妹妹居然還用野花串成了兩個花環,獻給了羅奇。

  哈倫泰也赤著上身出來了,看起來比羅奇還要壯,他的族中少女獻花給他的更多。

  哈倫泰笑笑道:「漢子,你準備好了沒有?」

  羅奇不耐煩地道:「我早就準備好了,你怎麼像個女人似的,出場打架前還要梳妝。」

  哈倫泰大概是為了要爭取陶靜靜的好感,還特意地修飾了一下,換了套漂亮的衣服,腰上繫了寬大而漂亮的皮帶,上面還釘著金色扣子,倒是顯得英氣勃勃;可是被羅奇一說,他也有點不好意思,叫了一聲,衝過來揮拳就打,羅奇用手架住了,底下撩出一腿。

  腿是撩中了,但是哈倫泰的下盤極穩,身子動都沒動,反而把羅奇彈得退了一步。

  羅奇心中微驚,他沒想到對方的功力竟是如此深厚,自己是修習過外門工夫的,卻也被震得很疼,足見對方的外功練得比自己高明,硬的不成,只有來軟的了,所以他一改拳路,

  專用小巧的功夫來討教。

  這一改倒是用對了方法,哈倫泰的身形不如他靈活,被他偷空撩了好幾下,可是哈倫泰皮堅肉厚,挨幾下根本不在乎,拳風呼呼仍然直罩上去。

  回人的徒手相搏。是要打到對方不能動為止,所以他雖然擊中對方,仍是不能算贏;反而被對方的拳勢揮開,威力倍增,強得他不住地退後。

  羅奇知道這種戰法是不行的,對方很能挨,再打上幾百拳也奈何不了對方的。

  好在他的功夫雜,立刻又改變戰略,哈倫泰一拳揮進時,他用黏字訣粘住了,想就勢把哈倫泰抓住的。

  那知這種近身肉搏的功夫,回人最是擅長。他們從小就在沙堆上相撲為戲,所用的招式都是得自戰鬥中的體驗。這種招式不見於典籍,也不屬那一家的路數,卻都是搏鬥的精華。

  羅奇的手沒操住對方,卻被哈倫泰操住了,就勢帶了過去,雙手將人捲了起來,遠遠地丟了出去。 

  匍的一響,羅奇背脊著地,結結實實地被摔了一下;他雖然很快地爬了起來,卻已痛得齜牙裂嘴。

  哈倫泰笑道:「漢子,你真不錯,咱家跟人交手,都是不出三招就摔對方第一跤了,你卻能挨到二十幾招上才跌跤,比咱家以往的對手強多了。」

  羅奇也叫道:「才摔一跤算什麼?我還擊中了你二十幾拳呢!打架那有不挨打的。」

  哈倫泰道:「咱家給你再打兩百拳都沒關係,你呢?還能摔幾跤?」

  羅奇道:「你再也摔不著我。」

  哈倫泰又大步地跨過來,羅奇的身形更為滑蹈。這次他有了戒心,不再用拳去砍,卻改用腳踢,而且專踢哈倫泰的衣服,那個地方肉最厚,踢上了不易受傷,卻是防護最難及的地方。

  哈倫泰已經有五次被踢得失去平衡,餓狗搶屎般地趴在地下;但他的搏鬥經驗很豐富,方寸未亂,仍是沉著應戰,等待著機會。

  機會終於來了,羅奇又轉到他的身後,對準他的屁股上又是一腳踢出,哈倫泰是故意造成這個空門的,雙手蓄勢,突地回身,抓住了他的腳尖。

  陶靜靜和白素娟都忍不住尖呼出聲,她們都知道這一被抓住,羅奇就慘了。

  但羅奇卻是成竹在胸,他也準備了給對方抓住的,腳上並未使勁,藏招於後來的攻擊中。

  哈倫泰正想手上使勁,重重地再摔他一下,羅奇突地腹彎使勁,身子彎了上來,雙拳合扣,一式雙風灌,猛擊哈倫泰的雙耳。

  這是很狠的一招,能把人打死的,不過羅奇已試出了對方的虛實,這一擊極有分寸,約莫使了七分勁道。

  哈倫泰猛吼一聲,雙手摔出,勁道卻已不足,羅奇一個空中裡翻,穩住身形,雙腳落地。

  哈倫泰的口中、耳中、鼻孔中,都滲出了鮮血,身形搖搖晃晃,勉強才能站住,誰都看得出,他不能再鬥了。

  羅奇卻笑著道:「哈倫泰,你的確是硬漢,不愧為大漢的第一勇土,挨了我這麼重擊,都能夠不倒下來,我承認你行;可是我的身形比你靈活,你要摔倒我也不容易,這樣子打下去太沒意思了,我們住手吧!」

  哈倫泰慢慢地也穩定了下來,他也是行家,知道羅奇已經手下留情,否則他不可能站得起來的,但為了面子問題,他不得不再問一聲道:「那麼關於那個女人呢?」

  羅奇哈哈大笑道:「她先認識我,當然要先跟我住幾年,等她為我生了幾個孩子後,我再把她送給你如何?」

  這種承諾簡直是開玩笑,若是一個漢人,絕不可能答應的。但維吾爾人的女人如同財產,是可以贈送的,因此哈倫泰道:「好!不過咱家也不白要你的,我仍然用兩個妹妹跟你交換!」

  這一說就是答應了的意思。那些維吾爾人十分滿足,因為他們看得出,再打下去,他們的無敵王子就要落敗了,哈倫泰是他們的光榮,他們的神,他們不願意看到神被人擊敗下去,因此都發出了一聲歡呼。

  只有他的兩個妹妹不高興地道:「這不公平,我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再來交換,豈不是永遠不能嫁人了?」

  羅奇道:「我可不敢耽誤你們的青春,你們要嫁人儘管嫁人好了,我知道哈倫泰老王爺有很多女兒,到時候你們的小妹妹也長大了,我再另外要兩個好了。」

  哈倫泰也大笑這:「好!好,我會記得這件事,永遠為你留下兩個妹妹不嫁,等著你前來。」

  羅奇大笑道:「好,好極了,現在架也打過了,問題也解決了,我們可以開始喝酒了。」

  哈倫泰道:「真神的子民是不喝酒的,我們只喝歡樂之水,那神水像蜜一樣的甜,像火一般的烈;像少女的手一樣的溫柔,能使人產生無窮的快樂。」

  羅奇道:「好,就痛飲歡樂之水。」

  回教的教規禁酒,遊牧民族卻為酒取了另一個名字,這是很可笑的事。不過在這種地方是沒什麼道理可說的,他們有人稱之為智慧之水;有人稱之為真者之漿,因為飲下之後,能使人變得聰明,變得勇敢,就是不能稱之為酒,飲酒是瀆神的行為。

  大漠上的酒有很多種的,有用葡萄釀的,用青稞釀的,用哈蜜甜瓜釀的,也有酸酸的馬乳酒。

  羅奇的酒量很大,他跟哈倫泰拚,跟每一個回族的少年拚,拚倒了很多人,他自己也醉倒了下來。

  第二天,他醒來時,發現自己的頭還是很痛,喉嚨幹得發裂,於是他囈語地叫著:「水!水……」

  一大壺冰涼沁透的水遞過來,羅奇接著,咕嚕嚕的灌了下去,才吁了一口氣道:「好舒 服!咦?你們是誰?」

  他看見一對美麗的女孩子,跪在他的身邊,正是哈倫泰的兩個妹妹,那個圓圓臉的笑道:「我叫琴娜,這是我妹妹天娜,你昨天見過我們的。」

  「我知道你們是哈倫泰族的公主。」

  「哈倫泰族是沒有公主的,我們只是哈倫泰王公的女兒,我哥哥把我們送給你了。」

  「那怎麼行?我還沒有到換女人的時候。」

  琴娜笑道:「我哥哥知道你已經擊敗了他,只是為他留住面子,使他維持住平手而已。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以為真的跟你打成平手了,所以他仍然把我們送給你,卻不要你用女人來交換了,他知道,你說過一段時間再把女人送給他是不可能的。」

  「這……你哥哥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我現在有事,不能帶著你們一起走。」

  「羅奇,為什麼不能呢?我們能騎最快的馬,我可以雙手發袖箭,我的單刀可以殺退十幾個漢子,有我們跟在一起,對你只有幫忙。」

  羅奇唉了一聲:「跟你們講不清楚,我要找你們的哥哥談一談。」

  「這時候他已經離開了五六十里了。」

  「什麼!他已經走了?」

  「走了,帶著我的族人們走了,他要急著趕去參加族人大會,為他的第一勇土衛冕,那

  可不能耽誤的。羅奇,你要不要看看我們的嫁妝,我們每人有四百頭羊……」

  「天哪!我們要趕急路,怎麼能帶那麼多的羊走……」

  琴娜笑道:「別著急,我哥哥知道我們沒那麼多的人手,所以把四百頭羊都換成了珠寶,滿滿的一袋子呢!」

  天娜送來了一口大皮袋,拉開袋口,裡面寶光燦燦,總值好幾萬兩銀子,比四百頭羊的價值多出很多,但羅奇卻毫無興趣地道:「很好!你們收起來吧!」

  琴娜道:「羅奇,我們連人都是你的,這些東西自然也是屬於你的。」

  羅奇歎了口氣,他在塞上生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也知道維吾爾的習俗,深深瞭解這是無可推卸的,只有先收下再說了。

  琴娜和天娜的行李只有兩乘騎馬,兩頭馱馬,跟在一起走倒是沒什麼麻煩的。

  那兩個女的又勤快,又能幹,倒是幫了沙老五他們不少的忙,而且跟沙老五和郝方都很談得來,有說有笑的。

  白素娟對她們的加入沒有任何意見,而且還頗為歡迎。

  只有陶靜靜不安地道:「羅大哥,你真打算要下她們?」

  「有什麼辦法呢?哈倫泰丟下她們走了,我又不能退回去。在大漠上,如果我把別人送來的女人退回去,那是嚴重的侮辱;她們立刻會自殺,而且我也跟維吾爾人結下了深仇。」

  「她們就這麼成為你的妻子了?」

  「大漠上的妻子也等於是財產一樣,可以買賣轉送的,我若是不想要她們,也可以把她們賣掉。」

  「這……她們肯答應嗎?」

  「她們不答應也沒有用,因為她們不能自主!」

  「這是什麼狗屁的規矩,太不把女人當人了。」

  羅奇笑了一笑道:「黑妞,別為她們操心了,還是替我們自己多求求老天爺吧,維吾爾的嘴是藏不住秘密的,當哈倫泰的族人走在前面,我們的行蹤也就洩露了,很可能就有人會在前面截住我們!」

  「怎麼可能呢?我們不是把前一批的活口都消滅了,消息怎麼會傳出去呢?」

  「大漠上的消息傳得比風還快,紅燈會在大漠上立足生根已有多年,他們另有一套通信的法子的。」

  「那要怎麼辦才好呢?」

  「沒什麼別的法子,大漠上人煙稀少,不像內地人多,可以混過去,唯一的辦法,憑本事闖過去。」

  「闖得過嗎?紅燈會的人很多。」

  「紅燈會的人多,不會個個都是要你們命的吧!」

  「那當然不會,到了伊犁總壇,就不怕他們了,擔心的就是這一路上。」

  「這一路上只有幾處分堂,我相信我們多用點腦筋可以闖得過的,還有,琴娜和天娜加入我們也有不少好處,她們是維吾爾人,又是哈倫泰族的郡主,這個身份可以使他們投鼠忌器!」

  「你不是說維吾爾人的女人沒有地位的嗎?」

  「這話也沒錯,但維吾爾人也最重榮譽,誰要是欺負了他們的女人,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這一天他們走得很平靜,而羅奇也變得謹慎了,改為晝行夜宿;因為夜間行路,容易受到伏擊,雖然多受點辛苦,大家都咬著牙忍受了。

  快黃昏的時候,他們遠遠地看見一片小綠丘。山下有個湖泊,碧綠的水映著落日,顯得分外的絢麗。

  羅奇單人匹騎,先跑過去了望了一陣道:「目前還算平靜,不過大家在宿營時仍然要小心,黑妞,這次不准一個人在湖裡洗澡。」

  陶靜靜道:「不洗澡可不行,我身上的衣服已經濕完又幹好幾遍了,全身都是鹽顆子,再不沖掉,我就會成為醃肉了!」

  「你可以在帳篷裡,提幾桶水沖浴。」

  「我們那來的帳篷呀!」

  「用兩床毯子拉起來就是帳篷了,叫天娜她們幫你的忙。以前因為我們都是男的,不方便用這個方法,現在多了兩個女的,可方便多了。」

  來到湖邊之後,天娜和琴娜叫來了白素娟,用三床毛毯,拉成一個三角形的圍幕,事前已經提好了幾桶水,倒是很理想的遮掩。

  陶靜靜脫了衣服,痛痛快快地把身上衝了一遍,天娜和琴娜則在吃吃地笑著,不住用維吾爾話說著,陶靜靜忍不住問道:「你們又說又笑,在嘮叨些什麼?」

  天娜笑道:「我們在奇怪,你沒生過孩子,也沒餵過奶,怎麼你的奶子會這麼大?難怪我哥哥一見你就會驚為天人了,在我們維吾爾人眼中,女人有一對大奶子,就是最美麗的本錢了,所有的男人都會為爭你而打破頭。」

  陶靜靜被她們說得很不好意思,她的胸脯發育特佳,平常就不敢穿略為緊身的衣服,否則就會引得一些男人色瞇瞇地盯著看,弄得她又生氣又無奈。

  這時說她的是女孩子,她卻感到頗為驕傲,故意地抖抖身子,讓那一對豪乳在胸前上下地跳著。

  就在這時,遠處沙堆裡一聲發喊,幾十匹駿馬就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蹄身如雷,潮水似的衝了過來。

  每匹馬上都亮了一盞紅色的小燈籠。

  羅奇和沙老五郝方都各自執了兵器迎了上去。

  這邊的琴娜和天娜,連同白素娟也都丟下了毯子,慌忙去搶自己的兵器。

  陶靜靜忙叫道:「喂!你們等一下嘛,我還沒穿衣服。」

  羅奇道:「黑妞,別慌。穿好衣服,拿著刀到我們身邊來,緊靠著我。」

  陶靜靜急急忙忙地套上衣褲,身上是濕的,衣服很不好穿,但她總算是套上了,赤著腳就要跑。羅奇一直看著她,沉聲道:「別急,穿上靴子,免得擱著腳行動不便。」

  陶靜靜只得又穿上了靴子,抓起了雙刀,才跳到羅奇身邊,那一騎人已經衝到了面前,把他們包圍了起來。每個人都高舉手中的紅燈,像鐵桶似的圍起他們。

  一個人宏亮地長吟道:「紅燈照千里!」

  其餘的人轟雷似的應道:「塞上尊一家。」

  還是先前那漢子沉聲道:「浪子,咱們是紅燈會的。」

  羅奇淡淡地道:「我早知道了,在白龍堆裡,我就遇上了一批。」

  「那批弟兄是你們殺死的?」

  「不是廢話嗎?他們要殺我們,姓羅的又不能伸長脖子挨宰,誰有本事誰殺誰。」

  「你真狠,十條生命,你竟然不留一條活口。」

  「這是我浪子羅奇的一貫作風,誰要是冒犯了我,絕沒有便宜可佔的。」

  「羅奇,我知道你是塞上的狠腳色,可是你有沒有考慮過得罪了紅燈會是什麼後果?」

  「當時我來不及考慮,現在考慮也遲了,人已經殺了,我跟你們冤家也做定了。」

  那個首領居然道:「不,不算遲,只要你放一份交情,把這兩個雌兒交出來,以往一筆勾銷。」

  羅奇笑笑道:「在下還收了客人的定金,預計送到地盤,會有十萬兩銀子的酬勞。」

  「只要閣下放份交情,相信敝上也不會叫閣下吃虧的。」

  「老兄,你倒說得輕鬆,到時候我向誰收錢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0:09

  「你找我好了,兄弟雙頭蛇單大忠,紅燈會總堂內三堂總執事。」 

  羅奇道:「總執事的地位不低,但是說你能作十萬兩銀子的主,在下還難以相信。」

  「閣下這就欺人太甚了,憑我單某人,難道還不值十萬兩銀子?」

  「值不值是一回事,到時候付不付是另一回事,要我放手,閣下似乎該給我一點靠得住的保證。」

  陶靜靜在一邊低聲嘀咕道:「這個浪子是怎麼回事?他不像個愛財的人,怎麼會把我們賣給人家了?」

  白素娟低聲道:「少嚕嗦,我們既然委託了他,就該全心全力地相信他。」

  「相信他,等他把我們賣掉了……。」

  「不相信他又怎麼辦,難道現在你能突圍而出?」

  「不管能不能,好歹我們總要拚一下。」

  「表妹!要拚你一個人去拚,我可沒興趣。」

  「表姐,你怎麼這個樣子說話呢?我是為你設想。」

  「但是你的設想並不高明,我不想做烈士,如果實在沒法子保全那塊玉珮,我只有交出去,留住性命,人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否則什麼都別談了。」

  她們的說話聲雖低,但似乎未能漏過羅奇的耳朵,他居然回頭向白素娟嘉許地笑了一笑。

  對面的單大忠經過一陣沉思後,探手在胸前取出了一把金色的小劍道:「這是敝是洪副令主的金劍令,持此一令,可以代表他本人,閣下拿這個做保證行嗎?」

  「洪副令主,是無尾龍洪大全嗎?」

  「不錯。在塞上,洪副會主的金劍令比白令主的紅燈會還要有權威性呢!閣下這可以相信了嗎?」

  羅奇一笑道:「洪大全的金劍令一共只有兩柄,令出必行,這倒是信得過的,不妨可以商量。」

  單大忠把手中的金劍丟了過來道:「羅兄,其實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高抬貴手,敝上會十分感激的,兄弟也不要你為難,只要你袖手不管,其餘的我們自己會做,兄弟們,把那兩個女的抓起來。」

  有十來名漢子下了馬,向白素娟和陶靜靜逼近過去,羅奇卻把手中的小金劍一舉道:「慢!退回去。」

  單大忠一怔道:「羅兄,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羅奇一笑道:「不錯,我們是說好了。我是衝著洪大全的金劍令才答應的,因此我也要當面把人交給他,向他索取酬勞。」

  單大忠大感意外地道:「只要憑著金劍令,閣下隨便到那兒都可以支取報酬的。」

  羅奇道:「這是你說的,我卻不敢相信,因此我一定要當面問問清楚。」

  單大忠突然有受愚弄的感覺,厲聲道:「姓羅的,你是跟你單老子使詐?」

  羅奇淡淡的一笑道:「沒有的事,你說這枝金劍在塞上很有權利,我不相信,所以要試一試,現在我就憑這枝金劍發令,叫你們退回去。」

  那些漢子們怔住了,單大忠怒不可遏地道:「兄弟們,併肩子上,殺個雞犬不留!」

  羅奇哈哈一笑道:「連你們都沒把這枝金劍當回事,洪大全又怎會乖乖地付銀子?你們把我姓羅的當作三歲小孩子哄了,夥計們,和談不成,開火吧!咱們人少,不能多作糾纏,乾淨俐落些。」

  他是向沙老五和郝方打招呼,話才說完,他自己卻先發動了,身隨劍進,直射出去,一條光影之後,迸開了一條血路。

  那些大漢們也沒防到對方敢先動手的,因為他們在人數上佔足了優勢,心理上疏於戒備,手中雖有武器,卻沒有作打鬥的準備,當然要完成戰備是很快的,只是倉促之間,就無法理智而冷靜地應變;而羅奇的發動也太快,眨眼間人已衝到面前,寒光起處,血花飛濺。

  因此那些漢子們本能的反應不是戰鬥而是躲避或退後,由得羅奇一路衝殺下去。

  他發動得快,沙老五和郝方配合得也快,羅奇由中間發動,他們在兩翼包抄夾擊,碰上他們的人更慘,這兩個人論武功比羅奇遜色,論出手的狠毒則有以過之;碰在他們手中的人,不是斷頭腰斬,就是開膛裂腹,沒有一個活口的。羅奇不過見血傷人而已,他們則是真正的殺人。

  有幾個人扭轉馬頭要跑出去,但卻沒有逃過琴娜和天娜的袖箭,那是維吾爾人專長的一種鋼羽小箭,藏在袖中以機弩射出,又勁又疾,入肉很深,逃出的七八騎都被射了下來,這邊的四十來名漢子也都被砍翻了下來,死傷各半,在地上哼個不絕。

  單大忠的臉都嚇白了,他萬沒想到羅奇會如此一個狠法;當然,浪子羅奇在塞上是以狠出了名的,他保的鏢遇上了成股的盜賊,也有幾個不長眼的想碰碰他,結果都被他窮殺猛砍,也是雞犬不留。

  一股人如此,二股人如此,好幾股悍匪被傷之後,羅奇在塞上出了名,很少有人敢去捋虎鬚了。

  單大忠也是因為他的狠名,所以一開始才想委曲求全能和談最好,否則也準備以人數的優勢吃住對方。

  紅燈會在塞上是最大的一個幫會,幫會有幾千人,羅奇再狠,諒來也不敢跟紅燈會硬幹的。

  那知道羅奇硬是不賣帳,說幹就幹。四十多名弟兄都躺下了,單大忠不知如何是好,大砍刀握在手中直抖,顫著聲道:「好!姓羅的,你好,你夠狠……。」

  羅奇淡淡地道:「我不夠狠,否則這地下就沒有一個活口了,單大忠,咱們別說廢話,我有幾句話問你。」

  單大忠剛要開口,羅奇已沉聲道:「開口之前你先考慮一下,我最討厭的就是不幹不脆的人,你不知道的事我不會問你,我要問的事也不容你打馬虎眼見,只要你老實回答,我保證皮毛不傷,留下你一條命。」

  單大忠很想表現一下他的骨氣的,但是看看羅奇漠然無表情的臉,再看看沙老五和郝方一付準備宰人的樣子,他知道不是表現英雄氣概的時候。

  「截殺兩位姑娘的事是洪大全交付的命令。」

  「總會中有好幾位堂主都參與其事,但是以洪副令主為主。」

  「命令只是截殺兩位姑娘。」

  「主要的目的是取得她們身邊的九龍玉珮,那是本會的最高信物,關係到……」

  「這是你們內部的事,我不加過問,上一次我碰上你們的人,他們還不能確定要截殺的是這兩位姑娘,為什麼現在就能確定了?」

  「這……敝上最近才接到了消息,確定了點子是她們兩個人,而且跟你走成了一路。」

  「你們預先在路上埋伏,似乎算準了我會走這條路。」

  「這很簡單。不過到伊犁去的宿站和水源就是這幾個,我們每條路上都有人。」

  「紅燈會中,好像已經是洪大全當家了,總會主白勝夫難道不管事了嗎?」

  「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過白總會主了,現在會中一切大小事務都由洪副會主在管。」

  「好,單大忠,你很合作,我也放一份交情。你留在這兒把死傷的處理一下,老沙、老郝,準備拔營走路。」

  沙老五和郝方都沒有第二句話,雖然他們剛歇下,但立刻著手準備上路了。

  羅奇叫琴娜和天娜幫忙,把幾十匹馬都聚了過來,卸下了馬鞍,趕著一群空馬先走了。

  單大忠這才惶恐地道:「羅奇,你把我們的馬都趕走了,我們怎麼辦?」

  「這兒有水有草,你們還帶著乾糧,餓不著渴不死,只要有命,你們死不了的,等到下一批人經過,你們就有救了。」

  「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那就看你們的運氣了,單大忠,我們還要趕到伊犁去,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留下馬匹,讓你去召人來追躡我們的,所以你也不必廢話了。」

  單大忠只有垂頭喪氣地眼看著他們拔營上馬離去。

  走出三十多里,只見天娜和琴娜兩個人坐在一旁等著,身邊只有兩頭她們自己的坐騎,羅奇問道:「馬呢?」

  「我們看見了一群野馬,把那些馬趕到野馬群中,一起向前去了,不會再回頭落到那些人手中的。」

  羅奇一笑道:「幹得好,姑娘們,你們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不要我告訴你們了。」

  「我們是生長在大漠上的,自然知道大漠上行事的方法,用不著主人吩咐的,主人對我們的表現還滿意嗎?」

  「十分滿意,尤其是你們的暗器,又狠又準,下手絕不留情,每個人都是咽喉或心口中箭,沒一個能活的。」

  「是的,殺紅燈會的人,我們狠得下心。」

  「你們很恨紅燈會嗎?」

  「是的!最近這一年來,紅燈會變得很壞,常常欺負我們維吾爾人,搶劫我們的金沙,擄劫我們的女孩子,賣到關內去賣春……」

  「這似乎不太可能吧!」

  「消息絕對正確,只不過他們掩飾得好,串通了幾個維吾爾的王公狼狽為奸,我哥哥很注意這件事,也搜集了一些證據,準備在族人大會上提出,向他們討公道。」

  羅奇嗯了一聲道:「有你們自己的人參加,事情就沒有那樣單純了;而且也變成了你們的私務,無法發動全體的力量去對付他們了。」

  琴娜歎了一口氣道:「是的,不過我哥哥也並不想對付紅燈會,他知道不是整個紅燈會的人都那麼壞,而且,在以前,紅燈會的人對維吾爾人極有幫助,幫我們運來了許多缺乏的物質,改善我們的生活,我們對他們都極為友善,只是最近,他們領頭的人有幾個不對勁了,才變得這麼壞的。」

  羅奇也輕歎了一口氣道:「每個團體中都有好人與壞人的,我們只要對壞人開刀,對好人保護,等沒有壞人了,那個團體就會變好了。」

  「是的!主人!我看你對紅燈會的人也很凶,出手就不留情,他們都是壞人嗎?」

  羅奇笑了起來道:「我是個鏢客,我殺人時都不是以好壞為標準的,我只是保護我的客人,有人要侵犯我的客人,我只好殺,這是我的職責,與好壞無關。」

  「可是一個好人,不會無端去侵犯別人的。」

  羅奇道:「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殺人,但是在塞上卻已經夠了,這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光是好人兩個字還不足以保護自己,還要有足夠自衛的力量,我的力量夠,才能殺人和不被殺,否則只有挨宰的份,至於我殺人時下手狠,那也是不得已,塞外不是講慈悲的地方,我若對敵人不狠,落在敵人手中就會很悲慘了。琴娜,你是在這兒生長的,應該懂這個道理。」

  琴娜道:「我懂!強者生存,這本來是草原上的法則。」

  羅奇一笑道:「但有些人不懂,一直以為我殺戮太甚,手段過凶,想要對我提出抗議,你最好對她解釋一下。」

  「是誰?」

  「是我的女人。」

  他用手一指陶靜靜,她等在旁邊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想插嘴進來,見羅奇突然指到她,不由愕然地張大嘴。

  琴娜笑了一下這:「主人,草原上的女人是不該表示意見的,對多嘴的女人,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打她的屁股。主人,你對女人太縱容了。」

  羅奇笑道:「是嗎?那我現在應該先給你一頓屁股才對,因為你也是女人,卻在告訴我如何做男人了。」

  琴娜愕住了,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大笑著拍馬向前,追上了一直在前頭低頭默行的白素娟,發現她的臉上爬滿了淚痕,乃輕輕地靠過去,拍拍她的肩膀上道:「白妞兒,你是怎麼了?」

  白素娟用手擦擦眼淚道:「沒什麼,我只是想到了殺死那麼多的人很難過。」

  「我很抱歉,我實在不得已。」

  「我知道,羅大哥,我並沒有怪你,我明白要保持住我們的行蹤機密,你的確不能放過一個人,這是必要的措施,只是想到這些人都是紅燈會的弟兄,未免有所不忍。」

  「白妞兒,你不必為這些人而難過,他們雖是紅燈會的人,卻不會是你的弟兄,他們只是洪大全的心腹。」

  「羅大哥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我不太清楚,但是紅燈會主白一忠跟你多少有點關係,他是你的什麼人?」

  「是我的族叔,先父白天義才是紅燈會的真正創辦人。滿清入關,占山易鼎,先父是前明遺醫,為了義不滿清,才帶了一批舊日部屬,在塞外創了紅燈會。」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麼會主怎麼又傳給了白一忠呢?」

  「先父去世時,由於膝下無後,我又年紀太小,遂由族叔白一忠暫時攝位十年,遺命是等我長大成人後,再以傳位九龍玉珮為憑,前去接掌紅燈會。」

  「原來你是紅燈會主,失敬了。」

  白素娟幽幽地道:「我只是個女孩子,既無雄心,也沒有那份能力,只是先父遺下的責任不能放棄而已,本來我已經放棄了接掌的打算,可是我族叔派人來通知我說,紅燈會中有

  部份奸徒把持著會務,改變了初衷,多行不義,他很慚愧,無力約束,一定要我來整頓一番。」

  羅奇點點頭道:「所以洪大全才極力阻止你前去,而且要搶奪你的九龍佩。」

  「我想他就是這個目的,紅燈會下有九個堂,名義上雖由總堂統一指揮,其實各堂都是各司其政,只有九龍玉珮的持有人才能真正地號令他們。」

  「據我所知,紅燈會沒有這麼多的堂口。」

  「在塞外只有三個堂,那是公開的,還有六個堂卻是在關內秘密活動,他們的實力很大,遠超過塞外,但究竟有多大,要等我到了總堂,會晤了九堂堂主之後才能知道。」

  「到了伊梨之後,你接掌紅燈會有問題嗎?」

  「目前我也不知道,不過忠叔告訴我說,務必要在六月十九日前到達伊犁,那是九堂堂

  主聚會之日,過了那一天,九堂堂主都散了,沒有人接掌,紅燈會也散了。」

  「我知道了。今天才五月十八,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想把你送到那兒是沒問題的,至於以後如何發展,請恕我無能為力。」

  「謝謝你,羅大哥,我請你幫忙的也是這一點,忠叔說他的人手都在伊梨,控制著總堂,到了那兒,我就安全了。」

  羅奇沒有再說話,以後在行程中,他也很少開口。只是他走得十分小心,盡量避開了大路上必經的水源,繞路到僻遠鮮為人知的水源處增添食水。

  這些地方的水量自然不多,有時要等很久,才能接夠所需的水,但是沒有人說話,而且每個人都很欽佩地望著他,尤其是琴娜和天娜,她們是真正的老沙漠了,但是她們對沙漠的瞭解,遠不如羅奇。

  經過一個月的跋涉,也遇上了兩股紅燈會兩股零星的巡邏和一群沙漠中的胡匪,羅奇對這些人出手仍是一樣的狠毒,來個雞犬不留,全部諭殺無遺。

  終於,他們風塵僕僕地走進了伊犁城。

  這是沙漠中一個大城,有著駐軍,有著土石堆成的城牆,也有著較為高大的房屋。

  城中的居民很雜,有回人,有漢人,有邊疆其他部族的人,甚至有碧眼隆鼻的天方胡商。

  紅燈會在這兒是公開活動的,他們是個大幫會,幫眾們穿著黑緞的緊身裝,佩著刀,十分神氣。

  來到一所大屋子前面,羅奇笑笑道:「姑娘們,到地頭了,我的護送工作,就到此為止了。」

  白素娟看著高大的門,陰森森的院子,以及出入的高大的漢子,內心裡湧起了一股異常 

  的陌生之感,她不禁有點遲疑地道:「羅大哥,你會很快離開嗎?」

  「我是鏢客,總要去找生意做的。」

  「在這兒有生意嗎?」

  「自然是有的,有很多人要回關內去,城裡的高昇客棧會替我找到回頭生意的。」

  「羅大哥!能不能請你等三天,會期是明天,一共開兩天,我把一切都作個交代後,再跟你回去。」

  「白妞兒,你走得開嗎?」

  「走得開,我不會留下來當什麼總堂主,這個工作不適合我,我要他們選定一個新的總堂主後就離開。」

  「回程的時候,你不會再需要我的護送了。」

  「我不知道,也許我更需要你的幫助。」

  羅奇沉思了片刻才道:「白妞兒,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只是一個鏢客,一個外人,你們的門戶之爭,我是不便介入,也無法幫你什麼忙的。」

  「我知道,我不會為紅燈會的事找你,我只想把一切交代清楚後再跟你回去。」

  羅奇沉思片刻後道:「好吧!我等你三天。」

  白素娟高興地緊握他的手,搖了一搖頭:「謝謝你,羅大哥,我會感激你的。」

  她帶著陶靜靜,走到門上,亮出了她的九龍玉珮叫門上的人對她很恭敬,沒多久,就有很多人把她們接了進去。

  沙老五這:「大哥,我們也該走了。」 

  羅奇點點頭,轉身向另外一頭走去,沙老五道:「大哥,我看三天後,那兩個妞兒走不成的,紅燈會的事情很麻煩,我們一定要捲進去嗎?」

  「我也不知道。」

  這口氣不像是羅奇的,他行事一向都很有決斷。沙老五歎了口氣,他知道他們已將捲入一場絕大的麻煩中;但他沒有再說什麼,羅奇決定的事,是很少會改變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0:27

第 三 章


  高昇客棧是伊犁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棧,他的設備當然不能跟內地那些大客棧相比,但是在邊陲之地,有這麼一家略微像樣的客棧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羅奇歇腳在這兒,他也算是此地的常客了,一年總要來個兩三回的,客棧裡上上下下都跟他很熟,他們一行五個人,要了三間雅房,剛好佔了一個小小的偏院,他單人住一間,他的助手沙老五和郝方住一間,還有一間則是他在路上新收的兩個維吾爾侍女琴娜和天娜住的。

  他跟哈倫泰小王爺比武打贏了,哈倫泰把兩個妹妹送給了他,做侍女,做老婆,做妾侍都可以,維吾爾的女孩子有時像是財產一樣,可以被送來送去的。

  羅奇接收了這兩個女孩子,也沒說明她們算是什麼?可是她們已經算是羅奇的女人了。

  雖然,她們有著自己的屋子,但那僅僅是用來換換衣服和洗澡之用,大部份時間,她們都逗留在羅奇的屋中,晚上睡覺時也沒有離開。

  店中的小二小馬對羅奇很熟,羅奇每次住店都是他侍候的,羅奇在他面前也沒架子,常跟他開玩笑。這天他送茶水進來,看見天娜在為羅奇捶背,笑著道:「羅爺,您從那兒弄來的這兩個楊姑子(維語中的少女),長得像兩朵花似的,您肯不肯割愛,店裡新住進來一位京中的欽差,帶著家眷,他的少爺看見了,十分中意,願意出五十兩金子一個,叫我來問一問!」

  在塞外,維吾爾的楊姑子既沒地位,也不受尊敬,有些漢子手中養著幾個,專做客人的生意,所以小馬也沒當回事,信口問了一句。當然,他也知道,羅奇的女人是不會賣的。

  那知道羅奇居然一笑道:「人是我贏來的,價錢合適的話,也可以考慮一下。」

  「是真的,羅爺,五十兩金子可不算低了。在伊犁,一個黃花大閨女兒也不過十兩金子。」

  「可是我姓羅的手中沒有賤貨,五十兩金子,只夠陪他睡一夜的,你去問他幹不幹。」

  小馬只有無奈苦笑,他知道羅奇是在開玩笑;五十兩黃金陪一次宿,走遍天下也沒這麼高的行情。客棧中的夥計原是兼任皮條掮客的,作成一筆交易,他可以抽一成,但這筆生意看來是做不成了。

  可是過不了半個時辰,他又興沖沖地跑了來。

  「羅爺,您開的那個價錢不是開玩笑吧!」

  「怎麼,當真還有人要?」

  「是的,那位少爺說了,他只是出來玩兒,原也沒想帶兩個維吾爾回去,本來就是打算住一夜。」

  「這傢伙是錢多得發賤,他老子是幹什麼的?」

  「是京裡來的欽差大人,聽說是在兵部當侍郎的,這次是奉旨出來巡視邊境防務。」

  「那一定是作孽錢賺多了,所以花起來不心疼,他要那一個?」

  「他說兩個都要,一百兩金子都叫我帶來了。」

  他掏出一個布包,放在桌子上解開了,裡面是黃澄澄的十個金元寶,笑著道:「這是京中常厚號的官寶,九九成色,是最受歡迎的一種。」

  羅奇卻淡淡地道:「好吧!就放在桌上,照規矩你拿一錠去,一會兒就過來把人帶過去。」

  小馬沒想到這麼容易就發了這麼一筆橫財,事買上為了促成這筆生意,人家已先賞了他十兩金子了,裡外各一成。他在這兒幹上十年,也未必能攢上二十兩黃金的。

  等他出了門,琴娜才笑笑地問道:「主人,您當真要我們去陪那個大少爺?」

  羅奇也笑道:「金子都收下了,我還能後悔嗎?」

  「主人!您也不是貪財的人呀!」

  「總算你還明白,不過我也搞不懂,居然有人肯出一百兩金子來要你們姐妹去陪宿一夜,這種事我這輩子還沒遇到過。」

  「但是人家的金子已經付了,那又該怎麼辦呢?」

  羅奇一笑道:「他只是要你們去陪他一夜,這也不算是什麼大損失,你們就將就一下好了!」

  天娜急了道:「主人……。」

  「天娜!別急,我不會叫你們太受委曲的,你們最多在那兒陪他喝喝酒而已。」

  「那有這麼簡單的。」

  「就是這麼簡單,別忘了你們是我浪子的女人,陪人過夜有很多方式,你們只不過接受最輕鬆的一項。」

  「可是人家未必肯答應!」

  羅奇一笑道:「我看過你們的身手,可以對付十來個大漢呢,揍一個紈褲公子應該沒問題,假如他有什麼過份的要求,你們就放開手去揍人。」

  「我們可以動手打人?」

  「當然可以,必要時你們拔刀殺人都行。」

  「那行得通嗎?人家可是欽差大人的少爺。」

  「你們別太輕視自己了。你們的父親是王公,你們還是郡主呢!你們的哥哥是草原上的第一勇士,身份比對方高出很多呢!」

  琴娜笑笑道:「主人,你好像在故意生事!」

  「不是我故意生事,是人家找上了我,整個事情透著蹊蹺,我浪子羅奇在塞上不是個沒名沒姓的人,現在居然有人要來打我女人的主意,我倒要瞧瞧他是什麼用意。」

  天娜隱約也感到有點不妥地道:「主人,也許對方真是個紈褲子弟,不知道你的名氣。」

  「他就算不知道,那個小馬也會告訴他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呀!他居然還敢叫小馬來跟我談價錢,可見事態不尋常,我故意漫天討價,他也接受了,這就更有意思了,所以我才要你們去試探一下。」

  天娜點點頭道:「主人,我們懂得如何應付的。」

  「看情形應付,天大的事也有我頂起來,浪子羅奇不會惹事,可也不怕事,在這大漠上,別說只是一個欽差,就是皇帝來了,我也敢把他拖下馬來揍上一頓。」

  「主人,這兒是伊犁,有伊梨將軍屯兵在此,你要跟官方作對,總是不智之舉。」

  「天娜!你又犯老毛病了,草原上的女人是不會和男人爭辯的,她們只是順從男人,而不是教男人要做什麼?把傷腦筋的事留給我這個男人吧!」

  他深知草原上的習慣,也知道如何使喋喋不休的女人住口,而且採取最有效的方法,當然!更有效的法子是打她一頓屁股,不過琴娜她們自己很識相,似乎用不到這麼激烈的手段;因為她們是出身貴族的女子,貴族婦女的身份略為高貴一點,而她們也懂得更多的服從與尊敬男人。

  晚上掌燈的時候,小馬來帶她們了,兩個女郎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了。

  小馬心中有點發毛,也是因為她們的盛裝,打扮得雖然漂亮,但每人的腰際卻插著一把短刀,他知道那不是用來作裝飾的,而是真正能殺人,並且這些蠻婆子都還是使刀的能手,殺人時手不會發軟的。

  二十兩金子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但為此吃上人命官司,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到了另一間大屋子裡,燈火點得雪亮,桌上放著豐富的菜餚和塞上最好的葡萄酒。一個穿著乾淨的公子哥兒,長得很秀氣,帶點脂粉味的樣子坐在桌前。

  小馬恭身道:「這位就是祁公子,祁少爺,這是您要的兩位姑娘,她們叫……」

  琴娜立刻就自我介紹道:「我叫哈倫琴娜,這是我妹妹哈倫天娜,我們的父親是哈倫廷王公,大漠第一勇士哈倫泰是我哥哥。」

  聽她這一介紹,小馬的臉都嚇綠了。他再也沒想到這兩個妞兒會是維吾爾中第一大族哈倫王族的郡主,而哈倫泰更是大漠上最難惹的一個人;他最痛恨漢人把他們的族人誘良為娼,自己怎麼會拉上這個皮條呢?如果給哈倫泰知道了,自己將是死無葬身之地。

  因此,他立刻苦著臉道:「祁少爺,小的事先沒弄清楚。哈倫老王爺是大漠上的領袖……」

  他不敢說得太明白,希望祁少爺能明白他的暗示。

  但祁少爺卻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要求一見,哈倫老王爺和哈倫小王爺的盛名在大漠上無人不知,對兩位郡主,我自然知道尊敬,不敢冒犯的。」

  他向兩個女郎拱了拱手道:「兩位郡主,敝人祁明山,家父祁光漢奉旨而巡,在下跟著出來遊歷,有幸得見兩位郡主花容月貌,在下十分傾慕,這才冒昧求見。」

  琴娜微微一笑道:「原來你是認識我們的。」

  祁明山道:「是的,在下知道哈倫老王爺有十一位掌珠,個個都是天姿國色,二位是最小的,尤為出色。」

  他的人十分謙恭有禮,臉上一直帶著可愛的笑容,若是一般的女孩子,早就會為他的風采所迷,只是這次卻弄錯了,維吾爾的女郎崇拜勇武,欣賞的是雄壯魁偉的男子漢,羅奇那種放蕩不羈的模樣,才是她們心目中的良人偶像,祁明山這一副娘娘腔,只有令她們十分討厭。

  不過琴娜沒有發作,因為祁明山已經知道了她們,還是要找上她們,顯然內情不簡單,於是她笑著道:「祁公子,你既然知道我們姐妹的身份,還要叫人拿了一百兩金子來召我們陪酒,是你太瞧得起我們了。」

  祁明山連忙道:「那裡!那裡,郡主誤會了,在下怎敢如此唐突佳人?只是因為心慕二位仙姿,遐思一近芳儀,那些金子,只是作為贅見的微儀。」

  天娜一瞪眼道:「可是這夥計卻不是這麼說的。」

  小馬一聽嚇黃了瞼,連忙道:「祁公子,小的……」

  祁明山笑道:「你別急,當然也怪我沒跟你說清楚,我是怕你笨嘴笨舌的,無法把我這番誠意說明的,想等見面之後,再當面自己相告的,現在二位郡主已經來了,就沒你的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小馬如逢大赦,連忙答應一聲,告退出去。

  祁明山道:「二位郡主請坐,敝人不敢明白相邀,也是有原因的,因為家父是朝中派出來的欽差,二位則是外藩的郡主,朝律是禁止交往的,事情傳出去,對我們雙方都不好,想必二位能夠見諒的。」

  天娜道:「我們沒那些禁忌,維吾爾人不懂得虛偽,只曉得合得來的就是朋友,否則根本就不必來往。」

  祁明山道:「是,是,二位郡主肯拆節賜蒞,證明我們至少可以成個朋友。請坐,請坐,喝一杯如何?這酒是伊犁將軍送的,據說是來自波斯的佳品。」

  他親手為二人各斟滿一杯,天娜和琴娜對看了一眼,也不客氣的相對坐下,琴娜道:「喝酒可以,你花了代價召我們前來,我們的主人接受了你的代價,我們應該奉陪的,至於交朋友的話則不必提了。」

  祁明山這:「在下可是一片誠意。」

  天娜笑道:「祁公子,你對塞外的習俗還不瞭解,維吾爾的女人是沒有自主的,我們的哥哥把我們送給了我們的主人,我們就身屬主人,你跟我們說這些沒有用。」

  「哦!不知道二位的主人是那一位王公?」

  「他不是王公,是塞上的遊俠浪子羅奇。」

  「原來是個江湖人—;二位郡主乃金枝玉葉之身,怎麼會身屬一個江湖人呢?」

  「江湖人有什麼不好?他競技打敗了我哥哥,我們認為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祁明山的臉色變了一變道:「是,是,請恕在下失言,我們不談那些了,來,喝酒。」

  他又斟滿了杯子,兩個女郎一飲而盡,琴娜放下了杯子道:「祁公子,喝酒我們可奉陪,不過你也別動歪腦筋,想把我們灌醉了,我們的量可大得很。」

  祁明山哈哈一笑道:「郡主言重了,在下完全是一片敬意,怎敢有其他存心?來!再喝一杯。」

  他斟上了第三杯,兩個女的仍是一飲而盡。

  天娜道:「姐姐,我怎麼有點頭昏昏的呢?」

  琴娜道:「是啊!我也有點這個感覺,這種酒我就是灌上個十來杯也不該醉的。祁明山,你在酒中搗了鬼。」

  祁明山一笑道:「不過是一點迷藥,吃下去後能叫人身體發軟,四肢無力而已,神智卻一直能保持清醒!二位不必擔心。」

  琴娜變色道:「祁明山,你這是什麼意思?」

  祁明山不懷好意地笑道:「沒什麼意思,在下只是覺得二位這麼漂亮,跟著個江湖人,豈非是明珠暗投?所以才略施小計,為二位找個美好的歸宿而已。」

  說著放下杯子,上前了兩步,琴娜要站起來打他,可是雙腿一軟。連站都站不穩了。

  祁明山哈哈大笑,上前抱住了她道:「郡主,我父親是朝中的二品侍郎,又拜在中堂和大人門下,和中堂權傾天下,等我父親立功回去,馬上就可以拜上兵部尚書,當朝一品,你們跟著我,總比跟一個江湖人強多了。」

  琴娜伸拳直打,可是那拳頭軟綿綿的,一點勁都沒有,她掙扎地喊道:「祁明山,我家主人不會放過你的。」

  祁明山笑道:「你們別指望羅奇了,他此刻自身難保,紅燈會的二當家會對付他的。」

  琴娜一震道:「紅燈會的二當家是誰?」

  「無尾龍洪大全。」

  「他只是個副會主,上面有總會主白一忠當家,而且我家主人剛保了前任會主白蔭九的女兒白素娟持了九龍玉珮來到伊犁,接任總會主之職……」

  祁明山笑道:「那有個屁用!紅燈會是一批前明遺孽組成,和中堂早就對付他們了,這次我父親就是專門奉令來消除他們的,紅燈會副總會主洪大全已經投入和大人門下,在中堂大人的協助下,接收紅燈會。羅奇似乎有意插手其間,幫姓白的忙,洪大全自然會對付他的。」

  天娜道:「那你扯到我們身上來幹嗎?」

  祁明山笑道:「事情本來與你們無關,可是你們卻跟了羅奇,洪大全不願意跟你們哈倫族起衝突,所以才央求我把你們調開,好對羅奇下手。」

  琴娜道:「他們現在已在對主人下手?」

  祁明山一笑道:「應該是吧?我們約好了,你們倆一離開,他們那邊就動手的。」

  「我主人威震大漠,又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祁明山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他的武功了得,可是我父親這次出來,帶了中堂府中十名高手同行,每一個人都不比姓羅的差,姓羅的這次是死定了。」

  琴娜咬著牙道:「你殺了主人,我哥哥會替他報仇的,他們是肝膽相照的好朋友。」

  「朋友不比親戚好,我娶了你們姐妹倆人,你哥哥就是我的舅老爺了,他總不會跟我搗蛋吧!」

  「什麼!你要娶我們姐妹?」

  祁明山道:「我這次隨家父出來,本來就想向哈倫泰老王爺求婚的,只是沒有碰上,被羅奇佔了先,不過沒關係,我們先成了親,再到哈倫族去求婚也不遲。」

  「我們不會答應嫁給你的。」

  「別急,小寶貝,等我們親熱過後,你就會改變心意了,那時候你們才知道我比羅奇可愛多少倍。」

  「祁明山,你要弄清楚,我們維吾爾人重視的是心貞,你別以為沾污了我們的身子就會嫁給你了……」

  「我可沒那麼想,我也知道你們維吾爾的女人並不重視身體的貞操,只要不變心,一個已婚婦人可以陪別的男人睡覺,不但大家可以諒解,連她的丈夫也不會在意!」

  「你明白這一點就行了。」

  「可是我有把握,你們跟了我之後,心裡面除了我之外,不會再有別的男人。」

  琴娜冷笑一聲道:「那你就等著瞧吧!祁明山,你是個官家子弟,平白無事我們也不願惹你,可是你若欺到我們頭上,總有你後悔的。」

  祁明山哈哈大笑道:「本公子在京師有個外號,叫花間太歲,我家中有著十來個女人呢,其中一半來的時候心中不情不願,現在連趕都趕不走。」

  「是嗎?那你的那些女人可能會很傷心了。」

  祁明山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可惜他沒有多想想,那是因為他太得意了。

  把兩個女孩子都抱進了內間,然後伸手解脫她們的衣服,露出了兩具美如羊脂般的胴體。

  維吾爾的女孩子不事束縛,胸前兩顆肉球玲瓏透圓,充滿了彈性,這是中原女子所難及的,而且她們常常運動,所以小腹平坦,腰肢纖細,更因為她們的風氣使然,女子在男人前裸露較為自然,不會遮遮掩掩。更使得祁明山的獸性全露了出來,那種溫文爾雅的偽裝全失去了,變得像一頭餓狼,他嘿嘿地淫笑著道:「你叫琴娜,是姐姐對不對?我先擺佈你,然後再擺佈你妹妹,準會叫你們樂不可支,把那個浪子忘到九宵雲外去。」

  他飛快地脫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後撲向了床上的琴娜,不知怎的,琴娜的勁力突然地恢復了,飛起一腳,踢向了他的胯間;祁明山怪叫著仰天跌倒在地上,身子蜷起像一頭大蝦米,痛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天娜也飛快地過來,在他的額角上又是一腳,把他踢昏了過去,琴娜恨恨地道:「這頭畜生,他把我們當作什麼樣的女人了。」

  天娜也恨恨地道:「姐姐,我早就想出手對付他了,你為什麼要一再地壓著我?」

  「那是有原因的。因為我看出這傢伙練過武功,他的手掌皮膚很粗,那是久握刀劍的原故,我知道他的功夫不錯,我們倆單打獨鬥,恐怕不是對手,所以我要你忍耐,利用他最難防備的時候下手。」

  「怕什麼?單打獨鬥不是敵手,我們可以用袖箭擺平他,我不信他躲得過去。」

  「他老子是什麼欽差大人,我們不能殺人,否則事情會鬧大了。」

  「不能殺他,我們難道還怕了他?」

  「話不是這麼說,能不殺人就別殺人。」

  「那就要放過他,再讓他欺負別的女孩子去?」

  琴娜想了一下道:「那當然不行,我們可以閹了他,免得他再作怪,廢了他的四肢,叫他不能再以武功害人,毀了他這張瞼,免得他以為自己是美男子,天下的女孩子都會愛上他似的。」

  這兩個塞上的女孩子手下是很狠的,尤其是整起一個人來時,更是毫不留情。

  祁明山先是感到臉上一陣陣的劇痛,想要跳起來時,手足處又是一陣劇痛,她們先淺淺地劃破他的臉,又挑斷他四肢的筋絡,最後在胯下一刀,割掉了他的是非根。

  兩人離開時,還把那個小馬叫過來吩咐道:「你趕快找個大夫來瞧瞧那位祁少爺,他好像不太對勁。」

  小馬看見她們一臉的殺氣,嚇得全身直抖。兩個女的也沒有再跟他多談,一腳奔回自己的院子裡,觸鼻已聞到一股血腥氣,連忙大叫道:「主人,你在那兒?」

  屋子裡還好有人回答:「是琴娜嗎?快來幫幫忙,老沙跟郝方都受了傷。」

  雖然這消息使她們很震驚,但是浪子無恙,沒來由的使她們放了心,連忙奔進了屋裡,只見地下還倒了一堆屍體,沙老五躺在床上,身上已包上了白布,郝方則正在接受治療,背上一條長傷口,肉都翻了起來,羅奇正用金創藥倒上去。

  琴娜立刻上前接手去,天娜則接住郝方,不叫他掙動,而且問道:「怎麼受這麼重的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0:46

  羅奇哼了一聲道:「能夠保住命已經不錯了,我倒沒想到點子會這麼扎手,對方一共來了七個人,三個是紅燈會的,倒是好對付,另外四個卻都是硬把子,我一個人應付兩個,老沙和老郝各應付一個……」

  郝方哼聲道:「大哥,還是你行,我一對一,還是靠你幫忙才擺平了對方,還被他砍了一刀!」

  羅奇道:「你就是性急,不肯多等一下,拚得挨一刀去換人家一劍,差點沒把命給送掉。」

  「我是看對方太扎手,怕大哥應付不下來,想快點解決了幫大哥的忙,你是以一敵二。」

  羅奇道:「要是真的抵敵不了,我早就發出招呼叫你們飄了,你就是對我沒信心,以後再有這種事,不妨跟沙老五學學,他那個對手比你的還強,他卻能咬牙撐住,只在腿上挨了兩下輕吻。像你背上這一刀,再深半分,就把你的心肝五臟給翻出來了。」

  郝方只有咬咬牙苦笑道:「沒關係,我還受過更重的傷呢,只要不死,三五天就好了。」

  「老郝!那是當年,別忘了你已經四十了,筋骨身手都不是當年了。媽的!紅燈會裡從那兒搬來時這些狠角色,我還是頭一回遇上呢!」

  天娜道:「我知道,是什麼和中堂府裡的人。」

  「和中堂,和坤,他怎麼又扯上了紅燈會了?」

  天娜把她們在祁明山房裡的情形一說,羅奇這才咬牙道:「我說洪大全怎麼敢在紅燈會中如此囂張呢!原來是找到硬靠山了,其實他不該惹我……」

  沙老五這才哼聲道:「大哥,假如是和坤插手進了紅燈會的事,咱們是不能再管了。和中堂的勢力渲天,可以動用到官方的力量,胳臂再硬,也拗不過大腿去。」

  羅奇冷笑道:「沙老五,你說這話已經太遲了,現在不是我去惹他們,是他們在惹我,我們放倒的七個人中,有四個是和坤的走狗,你想他會放過我們嗎?」

  沙老五想想道:「惹不起咱們可以躲,沙漠這麼大,他們想找咱們還沒那麼容易。」

  羅奇哼了一聲道:「我可以躲,你的腿上只受了點輕傷,也還可以撐著躲,老郝呢?他背上的傷能騎馬嗎?那不是明擺著要他的老命呀!」

  郝方連忙道:「大哥,別管我好了。」

  「不管你,丟下一個受傷的人叫我躲開去,我做不出這種事,老沙他也開不了這個口。」

  果然沙老五那邊也開不了口,琴娜這時才道:「主人,那個什麼和中堂時勢力很大嗎?」

  「很大,中堂就是丞相,和坤這個中堂又比別的丞相權力大,他真有一手遮天的本事。」

  琴娜笑道:「不管他的本事有多大,但總伸不到大漠上來,我們找我哥哥去。」

  羅奇笑道:「不能找你哥哥,雖然我知道他一定會幫忙,為我們的事,挑起朝廷跟維吾爾人的戰爭,這件事的牽連太大。」

  「會有這麼嚴重嗎?」

  羅奇道:「很難說的,如果你哥哥硬要插一腳進來,說不定真會引起戰爭的。」

  「我想他們不敢,那個姓祁的把我們姐妹調開去,就是怕把我們的族人給牽進來。」

  羅奇一笑道:「你們走後,我想了一下,也明白了對方的用意,他們兜了這麼大的圈子,主要的是想把你們分開,也表示他們不想招惹你們族人,分開你們,自然是想對我們不利,所以我也作了準備,他們一上來就被放倒了三個,否則我們的損失還要重一點。」

  沙老五輕歎了一口氣道:「大哥,既然豁上了,自然不再考慮那麼多了,可是我跟老郝都受了傷,一兩天內可幫不了你的忙,你一個人行嗎?」

  「一個人有一個人的行事方法,我也給他來個暗的,躲在暗中,一個個地摸掉,當然,得先把你們藏起來。」

  「大哥,在伊犁城中,能藏到那兒去?」

  「這個你別操心了,我自然有地方,你腿上的傷還能支撐一下子吧!」

  「沒問題,穿房越脊是不行了,走路還勉強。」

  「這就好,你準備一下,我們現在就行動。」

  他自己背起了郝方,沙老五跟著,兩個女孩子在後,悄悄地出了客棧。好在這是深夜,沒驚動什麼人。

  也不知走了多遠,來到一所大宅子前面,他先放下郝方,跳牆進去;沒多久,就開門出來,旁邊跟著一個中年婦人,把他們引進去,來到一所空的小院子裡,有四五間空屋子,陳設得都很齊全。

  他介紹道:「這位是陳大娘,以後她會招呼你們,有什麼需要都可以找她。琴娜、天娜,麻煩你們在這兒招呼一下老沙和老郝。」

  老沙低聲問道:「大哥,這是什麼地方,安全嗎?」

  「伊犁城中,再也沒有比這兒更安全的地方了,此地是伊犁將軍塔其布的私宅。」

  「什麼?是伊梨將軍的住宅。」

  「是的,他在上任的時候,家眷在天山南路曾遇盜賊,被我經過救了下來,他對我十分感激,這點子小事找他幫忙,他一定會答應的。」

  「大哥見過他了?」

  「見過了,這所院子是他辟出來給我們的,那位陳大娘是他的管家,也受過我的救命之恩,對我們的事她會十分盡心的,只是你們別出屋子去亂跑,宅裡還有其他人。」

  「我們殺人的事呢?」

  「他也知道了,他是朝中瑞親王的門生,瑞親王跟和中堂一向不合,祁侍郎是以欽差的身份,又帶著老和的手書前來,要插手紅燈會的事,他內心反對,但不能不敷衍一下,所以一口答應給我們掩護。」

  沙老五欽佩地道:「大哥,你到處都有關係。」

  羅奇一笑道:「常做好事,多幫助人總是好的。不過塔其布也只能站在私人的立場上幫我們的忙,大家行動還是小心點,別給他添麻煩。」

  他把人安排好了,自己又開了藥方,交給陳大娘去抓藥煎好了送來,讓郝方喝下去,吩咐兩個女孩子小心侍候著,自己在天色微明的時候就離開了。

  他一腳來到一所小酒館中,掌櫃的是個胖胖的中年人,叫馬如龍,可是瞧他的樣兒,倒是像頭豬。

  這家酒樓兼茶館,大清早就會有客人上門的,所以店中四個人都在忙著準備了,但馬如龍看見了他,立刻就迎了上來道:「羅爺,今兒怎麼來得早?」

  羅奇笑道:「昨夜出了點事,我一宵沒闔眼,借你的地方歇口氣,同時也要聽點消息,兩個時辰後來告訴我。」

  馬如龍似乎跟他很熟,一句話都沒說,就把他帶到一間小屋中道:「羅爺,請歇著吧!準不會誤事。」

  被子褥子都是乾乾淨淨的,不像使用過的樣子,敢情這是早就準備好的一間客房。

  這家小酒館兼茶樓,卻不是客棧。馬如龍幹嘛要常時留出一間客房呢?羅奇跟他又是什麼關係呢?還有羅奇要他去打聽消息,也沒告訴他是什麼消息,他就拍下胸脯來說沒問題了,這個胖掌櫃的真有如此神通嗎?

  可是這胖子還真不含糊,兩個時辰後,他又回到小屋中,端了一壺酒和幾樣精緻的小菜,羅奇已精神奕奕的在等著他了。

  「羅爺,請用點酒菜,這是小的渾家自己下廚弄的。」

  羅奇看看笑道:「那可不容易。胖嫂是有名的女廚子,能得她親手下廚,這份面子不小。」

  「那還不是為了您羅爺,兩個時辰她就在廚房裡張羅這些東西。」

  「謝謝她了,這回我弄到了一批極品珍珠,回頭送兩顆給她做副耳環。」

  「那她一定樂死了,這娘們兒就是愛這些玩意兒。」

  「胖子,人家千手觀音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陪你窩在這個鳥不生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已經夠委曲了,你別還不知足。」

  馬如龍笑笑,羅奇一面斟酒自飲自食,也沒叫馬如龍坐下,他也就那麼規規矩矩的站著,看樣子他對羅奇十分恭敬,像是下屬對上司的態度。

  「胖子,你可以開始報告消息了。」

  「是的,奉旨西巡的欽差大臣祁光漢大發雷霆,他的獨子祁明山昨夜被兩個維吾爾女子殺成重傷,他帶來的隨員中有四個人被殺死在高昇客棧中。」

  羅奇一笑:「還有三個紅燈會中的人,他不敢報出來,難道那三條人命就匿下了不成?」

  「這就不知道了,是他自己帶了親兵去收的屍,然後吵到將軍衙門,要塔其布緝兇。」

  「伊梨將軍怎麼表示?」

  「塔其布根本不理他,說將軍職責是守土御外,緝兇是地方的事。」

  「不錯,這應該是伊犁縣衙門的事。」

  「當時伊犁縣治也在座,他說得更好,欽差的隨員在縣城中醉酒滋事,調戲民女。知縣曾經具文稟告欽差要求懲治他們,結果欽差批了說他的人他自己會管,不勞地方多事,所以他們被殺,縣衙也無法受理。」

  「回答得好,這個知縣很有膽子。」

  「伊梨縣雖是地方官,但是情形特殊,獎懲概由將軍衙門決定,只要伊犁將軍支持他,大可不理什麼欽差。」

  「事情不就是沒結果了?」

  「殺人的事就此不了了之,可能欽差大人自己心裡也有鬼,不敢在這個題目上做文章,不過為了他兒子被殺傷,他要求緝捕那兩個維吾爾女子,但也被塔其布批駁了,他說這是種族之間的糾紛,必須慎重處理,要把他兒子提來鞠訊,間明理屈在那一方,然後秉公向維吾爾人提出告訴,假如是他兒的錯,不但不能懲罰對方,還要把他兒子交給對方去處置。」

  「那不是把祁光漢氣翻了。」

  「可不是!他要拿欽差的身份來壓塔其布,塔其布也光了火,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將軍守土有責,不能聽一個朝中來的文臣胡亂擺佈,當場就端茶送客,把他給趕了出來。」

  「好了,這方面的消息夠了,紅燈會方面如何?」

  「還在僵持中,總堂主白一忠只是攝任,已經期滿。前任總堂主的遺女白素娟持了九龍玉珮前來,要求接掌總會主,但是只有四個堂主支持她,有三個堂主支持無尾龍洪大全,兩個堂主卻未表明態度。」

  「這麼說來,洪大全並未能全部控制紅燈會了。」

  「看來是如此,但是白素娟既然持有九龍玉珮,又是前任總會主的遺孤,理應獲得一致的擁護才對。洪大全居然敢公然分庭抗禮,這已經是個不合理的現象,而且總堂的人事似乎也受到洪大全的控制。」

  「嗯!他們有沒有說在什麼時候可以作成決定呢?」

  「今天晚上,他們將舉行最後一次會議,如果再得不到結果,紅燈會就將面臨解散的命運,各自為政了。」

  「可能嗎?臥榻之畔,豈容他人鼾睡?無尾龍分明是打著慢慢磨的主意,慢慢地整個抓到手中來。」

  「大家都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卻也拿他沒辦法,因為他手中有實力。」

  「好了,我總算明白了。胖子,你在這兒工作沒什麼問題吧?」

  「回羅爺!沒問題,我一共收了十二個小弟兄,搜集一切的消息,每個地方都插上了一腳,他們的掩護身份也都做得很好。」

  羅奇取出一堆金子和從白素娟那兒拿來的珠寶道:「這是今年的經費,你變賣了按月分給大家,別忘了兩顆珠子是給胖嫂的,你可別昧下了拿去貼別的娘們兒。」

  「羅爺,我那兒敢,她不剮了我的一身肥肉才怪。」

  「算了,胖子,我還不清楚你?你不是個吃素的。」

  「羅爺,自從娶了這個婆娘後,我的毛病全改了。她的方法還真絕,我找一個娘們兒,她就偷一個漢子,既不吵,也不鬧,我怕戴綠帽子,只好乖乖的了。」

  羅奇哈哈大笑起來道:「這就整住你了!你不妨找他十七八個娘們兒,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也養上十七八個小白臉,跟她別別勁兒看!」

  「羅爺,我可不幹這個事兒,一頂帽子我都受不了,更別說是十七八頂了。再說我在此地開個小酒館兒,可不是開著一間大銀樓,我也養不起那麼多的娘們兒。」

  兩人說笑了一陣,羅奇用完了酒菜,他就走了。又到將軍府,看看郝方和沙老五,他們都還好,郝方吃了藥睡下了,傷口不再流血,也沒有發燒;這個漢子的身子倒像是鐵打的,這麼重的傷,他都頂得住。

  羅奇吩咐了一番,然後又悄然地離開了。對於伊梨城,他十分熟悉,大街小巷轉一陣後,他居然來到了紅燈會總壇的後面,巧妙地翻牆進去了。

  他似乎對紅燈會的內部也很熟,一路都沒有驚動人,他摸進了一座小院子。

  聽見一間屋子裡有水響,他在門縫中張了一張,然後輕輕地托開了門,閃身進去,又關上了門。

  最後,他以最快的身法衝了過去,一個美好的女子背影剛從浴盆中站起來,他伸手先掩上了那女子的嘴。

  陶靜靜突然被人從背後抱住了,又掩住了嘴,慌急掙扎中,一個肘錘就擊了出來,打得羅奇悶哼了一聲,低聲道:「黑妞兒,別聲張,是我羅奇。」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陶靜靜倒是不惶急了,而且還驚喜地道:「羅大哥,你怎麼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羅奇已經放開了她,用手揉著肋前苦笑道:「黑妞兒,你的手可真狠,差點沒要了我半條命去。」

  「對不起,羅大哥,我不知道是你……」

  她忽然想起自己此刻是全身赤裸地站在一個男人面前,心中不覺又慌了起來;但是很快就從容了,她的身子已經不是初次在羅奇面前裸露了,在到伊梨的路上,她也是因為浴身而跟哈倫泰王子鬧了一場趣劇。

  身上什麼都讓人看過了,此刻又何必那麼別彆扭扭地使大家都尷尬呢?所以她乾脆大大方方的拿起一邊的白布,擦乾身子,再慢慢地穿上衣服。

  這當然也因為她心中對羅奇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否則陶大小姐此刻一定是拉劍殺人了。

  羅奇等她穿好了衣服,才低聲道:「黑妞兒,我是悄悄地進來的,沒一個人發現,我在門外也知道了你正在洗澡,但我還是闖了進來,我要跟你談談,最好也別讓人知道我來過,白妞兒呢?」

  「在前面吧?跟她的族叔白一忠在一起,商量著如何應付今晚的事。我本來也打算下午出去找你一趟的,事情很緊急了……」

  「你們前一兩天怎麼不來找我呢?」

  「我們不敢,表姐說局勢很危急,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受人監視著。假如我們去找你,可能會連累你。」

  「你們不找我,紅燈會也沒放過我,殺手已然臨門,只是他們的運氣不好,反而被我擺平了。」

  「什麼?他們的膽子這麼大……」

  「黑妞兒,別大驚小怪了,洪大全這會兒投入了奸相和坤的門下,還有什麼不敢的?」

  陶靜靜瞪大了眼叫道:「什麼……」

  「別叫,你們恐怕對大局的瞭解還沒有我清楚,所以你最好先靜靜的聽我說。」

  陶靜靜只有聽他說,從紅燈會的內情到和坤勢力的干預,那都是陶靜靜她們所不知道的。

  聽完了,她才問道:「羅大哥,這有些是絕對機密的事,你怎麼會知道呢?」

  「我有朋友,到處都有朋友,會供給我各種消息。」

  「和坤他要插手紅燈會幹嘛呢?」

  「他雖然在朝中紅得發紫,但是反對他的人也不少,許多親王都跟他不合,他當然要充實一下私人的勢力。最主要的是他太貪,任何一條弄錢的路子都不放過,塞上有很多財路,他怎能不動心呢?」

  「假如和坤插手進來,他有官方的勢力做後盾,我們還爭得過嗎?」

  「怎麼爭不過?他的勢力再大也無法調動一支大軍開到大漠上來吧!」

  「何必還要開大軍過來,伊犁將軍府有七萬大軍,惠遠將軍府有八萬大軍,塞外就有十五萬大軍。」

  「這兩處大軍主要是防禦羅剎人入侵的,其次為鎮壓維吾爾作亂生事,不會替和坤擴充私人勢力而生事,伊梨將軍塔其布是瑞親王的門生,惠遠將軍傅寧的後台是恭親王,他們都跟和坤不合,不會支持他的。」

  「可是目前洪大全的實力,我們已抵不過。」

  羅奇道:「那要看你們的決心了,如果你們存心妥協,自然就不去考慮了,只要你們不為威屈,不怕犧牲,不惜流血中庭,相信總不會輸給人的。」

  「支持表姐的幾個堂主倒是力主一拚的,可是表姐的心腸太軟弱了,不忍心見到同室操戈,她是打算在今晚宣佈分割,大家各管各的,人各有志,她也不能勉強別人。」

  「紅燈會的組成守員不是驅除韃虜,光復明室嗎?」

  「那是前人時的口號,現在這一套已經行不通了。清人勢力太盛,現在去反抗他們,無異以卵擊石,徒然犧牲,冤枉送命而已。」

  「白妞兒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呀!」

  「她也不是個衝動的人,她認為現在不是光復的時機,目前我們的工作該是守時待機,

  善養元氣,延續我華夏國魂,喚醒人心不死。」

  「好見識,衝著這一點,我也會盡力幫助她。」

  「她知道你肯幫助她,一定高興死了,我去叫她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1:08

第 四 章


  「不必了,她此刻行動都受人注意,讓人知道了反而不好,你告訴她放心,只要站穩腳步,守正不屈,自然得道多助,奸邪僻易。」

  「今天晚上你會在嗎?」

  「當然我會在,不過我不會明著跟你們在一起,只在必要時,我才會現身出來。」

  「開會時是絕對禁止外人介入的,下午開始就會加重戒備了,到時你進來恐怕不太方便了。」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就進來了,到時候我潛入會場應該不會太困難。」

  「那你就不能出去了。」

  「不出去,我等在你的屋子裡,這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我可以在屋裡陪你,你還真找對了地方,整所莊子裡,就是我這兒沒閒人來,表姐知道我的脾氣壞,怕我跟人衝突起來,所以我住的地方,不會有人來。」

  「侍候的傭人和丫頭呢?」

  「羅大哥,你以為我們在這兒享福嗎?沒有傭人,連洗澡水都是我自己去提的,院子外有個老頭兒,沒經召喚,也是不准進來的,因為我的脾氣的確壞,剛來的第一天,我就跟洪大全的人幹上了,他們巡夜居然到我屋子裡,還對我風言浪語的;被我拔劍砍了一個,洪大全自知理屈,以後才沒敢再叫人來了。」

  「他在總會中也是如此囂張嗎?」

  「這都怪攝理的一忠叔太軟弱了,處處都讓他,表姐來了之後,很發了幾頓脾氣,才算稍微好一點。」

  羅奇一歎道:「這個紅燈會是該好好地整頓一下,白妞兒自己有意思接手嗎?」

  「表姐說她絕對無此心,而且一個女孩子,要率領上萬名桀傲不馴的漢子也難以服眾,但她會整頓出一個頭緒後,再交給妥當的人。」

  「她心目中有適當時人選嗎?」

  陶靜靜一笑道:「她倒是看準了一個人,還跟我商量,我勸她別白費心思,那個人不會答應的。」

  「塞上的人我倒很清楚,她看中的人是誰?」

  「你,羅大哥。」

  羅奇沒想到這個人會是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她怎會想到我的?」

  「她說你有魄力,有膽識,也有一身好武功,在大漠上地勢熟,人情也熟,最適合擔任這個工作。」

  「我可不是紅燈會的人。」

  「那倒沒關係,表姐有九龍玉珮,她可以有權指定一個人來擔任總會主的。」

  「九龍玉珮能有這麼大的權力嗎?」

  「那是紅燈九堂共同認定的最高信符,一符在手,可以號令九堂。」

  羅奇搖頭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一個門戶的信符要大家信服它才有效,洪大全手下至少有三個堂不承認它。」

  「但還是有四個堂是全力支持的,表姐希望能把紅燈會大力整頓,使它恢復昔日的權威。」

  「那也得把洪大全的問題解決了才行。」

  「羅大哥,假如表姐把它交給你,你會接受嗎?」

  「她的九龍玉珮是先人所遺,所以才有人信服,這可不是想交給誰就交給誰的。」

  「不錯!九龍玉珮是世代相傳的,不過表姐沒有兄弟,她只有在一個條件下才將九龍玉佩轉移,那就是交給她的丈夫,所以她才選中你!」

  羅奇仍是十分平靜地道:「別開玩笑了。」

  「是真的,羅大哥,你接不接受?」

  羅奇淡淡地道:「我沒興趣。」

  「是對接掌總會主沒興趣,還是對她本人沒興趣。」

  羅奇笑笑道:「你在將我的軍呢?白妞兒人既漂亮,又溫柔,又懂事,又能幹,是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老婆,我很喜歡她,可是喜歡她就不能娶她。」

  「因為我是個浪子,我是個沒有根的浪子。我習慣於四海飄流,像我這樣的人是不適合成家的,愛一個人就不要害她,我寧可有她這個朋友。」

  「那麼對這個總會主呢?」

  「我更沒興趣了,我做事情都是興之所至,不想弄一大堆的責任放在肩膀上,更不想被一件事捆住。」

  「羅大哥,你不是一個怕負責的人。」 

  羅奇笑笑道:「你錯了,我正是一個怕負責任的人,我怕負我能力以外的責任,我更怕負那些不是我責任的責任,我可以幫你們的忙,但是我不想挑起紅燈會的擔子。」

  「如果表姐另外指定一個人,她就必須嫁給那個人了。」

  「假如這是她的責任,那也沒辦法。」

  「聽你的口氣是絕對不考慮這件事了?」

  陶靜靜的語氣中,多少有點慶幸之意,天知道她在慶幸些什麼,但是羅奇的話又使她怔住了。

  「你現在問我,我是這個答覆。不過將來的事,誰也不敢預料,說不定有一天我會改變的。」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恿思呢?」

  「沒什麼意思。也許我心血來潮,或是我捨不得白妞兒那樣一個好姑娘,答應了下來也不一定。」

  「羅大哥,我們再談一個很正經的問題。」

  「那你又找錯了,一個浪子身上是沒有什麼正經問題的,我從不跟人正正經經的談問題。」

  陶靜靜恨得牙癢癢的,但也沒辦法,羅奇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自己不也是正為他這樣放蕩不羈所吸引嗎?

  她一直膩在屋子裡,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著羅奇聊天。直到天快黑了,才依依地離開了屋子。

  莊院中已經戒備森嚴了,她一直走向開會的大廳,那兒已經坐滿了人,氣氛顯得很嚴肅。

  陶靜靜坐到白素娟旁邊低聲道:「開始了。」

  「剛開始沒多久。」

  「為什麼不找人叫我去?」

  「表妹,今天是你最後決定的日子,我倒希望你不在,因為弄得不好,就會當場動武,你不在,還可以跑出去找羅大哥求救去。」

  「局勢會這麼嚴重嗎?」

  「是的,保持中立的兩個堂,今天也改變了態度,支持洪大全了,現在他們有五個堂,佔了半數以上。」

  「我們的這四個堂呢?」

  「他們是我爹的忠實弟兄,不會變節的,可是現在洪大全的勢力已經超越了我們!」

  「分裂在所難免了。」

  「現在分裂都不可能了,人家要整個併吞我們呢。」

  「這個狗賊,我們就跟他們拚一下。」

  白素娟長歎無語,這時無尾龍洪大全站了起來道:「賢侄女,你考慮清楚了沒有?交出九龍玉珮,你仍然可以擔任副總會主的身份,那並不委屈你呀!

  白素娟沉聲道:「九龍玉珮已經沒有了約束能力,你要去了也沒有用。」

  「那要看在什麼人手中。老夫持有了九龍玉珮,仍然可以得到全體支持的。」

  一個中年漢子站了起來道:「洪大全,你別作夢,我們絕不會聽你的。」

  洪大全哈哈大笑道:「這個老夫知道。你們四個人都是白勝夫的死黨,老夫也不要你們留在會中,每個人老夫打算致贈白銀十萬,讓你們享福去。」

  「誰希罕你那些銀子?」

  「要不要在你們,反正老夫接收紅燈會是定了,你們把堂下弟子的名單交出來就行了。」 

  那中年漢子一聲冷笑道:「洪大全,你似乎忘了你是誰了。紅燈會雖然是由白大哥所首創,可是在創立之際,他也公開地宣佈過,十堂分立,弟兄們都是十堂堂主自己找來的,我們十堂堂主對他負責,手下的弟兄由我們堂主負責。那些弟兄除了自己的堂主之外,不屬於第二個人。」

  洪大全也冷笑道:「白一忠那個規定實在是狗屁,一個門戶,事權當求統一,上下分立,那還成個什麼體統?」

  那中年人道:「因為我們紅燈會不是一般的門戶幫會,我們另外還負責驅除韃虜,光我華夏的偉大任務;因此我們上下之間,不需要太多的連繫,以免萬一有個失閃,被人一網打盡。」

  洪大全道:「那是白一忠的無能,在我的手中,無須如此顧忌,我要成立一個統一而龐大的門派,所以我須知道門中每一個弟兄。」

  那中年人道:「我們不同意。」

  「關小波,這是洪某的新規定,由不得你不同意。」

  這個叫關小波的中年人怒聲道:「去你的新規定,我姓關的只認得一個白老大是總堂主。」

  「姓關的,你也認清楚,白一忠這個總堂主早已不管事了,他從白天義的手中接下總堂主的位子,不過是代理其事而已,這些年來,當家主事的都是我洪某;所以洪某的規定,就是總堂的規定,這可是事實,你們可以問他。」

  關小波將臉轉向另一個老者,沉聲道:「白老大,你出來說句話,是不是他這個總執事就能代表總堂了。」

  白一忠痛苦地道:「關老弟,問我有什麼用?天義大哥把這擔子交給我,卻沒有交給我足夠的權利。我辦事時處處受人限制,何嘗有一點自主的能力。」

  「白老大,這時候你怎能說這種話?我們一直都很支持你的。」

  「光是你們一兩個支持有什麼用?天義大哥在世時,洪大全已經掌握了一半的勢力,天義大哥一死,有一大半人都倒向他去了。」

  「你為什麼不把事情告訴我們?」

  「我告訴你們有什麼用?洪大全處心積慮要奪取紅燈會,讓你們知道了,只會引起一場火拚,紅燈會主將分潰,我受天義大哥的重托,維持住這個門戶,只有委屈求全。」

  「白老大,委屈求全也要看情形,你一直委曲,卻未能求全,姑息足以養奸……」

  洪大全哈哈大笑道:「姓關的,這一點你倒是錯怪白一忠了;這些年來,要不是他表現得還算合作,把局面維持下來,洪某早就把你們吞併掉了。」

  關小波哼了一聲道:「沒這麼容易,別的人不說,光是我堂下的弟兄,也有好幾百呢!」

  洪大全道:「關小波,你這幾百個人是否能完全聽你的,不是我要洩你的氣,你自己也該明白,你在堂口中的權威有多少,如果真要火拚的話,你能夠指揮一半的人,就已經算不錯的了。」

  關小波叫道:「老子不信……」

  白一忠卻痛苦地道:「小波老弟,別再逞強了。我在總堂中比你明白,整個紅燈會已不像開始組盟時那麼單純了,這也怪大家安逸的日子過太久,已經失去了當日的豪情與壯志了。」

  關小波還要開口,白一忠道:「小波,你也不必辯了,包括你自己在內,你的生活是否也像以前那麼單純?這十年來,你置了兩房家小,另外還養了兩個女人,每個月的開銷總在五萬兩銀子上下……」

  關小波居然紅了臉,吃吃地道:「那……都是我另外做生意賺的,可沒有侵佔過堂口上一分公帳。」

  白一忠凝重地道:「總堂從沒有查過你們的帳,你是否侵佔公帳我也不管,就算你一分都不沾,但是你做的買賣也都是利用堂口的關係才能賺錢。小波,我無意管你什麼,只是勸你一句話,當你自己也無法管好自己時,就不能再去強求別人。」

  關小波道:「那我們就這樣被人趕出去了?」

  洪大全哈哈大笑道:「沒有人要趕你走,是你自己不想留的。洪某很夠意思,還給你留了十萬兩銀子;你的那些買賣也可以繼續維持,只是堂口上的事,你不必再操心了,這倒不是洪某容不得人,而是洪某答應了一些人,是接替你們位子的。」

  關小波連忙問:「是誰?」

  「目前洪某不便宣佈,但絕對是你堂口上的人,洪某也知道各處堂口上的弟兄頗為齊心,不會弄個外人去管他們的。關小波,我要你交出名單是給你一個面子,你真要把持住不交也沒關係,但你的堂口我是接收定了。」

  關小波跳了起來道:「老子才不信,姓洪的,就算你能拉走老子一半的人手,老子還有一半的人呢……」

  他才說到這兒,忽地身子往後一仰,把椅子也撞倒了,在他旁邊的人忙把他扶起來,但見他的咽喉上插著一隻閃亮的小鋼箭,深沒入肉;他的口鼻中有鮮血流出,手還在無力地揮動著,但是很明顯的活不成了。

  座中的人一齊變色,洪大全突下殺手不足為奇,人人都想到今日之會必然難以善罷,驚人的是他殺人的手法,誰都沒看見這一箭是從那兒射來的。

  白一忠厲聲道:「洪大全,你這是什麼意思?」

  洪大全淡淡地道:「白兄請多原諒,兄弟為了紅燈會的團結,不得不採取一些激烈的手段,關小波死不肯合作,他在堂口中還有一半的影響力,要是要拿下他的堂口,兄弟勢必要發動另一半的人力拚,鬧個同歸於盡,誰也得不到好處,兄弟對紅燈會中的弟兄都十分愛惜,除去一個人,可以保全一兩百人,兄弟乃作此選擇。」

  白一忠怒道:「你殺了關小波,他的人就會歸你了嗎?」

  洪大全哈哈大笑道:「這個兄弟絕對有把握,關小波說他不侵佔堂上的公費,那是欺人之談,事實上他假公濟私,每年從堂口的公費上,侵吞了不下幾十萬兩,兄弟已掌握了十足的證據,不久即將公佈。那些證據將使他死得一點都不冤枉,他是受總堂的制裁而死,沒人會替他出頭。」 

  白一忠怒道:「死無對證,那些證據還不是由得你高興,信口雌黃編排的。」

  「兄弟做事齊在服眾,別人不清楚,他堂口下的弟兄總知道那些證據是否屬實。白兄如果不信,不妨自己去調查一下,只要有一點不實,兄弟可以為他償命。」

  白一忠還要開口,白素娟卻一歎道:「叔叔!你別再費精神了,難道你還看不出,這本就是一個做好的圈套,關小波根本就是他的人,早就商量好了,唱一出假戲,只是關小波太笨了,沒想到洪大全會拿他作犧牲而已。」

  「什麼?關小波是他的人,這怎麼可能?他是我最信任的一個弟兄,本來只是一名小頭目,就因為他忠誠可靠,我才將他提拔起來,擔任堂主的職位。」

  白素娟臉色一沉道:「叔叔是憑此而提拔人才的。」

  白一忠道:「天義大哥原任的那些堂主,都已年紀大了,或死或退,堂主是個很吃重的職務,必須要一些年輕力壯者擔任。」

  「忠叔,我問的不是這些,老成凋謝,少壯入替,是必然的。我是問叔叔對於選拔繼任者時,是以何為準?」

  「當然是以才幹,忠貞為主要條件。」

  「有沒有考慮到品格與輿操守?」

  自一忠頓了一頓才為難地道:「這當然也考慮到了,不過卻不是最主要的條件,因為我們的弟兄,大部份出身自草莽,實在無法要求得太多。」

  白素娟冷冷地道:「難怪關小波會如此了。原來紅燈會的目的只是為了大家發財自肥了。」

  白一忠窘急地道:「賢侄女,你不瞭解,紅燈會在塞外立足已十多年了,大家雖是抱著一腔熱血而來的,但人總要活下去,所以……」

  白素娟冷冷地阻止他說下去道:「夠了,叔叔,我總算對紅燈會的現狀大致有個瞭解,我覺得這個組織已非先父組成的本意忌,所以我想解散它。」

  這番話的宣佈,比關小波之死更令人吃驚,白一忠愕然地道:「賢侄女,你要解散它?」

  白素娟堅毅地道:「是的,紅燈會已淪為一個暴民的組織,不再是家師的組織,我認為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白一忠痛苦地道:「小娟,我知道你在怪我,沒有把它帶領得很好,可是你不明白……」

  白素娟道:「我明白,這不能完全怪叔叔,你為了維持這個局面,的確費煞了苦心,只是我認為整個紅燈會的風氣已經敗壞,我這一路上行來,聽見一般老百姓對紅燈會的批評,幾乎全都是怒罵……」

  洪大全道:「大小姐,你這話不公平,紅燈會弟兄對地方上的貢獻還是很大的,使他們能免於盜賊的侵擾!」

  白素娟冷冷地道:「有什麼差別呢?他們要忍受紅燈會的長期苛索,沒有盜賊的搶掠,卻有著惡霸的侵佔勒索。一般良民的生活上,並沒有好到那裡去。」

  洪大全嘿嘿一陣乾笑道:「那是原來的組織不夠健全。由我來主持後,一定會整頓紀律的。」

  白素娟道:「那有關於我們最初組會的宗旨呢?」

  洪大全笑笑道:「這自然要維持的,可是大小姐也明白,清廷方今勢力正盛,憑我們這點力量去反抗它,何異是蜻蜒撼石柱;所以我們要以立足為重,先紮穩基礎,漸求擴展,等待機會,這也就是所謂的十年生聚,十年教養。」

  白素娟一聲悲笑道:「你說的方式是不錯,只是我才不相信你還會從事生聚教養的努力,所以我決定解散它。」

  洪大全道:「大小姐,紅燈會不是你一個人的,我們大夥兒都有著一份辛勞,不能由你高興就解散了。」

  白素娟手舉九龍玉珮道:「憑我掌握這個我就有權。」

  洪大全道:「大小姐,你要弄清楚,九龍玉珮之所以能號令全會,是因為大家都尊重它為創會精神的象徵徵,但你拿它來解散全會,恐怕就沒人會聽它的了。」

  白素娟冷笑道:「我也不指望你會聽,因為你心中根本就不尊重它,但我也不會把它交給你去欺騙別人……」

  說著手掌猛地向桌上一拍,大理石的桌面上現出了幾條裂紋,但是那一塊九龍玉珮卻被震得粉碎。

  這一個舉動使得大家更為吃驚,連洪大全也沒想到白素娟會擊碎它的,所以一時呆住了。

  白一忠沉痛地道:「小娟,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呢?多少人寄望在你身上,你卻潑了他們一盆冷水。」

  白素娟沉聲道:「只要他們不變初衷,我仍然是他們的盟友,先人交下來的責任我是不會放棄的,但是這個紅燈會,我認為不值得再維繫了。」

  「可是紅燈會中還有不少忠貞的弟兄,你不能丟下他們不管了。」

  白素娟沉聲道:「我怎麼管?要我領著他們來爭權奪利,拚成兩敗俱傷,這種使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不會做。」

  「但是你也不能任由他們受人欺凌。」

  「沒有的事,紅燈會已經解散了,沒有人再能命令他們,今後全由他們自己作主了,如果他們有志於匡復大業,則莽莽的神州,很多同志,仍然可以得到很多的幫助,如果他們只是熱中名利,我沒興趣去帶領一批暴徒。叔叔,我的話已經夠明白了,九龍玉珮也已毀了……」

  洪大全沉聲道:「毀了九龍玉珮是你的事,但解散紅燈會卻不能由你一句話,我還要繼續幹下去。」

  「隨便你!只要有人支持你,你愛怎麼幹都行,只不過舊日紅燈會的一切都已不存在了。」

  洪大全冷笑道:「除了一個爛攤子,紅燈會還有什麼?」

  白素娟道:「當然有了,先父組成紅燈會,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幫會,而是糾合了一大批有志於匡復的人士,分頭作復國的努力,除了紅燈會之外還有八個秘密會社,都以那九龍玉佩為聯絡信物,憑這玉珮,加上聯絡的暗號,我們可以取得那些秘密會社的無條件支援!」

  「那你有什麼權利加以毀棄?」

  「我是持有人,我認為有必要時,就可以加以毀棄。不過你放心好了,就算你再組紅燈會,也不可能會有人找你聯絡的。」

  「你得把聯絡暗號交出來。」

  「交給你也沒有用,你已無意於此。」

  「誰說我無意於此的,我只是認為時機未至;我們應該休生養息,壯大自己,待機而動。」

  「那你先表現你的誠意好了,等時機成熟時,自會有人來跟你接觸的。」

  她朝陶靜靜打個招呼道:「表妹,此間的事情已了,我們也該走了。」

  陶靜靜一聲不響,站起來跟她準備離開,洪大全厲聲道:「誰都不許走,先交代個明白來。」

  白素娟冷冷地道:「聯絡時是以九龍玉珮為信物的,沒有了那塊玉珮,就切斷了所有對外的關係。洪大全,你不必費心了。」

  洪大全停了片刻,怒聲道:「我不管,反正你們就是不准走,無論如何要把一切都交出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1:26

  白素娟只冷冷地看他一眼,理都不理他,洪大全沉聲道:「大小姐,你別逼我絕情翻臉。」

  白素娟冷笑道:「你早已絕情翻臉了,我從玉門出塞來到此地,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次你派出的殺手攔截,洪大全,言盡於此,我的態度也表示明白了,你看著辦吧!」

  洪大全臉上的肌肉一陣跳動,想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在忍耐著,但白素娟不理他,拉了陶靜靜要向外走,洪大全猛地用手一揮,厲聲喝道:「殺!」

  殺字離口,大樑上忽地滾下一個人,全身黑衣,砰地一聲,倒地不動了。他的手中卻滾出一具圓筒形的機弩,因為觸動了機簧,不住地撲撲射出許多鋼製的小箭。

  先前殺死關小波的兇手原來是躲在樑上,難怪沒有人會發現他,因為這座大廳十分高大,而且又不透光,在廳中還要靠燭光照明,那是為了議事的隱密,但是躲一個人在上面,卻也難以發現。

  殺死關小波的鋼箭是以機簧發射的,所以才又急又沒有聲息,但這個殺手又是被誰殺死的呢?

  白素娟和陶靜靜心中都有數,那是羅奇,只有羅奇才有那麼神奇莫測的身法與劍法,一劍穿喉。

  那個殺手的喉頭還在細細地冒著血,洪大全則又驚又怒,踏著腳大叫大吼:「誰?是誰干的。」

  白素娟冷冷地道:「還有誰?自然是你安排的,關小波不就是被他殺死的嗎?」

  洪大全亂了方寸,居然接口問道:「是誰又殺了他,是奸細,我們這兒有奸細。」

  陶靜靜怒聲道:「洪大全,你才是奸細,你在樑上暗藏殺手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把反對你的人都殺死。」

  白素娟卻看著白一忠道:「叔叔,你說過你能保證在總堂之內是絕對安全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白一忠大急道:「我……我不知道,你也清楚的,我在這兒能作多大的主。」

  陶靜靜道:「白大叔,如果你不能作主,你又憑什麼提出保證?」

  白一忠啞口無言,白素娟也道:「叔叔,你實在太令人失望了。大家對你是十分信任,因為有了你的保證,大家才放心地前來開會,你居然讓一個殺手潛伏在大廳中。」

  自一忠囁囁地道:「小娟,洪大全的勢力已經掌握了大半個紅燈會。」

  「但是你也說過總組堂之中,你能完全掌握的。」

  「我……我只是能掌握大多數的弟兄而已……」

  白素娟歎道:「小靜,別去責難叔叔了,他若是真夠精明的話,就不會把紅燈會弄得一團糟了。」

  陶靜靜冷笑道:「表姐,你若是認為他糊塗,那才大錯特錯了呢!他是最懂得明哲保身的,否則洪大全怎會容他活到現在!」

  白素娟一怔道:「什麼,你說他跟洪大全是串通的?」

  「他代理總堂主,如果不是兩個人狼狽為奸,洪大全又怎會囂張若此……」

  「這怎麼可能呢?他已經是總堂主了。」

  「怎麼不可能呢?你別忘了他這總堂主是代理的;職權行使到今天為止,以後什麼都不是的。」

  「就算是我來接手,也會對他十分恭敬的。」

  「恭敬有什麼用?最多在福壽堂中領一份養老金,安享餘年而已,他要的是權。」

  「洪大全能給他什麼權?」

  「這個就不清楚了,反正總會給他一個安排的。」

  白素娟道:「叔叔,是不是這個樣子?」

  白一忠怒聲道:「這是什麼話?你怎能聽一個小丫頭信口胡言……」

  陶靜靜道:「我對你瞭解不清,但是羅大哥卻不會胡說的,他說在紅燈會中。最不可信任的人就是你。」

  「羅大哥又是誰?」

  「浪子羅奇,他跟你無冤無仇,犯不著誣陷你吧!」

  白素娟道:「叔叔,假如羅奇對你作過這個批評,你就是真有問題了,他是個很穩重的人,絕不信口雌黃。」

  白一忠怒道:「豈有此理,我是你的長輩,你反而去輕信一個外人的話,對我也懷疑起來了。」

  白素娟冷冷地道:「比較起來,我認為羅奇的話可信得多。叔叔,我雖然這些年來在家鄉足不出戶,但是對外的消息並不陌生;尤其是關於塞外的事,我只知道在塞外只有一個人可信賴,就是浪子羅奇。」

  白一忠還要開口,洪大全卻冷笑道:「白老哥,人家已經打聽清楚了,你也別再撇清了,還是承認了下來吧,反正今天已經鬧開了,大家遲早會知道的。」

  白一忠看了他一眼,默然無語,白素娟卻傷感地道:「叔叔,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我爹對你那麼信任。」

  白一忠怒道:「信任什麼?他把紅燈會交給我代理,卻又沒有真正賦與我全權,門下的弟子也沒幾個真正聽我話的,九龍玉珮又不在我手中。」

  「九龍玉珮另有作用,那是只有親人才能承繼的。」

  「紅燈會又不是皇位,難道也是世襲的?」

  白素娟沉痛地道:「九龍玉珮所賦的不是權勢,而是一項無比沉重的責任,所以爹才不交給你,他早就看出你缺乏魄力來擔此重任。」

  「他既然看不起我,我又為什麼要白白地聽他擺佈,替你們兩代做牛做馬……」

  白素娟一歎道:「叔叔,你是這樣的一個人,紅燈會弄成今天的樣子,好了,今天我已經毀了九龍玉珮,把紅燈會整個交給你們了。」

  洪大全道:「大小姐這話洪某不領情,紅燈會不是私產,不是你能交給誰的。」

  白素娟道:「對,但我退出總行吧!」

  「你從來也沒加入過,無所謂退不退。」

  白素娟道:「隨便你怎麼說吧!反正我與紅燈會最後的一點關係也切斷了,現在我只想離開……」

  「離開也沒這麼簡單,九龍玉珮是屬於紅燈會的,你得把對外連絡的方法與暗號留下。」

  「那可是我白家的事。」

  白一忠道:「我也姓白,我有權知道。」

  白素娟看他一眼道:「叔叔,你姓白是不錯,可是你這個白跟我姓的白略有不同,別人只認得白天義的白,爹去世了,人家只認得白天義的女兒,那可是你代替不了的。」

  白一忠道:「小娟,你是在逼我下殺手了?」

  白素娟道:「你殺了我都沒有用。」

  白一忠道:「殺了你的確沒用,可是今天在這兒發生了很多事,讓你們出去胡說八道就很討厭了。」

  白素娟冷冷地道:「你們不是已經控制了全部的紅燈會嗎?那你還擔心什麼?」

  陶靜靜道:「表姐,他們如果真能控制紅燈會,還要玩這些虛假幹嗎?我相信他們最多只是買動了幾個敗類而已,大部份紅燈會的弟兄都還是心懷故國,不肯同流合污的。他們這個假面具還要撐下去,所以才要殺了我們。」

  白素娟沉靜地道:「殺了我們又能塞悠悠之口嗎?小靜,回頭我們分批走,誰有機會誰就突圍出去。」

  洪大全大笑道:「誰都沒機會,洪某名叫大全,做事也是計出萬全,豈會容你們逃出生天去。」

  白素娟傲然不理,提領衝向門口,居然也有四五名漢子跟著她們,其中包括有三個堂的堂主在內。

  白一忠道:「各位老弟,你們也想脫離堂口了?」

  一個漢子沉聲道:「白一忠,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把你看成個人過,你是塊什麼材料,我們還不清楚?以前是為了有先總堂主的遺命,我們才對你客氣幾分,現在你露出了真面目,我們總不成也跟著你當奴才。」

  洪大全道:「三位,白素娟已經解散了紅燈會,你們這個堂主也跟著取消了,只要三位跟兄弟合作,兄弟保證各位的地位仍然如前一樣。」

  那漢子沉聲道:「大小姐雖然解散了紅燈會,我們卻沒有忘記本身的責任,所以我們仍然追隨她。」

  白素娟忙道:「各位叔叔不必如此的。」

  那漢子道:「大小姐,紅燈會中不全是喪心病狂,欺宗滅祖之徒,紅燈會也不是他們幾個人就能代表了的,不能交在他們手中去胡搞一通。」

  白素娟道:「這位叔叔……」

  「屬下陳大忠,紅燈第七堂堂主,主管天山北路萬通牧場,捕馬、牧馬、養馬,完全是規規矩矩做生意,從沒有欺壓良民的事故,屬下自律很嚴,也不容許有這種情形發生。」

  另一個漢子道:「屬下牛本初,紅燈會第八堂堂主,主管塞外的皮草與藥材生意,也是規規矩矩的行業。這一位是沐世光兄,隸屬第九堂,他那一堂也是做生意,專門從事布匹、食鹽及一切民生用品的買賣,跟牧民們交易,我們這三個堂的弟兄都是可信賴的。」

  白素娟感動地道:「多謝三位叔叔,總算在紅燈會中還留下了三塊乾淨土。」

  陳大忠一歎道:「堂口上的事我們也聽說了,的確有些堂口鬧得太不像話,但那都是白一忠代理以後的事。先總堂主在世時,弟兄們都能潔身自愛,頗受一般民眾愛戴的,所以小姐也不必太灰心。」

  白素娟一歎道:「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我這一路行來,得知一般老百姓口中對紅燈會的印象後,深深有個瞭解,這個組織是不允許再存在了。」

  陳大忠道:「那我們就另起爐灶再干,反正我們這三個堂的弟兄不能就此散了,大小姐也不能丟下我們不管。」

  白素娟道:「那當然不會的,素娟雖然忍痛碎佩,解散了門戶,但是也經過深慮,只要是不變初衷的忠貞弟兄,白素娟總會對他們有個安排的。」

  陳大忠道:「好,那我們就到葉爾羌城去。那兒是屬下的莎車,沐世光的堂口在那邊,弟兄最多,也不怕洪大全的勢力,我們可以商量重組的事。」

  洪大全冷笑道:「那有這麼容易?以前你們能夠安安穩穩地在那兒做生意,完全是紅燈會的庇護,現在若沒有洪某的點頭,今後恐怕寸步難行。」

  陳大忠也昂然地道:「洪大全,我就不信你能只手遮了天去,別看著紅燈會被你鬧得烏煙瘴氣,但我自信我們那三處堂口你插不進手去。我也放句話,今後天山南北兩條路上,只要再有人敢打著紅燈會的幌子招搖就算你有種。」

  他們簇擁著兩個女孩子,慢慢地向門口移去,白一忠急了道:「洪兄,這三處堂口大概佔了本會一半的人數,如果他們搗起蛋來,的確很討厭。」

  洪大全哼聲道:「白老大,他們原該是你負責的。」

  白一忠道:「不錯,我是答應過負責,可是我也要求過慢慢來,等我抓住他們後再著手的,你偏要等不及,老早就擺出你太上皇的架勢,弄得我也掀了底。」

  「你已經弄了十年了,也沒抓住一個人,可不能再叫你慢慢磨了;尤其是今年你代理到期,要交給白素娟那個小丫頭了,往後你更成不了事,不如看我的吧!」

  語畢沉聲朝陳大忠等人道:「三位,我給你們最後的機會,好好地留下來,否則你們後悔就來不及了。」

  陳大忠給他的答覆只是冷蔑的一眼,繼續向門口退去洪大全撮口打了個忽哨。

  那一列人才退出門口,來到廣場,忽然四面都湧出了人群,個個都是張弓弩箭,圍住了他們。

  洪大全跟著出來冷笑道:「你們走得了嗎?我只要一聲令下,你們就成了幾頭刺蝟了。」

  言下十分得意,因為陳大強等人都停下來了。他們看出了危險,在亂箭齊射之下,想逃出去的可能太渺茫了。

  白素娟歎了一聲道:「三位叔叔肯聽我一句話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陳大忠搖頭道:「大小姐,沒有用的,洪大全不是傻瓜,我們現在回頭已太遲了,他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落在他手中,說不定真把我們的基業一手斷送了。」

  牛本初也道:「是的,他扣下我們堂口上的弟兄投鼠忌器,很可能會被他們慢慢地吞併掉了,我們護著你殺條血路出去,衝得過就沖,衝不過就把命擱下,堂口上的弟兄自然會替我們報仇的。」

  沐世光更是慷慨激昂地道:「對,衝殺出去,只要能使小姐安然出去,帶著弟兄們再向這批王八蛋討回血債,我開路。」

  他一擺雙刀,領先向前衝,陳大忠和牛本初各握兵器,翼護在兩側,情形已不容白素娟和陶靜靜等,也只有咬牙向前衝了。

  那些箭手們不待吩咐,箭發如雨,隨行的幾名漢子都紛紛中箭倒了下來。

  但是陳大忠、牛本初和沐世光畢竟了得,他們的兵器飛成了二片光幕,居然擋住了如蝗的飛箭篩,慢慢地逼近最前列的箭手;他們一見弓箭無效,都拋落了手中的弓弩,拔出了佩刀,作第二輪的攻擊。

  這些大漢的弓強箭急,但他們的刀法卻更凌厲,反而把人都擋了回來。牛本初還受了傷,誰也沒想到這批箭手的武功竟也高得驚人。

  又拚鬥了一陣,陳大忠與沐世光也都負了傷,雖然他們都砍倒了幾個人,但那批漢子有數十人之多,個個悍勇無匹,看來他們是絕難有希望了。

  就在這時候,忽而人影一閃,一道塞芒遏在洪大全身畔,一枝長劍比在他的咽喉上,那是羅奇,沉聲道:「叫他們停止攻擊。」

  洪大全怔了一怔,剛要開口,羅奇又沉聲道:「少說廢話,快下令停止攻擊。」

  劍尖又刺進一點,疼痛的感覺使洪大全別無選擇,撮口又打了一聲忽哨,打鬥立刻停止了。那些漢子們收刀退後,卻沒有放棄包圍。

  羅奇沉聲道:「再叫他們退後,讓出一條路來。」

  洪大全道:「浪子,這是我紅燈會的家務事,你最好別插手,外人介入門戶之爭為江湖大忌。」

  羅奇冷笑道:「我不跟你說廢話,你放不放人?」

  洪大全考慮一下,攤開雙手苦笑道:「羅奇,你也常跑這條路,行情很熟,應該知道我紅燈會中沒有這麼多的好手,這些人是借來的,他們未必會聽我的話。」

  羅奇冷冷地道:「我知道,他們是京中特使索倫貝子的護衛,專門派來幫助你接掌紅燈會的。」

  洪大全的臉色大變,陳大忠立刻叫罵道:「好啊!洪大全,原來你跟朝廷的鷹犬有了勾結,早就把紅燈會出賣了,你是漢奸走狗。」

  洪大全聳聳肩道:「朝廷看中了紅燈會,特遣專使來招安,我們這點力量跟朝廷作對,無異是以卵擊石,只有識時務以明哲保身了。」

  陳大忠還要罵他,羅奇已經道:「陳堂主,目前不是爭口舌的時候,你們還是以脫身為上,離開這是非之地為要,洪大全,我叫你放開一條路……」

  洪大全道:「你既然知道他們是索倫貝子的護衛,就該明白我是否有號令他們的權力,

  你殺了我都沒用。」

  羅奇道:「殺了你沒用,殺了索倫有沒有用。」

  洪大全一驚道:「你們……」

  羅奇抬手一指道:「你看好了!」

  遠處的一棟小樓上,又出現了三條人影,那是沙漠鼠沙老五和胡狼郝方——羅奇的一對助手。

  他們兩個人用刀子押著一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遍體羅綺,此刻卻十分狼狽,雙手被反剪綁著,脖子上架著兩柄鋼刀。

  洪大全自然是認得那個年輕人的,臉色大變道:「你們若是傷了索倫貝子,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羅奇冷冷地道:「我們不會殺他,但你若再不下令讓路,這位貴賓就保不住了,那責任可要你負。」

  洪大全看看那棟小樓,又看看白素娟等人,最後一咬牙道:「放就放,羅奇,你記著,你劫持了特使,今後你大漠上將寸步難行。」

  羅奇微微一笑道:「那是以後的事,大家走著瞧好了,現在我要你放人。」

  洪大全只有伸手在腰間取出一塊金牌,高舉起來道:「讓路,放他們離開。」

  那群漢子自然也看見了小樓上被挾持的人了,顯然無言退後,羅奇這才道:「白妞兒,出去後找到馬匹,立刻離開,最好是離開大漠……」

  白素娟道:「不,我不能離開,大漠上還有一批我爹忠心的弟兄,我不能離開他們,我要到葉爾羌去。」

  羅奇想想道:「那也好,葉爾羌是回城,是牧民們的天下,朝廷的大軍還不至於開過去,先避避風頭還好。」

  「羅大哥!你呢?」

  「我自然有辦法脫身,這個地方還困不住我。」

  「我知道,我是問你以後,你到葉爾羌來嗎?」

  「我是浪子,四處飄泊無定,說不定我會去看看你。」

  「好,我在葉爾羌等你,謝謝你,羅大哥。」

  一行五個人,匆勿地離開了,沒多久,遠處揚起了蹄聲,他們總算脫險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1:46

第 五 章


  葉爾羌分為回城與漢城兩部,是古莎車國的都城。不過古時的兩城諸邦,多半是一城一都,旁邊還帶些小城鎮而已。

  朝廷在葉爾羌漢城設有莎車縣治,那只是象徵性的。縣衙中除了一位縣太爺是朝廷委派的之外,衙役,師爺,都是紅燈會中的人,這個城等於紅燈會的天下。

  葉爾羌河西岸還有個回城,名義上是莎車縣治,但是卻由回部的幾位王公共管著;居民也以回民居多,一些回族諸部的旁支王族,放棄了遊牧生活,在葉爾羌河西定居,率領了部份族民,形成了另一個生活體系;但他們在經濟上仍是仰賴著紅燈會,除了牲畜毛皮之外,他們其他的生活必需品還靠著紅燈會供應。

  羅奇是單人匹騎來到紅燈會的第九分壇,那已經是伊犁之會後的一個多月了。

  他報名請見的是白素娟,但第一個出來迎接他的卻是陶靜靜,她像頭黑燕子似的飛了出來,一下子撲到羅奇身邊,雙手緊握住他,激動地道:「羅大哥,你可來了,可把我們給想死了。」

  羅奇卻仍是那副吊而郎當的樣子:「佳人有約,那怕是龍潭虎穴,刀山劍海,也擋不住浪子的。」

  陶靜靜的臉紅了一紅道:「羅大哥,別開玩笑好不好?我們是真的為你擔心,那天你是怎麼脫身的。」

  「這還不簡單,我們架住那個索倫貝子,跑出二十里後,把他往下一丟,輕輕鬆鬆地就離開了。」

  「洪大全他們肯輕易罷休嗎?」

  「他不肯也沒辦法,索倫貝子是朝廷的特使,他們總不能不顧他的安全。」

  「那個鬼傢伙有這麼重要?」

  「不錯,他是皇帝的親侄兒,他的老子忠親王寶忠是大內侍衛密探頭子,兼掌宗人府,他此刻是西路行略特使,回疆的三個將軍都受他的節制,身份十分重要。」

  「那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這個殺不得,一個貝子已經夠顯赫了,何況他此刻的身份,萬一有個意外,回疆的三個將軍為了職責所關,必將盡出所屬,對紅燈會展開掃蕩,你們能抗受嗎?」

  沐世榮怔住了,陶靜靜不服氣地道:「其實他們現在也可以這麼做的,那個索倫貝子既然有權節制三軍,為什麼不乾脆下一道手令呢?」

  「他不敢,皇帝不准他這麼做,因為這一來的後果難以預測。天下我師並不止邊廷一處,如果朝廷殺戮太過,很可能會激起天下大變,朝廷縱然擁有百萬大軍,也抗不過天下億兆憤怒的漢家子民,朝廷也不敢冒這個險。」

  陶靜靜興奮地道:「我們一死能有這麼大的效果嗎?」

  「假如大家安份守己地過日子,朝廷的大軍相加的話,其他的人知道做順民也難逃一死,就會起而抗爭了。假如你們先殺了特使,則是你們先有了造反之意,朝廷再發兵征剿,影響就小得多,同樣一回事,由於發動的時機不同,影響就不同了。」

  陶靜靜一歎道:「那就不能輕動了,我還以為我們一死真能有這麼大的效果呢!那倒是不妨一死。」

  羅奇譴責地看了她一眼道:「黑妞兒,你這種思想很要不得!就算你們真有這麼大的影響,你也不可以試。你知道如此一來,要死多少人,即使每個地方的義師全都發動了,征戰一起,以百萬義軍拚掉百萬清兵,卻至少要賠上百萬的百姓,那是多大的殺劫。」

  陶靜靜道:「能夠恢復河山,這是值得的。」

  「值得什麼?縱有萬里江山,卻沒有人了,那又有什麼用,現在雖然是異族入主天下,卻也不能把江山搬到關外的白山黑水去,漢家百姓,仍然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

  「可是我們是在異族的統治下生活。」

  羅奇道:「那又如何呢?老百姓的生活會比前明的時候更苦嗎?我沒趕上那個時代,可是從一些故老和前人留下的筆記中也談到了,朝政腐敗,奸倭當道,苛政苛稅,盜賊橫行,天災頻仍,民不聊生,跟現在完全不能比。」

  陶靜靜橫起來道:「那麼羅大哥認為我們的奮鬥完全沒有意義了?」

  「也不是這麼說,大好河山,總是要收復的,問題在於收復之後,交給誰去掌理,你們紅燈會中有治理天下的人才嗎?有能為生民造福的大英雄豪傑嗎?」

  陶靜靜白了眼睛,回答不出來了,羅奇道:「不僅你們這兒沒有,那些義師中也沒有,我有幾個有心的朋友,他們曾經遍訪天下義師首領,所得到的結果,卻是無限感慨,他們的看法認為其中大部份是心切復國的志士,心性可敬;可是他們卻沒有一個對復國後的建國有過計劃,還有一小部份則是急功好利之徒,如果把天下交給這些人,則更是把老百姓推向火坑了。」

  沐世光道:「羅大俠的問題太大了,我們確是沒考慮過,也沒打算過;因為我們都沒有為本身的富貴利慾打算過,如果大業有成,我想一定會有人出來負那些責任的!」

  羅奇莊容道:「這不是做事的態度。我們既然拚著生死性命,爭回的河山,就應該把它交給一個可靠的人去治理,這不但是我們的責任,也是我們的義務與權利。」

  沐世光道:「我們有這麼大的權利嗎?」

  「每一個人都有這種權利的,為天下擇明主,是亂世中人的責任和權利。」

  沫世光道:「能由我們作主嗎?」

  「為什麼不能?我問你,假如一個不肖之徒,倚仗盛勢而有了天下,作賊生民,我們是否因為他是漢人而姑息他,讓他為害百姓去?」

  「那自然不能,我們會盡全力去推翻他。」

  「這就是了,可知天下歸漢,固是我們的理想,但也要擇人而事的。」

  「可是我們又將如何選擇呢?」

  羅奇想想道:「這是一個問題,但也不是很難解決。像現在這樣,許多義師都是各自為政,根本是成不了事的,聚集個三五千人,也很難與正規的大軍作對的,很快就會被人個別擊破。大家只有耐下性子,守待時機,等到時機成熟時,自會有一兩位有作為的人出來,登高一呼而得四方響應,集合群力後,再有計劃地驅逐異族,還我河山。」

  白素娟欽折地道:「羅大哥的話是對的,所以我一直不主張採取太激烈的行動。陳大忠和牛本初兩位叔叔可能對我很失望,認為我優柔寡斷,無意進取……」

  沐世光道:「他們是沒有聽到羅爺的這番大道理,所以才有點想不開,不過他們對大小姐的忠貞擁護,卻是毋庸置疑的,等屬下把這番道理對他們曉諭後,他們自然就明白大小姐的苦心了。」

  白素娟道:「他們對我不諒解也沒關係,我是個女孩子,本來就魄力不足,見解也不夠深遠,負不起這個責任,也不適合擔任這個總指揮的工作……」

  沐世光道:「大小姐這麼說,屬下等就無地自容了。陳大忠與牛本初內心對大小姐還是十分尊敬的,只是態度上略為激進一點,這是他們的本性粗豪之故……」

  羅奇一歎道:「這也是江湖人難以成事的原因,江湖人雖有一腔熱血可用,但桀傲成性,自以為是,不肯服從,他們是很多很堅強的小團體,卻無以發展成軍,似難以成大器。」

  陶靜靜又不服氣地道:「明太祖也是從江湖人爬起來的,還有一位平民皇帝漢高租,也是掘起江湖,終成大業。」

  「不錯,但這兩位皇帝成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大殺功臣,把自己的江湖夥伴付之一殺,因為江湖人絕非治國之材。」

  陶靜靜尖刻地問道:「羅大哥,你是不是江湖人呢?」

  「我是!而且是個道地的江湖浪子。」

  「那你為什麼要插手紅燈會的事呢?」

  「基於江湖道義,我不想看你們被別人陰謀陷害。」

  「可是你卻認為我們事不可為?」

  「你們本來就難以成事。」

  「那我們也不希罕你的幫助,因為你只會洩我們的氣,打擊我們的士氣。」

  白素娟立刻道:「表妹,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陶靜靜道:「我說的是真心話,他救了我們,固然可感,可是他要我們放棄本褒,去做異族的順民。」

  羅奇莊容道:「黑妞兒,復國大業是一項神聖的責任,不是小孩子辦家家酒,尤其是身為領導者,動輒要影響幾千個人的生死安危,今天是你說這種話,我可以不跟你計較,要是白妞兒說這種話,我就給她兩個巴掌了。」

  陶靜靜發了脾氣之後,自己也後悔,覺得自己的話太重了一點,沒想到羅奇居然給她來上這一頓,一時羞怒俱發,淚水盈眶,厲聲道:「羅奇,你是國賊漢奸,在伊犁,你出入將軍衙門無禁,誰知道你是什麼身份。」

  羅奇平靜地道:「我是正一品布衣者百姓的身份,我能在伊梨將軍府出入無禁,是因為我跟伊犁將軍有交情,他的家小在啟程赴伊梨的途上,遇到盜劫,是我救了他的妻子兒女,而且在他到任之後,你們紅燈會的人曾派刺客去行刺他,又被我救了一次……」

  沐世光一怔道:「有這種事嗎?」

  「人是洪大全派去的,他早跟索倫貝子有了連繫,伊犁將軍塔其布卻是朝中恭親王的門生,跟索倫貝子的父親忠親王是敵對體系中的人,洪大全刺殺塔其布是受了忠親王的指使,幫助忠親王奪權,不是為了民族大義,我這個答覆能使你滿意了嗎?」

  「塔其布是韃子的將軍,他被殺與否,關你什麼事,你幹嘛要救他?」

  羅奇目中光芒一閃道:「漢人是人,滿人也是人;我要先做人之後,再做漢人。我做人的次序是:人,江湖人,最後才是漢人。你的看法也許不同,會把漢人放在前面,但是你必須先做人,如果你堅持要把做漢人的次序列在做人之上,那你就與禽獸無異了。」

  這句話罵得太重,陶靜靜再也無法忍受下去,她厲聲叫道:「我是禽獸,你是漢奸,國賊。」

  羅奇卑夷地看了她一眼,根本不再理她,只是向白素娟道:「白妞兒,索倫貝子這次進入回城,除了他本身的護衛之外,又從酒泉,敦煌等地調集了十幾名好手,而且還很可能利用哈山王公,藉漢漠回衝突來對付你們。希望你們能冷靜地應付。」

  白素娟一怔道:「他要利用回部來對付我們?」

  羅奇道:「整個回部是無法利用的,但葉爾羌回城中的幾位王公都是在本部中不得志的,很可能想藉忠親王的勢力支持達到在本部的控制權,也很有可能受他的利用。」

  沐世光憂慮地道:「羅爺分析得不錯。大漠上的回人對清廷的事不太買帳,而且對清廷還懷有一點仇視的心理,所以我們在塞外才能立足,因為我們一直跟回族各部都保持良好的關係,不過葉爾羌回城中的那些王公卻不同,他們在本部略有點勢力,不見容於當權者,等於是被放逐出來的,索倫貝子若是利用這些人來跟我們作對,倒是十分麻煩的事。」

  羅奇點點頭道:「所以你們不能太衝動,假如起了衝突,最好先忍一忍,然後向他們的本部去交涉,由他們自己來鎮壓,千萬不能直接衝突,否則爭端一生,有理也變成無理了。」

  白素娟道:「這是怎麼說呢?」

  「回部的人生性好戰而護短,可蘭經典中最重血緣,他們奉行的一個準則就是血濃於水,儘管回城中的人跟他們不太投機,卻仍是他們的同族弟兄,如果在衝突中,有他們的族人被殺,那就沒有道理可說了。」

  「這麼說,如果他們要殺死我們,我們也不能反抗了。」

  羅奇道:「也不是這麼說,伊斯蘭的教徒崇尚勇武,他們對於不屈服的敵人也十分尊敬的。我告訴你們一個處理的原則,小怨小憤不妨忍耐,一定要付之一決時,最好不要私下為之,在公開的場合下,向對方挑戰決鬥,這樣就不會引起大規模的種族糾紛了。」

  白素娟點點頭道:「好的,羅大哥,謝謝你的提示,我來到此地後,對回人的習俗性情也作了一番研究,我會通知紅燈會的兄弟注意這件事的。」

  羅奇笑了一笑道:「白妞兒,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我相信你會慎重從事的。索倫貝子這次來到邊塞,名義上雖是為了你們,實際上卻是來擴展他們父子的私人勢力的,我是通了塔其布的路子,叫他秘密地寫信給他的老師恭親王,在朝廷上設法阻撓他的野心……」

  陶靜靜尖刻地道:「我們竟要靠韃子的朝廷來保護我們了,那算是什麼?」

  羅奇莊重地道:「那是在亂世中求生存的手段,目前我們是一枚雞蛋,只有一層很脆的殼來保護自己,無法去跟石頭硬碰的;只有靜靜地躲在石頭縫中求生,靠石頭來保護著不被蛇鼠所吞,等待有一天破殼而出,羽毛豐滿了,那時才可以站在石頭上振翅高鳴。」

  白素娟道:「羅大哥這個比喻太好了。」

  「好什麼,最多也不過是站在石頭上叫幾聲而已,石頭還是石頭。」陶靜靜又橫起了眼睛說著。

  羅奇正色道:「你所爭的不過是一個上下的地位而已,那已經很夠了,難道你還想把石頭搬起來,連根剷除嗎?那你就得像一頭大鵬鳥,以拔山之力,抓起那塊石頭來,把石頭丟進海中才行。」

  「假如我們的力量夠了,怎知不能做一頭大鵬?」

  羅奇微笑道:「好,你的志向不小,只不過我是個平凡的人,能力太小,充其量也只能做一頭叫醒天下的雄雞,我沒有垂天之翼,也沒有奮翅千里的志向,要問我的方法,我也只能提供一雞之愚,我想現在該告辭了。」

  白素娟看了他一眼才道:「謝謝你,羅大哥,我送你出去吧!」

  她默默地伴隨著羅奇走到門口,才低聲道:「羅大哥,你別跟表妹一般見識,她只是任性胡鬧而已。」

  羅奇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她只是跟我個人過不去,怪我太看不起她。不過,白妞兒,我也向你提一聲警告,你們現在的處境很壞,有一個任性胡鬧的人居間起哄,是很危險的事。」

  白素娟道:「我知道,我會約束她的。」

  「問題是你約束得了嗎?」

  白素娟苦笑一聲道:「她來到此地後,也常跟我鬧彆扭。使小性子,不過大家都知道她的毛病,沒有人會聽她的,所以她也胡鬧不出什麼名堂來。」

  羅奇要開口,卻沒有說出什麼來,白素娟已經覺察了,輕歎一聲道:「如果是在關內,我就趕她回去了,可是現在卻沒辦法,天山西路被洪大全把持,北路雖是在我們的控制中,我也不敢放她一個人走。」

  羅奇也只有歎口氣道:「你自己多小心肥!我在回城中探聽消息,有動靜我會再通知你們的。記住,告訴你手下的弟兄們,千萬要忍耐,別私下起衝突……」

  他在門口擺擺手,消失在人群中,白素娟倒是惆悵了好一陣子,才沉重地回到屋裡,沐世光還在等她,陶靜靜卻不見了,白素娟道:「表妹呢?」

  「一個人氣鼓鼓地到後面去了,大小姐,表小姐是怎麼回事?她好像跟羅爺有過節似的,這可太不應該了,羅爺幫了我們那麼多的忙,她居然還不信任羅爺……」

  白素娟輕歎道:「這個丫頭又犯上性子了,她心裡喜歡羅大哥,可是羅大哥沒把她放在心上。」

  「那也不像呀!他們剛見面的時候,還手拉手很親熱似的,不像是有什麼過節呀?」

  白素娟歎道:「浪子遊戲人間,尤其是在男女之間,他更是放浪形骸,不拘禮嫌,他對任何女孩子都是隨隨便便的,所以他對表妹如此,只是表示他看表妹跟別的女孩子一樣,並沒什麼特別……」

  沐世光道:「屬下又不懂了,他如果對那一個人物特別,又是什麼樣子?」

  「這個我也不知道了,我也沒看見過他對誰特別呀!」

  但是沐世光卻靈通一透,隱約已有感覺。

  羅奇對白素娟就不一樣,雖然在稱呼上,他叫她白妞兒,叫陶靜靜黑妞兒,似乎並無差別,但羅奇對白素娟說話時,都是規規矩矩的,從沒開玩笑。

  看起來兩人之間,似乎很生疏,但是他對紅燈會的事十分熱心,寧冒萬險來幫助她們,這絕非是為了江湖道義,而是一種特別。

  白素娟在地位上是沐世光的主人,而且這個女孩子外表上平易隨和,卻充滿了智慧與莊嚴,使人不自而主地萌起恭敬之心,實在不是陶靜靜能比的。

  就是她的容貌,也比陶靜靜美得多,羅奇對她煩心,也不是奇怪的事。

  沐世光雖然想到了羅奇特別的對象了,卻不敢說出來,唯恐對白素娟有所冒瀆,他只是憂慮地道:「刻下局勢如此險惡,表小姐卻一意孤行,實在是很麻煩的事。」

  白素娟也一歎道:「我也是為此而傷腦筋,舅舅和舅媽就是這一個女兒,他們老兩口兒是紅燈會的大功臣,身殉會中,我感到欠她很多。」

  沐世光道:「是的,表小姐在會中很得人緣,很多弟兄對她都十分崇敬。」

  「是嗎?我倒不知道有這情形。」

  「她的言詞激昂,憂國之心比誰都切,很能振發士氣,會中年輕弟子都對她十分崇拜。

  」

  白素娟道:「難怪她今天言詞十分犀利,我還以為她是故意跟羅奇唱反調呢!想不到她平素就是如此了。沐叔叔,你該早告訴我的。」

  沐世光道:「這很重要嗎?自從伊犁脫險出來,我們算是跟南路分了家。現在大家管我們叫北路,把洪大全那一票人叫成南路。雖然大家都採用了紅燈會的名義,但是南北壁壘分明,表小姐能夠激勵人心,屬下以為是好事。」

  「激勵人心固然是好事,但不適合此時此地,因為我們的力量太單弱,揭竿而起,萬難成事,固守本份,待機固本,才是上上之策,羅大哥分析得很清楚!」

  沐世光道:「是的,屬下明白,幾個老成持重的人也明白,只是那批年輕人沒有這麼好的耐心,他們有一腔熱血,恨不能轟轟烈烈的幹一番。」

  白素娟笑道:「我明白,生不能見九洲同,這是每一個志士的憤慨,但也要看清事實,這時候若是過份地表示態度,只會引來危險,清廷在邊道一地,就立有三位將軍,十幾萬精兵,一旦引起了朝廷的疑慮,發兵征剿,我們這幾千人是無法抵擋的。」

  沐世光道:「這一點屬下倒不擔心,朝廷的十幾萬大軍,一半是用以防止羅剎入侵,一半則是鎮壓回部,不可能用來對付我們的。」

  「這只是表面上的看法,深入一想,卻又不盡然,尤其是最近兩年,西北的羅剎人並沒有什麼特殊動靜,回部的人也較為安份,朝廷卻增兵兩萬,擴充邊師,這分明是用來鎮壓我們的。尤其是最近,紅燈會一分為二,南北壁壘分明,我們的力量減少了一半,假如我們再不知警惕,朝廷這新添的精兵,正好名正言順地對我們展開清剿。」

  沐世光悚然一驚,白素娟道:「所以我們要特別謹慎,千萬不可太激烈的言行,造成朝廷計伐的借口。」

  沐世光道:「是,屬下一定警告所屬弟兄,小心言行。」

  「尤其要注意,千萬不要多生事端,跟回人衝突起來,那樣一來,我們兩面受敵,連容身之處部沒有了。」

  「是的,屬下一定特別注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2:04

  白素娟一歎道:「還有,就是要注意表妹的行動,看她的樣子,好像是跟羅大哥別上勁兒。說不定會故意鬧點事來掀起變化的。」

  「表小姐不會這麼不懂事吧!」

  白素娟道:「希望她不會,可是我實在擔心,因為她並不是一個真正心存故國的人,當家中的時候,她甚至還跟我抬過槓,說前明朱家子孫不肖,把江山弄丟了,卻要我們這些老百性去討回來,她認為很不合理。」

  「我們要國復的是我華夏的江山,不是明室朱家的天下,朱家的人早就死光了,雖然有的義師還招著幾個朱家的後人支裔做幌子,但前明已失人心,沒多少人響應,以後就沒人提了。」

  「我之所以提出這一點,不是要爭什麼民族大義,只是告訴你,表妹不是一個心存故國的人,她不是為了春秋大義,而是為了她自己。她氣羅奇看不起地,要做點事情出來,所以我才感到不安。」

  沐世光道:「是,是,屬下會把那些特別激烈的弟子召集起來,好好對他們曉諭一番,讓他們明白道理。」

  「那你就快點進行吧!實在你說不過他們,不妨把人帶到我這兒來,由我來告訴他們,這可是急事。」

  沐世光答應立刻就去辦,而且也急急地去了。

  白素娟卻一個人發了一陣呆,在室中找了一本心經,更燃上一盤線香,喃喃地誦讀經文,她的心情也漸趨平靜,進了一個幽靜高遠的境界。

  可是她的預料沒有錯,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陶靜靜不僅是鬧了事,而且還把哈山王公的世子——哈都王子殺死了。

  事情發生在漢城中的天外天酒樓,那是紅燈會在這兒所設的生計之一。

  陶靜靜一個人在天外天的樓上喝悶酒,哈都小王爺恰好也在樓上跟幾個手下用酒菜,他是這一家酒樓的常客,吃飯都是掛帳的,一年兩次,由酒店向他的老子哈山王公算帳,因此,他每次給的小費都很大方,是很受歡迎的顧客,店裡上上下下都跟他不錯。

  今天他喝了一點酒,在回教的規矩中是不准喝酒的,哈都小王爺才每次溜到漢城來喝,哈山王公也就眼開眼閉地裝著不知道,而且酒樓中去收帳時,只說飯菜錢,從沒一筆酒帳的。

  哈都小王爺有點酒意後最喜歡鬧事的,最糟的是他不認識陶靜靜,居然叫人把陶靜靜架到他的包廂中去陪他喝酒,這下子陶靜靜發了火,在她能夠自由行動時,抽出了哈都小王爺的腰刀,給他肚子上就是一刀。

  這一刀深中要害,哈都小王爺跳了幾下就死了。

  他的手下自然不甘罷休,圍上前拔出兵器要殺她,陶靜靜奮勇抵抗,她的武功不弱,居然被她殺死了兩個。

  紅燈會中一些年輕的弟子聽說陶靜靜被侮辱了,氣沖沖地找了來時,哈都已經被殺,陶靜靜形勢危急,他們一擁而上,又把其餘四名手下殺死了,只逃走了兩個人。

  白素娟聽了報告後,十分著急,連忙跟沐世光趕到天外天,陶靜靜還在那兒,衣衫零亂,上襟已經被扯破了,可見她的確受到侮辱的。酒店的夥計也證明陶靜靜是硬被架進哈都的客廂的。他們怕鬧起事來,才趕緊報告了掌櫃,召了一批人來搶救陶靜靜的,結果造成了七死兩傷。

  白素娟冷靜地聽完敘述的經過,才沉聲道:「表妹,你老實地說,事情經過真是如此嗎?」

  陶靜靜叫了起來道:「表姐,他們把我架進屋子裡,那個混帳的哈都要我脫光衣服跳舞給他看,我自然不肯,他就用強要扯爛我的農服,現在是我稍微還穿得整齊一點,剛才在拚斗時,我的樣子還更為不堪呢!你可以問那幾個來救我的弟兄們。」

  一個年輕的弟子立刻道:「是的,大小姐,這批王八蛋的確該死,弟子們上來時,表小姐被六條漢子圍住了砍殺,她那時只有上身掛著半件破小襖,連腳上的靴子都被他們脫掉了。」

  他說話時仍是義憤填膺,可見情形不假。

  沐世光歎了口氣道:「假如真是這個情形,咱們站在理上,倒是不怕他們,漢回之間雖是風格不同,但是有一項共同的大罪,就是侮辱婦女,犯上這一條的必死無赦,咱們殺了人也不犯法。」

  白素娟道:「這個哈都以前也是如此嗎?」

  沐世光道:「他酒後一亂性,就會胡鬧,有時召幾個胡妓在廂房裡脫光了跳舞也是有的,有一兩次也鬧到漢人的頭上,不過只是對賣唱的歌妓而已,事後他賠了一大筆銀子,對方也接受了,所以沒鬧出大變故。」

  「他從來沒對良家婦女胡鬧過?」

  「這倒沒有,那是犯大忌的,他也不敢,尤其是在漢城,他沒這麼大的膽子,這次不知怎麼昏了頭?」

  白素娟長歎了一口氣道:「事情真是如此,我們還有理可說,但是對方是否會接受呢?這是我們的一面之詞!」

  「對方有兩個人逃回去了,他們自然會證實的。」

  「問題是那兩個人會照實說嗎?」

  「這個倒不怕他們捏造事實,因為作證時,他們必須對著可蘭經發誓,回人對經典十分敬畏,絕不敢作偽證的。」

  「那兩個人有人認得嗎?」

  這一問大家都傻了眼,沐世光道:「被殺死的這七個人,的確是哈都和他的六個手下,但逃走了兩個人,只知道他們穿了回裝,卻沒人認識。」

  「回城中的回人你們都認識嗎?」

  「雖不敢說十分熟悉,但多少總見過的,尤其是常到漢城來的人,幾乎個個認識。」

  「那兩個人會不會是漢人呢?或者是滿州人?」

  一名弟子道:「這倒不太清楚,不過那兩個人的武功很高,咱們十幾個人都攔不住他們,反而倒叫他們砍傷了幾個,還是叫他們給逃了。」

  沐世光道:「大小姐,你怎麼會想到是滿州人呢?」

  「我怕他們是索倫貝子帶來的護衛!」

  沐世光道:「回城中的人雖然梟勇好鬥,卻沒什麼高手,能夠把我們年輕弟子殺傷的,卻絕對是好手,大小姐,恐怕你猜得很對。」

  白素娟歎道:「假如是我猜對了,事情就嚴重了。索倫貝子把他的手下喬裝成回人,伴著哈都前來,是故意滋生事端的,唆使哈都在此鬧事,又故意讓他被我們殺死,他們這一跑回去,還不是由得他們妄加黑白去。」

  這一說大家都變了色,白素娟看著陶靜靜,沉聲道:「表妹,你是聽見羅奇的警告的,而你存心鬧起這些事情來,你究竟居心何在?」

  陶靜靜道:「我怎麼會存心鬧事?」

  白素娟道:「你從來也沒有一個人出來喝酒,今天偏偏跑到這兒來喝酒,而且明知道哈都在這兒,你又偏偏一個人坐到樓上來。」

  陶靜靜道:「這麼說我是故意讓他們把我架進去的,也存心讓他們欺負我?」

  白素娟道:「是的,我知道你是存心如此的,因為憑你的身手,不可能被人強架進去,更不可能被人脫掉衣服,你是存心如此而鬧起事故來的,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陶靜靜呆住了,白素娟也是滿臉寒霜地道:「表妹,你跟羅奇鬥氣,卻不可以拿紅燈會近萬名弟兄的生命來開玩笑,你知道殺了哈都會引來什麼後果的。」

  有幾個年輕弟子道:「大小姐,沒關係的。回城中不過只有三四千人,就算一起來了,我們也不放在心上。」

  白素娟厲聲道:「是的,回城中幾千個人你們不在乎,可是血戰一開,大漠上的維吾爾人有幾十萬呢?他們絕不會坐視同族被殺,集體殺過來,我們抵得住嗎?」

  那幾個年輕弟子被問住不作聲了,有兩個人道:「回人不可能大舉生事的,朝廷有幾十萬的大軍在此鎮壓呢!」

  白素娟道:「在平時,駐軍是會保護我們的,但是這一次不會,挑起回戰,鼓動回人來對付我們的是清廷的特使索倫貝子,是專為對付紅燈會的,你們想他會派駐軍來保護我們嗎?」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朝廷不敢用軍隊來對付我們,因為那會造成一個壓迫漢人的借口,可能會激起天下大變,使他們推行多年的懷柔政策消於無形,但是利用回人來對付我們卻沒有這種顧忌了。而我們在此地努力多年,跟回人建下了良好關係,本來打算在我們大舉時,還可以引回人為助力的,現在卻逼得要跟他們拚命,不但使我們多年的努力毀於一旦,而且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了,表妹,你只是為了你私下的一點意氣,卻闖下這種大禍,叫我怎麼不為你擔心。」

  陶靜靜的臉色如土,汗下如雨,這個時候她的良知被激發了,才明白自己無知與任性的結果有多嚴重。

  她咬咬牙,毅然地道:「表姐,我很對不起你,為大家惹下這麼大的禍,我自己去挑起來好了。」

  「你去挑,你怎麼挑?」

  「我到回城去見哈山王公,告訴他發生的一切,也向他說明一切的經過,然後把我自己交給他處置。」

  白素娟冷笑道:「人家處心積慮,就是要挑起我們跟回人的衝突,你去會有用嗎?」

  「怎麼會沒用?回人講究的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去承當一切過失,交出我自己,他非接受不可,回城中的回人不止是哈山那一族,未必人人都跟我們過不去,我去自首了,至少他無法再把別族的回人拖進來。」

  沐世光道:「這倒也是個辦法。」

  白索娟想了一下道:「這也許可以一行,但是你一個人去是不夠的,我跟你一起去。」

  陶靜靜叫道:「我是殺人的正凶,你去又算什麼?」

  白素娟這:「但是動手殺人的不止你一個……」

  那些一起動手的年輕弟子叫道:「動手的是我們,我們跟表小姐一起去好了。」

  白素娟沉聲道:「你們去能代表紅燈會嗎?」

  那些人低頭不響了,白素娟又道:「現在紅燈會是我在負責,我去了才足以代表全體。

  你們任何一個人的行動,都該我負責,所以你們去不去沒有關係,我卻非去不可,我只希望你們記取這一件事的教訓,以後不要再任性衝動,魯莽行事了,這次我可以代表,如果下次再出點事,就要沐叔叔代表了,假如沒有了沐叔叔領導,紅燈會就等於是散了……」

  沐世光忍不住跪了下來,那些弟子們也都跪了下來,沐世光哽咽道:「大小姐,該是屬下去的。」

  白素娟一歎道:「沐叔叔,你怎麼也說這種話呢?你該比別人清楚,這種事該是最高負責人才能代表的,目前只有我夠資格,以後也未必能輪到你,要第七第八兩處分堂的負責人

  同意了才行呢!現在你有很多要做的事,別再猶豫了。第一、你要把表妹捆起來,嚴加防守,若是她脫逃了,我唯你是問。」

  沐世光大感困擾,陶靜靜叫道:「我絕不會脫逃的。表姐,你要捆上我關起來是什麼意思呢?」

  「我不是怕你逃走,我是怕你一個人又跑出去胡鬧。」

  陶靜靜剛要開口,白素娟正色道:「我太瞭解你了,你很可能一個人跑到回城去找哈山王公。」

  「我去把我自己交給他,不就解決問題了嗎?」

  「禍是你闖的,但人家的對象卻是紅燈會。你一個人解決不了問題,倒是你失蹤了,我們到時交不出人,什麼都別談了。表妹,我現在是保護你,也是保護我們紅燈會,希望你合作一點。」

  「我不出去亂跑總行了。」

  「不行,別人的陰謀已經展開了,索倫貝子帶了一大批的好手前來,要造成你的失蹤並不是難事,所以我求你別再胡鬧了。」

  陶靜靜終於垂下了頭,伸出雙手,乖乖地接受束縛。

  白素娟不放心別人,接過一條麻繩,親自為她上了綁,然後再把她帶到了總堂,關進了一間密閉的特別囚室,外面加上了重重的守衛,然後才再三叮嚀吩咐離開了。

  第二天,哈山王公派了個代表來,提出了極為強烈的譴責,幸好,他是准噶人,在回族中是屬於較為強大凶悍的一支,但絕大多數的維吾爾人對紅燈會的弟兄仍相當友好,他們由於同是回教弟兄的道義,不得不支持哈山王公的請求,但是也有代表列席。

  白素娟以紅燈會主的身份接待他們,坦承殺死哈都王子及其隨從的過失,並表示十分遺憾。她也表示了願意交出兇手及負起一切的責任,但也表示了其間頗有誤會,希望能與所有的回族王公們公開解釋此事,並要求一個公平的裁決與審判。

  這個要求十分合理,白素娟勇於負責的態度也使此會的代表們十分滿意,所以准噶爾的代表們雖然強烈抗議,但其他的代表們都支持了白素娟的請求了,答應在十天之後,於葉爾羌河畔舉行一次公開的裁決會,由回城中十二位王公聯合舉行公證會,聽取雙方的證詞和證據,作成公平的判決。

  第一度的談判總算合理地解決了。

  但紅燈會的每一個人都顯得很沉重,而且也作了備戰的措施。白素娟已經飛函通知了第七分堂的陳大忠與第八分堂的牛本初,請他們調集人手前來支援。

  回城中也十分緊張,准噶爾人已經集合了不少,還好的是維吾爾人還很冷靜,但是也有大舉集結的現象。

  這十天是很難過的,但大家一天天地挨著。

  這是第七天的晚上。

  負責看守陶靜靜的小隊長林忠文帶了五名弟兄忠心耿耿地守在石室門口。

  忽然有兩個人過來了,他們是紅燈會第八分堂的兩位副堂主,莫應龍和李笑天。

  每處分堂雖然有分堂主總其成,但設有五到六位副分堂主,專司負責一個部份。這些副分堂主都是會中老一輩的人,經驗,武功,聲望都很高。

  這兩個人都是跟著牛本初來的,以前也常來,林忠文都認識他們,恭聲道:「二位叔叔好。」

  紅燈會年輕一代都是子弟兵,除了正式開堂議事時以職銜互稱外,平時都是照輩份以叔伯兄弟互稱,親密有如家人。

  莫應龍笑笑道:「賢侄辛苦了。」

  「莫叔叔說得好,我們是應該的。」

  莫應龍道:「我們想看看小靜。」

  林忠文立刻道:「莫叔叔,請您原諒,大小姐交代過,任何人不可接見表小姐,昨天牛大叔和陳大忠叔叔來也沒見到。」

  李笑天道:「他們可以不見,我們哥兒倆卻非見不可。小靜的父親陶俊老哥以前是我們第八分堂的堂主,也是我們兩人的恩兄,陶老哥嫂去世前,還要我們好好照顧他們的孩子,我們兩得盡點心。」

  「這要請兩位叔叔原諒,小侄職責在身……」

  莫應龍道:「我們知道你有困難,這樣好不好?我們不跟她說話,只看她一眼行不行?」

  林忠文道:「那還是不行……」

  莫應龍道:「忠文,你最近見到小靜沒有?」

  林忠文道:「沒有!大小姐命令過,任何人都不准接見,除了每天送飯的老吳之外,沒人能見她。」

  莫應龍一歎道:「我們問過老吳了,他也沒見著。每次他送飯進去,都只見到一個背影,背著門躺在床上。」

  林忠文一怔道:「表小姐也表示過,她不想見人。」

  李笑天道:「我們擔心的是小靜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怎麼可能呢?」

  「大有可能,小靜闖的禍太大,大小姐為了不啟怨回人,很可能會殺了她去討好回人。」

  「大小姐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那也難說,她為了保全基業,有時也難免要作些犧牲。咱們在此地立足不易,如若跟回人硬幹上了,豈不全功盡棄,作點忍耐是必要的。」

  林忠文道:「是啊!起初大夥兒還不明利害,一個勁兒的胡鬧蠻幹,聽大小姐說明了,才知道事態嚴重,所以那天參加打鬥的弟兄都十分後侮,自動參加了警衛工作。」

  李笑天看看那些守衛一眼道:「他們都是參予打鬥的?」

  「是的,他們聽說對方可能派人來暗算表小姐,使咱們處於不利的局面,所以都要求擔任守衛……」

  莫應龍道:「這倒是,沐世光兄考慮得很周詳。」

  「沐大叔不會想到這麼多,這都是大小姐想到的。」

  李笑天道:「大小姐是很了不起,忠文,這些顧慮都是對的,不過我們去看看小靜,聊盡故人之情,也是應該的吧!陶老嫂就是這一個女兒,再過兩天就要開審判會了,能不能留下活命很難說,我們這些做叔叔的實在很慚愧,無法在別的地方出力,只有探一探了。」

  林忠文十分為難地道:「二位大叔能否去先向大小姐請示一下?」

  「我們牛老大請求過了,大小姐沒準,我們去了也不會准的,只有請你通融一下了。」

  林忠文還沒開口,莫應龍道:「忠文,我們已經來了,說什麼也得見上一見,你若是覺得無法交代,儘管對我們出手好了。」

  說著一拉李笑天,打算硬闖了。林忠文實在為難,他當然不能硬攔,因為他們是第八分堂的,身份上是客人,輩份上也長了一輩,只有歎了口氣道:「二位大叔執意要探視,小侄只好擔些干係,陪二位進去一趟了,但二位千萬別使小侄為難,遠遠地看上一眼,不可出聲說話。」

  莫應龍道:「我們知道。」

  林忠文推開了厚重的大門,又向外吩咐了一陣,才陪著他們進去了。

  經過一道通道後,已可看見有三間石牢,都用鐵柵隔開。兩間是空著的,中間的一間放了一張床鋪,陶靜靜裹著被子蒙頭大睡,臉向著牆。

  林忠文大聲招呼道:「表小姐,第八分堂的李笑天和莫應龍兩位叔叔來看你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2:30

第 六 章


  陶靜靜頭也不回,在床上道:「我不想見任何人。」

  莫應龍道:「小靜,我們是陶老哥的兄弟。」

  陶靜靜怒聲道:「我爹早就死了,他也沒兄弟,你們別來煩我。」

  李笑天道:「這是什麼話?陶老哥嫂對我們恩深如海,我們是來救你的。」

  林忠文一怔道:「李大叔,你……」

  莫應龍伸手一指,點在他腦後玉枕穴上,林忠文應指而倒,跳到柵欄前面道:「小靜,快起來,跟我們出去。」

  陶靜靜卻動也不動地道:「幹嘛要出去?」

  「你這孩子,後天要開審判大會了,你就是死路一條。」

  「那是我命該如此,禍是我闖的。」

  莫應龍忽然轉為獰笑道:「好,小靜,你也知道你是難逃一死了,不過我們念在陶老哥的一番交情,不忍叫你落在回人手中五馬分屍而死,今天就先送你上路了。」

  他抖手射出兩點寒星,噗噗兩響,卻射中在陶靜靜的後腦上,陶靜靜的身子一抖就不動了。

  莫應龍朝李笑天看了一眼道:「得手了,闖出去吧!」

  李笑天道:「等一下,確定了再說。」

  莫應龍冷笑道:「兩枚蝕骨彈都擊中頭部,立刻就可以化為汁水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床上的陶靜靜頭部冒出一股氣霧,那一顆腦袋慢慢地扁了下去,只剩下一團亂髮。

  李笑天微感駭然地道:「這玩意真毒。」

  莫應龍也搖搖頭道:「這是洪大全從索倫貝子那兒要來的,據說是出自大內秘製,跟血滴子內部用的藥是同一成份,可惜只有兩顆,若是多弄幾顆做暗器,就可以橫行天下了。」

  李笑天道:「橫行天下沒我們的份兒,連洪大全都挨不上邊兒,我只希望我們這兩個分堂主不會落空。」

  莫應龍道:「那絕對沒問題,陶靜靜毀了,後天他們交不出人,哈山不會放過他們,等他們雙方拚得兩敗俱傷時,我們再出頭收拾殘局,這兩處分堂一定是我們的。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拉出腰間的長刀,輕手輕腳向外闖去,快到門口時,他們加快了腳步,急衝而出。

  不過出了門之後,他們就怔住了,因為門外圍滿了人,形成一個半圓,強弓勁弩,都對准了他們。

  燈籠火把,一下子全亮了起來。

  陳大忠,牛本初和沐世光三位分堂主臉色鐵青地當面而立,莫應龍硬著上前道:「三位大哥……」

  牛本初厲聲道:「住口,不要叫我大哥,牛某沒有你們這種好兄弟。」

  莫應龍道:「大哥,這是什麼話?我們一直忠心追隨您,雖然今天私來探監不對,但是想到已故的陶大哥……」

  牛本初冷笑道:「你們真是來探監的嗎?」

  李笑天頓了一頓才道:「不,我們是來殺死小靜的。」

  他居然一口坦承了,牛本初倒是微怔,李笑天道:「小靜所捅的漏子太大,誰也救不了她,若是把她交給回人處置,一定是五馬分屍的慘刑,陶老哥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我們不忍心見一個女孩子當眾受此慘刑,只好先殺了她。」

  牛本初沉聲道:「很好,殺了她倒不為過,可是你們連屍體也毀了,那又是怎麼說呢?」

  沐世光道:「那間石牢是我們特別設置的,你們在裡面的行動,外面都清清楚楚。」

  李笑天道:「你們看見了也好。不錯,我們毀了屍,如果不如此,我們少不得也要將屍體交出去,照胡人的習慣,分屍之刑仍是難免,不如徹底的毀了。」

  他倒是頗善於言詞,牛本初叫道:「你把屍體也毀了,我們又怎麼對人交代呢?」

  「人都死了,告訴他們,我們已經把兇手處置了,愛信不信是他們的事,我們雖是為了息事寧人,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如果處處都要受氣,倒不如回到關內去做清廷的順民了,何必要在邊塞地方挨這份寂寞孤單?」

  他果然能說會道,有些人顯然已經被說動了。

  忽然一個人從旁邊走了出來道:「兩位叔叔說得都對,處置也無所不當。」

  那是白素娟,大家一起躬身見禮後,牛本初道:「大小姐,他們分明是別有用心。」

  白素娟笑笑道:「牛叔叔,不能這麼說,凡事要講證據和道理,他們的道理還站得住,倒不能說他們的錯。」

  李笑天道:「多謝大小姐明鑒。」

  白素娟一笑道:「二位叔叔對我這個會主的身份,不知道是否還支持?」

  莫應龍忙道:「屬下對大小姐是十分擁護的。」

  自素娟轉向李笑天道:「李叔叔呢?」

  「屬下也是一樣。」

  白素娟道:「這就好,把陶靜靜關在這兒是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視也是我的命令,二位硬行闖過警衛,是不是存心抗命呢?」

  莫應龍忙道:「屬下尋死有當,但有下情可稟。」

  白素娟臉色一沉道:「陶靜靜犯了錯,連我這個會主都只能加以拘禁,等候公決,二位卻擅加處置了,這兩項罪名在會規上該是何種處分呢?沐叔叔,你是執掌刑堂的,請你告訴大家一聲。」

  沐世光大聲道:「凡本會弟子犯此二條之一者,必死無赦!」

  犯一條就是死刑,更何況兩項俱犯,李笑天和莫應龍這才發現白素娟的厲害處,她故意避重就輕,卻將他們引向了死亡的陷阱,不覺呆住了。

  白素娟一歎道:「假如二位叔叔真是為了所說的理由,還是情有可原的。只可惜二位真正的殺人原因卻是受了洪大全的指使,存心要挑起回人與本會的衝突。使本會潰散,然後進入二位的掌握。」

  李笑天立刻道:「大小姐,這可不能隨便誣賴人的。」

  白素娟道:「我絕不誣賴你們,因為我有證據,人證物證俱全,推上來。」

  旁邊有兩名青年押著一個獐頭鼠目的中年人過來,白素娟道:「這人名叫錢四,是洪大全派來的奸細。今天下午,他跟你們在一品香茶樓悄悄的會面,遞給你們一個信封,信封中裝著洪大全給你們的指示與兩顆蝕骨彈,要你們暗殺陶靜靜;另外還有一絲派令,則是清廷特使索倫貝子所寫,委派李笑天為莎車縣令,莫應龍為尉犁縣令;另外則是洪大全的手書派令,派你們擔任紅燈會第八第九兩處分堂的堂主……」

  一個青年漢子手中執著兩個大信封,裡面抖出了一大堆的文件,白素娟道:「這是從你們的房中搜出來的,錢四也完全招供了,你們今天的行動,完全在我的預料中,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牛本初叫道:「你們這兩個王八蛋,本座早就知道你們靠不住了,也早就報請大小姐處置,所以大小姐才叫我把你們帶來,讓你們自行敗露,現在證據確實,你們再也賴不掉了。」

  莫應龍看到那些證據和錢四,慘笑一聲,朝李笑天道:「老李,咱們栽了!白素娟這丫頭太厲害,早就安排好一個陷阱在等我們了。」

  李笑天也苦笑一聲道:「不錯,不過我們總算也做成了一件事,殺了陶靜靜毀了她的屍,後天的審判會上,他們交不出陶靜靜,仍然免不了覆亡的命運。」

  白素娟平靜地道:「二位是為洪大全建了大功,只可惜你們白忙了一場,無法去向洪大全邀功討賞了。」

  那兩個人聞言臉色一變,相對無言,片刻後李笑天才道:「莫兄,看來只有走上我們的第三條路了。」

  莫應龍的神色有點淒慘道:「是的,這是唯一可走的路了,只是小弟有點不放心,那洪大全是否能言而有信。」

  李笑天道:「小弟也不放心他,但除了信任他之外,似乎已別無選擇。」

  兩個人抽出了腰刀,大家以為他們想突圍逃走,都加緊了戒備,牛本初怒聲喝道:「你們這兩個混帳,還敢動手抵抗,莫非想罪上加罪嗎?」

  莫應龍慘笑一聲道:「牛大哥,很抱歉,我們犯了錯,只有一死以謝,但念在兄弟一場,我們也勸你一聲,朝廷已經找上你們,回人也不會放過你們,這點基業反正是留不住了,讓給洪大全算了。」

  牛本初厲聲道:「住口!你們這兩個判徒,還敢妖言惑眾,殺!」

  李笑天和莫應龍兩人舉起了刀,卻不是與人對搏,竟是雙雙對砍;莫應龍一刀砍掉了李笑天的腦袋,李笑天出刀雖慢,但鋒刃由莫應龍的喉間劃過,兩個人同時倒地死去,這番舉動將大家驚得呆了。

  牛本初厲聲道:「這兩個叛徒以為一死可以逃過刑罰了,活罪雖了,死罪難逃,大小姐,屬下請求分屍。」

  他抽出刀來,上前就要執行,沐世光沉聲道:「老牛,大小姐還沒有答允你。」

  牛本初一怔停住了,朝白素娟一躬身道:「大小姐,請恕屬下冒昧,乞求賜准屬下分屍之請。」

  白素娟卻慘然一歎道:「牛叔叔,同門相殘是最悲痛的事,他們既然以死謝罪,似乎也夠了。好好收拾他們吧!把遺體交給他們的家人,予以厚恤。」

  牛本初道:「他們沒有家人。」

  白素娟微怔道:「沒有家人,這怎麼可能呢?」

  牛本初道:「他們是在陶大哥手下被提拔起來的,做事很賣力,很得陶大哥的器重,所以一直提拔到副手的位子,但他們的確沒有成家。」

  白素娟道:「他們臨死前的對話,似乎洪大全抓住了他們的弱點,很可能就是以他們的家人為脅,若是他們沒有後顧之憂,這一死就太沒道理了。」

  沐世光道:「老牛,你交來的資料中,說有弟兄們密告他們帳目不清,侵吞了大筆的公款,若他們是一對老光棍,攢下銀子又有什麼用?」

  陳大忠也道:「他們是負責採購貨物的,每年有一半的時間要來往蘭州和內地,很可能在內地悄悄地置了家小,所以才會侵吞公款。」

  牛本初想了一下道:「大有可能,每次他們出去採購貨物,總要耽誤一下行期,在內地多留幾天。到了內地之後,他們也總是推托要接洽事務,把隨行的門下撇開,單獨地行動幾天……」

  白素娟道:「牛叔叔,這種情形你不加干預嗎?」

  牛本初道:「邊塞生活荒涼苦悶,弟兄們到了內地,揮霍排遣一下的情形很普遍,屬下也體諒到他們的苦悶,所以有時裝糊塗一下。」

  白素娟深深一歎道:「牛叔叔,這是很危險的事,我這次出塞,也經過蘭州,知道我們紅燈會的弟兄在那兒生活得很奢侈,秦樓楚館,犬馬聲色的場合,都把他們當豪客,尤其是最近幾年來,蘭州城中增多了十幾家妓院,聽說是專做咱們紅燈會的生意……」

  牛本初道:「這個屬下也有所聞,但據知都是洪大全手下的人光顧的多,他們那邊的事,屬下也不便管。」

  白素娟道:「色與賭兩者,每為盜亂之源,以後我們對派往內地販貨的門人弟子,行為當加注意一點,我不要求他們做聖人,偶而逢場作戲,固不必苛求,但一旦沉迷其中,就易為奸人所用而墮落了。」

  牛本初道:「是的,屬下督導不周,自請處分。」

  「牛叔叔,你說這話是存心拆我的台,事情發生了,我們大家都有責任,現在不是處分誰的問題,重要的是如何彌補缺失,度過難關。」

  牛本初苦著臉道:「可是這兩個混球殺死了小靜,好像還毀了屍,我們後天要怎麼辦呢?」

  白素娟卻平靜地道:「我們進去再商量辦法吧!」

  她只邀了沐世光、牛本初和陳大忠來到裡面,剛好林忠文被人救醒了過來,見了他們,羞慚地道:「大小姐,沐大叔,小的警衛不力……」

  白素娟一笑道:「忠文,你帶人進去是我的指示,你做得很好,怎麼會有過錯呢?」

  「可是他們殺死了表小姐,而且還毀了屍。」

  白素娟道:「那已經不是你的錯了,現在我們要在裡面商量重要的事情,你再出來守好門,這次可不能再放任何人進來了。假如有什麼緊急事故,你也不可以進來,可以用緊急暗號通知我們,你記得嗎?」

  林忠文道:「記得,敲鑼,五響一通,以次遞減。」

  「對了,敲鑼的事必須你自己執行,那面鑼是特製的,聲響很特別,這樣就不會混淆了,鑼帶在身邊嗎?」

  「帶著,屬下知道事關重大,隨時都貼身帶著。」

  「好極了!這次可要特別慎重了,有變立刻報警,我們商談的內容十分重要,絕不能洩之於外。」

  林忠文凝重地答應了,等他出去後,白素娟栓死了門戶,再重新回到那間地牢內,來到陶靜靜所關的那間牢房前,她取出鑰匙開了門,又到床前揭開被窩,裡面是一具新化的白骨殘骸,牛本初又悲又怒地道:「想起那兩個王八羔子就恨,小靜的一條命白白地送在他們手上……」

  說著已跪了下去,白素娟忙拉住道:「牛叔叔,這是幹什麼?她可當不起!」

  「怎麼當不起,那兩個王八蛋是老牛的手下,小靜的死,老牛也有責任。」

  白素娟道:「責任該是我的,錢四和孫七早已被我們逮住了,洪大全的陰謀也問了出來,假如不能好好保護靜表妹,是我的疏忽了。」

  牛本初道:「怎麼,你早就捉住錢四了?」

  「不止是錢四,還有一個叫孫七的傢伙。他們潛入漢城,跟莫應龍和李天笑悄悄連絡,早就在我們的監視中,所以那兩個人私闖石牢,早在預料之中。」

  牛本初愕然道:「大小姐,既然你早知道他們要加害小靜,為什麼還要讓他們得手呢?」

  沫世光忍不住道:「老牛,你能不能多用點腦筋,大小姐是何等智慧,已經知道了對方陰謀,還能叫他們得手?」

  「啊!你是說小靜沒死?」

  「當然沒有死,否則咱們那有這麼輕鬆。」

  「那這具屍體是誰的?」

  「是那個叫孫七的傢伙。」

  牛木初又愕了一陣,才哈哈大笑道:「大小姐,你真高明,安排下了這一手,事情發生後,老牛心中是有點埋怨你對小靜的保護不夠力,明知道洪大全必然會來這一手,說什麼也該對小靜嚴加保護的。」

  白素娟一歎道:「所以我才要把表妹關起來,她始終不相信洪大全能暗算她,若是由著她的性子到處亂跑,這下子豈不是把命給送掉了,表妹,你可以出來了。」

  床板被抬了起來,原來底下還有一個暗格;有石級通下去,下面居然是另一間石室,陶靜靜由底下走了出來,見了牛陳二人,彎腰作禮,低低地叫了一聲。

  牛本初興奮地道:「小靜,你沒事就好,否則牛叔叔就要自己抹脖子了。真沒想到那兩個王八蛋有這麼大的狗膽,喪盡天良,想當年陶老哥對他們是何等提拔……」

  陶靜靜眼中垂著淚,低聲道:「我也沒想到他們會對我下手,小的時候他們還常抱我上街去玩……」

  沐世光卻道:「就是這種人最不可信。他們對陶大哥太巴結了,若說是兄弟的感情,他們對其他人又不是如此神氣活現,一副小人嘴臉。」

  牛本初低聲歎道:「我也知道,但我接任時,他們已經是副分堂主了,而且在職分上表現還不錯,我也不便撤換他們。

  陶靜靜道:「我知道,我們陶家人一向就做不好事情。」

  牛本初連忙道:「小靜,我不是這個意思,陶老哥嫂為人是沒話說。」

  陶靜靜道:「為人還可以,做事就不行。我們知人不明,常用小人,意氣用事。」

  沐世光莊重地道:「小靜,現在是談論事情,你既然提出來,我就老實地說一句,在陶老哥手中,第八分堂的人事最糟,多虧老哥接下來整頓了一番,才像個樣子,陶老哥的確不是獨當一面的才具,你也是一樣,你為了一時不忿,殺了哈都,惹下了多大的漏子,你還要使性子。」

  陶靜靜怒道:「我一人做事一人擔。」

  沫世光道:「你擔不了,人家不是衝著你一個人,是針對著整個紅燈會,你的行為影響到幾千人的生死。」

  陶靜靜叫道:「了不起把我交出去五馬分屍而已。」

  沐世光沉聲道:「先是你殺死哈都一個人,五馬分屍是可以解決了,可是那天動手的不止你一個人,另外還有六個人被殺了,那是我紅燈會下弟兄動手的,你是不是也要把那十幾個弟兄交出去。」

  白素娟皺眉道:「沐叔叔……」

  沐世光道:「大小姐,我事後調查過了,那天固然是哈都不對,但小靜卻是故意生事;人家在包廂中,她坐在樓梯口,哈都派兩個人來架她進去,以她的身手,人家絕對無法脅制她的,她是故意被人架進去生事的,如果羅爺不先來警告,倒還可以原諒她,她聽見了羅爺的警告,還要如此,這分明是存心挑起戰端。」

  白素娟痛苦地道:「我知道。」

  沐世光道:「大小姐既然知道,就不必替她辯解了。」

  白素娟道:「我不是要為誰辯解,洪大全是存心唆使哈都來生事,不找上表妹,也會找上別人;這根本是敵人的一項陰謀,我們要針對的是問題的癥結。

  沐世光這才不響了,白素娟又道:「表妹是我帶來的,對她的一切,我完全負責,各位叔叔若是尊重我的職權,就交給我來處置,否則就請你們把我跟表妹一起抓起來,隨你們處置。」

  沫世光大感意外地道:「大小姐這麼一說,屬下等就無地自容了。」

  白素娟目中淚光閃爍,哽咽著道:「外有強敵。我們自己萬萬不可再鬧內亂了!」

  沐世光低下了頭道:「屬下冒昧,請大小姐原諒。」

  白素娟搖搖頭:「表妹來此的消息,請各位暫守秘密,這樣至少在大會之前,對方不會再鬧事了,一切等大會時再解決吧!」

  沐世光等三個人默然無言退出,白素娟這才對陶靜靜道:「表妹,你從底下可以通到我的房間,如果你要離開,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機會。」

  「我離開,跑到那兒去??南路是洪大全的天下,北路是七八兩處分堂,人人都認得我。

  」

  「認得你未必會留難你,只要你小心一點,進了玉門之後,就沒人再會注意你了。你在此地殺了人是事實,假如到了大會上,我不一定就能庇護你了。」

  「我走了,你又怎麼辦?」

  「不怎麼辦!實話實說,告訴他們你已經離開了,殺人雖是你的錯,但你受欺負也是事實。在大漠上,欺凌婦女是死罪,我們可以據理力爭,這幾天我跟一些回部的王公接觸過,他們對準噶爾部本就不太和,都表示了支持我們,所以這一仗可能打不起來。」

  「既然他們都支持我們,那我就不必走了。」

  「我只是說有此可能而已,卻也沒有十分把握,你也可以看得出,你在這兒,沐叔叔已經不太支持你了,到時候……」

  陶靜靜冷笑道:「正因為他們不支持我,所以我才不走,要走也得把事情擺平了走,我不領這份情,更不能讓人說我是闖了禍逃走的,陶家的女兒不做這種丟人的事。」

  看她又鬧上了彆扭了,白素娟也只有歎口氣道:「不走也好,反正有我一條命陪著你,要死大家一起死。」

  「表姐。禍是我闖的,關你什麼事?」

  白素娟又歎了一口氣道:「表妹!看來你真是不懂事,這不是你在家鄉的時候,行動只於一身。你是紅燈會的人,你的任何行動,我這紅燈會主都有責壬。老實說,後天的大會上,你在不在都沒關係,人家找的也不是你,而是我這個負責的人。」

  「任何一個弟子闖了禍,會主都要負責。」

  「是的,我都有責任。如果對方堅持要償命的話,第一個要的就是我的命。」

  「這太不公平了吧!」

  「世上本沒有公平的事,我在會中沒有絲毫建樹,卻能膺任會主,就是因為我負起了爹所遺下的責任,你只羨慕我坐享其成,一到塞上就能發號施令,掌生殺之大權,卻沒有看到我所負責任的沉重。」

  「這麼說來,這個會主沒什麼干頭。」

  「那要看你如何去幹了,如果你只想享受權利而不肯負責的話,會主是很有干頭的。如果你要善盡其責,這副擔子就沉重得很,只是我非幹不可而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2:49

  陶靜靜也沉默了,她一直對這個表姐有點不服氣,因為白秦娟處處壓著她。不管在什麼地方,總是掩盡了她的光芒,處處受到別人的尊敬。

  本來,她以為白素娟只是運氣好,有個做總堂主的父親,現在才知道,白素娟在很多地方是比她強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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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爾羌河畔,廬幕連天,戰馬成群,人頭如潮湧,漢回兩城的人都出動了,紅燈會的弟子們一色素布打扮。腰中繫著一條紅色的腰巾,回人們則穿著自己本部的傳統服裝,五光十笆,亮麗耀目。

  哈山王公的准葛爾部是人數最多的。約佔了有三分之一的人數。在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服色中特別顯目,也只有他們是全副武裝的,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殺氣,對著紅燈會的弟子怒目瞪視著,好像戰火隨時都可以點燃。

  戰鼓咚咚地敲著,突然節奏加快起來,而且號角也嗚嗚地吹奏起來,大會開始了。

  首先是仲裁人登席,那是由回部的各王公們組成的;其間也有部份漢人,包括莎車縣的縣令在內。

  照理說,他是一地的首長,席次該在正中才是;可是他卻被安排在邊頭上坐著,可見大家都沒當他一回事。

  哈山王公帶了一部份的人在仲裁席的左首坐定。一臉的憤色,紅燈會中的白素娟則領著陶靜靜和三位分堂主,坐在右邊的席次上。

  大家都坐定後,由最年長的吐魯蕃王公穆爾為主,起立宣佈大會開始,哈山王公即提出了控訴,說他的兒子哈都在漢城中被紅燈會的人殺死,要求懲凶。

  他還提出兩名證人,是那天在決鬥中突圍逃出的生還者,他們說哈都是認識陶靜靜的,在酒樓上遇到了陶靜靜,禮貌地邀她過去同席,後來為了敬酒的問題起了爭執,陶靜靜即時拔出腰間的匕首,刺進了哈都的胸膛,然後又跟哈都的人展開打鬥,陶靜靜又殺死了兩個人後紅燈會的人一擁而進,再度殺死了四個人,只有這兩人力戰得脫!

  白素娟一直冷冷地聽著,輪到他盤問證人時,她只問了一個問題,「你們是不是清廷特使索倫貝子手下的護衛?」

  那兩個人似乎怔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哈山王公立刻抗議道:「這個問題與證人無關。」

  白素娟道:「有關係,索倫貝子這個特使是朝廷派來專為對付我們的,因為他們的證詞中跟事實略有不符,所以我才要追究他們的身份,看他們的證詞是否可信。」

  主裁的穆爾王公點點頭:「哈山王公,這兩個證人的身份問題是很重要,請你回答。」

  哈山王公只有道:「不錯,他們是索倫貝子的護衛。索倫貝子在回城作客,是兄弟的貴賓,小兒也跟他們交成了朋友,才招待他們到漢城遊覽。」

  穆爾道:「我們僅為瞭解他們的身份,其他的我們不管。白會主,現在請你提出證人以及答辯!」

  白素娟道:「我的表妹陶靜靜是被他們在座上強行綁架過去的,我也有兩位證人。」

  她請出了兩個中年人,卻是在漢城開設雜貨鋪的馬如龍和馬如虎兄弟。

  這兄弟兩人都是漢人,卻信了回教,而且都娶了維吾爾的女人做老婆。他們做證說是那天在樓上要請另外一些客人,確實看見是兩個男人,架著陶靜靜進去的,沒多久就聽見了陶靜靜的叫罵聲以及哈都輕薄的調笑聲,最後則是驚叫聲,打鬥聲,然後看見陶靜靜拿著兵器衝出來,在樓廳中被追上圍鬥,最後則是紅燈會的人一哄而上。

  穆爾王公沉聲問道:「馬如龍、馬如虎,你們說的都是真話嗎?」

  哈山王公道:「他們在漢城中開設雜貨店,全靠著紅燈會賺錢,他們的證詞不足取信。」

  馬如龍抗言道:「小的兄弟都是真主阿拉的子民,我們敢對著可蘭經發誓,所言句句屬實。」

  哈山王公道:「不可信。」

  馬如龍怒聲道:「哈山王公,我們已經對著可蘭經發誓了,你還要懷疑我們,這是對真主的侮辱,我們為了要貫徹對真主的信仰,要求與你決鬥。」

  穆爾道:「馬如龍兄弟,哈山王公對可蘭經懷疑,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了,你們先等一下!」

  他滿臉正色地對哈山王公道:「哈山王公,除非你立刻向馬家兄弟道歉,收回你所說的話,否則所有草原上的弟兄,都要向你申討不敬真主的罪了。」

  哈山怒聲道:「什麼?你要叫我向一個漢狗道歉?」

  白素娟立刻怒聲道:「哈山,漢人不是狗,你立刻收回那個稱呼,而且向我們道歉。」

  哈山怒聲叫道:「笑話,本王絕不收回那句話,而且再說一句,漢人都是漢狗,穆爾王公,這個漢狗的婆娘殺死了我的兒子,你們該判決她五馬分屍的大罪。」

  穆爾王公卻沉聲道:「草原上的弟兄聽著,哈山不敬可蘭經,冒犯真主,我們該怎麼辦?」

  底下已經是一片怒喊道:「打!把他拖下來,用石塊打死他!」底下起了一片鬧聲。哈山怒叫道:「誰敢!本王是准噶爾的王公。」

  穆爾用手壓莊了底下的喧嘩,然後沉著臉道:「哈山,你這種態度,我們已經無法把你當作弟兄,現在我們退出審判!」

  哈山怒吼道:「你退出好了,你們反正也做不出公平的裁判,我兒子的血債我自己來取償!兒郎們,把那個漢狗婆娘拖過來。」

  他一連幾聲漢狗,早已把紅燈會的人叫得發了火,所以十幾個准噶爾人吼叫著要衝過來時,所有紅燈會的弟兄都已經兵刃出鞘,列陣以待。

  哈山繼續怒叫著要衝出來,忽然人群中衝出了十來名回人,領頭一個漢子叫道:「准噶爾部的弟兄們退下去。」

  那些回人一見這個漢子都怔住了,立刻跪了下去,磕頭在地道:「參見大汗!」

  原來這漢子正是准噶爾的汗者沙哈拉,他擺了擺手,帶了十幾個人一齊走到仲裁席下,首先朝穆爾王公一恭身道:「穆爾老王爺,本王首先為哈山的言行道歉!」

  哈山也大叫道:「大汗,你來得正好。你哈都表弟被一個漢婆娘殺死了,你要為他作主呀!」

  沙哈拉沉聲道:「我會處理的,你少說話。」

  然後他面向大眾,朗聲宣佈道:「本王以准噶爾大汗的身份,正式宣佈取消哈山的王公名份,而且也同時逐出本部,沒收他在本部的一切土地和財產。」

  底下一陣喧嘩,誰都沒想到他會作出這樣的宣佈,哈山尤其感到意外,蒼白著臉,厲聲大叫道:「沙哈拉,你憑什麼作此宣佈?」

  沙哈拉沉靜地道:「憑我是現在的大汗。哈山,本部大汗在重大事件上,有裁決之權,這就是本王的裁決,同時本王也要宣告一聲,哈山是本部放逐的人,我回族弟兄如果加以收容,就是要與本部作對了,本部將不辭一戰。」

  哈山王公的人緣本就不佳,因此也沒有人為他聲援,只有哈山自己不死心,大聲叫道:

  「放逐一位王公,沒有這麼容易,你必須透過全族長老的同意。」

  沙哈拉道:「本王在來此之前,已經召集了本部全體長老,這就是大會的決議,由本王向回族弟兄各邦作正式的宣佈。」

  沙哈拉汗這就在懷中取出一張牛皮,展開了之後道:「這是全體長老大會的決議,上面有每一位長老的簽名和鈐記,你可以派人過來看一遍。」

  哈山王公知道這一封決議書絕不會假,他像是一頭鬥敗的公雞般地掙扎吼道:「原因呢?放逐我的原因是什麼?」

  沙哈拉冷冷地道:「原因當然有,但是本王不必告訴你,因為你已受放逐,沒有資格再向本王問話了,本王倒是有幾句話,要告訴你背後的主子,索倫貝子,你該站出來了,別等本王把你揪出來……」

  其實索倫貝子那一夥人都在哈山那邊的帳篷裡,沙哈拉對著帳篷說話,他也藏不住了,現身出來道:「本爵在此,大汗有何見教?」

  沙哈拉冷冷地道:「貝子,你這個特使居然管到塞外回部的家務事了,是令尊忠親王的私自行動呢?還是大清國皇帝的意思?」

  索倫貝子一怔道:「大汗這話本爵不懂。」

  沙哈拉冷笑道:「你不必賴,本王調查得很清楚,你拉攏了本部王公哈山,想以大清朝廷為後台,幫助他在本部奪權,取代本王的汗泣,這是誰的意思?」

  索倫貝子忙道:「沒有的事,本爵來到塞上是另有公務,因為哈山王公跟家父是素識,才在他這兒作客……」

  沙哈拉冷笑道:「你不承認沒關係,反正本王已經取得了證據,忠親王給哈山的私函以及你們所訂的合約,都已經到了本王的手中。本王已經派遣專使,帶了那些證據,向大清皇帝理論去了,是非到時自有公斷,本王也不怕你們一手遮天,本王只告訴你一句話,你們要對付紅燈會,那是你們的私務,可別把回部給扯了進來,更別想干擾到我們回部的家務,現在本王宣佈你是不受歡迎的人,限你在十天之內,離開回疆。」

  索倫貝子忙道:「慢來,這是我大清疆域,你憑什麼不讓我在這兒留下?」

  沙哈拉冷笑道:「貝子別忘了,我們雖然向大清皇帝納貢為藩屬,卻也有明文約定,回疆的事我們有自主之權,本王已經宣佈過,十天之內要你離開,你如果不相信,就不妨試著留下看看,本王將以十萬鐵騎取你之命。」

  說完他又一揮手道:「今日之會,到此結束,有開罪各位回族弟兄之處,本王敬致歉意。」

  哈山聲嘶力竭地叫道:「我兒子被殺的事呢?」

  沙哈拉冷冷地道:「你自己去想辦法吧!你已經為本部所放逐,回部兄弟是不會再管你的事,你不妨去向莎車縣申告去。」

  莎車縣令立刻站起來道:「這個本縣管不到,因為哈山是回人,木縣於律不管回人糾紛。」

  哈山可憐兮兮地道:「貝勒爺,你可要為我作主。」

  索倫貝子略一沉思道:「沙哈拉汗說家父給你的私函和我們的草約都到了他的手中,是否有這回子事?」

  哈山結結巴巴地道:「這不曉得,老朽不懂得文字,都是由第五個小妾瑪娜保管的。」

  沙哈拉冷冷地道:「瑪娜是本王的人,派在你身邊做工作的,所以那些文件都到了本王手中。」

  案倫貝子歎了口氣道:「哈山,你實在是根扶不起的草繩。你在我面前吹噓你在准噶爾有一半的影響力,可是那些長老們卻共除掉你的王公,把你放逐了出來,你居然連消息都不知道?本爵選上你來台作,實在是個大錯誤,現在本爵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了,實在管不了你的事。」

  「那我的兒子就白死了?」

  案倫貝子沉聲道:「你那個兒子倚仗你的勢力,胡作非為,無惡不作,實在也該死了!這次是他自己作死,冒犯人家良家婦女,犯了大忌,死了的確是白死。」

  哈山不料到案倫貝子說翻臉就翻臉,扔下了這一番話,兩眼直翻,一口氣透不過來,昏了過去。

  索倫貝子又沉聲道:「沙哈拉汗,本爵知道你走通了恭親王的門路,處處跟家父過不去,但是本爵也警告你一聲,家父現在執掌全國密探,權蓋天下……」

  沙哈拉勃然道:「索倫貝子是在向本王示威?」

  案倫貝子道:「我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別跟家父作對,否則你會後悔的。」

  沙哈拉怒聲道:「滾!給你十天時間,你給我滾回玉門關去,否則你也看看,本王敢不敢殺了你?」

  這個沙漠上的硬漢是絕不受威脅的,他這麼一發橫,底下的那些回民大感興奮,大聲地為他喝采歡呼。

  沙哈拉汗得意地一笑道:「索倫貝子,不管你們父子在朝中掌了多大的權,塞外可是我回教弟兄的天下。你們的皇帝如果還講道理,大家可以客客氣氣地相處下去,否則木王就要聯合所有的回民弟兄去跟他講講道理了。」

  索倫貝子見到群情激昂,一時也不敢跟他再僵持了,忍氣吞聲地回到了帳篷裡去了。

  哈山被逐出了准噶爾部,王公的地位也被取消了,他的兒子哈都被殺的事件也就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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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白素娟在葉爾羌河邊上,單獨見到了羅奇,她很興奮地道:「羅大哥,前兩天你在那裡……」

  「我在沙哈拉的帳幕中。」

  「什麼??你躲在他的帳篷裡?我正在奇怪,你怎麼不管我們了呢?他是你去搬來的嗎?」

  「不,他是自己悄悄地來的,他跟恭親王的關係很好,忠親王想在回疆擴展勢力,找上了哈山王公,暗中支持哈山在准噶爾奪權,沙哈拉為了保護他的汗泣,跟著來應變的,我再幫了他一點忙,所以他才會大力地支持你們,使那次大會開不成,否則黑妞兒至少要為哈都償命的,你們也是的,我已經警告過你們了,怎麼還是鬧了開來呢?」

  白素娟苦笑一聲,羅奇又道:「忠親王給哈山的那些信函手札是我幫他偷到手的,拿了那些證據,他派了個專使到京去找恭親王在皇帝面前告狀,有恭親王幫忙,忠親王這次恐怕會倒大楣,所以那個索倫貝子也急急地趕回去,一時沒有精神來對付你們了。」

  「謝謝你,羅大哥,我知道一定是你大力幫忙,否則事情不會那麼容易解決的。」

  羅奇歎了口氣道:「這次是運氣好,牽上了准噶爾部的奪權事件,否則我也無能為力,因此我希望你,最好能把黑妞兒送走,她留在這兒只會搗蛋。」

  「是的,這次事件後,紅燈會中三位分堂主對她都十分不滿,我想她自己也感覺到耽不下去了。」

  羅奇道:「黑妞兒的脾氣很倔,你們要硬趕她走,恐怕會激起她的反感,做出些很麻煩的事。」

  「是的,我擔心也是這個。紅燈會中新起的一代,跟老一輩的在思想和行事上都已有點距離,現在那些年輕的弟子們都很擁戴她。」

  羅奇道:「所以你要謹慎處理,明天我要走了,如果再發生什麼事,我恐怕無法再幫忙了。」

  「什麼?羅大哥要走了?」

  「是的,浪子是沒有根的,我注定是要四處流浪的。這次是准噶爾的沙哈拉汗邀我到准部一行,他還有些事要求我幫忙,我欠了他一次人情,必須要答應他。」

  「羅大哥,你是為了我們才欠他的情?」

  「也不能這麼說,我在塞上做浪子,總免不了要跟回人打交道,交幾個回人領袖朋友,對我也有好處。」

  「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到你呢?」

  「很快,最長不會超過三個月,你放心,浪子絕不會錯過一個美女的約會。」

  白素娟只叫了一聲「羅大哥」,就把嬌軀緩緩地靠進他的懷中,這男女兩人很奇特。他們以前沒說過一句情話,但是一下子就彷彿突破了很多界限,似乎情誼極深。難道世上真有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回事,能夠不藉語言互道傾慕,就締下深厚的感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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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靜靜騎著一匹駿馬,奔馳在沙漠上,她的行囊中帶了充份的水和乾糧,這證明她計劃著遠行,可是她的行為卻不像,因為她拚命地鞭策著跨下的馬。

  這頭黑天虯本是她心愛的坐騎,也是塞上難得一見的駿馬,在陶靜靜的急催下,像支箭般在沙漠中疾奔著,揚起了一蓬沙塵。

  在大漠中是切忌如此催馬疾行的,除非是在最緊急時逃命,否則誰也不會做這種跟自己過不去的事。前途茫茫,疾行最傷馬,把馬匹累倒不能動了,人可不能靠步行去度沙漠,馬匹在大漠上就是生命的一部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3:16

第 七 章


  但陶靜靜就在作踐自己的生命,她用力地鞭著馬,口中不住地罵道:「死羅奇,死浪子,打死你,累死你!」

  原來她把黑天虯當作羅奇了,用疾奔,鞭打去發洩她的恨意,所以才有這種失常的舉動

  她恨羅奇是沒有道理的,羅奇不是她的敵人,甚至於還一再地救過她的性命,幫助過她,她這樣對羅奇,實在是恩將仇報。

  她恨羅奇也是說得過去的,因為她愛上了羅奇,而羅奇卻沒有按受她感情的意思,不僅如此,還處處跟她唱反調,打擊她的尊嚴。

  陶靜靜在塞外闖了禍,差點沒掀起一場戰禍,真相揭開後,不但紅燈會中老一輩的人對她不諒解,年輕一輩的人原本有很多崇拜她的人,這時也感到她只會胡鬧,不再將她奉若神明瞭。

  這才是她最受不了的事,因為她是個最不甘寂寞的人,也是個最受不了冷落的人。

  白素娟打算送她回到家鄉去,沒等白素娟開口,她自己就騎了馬跑了。她不想回去,但也沒地方,只是跑了出來,沒有方向,沒有目標……

  她也知道如此地驅馬是等於在自殺,可是她不在乎,她心中充滿了恨,恨羅奇,恨紅燈會,恨一切的人,最恨的是她自己,她只想等馬匹倒下來時,她也倒在沙漠上,讓大鷹或者胡狼來吃了。

  儘管她心中恨每一個人,卻沒有恨白素娟,她知道表姐對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她更知道白素娟是多麼偉大,聰明、可愛,能幹的女孩子,比她強出不知多少倍。

  從小,她一直在跟白素娟鬧彆扭,一直想強過白素娟的,雖然從來沒有成功過,卻一直不服氣,可是這一次,她是心甘情願地服了輸,她實在比不上白素娟。

  黑天虯實在是頭好馬,它盡力地奔馳,也不知奔了多久,在別的馬都可能倒下的長程急奔後,它仍然勁力十足地飛奔著,而且它也沒有亂了方向,它的奔跑是有目的的。

  前面隱隱地現出了一片陰影,陰影中還泛著亮光,說明了這是一片山丘,山下有一片湖泊,在大漠中,有山有水的地方,無疑是天堂了。

  黑天虯帶著陶靜靜就奔向了天堂。

  陶靜靜自己也身心交疲了,她在馬背上雖然帶足了乾糧和水,但她在早先時,只把馬匹餵了個飽,自己卻連一口水都沒沾,她倒不是為了節省,而是為了賭氣。

  跟自己賭氣,找自己的麻煩,人在憤怒中時,常有些莫名其妙的舉動,任性的人尤其是如此。

  小丘的陰影越來越明顯,奔到湖邊時,黑天虯發出了一聲歡嘶,放緩了腳步,慢慢地走到了湖邊。

  陶靜靜也懶得去管它了,她從馬上爬了下來,全身腰酸背痛,不管是多熟練的騎手。在經過長程的奔馳後,都是夠辛苦的。

  她往地下一倒,連找一個好一點位置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這麼仰天躺著,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陣涼意驚醒了。睜開眼睛,一個男人拿著水壺,正把水倒在她的臉上。

  ·

  陶靜靜一翻身,伸出身旁的劍就要朝那個男人砍去,可是伸手卻摸了個空,原來劍已經不在身邊了,而且就在那個男人的另一隻手中拿著。

  陶靜靜咬咬牙,猛地竄起來,要去奪那人手中的劍,那個男人身手卻很俐落,先把手一挪,使她撲了個空,然後伸出了一隻腳一絆,陶靜靜向前直跌出去,一頭埋進了砂子裡,把臉都擦破了。

  四周立刻響起了一片哄笑聲,全是男人的笑聲。

  敢情四周還站滿了人?陶靜靜緩緩地抬起了頭,向四周看去,心中不禁一涼。

  這些人她有些是見過的,他們是忠親王的貝子——索倫——的手下衛土。

  她再看看那個用水淋她,用腳踢它的男人,可不正是索倫貝子,臉上帶著椰揄的笑意。

  索倫在大漠上被准噶爾前沙哈拉汗限令離開,他口中雖然凶,但畢竟不敢跟大漠上的回民作正面的衝突,乖乖地帶著人走了,沒想到恰好與陶靜靜走成了一路。

  陶靜靜又像頭瘋虎般的撲上去,手腳齊施,口中還吼叫著:「畜生!畜生!」

  索倫貝子的身手卻很了得,連連地閃躲著,身形沒離陶靜靜,卻也不叫她的拳腳挨到身上,就這麼鬥了十多招後,陶靜靜越來越狠,竟是存心拚命的樣子,索倫貝子不耐煩了,再者,他一味地躲閃也頗為吃力,於是舉起手中的劍,一下子敲了下來。

  他用的是劍身平著拍下來的,招式詭異,而且恰好在空門中,拍的一聲,劍擊在陶靜靜的頭上,把她擊昏過去。

  旁邊那些侍衛都大聲喝采,一個侍衛譎媚地道:「小王爺,您的功力真俊!這個女的在大漠上很有名,可是在您手中,只一招就被打倒了。」

  索倫貝子卻搖搖頭道:「陶靜靜只是仗著她的身份特殊,論武功,簡直不入流,整個紅燈會中,也找不出一個高手來,只不過他們人多,又個個不怕死,所以才討厭,這次本爵到這兒來對付紅燈會,不但未見寸功,還出了個大紕漏,回去對父王實在不好交代。」

  「那咱們就滅了紅燈會再回去。」

  索倫貝子道:「不行!這次本爵失策,不該又把准噶爾給拖了進來,把事情攪糟了。沙哈拉是個很精明的人!他限定我們十天內離境,我們就非離開不可……」

  「假如我們不走,他難道真敢殺死我們嗎?」

  索倫貝子歎口氣道:「有恭親王那個老厭物撐腰,他真敢的,尤其是這次我們交錯了對象,把一些證據落在人家手中,被殺了也是白死,只有讓他一步了。」

  那侍衛不服氣地道:「可是這樣子叫人趕回去,實在太沒面子了,我們對洪大全要怎麼說呢?」

  「洪大全那兒什麼都別說,他跟北路已經公開鬧翻了,要不是靠著我們,他連最起碼的地位都保不住,所以我們不必去理會他。而且本爵也不是個容易認輸的人,總算上天幫忙,給我們送了這個妞兒來,還不致一敗塗地。」

  「這個妞兒,那管什麼用,她在紅燈會中已經為眾所背棄,沒人願意再理她了。」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幫我對付紅燈會。」

  「什麼?小王爺,您要她幫我們去對付紅燈會,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我調查得很清楚,她加入紅燈會可不是為了什麼理想,只是為了求刺激和權欲,現在紅燈會不理她了,她大有可能加入我們去對付紅燈會。」

  「小王爺,小的認為這事情不太可能。」

  索倫貝子冷笑道:「本爵手中從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你們等著看好了,不出三天,本爵就會叫她乖乖地聽我的擺佈。」

  說著,彎腰抱起了地下的陶靜靜,走進了山下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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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靜靜再度醒來時,卻不知道自己是處在怎麼樣的一種狀態中,有些輕微的痛楚,卻又是一種難以名狀的舒暢,她胸中似乎燃著一把火,在烈烈地燒著。

  她睜開了眼睛,卻看見了一個赤裸裸的男人,正是那索倫貝子,距離她是那麼近,幾乎緊貼著她,身子在扭動著,每扭動一次,那種又癢又麻的舒暢感就侵襲她一次。

  雖然她以前沒有接觸過男人,卻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驚駭之下,她首先把壓在身上的男人推開了,然後自己又跳了起來。

  雙方都是赤裸的,索倫貝子站在那兒,一點都不在乎,陶靜靜則本能地用手去掩遮身上一些地方,可是她只有兩隻手,而要遮的地方又那麼多,索倫貝子的目光還很促狹地射向她那些遮不了的地方,便她不住地變換雙手的部位去擋住那些目光所注的部位。

  手足無措地忙了一陣之後,陶靜靜乾脆放開了手,她想到自己身上任何一處都被對方瞧過半天,有些地方還被對方侵入過。再遮掩也沒有用了。

  想到自己被侵入,她忙又低頭向自己兩腿之間看去,卻沒有發現什麼?這使她心中一震,不自而主地用手捫去,索倫貝子像是猜透了她的心事,笑笑道:「陶姑娘,假如你在找破身的落紅,我抱歉地告訴你一聲——沒有。」

  陶靜靜連忙叫起來道:「你胡說,怎麼可能……」

  索倫貝子笑道:「我相信你到今天為止,仍是處子之身,但沒有落紅也是事實。你別多心,我們滿洲人從不以女璧來辨別婦女的貞節,因為我們的女孩子早年習騎射,十個有九個就在幼年破壁,練過武的女孩子也是一樣……」

  「那……你們如何去辨別一個女人的貞節呢?」

  「我們的觀念裡沒有貞操這兩個字,男女兩情相悅,互相取悅對方,合得來就在一起,合不來就分開。女孩子出嫁前就有了男人是很平常的事,那怕嫁人之後,還跟別的男人來往,這也很平常,只有你們漢人才認為了不得。」

  「那不是跟禽獸差不多……」

  索倫貝子笑道:「我不承認這句話,禽獸是不加選擇地亂交,我們則是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可是我不喜歡你,你卻侵犯了我。」

  「沒關係,我喜歡你就行了,而且,我想,你慢慢可能會喜歡我的。」

  他笑著往陶靜靜靠過去,陶靜靜連忙往後退著,退沒有兩步,她絆跌在地下的褥子上,索倫貝子的身子又壓了下來,陶靜靜抵抗過,但是索倫貝子的力氣太大了,大得她無法抵抗

  她感到又被侵入了,對方在她的身上再度開始了衝擊。沒有多久,她又開始了那種癢人心底的感覺,整個地放棄了抵抗,成為了一種銷魂的喘息和呻吟。

  她很恨自己沒出息,她不敢有這種感覺的,可是這種感覺卻是無法遏止,彷彿源生自她的內心深處。

  當她從一個高峰上滑落下來時,她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願,疲軟無力地躺著,一任索倫的手在她身上游移觸摸著,半響,她似低聲道:「索倫,你怎麼安排我?」

  「靜靜,這一問實在多餘,你知道我很喜歡你:不會傷害你的,我當然希望我們能在一起,不過我也知道這可能性不太大。」

  「為什麼?」

  「你是紅燈會中的主要成員,我則要消滅紅燈會,我們根永是敵對的,我只希望不跟你正面作對就好了。」

  陶靜靜煩燥地道:「去他的紅燈會,我已經脫離紅燈會了,他們今後的死活都跟我沒關系。」

  「是真的?靜靜!」

  「自然是真的,我是一個人跑出來的,我不走!他們也會趕我走,這批王八蛋真不是東西,我的父母為紅燈會賣了一輩子的命,他們居然沒一句好話……」

  她越說越氣,索倫貝子卻笑道:「離開了也好,那是一批大逆不道的叛徒,你混在裡面只有死路一條,跟著我好了,准保會比在那邊有出息。」

  「就這麼跟著你?」

  「靜靜,我要向你說老實話,我喜歡你,但是我不能娶你,我是皇族,必須要娶皇族,絕不能娶漢女的,那是祖宗的家法規定,也是廷律,希望你能明白。」

  陶靜靜默默不語,她當然明白這條規定,連漢官家的子女都不能與滿家王族通婚,更別說是民女了。

  頓了一頓才道:「我不想嫁給你做什麼福晉,我既沒那個命,也沒那個興趣。」

  索倫笑道:「只要你不求名份,別的都好辦。因為那是要皇上賜婚的,其實做我的正福晉一點意思都沒有,整天都是忙著官方的應酬,或是入宮去陪伴皇后、太后,你不會習慣那種生活的。」

  陶靜靜道:「我是不習慣聽戲抹紙牌的姨太太生活。」

  「那當然,你這麼能幹,又有一身本事,我也不能浪費你的才能,我要你成為我的得力助手,我家盡掌管著查緝營,那是全國的密探工作,我父王雖然是總頭兒,但他只坐鎮京師,外面的事都是我在負責,我要你在這方面多幫助我一點。」

  「你手下的人很多嗎?」

  「辦事的人有百來名。」

  「才只這麼一點。」

  「靜靜!這些人只不過是辦事而已,我要用人手,全國大清朝所轄之地,州府衙門的公人和各地的駐軍,都可以隨我調動,幾百萬都有。」

  「你別吹牛了,伊犁將軍你就調不動。」

  索倫乾笑一聲道:「他是恭親王手下的人,跟我家本是對頭,再者,駐軍的軍隊,將帥有自主之權必要時連朝廷的旨意都可以不遵,所以我暫時拿他沒辦法,過些時候,他的靠山一倒,你再看吧!」

  「恭親王會倒下來嗎?」

  「這老兒專跟我家過不去,我遲早要整他垮臺下來。」

  「不等你去整他,他先整了你,沙哈拉收集你們給哈山王公的私函,入京去告你們父子了。」

  索倫貝子笑笑道:「那倒沒什麼,沙哈拉桀傲不馴,我能換個比較聽話的哈山,這是朝廷所希望的事,我只是沒有成功而已,倒不會為這件事犯多大的罪的,因為我的目的,也是為了朝廷的利益。」

  「可是恭親王一本告到皇帝那兒,說你輕舉妄動,才會激起回亂,皇帝能不管嗎?」

  「那當然要管,必須做個樣子,讓沙哈拉看看,所以我父王可能罰俸兩個月,記過一次……」

  「這還不夠嚴重嗎?」

  「這有什麼嚴重的,罰俸兩個月,不過是幾千兩銀子,還不夠我家中打發下人的工錢,我們也不是靠俸銀過日子,若是指著那筆收入吃飯,我們連褲子都要當掉了。」

  「那你們指著什麼收入?」

  「這太多了,一年的收入,多得你八輩子都用不完,你別問我細帳,我也不清楚,將來你有興趣,可以自己查去,我把帳都交給你。」

  「把這個交給我幹嘛?」

  「管理呀!這是我家的秘密。總要個信得過的人來管才行,以前是位老夫子在綜理,他的人還靠得住,可是年紀太大了,辦事有點糊塗,常常出錯,需要換個人了。」

  「交給我,你放心嗎?」

  「沒什麼不放心的,你了不起從中侵吞下一些私房錢而已,那本是你應得的酬勞,看你的本事如何……」

  「這是什麼話呢?」

  「一般的情形是每年有十萬兩的好處,但你若有本事,翻上一倍也不算回事,只是不能太過份,總要讓大家過得去,詳細的情形,你來接手後就會知道了。」

  「索倫,好像我已經管定了。」

  索倫貝子笑道:「這表示我對你的重視,我要你分享我的秘密,只有主管財務,你才能洞悉一切的機密……」

  陶靜靜的臉上發了光,她從沒有受到別人如此重視過,以往,她的地位也沒有這樣重要過。

  頓了一頓後,她才咬咬牙道:「案倫,我可以盡我的能力來幫助你,但是我要一個人的腦袋。」

  「誰?這我可不能亂答應,有些人我還惹不起,如果你要我去殺恭親王,老實說,我不敢。」

  「我要殺他幹嘛?」

  「我只是舉個例,告訴你有那些人是我不能動的。」

  「不過這個人你們一定能動,而且這個人除去了,對你的工作大有幫助,你打擊紅燈會一再失利,都是這個人居間破壞。」

  索倫貝子點頭道:「我知道是誰了,浪子羅奇。」

  「是的,我要他的腦袋,你不否認這個人死了對你大有好處吧!」

  「這倒是,這傢伙不但一再地搗我的蛋,明裡暗裡,我不知吃了他多少虧,只要能宰了他,我化多大的代價都不在乎,問題在於這傢伙太難纏了,不僅行蹤無定,而且武功又高,在大漠上他的地理既熟,人頭又廣,要對付他還實在不容易。」

  「傾你手下全部的人力,還怕找不到他嗎?」

  「我手下才百來個人,在大漠上我一個人是不夠的,何況浪子又不是普通人。」

  「那就再找洪大全幫忙,加上紅燈會南路的人手,應該找得到他了。」

  「那或許可以,可是姑奶奶,我到大漠上來為的是公務,我的任務是對付紅燈會,可不能假公濟私,動用全部的人力來對付一個人。」

  「不除掉浪子,你就別想動紅燈會。」

  她舉出很多例子,從她們表姐妹入關,逃過洪大全的一再截殺開始,到紅燈會奪權,以及索倫貝子一再受挫,甚至最後一次,准噶爾部事件中,羅奇所擔任的角色。

  這些事大部份都是索倫貝子不知道的,聽了之後,不禁色變道:「這傢伙如此神通廣大,我竟是失敗在他一個人手中的。」

  「可以這麼說,紅燈會中只是一批草包,我表姐細心一點,但是欠缺經驗,也不難對付,最討厭的是這個羅奇,只要除去了他,紅燈會北路不攻自破……」

  索倫貝子陷入了沉吟,久久不作一聲。

  陶靜靜著急地道:「索倫,你別以為我只是為了洩私恨,我說的是實話,要破紅燈會,必先除羅奇。」

  索倫貝子長吐一口氣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懂,你為什麼恨他如此之深。據我所知,他對你實在不錯,而且還不止一次地救過你,你如此對他簡直是恩將仇報!」

  陶靜靜臉色一變道:「索倫,你要知道答案嗎?」

  索倫貝子道:「事實上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只不過我要你自己再說一遍,我希望聽見的也是真話,我願意幫助你,但不願像個傻瓜似的受人利用。」

  陶靜靜咬咬牙,深呼吸了一口氣道:「好,那我就告訴你理由,我喜歡他!」

  索倫貝子毫不意外地道:「浪子是很容易討得女人喜歡的,在塞上,羅奇是有名的大情人,有上百的女孩子公開表示過喜歡他,還有幾個女孩子為他自殺呢!」

  陶靜靜咬牙道:「但是這個殺千刀的居然玩弄我的感情,沒拿我當回事……」

  索倫貝子淡然道:「靜靜,有一點我不同意,浪子對女孩子向來就是那種態度,那可不能算是對你有好感,說句不客氣的話,他就是跟你上過床,也不表示他愛你,他不可能玩弄你的感情,他絕不會對你說過他喜歡你!」

  「你怎麼知道的?」

  「我手下也有不少人,專門打聽消息的,他們對浪子的資料搜集過不少,只是沒想到他對紅燈會如此照顧而已。奇怪了,浪子在塞上好幾年了,他跟那些復明的義師向無瓜葛,甚至於有些人跟他還有過節,這次他怎麼會對紅燈會的事情熱心起來了?」

  陶靜靜大聲道:「他那裡是關心紅燈會,他是為了我表姐白素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3:38

  索倫貝子搖搖頭道:「不可能吧?羅奇在男女的事情上從沒認真過,他也許會跋涉千里去看一個美女,但絕不在那個女的身邊待上三個月,他不會為那個女孩子傾心。」

  「但是他對白素娟就不一樣,他跟別的女孩子說話都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態度,只有對我表姐,他一向都是規規矩矩,一本正經的,他喜歡我表姐。」

  索倫貝子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是在吃醋,嫉妒你表姐……」

  陶靜靜道:「我才不去嫉妒她呢!她比我漂亮,比我溫柔,比我有學問,比我識大體,一切都比我強。羅奇愛上她,我不在乎,但是羅奇不該要她把我除掉!」

  索倫貝子微笑道:「你想得太多了。」

  「不是我想得多,是我親耳聽見的,他跟表姐在一起悄悄地談話,我偷聽見了,他居然向表姐提議說,我留在紅燈會中有害無益,要她及早對我處置。」

  索倫一聲輕歎道:「靜靜,說句良心話,你不能怪羅奇有此建議,你上次在紅燈會所鬧的一切,差點沒使紅燈會一劫不復,而你卻是故意引起來的,你為了私人的意氣而不顧大體,的確是很危險的事。」

  陶靜靜臉色一變道:「索倫,你也是這樣看我?」

  索倫貝子道:「是的,你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每個人對你的看法都是一樣的,只不同的是我會幫助你達成心願,你要殺羅奇,我也認為此人必須除去。」

  陶靜靜頓了一頓才道:「好,你準備如何著手?」

  「要想除去他,必先找到他。」

  「你可以出動你手下的人,再加上南天山洪大全的人,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那太費事了,而且也未必有效,羅奇若是躲在維吾爾人中,我們仍然找不到他的。」

  「那該怎麼辦呢?」

  「我們找羅奇難,他來找我們容易,安排好一個陷阱,把他引過來就是了。」

  「怎麼把他引過來呢?」

  「用你作餌,他就會來了。」

  陶靜靜冷笑道:「索倫,你別以為我有這麼重要,他已經建議表姐處置我了,還會關心我的死活嗎?」

  「他也許不再關心了,但是白素娟會關心的。如果知道你失陷在我手中,她一定會設法來救你的,如果真如你所說,羅奇對白素娟十分關心的話,他不會讓白素娟涉險而代替她來。」

  「他恐怕不會那麼精,猜得透這是個陷阱。」

  「當然,我把你抓起來不殺掉,明擺著是個陷阱,要等他們來救的,但是羅奇自視極高,他一定自認為有把握,可以把你救出去的。」

  「或許他真的有把握呢?」

  索倫貝子笑道:「他的確是相當有把握的,因為我的設防不會太嚴密,也不會太鬆弛,他會費點事,但最後總是可以達到救人的目的。」

  「那你的陷阱又設在何處呢?」

  「設在你身上。」

  「什麼?設在我身上!」

  「是的,沒有人會防備你,等他摸到你身邊時,你抽空子給他一下,那才是萬無一失的佈置。」

  「他拚死來救我,你卻要我去殺他?」

  「靜靜,你別為自己臉上貼金了,假如他來救你,也一定是為了白素娟,絕不是為了你,你大可不必感激,假如你不忍心對她下手,也不妨讓他救了出去,跟他走好了。」

  「跟他走,你以為我是什麼人?」

  「靜靜!你是什麼人我很清楚,假如他救了你,帶著你浪跡天涯,你會像條忠狗一般,打都打不走你,就怕他救你只是為了人情,事後把你往關內一送,還是趕你回家,免得你留在塞上討厭鬧事!」

  「礙事?礙著誰的事了?」

  「對紅燈會而言,你是個惹禍胚,對浪子和白素娟而言,你更是塊絆腳石,當著你的面,他們怕太刺激你,總不方便太親熱……」

  陶靜靜十分煩燥地道:「好了,不要說了,索倫,殺了羅奇之後,你又如何的安排我?」

  「我是皇族,禁娶漢女,你要我正式娶你是不可能的,何況我在京師早已有了福晉……」

  「我知道,我也不想要你明媒正娶。要我去過主婦的生活,我也不習慣!」

  索倫道:「你不爭名份就好辦,成為我的身邊人,並不比嫁給我差。我父王主管全國密探,他老人家還要兼掌軍機,實際上是我在管,我也需要個好助手。」

  「你認為我有這個能力嗎?」

  索倫一笑道:「這個我倒不懷疑,你成事雖不足,搗起蛋來卻是十足的天才,我撥一個部門給你,專門找人的麻煩,從事破壞的工作,讓你發揮所長去。」

  「我手底下要一批人。」

  「當然,收服了紅燈會,將來全歸你節制,你本來就是紅燈會的人,統御他們也駕輕就熟。」

  「索倫,你似乎早就計劃好了。」

  「那倒沒有。不過我一直在考慮紅燈會的事,像洪大全那批人,既不老實又不安份,目前雖然是歸順過來,將來卻很討厭,最好能有個可以信任而又是原屬紅燈會的人去帶領他們,你撞了來,正是最理想的人選。」

  陶靜靜終於點點頭道:「好,索倫,紅燈會中,我還有一批叫得動的人,把紅燈會交給我,我們還可以合作,否則我寧可叫你殺了也不接受你的條件,你這個人太厲害,心計太深,如果太信任你,一定會吃虧上當的。」

  索倫貝子大笑道:「我是密探頭子,不擅心計還行嗎?不過你也可以放心!在我們這個圈子裡,最重信諾,言出必踐,答應的事,絕不能反悔,否則就沒人相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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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有人看見索倫貝子一行人進駐迪化將軍衙門,這兒舊名烏魯木齊,是新疆最大的一個城市了。

  也有人看見了索倫貝子的行列中,有一個捆綁著雙手的女子,蒙著面,認不出是誰。

  但消息傳到葉爾羌的紅燈會北路時,白素娟已經確定是陶靜靜被俘了,因為傳消息過來的紅燈會弟子還認出了陶靜靜的坐騎黑天虯,也雜在那一個行列中。

  白素娟聽見了消息,立刻表示了她的意願,她要把陶靜靜救出來。

  這件事,沐世光、牛本初都反對,但是第七堂的堂主陳大忠卻表示了同意,他的理由很公然:「陶靜靜在紅燈會中雖無貢獻,可是她的父母都是本會的忠貞成員,一生都獻給了本會。」

  沐世光道:「陶老哥那兩口子對本會的功過很難說,他們耳根子軟,親近小人,許多敗類都是從他們的手上提拔起來的,紅燈會之有今日,他們多少有點責任。」

  陳大忠莊容道:「沐老弟,陶老哥嫂兩口子對本會的功過暫且不談,他們的忠心卻是無可置疑的。也許他們有點知人不明,但他們確是一片求好之心,而且沒有私心,把一生都獻給了紅燈會。」

  這麼一說,沐世光和牛本初都提不出反駁了。

  陳大忠接著道:「靜靜是他們唯一的愛女,她在家鄉我們可以不理,但她在咱們紅燈會中被人抓去了,咱們於情於理都無法坐視。」

  牛本初道:「她被抓進了迪化將軍衙門,那兒有重兵把守,咱們去救她,勢必要跟迪化的大軍作對了。」

  白素娟道:「那自然不行,我們不能大張旗鼓的行動,引起官兵的反擊,只能以三四個人,用江湖的手段,把她給救出來,絕不能讓人知道與紅燈會有關。」

  「大小姐,怎麼會無關?誰都知道她是紅燈會的人。」

  白素娟道:「不,她不是了,從葉爾羌事件結束後,我已經明白地宣佈,她不是紅燈會的人了,會中每個弟兄都知道,所以這扯不上本會的,我只是以表姐妹的情分去搭救她。」

  「什麼,大小姐,你要親自去救她!」

  「是的,她是伴送我到塞外來的,在做人的道理上,我也應該安然無損地把她送進玉門關才行!」

  「大小姐,你別開玩笑,迪化將軍衙門中警衛森嚴,你一個人怎麼行?」

  「牛叔叔,你說要多少人才行?」

  牛本初怔住了,迪化將軍在新疆之處駐軍中是最大的一支,將軍三萬多人,大營就在迪化城中,動員紅燈會全部的人手,也不到一萬人,說什麼也不夠的。

  白素娟歎了口氣道:「所以,我不要人多,人少,到那兒去看看情形,碰碰機會,實在不行,我也只有算了。人事已盡,我們也能問心自安。」

  有了她最後一句話,大家都安心了,白素娟是個很理智的人,不會衝動行事,至少她會衡量得失……

  沐世光道:「大小姐,你要記住,陶靜靜只是一個人,塞上還有近萬個弟兄要靠你來領導,假如你有個三長兩短,這些弟兄們就苦了,遲早都會被洪大全吃掉的。」

  白素娟道:「三位叔叔把我看得太重要了,事實上三位叔叔才是真正的領導者。」

  沐世光道:「大小姐,這不是客氣的事,我們有自知之明,不行就是不行,否則也不可能讓洪大全囂張成那個樣子,若不是有你在,我們連手頭的基業都保不住,所以請大小姐務必要體念到自己的責任,不要輕舉妄動,若是你也陷了進去,我們實在壓不住底下的弟兄們,只有拚了命幫他們殺上迪化去。」

  白素娟連忙道:「沐叔叔,這絕對不行。」

  沐世光道:「我也知道這絕不是辦法,可是大小姐也知道你在弟兄們心目中的份量,你如果被陷了進去,我不是危言聳聽,這是必然的後果。」

  白素娟的確被嚇住了,她也想到沐世光的話不是虛言恫嚇,葉爾羌事件之後,紅燈會出現了空前的一致和諧,北路的弟兄們,對她這位大小姐,幾乎是敬若神明,他們真能為她不顧一切地拚命的。」

  陳大忠道:「要不然的話,大小姐不必去了,我一個人去救靜靜吧!迪化那邊我比較熟,而且我第七堂的弟兄在那邊設有連絡站,打聽消息,調用人手都方便。」

  白素娟想了一下道:「不,還是我去,請陳叔叔幫忙,在那邊打聽一下消息好了,連絡站的弟兄們絕不能插手行動,這次我們必須把紅燈會撇開。」

  牛本初是反對白素娟去涉險的,但沐世光都贊成了,因為他知道,只有白素娟出馬,羅奇就不會坐視,只要這位邊城浪子插了手,白素娟至少就安全了。

  白素娟要親自前去的原因倒不是為了羅奇,她知道為了別的事去求羅奇或許還可以開口,為了救陶靜靜,羅奇絕不會點頭的,因為他對陶靜靜的蠻橫,任性,不識大體,動輒惹禍,已經討厭到極點。上次惹出了葉爾羌事件,他已經建議自己要處置陶靜靜了,怎麼還肯為營救她而出力?紅燈會的人也一樣,大部份的人對她已反感極深,尤其是那些原先對陶靜靜極為擁護崇拜的人,知道了陶靜靜存心惹出了回城之變後,對她失望到了極點。

  儘管每個人都恨透了,討厭極了陶靜靜,但白素娟卻不這麼想,她瞭解到陶靜靜只是一個被慣壞的女孩子,心中既沒有什麼是與非,也沒有什麼民族大義,像一般的女孩子並無差別,她之所以如此,只是為了羅奇。

  別人都可以不理陶靜靜,唯獨白素娟不能,因為她知道自己這一家欠了陶家多少人情。

  陶靜靜的父母為了自己的父親,遠赴塞上,把一輩子都獻給了紅燈會,才沒有時間來管教女兒。

  陶靜靜也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她對陶靜靜有一份手足似的感情,別的人去營救陶靜靜,可能只是敷衍了事,不會像她那樣盡心的。

  事情決定了,由陳大忠護送白素娟到迪化,看看有什麼機會可以搭救陶靜靜。

  由葉爾羌到迪化,是一段遙遠的途程,那幾乎要橫貫整個新疆。幸好,這一條路已有官道,可以縱馬疾行,而且路上行人稀少,沒什麼阻礙,最重要的是這一條天山北路,都在他們自己弟兄的控制中,沿途有最好的照顧與最妥善的安排,走來不像剛入塞那樣辛苦了。不過也花了有十幾天工夫,那時陶靜靜被俘已有二十來天了。

  她被關在將軍府的一座小樓上,有兩個僕婦日夜不懈地看守著她,索倫貝子不但調集了自己一批手下的幹員,也從紅燈會南路的洪大全那兒調了一批好手來,守住了將軍府,十分地嚴密。

  白素娟來了兩天,她住在一家大馬場中,那是紅燈會在此地的生計之一,專門販賣天山捉來的野馬。

  那是紅燈會第七分堂的生意,他們不但自己捉馬馴馬,也從維吾爾人手中買馬來再賣掉,生意做得很大,每年有上萬頭馬匹的交易,忠義馬場是迪化最大的一家,將軍府的軍馬,每年也要向他們補充好幾千頭,所以場主葉正孝在迪化是個紅人。

  只不過,他跟紅燈會的關係是秘密的,紅燈會為分堂的人員都是由分堂自行吸收的,葉正孝是陳大忠暗中吸收的人員之一,所以葉正孝跟將軍衙門走得很近,也沒引起人注意。時間久了,塞一兩個人進將軍府也不難,葉正孝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成功,他塞了兩個紅燈會的弟兄進去,一個男的在廚房裡當二手,一個女的侍候將軍夫人。這兩個人的工作就是為了打聽消息,所以他們對於陶靜靜被俘以後的動靜倒是頗為清楚的。

  陶靜靜被俘以後,脾氣很壞,每天都在罵人,罵索倫貝子,罵洪大全,罵紅燈會中的幾個堂主,如沐世光、陳大忠等,罵他們忘恩負義,受了她父母的提拔之恩,才有今天的地位,卻來迫害她這個孤女。

  罵得最多最凶的是羅奇,只是沒罵過白素娟。

  索倫貝子倒是對她很不錯,每天都去看她一次,那不如說去挨她的罵較為合適,可是索倫貝子的脾氣很好,居然都聽了下去,而且對她的生活也頗為優待,三餐飲食都很豐盛,陶靜靜高興時就吃,不高興時就摔碗砸盤子,但侍候她的僕婦始終都是十分恭敬。

  陶靜靜除了雙手被鏈子鎖住不自由外,生活倒是挺愜意的。

  消息傳到白素娟的耳中,使她既擔心又安慰。

  寬慰的是陶靜靜未受虐待,還好好地活著,擔心的是在如此重重戒備下,要如何去救她出來。

  陳大忠歎著氣道:「這位姑娘真是夠磨人的,她罵我的那些話真使我很難過……」

  白素娟忙道:「陳叔叔,舅舅與舅母雖然對你們有過提拔之舉,那可不是恩,是你們自己的忠心與努力換來的,也是你們的能力掙來的,表妹把這個當作恩惠,是她的觀念錯誤,嚴格說來,她該感謝你們才對,要不是你們各位的成就表現,彌補了舅舅的過錯,他們兩口子,該成為紅燈會的罪人了,因為他們手上啟用的人,錯的多,對的少,像洪大全那批人,也都是他們引用起來的。」

  提起往事,陳大忠也只有唏噓了。

  葉正孝為緩和氣氛,忙笑著道:「索倫那小子也是賤骨頭,他把一位祖奶奶請了回去供養著,不知足何居心?」

  陳大忠道:「那還用問,自然是用來做餌,想把其他的人釣進去,他放任靜靜破口大罵,罵的對象人人有份,我們總會聽到一些的,等我們行動去救她時,正好一個個自投羅網,跌了進去。」

  葉正孝道:「以將軍府中的戒備雖然嚴,卻也不能算是固若金湯……我們若是全力搶救,就以我馬場上的人手也可以做得到。」

  白素娟忙道:「不可以,如果要糾合馬場上的弟兄,那就是百餘人的大行動,明火執杖,殺官劫府,形成了叛逆的事實,索倫立刻可以發動大軍剿滅我們。」

  陳大忠立刻道:「在大漠上,要剿滅上萬人談何容易?」

  白素娟一歎道:「陳大叔,你又來了,我知道大漠地方遼闊,官軍想一下子圍剿我們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們一點立足的基礎都沒有了,上萬人在沙漠上流浪,又將如何生活呢?難道我們去搶劫維吾爾人,那樣一來,我們形將兩面受敵,生存不了多久,就被人整個滅亡了。」

  陳大忠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在見識,思慮上都無法與白素娟相比的,他只有道:「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耗下去?」

  白素娟道:「是的,耗下去,這是比耐心的事,慢慢等機會,我相信索倫不會在迪化久居,他要趕回京師去的,據最近得來的消息,他老子在京師跟和坤鬥上了,很不順利,他也耗不下去的。」

  陳大忠道:「若是他等不耐煩了,把人質一殺……」

  白素娟苦笑道:「真要如此,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早就說過了,這趟來救表妹是為了盡人事,只要人事已盡,一定要怎麼樣,也只有聽之天命了,誰叫她要自己一個人跑掉呢?這也怪不得我們,有救她的機會,我不會放棄,但是會動到紅燈會根本的事,我絕不考慮!」

  這個女郎表現了她理智的一面,使得大家對她更為欽佩了。不過索倫也是狠角色,他的辦法叫白素娟的乾耗政策也行不通了。

  陶靜靜在將軍府中關了將近一個月,罵的人越來越多,她也開始罵到白素娟身上來了,那是被羅奇牽上的,她仍然罵羅奇是漢奸,是清廷派出來瓦解義師志士志氣的奸細,他假意對紅燈會施恩,取得紅燈會的感激,但卻阻止了大家舉義的行動,要大家老死邊疆,使紅燈會自己消滅……。

  這種說法經不起傳話的,假如憤急行動,招來大軍圍剿,紅燈會的毀亡就在目前。

  守時待機,本來就是白素娟要採取的對策,但是陶靜靜硬賴到羅奇的頭上,再加上白素娟對羅奇的推重,倒是使事情變得複雜起來。

  紅燈會中有些年輕好動的弟子又有不穩之象,他們在幾個人的鼓動下,頗有集結生事,去搶救陶靜靜的意思。

  這批人為數並不多,但是他們也邀集了有一百多人,悄悄地集合了向迪化進發,準備一次劫獄大行動。

  消息當然瞞不住人的,這批人還沒來得及進城,他們趕了一批野馬,沿著瑪那斯河趕過來,在離迪化兩百里的綏來縣被欄住了,這兒回名叫瑪那斯,是天山馬群的集散地之一,維吾爾人都在此地出售馬匹,紅燈會的風雲馬場也在此地設有分號。

  消息是沐世光帶來的,他是因為屬下有幾個年輕弟子悄悄地跑到迪化來,被他知道了,忙追著趕來了,結果人沒追到,他只好緊急通知了迪化,白素娟聽到了消息,也急急地趕來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4:06

第 八 章


  那批年輕人,絕不能讓他們進迪化城。

  還好,在綏來縣郊的風雲馬場上,他們攔住了那批年輕人,他們正趕了三百多匹馬進場。

  這批馬是向維吾爾人買的,正好趕到迪化去交給大營做軍馬,這是一筆大生意,軍方每年都採購一批馬匹,出的價格比一般民間的還高,當然馬匹也要比別人的強。

  這筆生意多年來一直由風雲馬場包了下來,也不怕被人搶掉,因為別人無法供應這麼多的數量,也無法保證品質,拿了銀子,在別處不見得就能買到這麼多的駿馬,所以雖是大生意,軍方還得看他們一點眼色,對風雲馬場的人也多少要客氣一點。

  那批年輕人就準備以這個身份為掩飾進迪化去,因為迪化城中此刻進入戒嚴狀態,超過十個人以上的群體進城,不但要受到盤問,而且要交代清楚下落。

  只有驅馬馴馬的馬師們不受嫌疑,一大批人,趕著三百多頭駿馬,進了馬場的圍子後,大家向休息的草堂處集合時,意外地發現場主葉正孝和陳大忠、沐世光都在,為首的幾個就怔住了。

  葉正孝沉聲道:「江浩!你是幹什麼來的?」

  江浩原本就是馬場上的人員,恭聲道:「場主,弟子向維吾爾人買了一批馬,正準備趕到迪化去。」

  葉正孝冷冷地道:「是誰讓你做這件事的?」

  「這……沒有人派弟子,不過每年都是這時候要交大營的馬,弟子正好在瑪那斯河,就向維吾爾人把馬匹要了來,在馬場上烙記檢查。」

  「江浩,這雖是每年的例行生意,但也不是隨便那一個人都可以接頭的,沒有派到你,你憑什麼自作主張?」

  「這……弟子以為誰去接馬都沒關係,反正維吾爾人只是先交馬,還沒有議價呢!」

  「正是這話,馬匹尚未議價,你就自己作主接了下來,萬一價格不合呢?」

  「我們跟他們交易也不是這一年了,從沒有為價格發生過爭執,場主倒不必為此擔心。」

  葉正孝沉下臉道:「江浩!你還知道我是場主。」

  江浩不禁一怔,葉正孝沉聲道:「好,既然你還知道我是場主,那我就給你一個命令,把馬匹留在這兒,你再帶了這些人到安集海去捕野馬去!」

  江浩道:「我們要先把馬匹送到迪化去。」

  「不必,我另外派人送去,你們不准去。」

  這時另一個年輕人出頭道:「葉場主,你可以命令江兄弟,卻命令不到我們。」

  葉正孝愕然地望著他:「你是那一處分堂。」

  「康學文,第八分堂牛座下,第七小組組長。」

  沐世光立刻道:「原來你就是康學文,老牛要我趕你回去,制止你帶人胡鬧。」

  康學文道:「牛大叔知道我們要幹什麼嗎?」

  「當然知道,你們打算攻擊迪化將軍衙門,救出陶靜靜,這簡直是胡鬧。」

  「陶姑娘是我們最崇敬的一位姊妹,也是我們最心許的青年領袖,不能讓她落在韃子手中。」

  「她是你們的領袖,那麼白小姐呢?」

  「白小姐也是我們的領袖,只不過她的作風太穩健,太保守,不合我們的想法,我們希望能在陶姑娘領導之下,轟轟烈烈的幹一番。」

  「幹一番,談何容易,你們能與清廷的大軍相抗嗎?」

  「那也許不能,可是我們深入大漠,大軍找不到我們。」

  「可是我們的立足點全毀了,這麼多人又如何生存呢?」

  「這個……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大漠上有幾十萬維吾爾人呢?他們一直都在遊牧流浪,沒有個固定的立足點,可也沒有餓死過。」

  「人家原本就是以放牧為生的。」

  「我們也可以的,我們也有牛羊馬匹……」

  沐世光歎道:「維吾爾人的牧地都是經過王公大會分配的,我們平空去插入一份,一定會引起他們的反對,何況我們還要逃避官軍的進擊,你們簡直是在開玩笑。」

  康學文道:「不開玩笑,沐大叔,說句老實話,我們根本就不會留在大漠上,陶姑娘會帶我們入關去。」

  「你們去那兒幹什麼?」

  「陶姑娘說她在關內有許多義師朋友,我們要進關發展去,那兒也有一批年輕人失去耐心了,不想再等待下去,我們去找到他們,轟轟烈烈地幹起來。」

  白素娟忍不住從門裡衝了出來道:「胡鬧,胡鬧,你們簡直是胡鬧,靜靜怎麼知道有這回事的?」

  康學文看見了白素娟,毫不意外地道:「大小姐,你來得正好,可以證實一下,陶姑娘說的是否為事實。」

  白素娟沉聲道:「不錯,是事實,那是關內幾位義師領袖的來信,說他們的子弟有不穩之眾,可能會向我們連絡,他們是要求我冷靜處理,不要盲目舉動而貽禍閭裡父老,清廷氣勢太盛,舉義只是徒事犧牲而已……」

  康學文道:「彼此看法不同,我們以為那些老傢伙貪生怕死,不足以領導群眾了。」

  「這也是靜靜告訴你們的?」

  「是的,陶姑娘也派人跟一些年輕人聯絡過了,他們很歡迎陶姑娘前去,共同創一番事發。」

  白素娟沉聲道:「所謂共創事業,是她帶了人去,幫助那些年輕人奪權,推翻老一代的。」

  康學文道:「是的,塞外由於這些老頑固的勢力太大,我們無可發展,但是在中原,我們卻很有前途。」

  白素娟沉聲道:「你們競私下跟其他義師中的叛徒連絡,意圖奪取指揮權而叛上。」

  康學文道:「大小姐,大家都是為了光我大漢為目的,無所謂叛上,這叛上兩個字用得不當。」

  陳大忠怒道:「你們這批王八蛋要造反了。」

  康學文道:「陳大叔,紅燈會本就是乾的造反的工作,只是你們變得保守了,不肯輕舉妄動,我們這些年輕的傻瓜卻不以為然,所以我們要行動。」

  白素娟道:「你也知道輕舉妄動這句話。」

  康學文淡淡地道:「大小姐的顧慮不無道理,所以我們不敢貽禍父老,我們到關內去干。」

  白素娟道:「你們要在迪化搭救陶靜靜,就會牽連到紅燈會。」

  康學文冷笑道:「大小姐可以把我們開除會籍,這樣就不會受牽連了。反正這一次我們勢在必行,誰也阻止不了我們的。」

  白素娟苦笑道:「開除你們的會籍就能不影響到大局嗎?康兄弟,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們這一百多個人若是有了行動,全本帳都會記到北路紅燈會手上,那時我們才會成為官軍進剿的對象。」

  「現在官軍也沒有放鬆我們!」

  「到底不一樣,我們規規矩矩過日子,官軍是不能找我們麻煩的,這是回疆,還有維吾爾人會主持公道,但我們先有了行動就得不到維吾爾人的支持了。」

  「驅除異族,復我華夏是我們漢人的事,幹嘛要維吾爾人的支持呢?」

  白素娟道:「康兄弟,你這不是存心抬槓嗎?正因為有了維吾爾人的支持公道,紅燈會才能在塞外立足,若是在內地,義師只能悄悄地活動,那能像我們這樣明張旗鼓地立足呢?」

  康學文冷笑道:「我能明張旗鼓地立足又怎麼樣呢?只是聚了一批人在這兒做生意而已,對民族大義,我們又做了些什麼?」

  「我們在這兒生聚教養。」

  「那不過是每天作些空談,對復國大業毫無幫助,我認為我們該有行動。」

  白素娟莊然道:「我不反對行動,但是不贊成輕舉妄動,以卵擊石,就像你們去營救靜靜一樣,將軍衙門內,屯兵兩千餘眾,你們憑這一百人怎能成事?」

  「我們不是去作戰,而是去突襲。」

  「突襲也不可能成功。」

  「事情在沒有做之前,不能預言成敗的。」

  「康兄弟,你這是存心強辯而不顧事實了,你們不管成功與否,留給紅燈會弟兄的都是無窮災害。」

  「這個我們管不了,我們只管自己的行動。」

  白素娟道:「好,康兄弟,我想你也不會承認我這個總堂主了。」

  康學文頓了一頓才道:「我們沒有不承認總堂主,但是必須要貫徹這次行動,救出陶姑娘。」

  「救出陶姑娘的事我來負責。」

  康學文道:「我們不相信大小姐會真心要救陶姑娘出來,所以還是自己行動的好。」

  白素娟道:「如果救不出陶靜靜,我就一死以謝。」

  她居然作如此嚴重的保證,倒是把康學文給逼住了,頓了一頓才道:「大小姐,我們各盡其心,各管各的好了。」

  白素娟斷然地道:「不行,我就是不准你們去。」

  康學文也倔起來了:「大小姐,我們這一次志在必行,你如果堅持不准,我們就脫離紅燈會。」

  白素娟凝重地道:「你再說一遍,正式而隆重的說一遍,讓我聽清楚。」

  康學文被逼急了,昂頭大聲道:「大小姐,我們鄭重宣佈,脫離紅燈會。現在你可管不到我們了。」

  白素娟看了他一眼道:「你別打馬虎眼兒,你只能代表你一個人,我要聽每一個人自己宣佈一聲。」

  然後她朝那批年輕人看了一眼,沉痛而凝重地道:「各位弟兄,我知道自己年紀太輕,德不足以服眾,不配來領導你們,但是我敢保證自己,到現在為止,每一件事都用心無私,剛才康學文的話我相信大家都聽見了,但是我也敢講一句,他之所以如此慷慨激昂,一定有他自私的企圖,絕不是為了民族大義……」

  康學文叫道:「大小姐,你不能誣蔑人!」

  白素娟看他一眼道:「我絕不誣蔑你,因為你的言行都已超出了常規,你明知是在做一件於己無利,且又危害大眾的事,仍然要固執地去做了!我認為你一定有自私的理由,康學文,我知道你已經喪心病狂,不可理諭了,但我希望別的弟兄冷靜一點,不要受你的害……」

  康學文豁開了叫道:「白素娟,你說話要有證據的。」

  白素娟冷靜地道:「我因為平時跟你接觸不深,所以不知道為什麼?可是我的判斷不會錯,如果有人跟你接觸較深的話,一定能找出你如此固執的理由……」

  這話才說完,另一個青年忽然道:「大小姐,我知道他為什麼了,他對陶姑娘已經到了癡心著迷的程度……」

  白素娟一怔:「原來你是為了這個原因,可是你知道靜靜對你有意思沒有呢?」

  康學文見心事被人說開了,先是臉紅了一紅,但隨即坦然地道:「我欽佩她的滿腔熱血,盡心於民族大舉。」

  陳大忠道:「陶靜靜那個鬼丫頭心中有個屁的民族大義,她只有一肚子的自私自利……」

  康學文道:「陳大叔,你怎麼能這樣說話?」

  陳大忠怒聲道:「為什麼不能說?大家都明白,她是為了邊城浪子羅奮不喜歡她,吃醋捻酸,挾怨報復,才故意閒出了葉爾羌事件。她要跟大小姐搗蛋,居然拿整個紅燈會來作報復對象了,憑這一點,她就該死,那知道還有你們這些混蛋,也罔顧同胞的生死安全,跟著瞎起哄。」

  康學文叫道:「陳大叔,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的看法不同,大家各做各的好了。你可不能亂編排我們什麼?你主持第七分堂,我們是第八分堂的,本來就不歸你管。」

  陳大忠瞪起眼睛叫道:「江浩,你這王八蛋聽見沒有,人家是八分堂的,老子管不到,

  江浩憤然道:「康學文,當初你可不是這樣分的。為了同志之義,同胞之情,我們才跟你去救陶姑娘,可是你為了私情要叛上反離門戶,我們可不能跟你胡鬧。」

  康學文叫道:「你不去好了,我知道你們這批膽小鬼,本來也沒有太指望你們,哥兒們,大家現在再把立場弄清楚一下,要留下的留下來,要轟轟烈烈地幹一下的,我們就先攻迪化府,再到內地去拚一下。」

  他不叫還好,一叫之後,居然有大部份的人都離開了他,走到另一邊來,下馬站成一堆,顯然他們是不會再參加行動了。

  白素娟頗為安慰地道:「我知道大家都還是識大體的,謝謝你們支持我。」

  一個年輕人道:「大小姐,我們不是不識大體,實在憋得太久了,我們從十歲的時候,就跟著父母跑到邊疆來,一幌二十年,卻什麼也沒有做,還要等多久?」

  白素娟道:「不知道,也許還要個二十年,也許更久。我們要等待一個適當的機會,一舉就要成功,因為我們的規模已是最大的,不能輕言犧牲……」

  「什麼?要那麼久,那時我們都已老了,拚不動了。」

  「拚不動自有我們的兒孫,就像你們的先人把責任交下來一樣,在我們身上沒機會貫徹理想,就把復國的薪火傳下去,這本來就是急不來的事。」

  「要等到什麼時候才算是機會來到了呢?」

  「等到韃子中出一個暴君,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那就是我們揭戈而起的時候。要不然就等義師中出現一個大英雄,大豪傑,能使四海歸心,登高一呼時,我們立時響應,投入底下效命。」

  「那不是什麼都要聽人的嗎?」

  「這位兄弟,我們爭的是千秋偉業,不是一己的權勢,誰行我們擁護誰?假如你存有那種權勢之心,我勸你趁早退出去,紅燈會中絕不容許這種人,你可以到洪大全那邊去,他們全是那種人。」

  那個青年低下了頭,低聲道:「我倒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認為大小姐……」

  「我不行,既沒有那種魄力,也沒那個見識,我只能作一個搖旗吶喊的帳前小卒。」

  「我們紅燈會有那種人才嗎?」

  「目前我知道是沒有,將來我倒希望能出現一位,那不僅是紅燈會的光榮,也為天下慶,但目前我們沒有這樣一個大智大仁大勇的領袖,只有老實一點,守住本份,保養元氣,以免自毀根本。紅燈會是一筆復國的資本,既不屬於你,也不屬於我,我們誰都沒權利拿來作輕易一擲,只有義務把它好好地保持住,兄弟,我的話夠明白嗎?」

  那青年道:「明白了,謝謝大小姐明教。以前我們是太糊塗,太衝動,不懂得這些精義,也不明白道理,這也要幾位堂主,他們只知道把民族大義四個字掛在嘴上,卻說不出一個道理來。」

  陳大忠歎了口氣道:「我們自己也不懂得什麼道理,只知道我們是漢家子弟,現在的朝廷非我族類,一定要光我河山,把他們趕走。大小姐的這番道理,我今天也是第二次聽見……」

  白素娟道:「經過這次的事件後,我也覺得我們對年青一輩的子弟們教育不夠,瞭解也不夠,今後在這兩方面都應該加強一點,讓每個人都徹底瞭解,我們的責任何在,為了什麼而努力,以及如何而努力。」

  陳大忠道:「最好是大小姐親自施教,我們可不行,大道理講不出,經常會被這些小王巴蛋問得張口結舌。」

  白素娟也只有苦笑了,這時又有一批人離開了康學文,只有兩個人留在他身邊,康學文急叫道:「怎麼,你們都離開我了?」

  一個青年道:「以前我們都不明事理,聽著你慫恿,現在都明白了,也知道你只是迷戀陶靜靜才如此起勁,我們怎麼還會跟著你去胡鬧?」

  康學文臉色驟變道:「好,不要你們,我們就憑這三個人,照樣也可以把陶姑娘救出來。」

  他們催著馬走了,陳大忠作勢欲攔,但是沐世光卻把他攔住了,聽任那三個人離去,陳大忠道:「老沐,你幹嘛欄我,這三個王八蛋去了一樣能闖禍的,闖出了禍,紅燈會還是脫不了關係。」

  沐世光道:「只有三個人,就是小規模的私人行動,賴不到紅燈會頭上去,你跟大小姐到迪化,不也是為了要救出靜靜嗎?我們總不能反對別人的行動。」

  「可是他們胡鬧只會誤事。」

  沐世光道:「有我那個侄兒跟著,不會鬧事的。」

  白素娟道:「對了,我認為那裡面有一個是沐叔叔的侄兒沐榮三,他是個很識大體的年青人呀,怎麼會跟著康學文一起胡鬧呢?」

  沐世光一歎道:「我沒有兒子,榮三等於是我的兒子。我們爺兒倆最親,他自然不會背叛我,他跟著康學文是出於我的指示,我要他跟著看看,照顧一下,不讓康學文闖大禍的。」

  陳大忠道:「我說呢!這次你怎麼先得到消息了,原來你早已安排了人手在那兒了。」

  沐世光歎道:「我也不是有意如此,實在是老牛那兒的人太散漫了,這次出事的人,有九成是他的下屬,所以我才把個侄子派過去,也是在必要時好有個照應之意。」

  「可是榮三現在還跟著康學文幹嗎呢?」

  沐世光道:「那個小子鬼得很,私底下連絡了不少心腹,這次卻沒跟在身邊,卻也出來了。」

  「什麼,他還有人?」

  沐世光道:「那些人不是他的人,卻全是靜靜的人,這個丫頭的確有兩手,她到塞外沒多久,居然能找到十幾個死士,那些人都是死心塌地跟著她的,也不知道她有什麼魔力,哄得這批小伙子團團轉。」

  白素娟張口欲言又止,沐世光道:「大小姐,你要是知道就說出來,看有沒有辦法消弭?那十幾個混帳全部跑了出來,若是跟康學文會合了,不知道要闖什麼禍呢?雖然有沐榮三跟著,可不一定攔得住。」

  白素娟歎道:「靜靜是個女孩子,還有什麼能引人不顧命的,塞外的這些年輕人就是太寂寞……」

  沐世光叫道:「寂寞?咱們自己就是女多於男,何況還有維吾爾的女孩兒家,也巴著要嫁給我們的子弟,他們怎麼會寂寞?」

  「但是靜靜不同,她又野又美,又聰明,又大膽,以前也是引得一大批年輕小伙子為她著迷拚命的,來到塞上,她還是老脾氣,我還以為她只是好玩,那知道這次她竟是有心人,硬是拉走了一批死黨。」

  沐世光道:「難怪她上次鬧事時,故意叫幾個維吾爾的小王公強行脫了衣服也不在乎了,她怎麼這麼賤?」

  陳大忠道:「大小姐,這樣子不行,會把子弟們都帶壞的,紅燈會是以江湖幫會的方式立足的,最忌的就是姦淫兩個字,靜丫頭這個樣子……」

  白素娟紅了臉道:「她最多是不避形跡而已,倒還不至於那麼濫……」

  沐世光道:「至少她已經不是處女了,大小姐,我們看得出來的,以前是不好意思說,今天提起來……」

  白素娟眼睛也紅了,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分辨,我只知道她的作風大膽,男女不避形跡,我也勸過她要自重,但她不以為意,反而笑我迂,說我們將來必定以江湖為歸宿的,不能把男女之別看得太重。」

  沐世光道:「可是也不能太濫呀!我們在邊塞上教育女孩子雖然不拘於漢家禮俗,但有些地方分得很嚴的,女孩子在婚前可以盡量地交往異性,婚後卻必須守貞。男的也是一樣,若有已婚之婦而不守婦道的,被人查出後,男女兩方都是死罪,這條規定執行很嚴……。」

  白素娟道:「那可不能怪到表妹頭上,她到現在為止,仍是小姑居處,沒有嫁人。」

  沐世光只有歎氣,白索娟歎了口氣道:「不過表妹的行為也不可原諒,她廣施交遊,目的不是在擇偶,而是在拉攏私人黨翼,樹立私人的勢力。此風絕不可長。」

  沐世光道:「那我們還去救她幹嘛?」

  白素娟道:「沐叔叔,話不能這麼說,目前她仍是紅燈會中一員,知道她受了擒制是一定要營救的。」

  陳大忠喃喃地道:「就是為要營救她,才弄出這麼多的事來,還不知道康學文他們會闖出多大的禍來。」

  沐世光卻道:「有榮三跟著,相信不至於太離譜,因為我給他的指示是盡一切的努力,制止他們胡鬧,必要時殺人也在所不惜。」

  白素娟一怔道:「殺人,要殺誰?」

  「自然是能為我們帶來大災禍的人,大小姐,我知道這個指示不對,可是我別無選擇,紅燈會是一個大組合,不能讓一小部份人的胡鬧而把大家都牽進去。」

  這話使白素娟都不太自然了。的確,她堅持要營救陶靜靜也是過份地感情用事一點。

  為了一個陶靜靜,的確是不值得如此的。

  但是她歎了一口氣:「沐叔叔,這些弟兄麻煩你帶回去,暫時留在你那兒,一切等我回來處理。」

  她不敢把人交到牛本初那兒,因為照牛本初的脾氣,一定會對這批人施以懲罰的。

  沐世光也只有歎息著,語重心重地道:「老陳,你要好好保護大小姐,別弄得她也失陷進去,那就得不償失了。」

  陳大忠自然聽得懂老弟兄的暗示,慨然地道:「老沐,你放心好了,大小姐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我第七分堂的弟兄一定死剩最後一個人了!」

  他們兩個人都是想用責任來打消白素娟的行動,但白素娟顯然很堅決,只是沉重地道:「我們快到迪化去吧,別讓康學文他們又幹出了什麼傻事!」

  她和陳大忠又匆匆趕回迪化,還好,迪化城中十分平靜,不像出了什麼事。

  只不過康學文他們也沒了消息。

  白素娟搜集了將軍衙門中的一切動靜,加以研判後,看看能否找到一個營救陶靜靜的機會。

  終於,她決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將軍府中戒備森嚴,救人不容易,但是在另外一個人身上倒可以想辦法。

  那個人是索倫貝子,那是個標準的花花公子,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每天,他都要召一批歌妓到將軍衙門去,陪他喝酒作樂。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4:28

  白素娟決定了自己的行動,早半個時辰,她摸進了歌妓紅菊花的香閨。

  將軍府的車子來時,紅菊花打扮得花枝招展,跟著琴師老陳一起上了車子。

  紅菊花是從內地剛來的,據說人長得挺美,而且色艷兩絕,個把月剛闖出名氣來,索倫貝子是第一次召她。

  將軍府的人也沒見過她,來到了之後,大家都來見了,每個人都很為她的美艷而驚奇,索倫貝子一見更是驚為天人,聽她唱了兩首小曲後,更為傾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好,好,好極了!出谷新鶯不如也。沒想到邊塞之地,還有這種絕色人才,紅兒,我要好好賞你。」

  紅菊花一笑道:「謝謝貝勒爺,老師,謝貝勒賞。」

  那個叫老陳的琴師上前打了一躬道:「謝貝勒爺!」

  彎腰起立時,他的胡琴朝前一探,頭上冒出了一把雪亮的刃尖,原來那把琴是有機關的,能內藏兵器。

  刃兵一直遞過來,索倫貝子臉色一變,正待起身躲避,那知道被他握住雙手的紅菊花突地雙手反扣,鎖住了他的雙臂,陳師父的刃尖已比上他的喉嚨,同時陳師父也冷冷地道:「貝勒爺,我這兵刃上淬了天山的蠍尾毒,那可以見血封喉的,只要劃破一點皮,你就沒命了。」

  索倫貝子還有幾名侍衛的,更有幾名親信點的,還跟他同在一屋中喝酒,卻沒防到這兩個人。

  雖然有人兵刃已出了鞘,但他們見到胡琴把上那一截刃尖泛著藍色,確是淬過毒的,倒是不敢亂動了。

  索倫貝子的神色由慌亂中漸漸定了下來,不由得發出一聲乾笑道:「佩服,佩服,本爵終日預防,用陶靜靜作餌,就是想多抓幾個人的,那知道你們竟能用這個方法混了進來,請教二位大名?」

  紅菊花仍是鎖牢了他的雙臂,冷冷地道:「少廢話,索倫,我們可不是來攀交情的,只要你放出陶靜靜。」

  索倫貝子乾笑道:「陶姑娘只是應本爵之邀,在這兒作幾天客人,她是自願留下的。」

  粉菊花道:「胡說!你拷住了她的雙手,自願作客還有這種優待法的?」

  索倫貝子一笑道:「各位對將軍府中的動靜很清楚呀!」

  姓陳的琴師道:「索倫,這是我們紅燈會的地盤,只要出了玉門關,就沒有事情能瞞過我們,少廢話,快把陶姑娘放出來,否則我們就先宰了你。」

  索倫貝子冷笑道:「殺害皇室親貴是要誅九族的,你們只要敢殺我,紅燈會就無法倖存了。」

  老琴師居然把尖雙朝前頂了一下道:「索倫,別把你自己看得那麼重要,我也不相信你們的韃子皇帝會如此不講理,否則你早就可以請得朝命,發兵征剿我們,不必要等什麼理由了,你貴為貝勒,也許可以隨便欺負一個老百姓,但是在邊疆,你們還不敢胡作非為,一手遮天,因為邊疆還有我紅燈會,還有維吾爾人,你們沒有辦法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征服者姿態來,否則必將引起邊亂,戰禍連結,可能動搖到你們的國本,你敢不敢試試看?在今天這種情形下,殺了你也是白殺,因為我們站住了理。」

  索倫貝子被他封住了嘴,厲聲叫道:「你們有什麼理?」

  「因為你先扣住了陶靜靜,毫無理由地扣住了一個姑娘家,你就理虧。」

  「她是叛逆。」

  「索倫,在塞外,叛逆可不是罪名,紅燈會北路的人,每一個都是叛逆,但是朝廷既然不明令討伐我們,就是默許我們的存在。在我們沒有進一步的叛逆事實前,這種莫須有的事實是加不到頭上的……」

  索倫貝子語為之塞,紅菊花道:「好了,索倫,我們不是在對簿公堂而是來救人的,人被你扣住了,你說一句放不放吧!」

  索倫貝子將頭一吊道:「不放,我不信你們真敢殺我?」

  紅菊花瞼色一沉道:「你再說一句,看看我們敢不敢殺你,你這次為了邀功,遠出大漠是最不理智的事,新疆的三位將軍,都是恭親王的門生,跟你老子是不對的,我們殺了你,他們在廷奏上會公平陳述,不會偏袒你的。到時候你老子還可能會倒個大霉,落個蓄意激起兵變。」

  索倫貝子叫道:「你胡說,我為什麼要蓄意激起兵變?」

  紅菊花道:「你有很多理由,第一、朝廷雖然容忍我們,但如能兵不血刃地解決我們,皇帝還是很高興的,你為了邀功行賞,才專誠來對付我們!」

  「笑話!本爵已貴為貝勒,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本爵還要邀什麼功?」

  「你貴則貴矣,掌的權卻不夠重,朝中還有幾個親王跟你們父子過不去,你想更進一層去擠掉他們。不過貝勒爺,你若是故意引起兵變,朝廷就容不了你,只有我們紅燈會先造反,逼得邊師用兵,那時你才可以借邊師處事不當,導致邊亂的罪名把他們擠開,換上你們的私人,索倫貝子,你聰明,人家也不傻,我們更不會上當,不會大規模地行動來救人的,現在你放不放?」

  自己的心事完全被人猜中了,索倫貝子不禁容然若喪,沮然地道:「誤會,誤會,陶姑娘只是在敝處作客,你們不信,我立刻把她請過來。」

  他朝一名侍衛揮揮手,那個侍衛走了。這邊的老琴師仍然用淬毒的兵刃抵住了索倫,使他很緊張,忍不住道:「老先生,請你把兵刃拿開一點好嗎?這太危險了。」

  老琴師冷笑道:「貝勒爺,你放心,老漢的手很有分寸,不會出意外的,即使真誤傷到你,老漢身邊也帶有解藥,一刻功夫內解毒,不致於傷及性命的。」

  「只是不會送命而已,人卻要吃很大的苦了。」

  「是的,天蠍尾毒乃天下三大劇毒之一,毒性至烈,雖然解藥能保全性命不死,但是中毒者會終生癱瘓,不能行動,這對你貝勒爺可沒什麼大妨礙,你家中有財有勢,一輩子都有人侍候,沒多大影響的……」

  索倫貝子只有苦笑了,頓了一頓才道:「紅燈會倒是頗有能人,居然能想出這個方法來救人,是那一位的高明策略?是不是羅奇在幫你們出主意?」

  紅菊花道:「你怎麼會想到他的?」

  「羅奇專會來這一手,上次在紅燈南路總堂中,也是羅奇以本爵為脅,讓你們幾個主腦脫身了,這次……」

  紅菊花道:「這次是我們紅燈會自己的活動,與羅奇無關,他也不是我們紅燈會的人……」

  正說著,那侍衛陪著陶靜靜過來了,陶靜靜手上的撩拷已經被拿掉了,空著手走進來,見狀愕然道:「表姐,陳大叔,怎麼是你們二位來救我?」

  陳大忠瞪起眼睛道:「你以為該是誰?」

  陶靜靜道:「我不知該是誰?至少該是年輕的那一批人,你們老成持重,怎麼會輕身涉險的。」

  白素娟道:「是有一批年輕人,受了康學文的慫恿,想硬攻將軍衙門來搶救你。」

  陶靜靜笑道:「我說呢!康學文那批人怎麼會擱下我不管了,他們也來了嗎?」

  「沒有,被我攔住了。如果由得他們胡鬧,聚眾明火執杖地幹起來,那就造成了謀逆的事實……」

  陶靜靜冷笑道:「這又有什麼差別?你們整天在塞外喊著反清復漢的口號,這不等於是謀反。」

  白素娟冷靜地道:「這不一樣,生活在邊境,唯一能佔到的就是這個方便,塞上原是維吾爾人的天下,他們天生就是反朝廷的,只要沒有行動,就算不得謀反。表妹,聽說你打算帶一批人回到內地去參加義師。」

  陶靜靜冷笑道:「我說過這話,但這只是哄哄他們高興而巳,你跟我都很明白,內地那些義師是成不了事的,投到他們那兒去,等於是送死。」

  白素娟一怔道:「你沒有這個意思,幹嘛要騙他們呢?」

  「因為他們都不是老實安份的料子,閒擱在那兒一定會惹事生非,我不客氣地批評一句,整個紅燈會的生存活動方式就是個大錯誤,整天在口中叫著抗清復漢,卻沒有一點實際行動,年紀大的人還可以自我陶醉一下,年輕人卻不行,他們沒這個耐心,他們要行動……」

  陳大忠不悅地道:「靜靜,什麼叫自我陶醉呢?」

  「你們就是,聚了一大堆的人,整天在那兒想著復我河山,卻不從事實際一點的活動。」

  「什麼是實際活動,難道要揭竿而起……」

  「滿洲人不會自己退到東北去,當然要採取行動……」

  「可是我們的力量太薄弱,螳背擋車,徒自犧牲。」

  「明知道沒希望的事,為什麼不乾脆放棄了呢?」

  陳大忠一怔道:「放棄,你要我們放棄?」

  「不是我要你們放棄,只是提醒你們的行事錯誤,你們既捨不得拚了命來幹一次,又不肯安份守己地做順民,弄得什麼都不是,日子也過不好……」

  陳大忠怒道:「靜丫頭,你究竟是什麼怪種?」

  陶靜靜也怒道:「我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跟你們那兒的那些年輕人一樣,我們心中並沒有什麼滿漢之分,那都是聽你們在叫……」

  「難道你能否認你是漢人?」

  「我不否認,漢人又怎麼樣呢?內地有億萬的漢人呢!他們都能安安份份地過日子,我為什麼要冒著殺頭抄家的危險來造反,驅逐韃子,光復漢室我不反對,但是我反對像你們這樣胡動蠢動,趕走了滿洲人,天下又由誰來入主,是你們三位叔叔……」

  「不是我們,我們沒那份才幹,也沒這個意思!」

  「那麼交給誰來管呢?你們有計劃沒有?選定了人沒有?選的人真能為國為民嗎?值得我們擁護嗎?我們拚死拚活,又為了什麼?陳大叔,你可別又抬出什麼民族大義的帽子來,我敢說紅燈會中,沒一個是真正為國為民的,每個人都有個貪圖,你們也許不貪圖為君為王,但總也想封侯拜相,圖個當世富貴……」

  陳大忠叫道:「老子想都沒想過!」

  陶靜靜道:「那更糟!你們一無所圖,跟著你們的那批年輕人卻沒有這麼清高的思想,他們是為著功利……」

  陳大忠還要辯,白素娟卻歎道:「陳大叔,別爭了,這是個事實。年輕一代的人,你們沒有去問問他們的志向要做什麼,只是告訴他們去做什麼?這是最危險的事,復國雖為千秋大業,但必須出之自願,不能勉強的。」

  陳大忠道:「我沒有勉強他們,他們不干可以離開。」

  陶靜靜道:「陳大叔,說得好輕鬆,你第一沒宣佈過大家可以自由離開,有人倒到洪大全那邊去,你立刻目之為叛徒,何嘗給人家一個選擇的機會。第二,就算你肯放人離開,仍是掃地出門,什麼都不准帶,很多人在紅燈會中幹了一輩子,離了紅燈會,就變成一無所有。這些年來,紅燈會聚了不少財產,卻沒有一個人能動用它,你們也沒有說這筆財產將來歸於誰。」

  「屬於堂口,這是公產,誰都不能佔為私有。」

  「堂口上要那麼多錢幹嘛?」

  「留著作舉大業用的……」

  陶靜靜冷笑道:「這就是了,何時舉業?擁戴何人?這些大前提都沒有解決,卻要大家像長工似的拚命賺錢,這種事只有傻瓜才會做,你們卻把每一個人當作傻瓜。」

  白素娟止住要發怒的陳大忠道:「陳大叔,表妹的話沒有錯。我們所從事的本來就是一種傻瓜的事業,只能叫人心甘情願地來做,卻不能強迫人來做,所以這次回去後,我們必須要好好地調查一下子弟們的心願……」

  陳大忠垂頭無語,白素娟道:「表妹,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們連自己內部的人都沒有抓穩,卻還去奢談千秋大業,幸虧沒有倉卒舉事,否則非潰散不可……」

  陶靜靜道:「表姐,我不想澆你的冷水,我勸你也別再白操心了,滿洲人入主中原已經有百年來了,氣候已深,軍眾勢盛,無法力抗的,中原的那些義師,只是幾個不安份的人在那兒拉住個題目瞎起哄,大部份的老百姓對他們都不以為然,復國大業,在目前是鬧不起來的。」

  白素娟道:「羅大哥也是這樣勸你的,為什麼你要罵他是漢奸國賊呢?」

  陶靜靜道:「那是我跟他賭氣,他自以為什麼都了不起,看不起人,我偏要跟他鬥一鬥。」

  陳大忠道:「你跟羅大俠睹什麼氣?每次你闖了禍,都是他來收尾,遇了事都是他來解決……」

  陶靜靜一昂頭道:「我不領情,那根本是他多事,我情願叫人宰了,也不希罕他來救。」

  陳大忠聽了不順耳。忍不住道:「你別以為人家是希罕救你,光是你一個人,人家絕不伸手,每次羅大俠插手是看在紅燈會的份上,因為你闖的禍,是以把大家都牽進去,像這一次人家就沒搭理。」

  陶靜靜臉色一變道:「他這次沒來?」

  陳大忠冷笑道:「當然沒有了。憑你對他的那種態度,他幹嘛要來救你?我是念在死去的陶老哥娘份上,也冒險來這一趟,以後也不管你了,你實在叫人失望。」

  陶靜靜突然衝過去,撞在陳大忠的身上,把他撞倒在地,索倫貝子趁機一滾退後,他的侍衛已經把他隔開保護起來。陳大忠在地上跟陶靜靜倒成一堆,也有人上前把他們兩個人都按住了。

  陳大忠怒叫道:「靜丫頭,你這是做什麼?」

  陶靜靜翻著眼睛道:「這表示我不領你的情,不想被你們救出去。」

  白素娟卻一直很冷靜,淡淡地道:「陳大叔,我實在很抱歉,把您給拖了來。」

  陳大忠道:「這不能怪大小姐,是我自己要來的,只是我沒想到靜丫頭會如此胡鬧。」

  白素娟朝陶靜靜看了一眼,然後道:「表妹,你別做戲了,叫他們放開你吧,你的目的是想把我們坑進去……」

  陳大忠附道:「什麼?她是故意坑我們的?」

  白素娟淡淡地道:「她幫索倫貝子脫離您的禁制,還有什麼疑問嗎?表妹,對你的反覆無常,我倒是不奇怪,因為你一直就是那種任性而不講大體的脾氣,只是我沒想到你會壞到這個程度,你怎麼能幫索倫貝子坑住我們?」

  陶靜靜乾脆也掙開了兩名護衛的手,走到索倫貝子身邊道:「表姐,你看出來了也好,老實說,我的目的不是你們,而是羅奇,沒想到羅奇會不來上當。」

  陳大忠刻薄地道:「羅大俠壓根兒就看不起你,不會冒險來救你的,只有我們這些傻瓜……」

  陶靜靜憤怒地道:「我知道羅奇不會來救我的,但是他會來救白素娟,他知道白素娟被抓,他就會來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被囚的消息傳了開來,將軍府的戒備更森嚴了,索倫貝子安排下天羅地網,要捕捉羅奇。

  但是羅奇卻沒有來上當,倒是紅燈會的另外兩位堂主來了。沐世光和牛本初都沒有帶什麼人,他們只是請見了迪化將軍烏克明,提出了強烈的抗議,說將軍衙門無故扣押了他們的總堂主白素娟和第七分堂堂主陳大忠,要求烏克明立刻放人……

  烏克明一再解釋,人是索倫貝子扣的,與他無關。索倫貝子是欽派巡察邊防的特使,職權在他之上,他實在無法干預索倫貝子的行為。

  沐世光和牛本初在烏克明這兒得不到結果,他們的反應都是十分理智的,只是把與紅燈會下面的一些牧馬領袖全部都邀來了,齊集迪化,向烏克明提出了嚴重抗議,說大清的特使在邊疆濫施職權,任意擒捕善良百姓,他們來為白素娟請命。

  事態漸漸擴大,索倫貝子的態度卻很強硬,說這話是漢人與滿人間的事,與回人無關。

  那些牧民領袖對這個答覆不滿意,當場表示了,在別處的漢滿糾紛,回人可以不管,但是在回疆就不行,回疆上的每一個人都受阿拉真神的保護,不容人任意欺凌,回人臣服清朝,但是大清皇帝也必須尊重他們的尊嚴,如果要擺出侵略者的姿態,高高在上,牧民們不甘受辱,誓必起而抗之……。

  這些牧民領袖的態度強硬,行止中節,據理而爭,不卑不亢,使得索倫貝子傷盡了腦筋,他知道這些人背後有個極為高明的智囊,而且跟這麼多的回民領袖建立交情,只有一個羅奇,可是他只有把氣鬧在肚裡。」

  就這麼拖了將近個把月,京中忽然又來了一位特使,卻是恭王爺的長子裕榮裕貝勒。

  裕貝勒被封為和頤親王,在滿洲話中,就是最尊貴的親王之意,那是皇族才有的特殊尊榮。

  這並不是仗著他老子的餘蔭,而是憑著他的本事,他兼任京師九門提督和干清門侍衛統領兩大職務,直接捍衛京畿和皇宮大內的安全,十分稱職,他是皇帝最親信的侄子,也是太後最疼愛的孫子。

  這位親王一到,就把索倫貝子的氣焰給比了下去,尤其他還帶了一道廷旨。

  旨意的口氣很嚴密,說索倫貝子在特使任上,祟惑於女色,任意非為,擅用職權,扣押民女,幾乎激起邊民變亂,行止頗為不端。立刻解除特使職務並所領一切兼職,迅速回京,聽候處分。特使一職,由貝勒裕榮接任……」

  這道旨意使索倫貝子像鬥敗的公雞般地洩足了氣。

  皇帝還算給他留了一點體面,沒有當場要拿下他究辦,叫他自行回京候處。可是單除了特使並所領一應兼職,卻使他丟足了臉。

  因為他帶出來的那些手下,都是報的公務隨員,應該撥歸新特使裕貝勒節制,他只有一個人帶了兩個隨身小廝,狼狽的上路回京了。

  最難堪的是陶靜靜了,本來她還是做樣子,單人拘禁於一房,可是裕貝勒接手後,把白素娟跟陳大忠客氣地請到前廳說話,卻派了兩個戈什哈,把陶靜靜送到一個小院子前,冷冷地道:「有人在裡頭等你。」

  就這麼扔下他走了,陶靜靜還不知道索倫貝子已經失勢,推門進了屋子,看見索倫貝子在打點行李,倒是一怔道:「索倫,你找我幹嘛?什麼?你要走了……」

  索倫歎了口氣道:「靜靜,你來得正好,我正不知道他們將如何對你,想法子要見你一面呢……」

  他把陶靜靜拉進了屋子,把聖旨告訴她聽了,陶靜靜臉色大變道:「他們有如此神通廣大?」

  索倫貝子道:「要拉攏回人,紅燈會沒這麼大的本事,只有羅奇有這個本事。他跟很多維吾爾王公都有交情,他身邊有兩個女人,哥哥是大漠第一勇士,憑這個關係,他足可以拉攏回疆所有的人,我斷定這次一定是他在背後撐腰……」

  陶靜靜咬牙道:「回人支持他,你們的皇帝應該不會支持他吧?怎麼還會幫著他打擊你呢?」

  索倫貝子苦笑道:「皇帝不是幫他的忙,是恭親王在幫他的忙,新疆的三個將軍,都是恭親王的門生,我老子跟恭親王不對,他們當然幫著整我的冤枉,旨意上說我惑於女色,分明是指我們倆的事……」

  陶靜靜臉色一變道:「這怎麼怪到我身上?你自己天天征逐酒色……」

  「靜靜!天地良心,我找歌女,征逐酒色,只是做個樣子,把人騙進來而已,每天晚上,我還不是住在你房裡?」

  「可是你只騙來了白素娟,沒騙到羅奇。」

  索倫貝子臉現怒色道:「我相信羅奇是來了,紅燈會玩的那一手都是他在背後出主意。這個王八蛋,我非把他整倒下來不可。」

  「你已經垮臺了,回去後還不一定要受什麼處分呢?你還能跟他鬥嗎?」

  索倫貝子冷笑道:「我這就叫垮臺了嗎?皇帝只是革了我的現差,沒有當場辦我,那就不會有事,再說,真正掌權當差的是我父親,皇帝可沒罰他,輕懲我一下,只是為了給恭親王一個面子而已。這次我在回疆處處棘手,只犯了一個錯,那就是不得地利人和,外有維吾爾人掣肘,裡面有三個將軍搗蛋,怎麼會成功呢?」

  「你是特使,職權高於他們,他們怎敢搗你的蛋?」

  「他們是恭王的門生,可以把消息透到京裡,通過恭親王來整我,居然把我的特使給拱掉了。」

  「你明知地利人和都不對,為什麼還要來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4:50

第 九 章


   索倫貝子歎了口氣:「我是非來不可,恭王那老小子執掌軍機,大批地提拔新人,十六個將軍,有十個都是他的門生故舊,我爹只抓住了六個,我到這兒來想鬧點事,然後歸罪於他們處置失當,好撤換掉他們……」

  「原來只是為了爭權。」

  「否則你以為我是幹什麼來的,紅燈會在邊疆鬧翻了天,跟我在京師有什麼相干……」

  陶靜靜默然片刻才道:「你現在失敗了。」

  索倫貝子一笑道:「不錯,暫時我是認輸了,不過你也別洩氣,我爹還沒垮,他仍然掌著全國密探大權,我這個貝子的身份仍然在……」

  「可是你兼差的職務都革除了。」

  索倫貝子哈哈大笑道:「你別天真了,我兼的那些差使全是我爹治下的密探業務,那全是我們自己的親信在主管著,我最多不具名而已!任何事還是由我作主。」

  「那有什麼用?你現在只有兩個小孩子可供使喚,其他的人都不見了,可沒把你這個貝子放在眼中。」

  索倫貝子一笑道:「都怪我不好,我出來的時候,以為萬無一失,把自己的手下全報成了特使隨員,編列名冊報部,原是想叫他們多得一份出差費的,現在他們的編制全是隸屬在新任欽差的名下去了,不過沒關係,一進了玉門關,我就有人了。」

  「邊疆這裡的事,你要放棄了?」

  「皇帝派了裕榮來接我的巡邊特使,他跟三個將軍全是一家人,不會去找他們麻煩的,目前是沒什麼好混了,想管也管不著,除非叫皇帝再發一道旨意派我來……」

  「可能嗎?」

  「大概不可能,除非是紅燈會真在這兒造起反來。鬧得不可開交,我不但可以立刻恢復權力,而且也可以把邊疆的軍權一把抓了,你有辦法嗎?」

  「我不知道,我能號召—些人,但是力量不夠大……」

  「靜靜,別做那個夢了,你真正能差得動的,不過才十幾個人,由康學文為頭,已經被白素娟趕了出來,什麼事也幹不成了,就那十幾個人,也有一半靠不住,是洪大全派過來的。」

  陶靜靜臉色又是一變,索倫貝子道:「靜靜,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實在也不是成事的材料,倒只有敗事的天才。」

  「你說我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了?」

  「不錯,的確是如此,不過你也別洩氣,有這項天才也是很了不起的,只要運用得法,一樣能發揮作用。」

  「我不懂你的話,你說得明白一點。」

  「你有壞事的天才,我準備要毀掉一個人時,派你去到那個人身邊,就能毀了他,比如說,你在紅燈會中,就把他們鬧得天翻地覆。」

  陶靜靜哼了一聲道:「我也沒成功,紅燈會把我給趕了出來,連帶把你的特使也給整掉了,這都是你的好主意,而且那個裕榮把我送到你這兒來,顯然也很清楚你我的關係,沒把我當作紅燈會的人。」

  索倫貝子歎了口氣道:「我是錯在不該住在將軍衙門中,烏克明那王八蛋是恭王的人,我們暗中來往自然難以瞞過他們的人。」

  陶靜靜道:「我才冤枉呢!我要報復羅奇,結果人家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卻弄得我裡外不是人……」

  索倫貝子道:「靜靜,別說這話,是你要對付羅奇,我可跟他沒什麼過不去。」

  「怎麼沒有?他是你最大的阻礙……」

  「這話更不通了,連對付紅燈會都不是我主要的目的,何況是這個邊城遊俠呢?以我的處境,最好是少去惹他才是上策,我是穿靴子的貴族,去跟一個光腳流浪漢賭的什麼狠?因為你不放過他,我只是想幫你的忙。」

  「你不想對付紅燈會?」

  「當然不想,我在京中是貝子小王爺,紅燈會在邊疆,就是真造反也跟我沒關係……」

  「那你跑來幹什麼?」

  「最主要是想把紅燈會逼反了,造成征伐,我好擠掉那幾個將軍,充實我父親的勢力,現在這一著失敗了,對我也沒什麼,最多回去,在別的地方另謀他策……」

  「邊疆地方你放棄了?」

  「暫時是只好如此了,皇帝又另外派了裕榮來主其事,我是無法再插手了,再出點事,他可以推在我的頭上,也能立時砍我的腦袋,這時候跟他碰可不上算。」

  「你是說你還要繼續幹下去?」

  「那當然,我那有這麼容易認輸的,那兒丟的那兒找,我一定還要在這兒把面子找回來。」

  「你準備怎麼個干法?」

  「先離開這兒,裕榮也不可能一直耽在邊疆,等他一走,他這個特使的差事也交了,我又可以活動,那時再照我的手段吧!」

  陶靜靜咬咬牙道:「你走了,我呢?」

  「靜靜,如果你肯跟我一起走,我當然不會虧待你,不過,我知道你的脾氣,這樣子走了,你太不甘心,等於是被人轟走的一樣。」

  陶靜靜冷笑道:「轟走倒沒關係,只要能風風光光地回來就行了,問題是我還有那個機會嗎?」

  「怎麼沒有?只要你跟著我,有我的那批密探做班底,你想幹什麼都行,不出一兩年,保證能把整個紅燈會抓在手上,讓洪大全那批人跪著舔你的腳。」

  「只是洪大全他們,天山北路呢?」

  「北路你也可以一把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可以殺光那批人,卻沒辦法硬壓著他們向你低頭,有些人是寧死不低頭的。」

  陶靜靜咬咬牙道:「我第一個要殺的人是羅奇。」

  「那也隨你的便,反正我可以把西北地方的手下都召集起來交給你指揮,也可以交給你一大筆銀子,讓你去自組一批班底……」

  對於第一個條件,陶靜靜興趣不高,她知道大內密探中人才不少,但是自己沒那個身份,指揮不動的。倒是第三個條件,她是聽得進的,連忙問道:「你能給我多少?」

  索倫盤計了一下,密探的經費是實報實銷,沒有限額,只是不能太離譜,開始時,動支個幾十萬兩,還有自主之權。以後則要看成效了,辦出了成就,可以無限制追加,否則就到此為止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在風雲牧場中,脫險的白素娟和陳大忠跟大家都見了面,意外地也看見了邊城浪子羅奇

  白素娟頗為激動地道:「羅大哥,您還是來了……」

  沐世光道:「這次要不是羅奇的面子大,把裕榮給搬了來,我們可就慘了,要救你們出來,除非是真的造反。」

  白素娟怔了一怔道:「裕貝勒是羅大哥搬來的?」

  「可不是,裕貝勒是和頤親王,又是干清門侍衛統領兼九門提督,那有閒工夫跑到邊疆來?若不是他來,別人也壓不下索倫那傢伙去,若不是羅爺跟他的交情……」

  羅奇笑道:「我跟裕榮的交情也沒什麼?不過是在京師時,江南八俠入宮行刺皇帝,他守值干清門,雙方對上了,我也恰好去趕了熱鬧,在周潯的劍下救了他一命。」

  白素娟哦了一聲道:「那次羅大哥是為什麼而去的?」

  「我是為阻止八俠而去的,老實說,刺殺一個滿人皇帝並沒有大用,他們繼統的人多得很,了不起換個人當皇帝而已,滿洲人不會因此就退出山海關外去的,可是經此一來,勢必要大索天下,那就不知要有多少漢家百姓遭受牽連,甚至於一些零星的義師也都難以生存了……」

  牛本初道:「滿人如果因此而大事殺戮,正好藉此激怒人心,有志者可以揭竿而起了……」

  羅奇一笑道:「那只是牛爺的想法而巳,事實上現在的一般人心都已將近麻木了,他們對誰做皇帝都不在乎,民族大義,只是幾個人口中叫叫而已……」

  牛本初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那要等秋老草黃的時候,綠野青青時,就是幾枝火把也放不成火的,我們只有等待,保持火種不熄,那天我也對江南八俠把話說清楚了,勸阻了他們的俎殺行動。」

  白素娟道:「羅大哥就是那時候跟裕貝勒建下的交情?」

  「可以說是的。那次八俠深入內廷,如果我不加勸阻,他們也很有可能得手刺殺了皇帝,不過那絕非生民之福,也絕不是我漢家之幸,皇帝被弒,各地方上一些零星的義師也將難保了。我把利害一說,八俠自悔孟浪,立刻就退出了,裕榮感激我,不僅是為了救了他的命,也為了保全他的家勢。如果皇帝在那天出了差錯,他這個御前侍衛的責任太大,勢必抄家滅族,連他老子也擔不了,權勢會被另一家所代替,這次我找他幫個忙,他立刻就趕來了。」

  「難怪他會對我們如此客氣呢!不僅把我們放了出來,還對我們連聲抱歉。羅大哥,你倒真有辦法……」

  羅奇笑了一笑,然後正色道:「這次事情全都是黑妞兒一個人弄出來的,她不知怎麼?跟索倫勾搭上了……」

  「是真的嗎?羅大哥。」

  「我絕不冤枉她,是將軍府中的人說的,她白天假裝受制,每天晚上都跟索倫睡在一個房裡,她假裝受制,實際上是想把你們一個個都引得跌進去。」

  「媽的!這個賤貨……」

  牛本初拉開了喉嚨開罵了,但看見每個人沉重的臉色,他自動停止了,但每個人的心中都是十分沉重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又回到葉爾羌城了。

  她比沐世光他們回來得晚,他們因為聽說羅奇要陪她一起走,都識趣地先走一步,不夾在中間討厭了。

  白素娟這次一共走了一個多月,她到葉爾羌的時候,急行的沐世光已經回來了半個月了。可見得這一次她走得很逍遙,而且也很愉快,使得微顯羸弱的白素娟臉上容光煥發,那是戀愛中的少女的臉上才能見到的光輝。

  沐世光迎著她問道:「羅爺呢?怎麼沒一起來?」

  白素娟微有惆悵地道:「他有事回頭了,這個人就像是沙漠裡的風,誰也擋不住他,誰也留不住他,而他也永沒停下的時候。」

  語氣中有著充分的驕傲與尊敬,沐世光想了一下,忍不住道:「羅爺對我們的恩惠是山高水長,永遠也報答不完了,這次又多虧了他……」

  白素娟輕歎道:「這次的事情是我自找的,要像你和牛大叔所說的置之不理就好了,不會有那麼多的事了,真沒想到陶丫頭會如此的,羅大哥沒有放鬆對她的監視,他那兩個手下的弟兄傳來消息說,她跟索倫一起走了,我還真難以相信,不過事情總不會假,人家犯不著冤枉她。」

  沐世光又歎道:「那個臭丫頭沒什麼好說的,完全是任性胡鬧,在平常人家倒也罷了,可是參加進我們這麼大事業中,就容不得她了。」

  白素娟道:「她就是受不得冷落,受不得輕視,喜歡表現和要強而已,偏偏羅大哥就處處地方跟她唱反調,她倒不是真心地愛上索倫,只是跟羅大哥嘔氣。」

  「跟羅爺嘔氣,可不能連紅燈會也恨上了,她的做法卻是把我們全坑進去。」

  「算了,不談她了,但願她能好好地跟著索倫去,安安份份地過日子。」

  「大小姐,她那個人那兒能安份過日子。」

  「不去管她了,反正她已經是索倫的人,再闖禍也連累不著我們,讓索倫去操心吧!」

  「我是怕她陰魂不散,又找上了我們來,索倫貝子也不是肯吃虧的人,這次出塞來圖謀我們不成,絕不會就此罷休的,恐怕還會找我們。」

  白素娟道:「這一點羅大哥倒是跟我談過了,他認為我們的警覺性不夠,都是要等事情發生了才去想辦法,那是不行的,我們在事前就應該廣設耳目,佈置眼線,專事刺探消息,瞭解動靜……」

  「這個我也想到過,可是我們的人手不足……」

  白素娟一笑道:「沐大叔,這個我要跟你抬槓了,我們的人手不是不足,而是太多了,除了正當的工作外,幾乎沒有別的事,所以他們才會閒得難過,我們既然要在這兒生聚教養,就不能讓人閒散下來,除了加強武功之外,刺探敵情,搜集消息也很重要,不僅長保警覺,也可以給子弟們一個訓練。」

  沐世光訕然地道:「以前這些工作都是洪大全那邊的人在做,我們根本不懂,現在兩下分了家……」

  「那我們就該立即著手籌備起來,羅大哥告訴了我幾點原則和幾項該注意事項,讓我跟三位叔叔商量著辦。」

  「大小姐,我們三個人都是老粗,跟我們商量不出結果的,你乾脆說要怎麼做就是了,反正我們一定支持的。」

  「那我就著手辦了,這還得趁快,羅大哥說索倫貝子父子兩人都是統領朝廷密探的,不但手下人多,而且無孔不入,我們必須要及早動起來,才不會落在人後面。」

  「是的,羅爺這麼說了,一定有他的道理的,自然錯不了,不過,大小姐,有件事我悶在心裡很久了,那就是這位羅爺……」

  「你對羅大哥有什麼不瞭解嗎?」

  「是的,不瞭解的地方太多了,他是個遊俠江湖人,然而卻名動公卿,像新疆的幾個將軍和裕貝勒,似乎都很聽他的話。」

  「你也懷疑他是漢奸嗎?」

  「大小姐,我倒不敢懷疑他,他幾次救我們於危急之中,可知對我們不會有什麼惡意,不過對他這個人的身份,實在是難以理解……」

  白素娟卻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們是不放心我跟他太接近了。」

  「羅爺是有名的邊城浪子,他那個人施情很隨便,大小姐若是對他寄情太深,恐怕將來會吃苦。」

  白素娟莊重地道:「亂世兒女,大家都有沉重的責任在身,我不會把個人的感情看得太重,像表妹那樣地任性胡為,羅大哥也不是那種人,我信得過他……」

  沐世光欲言又止,躊躇良久,白素娟道:「這次我跟羅大哥相處較久,瞭解也較深,至少已經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了,他對我們紅燈會只有幫助,絕不會有異圖。」

  沐世光也只有歎口氣道:「我是擔心大小姐,倒不是擔心紅燈會,老實說,這也不過是一批不甘心做順民的人集結在一起,盡自己的一份心而已,我們自己也明白,成不了大事的,最了不起,大傢伙兒散了,分開來過日子,也不至於活不下去了……」

  「沐叔叔能這麼想,就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我也說句老實話,當初爹他們集結義民,遠避邊疆是對的,可是創這個紅燈會就錯了,尤其是敞明開來,把復業當作口號,雖然保存了一份民族正氣,可是在那個大前提下,就無法選擇人了,弄得什麼人都擠了進來,更不該的是把局面開得太大,形成一股勢力,弄得有人側目,有人眼紅。」

  沐世光也是一歎道:「形勢的造成,往往不由人。」

  「那是沒有計劃的原故,否則就不會雜然無章。」

  沐世光眼睛一亮:「大小姐近來懂得很多了。」

  「是羅大哥教的,這些日子我得益不少,包括如何加強組織,訓練弟子,運用策劃等等。」

  「大小姐!學了這些有何用呢?」

  「在平時可以賴以自保,求生存立足與發展,在必要的時機,也可以作更有效的運用。」

  「羅爺怎麼會懂得這麼多的?」

  「他肯虛心地學,也肯化心思去想。當然還有一些人,把自己的經驗、智慧、心血,教訓傳授給他……」

  沐世光很興奮地道:「他是我們的同志!」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他跟我們的道不同,我們為了光復,他則是志在救世濟民。」

  「大家的目標不還是一樣?」

  「不一樣,我們認為非我族類都要驅除,他認為誰都可以做皇帝,但必須做一個好皇帝……」

  沐世光道:「我知道他是什麼人,他是復社中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5:12

. 「是的,他向我承認了。復社成立於前明,是東林黨的後身,初創於南明福王時。本來只是一批書生,評論朝政得失,後來宗旨逐漸精深,成立了一個很堅強的組織。清廷入關之後,這個組織雖由明而暗,然而人數卻更多了。」

  「他們的組織很大嗎?」

  「這個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組織很嚴密,雖親如夫婦子女也不輕洩,所以沒人知道有多少人,不過到那兒都可以找到他們的同志,得到支援。」

  「至少他不會是我們的敵人。」

  「這也很難說。我們如果不顧民生恤苦,任意發動戰亂,替百姓們帶來災害,他們也會跟我們站在敵對的立場的,他們著眼的是整個天下……」

  「大小姐,你是否認為他們比我們正確呢?」

  白素娟怔了半天才道:「我沒有這樣想!假如我一開始可以有所選擇的話,我也許會走他的那條路,但我既然承受了先人的責任,就只有盡我的本份……」

  沐世光剛要開口,白素娟道:「沐叔叔,這個世上沒有絕對的是與非。像索倫貝子,你也不能說他錯了,他是滿洲的貴族,他要維持滿清的勢力一統。所以論世間事,只能站在本身的立場上,盡自己的本份而巳。這一點我絕對能把持住的,請你放心。」

  沐世光的臉上已現出了莊敬之色:「是,大小姐如此明白,屬下是絕對放心了。屬下立刻就通知牛本初和陳大忠二人前來,聆候大小姐的指示。」

  「不急,這是一個很大的計劃,我總要先作一番安排,不能說動就動的。」

  「大小姐,有些事只能一面做,一面求改進的,要是等一切都計劃妥善才實行,那就可能永遠實現不了了。陶老哥當初就是計劃得太多,考慮得太周詳,到現在仍是一事無成,反而把那批年輕人的心給閒得疏野了,屬下最贊成的就是找點事給他們忙去。」

  他身為一個分堂之主,到底不是真正的老粗,有些地方,他的見解還是很有深度的。只是他已改口自稱屬下,是他對那個嬌弱的女郎,已是由衷地敬佩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然而,在另一個地方,羅奇卻陷入了極度的困惑中,他把他的兩個維吾爾女人,寄在一個回寨中。

  那兒離烏魯木齊(即維人稱迪化城)不遠,是土爾扈特部所在地。

  那兩個女的叫哈倫琴娜和哈倫天娜,是姐妹倆,都是哈倫部的公主。哈倫是一個大家族形成一小部族,可是他們的酋長哈倫泰王子卻是回疆的第一勇土,在所有的回部中很受尊敬。他的那一家族,可以在天山南北的任何一處草原上遊牧,不受牧地分配的限制,這是回部對草原勇士的尊敬表示,必須連續三年在草原的比武中奪魁,才能享受這一種榮譽。

  琴娜和天娜是哈倫泰的妹妹,羅奇在護送白素娟和陶靜靜進入回疆時,剛好碰上了哈倫泰,他要強娶陶靜靜,跟羅奇決鬥了一場,哈倫泰打輸了,反而把兩個妹妹送給了羅奇。

  羅奇在迪化時,把那兩姐妹安放在土爾扈特,他自己的兩名助手沙漠鼠沙老五和胡狼郝方也都留在那兒,他自己是單人再次送白素娟回葉爾莞的。

  他這次不帶從人,是因為沿途都在紅燈會北路的所轄地區,不會有什麼意外,而且他很快又要回來的。

  單人踏上歸程,在快接近烏魯木齊時,他意外地碰上了沙老五,身上負著傷,倒是覺得很驚奇,連忙問道:「老五,你怎麼弄成這副德性的?」

  沙老五很沮喪地道:「頭兒,陰溝裡翻船,咱們遇上了劫盜,我跟老郝都掛了彩,琴娜和天娜被搶走了。」

  「遇上了劫盜,是那一路人馬?」

  「不知道,我和老郝合力劈倒了兩個,都是生面孔,身上別著一根白色的孔雀毛……」

  「真的是白孔雀毛?」

  「是的,我有段時間整天烤那鳥兒下酒,相信不會弄錯,他們帶的是雄孔雀的尾翎。」

  「怪了!玉雀翎重現,難道是那一批邪門人物又死灰復燃了嗎?他們絕跡已有五十年了。」

  沙老五一怔道:「頭兒。您知道這一票人?」

  「我是聽人說的。五十年前,從天竺來了一股邪教,奉白孔雀為神,叫什麼孔雀教。教主是個叫玉孔雀的女人,手下的教民近千,在大漠上以劫掠為生。回人不堪其苦,向中原求救,結果是各大門派聯手馳援,派出了幾百名好手,才把孔雀教消滅,他們就是以白雀翎為記。」

  沙老五道:「我們遇上了這批人,有三四十個,蒙著面,用黑布遮頭;頭上並且插一支白雀翎,武功都不錯。」

  「你們殺掉的兩個確定沒人認識嗎?」

  沙老五道:「我和老郝的眼皮子算是亮的人,西北西南,差不多知名的江湖人我們都有個認識,但是這兩個傢伙卻相當陌生,也許真是那個什麼孔雀教捲土重來……」

  「他們是為了土爾扈特呢?還是為了你們?」

  「好像是為了土爾扈特,除了琴娜和天娜,還有十七個女孩子被搶走了。」

  「他們死了多少人?」

  「大概七八個吧?有十來個受了傷,土爾扈特則有四十幾個人被殺,他們的郝瓦老王公很傷心……」

  「好,我知道了。胡狼呢?他也受了傷?」

  「傷得不重。腿上被砍了一刀,只傷及皮肉。他也很火,發誓要刨出這批人的根來。」

  「老五,被殺的那些土匪中,你看是什麼人?是天竺人,回人,還是滿洲人,或者是漢人?」

  沙老五想了一下道:「除了天竺人生相怪異,維吾爾人的長相有部份不同外,滿人、漢人根本分不出來。」

  「你沒有詳細地注意,還是有些不同的,就是漢人也有地域上的差別的,南方人和北方人就顯著不同……」

  「那些死的人我看來就沒什麼不同,只有一兩個是回人,其餘我看來都像漢人……」

  「沒有天竺的印度人?」

  「您如果是說,高鼻子,黑皮膚的印度佬,那倒是沒有,連一點跡象都沒有。」

  「那些人的屍體呢?」

  「迪化將軍衙門派人來要去了,掛在將軍府前的廣場上,找人去認屍,認出的有賞,這次的事件迪化將軍也很關心,正在全力追查。還有,紅燈會的陳大忠也很關心,趕到了風雲馬場坐鎮,要查出個結果來。」

  羅奇點點頭,跟沙老五兩個人快馬加鞭,一腳趕到了烏魯木齊。

  朝廷在這兒設了迪化將軍衙門,也設了迪化府治以治民政,不過這兒的府台大人可沒有內地那麼神氣,什麼事情都管不了,被派來的也都是不得志的楣員。

  倒是迪化將軍的地位很重,新疆設三所行台,伊梨和疏勒流附一帶的寧遠將軍雖是獨立的,但大體上仍歸迪化將軍節制。他們要外抗羅剎,還要防範蒙古和吐蕃,地位十分重要,是朝廷最寄重的外藩。因為他們掌握了朝廷十分之一的軍力,而且還是最精銳的軍隊,每年耗費了巨額的軍費,以最好待遇養著這些軍隊。

  所以,朝中掌權的王公親貴,也都要把這三個將軍抓在手中以為支援。

  目前是恭親王以領袖軍機處的身份,把這三處將軍都變成自己的親信者,所以才引起別人的眼紅。

  羅奇跟恭親王的關係,那三位將軍是知道的,他在迪化府的行事也極順暢,八具屍體高懸在木桿上已經三天了,雖然因為天氣較冷,還沒有發臭,卻已經變形了。

  羅奇到了那兒,迪化將軍烏克明親自把他接了進去,陪笑道:「羅公子來得正好,下官正要去討教……」

  「是有關這批賊人的事?」

  「是的,雖然他們搶的是土爾扈特部,但土爾扈特最近已經定居下來,一直在下官的保護中,發生了這種事,下官自是難辭其咎。」

  「有關於匪徒的來歷,將軍知道了嗎?」

  「他們自稱是孔雀教。」

  「啊!果然是五十年前的那批邪教徒。」

  「羅公子知道這批人?」

  「我聽說匪徒以玉雀翎為記,就想到是他們,這是五十年前肆虐大漢的一批匪徒,已經被剿滅了。」

  烏克明苦笑道:「看來是他們死灰復燃了。」

  「將軍何以得知的?」

  烏克明歎息著,取出一個信封,抖開來,裡面是一張信紙,寫著:將軍府前八名本教弟子遺體,著即予安殮,並將棺木送達博克達山下。送棺者不得超過三人,本教自當派人於該處接收,如有違反,將不僅取發代首矣。

  底下的落款是玉孔雀。

  羅奇道:「玉孔雀是孔雀教的教主……」

  「下官也是請教了很多人,才知道的。」

  「這封信是怎麼接到的?」

  「今天清晨,在下官的枕頭旁。」

  「將軍沒有受到驚嚇嗎?」

  烏克明苦笑著轉過頭,他的那條辮子是斷了再綁上去的。可見那封信上的取發代首之言不是恫嚇,而是已見行動。

  烏克明有點惶恐地道:「最近帥府的警戒已特別加強了,裡外各有四班人不停地巡守,這個賊人居然能直入後堂,不聲不響地來到下官寢處……」

  「將軍是一個人獨宿的嗎?」

  「這個……下官的眷屬沒有來,有兩名胡姬侍宿。她們是土爾扈特部的人,是都瓦老王公的侄女兒,兩年前就送給下官了,人很老實……」

  「她們也沒什麼知覺嗎?據我所知,都瓦老王公的女兒和侄女兒都會武功的……」

  「是的,這兩個胡姬的身手還不錯,下官要她們也是為了保護之意,可是昨夜她們也毫無知覺。」

  羅奇道:「據我所知,世上還沒有人有如此身手,將軍如果不介意,我要跟她們談談。」

  烏克明忙道:「下官把她們叫來……」

  「不,我想到將軍的寢室去實地瞭解一下。他們對將軍還有威脅之意,總得把毛病找出來。」

  烏克明一怔道:「羅公子是認為這兒有賊人的內應?」

  「是的,否則裡外戒備森嚴,賊人身手再高,也不可能點塵不驚地進來。割發寄緘,我前幾天就知道將軍府戒備的狀況,憑良心說,我自己就無法偷進來,白素娟被關在這兒時,我就想嘗試過。」

  烏克明道:「羅公子太客氣了,裕貝勒說過,公子是天下第一神人,沒有你辦不到的事情。」

  羅奇一笑道:「那是他過獎了,我其實是個很平凡的人,不過我認為將軍府的戒備很夠嚴密了,賊人除非是內應,否則是很難做到那些事的。」

  「可是後院住的都是些女人。」

  「將軍,不要小看女人,有很多女人不比男人差……」

  「是,那就費心公子替下官查一查,下官宅裡的那些人,有些是從內地帶來,也有一些是在本地雇的,對她們的來歷,下宮也不敢說十分清楚……」

  他把羅奇帶到了後面,首先見了那兩個胡姬,一個叫珍珍,一個叫美美。

  她們本來的名字很贅口,這是烏克明為她們取的名字。她們算是將軍的侍妾,但又不算是姨奶奶,回族的女人是沒什麼地位的,她們最多只是財產的一部份,可以饋贈親友,可以買賣,也可以交換別的女人。

  烏克明對她們較為好一點,所以取了兩個俗氣而很順口的名字。羅奇跟她們倒很熟,因為琴娜和天娜跟她們是好朋友,見了面之後,她們先搶著安慰羅奇。

  羅奇笑道:「我不為她們擔心,只為她們祝福,阿拉的女兒知道如何在困難中保護自己的,我只要盡快把她們救出來就是了。」

  「是的,羅奇,阿拉真主會保佑你的,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嗎?」

  「有的,我要你們用心地回想,把你們昨天晚上就寢到今天發現那封警告信的經過,再追憶一遍。」

  珍珍想了一下道:「昨天我們侍候將軍用膳,將軍喝了一點酒,我們也陪著喝了一點。然後將軍說很疲倦,我們把他扶到榻上,大家都睡著了,醒來就發現……」

  「慢來!用完餐之後,到上床相隔有多久?」

  「沒有多久,將軍還沒用完就累得想睡了……」

  「將軍向來都有這習慣嗎?」

  「沒有,下官昨天覺得特別疲倦……」

  美美道:「我們也是一樣,侍候將軍上了榻,我們也只來得及擦了一把臉,就倒在一邊睡著了。」

  羅奇道:「你們沒有收拾碗筷嗎?」

  「那是老秦媽負責收拾的,她專管後院的伙食。」

  「你們肯定都沒有喝醉?」

  「怎麼可能?我們一共才喝了半瓶酒,平常我們一個人喝三四瓶都沒事。」

  「多大的瓶子?」

  美美抱來一個銀瓶,裡面約可容兩斤大小,然後道:「就是這瓶子,裡面每次裝兩斤,喝完了就到酒窖的大桶裡去放出來。」

  羅奇看看裡面還有半瓶酒,問道:「這是你們喝剩的?」

  珍珍道:「應該是的。老秦媽忘了倒掉了,我告訴過她,喝剩的酒,一定要倒掉,把瓶子洗乾淨,否則酒味會變,而且以後盛酒也不好喝了……」

  羅奇用個杯子倒了一點酒出來,嘗過後道:「這酒好像一點都沒變味,還是很香醇呀!」

  美美也嘗了一下道:「是啊!跟新放出來的沒差多少,大概是蓋子蓋得緊的緣故。通常放了一夜後,酒味就會有改變的……」

  羅奇點點頭道:「那個老秦媽常常忘記倒掉殘酒嗎?」

  「這倒沒有。自從第一次我告訴她後,她就沒忘過,這是她的第一次。」

  羅奇點頭道:「好,你們去把老秦媽叫來。」

  烏克明道:「這個僕婦是下官來此後雇的,羅公子認為她有問題嗎?」

  羅奇一笑道:「是的,問題在她太聰明了。」

  烏克明還沒聽懂他的話,美美已經把老秦媽叫來了。她其實不怎麼老,看上去不過才五十上下。

  羅奇在裕榮未走前,就到過這兒,也算是貴賓,所以那個老秦媽見了他,還叩頭問好。

  羅奇笑問道:「秦媽!這瓶子裡的酒,你是什麼時候到酒窖裡放出來的?你說老實話,可別告訴我說是昨夜剩的,這種葡萄酒叫醉人紅,是酒中極品,只要離了大桶,放置六個時辰以上,就會變味了。這酒可是一點都沒走味,放出來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個時辰。」

  秦媽的臉色變了道:「羅公子,您老神明,這酒是兩個時辰前才放的。」

  「裡面原有的剩酒呢?」

  「是……老婦昨夜收拾碗筷後,偷喝掉了。」

  美美道:「秦媽,你喝掉也沒關係呀!你不喝也是要倒掉的,我不是告訴過你,殘酒不能留在瓶裡嗎?」

  「這……老婦忘記了。」

  「你怎麼會忘記呢?以前有很多次,瓶中有殘酒,你都倒掉了,第二天我們也沒問你!」

  「是……以前的殘酒,都是老婦偷喝掉了,因為二位姑娘沒問,老婦也就沒說。」

  「為什麼今天你就想起裝半瓶酒進去呢?」

  羅奇笑道:「那是因為我來了,她怕我問起昨夜的殘酒倒在那兒去了,秦媽!對不對?」

  「對,他們都說羅公子是個很精明的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5:36

第 十 章


  「秦媽,我還沒有你精明,假如你真把酒倒了,我還是得找你的,你可惜還不夠精明,如果你把酒像平常一樣地喝了,然後倒頭大睡,直到今天午後還不起來,雖然很快有人知道酒中放了迷藥,卻懷疑不到你身上去的……」

  烏克明一怔道:「酒中有迷藥?」

  羅奇道:「若非酒中有迷藥,你們三個人怎會喝了半瓶酒就人事不知……」

  烏克明道:「我是覺得昨夜那一覺睡得太熟,只是沒想到酒有問題,秦媽,酒是你下的了?」

  秦媽嚇得臉色變了青,吃吃地道:「不!不是我……」

  羅奇笑笑道:「這倒的確不是她,否則她就不會笨得要換上半瓶酒了,那半瓶殘酒的確是被她倒掉了,因為她怕被我查出來……」

  美美道:「我說過叫她倒掉殘酒的,查不到她身上。」

  羅奇道:「這種酒十分名貴,要好幾兩銀子一斤呢!又甜、又醇、又爽喉,那一個下人會捨得倒掉的?除非她知道酒有問題,不過,她換上了關瓶新酒,實在又太笨,不像是主謀下迷藥的人,秦媽,你說是誰指使你的……」

  「沒……有人,老婦不知道什麼下迷藥……」

  羅奇冷笑道:「你可以賴,可以裝,不過沒有用的,誰把你介紹進將軍府,這倒是很好查的。你通匪有據,本身是死罪,你的介紹人也脫不了關係。」

  美美道:「她是她女婿介紹進來的。」

  秦媽怪叫一聲,撲向美美,伸手要去掐她的脖子。

  人在危急時常會做許多愚蠢的事,老秦媽一撲過去,卻使她女婿的嫌疑更加重了,而羅奇就在一旁,也不可能看她行兇的。

  但羅奇沒有行動,動的是美美,她只不過將身子一閃,底下伸出一條腿,絆著了秦媽,使她向前撞了過去,但是她的身子居然不錯,身子一曲,衝勢變成虎跳,翻了兩個空心跟斗之後,居然穩住了身形,刷的一聲,袖中探出了一柄匕首。

  羅奇微微色變道:「好身手,這一路燕飛十八翻至少也有三十年的火候,秦媽,看不出你還是個會家子。將軍,酒中下藥,割發,寄箋的賊徒內應該多半是她了,而且她的女婿也有份,快下令拿人。」

  烏克明這時才恍然初覺地叫道:「秦媽!你果然是賊人一夥的。好大膽子!居然臥底到帥府來了,還不快放下凶器,束手就擒……」

  這位大將軍說的全是廢話,秦媽冷笑一聲道:「姓烏的,你少發狠了,在這帥府中,我們有的是人,隨時隨地都可以要你的命。你還是乖乖的聽候吩咐,叫人把外面的屍體收殮了,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羅奇一笑道:「秦媽,你們這次做得不聰明,給將軍出了個難題,那些匪徒是土爾扈特人殺死了,送到將軍衙門的,他若是聽了你們的話,對土爾扈特如何交代!」

  秦媽叫道:「羅奇,你少管閒事,你自己的問題才大呢,你有兩個女人落在我們手中呢。」

  羅奇哈哈大笑道:「你們這件事做得更笨,琴娜和天娜是哈倫家的女兒,我已經知會她們的哥哥哈倫泰,由他來號召通知全疆的回民們搜索你們這一夥人,這下子你們將要面對整個維吾爾人的敵對了。」

  秦媽一面在說話,一面在打量著退身,但是羅奇卻不給她機會了,身形一飄向前,秦媽忙揮動匕首刺過去,招式居然頗為凌厲,羅奇跟她過了十幾個照面,才突出一掌,劈在她的手背上,把她的匕首劈落在地,跟著一拳,擊中她的腰眼,秦媽倒了下去,再也站不起來了,而且痛得滿地亂滾。

  珍珍早就拿了一根繩子,這些在邊疆的女孩子,使用繩索很有技巧,她們在牛羊群中捕捉牲口,都是憑著一根繩索,一個圈子飛出,套住了身子,繩結縮緊,連雙臂都捆在裡面了,上來再繞上十幾道,把雙腿都綁得結結實實的。羅奇冷笑道:「秦媽,這下子你可狠不起來了,該說實話了吧!」

  秦媽看了他一眼,也哼了一聲道:「姓羅的!老奶奶落在你手中是學藝不精,可是你敢動老奶奶一下,你的那兩個女伴就別想有命了。」

  羅奇冷冷地道:「我就不信邪,你別拿那兩個人質來威脅我,姓羅的不吃這一套,不過目前我不會動你,我要把你們一網打盡,將軍,我們找她的女婿女兒去……」

  秦媽急了道:「老奶奶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可別把我的家人牽進去!」

  但是羅奇卻沒有理她,拖來烏克明來到外面,秦媽的女婿叫烏進忠,是烏克明帶來的跟隨,現在是府中的總管了。烏克明道:「羅公子,這烏進忠是我家家奴,是我由家鄉帶來的,應該沒問題!」

  羅奇道:「我知道,不過他的老丈母娘有了問題。」

  烏克明歎口氣道:「這小子是兩年前娶了親,他的岳家原來也是做小京宮的,因為犯了事,被發往台站效力,妻女都跟著來了,搭上進忠的關係,老頭兒倒沒吃苦。兩年前秦老頭兒死了,母女倆孤苦無依,就把女兒嫁給進忠,在外面租了屋子住著,接著又把他岳母介紹進來做事……」

  羅奇一歎道:「將軍,那個烏進忠既然做了府中的總管,養個老岳母該沒有問題吧!」

  烏克明道:「那當然,事實上這小子自己家裡也用了兩個僕婦幫忙呢!」

  「這就是了,那個秦媽就沒有出來幫傭的道理。」

  「進忠那小子說,他岳母對我十分感激,為了報恩,情願進府來幫傭,而且她的一手菜燒得很好,所以才讓她進來了,也沒把她當個下人看待,每個月的工錢是五兩,比一般人多出了幾倍,而且我私下請人吃飯小的,還都有個外賞,收入著實可觀呢!」

  羅奇道:「將軍,不是錢多少的問題,你看過那老婆子的身手,那樣的人會為了幾兩銀子屈居下人嗎?」

  烏克明一怔道:「是啊!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羅奇道:「一個武功好手,情願屈身為奴,甚至於還賠上個女兒,你說是為什麼?」

  「我就是不明白,我的眷屬不在,後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不是為錢,將軍往來的私人文件,以及重要的軍情都在身邊放著吧?」

  「這倒是,都由珍珍和美美保管著,她們看不懂中華文字,倒是不怕洩密。」

  羅奇一笑道:「但弄個有心人就不一樣丁……」

  烏克明道:「不過這孔雀教只是一幫匪徒,他們要瞭解我的私人文件幹嘛?」

  羅奇道:「他們只是自稱孔雀教,到底是不是那幫匪徒還不得而知。而且這孔雀教只是最近才興起來的,他們對將軍的注意與臥底,卻是很早以前就開始的。」

  烏克明想想道:「有道理,秦家的那個女兒叫秦玉瑛,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有好幾個營官都想娶她,那知她竟看中了進忠這小子。我就覺得奇怪,原來他們是另有目的的,這麼看來,進忠那小王八蛋是靠不住了?」

  羅奇道:「這個倒不敢說,但是秦媽母女都有問題,那是毋庸置疑了,所以我們的行動要快……」

  這次烏克明的行動不敢怠慢,點了一標親兵,首先把烏進忠的家包圍了起來。

  然後烏克明和羅奇衝了進去,烏進忠是三十來歲的一個小伙子,他的老婆秦玉瑛才二十三四,長得十分妖媚,兩口子正在吃飯,一個僕婦抱著他們才滿週歲的兒子坐在一邊喂粥,烏克明一進屋子就指揮手下親丁綁人。

  烏進忠臉色嚇得雪白,跪在地下直叫:「大人饒命。」

  不問情由,先叫饒命,可見他是情虛,烏克明見狀更是生氣,上去踹了他兩腳,恨恨地罵道:「該死的東西,喪盡天良的奴才!我待你親如家人,把你提拔至如此地位,你卻是這樣子報答我。」

  烏進忠剛要開口,他的老婆秦玉瑛卻搶先道:「將軍,不管你對進忠如何提拔,他終究也只是個奴才。不但他自己是奴才,連他的子子孫孫都是奴才,你們烏家的奴才,他總要為自己打算一下吧?」

  烏克明的臉色氣得焦黃,怒聲道:「奴才?那家的奴才有這麼好命,你們家裡還用著奴才呢?」

  「那也只是地位高一點的奴才而已,在名義上,他仍然是你們烏家的家奴,所以他必須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擺脫這種奴才的身份。」

  羅奇冷笑一聲道:「話說得不錯,可惜路子走錯了。跟著一批強盜走,就算不是奴才了,也是個罪犯,那可比奴才都不如了。」

  烏進忠待要開口,卻被他老婆一瞪眼嚇住了,不敢開口。這情形給羅奇看在眼中,也不動聲色。

  當下吩咐把烏進忠一家都捆上了,連同他家的傭人也都捆在一起,只有秦玉瑛仍是蠻橫地道:「烏將軍,你把利害關係想清楚。這些年來,你多少有些見不得人的證據落在咱們手中,我們若是有個不測,你這將軍也完了。」

  烏克明的臉色十分難看,拔劍又要砍人,但是羅奇把他給拉住了,吩咐把人送到將軍府,嚴加看管。

  然後他跟烏克明進入了密議道:「將軍,相信我們之間沒什麼好隱瞞的,你老實告訴我,你可能有什麼把柄會被他們抓在手上的……」

  烏克明紅了臉低聲道:「下官承恩相恭王爺提拔,得以成為一方重寄,忠心效主,那還有什麼大把柄?左右不過是一點銀錢不清而已。我這個將軍年俸一萬二千兩,全部留在京裡,養我那個家都不夠,還得從我這兒寄錢去貼補,我在這兒全無收入……」

  羅奇笑道:「邊帥吃空缺已經成了慣例,連大小營宮,偏帥牙將都有份,朝廷不會對這種事過份認真的。」

  烏克明道:「是的,這一份是明的,但也不能太多。新疆的兵是真正戍邊用的,必須維持相當的足額,我們報十萬人,至少也得有個八萬,那兩萬人的空缺有上上下下好幾個人吃呢!分到手的也有限,我們的另一項財源是胡人王公的饋贈與一些地方官的孝敬……」

  羅奇笑道:「只是這些了?」

  「不過就是這些了,下官不敢說一清似水,卻也不是專為發財到邊疆的。做將軍的不會鬧窮,但絕不可能只靠國家的俸祿,相信皇上也清楚的。」

  「那你還擔心什麼?」

  烏克明道:「朝廷可以默許將軍弄點錢,卻也不能承認這是公開合理的。如果有人舉出證據,由御史向上一奏就完了,朝廷也掩不住了。」

  羅奇笑道:「通常這種奏折只到軍機處為止,就會留中不發了。除非情節十分重大,那才會交辦,軍機處有恭王爺主掌,將軍的地位還穩得很。將來即使軍機處換了人,只要將軍會做人,地位也不會受影響的……」

  烏克明擦擦頭上的汗道:「是!是!羅公子好像對官情熟得很。」

  羅奇道:「我只是因緣湊巧,跟裕貝勒交上了朋友。承他不棄,又把一些朝中的事務拿來問問我這個正一品布衣老百姓的意見,所以我才比別人多知道一點。恭王爺手中,那樣的奏章多得很,都沒有交下去。假如將軍擔心的只是這一些,倒是不必擔心!」

  烏克明道:「除此以外,下官再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其實那些情形,恩相也有私函來告誡下官,叫下官諸事小心,多為國事操心,莫負朝廷聖恩……」

  羅奇道:「假如將軍沒什麼可擔心的,我倒是勸將軍下定決心,跟這些匪徒周旋一下了。如果將軍因此而低了頭,那才是真的辜負了恭王爺的一番栽培了。」

  烏克明只有連連稱是。他發現羅奇十分厲害,他早就把自己看得透透的,而且京中的恭王父子,把自己也扣得死死的,自己的三目一行,早就有人報到京師去了,說不定也早有人具章彈劾了。只在恭王的手中被壓了下來,看來自己如果不死心塌地的為恭親王效忠,已經沒有第二條路走了。

  羅奇倒是夠狠的,他在當天的下午,就把秦媽母女倆個人提出來,在帥府門口,以通匪的罪名,判了個斬立決。

  事情當然還是由烏克明主持的,可是烏克明實在作不了多大的主,連行刑時都要羅奇在一旁點頭示可。

  他心中的確是不願如此決裂的干法,因為得罪了一批亡命之徒,報復起來必然很可觀,而報復的對象,也一定是他這迪化將軍。

  可是他也不敢反對,羅奇與恭王的關係不去說了,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中為匪徒侵入,他如果再不努力治匪,那就有通匪的嫌疑了。

  羅奇在街市口當眾斬了秦氏母女,將首級跟那些教匪們一起號令示眾,然後從牢中調出了烏進忠,先叫他看了行刑的經過,回到衙內後,再將他推過來,羅奇沉下臉道:「烏進忠,你已經看見了,被斬首的的確是你的妻子和岳母,你以為她們的勢力龐大,可是將軍沒放在心上,仍然當眾明正典刑了……」

  烏進忠臉色如土,只有叩頭的份兒了。羅奇沉聲道:「你也許以為她們的後台很硬,可以胡作非為了。可是將軍在市內公開執行斬刑,卻沒有人敢出來有所行動,這就證明她們的後台只是紙老虎,並沒有真正的實力。」

  烏進忠只有叩頭道:「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羅奇冷笑道:「以你的行為的確該死,可是將軍念你跟了他一場,畢竟不太忍心,有意開脫你,但是你究竟值不值得饒恕,還要看你自己。」

  「是,是,小人一定肝腦塗地,以報將軍不殺之恩!」

  「好,你現在該說實話了,你老婆的後台究竟是誰?」

  「她們是忠親王和索倫貝子的手下,是朝廷的密探。」

  烏克明聽得十分震驚,差點沒跳起來,厲聲叫道:「你胡說,怎麼會是這個背景?」

  烏進忠道:「是真的。索倫貝子進駐此間時,秦玉瑛曾經帶小的秘密晉見過,他當面許下小的一名參將前程。」

  烏克明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一名參將有什麼好神氣的?大營裡的參將,誰見了你不是稱兄道弟,誰不是站著跟你說話?逢年過節,他們還得向你行人情……」

  烏進忠道:「將軍,那只是沾著您的光,您要是不幹這個將軍了,小的立刻什麼都不是了。參將的官也不小了,實授三品武官缺,可以領兵數千人……」

  「那是要由正統的路子上爬上來的,你行嗎?」

  「索倫貝子說他可以保舉就沒有問題,事實上也是如此。在忠王爺手中提拔起兩個將軍,當年也是干親隨出身的,密探這個部門可以不經由正統的路子行事的。」

  這倒也是事實,烏克明道:「羅公子,你看這件事可信的程度如何?」

  羅奇笑道:「應該不會假,將軍看秦媽母女的態度就可以知道了,她們若是真正的盜匪,見到事機敗露,那還有如此凶悍的?她們分明是有恃無恐……」

  烏克明道:「儘管她們有密探的身份,可是她們是以盜賊的名義行事,誰也不敢為她們出頭的。」

  羅奇笑道:「只可惜他們不知道,他們只以為有了忠王爺父子撐腰,對封疆大吏,可以不放在眼中了,所以我才要堅持砍掉她們的腦袋,叫其他人明白一下,索倫貝子雖然主管密探,權限還是有限的。」

  烏克明歎息著道:「那麼這次在土爾扈特的突擊擄人事件,還是索倫貝子在主持了?」

  「這倒不是。索倫貝子奉旨調回京裡銷差認罰,他不敢抗旨不回去的。不過這次事件,明顯的是他們那個圈子的人攪出來的。」

  「我不懂了,他們要攪這一套幹嘛?」

  羅奇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跟將軍過不去,想頂掉你這個缺叫他們在土爾扈特來上這一手,等土爾扈待把匪徒屍體交給將軍後,他們又來上這一手,只要將軍一個處理不當,其過失又豈僅是丟官而已。」

  烏克明這才嚇出一身冷汗,如果沒有羅奇在一邊頂著,他很可能會屈服,把那些屍體收殮了送還去的。對方真是盜賊,這件事不會張揚,對方是密探,那就糟了。搜齊證據,一本告到京裡,革職查辦是幸運的,那時恭王也無法為之翼護了。

  想到這兒,他不禁咬牙道:「下官與忠王爺無冤無仇,他幹嘛要如此陷害下官呢?」

  「將軍說這話就太幼稚了。宦門恩怨,以利害為上,何必需要什麼真正的怨仇?你不是他那一黨的,他自然要打擊你,擴充他自己的勢力。」

  「下官總是一方重鎮,封疆大吏,朝廷該為下官作主的,不能聽由他們陷害。」

  羅奇一笑道:「朝廷沒有不管呀!索倫貝子在這兒鬧得太不像話時,不是立刻就換掉他嗎?替官家做事,你不能犯大錯,否則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其實將軍做官也有多年了,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下官愚昧,行伍出身,靠著恩相提拔,才爬到今天的地位,談到為官之道,實在一竅不通,請公子多指教。裕貝勒臨去時,也曾一再吩咐,說有麻煩,要多向公子請教,貝勒爺對公子推崇備至,敬如師保……」

  羅奇一笑道:「現在這些盜匪的底細都清楚了,將軍也沒什麼為難的了。」

  烏克明為難地道:「正因為明白了底細,下官才十分為難,光憑烏進忠一個人的口供,是不足成為證據的,用這個去告忠王爺也是沒用的。」

  羅奇道:「當然沒用,就算你把秦媽母女倆送進京去,也還是作不了證據,忠王爺父子倆可以來個矢口否認。他們密探的人事是絕頂秘密,一本帳全在他們手中,連皇帝都不能加以干預。」

  「是啊!所以下宮才十分困擾,不知將何以對付。」

  羅奇一笑道:「其實也很簡單。將軍也樂得裝糊塗,把他們當作盜匪,雷霆霹靂,來一陣痛剿,不但逼得他們在境內安不了身,也逼得忠王爺向你低頭打招呼……」

  「他……會嗎?」

  「那要看將軍給他的打擊有多大了。如果只是幾個人,他自然不在乎!如果多到動搖他的根本,他就會恐慌了,自然會向將軍低頭了。」

  烏克明吶吶地道:「那不是更要得罪他了?」

  羅奇冷笑道:「將軍怎麼到現在還想腳踩兩條船呢?你是恭王爺提拔起來的人,卻又想搭上忠王爺的路子,有時候居朝立官是應該兩不得罪,但不適合你,因為人家一開始就認定你的立場了,你就是想靠過去人家也不會接受。」

  烏克明這才想到自己的態度又不夠積極了,如果再把恭王這一頭給斷了,那就真是死路一條了。

  他連忙一正神色道:「下宮愚昧,下官只知道領兵打仗,對於如何為官實在不懂,請公子多指教,下官無不遵命。該是如何,公子吩咐就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5:57

  羅奇也不跟他客氣了,他看出這個將軍實在是草包,虧他自己還吹噓,說只會領兵打仗,其實他只會做個現成太平將軍,真到要打仗時,准又是手忙腳亂了。

  所以羅奇乾脆自己下達口令,把幾員副將都召了來,明白地告訴他們,多年前在回疆一帶頗為猖獗的邪教孔雀教,又在邊疆有死灰復燃的現象。

  前一段日子,突擊土爾扈特的就是那一批人,這批盜匪徒膽大妄為,居然派了奸細,打進將軍衙門,僕婦秦媽和烏進忠的妻子秦玉瑛都是教匪的內奸,被將軍查覺了,故予斬立決。想到教匪可能在各位將軍身邊派得有人,要大家多加小心,發現有教匪同黨,可立予處決,若有受其脅迫或蠱惑者,應立予舉發,否則與教匪同罪。

  這個宣佈使好幾個人都變了顏色,頓時言行有點不自然起來,這情形看在羅奇眼中,只是點頭冷笑,但看在烏克明眼中,卻感到心驚了。忠王父子做他的工作很積極,他的幾個得力部下都好像有問題,幸虧這次的事件把它給引了出來,否則後果將更嚴重了。

  忠王把自己擠走,可能連接班的人都安排了。在自己原有的部屬中提拔人上來,朝廷多半會立刻照准的,於是自己的這部份勢力,就轉到忠王的手中了。

  羅奇接下來的宣佈卻使每個人都直了眼,「現在將軍給大家十二個時辰,讓大家把身邊的人清查一遍,若是有問題的,立刻拘捕呈報……」

  總算有個人壯起膽子問道:「將軍,卑職實在不知道身邊的人有沒有問題,總不能無緣無故地抓人呀!」

  烏克明有點火了道:「這是給你們一次自清的機會,自信身邊沒問題的,可以放心不理。但是等本官自己查到了,你們就得吃上連坐的官司……」

  「這不是太冤枉了嗎?」

  烏克明冷笑道:「軍中的連坐法頒自朝廷,你覺得冤枉,大可以向朝廷申述去。十二個時辰後,你們再到帥府來報告,就是決定你們命運的時候了!解散!」

  一個口令,把一群神色惶然的參將副帥們趕出了師府,每個人的神色都是倉惶不安的。

  但是羅奇做事卻更徹底,他早就在每一個人的公館附近安下了一批人。這批人都是帥府的親丁,由一些靠得住的家將們率領著,他們對這些同僚的家人眷屬,親朋故舊都很清楚,把每一個人都盯得緊緊的。

  這些盯梢被證明不是徒勞,有兩個人在離開副帥李慕和的公館後,正想悄悄地離開迪化城。他們是晚上走的,而且還帶了李慕和的放行手諭,以便他們通過哨的警戒,可是他們才通過哨位不到百丈,就被一隊人攔住了。

  那是帥府的親兵所組的巡邏隊,這兩個人先還不在乎,照樣出示了李慕和的手諭,但是手諭被那名隊長一手藏進了兜兒裡,他們才發覺不對,對方已經先發動了,首先是腿彎上被紮了兩槍,然後就是幾枝弩箭,射在他們的手上,肩上,讓他們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這都是羅奇的事前指示,因為他瞭解到對方可能頗有些身手不凡的好手在內,所以才下這個命令,不動聲色,暴起發難,一下子就制住了他們的行動。

  這兩名漢子身手的確不凡,他們的名義是李慕和的家人,由山西大同的老家前來投奔,想在邊站弄個出身。

  李慕和一時無法安插,暫時留在軍中幫幫忙,訓練一下士兵們的戰技。因為這兩個人的武功不錯,算是軍中的教習,等過些時候,有機會再為他們正式申請投效行伍。

  這所謂機會,大概是指李慕和取代了烏克明的將軍地位。李慕和雖是山西人,早年就投身綠營,隸屬漢軍旗,資格上是差一點,但是如果有特殊的保護,實授將軍倒也不是絕無可能。

  一個大漢叫了起來道:「我們是李副帥的貼身侍衛,奉命去執行秘密公務,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私刑拷打,看你們對李副帥如何交代?」

  那個領隊卻冷笑道:「將軍衙門沒有副帥這個職稱,李慕和只不過是留守偏將而已,不過這次他可弄砸了,很快他就會什麼都不是了。」

  另一個親兵卻笑道:「那倒不至於,他會變成牢裡的囚犯,或者是懸首示眾的屍體。」

  兩名漢子被捆了起來,塞上了車子,悄悄地送回了迪化城。

  這只是一部份而已。別的地方,居然也有類似的斬獲,消息一波波地傳到帥府來,也使烏克明的臉色急變。

  他沒想到他手下不穩的人,竟有這麼多,倒是羅奇很沉著地道:「將軍,看來牽連太大,已經不是你能擔負的了。你把這些事實,連同證據,秘密派人送到軍機處,向王爺報個備……」

  「是,是,下官立刻就辦,可是眼前又該如何處理呢?」

  「很簡單,通敵有據,把他們全關起來。」

  「這……罪名恐怕不夠,他們只是跟一些密探來往,那也是屬於朝廷的人員……」

  羅奇冷笑道:「朝廷設置密探,只是為了考察將帥們的忠貞,可不是用來打擊邊帥的。忠王爺這次是用錯了方法,我想他的差使快保不住了,用我的方法,轟轟烈烈的幹,恭王爺可以為你作主的……」

  烏克明還在猶豫,羅奇明白他的顧忌,笑笑道:「他們這次最笨的是打出了孔雀教的名義,在土爾扈特來上那一手,硬把自己弄成盜匪了。將軍根本不提密探的事,就在教匪的身上做文章好了。」

  烏克明究竟不笨,知道這次得罪忠王爺定了,只有把事情鬧大開來,抓住題目做文章,使得忠王爺措手不及,無力招架,才能保住自己。

  既然逼得只有豁出來干了,烏克明倒是不再猶豫。

  第二天,在帥府中,他把所有的部將再度召集,還好,居然有幾個被他嚇住了,有的逮住了自己的親戚,有的送來了家中的帳房,向烏克明坦承,他們是索倫貝子手下的密探,派在邊疆刺探主帥動靜的。

  這些將領有的是恭王父子手上的關係,有的是烏克明自己的親信。他們在受到遊說時,就對索倫貝子這條路線缺乏信心,只是不敢揭露而已。被烏克明一逼,看到烏克明對付秦媽母女的手段,他們知道該作所選擇了。

  羅奇對這些人溫言慰藉,著實嘉許了一番。

  另外還有幾個人交了白卷,然而他們確實沒問題。羅奇對他們更是嘉勉有加,說他們平時就居事謹慎,以至於賊人無所用其極。

  只有對李慕和等幾個人,羅奇連問都不問,吩咐親兵上前,一個個遞除了袍服,當場上了撩拷。

  李慕和還大聲地反問:「羅公子,末將犯了何罪?」

  羅奇的回答很簡單:「私通教匪,包庇盜賊。」

  李慕和道:「這要有證據的,不能平白入人之罪!」

  羅奇道:「我當然不會冤枉你們,我已經抓住了你們的同黨,取得口供在此。李將軍,那兩個人身上還帶著你派他們辦事的手諭,因此可別推說不認識他們,而且別人也可以證明他們常在你家裡出入……」

  李慕和怔住了,這時候他也知道無可抵賴,苦著臉道:「羅公子,你既然提到了他們,也取得了口供,當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

  羅奇冷笑道:「我知道他們有很多身份,但其中最糟糕的一種就是孔雀教徒。前一陣子在土爾扈特的殺人擄劫事件,他們都有份,而且李將軍也知道此事的。」

  連烏克明都瞪大了眼睛叫道:「什麼?慕和,你知道那批人全部底細?」

  李慕和低下了頭,羅奇冷笑道:「人家是預定要接你這個將軍缺的,怎麼會不知道呢?」

  李慕和叫道:「別的都不說了,反正通匪的事,你們不能亂妄加在我頭上。」

  羅奇冷冷地道:「我不會亂加罪名,只會搜集證據,一起呈報京中,那要看你背後的主子是否肯為你出頭說明了。假如他絕口否認,李將軍,你這個通匪的罪名就無可推脫了,只怪自己認人不明吧!」

  李慕和臉色如土,低下了頭,他也明白,忠王爺為他出頭解說是不可能的,因為在土爾扈特打起孔雀教徒名義,殺人擄國的罪名是無以輕恕的,牽上了準倒霉,連忠王爺自己都擔待不起,此舉原為整垮烏克明的,計劃也是在他家中訂定的,原本是十分機密,萬無一失的一條好計謀,照烏克明的平素習性,也一定會上當的。

  只是半路上殺出一個羅奇,這傢伙太精明,一下子把什麼都查清楚了,這下子恐怕忠王爺自己都要完蛋了。

  李慕和那批人都下了獄,迪化城中又殺了一批孔雀教匪,使得人人膽為之裂。

  烏克明把一切證據都搜齊了,連同奏章,都派遣急走,秘密地送到了京裡。

  羅奇自己卻帶了沙漠鼠沙老五,胡狼郝方,悄然地來到了博克達山下,那兒離迪化只有一百多里路,附近只有一個較大的城鎮,叫做遠板城。

  李慕和的軍隊就負責駐守此間,而且還設了個流站,把為數近千的流犯放在此做苦工,蓋碉堡。

  那是很苦的工作,每天從博克達山上把大石塊鑿成較小的石塊,用驢馬馱下山,再用車子運到遠板城中來,建造碉堡。

  流犯是在內地犯了重罪的,充軍到邊站來做善後,每人的刑期十年八年不等。那比監禁還苦,烈日、風沙,從早到晚,不得休息,很多人死在邊疆不得回,所以古詩上有西出陽關無故人之句,就是指此而言。

  但是也要看各人的境遇而定,有些犯人原本是做官的,因貪污案發被判了流罪,本身既有幾個錢,同時也有一些戚黨朋友人情照顧,到這兒來雖也是吃苦,卻比別的人舒服多了,他們可以擔任監工或是文書繕寫的工作,不必冒日曬吹風之苦,有人還從內地帶了家眷,住在大營附近,每月總有那麼幾天,可以回去跟家人相聚,這當然要花點錢,也是營官和士卒們的外快收入,不合法,但習之已久,也沒有人去多管,這究竟是做好事。

  這些有家屬的人,多少還會為同營的難友們帶點吃的東西去打打牙祭,或是分一兩件穿不完的寒衣給他們……

  對方要烏克明將死者的棺木送到博克達山,這使羅奇很感興趣,博克達山上一片荒涼,沒有地方可住人,只有監工的幾個營寮,由兵卒們輪流戍守。

  賊人的巢穴不會設在山上,那就一定是在不遠的遠板城中,那個寨子裡人流複雜,有漢人,有旗丁,有流犯的家人,有維吾爾人,高薩克人,甚至於還有蒙古人,西藏的土蕃人,和西康的康巴人。大部份人在這兒做生意,也有些人則是莫名其妙地生活在這兒,不知道為什麼? 

  這個寨子的人口還真多,聚集了不下上萬人,當然,將近五千名駐軍和千餘名流犯還不計在內。

  人多,族繁,各有各的規矩,各有各的風俗,此地的治安也就很亂,邊疆的蠻夷之人是不會守法律的,何況他們又都是好勇逞狠已慣。

  人數最多的是漢人,但漢人最不團結,最怕事。

  雖有駐軍,但是駐軍只管鎮壓犯人,卻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除非事情特別重大,否則切忌插手民間料紛。

  所以這個地方,也成了沒有王法的地方。

  但也不是全無法治,儘管打架的事常有發生,偶而也會有殺人的事件,但是只要薛大爺出來說一句話,天大的事也會平伏下來。

  薛大爺也不是什麼大人物,更不是什麼大俠客,他在遠板城中只是一個混世面的土流氓,他包賭,包娼,凡是賺錢的生意,他都插上了一腳。

  不過,他有一項好處,就是待人處事絕對公平,包括對他自己的手下在內,兩造起了糾紛,他一定問明曲直,然後作個公平的處置,假如理屈的是他的手下,他也一定公正地施以處分。

  所以,他的手下在遠板城中都是規規矩矩的,他開設賭場,但絕不玩兒假,不設局騙人,他手中有幾個好角色的頭號郎中,但他不用這些郎中來騙人,只是用來防止別的江湖騙徒在此坑人。

  他開設娼館,絕不逼良為娼,也不會剝削那些可憐人,他還開了兩家當鋪,再貴的東西,他們也收得下,但是窮人拿件不值錢的東西上門,也能周轉個幾錢銀子救個急。薛大爺在遠板城做的不是好事,但也不幹壞事,所以在遠板城提起他來,倒是敬他的人多,恨他的人少。

  薛大爺大名叫薛交,有個外號叫九頭獅子,他本人長得倒像是頭獅子,不過只有一個腦袋。

  這麼一號人物,當然也是羅奇注意的對象。

  以前他沒注意,現在才發現,薛交在遠板城能夠立足真是奇跡,遠板城是以台站為主,是因為軍隊在此監管流犯才成立的市鎮,照理該是軍隊在此作主才是,怎麼會讓薛交這樣的人坐大一方呢?

  直到主管此間的副帥李慕和出了問題,羅奇心中多少也有了個底子。

  所以,他也來到了遠板城,沙漠鼠和郝方則早來了三天,他們都住在城中的一家集成客棧。

  這家客棧也是薛交開的,設備很不錯,不但房屋高大整潔,而且還附設有酒樓,燒的菜不比內地差,只是價格貴得驚人,不過也難怪,除了牛羊肉之外,豬隻雞鴨菜蔬魚,都得從內地運來,加上了運費,貴也是應該的。

  羅奇卻不怕貴,他們三個人住了三間上房,還帶個小小的院子,叫了一桌酒菜,在羅奇的屋子裡。

  沙漠鼠首先報告道:「頭兒,博克達山上住了幾個老兵,和幾十個無眷的流犯,白天鑿石頭,晚上在山洞裡睡覺,沒什麼可疑的……」

  羅奇道:「是合在一處住著嗎?」

  「不,分成了五六處,因為一處取不出那麼多的石頭,哦!對了,還有十來個石匠也住在山上。」

  「每一處你都去過嗎?」

  「我藉著找朋友為借口,每個地方都去轉了一下,結果卻找不到什麼可疑的地方。」

  「山上沒有其他的居民了嗎?像獵戶什麼的!」

  「據說是沒有?」

  「怎麼講是據說呢?」

  「山太大了,我無法入山去找,只能向山上的流犯和老兵們打聽,他們沒看見有別的居民了。」

  羅奇回頭向郝方問道:「老郝,你打聽薛交,又有什麼線索呢?」

  胡狼郝方大口喝了碗酒,然後才吐氣道:「這王八蛋看來滿身是破綻,卻又拿不著一處真正的破綻。」

  「他的破綻在那兒?」

  「他那個地方養了幾十個人,有的是有名的人物,有的是無名的高手,這些人個個都足以成為一流好手,卻會窩在這個地方,捧著他當皇帝。」

  「還有呢?」

  「還有就是他的勢力了。照理說,他在這兒打天下,大營中的營官們絕不敢得罪的,可是他就是不吃這一套,有五六個營官在他的賭場裡欠了賭帳,他毫不客氣地要他們寫下欠據,按月討利息,一分銀子都不肯少。那些旗丁們在內地都是張牙舞爪,無法無天,只有在此地,一個個規矩得像孫子一樣。」

  羅奇一笑道:「他只要搭上了李慕和的關係,就可以做到這些了,這也不出奇。」

  「問題是他連李慕和的帳也不肯賣,李慕和的姨太太的兄弟,在寨裡鬧事,叫他派人抓了去,李慕和派了個副官去講情,他也是不講面子,硬把人家打了四十鞭,抽得遍體鱗傷,才將人抬回大營……」

  「他有權利私刑打人嗎?」

  「雖是私刑,卻很公平。原因是那傢伙仗著李慕和的勢力,在地方上橫行不法,平時抓不住證據,倒也無可奈何他,那天他當街調戲一個良家婦女,叫薛交碰上了,那一頓鞭子打得大快人心,李慕和雖然生氣,卻也沒法子。」

  羅奇點頭道:「這麼說來,這傢伙好像頗有來頭了?」

  「應該是如此吧?否則不可能把李慕和吃得死死的,但是薛交這王八蛋卻又不像干密探的。」

  「何以見得不像呢?」

  「他手下的那些人大部份都是在別處鬧了事的,好幾個都是鼎鼎大名的江湖人,他收容那些人已經跡近招搖了,還能夠辦事嗎?」

  羅奇道:「事實上人家辦得很秘密呀!要不是你仔細去打聽,我們連這麼一號人物窩在這兒都不知道。」

  郝方道:「頭兒是打算要動他了?」

  「那倒不一定,要看他是否惹上我了。」

  「頭兒,要動他可不簡單,他本人的高低不知道,但是他手下的那批人,聲勢也頗為驚人。有人估計過,祁連山中最大的黑道垛子,鷹愁澗大寨,實力也未必及得上薛交,在遠板城,要跟薛大爺作對,等於跟全城的人作對,人人都會咬你一塊肉。」

  「薛交在此地如此得人望嗎?」

  「頭兒,是真的,大家確實很擁戴他,在這兒賺錢容易,不繳糧、不納稅,人人守規矩,沒人受欺負,不管在外地犯了多大的罪,只要來到此地之後不犯事,沒有官人會上此來抓人,城裡有好幾戶,都是在內地背著巨案的積年大盜,在此地落了腳,居然都置業成家起來了……」

  「在這個鬼地方,有什麼業好置的?」

  「在這兒可以把髒物正大光明地賣掉,薛交在此地開的當鋪就專做這種生意,他們估價很公平,差不多可以給足到兩成的價格……」

  沙漠鼠叫道:「什麼?給到兩成價格還算是公平?」

  郝方看了他一眼笑道:「老沙,你沒幹過這一道,不曉得行情,一般收髒都是出一成的價,他們給兩成,已經是高出一倍了,反正這些貨物都是不要本錢的,賣多了多賺,賣得再少也不虧本。薛交在這兒以高一倍的價格,敞開門戶收髒,而且還能保護他們在此地安居……」

  「住在這兒也算不上安居!」

  「不,不一定要住在此地。薛交的利厚當鋪中,付的都是常厚銀號的票子,不管走到內地那一個大都邑,只要有常厚分號的地方,都保證十足兌現,所以這九頭獅子在綠林道中的人緣極佳,很多大寨子都跟他有連繫,他們有了什麼燙手貨,都派人送到此地來銷出去……」

  羅奇臉上閃過一絲得色,笑笑道:「老郝,你實在了不起,居然探得這麼多!」

  郝方訕然道:「頭兒,我當年也是幹這一行的,而且有個磕頭弟兄就在城裡安身,一切都是聽他說的。他也勸我,別把九頭獅子給弄垮了,否則所有的綠林道都會恨上咱們的。」

  羅奇一笑道:「我曉得了,這九頭獅子既然如此神通廣大,倒是好辦了,他一定是個八面玲瓏的人,我跟他套套交情去!」

  用過了酒飯,羅奇吩咐道:「飯後我們碰碰手氣去,這是你的拿手本行,可別叫人給殺得片甲不留。」

  沙老五眼光一亮道:「賭錢?頭兒,這可不是我吹牛,我從天下第一賭王千手如來學過賭術……」

  羅奇道:「老五,在薛交的賭場中可不作興玩兒假的,人家賭的是真功夫和運氣!」

  沙漠鼠笑道:「頭兒,只有完全不懂手法的人才賭運氣,也只有些不入流的郎中才玩假骰子換牌,真正的賭徒賭的全是真功夫!」

  郝方道:「這一套我又外行了,但是所謂真功夫又是什麼呢?難道有天眼通,能看透牌去?」

  沙老五道:「看透牌是不可能的,但是憑腦筋和記憶,把三十二張牌全記住,看莊家把牌如何砌,如何分配,再計算一下打出的骰子,決定押那一門……這裡面學問大了,告訴你也沒用,你一面看,一面學吧!」

  三個人來到賭場裡,那兒正熱鬧,他們來到牌九的攤子上,沙老五先看了兩把後,然後在天門的位置下了五十兩,這不是最大的注子,而且是最霉的一家,他們看的那兩副,已經連吃了兩注。

  但是沙老五的注子押下去後,牌運就改了,壓住莊家一點,而勝了一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6:14

第十一章


  以後的幾副也若有鬼似的,沙漠鼠押那一門,莊家准賠那一門,而沙老五押得也不大,每注總是五十兩,但是幾條莊下來,他也贏了將近有千把兩銀子。 

  弄到後來,大家都跟著沙老五手下注子了,雖不是每副都穩能贏,但十副中,莊家總要賠上個七八付。 

  一個時辰下來,沙老五贏了有兩千多,他的賭注也增加到每注兩百兩,但是莊家卻輸得眼冒金星,因為另外有幾個大戶都跟著沙老五下注,也有從別的桌上過來的。他們一注下去,都是千兩以上,莊家十注賠八注,輸下有好幾萬兩銀子了。 

  羅奇認為時間差不多了,朝沙老五點了一下頭,沙老五趁著莊家推出了最後的一條牌後,忽然把面前的近三千兩的注子一起押在天門上。 

  由於他這一突然加注,其他的人對沙老五也有了信心,紛紛加重了注子,天門上居然押下了二十來萬兩銀子。 

  那個莊家不禁直了眼,他沒想到注子會突然暴增到如此之巨的,但是又無法撤回式換手;因為賭場上標明這一桌上是不限注的,照規定,要換手也得等一條莊四副牌全部開完了才換手。 

  天門的賭注太大了,那個莊家戰戰兢兢地抓起了骰子,放在手中搖幌了半天,又在口中吹了口氣,然後習慣性地喊了聲:「通殺!」 

  打出了骰子,滾了半天,骰子定了之後,是一顆四、一顆五,莊家喊著:「九在手,天三手,上下挨順走!」 

  這是牌九桌上的術語,莊家自己拿了第一副,第二副給上家,第三副給天門,第四副給下家。 

  每個人都緊張地抓起了牌,只有莊家的牌留在桌上不動。等大家都過足了癮,開了牌之後,莊家才打開那兩張牌,因為這是一翻兩瞪眼的小牌九,也稱強盜牌九,亮牌必有輸贏,若有同樣大小的狀況出現,則是莊吃,沒有平手,最是硬不過。 

  沙老五趁大家的牌還沒有亮之前,就已經說了道:「這一副牌莊家是長梅九,通吃。天門是別十,上家是六點,下家是地牌配長三八點,照以前的骰子,出七點,三點,十一點的機會最多,其次是四點、八點、十二點,天門有九成的贏面,但是莊家換了副骰子,偏偏出了個九點,把最小的一副牌給了天門……」 

  他是輕輕鬆鬆地說的,但是其他人卻嘩然地叫了出來,莊家更是氣急敗壞地辯道:「你……胡說,我……我幾時換過骰子的……」 

  沙老五冷笑道:「換骰子沒關係,卻不該換上一副灌鉛的骰子,老子賭了幾十年,一聽骰子滾在桌上的聲音就知道了,媽的!這套過門耍到老子面前來了?」 

  那兩顆骰子還在莊家的面前放著,羅奇一直在監視著,見莊家伸手要去抓骰子,一把握住了莊家的手腕,指上一用勁,莊家痛得張開了手,掌心果然還握著兩顆骰子,大概想用手法換回來。 

  沙老五冷笑著把莊家面前的骰子拿過來,拔出一隻匕首,倒過柄來,在骰子上一敲,牛骨雕的骰子應手而碎,裡面果然有一團黑黑的鉛心,鉛較重,又容易溶化,把骰子中間挖空,灌進鉛後再封起來,重心偏定一面,也就會擲出預定的點子。 

  這不是很高級的手法,然而卻常見。 

  群眾更是鼓噪起來,莊家臉色雪白,有人開始大聲吼叫道:「九頭獅子,你出來作個交代。」 

  也有人罵開來了:「媽的!姓薛的,你整天把仁義公正掛在嘴上,可是你卻在賭揚裡玩假骰子,老子在這兒前前後後輸了幾千兩銀子,你得吐出來!」 

  整個賭場裡鬧得像一鍋沸水,終於有人把九頭獅子給拖來了,他是個身材高大的壯漢,滿瞼兜腮鬍子是金黃色的,濃眉大眼,顯示出他祖上必有胡人血統,也顯出了此人的凶悍,可是他的態度卻很和氣。 

  他先拱手陪笑,把大家都安撫下來了,然後把那個莊家叫過來,問明了情形,臉上一點聲色不動地道:「何飛龍,你到我這兒做事有多久了?」 

  何飛龍臉色如土,結結巴巴地道:「兩個月……」 

  薛交又問道:「你獨當一面,管一張台子又有多久?」 

  「三天,小的是三天前才接替劉三手的。」 

  「原來的劉三手上那兒去了?你知道嗎?」 

  何飛龍搖頭表示不知道,薛交道:「沒有人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他就在後院的地下,是我把他活埋掉了,至於他的罪名,則是賭錢時不規矩,偷換了兩張牌,跟他一起串通的還有薛大奎,你知道薛大奎是誰嗎?」 

  「是……您薛大爺的侄子。」 

  「不錯,我們老兄弟四個人,就只有我二哥有個兒子,我們薛家四房,就是這一條根,可是薛大奎不學好,跟劉三手串通了,在賭場上作弊,私下換牌,一共干了五次,沒被人抓到,只被我們自己的檢查發現了告訴了我,劉三手被活埋了,薛大全受什麼處分,你知不知道?」 

  「不……不知道,他不是回到內地去了嗎?」 

  「那是一句告訴別人的話,實際上他本人還跟劉三手埋在一起,他沒有受活埋的罪。是因為他自己知道犯了錯,沒等我施罰,就用小刀割腹自殺了。我相信你在接手之初,一定有人告訴過你,在我的賭場裡,只要有一點不規矩就是死罪,劉三手和我侄兒的屍體還埋在那棵大白楊樹下,執行的人已有我八個弟兄為證,如果有人不信,也可以去挖出來……」 

  何飛龍忍不住雙膝跪了下來:「大爺饒命!小的也不是存心做手腳,實在是今夜輸得太多了……」 

  「賭桌上雖是你在作主,但輸贏的卻是我……」 

  「小的是怕對大爺無法交代。」 

  「現在你作弊被人抓住了,不僅是對我無法交代,還要害得我無法對人交代。」 

  「薛大爺!饒命,饒命,小的還有家小……」 

  「你算是因公殉職,家小照規定有兩千兩銀子的撫恤,我會派人給你送去,絕不少分文。」 

  何飛龍只有連連叩頭,但是另有個大漢一聲不響,由後面刷的一聲一刀砍下,一顆人頭已滾了出去。 

  大家見他當場決人,倒是被震住了,薛交這才向四週一拱手道:「各位朋友,兄弟可以保證,這個何飛龍只是今天晚上第一次作弊,檯面上的那一注本場通賭,舍侄薛大奎和劉三手的屍體在後面院子裡,本場對於在場上玩弄手法,一向深惡痛絕,這一點請各位務必相信。」 

  經他這樣處置和解釋後,賭場中不滿的聲浪小了下去,薛交這才轉向羅奇一拱手道:「羅大俠尚有何指教?」 

  羅奇也不意外,只是問道:「閣下認識羅某?」 

  薛交哈哈大笑道:「在塞外混生活的人,如果不認識羅大俠,就算不得是場面上的人了。」 

  羅奇一笑道:「既然薛兄認識在下,那就好說話了,我們借一步談話如何?」 

  薛交道:「好,好,請到後面去。」 

  「在下還有兩位夥伴。」 

  「自然是一起請,沙五爺和郝大爺,是羅大俠身邊的哼哈二將,向來是不分開的。」 

  將三個人請到後面,一間精緻的小客廳中,居然設置有雅片煙塌跟兩名年輕姣美的艷姬,薛交道:「大俠要不要提提神,兄弟處有內地運來的上好雲土。」 

  羅奇皺皺眉頭道:「在下欠學,閣下請自便。」 

  薛交大笑道:「兄弟也不沾這個,所以聊備一格,是為了現在很多人偏好此道。」 

  羅奇微笑道:「這些東西化費頗巨,閣下在招待朋友方面,倒是真不小氣。」 

  薛交也笑道:「兄弟好不容易在此地混出了一點小局面,別看這窮鄉僻遠之地,賺錢還真容易……」 

  「錢沒有容易賺的,是薛兄長袖善舞,把此地經營得成了產金礦,這一點敝人是萬分佩服的。」 

  薛交歎了口氣道:「羅大俠說得好,但是為了要把此地度成一座金礦,兄弟也確實費了心力。」 

  羅奇神色微莊道:「點砂成金不難,只要有點辦法,誰都可以做得到,難在如何維持而已。這一畝三分地上,想插一手的大有人在,要把那些搗蛋的人擋回去,才是真正不容易的事。」 

  薛交道:「誰說不是呢?兄弟在這兒賠盡小心,唯恐得罪江湖朋友,但仍是難以令每一個人滿意。」 

  羅奇淡淡地道:「看這兒的情形,你薛兄應該是很上路的朋友,這一片江山打下來也很不容易,如若是一個不慎,毀起來卻很容易。」 

  羅奇笑道:「兄弟倒沒有如此神通,不過誰要是存心想跟我姓羅的過不去,必然要付出相當代價。」 

  薛交八面玲瓏,知道話已經逼近了,不能再裝糊塗,連忙道:「兄弟知道羅大俠不會無緣無故地來,多少是有點風聲眉目,才摸到兄弟這兒來,只是兄弟實在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開罪了大俠,但請大俠明示。」 

  羅奇淡淡地道:「有一批人,打著孔雀教的幌子,實際上卻是索倫貝子手下的密探,閣下知道這批人嗎?」 

  薛交定一定神才道:「羅大俠問到了兄弟,兄弟不能說不知道,不過兄弟跟那夥人不是一夥的。」 

  「那是最好,否則閣下就無法再在這兒混下去了,你想必聽說我在烏魯木齊辦了不少人,連此間的副帥李慕和都以通匪的罪名被押了起來。」 

  薛交神色一變道:「這倒不知道。」 

  「那是烏將軍怕多生事端,沒有明白地敞開來辦,但李慕和被押是事實,同案被扣的參將還有好幾個,案子牽連太大,要等京中另行派員下來,才能定案,這批人本來都是倚仗忠王爺為後台的,不過忠王爺和索倫貝子這父子倆這事辦事太糊塗了,恐怕會倒大楣,再也沒能力去包庇誰了。薛兄是否該衡量一下自己的處境……」 

  薛交經過一陣沉思才道:「多謝大俠關心,不過兄弟只是個布衣百姓,靠著山高皇帝遠,在這兒混下了一片局面,沒什麼後台,也不會受誰的影響。」 

  羅奇微微一笑,知道薛交必然是另有所倚,不全靠著忠王爺一方面,因此笑笑道:「但是薛兄如果要跟我姓羅的過不去,這一畝三分地的天下還是不算穩妥。」 

  薛交忙道:「羅大俠,兄弟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您作對,剛才賭場裡是敝屬下的人輸急了,但兄弟也立加處置,大俠如果看中了兄弟這個地方……」 

  羅奇搖搖頭道:「在下是有名的邊城浪子,浪子是沒有根的,我要你這片地方幹嘛?」

  「那兄弟就實在不知道大俠緣何找上兄弟了。」 

  羅奇道:「我找的不是薛兄,而是那批孔雀教徒,薛兄既然是這一方土地,我自然要找上薛兄了。」 

  「羅大俠,他們跟兄弟沒有半點關係。」 

  「但他們跟我有關係,他們突襲土爾扈特時,帶走了一批女人……」 

  「羅大俠,維吾爾人有這種規矩,戰勝一方可以把敗方的女人擄做戰利品的,將來要他們以錢財贖回去,這牽到雙方的利益,大俠何必多事呢?」 

  羅奇冷笑道:「那批俘擄中有兩個是我的女人……」 

  薛交臉色一變道:「那怎麼可能呢?」 

  「事實上的確如此,那兩個女的是回疆第一勇士哈倫泰的妹妹,是哈倫泰王子送給我的,薛兄,如果事情吵了出來,土爾扈特人放不過你,哈倫族人放不過你,我也會釘死你……」

  薛交急了道:「這跟我沒關係呀!」 

  「你是街坊土地,人窩在你的地盤上……」 

  「羅大俠,這要有證據的。」 

  「薛兄,我是賣一份交情,才先找你談一下,如果我把人找了出來,把證據攤在面前,那時就不容你置身事外了;薛兄,做人必須有擔待,你想刀切豆腐兩面光,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辦不到。」 

  薛交還在猶豫,羅奇卻絕不給他退縮餘地,冷笑一聲道:「薛兄,我羅某從不依規矩行事,我先來打個招呼,只為盡江湖道義,我找到了此地,是不容你推托了,下次見面,我就沒有什麼客氣了,告辭!」 

  他雙手一拱,準備要離開,薛交才急了,連忙伸手挽留,羅奇道:「我不會那麼不上路,要你把人交出來,我只要一個地點,我自己找了去,只要薛兄你不說,我不相信你手下的這批人也有這麼硬的肩胛,當刀架在脖子上時,他們也有死不鬆口的種,再見。」 

  他帶著沙老五和郝方回頭就走,薛交忙追上來,羅奇冷冷地道:「薛兄,我跨出門口,最多不出十步,立刻又會回頭的,不勞相送了,我只要一個地點……」 

  薛交是頭狡猾的狐狸,但羅奇卻是個有經驗的獵人,不給對方有任何施展狡猾的機會,在羅奇跨出第八步的時候,薛交終於追上去,附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羅奇頓了一頓才道:「可能嗎?那上面能住幾個人?」 

  「外面的營房可駐紮百來人,因此住上三五十人絕無問題,至於後山的囚洞裡,最高可以關進兩三百人呢,目前只有二十來個維吾爾女人……」 

  「人數確實嗎?」 

  薛交道:「那批人是趁著黑夜,由李慕和的侄子李再興帶著來的,我也不知道確數,只是從代辦的口糧上,約略知道一點人數而已。」 

  他忙又補充道:「兄弟絕無所隱瞞,因為他們中間有幾個是孔雀教的教徒,兄弟僅知如此。」 

  「孔雀教不是在五十年前就被滅了嗎?」 

  「沒有真正的斷根,他們還有一部份門徒被留下來了,而且又有了新的教主,搭上了索倫貝子的門路,私下又開始拓展勢力,頗為可觀了。羅大俠,兄弟在此地生根,不想結這股仇家……」 

  「好,沒你的事了,我也不會把你牽進去的。」 

  薛交苦笑道:「羅大俠,你在我的場子裡鬧過事後就找到了他們,兄弟怎麼能撇得清呢?既然已經做了,只有希望做得乾淨一點,別留下禍胎。」 

  「薛兄決心介入了?」 

  「我不介入行嗎?孔雀教規第一條就是有怨必計,有仇必報,不把他們除盡,我再也無法安身。」 

  「假如山上有四五十個好手,我的人手不足。」 

  「沒關係,兄弟這兒還有百來個人。」 

  「能夠吃得下對方嗎?」 

  「這個卻不敢說,孔雀教東山再起,作育了一批人才,不過強龍不壓地頭蛇,總夠他們拚的。」 

  羅奇沉思了片刻才道:「不必硬拚,好在他們集中在一地,我負責騷擾,有機會就換掉他們幾個,薛兄如果肯幫忙,就請守好遠板城,不放一個人出去。」 

  「只是不放人出去?」 

  「是的,有人進來上山,你可不必管,只要不放人出去就行了,博克達山別無通路……」

  「可是他們要是全體衝殺下來,兄弟可攔不住。」 

  但是,羅奇也不差,一笑道:「那也沒辦法了,反正在大漠上,他們要容身很難,就算跑出去,逃命都不及,大概根本沒時間來找薛兄的麻煩了,而且,兄弟是他們心中頭號敵人,他們找到薛兄的機會不多。」 

  話雖不錯,可是羅奇行蹤無定,薛交卻是有根的,再者,羅奇是有了名的鬼見愁,不找人麻煩就是好事了,誰也不會主動地找上羅奇去。 

  薛交只有苦笑了,他希望能跟羅奇進一步,商量個辦法出來。但是羅奇卻無意久談,只是匆匆地走了,丟下個滿心焦灼的薛交。 

  不過薛交也算是聰明的,估計了一下利害關係,終於有所決定,不去通知山上了。 

  他知道那批人惹上了羅奇倒楣定了,犯不上把自己賭進去,而他自己實在惹不起羅奇。

  作成了決定之後,他倒是不敢懈怠,黃昏時分,一條軍漢下了山,在這兒,穿了軍衣的官兵是沒人敢動問的,但是薛交卻不理這一套。 

  馬在寨子外面,就忽地一跪,把馬上的騎土顛了下來,那個騎土動作很靈敏,連忙一個挺身起來,扶起馬一看,馬膝上破了一個洞,也掉了一塊皮肉,那顯然是人為的傷害,否則他下山時,馬還是好好的。 

  馬匹是遭了暗算,這位軍爺脾氣還挺大,拉嘴就罵開了,罵了沒幾句,薛交就帶了兩個人過來了。 

  他一見薛交就發作起來了:「薛老大,我的馬在這兒遭了暗算,你得給我一個交代。」

  薛交笑笑道:「馬伍長,怎麼可能呢?好好的,誰會暗算軍馬,別是不小心摔傷了。」

  那個姓馬的伍長叫道:「你來看看這傷口,分明是人用暗器傷的,你居然說是不小心摔的,薛老大,這兒是你的地盤。出了什麼事該你負責。」 

  薛交神色微懍,冷冷地道:「馬伍長,既然你還知道這兒是薛某的地盤,憑你一個小小的伍長,居然敢對薛某大呼小叫的?」 

  那位馬伍長呆住了,薛交平時對大營中的人都十分客氣,今天居然敢硬起來了,因此他一頓道:「薛老大,我是到烏魯木齊,大營中去投遞公文,這是公務,現在受了阻撓,這個責任可大了,延誤公務的罪名你知道多大……」 

  薛交冷冷地道:「薛某既不當差,也不吃糧,不需要知道這些事,抄家砍頭,也與薛某無關。」 

  馬伍長不知道薛交的態度因何改變了,但他知道事情有點不尋常了,冷笑一聲道:「好!薛老大,話是你說的,等老子從迪化府回來,就有你受的。」 

  薛交冷笑道:「這兒離迪化府說遠不遠,但是也有將近兩百里呢!馬伍長坐騎傷了腿,總不成一路走了去。」 

  馬伍長神色一怔,他想到是有人在搗鬼,現在看樣子,八成是薛交下的手,倒是不敢倔強了,裝作不經心地道:「城裡有大營的辦事處,我到那兒換馬去。」 

  「好教軍爺得知,大營中已經沒馬了,我昨天向孫營官打了個商量,把大營中的馬都借用了。」 

  「什麼?那是官馬,他憑什麼私借給人……」 

  「說的是,憑薛某一個老百姓,怎麼能把大營中的軍馬借調一空呢?但薛某就有這份交情,馬伍長,你是明白人,薛某這麼做,就是不讓人跟迪化再有連絡,有什麼交往的公文,都由薛某代辦,你明白了沒有?」 

  馬伍長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前,變色道:「薛老大,你好大的膽子,如果你劫取了公文,那可是如同造反的大罪。」 

  但是薛交身邊的兩個漢子已經掠了出來,一言不發,伸手就要拿人,馬伍長在戒備中嗆然拔出腰刀橫在胸前,但這兩個漢子毫無所懼,徒手進招,馬伍長一刀砍出,勢子很厲。但是快不過人家,握刀的手腕一下子被人家拿住了,指首間奇痛徹心,立時放開了手。 

  另一個漢子跟著上前,一把抓住了馬伍長的胸口,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信封。 

  隱秘處又閃出一個人,以極快的手法,攫去了那封信,薛交神色一變,拉刀正待動作,那人已冷冷地道:「奉我家公子諭,先借一閱,完後立刻交還。」 

  那正是羅奇身邊的哼哈二將之一沙老五。 

  薛交只有陪笑道:「原來是五爺,五爺什麼時候來的?」 

  沙老五冷笑道:「薛大爺不是明知故問嗎?我早就來了,這傢伙的馬匹還是我攔下來的……」 

  薛交又是一陣乾笑道:「原來是五爺,我正在奇怪。」 

  「沒什麼好奇怪的,我本來想等薛大爺下手的,可是薛大爺一直不見行動,我看他快過去了,忍不住才……」 

  「五爺誤會了,我不是不下手,而是想等他出城後,在路上再下手,城中耳目眾多,薛某不便明目張膽地在城中劫擄官差。」 

  「可是後來薛大爺還是干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6:37

  薛交只有苦笑道:「那是因為五爺已經下手了,薛某也只有豁上了,沙五爺,你想必也有知覺,由此到迪化的路上,薛某至少也埋伏了三四十人,分成十道關口,絕不會容人闖關出去的。」 

  沙老五也冷冷地道:「若非有了那些人的埋伏,我家公子幾乎以為薛老大還是不想表明態度呢!所以要在下擠一下,現在人已截下,隨薛老大如何處置好了,至於這封信,我家公子想先過目一下。」 

  薛交剛要開口,沙老五道:「薛老大也許不放心,公子也交代過了,這可能是一封真正的公文,公子是怕薛老大不便擔代,才叫我先出來,當著人面承擔下來,若是薛大爺認為自己擔當得了,我們就不多事了……」 

  薛交又是一驚,假如這是一封正式的公文,羅奇憑他跟烏克明將軍和裕貝勒的交情,倒是擔當得起,而自己卻大有不便了,因此只有陪笑道:「那裡,多謝羅大俠關心,其實薛某也不敢擅拆,還是要交給羅大俠的。」 

  沙老五微微一笑道:「好!那我就交給公子了。」 

  他又很快地閃身走了,薛交不禁有莫測高深之感,但也慶幸自己出頭了,否則叫羅奇懷疑自己的意念不誠,那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遠板城距迪化不過一天路程,快馬在三個時辰可達,他已經派人到迪化去探過消息了,雖然帥府的稍息封得緊,但他有他的法子,探出副帥李慕和與幾位有關的營官都被監禁起來了,也知道在迪化府處決了將近二十多名教匪,對這些教匪的身份,他是十分清楚了。 

  因此,他也知道,在這場奪權之爭中,忠王爺是輸定了,羅奇代表的恭王和裕貝勒父子,已經把忠王爺父子打得無法超生了,所以,他也作了決定…… 

  不知道那封公文或是私函中究竟寫了些什麼,因為那是秦無極寫給李慕和的。秦無極就是孔雀教主,秦無極在索倫貝子的翼護下,已經發展成了一股勢力,而且有一半打入了官方,所以才能取得了李慕和的合作。 

  不過,這一次,他們顯然是打錯了主意,秦無極致李慕和的私函落入了羅奇手中,無疑又是一項有力的證據。 

  不過,山上並未再有什麼動靜,迪化方面,也沒有人再上山去,時間就在大家的焦灼等待中過去。 

  大約是十天之後,遠板城來了四匹急馬,那是從迪化府趕來的,在遠板城沒有停留,直接上山去了。 

  薛交得到了消息,卻沒有來得及堵住來人,瞭解一下是什麼人,卻又碰上了胡狼郝方— —羅奇的另一個助手。 

  他對薛交笑笑道:「索倫貝子上山去了,薛老大最好作個準備,把人手調集一下,山上必有行動……」 

  「索倫貝子,他不是奉旨回京了嗎?」 

  「他還沒有到京,邊疆出事的快報就追上了他,他心驚肉跳,趕緊回來處理了……」 

  「那他不是要擔上抗旨之罪了嗎?」 

  「若是新疆孔雀教的事情鬧開來,他們父子兩個雖不至於砍頭,也得賜藥自盡,跟抗旨那種小罪比起來,實在是微不足道了……」 

  「羅大俠呢?」 

  「他自然會在該在的地方,做該做的事……」 

  「郝爺,若是索倫貝子自己帶了人衝下來,兄弟該怎麼辦?」 

  郝方一笑道:「你以前見過索倫貝子嗎?」 

  「沒有!兄弟只是個小角色,無由得見。」 

  「這不就得了?你根本不認識他,就裝著不知道就得了,何況他以後再也無法來找你麻煩了。」 

  「我可以裝作不認識,但是別的人卻認識。」 

  「那有什麼用?你可以不相信,真的索倫貝子已經奉旨回京了,在欽差大臣裕貝勒的監視下離開回疆的,你懂得奉旨這兩個字的意思嗎?」 

  薛交倒是一點就透,立刻笑道:「懂!懂,聖旨大於一切,索倫貝子既然奉旨回京,就不可能回到這兒來了。」 

  「對了,薛老大,你是個聰明人,可惜你沒有軍品前程,否則李慕和這個副帥的缺,你頂上就太合適了,恭王爺領袖軍機,兵部尚書是他的門生,以我家公子的交情,一紙八行,事情就十拿九穩。」 

  薛交也笑了,拱拱手道:「請上覆羅大俠,薛某是個很開竅的人,山上如果漏過一隻蒼蠅去,唯薛某是問。」 

  郝方笑著走了,薛交也含笑叫人把馬伍長押了起來。他實在很開心,因為他是有軍品前程的,隸屬於查緝營,那是由隆親王主管的為一個密探體系,他也有三品參將的實銜,在兵部掛過號的,派到這兒乃另有公務。他的身份較為隱密,有人只知道他有幾個有力的人士撐腰而已。 

  但羅奮顯然是知道的,提出來的條件也使他動心,他這個參將雖不假,但只有死後的一紙褒狀,風光後事而已,活著卻拿不到尊榮,而且也極少陞遷的機會,但是能夠巴到一個副帥的實缺,那就不簡單了,將來可以內調入閣,外放督鎮,成為一方大員了。 

  索倫貝子是帶了四名助手,氣沖沖地趕上了囚營,倒是把那兒的人嚇了一跳,那位孔雀教主秦無極忙上前見過禮道:「貝勒爺怎麼又來了?」 

  索倫氣極敗壞地道:「秦老,你一向老成持重,怎麼這次把事情辦砸到如此呢?」 

  「老朽沒有把事情辦得如何呀!這一切都是按照貝勒爺的指示辦呀?」 

  索倫貝子道:「偷襲土爾扈特,要脅烏克明,是我下令要你們做的,可是我沒叫你們去惹羅奇呀!我走的時候,不是還吩咐過你,叫你躲開羅奇一點,這傢伙跟裕榮的交情很不差,而且在塞外又是個地頭蛇,在我們沒有能控制全局前,不要去惹他……」 

  秦無極這:「是啊,老朽遵諭沒敢惹他呀!夜襲土爾扈特,都是趁著他不在鄰近的時候出動的,老朽打聽得很確實,他送白素娟上葉爾羌去了……」 

  「這不錯,可是你們為什麼把他的女人也搶來了?」 

  「沒有呀!我們擄了十幾個維吾爾女人……」 

  索倫貝子道:「那十幾個維吾爾女人中,有兩個人,叫天娜和琴娜,是哈倫族的公主,也是羅奇的女人,這件事大家都知道……」 

  秦無極變色道:「老朽確實不知,劫人的事,是福晉帶了幾個女弟子行動的,而且也一直由它們看管中……」 

  索倫貝子怒道:「福晉?誰是福晉……」 

  「老朽說的是陶靜靜陶姑娘……」 

  案倫貝子吼道:「那是個婊子,是條母狗,她是屁的福晉。秦老,你怎麼由得她胡鬧……」 

  秦無極臉上變得如同土色,顫著喉嚨道:「老朽該死!老朽派了幾個女弟子!協同陶靜靜去處理女俘,也許她也不認識。」 

  「那個婊子,她跟那個女回回耽過一陣子,怎麼會不曉得?她是為了想報復羅奇,故意帶走那兩個女回回……」 

  陶靜靜由後面衝了出來,煞白了臉道:「索倫,你不必大呼小叫,不錯,我是故意要帶走那兩個女回回的,為的就是給羅奇一點顏色看看!我也是為了要報復羅奇才跟你在一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答應的……」 

  索倫貝子沒想到她已來到臨近,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歎了口氣道:「靜靜,我答應過你是沒錯,可是我記得也告訴過你,目前先別動他,等我們把李慕和弄上台去,成了迪化將軍之後,再作打算的。」 

  陶靜靜道:「但是我們突擊土爾扈特,那兩個婆娘也在那兒,難道我們把她們留下?」

  索倫貝子道:「為什麼不可以?邊城浪子在塞上是大名人,誰都不會去招惹他,留下他的女人,是賣一份交情,他也不好意思追究了,你們偏偏是豬頭腦,硬去惹上了他,你們知道他幹了什麼?」 

  陶靜靜忍不住道:「他幹了什麼?」 

  「他找出了我們在將軍府的暗樁,以教匪的名義,處決了三十七個人……」 

  這下子輪到秦無極緊張了 「是些什麼人?」 

  「什麼人?一半是秦老門下弟子,一半是我手下的線人,最糟的是你們這次打出了孔雀教的招牌……」 

  秦無極道:「那是貝勒爺的指示。」 

  索倫貝子歎了口氣道:「事情當然不能全怪你們,也怪我的心太急,想把烏克明弄走,那也是不得已,我這個西巡特使被裕榮弄垮了下來,面子上很難看,如果不把他們圈子裡得力的人也弄掉一個,我們父子就不能混了,可是現在……唉,我說什麼好呢……」 

  秦無極也不知如何是好,頓了一頓才道:「貝勒爺,你是奉旨回京聽候處分的,現在又回來,不是違旨了嗎?」 

  索倫貝子大聲道:「這次的事情如果爆了出來,我老子也抗不起,我非趕來不可,顧不得違旨那種小事了。」 

  連違抗旨都是小事,那麼這兒的事,果真是不小的了,秦無極張口欲問,索倫貝子道:「秦老,我答應過以官方的力量,幫助貴教東山復起,也已經動用了官中的勢力給你們掩護,讓你們名正言順地擴充實力,我可沒有食言。」 

  秦無極究竟是一教之主,不太習慣在斥責的語氣下跟人說話,因此沉下臉道:「貝勒!我們是有條件的,我派出了一半的弟子,打入了那些將領們的家中,為你控制那些人,有的為婢,有的為妾為僕,操著賤業,無非是報答貝勒這一番庇護之德,像這次的擄人事件,對我們毫無好處,可是你派個福晉來下命令,我們就乖乖聽命行事……」 

  索倫貝子神色一變道:「我說過了,陶靜靜不是福晉,我的福晉還在京師,她又怎麼了?」 

  秦無極冷笑道:「不怎麼,只不過福晉的官架子大得嚇人而已,老朽知道本教的聲名還不太好,在未能控制全疆前,還不是推出本教名義的時候,可是福晉認為沒關係,有事情她完全負責,老朽知道貝勒爺要怪我們操之過急,但這卻不是我們的主意……」 

  索倫貝子望著陶靜靜道:「陶靜靜,又是你自作主張。」 

  陶靜靜道:「做事情總要有個名義,如果不推出孔雀教,又憑什麼去扳倒烏克明?索倫,你別出了事就亂推責任,還有秦教主,你也別有了事就想逃避責任,事情雖是我的決定,但何嘗不是你自己的心意?你的那些弟子整天就在我面前抱怨,說沒有出頭的日子,說你們受了多大的委曲,說你們是堂堂的武林宗派,不是干密探的材料,我只是順著你們的意思作了決定而已,若非你們心中願意,我也沒這麼大的本事硬壓著你們同意……」 

  她看見秦無極低下了頭,話鋒更為尖利地道:「秦無極,你身為一教之祖,行事卻全無擔當,出了事就想往我一個女人頭上推,可以想得到,孔雀教在你手中,不會有太大出息了。」 

  這位姑奶奶倒不是省油的燈,一張嘴說出來的話又麻又辣,又直又傷人,她先把秦無極罵得開不了口,然後又道:「索倫,這次的事件全是你自己的主意,我不過是在行動時,劫擄了羅奇的兩個女人而已,即使換了別人,也不會留下那兩個女人的,因為行動時,根本無時間去盤問每一個女人的身份,我只不過湊巧是認識那兩個女人而已。我認識她們,她們也認識我,如果那時留下了她們,對事情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索倫貝子道:「怎麼沒有?至少羅奇不會跟烏克明攪到一堆去,你不去招惹他,他不會主動地找你的麻煩,也不會去幫烏克明的忙,光是憑烏克明那個蠢材,既沒有魄力,也沒有這份聰明,敢翻我的底子……」 

  這下子終於把陶靜靜的嘴給堵住了,索倫貝子一歎道:「如果你放過那兩個女的,羅奇知道你賣了一份交情,至少也會置身事外的。」 

  陶靜靜冷笑道:「他不會重視我這份交情。」 

  索倫貝子搖頭道:「那你就錯了,羅奇是個江湖人,站在江湖道義上,他也會還你這份交情的。你別以為他有多恨你,你還不夠資格,他只是看不起你……」 

  這句話又觸怒了陶靜靜,暴烈地叫道:「他敢看不起我?我就要做件叫他後悔終身的事。」 

  索倫貝子冷冷地道:「你還能怎麼樣?」 

  「我宰了那兩個回回。」 

  索倫貝子突然進前一步,揮手一掄,啪啪兩響,摑了陶靜靜兩記耳光,把她打翻在地上。

  陶靜靜怔了一怔後,猛地跳了起來,手中已多了一隻匕首,她狠撲了過來,匕首刺向了索倫,口中還怒吼道:「王八蛋,豬狗不如的畜生,你敢打我……」 

  索倫貝子十分冷靜,輕輕一閃,避過了那刺,跟著一拳削下來,削在她的手腕上,使她痛得發出了一聲尖叫,喝的一聲,手中的匕首掉了下來。 

  索倫貝子跟著上前,一腳飛起,踢在陶靜靜的小腹上,這一腳很重,把她連踢了兩個跟頭,然後雙手抱著肚子,彎起了腰,痛得像一顆蝦米…… 

  秦無極在旁忍不住搓著手道:「貝勒下手太重了,福晉,不,不!陶姑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這下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索倫貝子冷笑道:「保不住最好,本爵也不想留下一個孽種,誰知這是誰的呢?」 

  陶靜靜的口中滲出了血。她的目中射出了厲光,怒吼著道:「索倫,你是畜生……」 

  索倫冷笑道:「怎麼,難道我冤枉你了?你打量我是死人,不知道你在幹些什麼了?你從紅燈會中帶來的那幾個人,那一個沒跟你上過床,要不是你像條母狗似的勾引他們,他們憑什麼會替你賣命……」 

  陶靜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人昏了過去。 

  秦無極要叫人來扶,索倫卻道:「把她送到地牢去,跟那批俘虜們關在一起,等羅奇來交給他。」 

  秦無極一怔道:「要交給羅奇?」 

  索倫歎了口氣才道:「是的。這次計劃的失敗,就是為了羅奇的插手,想起來我就恨不得劈了這條母狗,我行前一再關照別去惹羅奇,結果她還是小心眼兒,把羅奮的女人抓了來,唉!女人家總是難以成大事,尤其是這個女的,簡直是掃帚星。我遇上她之後,一直就在倒楣,沒一件事辦得順利的。」 

  秦無極道:「陶……咳!不說她了,這個女人的麻煩太多,貝勒爺弄在身邊也不是好事,只是要關她起來也會有麻煩,她身邊有四個人……」 

  索倫道:「秦老,你是怎麼了?像是第一次辦事的新手了,這還要我教給你不成?這批紅燈會的人到那兒都是惹禍精,只有一個辦法叫他們老實下來。」 

  他做了個手勢,秦無極身子一顫,連忙道:「老朽明白,老朽這就叫人去辦。」 

  索倫道:「俐落些,別又拖泥帶水的。」 

  「這次保證不會了,那幾個小子太跋扈,時常跟老朽的手下起衝突,以前是顧到貝勒的面子,不得不讓著他們一點,這會兒只說是要對付他們,兒郎們一定十分賣力。」 

  索倫道:「秦老,這又是你的不是了,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的人如果對你不敬,你只管出手教訓就是,只要處置公平合理,我一定支持你,那幾個傢伙不過是陶靜靜的手下而已,怎能聽任他們跋扈……」 

  「貝勒爺的手下對老朽倒是十分客氣,陶姑娘比較護短,老朽不便計較,原也是想等貝勒爺來了再申述的……」 

  索倫道:「好吧!要辦就快,那四個傢伙離開了紅燈會,那邊也在抓他們,我計算羅奇一兩天內必然會到,到時把他的人給他,加上陶靜靜和四顆腦袋,向他道個歉,請他置身事外……」 

  「要向他道歉嗎?」 

  「秦老!大丈夫能屈能伸,這不是鬧意氣的時候,再說,擄劫他的人本來是咱們的錯……」 

  「他肯接受嗎?」 

  「事情是陶靜靜干的,咱們把陶靜靜交了出來,他的人絲毫無損,道理上也過得去了。至於土爾扈特那邊,你乾脆把話說明白,是家父與恭王之間的事,除非他刻意要幫恭王的忙,否則就請他袖手,讓我們自己解決。」 

  「這一說他就會退出了嗎?」 

  「他如果想維持江湖遊俠的身份,就一定會退出的,否則就是他的身份有問題了。」 

  「他的身份會有什麼問題?」 

  索倫貝子神色忽地一莊道:「假如他還是不肯罷休,秦老就請盡一切努力,搏殺此人。」

  秦無極微有難色,索倫貝子道:「這件事非常重要,秦老務必不計一切犧牲,完成此一任務。」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6:56

第十二章


  秦無極終於歎了口氣道:「是,老朽遵命,事實上他若不答應撤手,我們間就勢如水火,也非拚到底不可了。」

  接下來的話,他們就進入了低聲密議,沒多久,秦無極就匆匆地出來,吩咐辦事了。

  搏殺紅燈會中的四個人,雖然費了點手腳,但還是順利地完成了,最主要的是這四個人的人緣太差,人人都恨不得咬他們一口,加上秦無極派出了將近二十名高手,圍堵了四方,下手猛砍,他們雖然負傷頑抗,但也最多砍倒了一個人而已,除了四顆腦袋外,身子被剁成四團肉漿。

  陶靜靜被丟進地牢時,倒把天娜和琴娜嚇了一跳,因為她的人昏迷不醒,下體卻流血不止。

  天娜把看守的人叫了過來,那是個中年的婦人,姓卡,天娜叫道:「卡大娘,陶姑娘是怎麼回事?」

  卡大娘冷冷地道:「怎麼回事?是貝勒爺打的。她拿了刀子要殺貝勒,貝勒給了她肚子上一腳……」

  「索倫貝子又來了?」

  卡大娘淡淡地道:「是的,貝子爺是為了你們兩個人而來的,他聽說陶靜靜把你們抓了來,十分生氣,揍她也是為了這個,二位姑娘受委屈不會久了,等羅大俠一到,就會送二位出去的,照說現在就應該為二位換個地方的,可是實在抱歉,這兒太小了,住的人又多,連貝子爺都是跟大夥兒在一塊兒擠統鋪,也沒地方可以招待堂客們。」

  琴娜道:「我們倒沒關係,可是陶姑娘她受了傷。」

  「那不是傷,是小產。陶姑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肚子上被踢了一腳,自然留不住了。」

  天娜忍不住道:「索倫簡直不是人,對自己的骨肉……」

  卡大娘冷笑一聲道:「貝子爺也弄不清是不是自己的種,他就怕生下一個雜種,才乾脆打掉了。」

  「什麼?他怎可如此糟蹋人……」

  「糟蹋人?陶姑娘是怎麼個人大家都清楚,有四個人是紅燈會跟過來的,人人都上過她的床……」

  「那怎麼可能?」

  「天娜公主,陶靜靜是怎麼一個人你也清楚,我犯不上瞎編排她什麼?反正這個女人死不足惜,你們也別去管她了,貝子準備將她交給羅大俠,對二位的事作個交代。」

  「交給羅奇,這是為什麼?」

  「因為把二位捉來是她的主意,貝子爺不想背這個黑鍋,所以留得她自己向羅大俠交代去……」

  「不管怎樣,她現在受了重傷,你們該請個大夫來。」

  卡大娘笑道:「天娜公主,你是說笑了,這兒那來的大夫?而且你放心,她也死不了,婦人家小產很平常,躺兩天,休息一下就好了的。」

  「不過要是不去管她,這樣子也會死人的,至少你們該弄點止血療傷的藥給她服下去……」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來自卡大娘的身後,使她大吃一驚,跳開了一步,可是一柄尖晃晃的長刀緊貼著她的咽喉,一個滿臉大鬍子的男人冷冷地盯著她:「這位大嫂!羅爺已經來了,你不是要把人交給羅爺嗎?打開柵門……」

  天娜已經歡聲叫道:「郝大哥,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胡狼郝方,他露出牙齒一笑道:「二位姑娘,你們還好吧?沒受什麼傷嗎?」

  琴娜道:「沒受傷,羅爺來了沒有?」

  「來了,在前面跟薛老大一起捆人……」

  「捆人,捆什麼人?」

  「自然是孔雀教那批混球,這下子他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真的要被一網打盡了。」

  卡大娘吃了一驚道:「羅奇跟誰一起來了?」

  「薛老大,遠板城的薛交,帶著他手下的四大金剛,二十八宿,反正是牛鬼蛇神一個不缺。」

  「薛交,他有這個膽子?」

  「怎麼沒有?咱們都小看他了,這傢伙原來還是個三品實授的參將,在敬王爺手下當差的……」

  卡大娘又是一驚道:「真沒想到他有這個身份,可是索倫貝子也在,他敢惹貝勒爺嗎?」

  「平時是不敢,可是索倫是奉旨調送回京的,在半路抗旨私自來到此地,他可神氣不起來了,才說錯了一句話,薛交就給了他一個嘴巴。」

  卡大娘難以相信地道:「薛交敢打貝勒爺?」

  「為什麼不敢?薛老大是個聰明人,他知道索倫貝子這下子是垮定了,別說是揍人了,殺人他都敢……」

  卡大娘吶吶地道:「教主也在這兒,我們還有幾十個好手,不會這麼容易被吃掉的。」

  郝方一笑道:「薛老大很有算計,你們這兒購伙食都由遠板城那兒包辦的,那是薛老大的地盤兒,他弄點手腳倒也不算費事!」

  「在食物中下毒?談都不要談,本教最擅長就是這一手,防備也最嚴,每人身上都有一枚試毒針,吃喝任何東西之前都會先試一下,一日三餐,每餐都是如此,已經養成了習慣,所以本教的人不會怕人下毒。」

  郝方笑道:「薛老大那兒也有幾個孔雀教,對你們的一切早就研究清楚了,他在食物中下的不是毒,只是下了瀉藥,而且是先派人來,下在小缸裡,喝過水的人都在瀉肚子,瀉得混身無力,然後我們跟著就來了。」

  卡大娘臉色大變,厲聲叫道:「難怪我們後洞裡有三個人從半夜裡就拉個不停,他們還以為是吃壞了東西鬧肚子呢?你們好卑劣的手段……」

  郝方哈哈大笑道:「薛老大那兒有的是各種人才,配的藥相當有把握,最多叫人拉上一天,渾身無力而已,絕對要不了命,而且一兩天准好。我說這位大嫂,看來你既不是孔雀教裡的要角,聽你的談話,你也沒有虐待兩位姑娘,我也放你一份交情,你留下鑰匙,趕緊躲起來吧。」

  「躲起來?我往那兒躲?」

  「隨便你,那兒讓人找不著就躲那兒,你要是落在薛老大手中就沒那麼舒服了,這小子為了爭功,正在力求表現,對孔雀教的人,他一個也不肯放過的。」

  卡大娘倒是十分識相的人,她見到郝方能來到這兒,就知道前面是完蛋了,否則只有一條通路,外人絕難通過重重警衛過來的。她不再多說,掏出了一串鑰匙,往郝方手中一塞,郝方道:「老大嫂,我再賣份交情,左邊那條小路是我跟羅奇負責的,你從那兒走,有我的夥伴沙老五在那兒,你說是我胡狼放你過來的,他也不會留難你……」

  卡大娘匆匆地走了。

  郝方開了門,放出了天娜和琴娜,也放出了十幾個維吾爾女子,沒多久,羅奇和沙老五也過來了。

  天娜和琴娜驚喜萬狀地上前,先捧起他的手親了一陣,然後嘰嘰呱呱地用維語向他訴說著。

  然後那十幾個女孩子也一起過來,擠成一團,爭著要向羅奇表示她們的謝意。

  羅奇也用維語安慰了她們一陣,然後帶著她們向外面離開去,琴娜這時才道:「主人,陶姑娘也在這兒?」

  羅奇淡淡地道:「我知道,我已經向薛交說過了,再放過她一次,不把她算在孔雀教的人一起……」

  天娜道:「主人,她被索倫打了一頓,又小產了,受的傷不輕,是否該找個大夫給她瞧瞧?」

  但是羅奇似乎沒聽見這些話,轉身走了出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靜靜又一個人上路了,單騎只影,一直進了玉門關。四周的環境自然不像塞外那樣的荒涼了,可是她的心境卻充滿了冷漠,癡癡呆呆的,整天不說一句話。

  說她的心空洞嗎?這也不然,她心中一點也不空,而且充滿了恨……最恨的一個人,自然是她自己,其次,則是羅奇,奇怪的是,她居然一點都不恨索倫,因為她的心中已經沒有了這個人的影子。

  只有一句話,她在一直耿耿於懷,難以忘記的,那是索倫在最後罵她的話——媽的,你簡直就是掃帚星,白虎星,誰碰上你誰就倒楣……

  真有這回事嗎?地是個頗為迷信的人,小時候她就找個瞎子算過命,那個瞎子說她是什麼孤鸞命,最好是出家當尼姑去,她沒在意,當作一場耳邊風。

  慢慢地長大了,她也沒把瞎子的話太放在心上,可是就有很多邪門兒。

  在家鄉,她認識了不少男孩子,有一個較為要好的,是個很英俊的少年,家中也做著大買賣。就在他們快要論及嫁娶的時候,那個男的家中遭了一場大火,把宅院燒得一乾二淨,而且那個男的一張臉也燒得如同鬼魅般……

  陶靜靜不是個很勢利的人,但也不是那種具有不朽的愛情的人,對方窮一點沒關係,但是變成那副鬼相,卻是她無法接受的事。好在對方也有自知之明,以後也沒再來找她,這一段情就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陶靜靜也難過了一陣子,剛好白素娟要出塞來接掌紅燈會,她也跟著出來了。

  白素娟似乎沾上了她的楣運,剛出塞的日子簡直糟得不能再糟,只差沒把命送掉,幸虧羅奇一再的援手,才慢慢地化險為夷。

  羅奇似乎頗為欣賞白素娟,而白素娟對羅奇也似若有倩,這本來就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是自己偏偏要不識相,硬插了一腳進去,而且更莫名其妙地與羅奇作起對來,結果卻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我難道真是掃帚星嗎?」

  她雖然迷信,卻偏又是個不認命的人,否則就不會倔強負氣,要幹到底了。

  索倫貝子被薛交抓住了,羈押在遠板城。秦無極那批人也在一起,大概過了一個月的光景,聖旨再度到來,這次是派了一位親王——執掌宗人府的隆親王為欽差。

  皇帝對忠親王父子的胡作非為十分震怒,忠親王在京師賜藥自盡,索倫的貝勒身份也被廢掉了,雖然留下了一條命,但是諭命拘押回京,貶到奉天去守皇陵。

  這是皇親犯了罪最重的處分,罰回老家去守老祖宗皇太極的墳墓,那是永世不得翻身了。雖然還算是一個芝麻綠豆官,而且還管幾十個掃墓種樹的總管,但是在一位叱吒風雲的貝子而言,那幾乎是被打下十八重地獄了。

  聽到旨意後,索倫貝子自己都傻了,當時就大哭了起來。

  他老子賜藥自盡雖然堪悲,倒底還可以享受親王之禮入殮,而他被貶守皇陵,卻是萬劫不復了。

  但是聽見消息後,最傷心的人還是陶靜靜,一個勢可喧天的宗室居然垮了,是被她拖垮的。

  「難道我真是那麼不祥的一個人?」

  她立刻又否定了這個想法,至少她不肯認命。

  大概有了羅奇的交代,薛交不但沒有為難她,反而叫人把她接到遠板城的客棧裡,請大夫幫她看病、抓藥,招呼得很不錯,就是沒一個人去探望她。

  養了一個多月的病,她的身子總算復原了,薛交給了她一匹馬,她自己的口袋還被藏了有好幾千兩銀票,一包珍珠和小金塊,這些是索倫以前交給她的,所以她身邊的盤纏倒還是很豐盛。

  僕僕風塵,她踏入了祁連山,邁向歸程,她本來是不屑於回家的,出門一趟,鬧了個灰頭土臉,回家實在很沒有面子,但是她別無選擇。

  這次出去,她學到了一件事,要想轟轟烈烈地幹一下,必須要有兩個主要的條件,一個是錢,一個是人。

  她身上有幾千兩銀子,也有著價值幾千兩的珠寶,合起來,有一萬多銀子,可以置一片像樣的田莊了,但是要想混出一片天下來,還是欠缺得多。

  她在家中有田產,有生計,那都是父母留下來的,雖然那不是屬於她的,嚴格說來,該屬於白素娟,這些該是白家的財產,但一直都是由她的父母在保管,也沒嚴格地分過家,她相信白素娟不會再回來要這筆財產了,何況,她也有權利處理這筆財產,至少有一半的權利。

  另外,就是她需要人手,需要一些忠心而能聽她話,再還能辦事的人手,這種人只有在家中才有,陶家還有一些族中的子弟父老,多少年來,就是靠著她家生活的,他們不屬於紅燈會,算是陶家的私人,卻是她能動用的人。

  再者,陶家還有很多關係,她認為可以運用的。

  天色晚了,她歇在一家小客棧中,店主是一對老夫婦,聽說她第二天要過山,倒是勸她道:「姑娘,你再也沒什麼急事,也不妨等兩天,等有鏢客經過,或是有大批的商隊經過,搭在裡面一起走……」

  「怎麼,這條路上近來不平靜?」

  「姑娘,這條路從來也沒平靜過,一直是強人暴徒出沒的所在,只有大隊的商家,雇了保鏢同行,才能安全地通過,孤身的客人很少能逃過毒手的。」

  陶靜靜驕傲地拍拍身畔的劍冷笑道:「我不怕,我也有個好保鏢的。」

  看看她的劍,老婆婆道:「姑娘莫非是位保鏢的女達官?不然你就是會武功,也不能大意,鷹愁澗那邊,最近窩了一夥強人,厲害得緊呢!」

  「哦!有多少人,為首的叫什麼?」

  「人數倒不多,不過才十幾個人。」

  陶靜靜笑道:「十幾個人,我一隻劍足夠打發了。」

  「姑娘,那個盜首叫黑虎陳宏,聽說原來是黃河的水寇,寨子被官兵剿了,才會逃到這兒來。那十幾個人原來都是他手下,個個都跟凶神惡煞似的……」

  但是陶靜靜卻似乎連住下去的意思都打消了,她居然在快要天黑的時候,吩咐備馬上路。

  店家老婆婆以為她發瘋了,慌急地道:「姑娘!你現在就要走?天馬上就要黑了?」

  「天黑也沒關係,今夜月色很好,映著積雪,不比白天黑到那兒去。我想趕一陣,在天亮前越過惡虎嶺。」

  「姑娘,不行,沒有人能夜度惡虎嶺的,別說山上有強人出沒了,就是遇上了狼群,你這條命也保不住。」

  「山上有狼群嗎?」

  「是的,有好幾群呢!最大的一群有十幾頭,它們又狡猾,又兇猛,誰遇上了都無法脫身……」

  陶靜靜卻笑了起來:「山上不是還有黑虎陳宏那一夥人嗎?他們怎麼不怕狼群呢?」

  這一問把老婆婆也問住了,她歎了口氣道:「姑娘,我不叫你在夜裡過山是一片好心,並不是貪圖做你這筆生意。這樣吧!你住著好了,住到有大隊的人經過,你再跟著走,我們不收你一文錢。」

  陶靜靜微微一怔道:「這是做什麼呢?」

  「姑娘,我們是一對孤老,無兒無女,在這兒開著這家店,只是為著打發日子,並不指望著誰來送終。賺錢多了又有什麼用?我們只修個來生……」

  「哦……你們一直開著這家店!」

  「是的,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老字號,開了一百多年了。本來我們還有兒子,孫子,可是兒子叫山上的強人給殺了,媳婦兒也被人霸佔了,孫子叫狼給刁走了……」

  陶靜靜聽了眉頭微皺:「都是黑虎陳宏。」

  她又問殺死老婆婆兒子和霸佔媳婦兒的兇手,老婆婆咬著牙道:「就是那頭畜生,他比老虎還凶,他手下的那批人也是一樣,個個都是凶神惡煞,山上的狼群本來還更多呢!都是被他們給殺死的。」

  很少開口的老頭兒這時才道:「老伴兒,別怨天尤人,我們的兒子是自己不學好,媳婦是天生的下賤,這都怨不得人。可憐的是小柱子,才只有八歲,卻叫狼給刁走了,這都是報應,你也認了吧!」

  老婆婆歎息著沒說話了,陶靜靜卻大致明白了,他們的兒子,一定以前也是強人一夥的,媳婦兒也是不安份的,後來媳婦跟陳宏勾搭上了,陳宏又殺了他們的兒子……本來,正經人家不會在這荒山野嶺間開店的,在祁連山道上,前後四五十里,就是這一家店子。

  不過這沒有阻止了陶靜靜上山的意思,反而更加深了她的決心,她不怕狼,也不怕那個黑虎陳宏,而且,這一夥強人引起了她的興趣。

  因為她要一個安身的地方,她不想回家,不想安安份份地過日子,她要去主動展開攻擊,攻擊羅奇。

  她運用了索倫貝子的關係,抓住了孔雀教,沒想到那麼龐大的一片勢力,一下子就被羅奮弄垮了。

  她也曾仔細地思索了一下失敗的原因,發現自己根本是走錯了路子——去利用官方的勢力。

  官方的勢力不是不能利用,如果是對付紅燈會中的白素娟,這股勢力是很好的靠山,但用來對付羅奇,就嫌不夠了。羅奇也有他官方的倚仗,他跟恭王父子的交情很深,而恭王父子恰好跟忠王與索倫貝子是敵對的,他們那一邊似乎還伏於忠王父子,硬碰起來,怎能不垮呢?恭王跟皇帝是親兄弟,忠王卻只是堂兄弟,親疏關係已差了一截,明擺著是鬥不過的。

  陶靜靜想明白了,要對付羅奇,必須還是仗著江湖人和江湖的手段。

  但是,洪大全那批人又是不可倚的。第一,他們失去了索倫貝子的靠山,正在彷徨無依,不敢有所作為,第二,他們那夥人不會把陶靜靜放在眼中,更不會聽她的話。

  陶靜靜要建立起自己的勢力,這個黑虎陳宏應該是個較為理想的對象。

  問題是如何把人抓在手中,陶靜靜似乎相當有把握,她手中有錢,除了身上的這一筆,還有她家中的一批不動產,還有,索倫貝子無意間透露的兩處窖藏,為數在二十萬兩上下。這筆銀子藏得很密,他出了事被拘押進京,一時不會想到去動用這筆藏銀,正好搶先一步弄過來。

  陶靜靜上馬的時候,夕陽已掛在山邊了,老婆婆直搖頭,她實在弄不懂,這個年輕的姑娘家,竟像是自己去送死似的。

  天色越來越黑了,但是黑的還可以看得見路,因為天際有一彎殘月,今夜是十月廿日夜

  山風很冷,馬在呼嚕嚕地噴熱氣,因為陶靜靜催得它很急,使它冒出了汗。這匹馬是她從塞外騎來的,夠得上是一頭駿馬,不僅身高,力壯,而且膽氣也足,遠處傳來的狼嗥聲色也沒有嚇著它。

  即使前面有五六頭巨狼阻路時,也沒有嚇住那匹馬,它只是揚起了前蹄,示威地長嘶著。

  陶靜靜也從馬背上下來了,右手握著劍,左手握緊了袖箭的發射筒,一筒是十枝小鐵箭,不只方便,而且威力極大的暗器。

  陶靜靜的背囊中還帶了四筒這種袖箭,這要多謝索倫貝子,他那官方密探頭目的身份可以找到各種功臣,打制各種的利器。

  那一群餓狼約莫有七八頭,由四五頭壯健的雄狼負責攻擊。一頭母狼悄悄地掩到馬匹後面,對準股間咬上去,陶靜靜呼喝一聲,射出了一枝袖箭。而同時,那頭駿馬也發動了攻擊,強勁的後蹄猛地翻踢出去,雄狼發出了一聲慘嗥,直大的身軀被踢得飛了出去,落地後幾乎立刻死去,一箭射中了心臟,跟著一蹄踢碎了它的腦袋,那怎麼還活得成。

  一狼死,引起了其他四頭狼的憤怒,一湧而上,都對馬匹展開了攻擊。

  那頭沙漠神駒凜然不懼,奮起四蹄,張開大嘴,咬著、踢著、跳著,使狼群無法迫近;而陶靜靜也配合著攻擊,她用劍刺,用袖箭射,沒有多久工夫,四頭雄狼都倒在血泊中了,那頭觀望的母狼發出了一陣慘嗥,帶了兩頭小狼飛快地逃走了。

  駿馬發出了勝利的嘶喊,陶靜靜也興奮地拍著馬頭道:「乖寶寶,你看,我們倆合作是天下無敵的,狼都殺死了,我們再上山擒虎去,把那頭黑虎的脖子用繩子栓起來。」

  她是對著馬匹說話,既然沒有指望馬兒能懂,也沒指望著馬匹會回答,因此那答話聲倒的確嚇了她一大跳。

  聲音是從石後傳出來的:「嘿嘿!這雌兒口氣倒不小,居然敢打咱們陳老大的主意?」

  「那倒很難說,陳老大最喜歡漂亮的雌兒,這個雌兒雖是黑了一點兒,卻黑得真俏,比那個叫金花兒的婆娘俏得多了,說不定會叫咱們陳老大看上了……」

  「要是陳老大看上了,你我就沒份了。媽的!老子還沒玩過這麼俏的妞兒,老范,我看咱們的運氣實在不差,輪到今夜巡山,恰好碰上這個雌兒,咱們先拔個頭籌,再捉上山去,就算陳老大中意,咱們也嘗過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7:19

  另一個叫老范的傢伙也笑著道:「不錯,不過咱們先說好,是那一個先上。」

  「阿彌陀佛,貧衲是出家人,與世無爭,這種事向不居先,跟在旁邊分一杯羹就行了。」

  敢情這傢伙還是個和尚,老范笑了起來:「賴和尚,你他媽的還算出家人?喝酒、吃肉、玩女人、殺人放火,你那樣不沾?還跟老子假惺惺,你分明是瞧這雌兒很扎手,你降不住,才跟老子假客氣?」

  和尚笑笑道:「隨你怎麼說都行,反正我佛如來知道,我和尚修心不修身。假如吃素念佛就能成佛作祖,西天的佛祖就會滿坑滿谷了。我和尚不想上西天,只想留在凡間快活,而且和尚知道你這傢伙只是銀樣蠟槍頭,上馬不到兩三下就丟甲卸兵,樂得讓你先上。」

  老范也笑道:「媽打個巴的臭和尚,你就看準了老子不行,告訴你,老子昨天才吃了一條狼鞭,勁兒足得很,至少也得折騰兩三個時辰呢!」

  「那敢情好,和尚修為有素,瞧著比吃著還過癮,你真要有那麼大的能耐,和尚就瞧個隔壁戲也樂得很。」

  他們兩個人的口中說著葷話,老范淫笑地逼近了陶靜靜,口中還道:「小妹子,瞧你殺狼的狠勁兒,你一定很夠味兒,老子就喜歡你這種潑貨,來!讓哥哥先疼疼你。」

  他撲前一抱,陶靜靜要躲,還沒有來得及,可是站在旁邊的和尚卻猛地跳了起來,口中發出一聲慘呼:「媽的,臭婊子,你敢暗算佛爺,哎喲!我的眼……」

  他雙手搗著眼睛,亂滾亂吼,但那樣只有使眼眶中的鐵翎箭更為深入……

  陶靜靜本來不是那麼深沉的人,可是經過索倫貝子那一次刺激後,她的人變了,變得深沉而冷靜。尤其是後來羅奇把她從牢間裡叫人拾出來,看也不看一眼,死狗般地往遠板城一扔,她的心已涼透了,從那時候開始,她在內心裡已不把自己當個人,她的胸中只充滿了復仇的火焰。

  在以前,她絕不肯讓老范這種猥褻的漢子沾上自己一點衣角的,現在,她為了達到目的,讓老范緊緊抱住也不在乎了。

  她的目的只是為了除去和尚,她的手中扣好了一筒袖箭,然後看準了時機發出去。

  誰都沒想到,老范已抱住了她,把她撲倒在地時,她會以一旁的和尚為攻擊目標的。

  和尚在地下滾了沒多久,就因為兩隻鐵箭深入腦中而氣絕不動了。

  老范也嚇得怔住了,把住了陶靜靜不知要如何才好,直到他胯間傳來一陣急痛,才痛得放手跳了起來。

  那是陶靜靜猛地曲腿一頂,膝蓋撞上了他的胯下陰囊,對一個男人而言,那是一種椎心的劇疼。

  老范的腰彎得像頭蝦米,在地下滾著,眼淚、鼻涕都流了下來,當他的疼痛稍微好一點時,他才想起了自己的處境,剛放開雙手,想去拉背上的大刀時,忽然大腿上又是一陣急痛。

  那是陶靜靜的劍,狠狠地一劍刺了進來,老范正想滾身脫開,陶靜靜冷冷的聲音響起在耳邊:「你只要敢隨便動一動,我的劍就往旁邊一拖,你知道旁邊是什麼?拖一下,你就可以上皇宮做太監了。」

  那一劍紮在大腿窩上,旁邊就是他的命根子,剛好挨了一撞,已經半死不活了,如果再被劍鋒拖過,必定是斷根了,老范果然不敢動了,只痛得口中哎哎直叫。

  陶靜靜冷笑道:「你嘴巴上再神氣呀,你不是喜歡潑辣的娘們兒嗎?姑奶奶夠叫你滿意了吧?」

  老范只感到一股涼氣打心裡冒起來,一聲都不敢出。陶靜靜卻夠狠的,箭仍留在他的大腿中,另一隻手扣著袖箭,錚的一聲,在他另一條大腿窩處又射上了一枝箭,老范又痛得嗥了一聲叫了起來。

  陶靜靜卻冷冷地道:「別吼!大男人,別這麼沒出息,當年你媽媽生你的時候比你現在痛得多了,她都能熬過來,你一個大漢子,就這麼怕疼呀……」

  老范只有乾啞地道:「姑娘!你乾脆給我一劍吧!」

  「我要殺你早就下手了。」

  「那……你要我幹嘛?」

  「我要你帶路上山去。」

  「什麼?你要上山,姑娘!上山有四十幾個人呢!你一枝劍對付得了嗎?」

  「我不必對付那麼多的人,只要對付黑虎陳宏就行了。把他收服後,我再準備接收鷹愁澗。」

  「啊!姑娘,你是來踢盤子的,你要在此地立基業?」

  「是的,莫非你認為我不行?」

  「不……姑娘,當鬍子老大並沒有規定什麼資格,只要胳膊粗,拳頭硬,人人都可以干。」

  「我不比這些,我只比箭利劍快,誰不服氣,我就宰了誰,殺到人人低頭才行。」

  「那也行,可是你得殺了陳老大才行。姑娘,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他的鋼刀無敵,有一身橫練氣功……」

  陶靜靜冷笑道:「那只是他的昔年之勇,現在他可沒有那麼勇猛了。」

  「這怎麼可能呢?」

  「我知道,他這些日子來,佔了山頭,佔了女人,酒色兼攻,也沒有精神練功夫了,黑虎成病貓。」

  老范還要開口,陶靜靜卻狠狠地用長劍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厲聲道:「少廢話!帶路,找黑虎陳宏去,我可不是非要你不可,宰了你我一樣能找他……」

  老范深呼吸了一口氣:「姑娘!你一定要想在這兒立足生根,我自然可以盡一分心,你只要能制得了陳老大,我可以保證大夥兒都聽你的。」

  陶靜靜心中一動問道:「怎麼,黑虎很不得人望?」

  「他得個屁的人望,搶到的財物他分大份,好一點的女人全叫他給霸佔了。弟兄們跟著他只有干苦差使的份,鷹愁澗本來有兩百多名弟兄,自從他來了之後,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幾十個了……」

  「他難道沒有心腹嗎?」

  「那當然有幾個,不過那些心腹也不會真正地擁戴他,他對人刻薄寡恩,翻臉無情……」

  「那你們為什麼還要跟著他?」

  老范歎了口氣:「那是沒辦法,我們都是身上背著案子,在鄰近幾個縣城裡無法安身立足……」

  「那就跑遠一點……」

  「姑娘!沒這麼容易。山山有廟,廟廟有菩薩,我們沒那個本事,跑到那兒都是叫人趕的份兒!除非是不吃黑道這碗飯,可是我們又無法安份,只有想好好地撈足一票,能夠安安穩穩地過後半輩子,再慢慢圖打算吧!」

  陶靜靜道:「跟著我,我保證不出三五年,每個人都能撈到個三五千兩的,當然也要你們守得住,若是你們隨便亂揮霍,那還是一世受貧。」

  老范似乎不相信,陶靜靜冷笑道:「你別不相信我的話,就是現在,我也能拿出個三五十年的……」

  「姑娘!你有這麼多錢,什麼事不好幹……」

  「但是有些事就幹不成!我要人,要一批能聽我的話,替我殺人的人。」

  老范笑了道:「原來是這樣子,姑娘的嗜好真是特別,不過你找到山上倒是找對了,山上多的是亡命之徒,只要有好處,他們倒是不怕拚命……」

  「不但要能拚命,還要他們聽我的話。」

  「這恐怕是難一點,你必須拿出本事來。」

  「要降服陳宏,用什麼方法?」

  「什麼方法也不行,他那個人狂妄自大,不肯屈居人下的。他剛上山時,還是三大王,兩年不到,他就拚掉了上面兩個人,獨個兒稱王了。」

  陶靜靜想了一下道:「好吧!帶我找他去。」

  老范道:「姑娘!你最好先估量一下,手頭兒上是否真能對付得了他,否則你還是慎重一點的好……」

  「怎麼個慎重法?」

  老范變得很熱心地出了好幾個主意,陶靜靜笑道:「你怎麼這麼熱心地幫我忙呢?」

  「姑娘,第一是你舉手之間殺了和尚,他的功夫比我紮實多了,我又受了傷,拚你不過,只有替你出點力來保住性命。第二,我也受夠了陳老大的氣,實在很想換個頭兒,再者,姑娘若是成功了,我多少也有點功勞,可以巴個大頭目的位子。」

  「你有那個本事讓人家服你嗎?」

  「大頭目只是寨主的親信,服人的是寨主,現在山上的大頭目叫賽陳平吳大空,原來是個教私墊的先生,根本不會武功,只會出主意……」

  陶靜靜終於一笑道:「好吧,我們就這麼走吧!直接帶我去找陳宏,盡量少驚動人……」

  「姑娘,陳宏鬼得很,他也怕人暗算他,在他臥室的前面,養著一對看門狗。」

  「兩頭畜生也伯?」

  「不是真的狗,是一對啞巴夫婦,人很機靈,力大無窮,他們是陳宏真正的死黨,要見到陳宏,一定得先通過他們,由他們通報。」

  「啞巴能說話嗎?」

  「他們能呀呀地叫,也能比手畫腳,所以想要不聲不響地摸到陳宏那兒去是不可能的。」

  陶靜靜一笑道:「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咱家走著瞧吧!我今天就叫你來個見識!」

  她牽著馬,由老范領著路。老范的兩條腿上都受了傷,可是他咬牙忍著,越過了一道繩索架成的吊橋,橋很寬,居然可以拉一匹馬過去,橋下就是鷹愁澗,是祁連山道中最高的地方。

  陶靜靜道:「這麼重要的地方,也不派人守著。」

  老范笑道:「守什麼?咱們是幹強盜的,還怕人來搶咱們不成?山道兩頭兒都有派人去巡邏的,有動靜打個忽啃,山上自然會知道。」

  「你跟那個和尚就是巡邏的?」

  「是的,另一頭兒是孫小凌和莫天光,兩人一崗,一直到天亮。」

  「你們不怕狼?」

  「狼?祁連山的狼見了我們,老早就躲開了,他們可鬼的很,已經給我們殺怕了,山上的人炕上墊的是狼皮褥子,身上蓋的是狼皮,風雪天,披的也是狼皮,我們個個都是殺狼的祖宗,缸里長年不斷的醃著狼肉。」

  陶靜靜忍不住笑了道:「看你跟和尚的那付德性,也就跟狼差不多了。」

  默默地過了橋,終於走到一片山壁前,老范指著那片山壁道:「到了,人都住在壁洞裡。從門洞裡進去,經過通道,最後有一道小門,啞巴夫婦就住在靠門的小洞裡,再過去就是黑虎陳宏。」

  陶靜靜冷笑道:「這是你們太差勁兒了,換了我早就把黑虎弄掉了,你能不能找兩個幫忙的人?」

  老范道:「那當然行,找十個都行,可是姑娘必須要有把握,否則弄得山上棲不了身……」

  陶靜靜道:「你們放心好了,山上若是棲不了身,就跟著我回家,我家有著幾十種行業生計呢!每人管一項也餓不著你們!」

  「啊!姑娘的家在那兒?」

  「河南洛陽伏牛山莊,我姓陶,我爹娘原來都是塞外紅燈會的二當家,他們都過世了,現在是我自己當家的。」

  老范肅然起敬:「原來是陶姑娘,難怪你有這一身本事了,紅燈會可是大幫會。對了,我姓范名叫二,姑娘叫我范二就是,紅燈會……」

  「別提紅燈會了,我跟他們鬧翻了,所以我要自己創一番事業給人看看。」

  范二哦了一聲道:「說到那紅燈會雖然大,可是坐不到龍頭的位子,處處聽人家的也沒意思。」

  陶靜靜道:「就是當上了龍頭,也沒什麼意思,那兒全是些老傢伙,個個倚老賣老,沒把年輕一代放在眼中。」

  范二懂了,哈哈輕笑道:「那就更沒意思了,姑娘是打算在這兒另起爐灶,地方是選對了,只要拚掉了黑虎,這兒的人都能聽你的,不過這兒人數不多……」

  「慢慢地發展,把附近的幾個山寨都並過來。」

  范二道:「行!姑娘有這個心,我總幫姑娘策劃一下,不過目前咱們還是先得拚掉黑虎,快到啞巴夫婦的地方了,姑娘準備著……」

  他指指前面的窯洞門,陶靜靜一點頭,范二上前拍了門,沒多久,門就拉開了,出來了兩個人,目光盯著范二,范二道:「啞巴,請老大出來一下,有要緊事。」

  啞巴夫婦約莫都是四十上下,女的又高又大,男的矮了她一個頭,女的用手朝上指指,意思是說這是什麼時候了,事情真有這麼急嗎?

  范二道:「我知道現在是半夜,可是這位姑娘的確是有急事。」

  他的手指向了陶靜靜,她站在一個黑角中,火燎的光照不到。女啞巴轉頭過去,仍然看不清楚,移步向前,陶靜靜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格朋兩聲,兩支袖箭射出,一支中在咽喉,一支釘在心口上。

  近距離下,彈簧的勁道十足,兩支箭都沒尾而人,女啞巴的身子一撲倒地,男啞巴一聲急叫,猛撲而前,去扶他的婆娘,陶靜靜的劍及時出鞘撩了出去。

  她這支劍是女劍,又輕又利,是開了鋒的,刃可吹毛,只是不能碰擊而已,但用來殺人卻十分順手,啞巴的一顆腦袋飛起滾落一邊,兩具屍體一起倒了下來。

  這聲響也驚動了裡面的一間屋子,門忽地開了,一個大漢急急地出來,口中還問道:「什麼事?」

  話才問完,身子已咕咚一聲倒地,那是陶靜靜急閃在門口,矮下身子,橫撩出一劍。

  陳宏的手中挺著大刀,他卻沒防到腳下,陶靜靜的一劍把他的兩隻腳都掃斷了,痛得他滿地打滾,叫聲把所有的人都吵醒了,鬧哄哄地圍了過來。

  陳宏坐在地上終於看見了暗算他的陶靜靜,抓起手中的大刀就擲了過去,陶靜靜輕輕地閃過了,刀插進了山壁,可見這一擲手勁之強,可是他斷了兩隻腳,再也狠不起來了。

  范二這下子可神氣了,跳前一步笑道:「陳老大,這位是陶姑娘,她是來踹山頭的,要請你老大挪個位子。」

  陳宏厲聲吼道:「畜生!是你出賣了我?」

  范二道:「不是我,人家陶姑娘可是憑著真本事,在山下殺了和尚,上山後又宰了那一對啞巴,砍斷了你的一雙腳,看樣子你老大是必須要讓位了。」

  陳宏又是一聲怒吼,要起來去抓范二,可是陶靜靜的劍又來了,又快又急,掠過了他的頸子,一顆大頭又骨碌碌的滾過了一邊。

  山上全是盜賊,那一個沒殺過人?但是沒一個人能像陶靜靜這麼狠,她不但能殺人,殺得不留全屍,而且她也不在乎對方的傷殘。

  黑虎陳宏倒了下去,屋子裡又衝出一個女的,一下子撲在陳宏的身上哭叫道:「啊呀!這是誰呀?殺了我們當家的,我跟他沒完沒了……」

  有人想上前拉開她,可是陶靜靜卻冷冷地道:「是我殺的。」

  那個女的愕然抬頭,看見是個陌生的女郎,倒是怔住了,這山上沒有第二個女人了,這婦人可能跟不少人都有過一手兒,所以才敢大呼小叫的,但是對一個殺氣騰騰的女子,她就凶不起來了。

  倒是陶靜靜饒不了她,挺劍上前一步道:「我在上山之前,住在山下的小店裡,開店的是一對老夫婦,心地很好,他們知道我要上山,托我代找一下他們的媳婦,那就是你吧!」

  那個女的連忙搖頭道:「不……不是……」

  陶靜靜卻毫不容情地挺劍一刺,撲刺一聲,劍入心窩,然後她一腳踢開那女的身子,跟著拔出了劍,鮮血由劍口噴射出來,灑了個滿地。

  范二本來要拉開那女的,這時才搓著手道:「陶姑娘,她只是一個無知的婦人,你又何必殺她呢?」

  陶靜靜沉聲道:「我跟她沒私怨,也沒利害衝突。我是為了她婆婆的請求而殺她,這個女人為了要跟黑虎陳宏,唆使陳宏殺了她的丈夫。」

  范二道:「這倒不是,這個女的不太規矩,跟山上的好幾個弟兄都有來往,後來乾脆住到山上來了。她漢子來找她回去,被弟兄們打了一頓,可沒傷他的性命,是他自己想不開而上吊死的。」

  陶靜靜沉聲道:「在我手裡,不容許有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也不容許有亂七八糟的事發生……」

  范二苦笑道:「陶姑娘,這山上幾十個大漢子,就只看這一個娘們兒,現在大夥兒都沒指望了。」

  「以前叫陳宏霸著,你們又有什麼指望?」

  「陳老大總有看不見的時候,大夥兒還能偷偷地嘗口腥,要不就是悄悄地摸兩把也是好的,現在……」

  「以後我的手下可不准幹這種事,要女人,下山到鎮上找婊子去,在山上,可不准來這種不乾不淨的一套,以後山上不准養女人……」

  「陶姑娘,你在開玩笑,下山到鎮裡找婊子,那得多少銀子?咱們在這窮山上,大隊人馬動不了,全靠宰幾個落單的小股貨販,一年也攢不下幾兩銀子,連陳老大都不能常常去尋樂子,咱們這些弟兄更沒這個命了,鷹愁澗,惡虎嶺,本來就是個窮地方。」

  「那是以前,今後大伙都會有錢了,弟兄們每人月支五兩,隊長十兩,頭目二十兩,睡個婊子,一晚上不過一錢銀子,你們可以夜夜摟個婆娘睡覺……」

  山寨裡的弟兄都吵醒了圍過來,好奇地看著這個美麗而又潑辣的女郎,聽她說出這神話般的遠景,個個都呆了,還是范二比較跟她熟稔。發著問道:「那敢情好,咱們不是當強盜,而是幹上肥缺了,縣城裡當差的每月才一兩銀子,已經個個肥得像頭小豬了,五兩銀子,那還得了?可是姑娘,這不是說著好聽,咱們那兒來的銀子……」

  「這不用你管,我負責發就是了。一兩天內,我就發放第一個月的,只不過有一點,拿了我的銀子,就得聽我的命令,守我的規戒,不得有半點的違抗!」

  范二立刻道:「那還用說?陶姑娘,只要你能按月給銀子,那怕是要大夥兒拚上性命都成,以前咱們在這兒,也是手拿著腦袋過日子,但日子仍然過得很美。他奶奶的!每個月五兩銀子,叫老子當孫子都干,成了,陶姑娘,你這老大當定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7:38

第十三章


  周圍的那些漢子都沒作聲,他們不反對換一個美麗而凶悍的女頭領,只是懷疑她是否能拿出那麼多的銀子。 

  陶靜靜沒有讓大家懷疑多久,她在第二天就照所約,發出了第一個月的銀兩。 

  本來,她打算兌換身上的銀票和珠寶才能發放的,可是她在檢收黑虎陳宏的遺物時,居然找出了兩千多兩的現銀,這證明了這位老大的確有點私心,他的弟兄們個個貧無分文,他卻坐擁巨金…… 

  兩千多兩銀子當然算不了大財富,可是在這貧窮的山上,那就是不得了的一筆大財了,陳老大一個人獨攢了那麼多的銀子,卻讓他的弟兄們窮得幾乎沒褲子穿,這位老大至少在同甘苦上做得太差了。 

  那些原來是陳宏的心腹也感到心涼了,他們跟老大的交情稍微好一點,但是他們仍然窮,而陳老大卻藏下了那麼多的銀子,對他們太不公平了。 

  陶靜靜還沒有分完陳宏的銀子,卻已經取得鷹愁澗大寨的全體擁護。 

  在往後的幾天裡,陶靜靜已經控制了整個山寨。 

  她從索倫貝子那兒學來的一些密探組織手法以及在紅燈會中得到的組織,使她很快地把這一夥盜匪組織起來了。 

  手上有了人,她又能辦事了,首先是把索倫在幾處的窖藏給起了出來,索倫只是在無意間透露出來的,當時他權傾一時,以為無人敢去動那些錢,那曉得他已瞬息失勢,陶靜靜也順理成章地把那些備以急用的藏金給弄了過來。 

  這幾十萬的私藏使她更具有聲勢了,有了錢也更有勢。她聘到一些好手,利用這些好手,再加上一些策略,威逼利誘,她吞併了附近的幾個山寨,形成了太行山中最強大的一股勢了。

  而且她也把索倫貝子手中一些私人耳目和班底也弄到了手中,這批人原來就不在編製中,只是忠親王父子私下建立的親信人員。 

  索倫失了勢,密探部門的勢力也加入了恭親王的掌握,有建制的人員都歸屬過去了,這些人都無所依靠,恭親王不會再用他們,甚至於要緝辦他們,因為他們以前仗著忠親王父子的勢力,多多少少有些違法凌人的事,這正是翻案的時候。 

  這批私人密探在主子當權時神氣得像一條龍,主子一失勢,他們不但惶如喪家之犬,也幾乎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尤其忠王爺是驟然失勢,沒來得及為這些爪牙們作一個安排,使他們變得很慘,所以陶靜靜找到了其中幾個人,再透過他們,倒是又成了一個班底。 

  這個班底中頗有些人才,不僅消息靈通,而且善於策劃,太行山大寨現在有人有勢有錢,樂得做幾件漂亮的事見來闖闖兒。 

  她先後發下了幾次通知,學一些大山寨的做法,規定了幾條路線,說明了鏢局及大伙客商經過時該繳的例費。例費的成數訂得很高,差不多是別處山寨的一倍,然而陶靜靜卻一口咬定了這個數字,分毫不減。 

  這條路上以前沒人敢收例費,因為這是一條黃金之路,是中國的絲綢、瓷器,茶葉輸往西方的唯一陸上孔道,每年有上百批大商旅由此通過,正因為有這麼多人要通過,而每一批商旅都有著雄厚的底子和背景,不怕綠林道的勒索。他們所雇的鏢客江湖路子熟,門道寬,本事出眾,維持了這條路的暢通,而且官府也特別在意,努力清剿,使這條路上集結不起大股的勢力。 

  這種太平歲月維持了近五十年。終於,又有第二股勢力出頭了,由一名叫陶靜靜的女頭領帶著人,總壇設在惡虎嶺上的鷹愁澗,那兒不過才兩三百人,她的勢力卻囊括了整個太行山。 

  這種傳說自然有人不相信。有兩支大商隊想強行闖關,他們隨隊護鏢的是少林門中俗家長老,而且還借了山西將軍的五十名親兵隨行,想碰碰這股勢力,結果卻很慘,兩批人都被打得落花流水,鏢客當場死去,五十名親兵無一生還,貨整個地叫人給截了下去。 

  太行山的盜賊中固然有好手,但可怖的是他們懂得利用地形,長弓急弩,灰石滾木,水火夾攻,他們有暇在一些重要而險峻的地方從容佈置,讓人防不勝防,就這樣吃了大虧。 

  這一戰使得陶靜靜很出名,一舉而吃掉了兩股大商團,使得別的商團的人再也不敢存抗拒之心,只有乖乖的繳買路錢過關。 

  山西將軍有五十名親兵被陷,自然很生氣,派了一些兵員及兩員參將,率眾三千人想要清剿山寨。 

  可是在出發前卻又打了退堂鼓,將軍的理由是未得朝廷指示,不得輕易發兵云云。 

  其實在山西境內用兵,將軍有絕對的權利,尤其是這種剿匪行動,更是將軍的職責,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當然將軍也要負點責任的。如果一次行動,損失的兵員在千人以上,將軍就很難保住自己的前程了,因為能坑下上千名軍卒,匪徒至少也該在上千人上下;而一處匪徒聚結在五百人以上,地方將軍就該申報朝廷,由朝中另加指示應付之策了,特別是在天下尚未真正統一,許多地方尚有所謂反清復明義師活動的時際,對這一點執行尤為嚴格。 

  據雲山西將軍也是在發兵的前夕,要拜本進奏朝廷,發現他的愛妾三姨太被人割斷了喉管,橫死在府內,最糟的是她保管的將軍大印不翼而飛。 

  兇殺現場留有一封密函,血跡斑斑,因為註明是給將軍親拆,自然沒有人敢代拆;將軍看完後,一言不發,立刻把字柬燒了,下令停止發兵。 

  以後將軍也絕口不提再發兵的事,儘管外面控告太行山盜匪猖獗的狀子多如雪片,將軍卻一概不理。 

  將軍的職責是主管一省軍事,他的兵是用來鎮壓反叛謀逆的。大行山鬧強盜,那是地方的事,責成地方官府處理即可,將軍府不管這些案子。 

  可憐的是鄰近的太行山的幾個州縣,都只有幾十名捕快公人,平時只能抓抓小偷,像這類大股盜匪,他們連碰都不敢碰,更別說是抓了。 

  太行山鷹愁澗總壇,在向下各處縣城中,都設有公開的堂口,徵收過路商旅鏢局的規費,公人們只有裝作不聞不問,甚至於執行公務,也要避開到百丈以外去。 

  在短短不到兩年之間,陶靜靜大頭領的名聲如日曬中天,她還是用她黑胭脂的外號,但是已沒有人敢稱她的外號了,甚至於也把姓氏給省略了,只稱呼她為大頭領。 

  太行山上只有大頭領,也只有一位大頭領,其餘的那些頭目們只能稱為頭領,上面冠個姓氏:如張頭領,王頭領等等,這證明了陶靜靜是獨一無二,唯我獨尊的。 

  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她網羅了不少人才,在鷹愁澗中,她設了一座集英堂。 

  堂中是她由各地請來的貴賓,這些貴賓們不分男女,一律以先生稱之。每人身邊有一塊牌子,是銀鑄的,只要有著一塊銀牌,不但出入太行山各處山寨無阻,而且還能對各寨的人下達命令,指揮調度,不遵者立殺無赦。 

  這些貴賓們也的確很了不起,不但身擁奇技,而且有幾個確是江湖上極負盛名的技擊名家或一代宗師的身份。 

  陶靜靜能拉攏這些人前來幫忙,自然也更提高她的聲勢,使她的名氣更響亮了。 

  她幾乎成了西北道上最有名氣和最權威的女人,但也是最神秘的女人,很少有幾個人見過她,山寨中的事,她都是派范二代傳口令,范二本來是個小角色,現在地位一變而重要了,大家都改口稱他范頭領、范二爺或是范二哥了,他是綠林道上最神氣的人。天下的事,他都是一句話就敲定了。 

  不過他的一句承諾或一個命令,也的確是很有道理,以前的范二,既沒有這種魄力,也沒有這種擔代,所以大家都知道他不過代為發言而已,真正厲害的還是大頭領。 

  大頭領的確很忙,不但要忙太行山綠林道的事,還要忙著很多很多其他的事,這些事經常也是很賺錢的事,因為太行山的弟兄們收入都增加了不少,日子也過得比以前舒服多了,甚至於可以神氣活現地到山下的縣城裡去大搖大擺地走動一番,上酒樓喝酒,上窯子裡玩娘們兒,公人們對他們只會敬而遠之。 

  只有一點不好,就是外面沒人管了,內部的紀律卻嚴多了,規定很多,很苛,觸犯之後,處分很嚴,開始時,還有人不以為意,但經過幾次嚴懲之後,嚇壞了他們的膽,現在一個個都老實了。 

  陶靜靜規定最嚴的,就是不得欺凌良家婦女,犯了這一條而被砍頭的有一百多個,其中還包括了幾位寨主在內。 

  現在別說是一個女人單身是在山裡沒人敢去碰她了,就是一條母狗,在山裡也都是安全的。 

  嚴格的紀律為陶靜靜創下了善名,山中或鄰近的居民將她視作生佛菩薩,因為陶靜靜來了之後,他們雖然與盜為鄰,卻生活得平靜而安定,山中稅更不至,生產沒有剝削,比平地的收入高出很多,以前最苦的人,現在都有了點積蓄,他們都成了陶靜靜最忠實的擁護者。

  陶靜靜在太行山上創出了一片天。 

  在塞外,孔雀河畔,白素娟和羅奇坐在河畔聊天,這個女郎已經全心地投入了紅燈會,雖然紅燈會分作了南北兩路,但是由於忠親王的垮臺,索倫貝子的獲罪,紅燈會南路的勢力已大不如前,再加上無尾龍洪大全的領導無能,處事不公,重用私人的結果,使得紅燈會南路弟子離心背德,有不少人已偷偷地逃來北疆,投靠北路。 

  南路勢力的日消,相對地形成了北路勢力的日漲,這個趨勢是十分明顯的。只要白素娟流露出一點意思,北路的弟兄,可以毫不費力地將南路併吞過來,重合於一。 

  但白素娟是個很穩重的人,她不打算擴張,認為最重要的事就是把眼前所有的抓穩看牢,把北路現有的子弟們教育,訓練好。 

  就這些工作,已使她十分忙碌,往來輾轉各地,跟弟子們接觸,鼓勵他們,瞭解他們,聽他們的談話,不明白的地方曉諭他們,有困難的時候幫助他們。 

  這些工作以前從沒有人做過,都是一個命令下來,下面的子弟遵令實施而已。 

  雖然這些都是子弟兵,忠貞可信度較高,不會輕易叛變,不過老一輩的也知道了這種手段的不可行,陶靜靜的蠱惑帶走了一大批人,也使他們認清了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大家都衷心的支持白素娟的做法。 

  白素娟堅持不就任何名位,大家仍以大小姐稱呼她,但現在的大小姐在弟兄們心目中,無疑就是最高首領的意思了,每個人都對她尊敬而擁護。 

  除了紅燈會之外,白素娟心中唯一的空間,都被羅奇充滿了,所以兩個人在孔雀河畔碰了頭。白素娟立即拋開了一切,全心全意地陪伴在他的身邊,而這邊的負責人牛本初也很識趣,通令門下弟子,不管什麼事,都不准去煩擾大小姐,讓她能有足夠的空暇與羅奇作伴聊天。 

  兩個人都是互相傾慕已久的江湖男女,他們都能擺脫世俗禮教的束縛,很自然的把自己托付給對方。 

  沒有婚約,也沒有打算到將來,但他們都知道自己這一生將永遠屬於對方,沒有第二者能代替了。 

  望著靜靜的孔雀河水,羅奇低低地開口問道: 

  「白妞兒!」 

  「嗯……」 

  「你什麼時候能擺脫掉紅燈會呢?」 

  「我隨時都可以,只是我沒有辦法像天娜和琴娜她們那樣,跟著你四處去流浪。」 

  「流浪的生活並不苦。」 

  「這不是苦不苦的問題,我也不怕吃苦,而是價值的問題,在流浪中,我不但幫助不了你多少,反而會成為你的累贅,但我在紅燈會中,卻可以做很多事。」 

  羅奇經過一陣默默的思索之後才笑了一下道:「你是對的,我的想法太自私了一點,你是一朵幽雅的蘭花,只宜作室內清供而不適合簪佩須邊發角的,那只有委屈你在塞上等一陣子了,至多不過十年,我就可以安定下來了。」 

  白素娟沒有問羅奇在做什麼,只是問道:「十年夠了嗎?十年之後,你真可以定下來了嗎?」 

  羅奇歉然地一笑道:「假的,浪子就像是水中的浮萍,永遠也定不下來的,不過十年之後,我可以把肩上的責任卸下來了,那時我仍然會四處流浪,不過已經沒有壓力和責任了,也可以帶著你,我們只為生活的興趣而流浪,那時我們可以遊遍天下名川大山……」 

  白素娟也笑了道:「那我要趕快為你生下個一兒半女,等到那個時候,孩子有八九歲了,我可以丟下他,跟你到四處流浪去了。」 

  「什麼!你要生孩子?」 

  「是的,最少要生一個,這是我們為人子的責任,傳宗接代的責任,你放心,生下孩子有人帶,拖累不著你的。」 

  羅奇歎了口氣:「素娟,我不是怕拖累,其實我最喜歡孩子,有時看見人家的小孩子我都會忍不住抱一下……」 

  「是的,我看見過,你抱著人家的孩子又親又逗,因此,你一定會是個很慈祥的父親……」 

  「素娟,這麼多年,我一直不敢成家,不敢有家業,最主要的是我不敢有孩子。」 

  「為什麼?」 

  「我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有權貴與有力人士,我單身一個人不怕他們,如果我有了孩子,那就縛住了我的手腳。」 

  「你怕有人會利用孩子來威脅你?」 

  「是的,這是我生平最大的缺點,假如我真有了個孩子,而別人挾持了那個孩子,要我做什麼我都無法拒絕!」 

  白素娟一聲輕歎:「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我從小是孤兒,由一群維吾爾人把我養大的。聽他們說,是在大風雪中把我救回來的,當時是我父親用身子蓋著我,使我不至於凍斃,他老人家自己卻凍死了,所以在天倫之情上,我的感受最為深刻。」 

  白素娟輕輕一歎道:「你放心好了,我在孔雀河上游,找到了一塊小小的綠州,水草芳美,還有一片樹林,只有五方里大小,我已經向地主買了下來,闢作私邸,那地方十分隱蔽,四周全是流沙陷阱,唯一的一條通路在紅燈會控制中。我把孩子養在那兒,誰都傷不了他,我不說,你不說,別人也不知道我們有孩子。」 

  羅奇笑了一聲道:「可能我擔憂得太早了一點,我們在一起才兩三天,那裡這麼巧,就會有孩子了。」 

  「羅奇,我頗精醫理,知道我這幾天的生理狀況,是最容易受孕的時刻,本來我打算配 —副藥服下,杜絕成孕的可能,現在只要聽其自然就行,羅奇,你放心好了,我會很小心地處理一切的。」 

  羅奇寬心地吐了一口氣:「白妞!你真好,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費一點心,你永遠都是那樣地善解人意……」 

  「這就是你喜歡我的原因嗎?」 

  「喜歡一個人的因素很多,但無疑的,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素。我不想欺負誰,也無意去主宰別人,但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來干涉我,告訴我,認為我該做些什麼,如何做?」

  白素娟一笑道:「就像表妹一樣?」 

  「是的,就像黑妞一樣,她雖然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兒,可是太專橫霸道了,老是要順著她的意思走……」 

  「羅奇,這不公平,她在你面前已經收斂了很多。」 

  「我知道,她對我算是客氣的,但她生性已成,不知不覺間毛病就犯了,而且她太幼稚,太凶暴,得不到手就想毀掉,這種存心太可怕。」 

  白素娟一歎:「她是個很記恨的人,你們之間的結已經解不開了,有她最近的消息嗎?」

  「有!她最近混得很得意,在太行山當起女大王來了,太行山上七大寨以及附近六府七州四十八縣,所有的堂口都由她一把抓,進了嘉峪關,她是最有權勢的一個人。」 

  「盛傳新崛起的女強人黑胭脂就是她?」 

  「沒錯,最近胡狼郝方跑了一趟關內,在太行山見過她一次,前呼後擁,威風極了。」

  「短短兩年多三年不到,她怎麼竄升起這麼高的?」 

  「風雲際會造成的,索倫貝子留下的窖藏被她搶先一步弄到了,而後又把索倫所建的私人班底拉在旗下,形成她一半的勢力,再利用她老子生前的關係,拉攏了一些反清復明的義軍頭目。」 

  「什麼?她跟義軍也搭上了線?」 

  「是一批不明時勢的老頑固,堅持要匡復前明,還歸正統,殊不知朱家的天下早已失去了,前明的後幾任皇帝對老百姓們虧欠太多,那根本是一個不值得匡復的朝代。」 

  「這麼說我們該做滿清的順民了。」 

  「那也不然,我漢家天下,不能由異族入主,我主張驅除韃虜,但不贊成匡復舊明,天下不能永遠由朱家人統治下去的,上天給了他們機會,他們不好好掌握,沒有盡到育民,保民的職守,就該讓出來。」 

  「羅奇,你跟朝廷中的一些貴族,皇親都有交情,想不到你會是個反清的人物。」 

  「反清是我的民族情結,但我不會盲目的反清,也不會糊里糊塗地作一些徒勞無功的努力,到什麼時候,作什麼樣的反應,才是應變之道。」 

  白素娟正想問什麼,忽然羅奇把她一拉,兩個人雙雙滾進了河裡。而他們先前坐的地方,卻突然地掃上了幾枝鐵羽的短箭,箭身泛藍,顯見是淬上了劇毒。 

  有人襲擊他們,暗襲者連招呼都不打,就用淬毒暗器偷襲,可見心狠手辣。 

  羅奇低聲道:「素娟!你游水,在水底下潛游出去,離岸遠一點,別讓人傷到你,我來看看是那一個混蛋。」 

  他也潛下了水底,一個身子往上猛游,因為暗器的方向就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在岸邊一塊大石頭旁,他探出了腦袋,看見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兩個中年漢子,都作回民裝束,一個面目黝黑,身材適中,另一個則特別矮小,獐頭鼠目。 

  他們手中還執著發箭的短弩,慢慢地朝前逼進,前面的黑臉漢子還低聲道:「奇怪了,兩個傢伙中箭翻身落水了,怎麼半天還不浮起來呢?」 

  瘦小漢子道:「我的流星追魂弩箭上淬了劇毒,見血就封喉,他們若是立即毒發身死,要等屍體漲了才會浮起來,那有這麼快的。」 

  「要等多久才會發漲?」 

  「這那知道?最少也得三五天吧!若是叫魚吃掉了,就永遠不會起來了。」 

  「這怎麼行呢?大頭領要我們帶耳朵回去交帳的,口說無憑,我們光說殺了羅奇,鬼才會相信。 

  「這也簡單,隨便割下一對耳朵就行了,反正人的耳朵都是差不多的,還有什麼特別記號不成?」 

  「就是有特別記號,大頭領說羅奇的左耳垂有兩顆黑痣,她指定要那只耳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8:00

  「這倒是麻煩,黑山神,你的水性較好,下水去把屍體拉上來,再割下耳朵好了。」 

  兩個人來到了落水的地方,黑山神詫然道:「宋鐘!你剛才發了幾箭?」 

  「兩箭呀!一弩最多可發兩箭。」 

  「我也發了兩箭,四枝箭都插在地上,他們根本沒中箭,可是他們的人卻落下了水,這是怎麼回事?」 

  「應該是我們下水躲一躲,先摸清來路,然後才可以想法子給你們一點厲害瞧瞧。」 

  話音是從他們背後傳來的,兩個人駭然回顧,只看見羅奇笑吟吟地站在後面,身上還滴著水,可是長劍已經執在手中了,宋鐘微帶駭然道:「浪子羅奇。」 

  「這不是廢話嗎?你是專程來殺我的,總不會不認識我。追魂箭宋鐘,黑山神胡三豹,中原道中最負盛名的一雙殺手,居然聯袂地找上我這邊城浪子,在下深感榮幸,只是不知道羅某何時得罪了二位。」 

  「浪子,你這不是廢話嗎?既然知道我們是殺手,又何必需要過節呢?殺手殺人是只問代價不問原因的。」 

  羅奇微微一笑:「我請問二位是受了誰的指使,大概也不會有正確答案了。」 

  「當然,這是我們殺手圈內第一遵守的規範。」 

  「很好,那我也不問了,但我總該知道我的身價值多少吧?」 

  「這個一般也是該保密的,不過對你倒是可以透露一下,殺你的身價是六十萬兩,羅奇,你實在值得自傲,宋某自經殺手以來,你的身價是最高的一個。」 

  「羅某也深感榮幸,二位接受的委託只有在下一人?」 

  對方頓了一頓才道:「不,你的那個女伴也有份,不過她的身價較低,只有二十萬兩而已。」 

  羅奇一笑道:「那實在很對不起,壞了二位的一筆大生意,八十萬兩可是一筆大收入。」

  黑山神笑笑道:「可不是,本來咱家已經洗手好幾年了,但是這筆收入太大了,咱家無法不動心。」 

  羅奇笑笑道:「現在偷襲已經失敗了,不知道二位是否還有興趣繼續幹下去。」 

  宋鐘尖聲叫道:「當然,我們採取暗襲只是為了圖省事,可不是我們真正的憑仗,一個殺手,最靠得住的本事還是武功。」 

  「那就放馬過來吧,在下恭候已久了。」 

  宋鐘丟掉手上的弩箭,解下了腰間的軟劍,抖了一抖後,伸得筆直,他又揮了兩下,掠空有聲,這都是為增加威勢,使對方造成心理的壓力。 

  但是這一套對羅奇是沒有用的。他手執長劍,毫無猶豫地逼近過去,臉上不現一點殺機,目中也沒有攻擊的意圖,可是等他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招式。 

  宋鐘萬萬也沒想到他的劍勢是如此的凌厲,幸好他身材短小,行動俐落;再加上經驗豐富,百忙中藏頭縮頸,總算避開了要害,只被劍鋒削掉了肩上的一片皮肉。 

  跳開後,一面把軟劍舞成劍幕。擋住再來的攻擊,一面喘息著道:「羅奇,你怎麼一出手就是殺著?」 

  羅奇微笑道:「你是來殺我的。你在施放暗器的時候,也沒打招呼,難道我還要向你客氣一番不成?」 

  「我們身份不同,我是殺手,而你是成了名的俠客……應該顧全身份。」 

  「那你可大錯特錯了,我羅奇只是個浪子,可不是俠客。浪子的定義就是亡命之徒,游手好閒,外帶好管閒事,喜歡打架拚命,喜歡漂亮的女人,總之是沒什麼好評,因此我也不必講究什麼身份。倒是我的劍下,殺死過不少有身份的大俠,他們之所以被我殺死,就是因為他們太講究身份,出手之前。要先讓我三招,結果他們差不多全是在三招之內倒在劍下的……」 

  宋鐘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是個成名的殺手,打鬥經驗十分豐富,也最擅長從對方的眼神中去捕捉對方的心態。只有在羅奇面前,他發現過去的經驗全不管用了。這個浪子口中說著話,眼睛很隨便地掃上掃下,彷彿漫不經心;可是他的劍卻凌厲刁鑽,不拘成式,信手揮出,招招皆險。 

  一面拚命抵擋著,一面向黑山神示眼色,希望他能配合著從另外一面攻擊。 

  黑山神也準備著,兩支判官筆早已撤在手中,人也站在一個有利的地位上,只要有一絲空隙,他會立即加入攻擊,偏偏羅奇的攻勢太密。守勢又太穩,他一直沒有機會,因此,他也只有向宋鐘做手勢,叫他移動位置。 

  宋鐘自然看得懂,而且努力地配合,一點點地轉動著,終於慢慢地把自己挪到面對黑山神的位置。 

  羅奇是必須面對宋鐘的,因此,這一轉,變成背對著黑山神了,這是很不利的情勢。 

  人的背後沒有長眼睛,而且由於體能的限制,人的手腳都無法在背後作太大而靈便的活動,因此,背後就成了攻擊的死角。黑山神有太多的機會可以出手了。 

  而且,他也等候到了一個絕佳的良機,羅奇一劍前搠,被宋鐘的軟劍纏住了,兩件兵器糾在一起,這時,他整個背後都是空門。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與羅奇對峙的宋鐘已不自由主地流露出一絲笑意,黑山神所攻的部位是後腰兩側,那是腎盂的所在,穿透必死。 

  那一絲笑意很快就變成了驚詫,宋鐘張大了口,似乎想要警告黑山神,但是太急促了,還沒發出聲音,變故已生,整個的過程只有宋鐘一個人看得最清楚。 

  宋鐘面對著河,也就是說羅奇和黑山神的背都對著河,黑山神蓄勢進攻的時候,河岸的岩石旁突然掠出一條人影,疾撲黑山神背後。 

  黑山神還沒夠上羅奇,人影已追上了黑山神,擦的一聲,黑山神的身子分成了兩截。 

  宋鐘正驚魂未定,心口突感一涼,真氣立洩,那是羅奇的劍造成的。在宋鐘為黑山神的遭遇而失神的時候,羅奇的劍乘勢刺進了他的心窩。 

  這不過是一剎那的事,羅奇抽劍回頭,看見斷為兩截的黑山神與凝立一旁的白素娟,露齒一笑道:「白妞兒,幹得好!一劍腰斬,你的劍術大有進步了。」 

  白素娟搖搖手中的劍道:「這兩三年來我練得很勤,就是不知道自己的進境如何?一直想找個機會試試手,沒想到一試就試出了人命。」 

  羅奇笑道:「你以前沒殺過人嗎?」 

  「不知道,我經過幾次激鬥,看見人在我劍前倒下,死了沒有也不知道,因為馬上又要接鬥第二個人了,今天是切切實實地知道我殺了一個人。」 

  「你有什麼感覺?」 

  「沒有感覺,就像拍死一隻蚊子一般,雖然拍了一手的血,卻沒什麼特別感覺,這些殺手是來殺我們的,我們起而反擊,殺死他們是天經地義的事。」 

  「白妞兒,你的江湖氣愈來愈重了。」 

  「是嗎?我倒不覺得,身為一個幫會的首領,有時必須心腸硬一點,有時我一句話,往往就是幾條人命,但我必須下決定,對人的生死感到漠然,大概就是如此養成的。面對生死抉擇的時候,我考慮的只是對方該不該死,而不是死得如何?死就是死了,好死與慘死沒什麼兩樣。」 

  羅奇歎了口氣道:「是的,不是人人都有你這份職責,也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樣接觸到太多死亡的,所以也不能拿一般的女孩兒標準來衡量你的。」 

  「羅奇,你是否覺得我的心腸太硬,殺死一個人,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乍一聽之下,是有那麼一點,但是再深入想一想,也就不以為怪了,最重要的是你的例子舉得好,舉掌打蚊子,是最平常不過的事,連吃素念佛的人也常常拍蚊子,不以為是殺生,這與慈悲無關,是蚊子天生就該殺,而殺手們也一樣,他們比蚊子更討厭,為害更烈,我碰上這種人絕不輕恕,不管他們是不是來殺我的……」 

  「羅奇,以前有過別人雇殺手對付你嗎?」 

  「有過,不過那時我的身價還沒這麼高,所雇的殺手也沒這麼頑凶難纏,這兩個人都是中原一流殺手中的佼佼者,他們索取的代價也十分驚人。」 

  白素娟輕歎一聲道:「六十萬兩殺你倒不算高,因為現在你不但名揚塞上,而且還名動公卿,交遊廣及親王,督撫、將軍,想動你的確不容易,可是出價二十萬殺我就太沒道理了,知道我的人很少,只有一個無尾龍洪大全有此可能。」 

  羅奇微微一笑道:「洪大全不可能出這麼高的價格來殺死你的,他是個老謀深算的人,知道殺了你,不但對他毫無好處,反而會激起很多人的仇視去找他報復,他自己那條老命也就保不住了。第一,牛本初、陳大忠和沐世光三個人就饒不了他,這三位老太爺一發火,整個天山北路的紅燈會弟兄也就都發了火,這個麻煩他惹不起。」 

  「那就想不出誰會要我的命?我的命也沒那麼值錢?」 

  羅奇一歎道:「素娟,你明明知道是誰的,又何必故意裝糊塗呢?」 

  「你是說表妹!不可能是她的。」 

  白素娟雖在辯解,語氣卻相當軟弱,似乎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羅奇卻凝重地道:「除了她再無別人,只有她得到了索倫貝子的窖藏,出得起這麼高的價格,請得起這麼昂貴的殺手,只有她才會對我們同時下手,而且,在交手前,我們也聽見那兩個傢伙的談話了,只有一個人才會被人稱為大頭領,那就是陶靜靜。」 

  白素娟默然片刻才道:「表妹實在沒有恨我們的理由,對你,還可以說是你拒絕過她的感情,由愛轉恨,對我,她不該恨我的。」 

  「素娟,你又來了,她害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可以用自己作餌,把你騙進了索倫貝子的陷阱,怎麼還不恨你呢?我以前就分析過,她恨你比恨我更烈,那種從小就積存起來的恨意,你一直比她強,比她好,比她高出一截,甚至於比身世,她都矮你一個頭,那是她最受不了的事。」 

  白素娟又低頭不響了,羅奇又道:「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她要殺死你,就是為了紅燈會,正如我先前分析的,殺了你,可以栽誣在南路的洪大全頭上,陳大忠他們一定會率眾找洪大全算帳,牛本初他們也必會率眾向洪大全報復,她只要及時派人幫助這兩人,殺了洪大全,南北兩支紅燈會都落到她手中了。」 

  「表妹對我嫉恨之心或有之,她卻沒有那麼深的心機。」 

  「以前沒有,現在卻有了,她有許多智囊,以前的索倫貝子手下一批人失了靠山,都投到她那兒去了。再者,我聽說她利用已故父母的淵源,搭上了一些激進的老傢伙,高喊起反清復明的口號,打著義師的旗幟,又圖有一番作為呢!這批傢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 

  白素娟突轉憂色道:「這倒是件危險的事。舅舅和舅媽生前就喜歡跟那些人來往,而且還引了幾個人進了紅燈會,結果因為我爹認為紅燈會實力未豐,舉事尚未其時,力主先作生聚教養,才把那批惹禍精給堵了回去,表妹怎麼又跟那批人來往了呢?」 

  「她在三年前,只是利用突擊出手,殺了一個小盜首黑虎陳宏,在短短的三年間,居然一躍為整個太行山上的大頭領,有了十幾萬的手下,你以為這真是她能幹嗎?還不是有人捧著她,山西的義師有一半是寄身於綠林道的,也就是那些老傢伙的心腹子弟,他們擁護陶靜靜,一定也是有條件的。」 

  「表妹怎麼鬥得過他們呢?一定是被他們當作傀儡。」 

  「這個你倒是多慮了。陶靜靜不簡單,她自己手下有著索倫貝子的一批班底,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的。」 

  白素娟望著地下的一對屍體發愁,羅奇又道:「不過黑妞兒這次太過份了,居然坑到了我們頭上,我少不得要給她一點顏色看看了。」 

  「羅奇,你要去找她?」 

  「是的,這些殺手都是屬於一個集團的,他們不會自己接生意,集團收了定金,一定要完成任務,才能收取另一手的尾款;所以這兩名殺手的失手,並不代表事情的結束,他們還會接二連三派遣殺手前來的,我必須去找到麻煩的根源,徹底的作一次解決。」 

  「可是表妹不會承認的。」 

  「當我找上她時,會把一切證據放在她面前,叫她無法抵賴的。」 

  白素娟雙眉緊蹙,訥訥地道:「羅奇,我請你……」 

  羅奇止住了她的話道:「你又要請我原諒她?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要殺她早就下手了,尤其是當她為了報復,把自己出賣給索倫貝子的時候……」 

  「羅奇,那件事我聽說了,是索倫貝子強佔了她的身子,我敢說她的心思沒一點在索倫身上。」 

  「這點我承認,她從來也沒有把貞操當回事,很早以前,她已經跟男人鬼混,用自己作武器去引誘男人了……」 

  白素娟似乎又要提出答辯,羅奇卻歎道:「素娟,你別為她辯解,你根本不清楚她的行為,她第一次有男人是十六歲,早在你們耽於家鄉的時候。」 

  白素娟一愕道:「你怎麼知道的?我們初次見你的時候,她已經二十歲了……」 

  「我是浪子,浪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分辨少女和少婦。我初見到她,就已經知道她不是處女了,不過我也沒有看不起她,我對她還是挺客氣的。」 

  白素娟道:「不,你對她很隨便。」 

  羅奇歎了口氣道:「白妞兒,你說話要公平,不是我對她隨便,是她對我太大方,太不拘小節,剛見面沒多久,她就來拉我的手,抱我的肩膀,我承認,我沒有拒絕她是我的錯,但那是我顧及她的尊嚴,如果我立時把她的手甩開,是不是太傷她的尊嚴了……後來是她自己會錯了意,居然把我當作是一般男人一樣,應該愛上她,作為她的人幕之賓了。」 

  「羅奇,瞧你說得多難聽。」 

  「也許有點,但我沒有冤枉她,我後來經過調查,她在家鄉時就跟七個男人要好過,她已習慣於用自己的身體作酬勞,誘使男人為她賣命了。」 

  「這怎能可能?我跟她生活在一起……」 

  「你只是跟她住在同一座村落裡,可不是生活在一起,她的家離你家還有兩里遠呢!她整天在做些什麼?你根本不知道。素娟,對你自己不瞭解的事,不要單憑感覺去判斷或辯解,尤其是你身為一個大幫派的魁首,尤其要注意你的言語,否則就會失之公正,造成偏袒了……」 

  白素娟終於默然地低頭,只是道:「那些事你是怎麼去調查出來的?」 

  「我有朋友,各式各樣的朋友,我如果想知道消息,那怕是紫禁城裡的皇帝那一天晚上臨幸那一宮,我都有辦法查得清清楚楚。」 

  白素娟笑了起來道:「那倒的確不難,皇帝的行蹤都有起居證登載,由值日太監忠實填寫,花幾個錢,到宮中去找太監,翻翻起居簿就知道了,倒是陶靜靜的交往,你能問出來頗不簡單。」 

  羅奇笑道:「那更容易,她在家鄉人緣之壞,口碑之差是有名的,上一輩正正經經人家,沒一個對她有好評,還有那些被她耍過,甩掉的小伙子,提起她來也是直吐口水,要打聽她的事情,只要在路邊抓個人問問就成。」 

  白素娟又是一陣默然,片刻後才道:「你要找她去?」 

  「是的,不是為了她買兇手殺我,我早就想去找她了,她在太行山當強盜頭兒我不管,但她打著義師的旗號,任性胡鬧就不行了。」 

  「羅奇,反清復明是漢家兒女的心願,可不是胡鬧。」 

  「不,反清可以,復明則不行,天下不是注定該他們朱家的。問一問前明遺老,以及八十以上的老人,那一個對前明皇帝有何好感的?一個朝代亡了就是死了,不值得再去匡復。台灣的延平郡王鄭氏有多少兵力,就是因為沒認清大勢,還以復明為口號,才得不到民心的支持。」 

  「人各有志,這是誰也不能勉強誰的。」 

  「有些事情可以,有些事情則不行,他們手下有些年輕人,由於年歲太輕,認識不明,只憑著一腔熱血,跟著他們瞎胡鬧,甚至成為他們野心之下的犧牲,這些年輕人是我華夏的精英與國魂之所寄,我不能由著他們去把一批年輕人白白地坑了。」 

  「這是你要找表妹的理由嗎?」 

  「我有很多找她的理由,這是最重要的一條。」 

  「羅奇,我知道你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了。」 

  「是的,沒有一個人能使我改變,因為我的決定不是在衝動之下完成的,而是經過冷靜的考慮……」 

  「這麼說來,你早就決定要去找表妹了?」 

  「那倒不是,以前我對她還在觀察中,沒有決定要出面去制裁或遏止她,但是她派了這個殺手前來……」 

  「那只是發洩一下她的私怨而已。」 

  「素娟,從你的角度看,認為她只是發洩一下私怨,但從我的角度看,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你的角度又是怎麼樣看呢?」 

  「為了殺我們兩個人,她付出了六十萬兩銀子,這筆銀子如果用來發展義師,該有多大的作用,你知道嗎?它是一萬義軍一年的糧餉,不管她用什麼方法,或是從那裡弄來的這筆錢,對一個義軍的女首領而言,這都不是一件值得原諒的作為……」 

  白素娟望著羅奇,問了一個很奇特的問題:「羅奇,不管她的作為有多不可原諒,你有權利去管她嗎?」 

  「這個……天下人管天下事。」 

  「羅奇,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我是她要殺死的。」 

  「那只是你為了私怨去找她,與她是不是義軍領袖完全沒關係,你也不能利用那些光明正大的理由。」 

  羅奇歎了口氣:「素娟,你是在探索我的身份?」 

  白素娟狡黠地道:「羅奇,我是有這個意思,我雖然把身子給了你,那只是為了兩情相悅,並不是要你負什麼責任,但我也算得上是一個義軍的女領袖,我至少該知道一下,我把自己托付給了一個怎麼樣的人。」 

  「素娟,我的身份不能說。」 

  「我並沒有問你的身份,你的外號叫浪子,我就接受了這個身份,也不想要你作什麼改變呀,但據我所知,浪子絕不會為私怨去找一個女人的麻煩。」 

  羅奇歎了口氣道:「好吧,我只能這樣回答你,我是一個道地的浪子。」 

  「那麼你去找表妹,不是為了私怨了?」 

  「不是,一個浪子難免會傷及一些女孩子的心,恨得要找我的人很多,我從沒有去找她們麻煩。」 

  白素娟一笑道:「好了,我要知道的也就是這些。只要你跟我這紅燈會女魁首的身份不衝突。我就不去問你做些什麼了,現在我們商量一下,如何去找表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8:18

第十四章


  「素娟,是我去,不是我們去。」

  「為什麼我不能去?她謀刺的對象也有我。」

  「素娟,我去就夠了……」

  白素娟卻搖頭道:「羅奇,我不是去看熱鬧,而是真正地辦事去的,太行山中那些義軍首領,多半還是我父親身上的淵源,我舅舅和舅媽所以認識他們,也是透過我父親,所以我去比你說得通,也比較好辦事。」

  羅奇還要開口,白素娟道:「羅奇,我是現成的紅燈會魁首,到那兒都有我的份量,比你說得上話,你如果想把事情擺平,必須提出很多的證據和理由,否則表妹倒打一扒,你將有口難辯,因為你跟當今朝廷的一些要員,的確有著不尋常的關係。」

  羅奇沉下臉道:「這次我去不是去勸說誰,而是去除掉一些害群之馬。」

  白素娟一震道:「羅奇,有些人只是求復心切,手段或有不當,卻不會是害群之馬。」

  「那是你的看法,我著眼處卻是整個民族的光復大計,這些急公求利罔顧大局,只為了一己的名利,蠱惑那些衝動的年輕人,白白送死,這就是害群之馬,就是國賊。他們的行為,比起漢奸還要可惡,此輩絕不可輕恕。」

  白素娟不禁默然了,半天後才道:「你的看法應該比我深入,你要如何做,我不能干預,但是你也無法阻止我前去,因為我也認為此行很必要,大家都是盡自己的心。」

  羅奇也沒話說了,只是把她拉過來,吻著她的脖子道:「素娟!我愛你,就是因為你理智而講理;好吧!算你說服我了,我們一起走,不過到了地頭,則是各行各的,我把沙老五利郝方兩個人撥來保護你。」

  「我不要人保護,再說紅燈會中也可以抽出人來。」

  「你可以帶幾個紅燈會中的人去,但必須把沙老五和郝方帶在身邊,他們兩個人是黑道出身的,太行山上很多頭領都是他們的後輩,有他們在一起,你將多很多照應。」

  「那你呢?他們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他們不會離我太遠,仍然可以幫我踩地盤,問消息。只是我辦事時,用不著他們,也不希望他們在旁邊。」

  白素娟笑了起來道:「好吧!我總是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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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鐘和黑山神的屍體在大漠上由紅燈會收殮了,他們是行刺魁首不成反被殺死的,遺骸沒有受到暴露已經算很好了,當然談不上優待和厚殮了。他們每個人身上有幾百兩銀子被紅燈會全沒收了,只賞了他們每人一具薄棺,草草地埋在孔雀河畔。

  紅燈會留下了話,如果兩人的後人或親友想要移靈回故里,可以到紅燈會來領回遺物。不過這是很渺茫的,當職業殺人的人對自己的家人是絕對保密的,因為他們欠人家的債太多,唯恐人家報復到家人頭上。所以對自己的身世和家裡都守口如瓶,不讓人知道的;何況這兩個人又是很有名的殺手,雙手充滿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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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和白素娟又聯袂出發了,這一次是走得聲勢更浩壯,羅奇除了沙漠鼠老五和胡狼郝方外,還帶著天娜和琴娜兩個女郎。這對維吾爾的姐妹花身份很好,她們像是羅奇的姬妾,又像是他的侍女,寢息與共,照料著他的生活,可是白素娟進入到羅奇的屋子後,她們就識趣地退出來。

  白素娟此行還約了牛本初以及紅燈會中十幾名弟子。

  這十幾個人是牛本初陳大忠和沐世光精心所挑選的,除了心性之外,武功是第一要件,他們每一個人都夠得上是一流好手了,責任就是保護白素娟。

  白素娟不跟羅奇在一起的時候,保護的責任就落在他們的身上了。

  過了甘肅,折向山西,在將近太行山時,羅奇一個人悄悄地離開了,把沙老五、郝方、天娜、琴娜都留下了。

  他們這一夥人,聲勢浩蕩的直上鷹愁澗。剛進入了山路,就被一夥人擋住了,所謂擋住,也只有白素娟、沙老五、郝方、天娜和琴娜和牛本初六個人而已,十六名紅燈會兄弟則化整為零,早已用各種的方法,深入山區了。

  這一手是沙漠鼠和胡狼兩個人在路上傳授的,他們是黑道中的老江湖了,各種手法精熟。訓練這十六名年輕高手如何潛形藏影,如何摸哨,如何埋伏,如何深入敵陣等等。

  由於他們一路都留下了安全的記號,所以路上的六個人也很放心的前進。

  攔路的是范二,他現在很抖,搖身一變,已經是太行總寨前寨大統領,率了將近六七十名,服裝鮮明的漢子,攔住了路,還沒開口,沙老五已經罵出了口道:「范二哇!是你這小王八蛋,幾年不見,你這小王八蛋拽起來了,人五人六的像個樣子了,你那死鬼師父插翅虎呢?」

  范二已經四十多歲了,看來沙老五不比他大,不過沙老五完全是長輩的口吻,而范二居然也一抖索,連忙抱拳道:「是五叔啊!您老好,我師父早在十年前就過世了。」

  「什麼?十年前,那是我跟他分手沒多久。」

  「是的,師父是貧病而死的。那年見了您,您幫了咱們雜耍班子五百兩銀子,可是在經過太行山時,叫黑虎陳宏給搶了去,師父一氣就病了,死在山下的山神廟裡。」

  「你們這一夥徒弟們也就在山上落戶了?」

  「五叔,那是沒辦法,師父也沒教我們什麼功夫,人總得活下去。」

  「不錯,你小子可比你師父強多了,居然混成大寨主了,怎麼著?我這老叔經過還得付買路錢嗎?」

  「五叔言重了,事實上太行山經我們陶大頭領整頓以後,對過往的單身行商,已經不收買路錢了,咱們還設有堂口,保證行商在周圍五百里之內安全通行無阻,值千抽五收保護費,生意人家都感激得不得了。」

  沙老五一笑道:「哈!真一千兩收五百兩,還只管前後五百里,你們真好賺呀!」

  「五叔,錢是好賺,但也得有本事,您可以問問,以前的太行山前後五百里,是最危險的一段路,沒一家鏢局敢單獨上路的,總要等候著,聚集了四家以上,才敢一起走,沿途遇上大一點的堂口寨子,還照樣要燒香拜佛,那像咱們陶大頭領的魄力,一身跨十三處大堂口不說,還把那些散幫的江湖道全數合併起來,一塊路牌,通行無阻。」

  「早知道我們就在前面買塊路牌了。」

  「五叔,您別開玩笑了,就憑您五叔的江湖聲望,走到那兒不是列隊歡迎的,那裡還用那塊路牌。」

  「我這個老面子還管用?」

  「當然,別處小侄不敢說,在這太行山上,至少有六處堂口的龍頭大哥是您的晚輩,您要上那兒,只要說句話,小侄立刻派人送您過去。」

  「好,那我要去見陶靜靜。」

  「什麼?您要見大頭領?」

  沙老五微笑道:「不錯,請你去告訴陶姑娘一聲,就說塞外紅燈會的魁首白素娟姑娘和第八分堂的堂主牛本初老爺子來看她了,行程匆忙,沒有備帖子,只有口頭報名了,失禮之處,容當面謝過。」

  范二可慌了,結結巴巴地道:「大頭領……此刻不在後寨,大概明天晚上才能回來……」

  「哦!她不在,上那兒去了?」

  「不知道。,太行山有十三處大堂口,她經常是四處巡視的,所以誰也不知道她的准去處,各位可否等兩天……」

  沙老五笑道:「可以啊!你們那兒有像樣的客棧,咱們可以住下慢慢地等。」

  范二的臉上現出了難色,囁囁地道:「山下……有一家酒店,是劉老兒老倆口開的。」

  「我知道那一家,我們來的時候,還在那兒歇過腳。范二,白姑娘還帶了十幾名紅燈會的侍衛,那家破店只有兩間屋子,你叫我們一大票人往那兒擱?」

  范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沙老五歎了口氣道:「范二,你這老小子還是沒長進,一點世面都沒見過。場面上的事兒,你就擔待不下了,白姑娘是塞外紅燈會的大魁首,紅燈會的聲勢比你們這太行山大了十幾倍也不止,人家一門之長蒞臨,你們首先就該把人接到賓館去住下……」

  范二臉上急汗直淌道:「這……太行山上沒有賓館。」

  「沒有賓館,那麼來人是如何接待的?」

  「誰的朋友誰自己接待。」

  「堂口上的貴賓呢?」

  「堂口上沒有貴賓,大頭領也從不在山上接待朋友,有事都在山下府城裡接洽。」

  白素娟這時忽然開口問道:「表妹的意思是不是也要我們在山下府城裡見面?」

  范二吶吶地道:「是……是的,白姑娘,大頭領臨行前確是如此交代過。」

  「她是明知道我們要來才躲開的了?」

  這次范二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牛本初犯了性子道:「她根本就是躲在裡面不肯見我們,這臭丫頭,居然在我們面前搭架子來了,老子進去揪她出來。」

  他上前要衝,范二忙攔住道:「老大爺,大頭領是真的不在……」

  白素娟微笑道:「沒關係,她是我表妹,就算她不在,我也到她住的地方去等候。」

  「可是大頭領的住所是不准人進入的。」

  「她可以禁止別人,卻不能禁止我,我不但是她的表姐,而且從小一起長大的。」

  她跟在牛本初後面要往前闖,范二橫身欲攔,沙老五卻一閃到他身邊,手指輕戮,點在他的脅下,然後道:「范二,你放聰明些,別說紅燈會的大魁首你得罪不起,就是我沙漠鼠沙老五也夠你稍磨的了,今天的場面不是你接受得下來的,你還是在一邊涼著吧!」

  突然人群後掠出一排漢子,約莫有二十八左右,每人都手執一支勁弩,指向他們,為首的那名漢子叫道:「奉大頭領諭,來人立即下山,在府城等候通知接見,如欲擅闖一步者,格殺勿論。」

  牛本初怒吼道:「靜丫頭,你居然給老子來這一套,老子倒不相信你們真敢動手。」

  沙老五也沉聲道:「朋友,你們要認清楚,你們現在是威脅著紅燈會的牛堂主和白大魁首,只要傷了他們其中一人,你們每一個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到時候陶靜靜可包容不了你們。」

  那批漢子絲毫不為所動,沙老五朝范二道:「老小子,這些混球也許還不知道紅燈會,你可是明白的,你警告他們一聲別做傻事。」

  范二被沙老五點住了穴道,站著像個木頭人,苦著臉道:「五叔,沒用的,這批人是大頭領的貼身衛土,除了大頭領之外,誰都指揮不了他們。」

  「這麼說他們是由陶靜靜直接指揮的了?」

  「一般說來應該是如此的,只是今天卻不敢說,大頭領從兩天前開始就神秘兮兮,誰都不知道她的確實行蹤,有時都是她派人傳佈命令。」

  「派人傳佈命令,怎知那命令是真是假。」

  「每道口諭都有大頭領的金牌為憑,大頭領一共鑄了兩面金牌,隨時帶在身邊,只要來人手持金牌,那就跟大頭領親臨下達命令一般。」

  牛本初冷笑一聲道:「這狗賤人跟索倫貝子當了幾天側福晉,倒是把皇親權貴之家那一套學會了,還講究用金牌傳令,牛老子就偏不信這個邪。」

  他奮力地衝了出去,那群漢子倒是一點都不含糊,弦聲響起處,箭如雨集。假如他們是集中在牛本初一個人身上,牛本初應該會被釘成一頭刺蝟了。

  但那二十名漢子似乎心存不測,弩箭竟大部份集中在白素娟的身上。

  沙老五和郝方、天娜、琴娜四個人都像是早有防備,每人從背上卸下一塊牛皮盾牌,交合在一起,成了一塊皮幕,擋住了白素娟。

  有五六支箭奔向牛本初,他拔出腰間的大刀一陣揮舞,居然都砸開了。

  那批弩手發完了第一批箭後,又想裝上第二批箭,突襲就開始了,不知從那兒冒出來的人影,或刀或箭,或者是暗器,反正是一陣無情的屠殺,這批突擊者都身著黑衣,追擊著那列青衣的弩手。

  一來是事起突然,二來是雙方的技藝相差太多,弩手們雖然也有拔刀抵抗的,只是支持不了幾合,就被砍倒在地,眨眼間,二十來條漢子全部屍橫在地。

  沙老五又用手指一戮范二,笑笑道:「老小子,你看見了吧?這就是紅燈會的黑衛士,比起陶靜靜的那些貼身侍衛來,一個抵十個都不止,你還想攔嗎?」

  范二的臉都嚇白了,只是喃喃地道:「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大頭領非剝我的皮不可。」

  沙老五冷笑道:「陶靜靜今天抓破了臉,這太行山已經沒有她混的了,你別擔心她來剝你的皮,她能保住自己的那身皮就不錯了。」

  大家一直向裡去,范二戰戰兢兢地跟著,其他的人則躲得遠遠的,不敢靠近一步。

  可見得陶靜靜的威風還是夠嚇人的,她太行山的手下硬是不敢進後寨,只有白素娟帶著一大批人進來了。

  前面有紅燈會的弟子開道,進行得很順利,後寨的房子很大,還是新起的,也住了些人,大部份都是侍奉的丫頭婆子,在寢室附近,還抓到了幾個面貌俊俏的年輕男子,油頭粉面,略一盤問,才知道他們是專門侍候陶靜靜的。

  牛本初直搖頭,白素娟無言歎息,胡狼、郝方卻陰陽怪氣地道:「她在這兒倒像是武則天了。媽的!這麼一個騷娘們兒,叫我們頭兒那一隻眼能瞧得上她」

  但陶靜靜的確是溜了,早一刻前才溜的,她手下的那批侍衛經不起紅燈會門下的一頓砍殺,她才臉上變色,兩匆地溜了,這一溜,跑得不知去向。

  整個太行山立刻亂得像一鍋沸騰了的水,到處亂冒泡,只有白素娟穩坐在鷹愁澗大寨。

  首先是白素娟和牛本初兩個人具名,用帖子請來了太行山上七處首領,關上大門,密商了半日,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反正那七位首領有的興奮,有的慚愧,回到山寨立刻發佈一篇聲明。

  聲明他們這七個山寨,自郎即起奉白素娟為太行山總寨寨主,牛本初為副總寨主。

  然後就是胡狼郝方和沙漠鼠沙老五以他們的江湖關係,出面拜訪了另外的六個寨。有四個寨也同意了奉白素娟為總寨主。兩個寨不同意,結果他們當場展開了拚搏,兩名寨主和他們的心腹當場被殺,整個山寨解散,餘眾劃撥到其他的山寨或總寨。

  鐵桶似的鷹愁澗太行總寨,一下子就換了主,黑胭脂陶靜靜也很快地被人忘記了。

  只有一個人沒有忘記,那就是陶靜靜自己。當那兩個殺手的死訊傳到太行的時候,陶靜靜已經知道不妙了,這兩名殺手是目前中原一帶能找出最好的了,他們干了三十年,沒失過一次手,所以要價特高;卻想不到在這一次砸了。這也使陶靜靜知道了羅奇的真正實力。

  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她能對付得了的,用什麼方法都不行,所以聽得羅奇和白素娟聯袂東來的時候,她知道已經不妙了,太行山是攔不住他們的。

  太行十三寨,有六個寨是所謂義師的結合,這六個寨,她是憑著死去的父母面子去拉攏來的,也因為有了這六個寨的支持,才使她的鷹愁澗成為太行山的第一把交椅。白素娟一來,這六個寨絕不會支持她跟紅燈會作對,而另外的七個寨雖然能控制一二,卻都是真正的江湖人,有幾個人與胡狼郝方和沙老五的關係不淺,這是場穩輸不贏的仗,殺手行刺不成,她的仗已經打輸了。

  那個時候,她已經動了撤退的念頭。

  所以當山上的那批侍衛被殲,她見機立刻溜走,倒不是狼狽得如一條喪家之犬,像上次逃出大漠的那般可憐了。

  她仍然有她的班底,那是索倫貝子遺下的一批人,大部份是探消息的眼線,但也有幾個出主意的智囊和擔任行動的好手級人物。

  所以她這一行仍然有近二十人,而且早已把太行總寨的金銀財富搬了出來,貯在府城。

  然後,她就在府城早就安下的一個秘窩中住了下來。

  那是一家退仕翰林的公館,老夫婦早已過世,只有一個女兒住了一大片屋舍。下人僕婦雖有不少,可是主人是個未出閣的閨女兒,也沒有親戚上門拜訪。

  只聽下人說小姐已經許字太原府的於公子,就等於公子上門迎娶了。

  這一天,魯翰林公館前來了一夥人,鮮衣怒馬,簇擁著一位風采翩翩的年輕公子。

  魯家的下人說是新姑爺來了,因為是一姓兩桃,而且兩家都沒有上人了,所以新姑爺先在魯府成親,算是入贅,然後再把新娘接到太原府去。

  看見門上掛了紅彩,也聽見鞭炮聲,知道他們行禮了,卻因為沒有一個親友上門賀喜,只有那批下人出出進進地忙著,魯家主人從來不跟人應酬,誰也不知道魯宅裡的情形,只是以神秘的眼光看著那棟與世隔絕的巨宅。

  儘管陶靜靜在府城躲得這麼好,但仍然沒瞞過有心人,這天深夜,兩條人影翻過高牆,才落到院中,卻已驚動了院中的巡者,四面八方圍了上來,當先一個青衣魁梧漢子喝道:「什麼人?亮出來。」

  兩個夜行人似乎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但仍是很從容,高大的一個立刻就道:「胡狼郝方,這是我夥伴沙漠鼠沙老五。」

  對方卻淡淡地回道:「沒聽過。」

  沙老五微笑道:「沒關係,我們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人物,再說我們出道闖江湖的時候,閣下還抱在媽媽的懷裡吃奶呢,就算聽到我們的名字也不會認識。」

  那青衣漢子被激怒了喝道:「大膽匹夫!居然敢到這裡來賣狂,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沙老五哼了一聲道:「這是你自找的,沙大爺和郝老哥跟著我們公子羅奇,行走大漠多年,最近還陪著白素娟姑娘挑了黑胭脂的太行總寨,你小子不過是陶靜靜的走狗爪牙而已,卻睜著眼睛說瞎話……」

  青衣漢子怒極而喝道:「大膽狂徒!龍八爺來自太原府,就是沒聽說過你這混球。」

  沙老五還要開口,卻被郝方搖手止住了,移目凝注道:「太原府,天馬行空龍千里老英雄的門下八部天龍之一?」

  青衣漢子傲然道:「不錯,正是。龍某行八,人稱千臂龍,賤名海濤,閣下既然聽過敝上龍老爺子的名字,想必是江湖道上的朋友,不知前來有何見教。」

  郝方道:「郝某等奉敝上羅奇羅公子之命,前來拜會陶靜靜姑娘。」

  「你們找我們少夫人幹嘛?」

  郝方怔住了道:「陶靜靜是你們少夫人?」

  「不錯,他們在去年訂親,三天前才成的親,由於少夫人不喜歡熱鬧排場,所以才沒有公開宴客,婚禮只有我們弟兄參加,而且還是在下擔任的大媒。」

  郝方頓了一頓又問道:「據我所知,龍老爺子好像沒有後代,既無少主,又怎麼來的少夫人呢?」

  「不錯,我家老爺子是膝下無後,可是他在三年前將門下的大弟子於成志收為義子以傳衣缽,也成了龍門少主。」

  「於成志,就是那位拳劍雙冠絕,被人稱為粉面玉郎的少年英豪?」

  「你老兄總算有點見聞,不錯,就是這位少爺,不過咱們少主不喜歡這些脂粉氣太重的外號,所以由我家老爺子頒下了一個,叫濁世神龍……」

  郝方把濁世神龍四個字念了兩遍,然後才道:「我們不知道陶姑娘跟貴少主的喜事,今天是為了一點私事來請教一下陶姑娘的,既然她大喜還未過三朝,那倒是不便打擾,等改天再來請教。」

  他看出情勢不對,準備打退堂鼓了,那知龍八卻哈哈大笑道:「二位既是有事登門,而且還是少夫人的朋友,為什麼不堂堂正正地登門求見,卻要在半夜偷偷摸摸地越牆而入呢?」

  一句話把郝方問住了,頓了一頓才道:「我們要問陶姑娘的話很機密,所以才找個不受人注意的時間來。」

  龍八微微一笑道:「現在陶姑娘已經成了我們少夫人,她不會再有什麼私人秘密了,有什麼話,你問我好了。」

  「閣下能全權代表陶姑娘嗎?」

  「這個倒不敢說了,你們先把問題提出來,我能答覆的,盡量給你滿意的答覆,實在我作不了主的,自然會進去請示少夫人。」

  沙老五搖頭道:「我認為你沒這個份量,你還是進去把陶靜靜叫出來的好,我的問題,不是一個下人能回答的。」

  龍八怒吼一聲,衝前伸拳勁擊,沙老五的體形小,身形靈活,不但輕鬆地躲開了,而且還連掏帶打,在龍八的身上打了好幾拳。

  他落手雖重,但是龍八的橫練氣功很扎實,一點都不在乎,只是被打得哇哇怒吼,發拳更急,他似乎準備以體形來吃定沙老五了,拚著挨十幾拳而只求撈回一擊,當然,這一擊是沙老五無法承受的。

  郝方很著急,頻頻地問道:「老沙,你挨不起一拳的,快退下來,把這傢伙交給我。」

  可是龍八的拳勢更猛了,招招進逼,使沙老五無法脫出圈子,當然也很難退身換手。

  郝方亟待替進,可是另外有三四名大漢虎視眈眈地盯著他,每個人都手握著兵刃,無疑地,只要郝方有意行動,他們立將發動攔截。

  龍八已經把沙老五逼到牆角上,然後伸拳直擊沙老五的胸口,沙老五被逼無奈,只有伸臂直指,戳向對方的右眼,意圖拚個同歸於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8:39

  龍八已經看到了危險,但是他招式已經用老了,再也無法改變,只有一咬牙,加強拳勢擊過去。

  砰的一聲,他感到自己的拳頭結結實實地擊中了對方,但令他難以理解的是對方的身子柔軟如綿,毫無一絲抗力,這正是借力消力的最上乘內家勁力,也正是他這種練外門功夫的最大剋星。

  「這老小子在使詐,扮豬吃老虎。」

  這只是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掠過,苦難卻已經開始了。右目處一陣激痛,眼前湧起一片血紅,怪叫一聲後,他就什麼知覺都沒有了。

  沙老五一隻手指整個地戳進了龍八的右邊目眶,不但戳碎了他的眼珠子,也戳破了裡面的骨頭,直抵腦部。

  當他把手指拔出來的時候,不但有紅的鮮血,也有白的腦漿,龍八是絕對活不成了。

  沙老五在衣服上擦擦手指,朝郝方眥牙一笑道:「老郝,多謝你的合作,要不是你那一番做作,使這小子以為我真的挨不起他一拳,這一架還不知道要打到幾時呢?」

  郝方卻頗為關心地道:「老沙,你那一拳挨得怎麼樣?龍千里門下的八部天龍,打遍黃河兩岸無敵手……」

  「放心啦!我雖然在少林沒等出師就逃下了山,但是那些基本功夫倒還沒丟,我挨拳時背貼牆角,把勁力都引到牆上去了,根本沒挨著。」

  「可是我好像聽見了有折音的聲音。」

  「那是我體內勁力反彈,震碎了他的指骨,他以為我沙老五好欺負,也不想想我沙五爺在江湖道上混了幾十年,又豈是枚好吃的果子。」

  郝方一歎道:「你別忙著吹牛了,天馬行空是太原府的武材大豪,你殺了他門下八部天龍之一,這個麻煩可惹大了,恐怕你我兩顆腦袋都不夠賠的。」

  沙老五哈哈大笑道:「夠賠就是這兩顆,不夠賠也是這兩顆,那個龍千里如果是個講理的,就沒有找我們的理由,是他這個手下仗勢凌人,對我先下殺手的,他如果不講理,充其量也是個江湖惡霸,我沙某人一生最痛恨的就是這個江湖惡霸……」

  「好,好,說得好,閣下記得你說過的每一個字,因為你要為此付出很痛苦的代價,每一個字一塊肉……」

  聲音是從屋中傳出的,卻仍不見人影,沙老五明知道那必然是龍八所說的那個少主,卻一點也不在乎,拉開喉嚨罵道:「媽的!是哪一頭見不得人的畜生,躲在窩裡狂吠,有種的伸出腦袋來。」

  一聲怒哼,裡面出來了四個人,前面是一雙男女,男的白面俊逸,一身錦裝,大概就是那個什麼濁世神龍了。

  他的旁邊是面容平板,漠無表情的陶靜靜,在他們的身後,則是兩個中年漢子,與龍八的打扮相同,必然也是龍千里的手下,八部天龍中的兩個了。

  這四個人一出來,周圍那些壯丁們都躬身行禮,肅然齊聲道:「少主好,少夫人好。」

  沙老五卻連珠炮似的向陶靜靜道:「陶姑娘,原來你在屋裡聽熱鬧,卻放了一批走狗,在外面張牙舞爪地亂咬人,這可不是對待朋友之道吧!」

  陶靜靜怒聲道:「叫人家走狗,你們兩個還不是羅奇的一對走狗?」

  郝方笑笑道:「陶姑娘,你說這話可沒良心了,你明知道羅奇視我們如兄弟,我們稱呼他老大,我們可沒有什麼少主、少夫人這一套,你不妨問問這些走狗們。敢不敢管龍千里叫一聲老大。」

  濁世神龍於成志怒聲道:「我太原潛龍莊是個有規有矩的門戶,不是那種亂七八糟的江湖人組合。」

  郝方轉向陶靜靜,笑嘻嘻地道:「恭喜你,陶姑娘你又嫁人了,上次找了個索倫貝子,你還可以混個側福晉,這次弄了個少夫人,應該是結髮元配,怎麼悄悄地嫁人,連喜酒都沒請呢?莫非這回又是悄悄的嫁……」

  陶靜靜眼中噴火,卻是瞪向了於成志,怒聲道:「姓于的,看你的好安排,你怎麼對我交代。」

  於成志連忙道:「靜靜,別著急,我回去稟明義父後,他一定會承認你的。」

  陶靜靜冷冷地道:「你義父承不承認我並不在乎,潛龍莊再大也大不過我的太行山去,這個什麼少夫人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於成志連忙道:「是,是,我一定殺了這兩個狗頭,來給你出氣。」

  陶靜靜冷笑一聲道:「這兩個人對羅奇很重要,你能殺了他們,一定可以把羅奇引來,但我怕你只是說得好聽而已,就像上次一樣,你收了定金,弄了兩個傢伙,結果反而把命送在大漠,而且還害我丟了太行山的基業。」

  於成志笑笑道:「靜靜,你那太行山根本就不能算是基業,白素娟只不過帶了二十個人,就把你幾萬人給整垮了,這種基業不要也罷。」

  陶靜靜憤然道:「提起這一點我就火,那些老傢伙都是你給我拉攏的,平時又是糧又是餉的,全靠我供應,到了有事情時找他們,一個個居然全拒絕了……」

  於成志微笑道:「靜靜,這可不能怪他們,那些山寨還是老一輩的在當家,他們原都是白家的部屬,你要他們去對付白素娟,他們當然不肯干了,白素娟現在是名正言順的紅燈會魁首,是當今義師的主力領袖人物,連我義父都對她敬重萬分,所以我也不敢去惹她。」

  陶靜靜憤極無語,於成志卻笑笑又道:「你別急,等這些老的一死,局面就會改觀了,那時候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任你大權在握了。」

  「那要等多久?」

  「不會太久的,你別心急,只要我們好好合作,不出三年,准保你成為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

  陶靜靜冷冷地道:「於成志,一百萬兩銀子,你已經支走了五十萬兩。」

  「那是支付的定金,事先付一半,事成後付一半,這是規矩,我可沒多貪一文。」

  沙老五逮到了機會,連忙道:「原來陶姑娘出的是一百萬兩去買動黑山神和宋鐘的,不過他們兩個卻只承認八十萬兩,有二十萬兩大概是作介紹費了。」

  於成志厲聲道:「胡說!殺手的酬金是最高的秘密,他們怎麼會說出來。」

  沙老五笑著道:「宋鐘在臨死前吐露的,殺羅奇六十萬,殺白素娟二十萬,他們不但招出了酬金的數目,連委託的事主都咬了出來,要不然白姑娘怎麼會一腳就找上了太行山,這兩項秘密是我們羅老大用一項秘密交換出來的。」

  陶靜靜不由自主地道:「他們兩家家小的下落,羅老大答應不追究他們的家人……」

  於成志忙道:「胡說!殺手的家人更是絕對的秘密,連我這個經手人都不知道,羅奇怎麼會知道?」

  沙老五一笑道:「但我們羅老大還真有本事,他確實知道那兩名殺手家人的下落,所以宋鐘才不顧職業道德,把一切都和盤托出了。」

  「他們的家人在那裡?」

  沙老五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道:「濁世神龍,你這一個問題問得比泥鰍還蠢,別說沙老子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絕無可能告訴你的。」

  於成志臉上發青道:「姓沙的,你會說的,等我慢慢地消磨你的時候,你會將所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的……」

  「小子,沙老五等著你呢。我也知道,揭穿你浮報了二十萬兩的花帳,你小子腦羞成怒,一定不會有好臉色的,不過沙老子也不信你真能咬了我的鳥去,陶姑娘,我可真替你可憐,你怎麼老是找不到一個好對象呢?像這個繡花枕頭,他只是看中你的錢,何嘗有一點真心。」

  於成志只盯了他一眼道:「姓沙的,你會死得很難過。」

  倒是陶靜靜滿不在乎地笑笑道:「沙老哥,你不必為我擔心,我對自己嫁了怎樣的人十分清楚,於成志對我有幾分真心,我也明白得很,我們是互相利用。他要我的錢,我要他的勢力……」

  「可是你的錢已經花了不少,他的勢力卻一點都沒有受你所用。」

  陶靜靜側目看了於成志一眼道:「於成志,你聽見他的話了嗎?你怎麼說?」

  於成志道:「連我本人都聽你的指揮了,你還要我怎麼說?我現在只是少主,潛龍莊還由不得我作主。」

  陶靜靜冷笑道:「我知道你有多少斤兩,所以我也不會對你多作要求。眼前這兩個人,你替我宰了他們總行吧?要是連這件事都辦不好,你就別再指望從我這兒拿到一兩銀子了。」

  於成志俊美的臉上罩滿了殺氣,那是充滿了憤怒與屈辱的交雜反應,倒是沙老五笑嘻嘻地道:「小子,你大概到這個時候,才看清自己在陶靜靜心裡的地位吧,以前你大概還以為是你那張漂亮臉蛋迷住了她呢!殊不知道我們陶姑娘最瞧不起的就是小白瞼,在她太行山後寨中,倒洗臉水的,打洗腳水的,全是漂亮的小伙子,一抓就是一大把,漂亮英俊對我們陶姑娘而言,不值一個銅子兒。」

  陶靜靜微笑道:「沙老哥,我養小白臉,他在外面養粉頭兒,這種事我們雙方全知道,我們的婚姻也只是關起門來,自己哄自己玩家家酒已,別看他的手下在這兒叫我少夫人,在潛龍莊,見了龍千里,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更不敢承認我們的關係。」

  於成志聽得實在無法忍受了,剛要開口,陶靜靜立刻截住他的話道:「於成志,難道我說錯了?你只要敢把我帶到潛龍莊,告訴龍千里,說我是你新娶的妻子,我立刻就把手上的一切交給你!」

  於成志道:「靜靜,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沙老五乘陶靜靜沒開口以前就搶著道:「陶姑娘,假如你需要的只是這個,怕你可就輸定了,這小於沒什麼不敢的,他跟龍老頭兒早就貌合神離了,目前只是認為那個少主身份還有可利用之處,才勉強維持著,如果你肯把一切交給他,他拚著跟龍老頭子脫離關係也會幹的……」

  於成志忍無可忍,擰劍急刺,怒聲喝道:「饒舌的匹夫,拿命來吧!」

  劍勢十分凌厲,沙老五連忙用手中的軍刀架開了,於成志接著第二招的攻勢又來到了。

  他的劍發如雷霆,招招不離要害,輕快而迅速,而且腕力很強,沙老五連招架了十七八刀後,已是手酸臂麻,情急地叫著:「老郝,你快幫忙擋一陣,讓我喘口氣,這小於棘手得很,我老沙招呼不了。」

  郝方早就想上前了,可是另外兩個大漢也一直手拿著刀柄,眼睜睜地盯死他,只要他一有行動,那兩個漢子無疑會攔住他的。因此他只有急叫道:「不行,老沙,這兩個傢伙是潛龍莊下八部天龍的龍六和龍七,他們都是黃河水道上的一流高手。我一動,引發他們兩打一,情形更糟。」

  於成志得意地大笑道:「老小子,你對潛龍莊的規矩倒是很熟,潛龍莊人對敵,嚴禁群毆,只要是一對一,我們絕不准己方任何人出手相助,但只要對方不守規定,形成兩打一的局面,我們就不拘入場援手的人數了,只要你們這兩個人一聯手,我這兩個助手也加入進來,就有你們好看的了。」

  沙老五喘著氣道:「老郝,不管了。你不加入進來,我立刻就要完蛋了,你加入進來,展開我們雙方兩儀陣法,還可以支持個五六十招,或許老大就趕得上來救援了。」

  陶靜靜忙問道:「今天羅奇會來?」

  沙老五的肩頭已經挨了一劍,鮮血直流,喘著氣道:「他要我們先來找你談談,如果我們久留不出,他知道我們出了意外,一定會來救援的。」

  「找我談談?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他要我們來勸勸姑娘,別再浪費銀子去雇殺手了,黑山神和宋鐘已經是殺手圈子裡的頂尖人物,連他們都無法成功,以後也不會有殺手敢再接生意了。不過我們老大的耐性是有限的,這是最後一次的放過你了。在太行山寨中,你從後園的枯井秘道逃走時,他可以攔下你的,但他念在故舊之倩,但也希望你能夠識好歹……」

  陶靜靜憤然地跳腳吼道:「我才不領他的情呢!這一輩子我跟他作對定了,他有種就殺了我,否則我永遠跟他沒完沒了,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放過他……」

  才說到這兒,沙老五哎喲一聲,中劍倒地,劍刺中在胸前,沙老五撫著創口,滾地直哼

  郝方再也忍不住,擺刀直進,於成志又揮劍跟他戰成一堆,同時道:「來個人補他一刀,免得他叫得煩人。」

  龍七答應一聲,抽出了大刀向前,郝方大叫道:「你們敢?對一個失去抵抗力的人,你們也敢下毒手?不怕我到潛龍莊去告你們嗎?」

  於成志哈哈大笑道:「不怕!因為你沒有命去告狀了,你活不過今天。」

  郝方也冷笑道:「老子就不信。」

  因他的刀勢很沉穩,只採守勢,一任於成志如何搶攻,他都是守得穩穩的。

  於成志心頭發火,而且還擔心羅奇真的及時趕到救援,因此朝龍六和龍七道:「快去把他解決了,上來幫我。」

  龍六道:「少主,聯手對敵,莊規不容的。」

  於成志怒喝道:「去他的莊規,你們就是受不了莊規的約束才跟我的,我們快點解決了這兩個傢伙,好從容對付羅奇,想想你們每月三千兩的額外津貼,就會忘記莊規了,宰了羅奇。你們還有十萬兩的賞金呢。」

  這巨額的賞金使得龍七和龍六精神一振,龍六執刀步向郝方,準備加入戰鬥,龍七則走向地上不住翻動呻吟的沙老五,舉起了大砍刀,一刀劈落下去。

  啊的一聲慘叫,但倒下去的則是要殺人的龍七。他在舉刀劈落的同時,地上的沙老五突然翻身揚手,兩枝小鐵箭飛射而出,射中了龍七的雙目,奪眶而入。

  沙老五則跳了起來,拾起地上的刀,揮了一下後,步向龍六道:「朋友,沙老爺只不過是皮肉之傷,還沒到要命的程度,於成志那小冤蛋兒經驗太差了,劍中要害固然不錯,但不夠深度還是要不了命的……」

  於成志愕然地道:「胡說!我那一劍至少刺進有半尺,那還不足以致命嗎?」

  沙老五笑道:「那只是你的劍刺出了半尺,卻不是我的身體受劍半尺,我出劍的同時,將身體後仰,拉開相互的距離,你的劍刺進去大概是一寸左右吧,那可要不了命的,因為我中劍之後,立刻倒下地上大喊大叫,讓你真以為得手了,其實陶靜靜該提醒一下我沙老爺的為人的。」

  陶靜靜忍不住道:「你為人如何,難道你是殺不死的?」

  「那倒不是,但我們在一起時,我老五也受過幾次傷,我都咬牙忍住了,幾次這樣大喊大叫過?變化多端,就一定有詐。你看老郝,他就毫不驚慌,因為他知道我挨的那一劍死不了,而是在引人上前送死。」

  於成志忍不住瞪了陶靜靜一眼,陶靜靜立刻怒道:「你瞪什麼?姑奶奶以前跟他相處過一段時日,只是同行出塞而已,一天連話都談不上幾句,我怎麼知道這傢伙如此狡猾,會裝腔作勢。」

  於成志道:「他的外號叫沙漠鼠,沙漠中的老鼠最是狡猾凶狠不過,你應該防備他的。」

  陶靜靜乾脆罵開了:「放你媽的屁!你難道不知道他叫沙漠鼠。你為什麼不防備?虧你還自吹為中原第一劍手,連出手的分寸都抓不穩,一劍中敵多深,能否致敵死命都不知道,還好意思怪我不提醒你……」

  於成志情急地道:「我又沒怪你。」

  「那你瞪著我幹嘛?告訴你,姓于的,你代雇殺手,浮報酬金的事我可以不放在心上,因為我知道你絕不會老老實實地報價,也一定會從中謀取利益的。」

  於成志有點不太好意思地道:「靜靜,我要錢,可不是拿去揮霍,我要在門戶中建立起我的勢力,就一定要有一批向著我的人,要這批人的支持,我必須要負擔龐大的支出,每個月都差不多要十萬兩銀子……」

  陶靜靜冷笑道:「你每個月從我這兒拿去的可不止是十萬兩銀子,那等於是我在替你養班底了。」

  於成志道:「靜靜,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怎麼還分你我呢,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陶靜靜呵了一聲道:「是嗎?也包括了你在各地養的十個粉頭兒在內,我調查得很清楚,你一共有十個情婦,每處每月要五百兩的開銷,合計起來是五千兩,這些娘兒們也要我來養活?」

  於成志怔了一怔後連忙道:「沒有,我在各地都還有些生意,她們都是由生意上支付的。靜靜,若是我拿你的錢去養活別的女人,我就不是人了。」

  「你的生意?你的生意每一項都在虧本,沒一項是賺錢的,你以為我不知道……」

  「咳!靜靜,你不懂。」

  「我怎麼不懂?每個月我都要轉帳好幾萬兩銀子到你的生意上去彌補虧空,你的生意上養著太多的閒人,光拿錢不幹活兒,還會有盈餘?」

  於成志又歎了一口氣道:「我要津貼支持者,他們都在我的生意上掛名,才能名正言順地領取津貼,這樣才能避過我義父的耳目。生意是賺錢的,而且賺得不少,只不過我的負擔太大了……」

  「光是養女人,你就要每個月花費五千兩銀子,負擔當然是不小。」

  「靜靜,眼光放遠些,我養著那些女人不是為了個人的享樂。說句老實話,憑我於公子這份人才,只有讓女人倒貼的份,那裡還用得著我花錢去養女人,你既然調查清楚了,就該知道我養的那些女人,最年輕的都在三十以上了,我又不是有毛病,特別喜歡老女人……」

  陶靜靜忽然笑了起來道:「就是這一點我想不透,你於公子的胃口特別,養了一大批的老奶奶……」

  於成志耐著性子道:「靜靜,別胡鬧行不行,我的那些女人,實際上都是我的耳目,替我搜集消息的。」

  陶靜靜道:「我不信!」

  於成志冷笑一聲:「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那就表示你在騙我。」

  「我會用時間來證明一切。」

  「好吧!我相信你。不過,你要取得我的信任,必須先做好一件事。」

  「什麼事?」

  陶靜靜掠了沙老五和郝方一眼,道:「馬上把他們兩個殺了。」

  於成志冷冷笑道:

  「要殺他們兩個混帳東西,等於捏死一對蒼蠅,即使你不交代,我也絕不可能讓他們活著回去,何況我比你更恨他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9:04

第十五章


  「你為什麼比我更恨他們?」

  「今晚是咱們的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偏偏卻被這兩個混蛋耽誤了好事。」

  「去你的!誰跟你春宵一刻值千金?」

  「洞房花燭,本來就是如此嘛!」

  「少囉嗦,要殺現在就殺,別盡說廢話。」

  這時的沙老五和郝方,雖表面上裝做得很鎮定,但內心卻難免有些恐慌。因他們只有兩人前來,而且已受了傷。反觀對方,卻是人多勢眾,尤其他們已察覺到,四周似乎早有埋伏,只要一發動,自己必定凶多吉少。

  不過他們都是干了大半輩子刀頭舔血生涯的硬漢,生死二字,在他們來說,已經算不了什麼。

  於成志這次決定自己親自出馬,為了贏得陶靜靜的芳心和信賴,他必須好好表現一下。

  當他正要揮劍撲出的剎那,忽見一名黑衣漢子慌慌張張奔至天井,望著他施了一禮,低聲道:「稟少莊主,老莊主駕到!」

  於成志頓時臉上變了顏色,連連回頭道:「靜靜,快回到房裡躲一躲!」

  陶靜靜卻顯得不大情願,哼了聲道:「我早就料到你是偷偷摸摸和我成婚的,現在既然老爺子來了,我非見他不可。」

  於成志猛一跺腳,道:

  「不成!你若見了我義父,事情就糟了。」

  「遲早要見的,我現在見他,正好可以把問題馬上解決。」

  「不成!絕對不成。靜靜,要為大局著想,若現在見他,咱們一切全完了。」

  「可是我若不見他,事情如何解決?」

  「船到橋頭自然直,他老人家最疼我,不然怎會把我認做義子?」

  「既然如此,我就更該見他。」

  「你聽我說,唯有這件事,是我瞞著他幹的,若現在讓他知道,他必定很生氣。」

  「若照你的意思,我該什麼時候見他呢?」

  「事情必須慢慢來,當生米已成熟飯後,我再找機會向他解釋,最後的結果一定是皆大歡喜。」

  「好吧!姑奶奶就暫時聽你的。」

  陶靜靜說完話,立即退回房中。

  就在這時,四名雄壯威武的勁裝劍手,已殺氣騰騰的由大門外進入天井。

  這四人分別是潛龍莊主天馬行空龍千里,手下八部天龍之四的龍一、龍二、龍三和龍四。

  接著,一名年在六旬開外身著黃袍的老者,威風凜凜的緩步走了進來。

  毫無疑問,這位黃袍老者就是潛龍莊主天馬行空龍千里了。

  龍千里威鎮八方,果然相貌不俗,雖然已上了年紀,卻依然紅光滿面。尤其兩道炯炯目光,有如冷電一般,足可穿人肺腑,只要和他對上一眼,便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此刻,於成志已完全失去驕狂之態,急急躬身施了一禮道:

  「孩兒參見義父!」

  龍千里面無表情,揮揮手道:「免了!」

  接著四下掠了一眼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於成志依然神態恭謹的道:「這兩個傢伙無緣無故來搗亂,孩兒正要把他們拿下,不想義父來了。」

  「地上還有血跡,可見剛才必有打鬥,你的手下是否有受傷的?」

  「稟義父!老八不小心被那姓沙的戳中雙目,正在後面包紮,不過姓沙的也被孩兒刺中一劍。」

  龍千里兩太陽穴抽動了幾下:

  「那小子雖然受了傷,但看樣子傷勢並不重,龍八被戳中雙日,卻無疑已成廢人,你們這麼多的人,居然吃了他們的虧。若這事傳揚出去,豈不丟盡咱們潛龍莊的臉,簡直豈有此理!」

  於成志紅著臉頓了一頓,道:「孩兒正要下場擺平他們,不想你老人家就到了,孩兒有信心絕不會讓他們逃脫。」

  龍千里又望了沙老五和郝方一眼:「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義父必定聽說過,有個人稱邊城浪子的羅奇吧?」

  龍千里點點頭道:「那小子在塞外名頭不小,而且和朝中權貴也扯上了關係,為父當然聽說過。」

  「這兩人就是那小子的手下,也是那小子的死黨。受傷的叫沙老五,另一個叫胡狼郝方。」

  「果然來頭不小,他們怎會找到這裡來和你作對?」

  「孩兒也不清楚是什麼原因?」

  「好!現在就由你把他們拿下。不過要活的,待會兒為父要親自審問。」

  於成志立即掄劍向沙老五逼去。

  他因沙老五已受了傷,把他制住自然容易。

  沙老五雖然負傷,卻依然能拚力反擊,直和於成志對拆了七、八招,才漸漸露出敗象。

  一旁的郝方,眼見沙老五即將招架不住,也顧不得什麼江湖規矩,不得不加入戰團,雙戰於成志。

  這一來,於成志反而頓形手忙腳亂起來。

  龍千里一見情勢不妙,立即下令手下四龍上前助陣。

  四龍連手,威勢何等不凡,片刻工夫,沙老五和郝方便已雙雙被擒。

  龍千里下令手下人暫時把兩人點了穴道,押進一間空屋,然後緩步進入客廳。

  於成志只得也跟進客廳。

  龍一、龍二、龍三、龍四在把沙、郝二人押進空屋後,也進入客廳,隨侍在龍千里身側

  龍千里掃了四龍一眼,道:「你們暫時退到外面去,老夫要和少爺單獨講幾句話。」

  四龍應聲而退。

  此刻,於成志內心早就忐忑不安。

  當然,他是為了和陶靜靜私自成婚的事。

  龍千里在太師椅上坐了甚久,才慢條斯理的問道:「志兒,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於成志弄不清龍千里問這話的用意,頓了一下寧道:「孩兒當然知道這裡是魯翰林的公館。」

  「你既然知道這裡是魯家公館,為什麼不在莊上,卻要到這裡來?」

  「魯翰林生前和義父是好友,臨終時曾囑托義父要多多照顧他的家小。現在魯家只剩下一位小姐和幾名老弱僕婦。孩兒前來,正是在照顧她們。」

  「這不是理由,你是潛龍莊的少莊主,要照顧的是咱們自己的莊院。至於這裡,我已經有派人前來,還用不著你。」

  於成志聽義父的語氣,似乎尚未察覺自己私自成親的事,雖然稍稍放心,卻又怕今晚的好事成空。

  對於陶靜靜的性情,他心裡有數,若洞房花燭之夜讓她獨守空幃,自己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看來今晚只有碰運氣了。

  只聽龍千里道:「志兒,你可知道我的來意嗎?」

  於成志搖頭道:「孩兒不知!」

  「我是來找你馬上回莊的。」

  於成志如聞晴天霹靂,呆了呆道:

  「有什麼要緊的事,要孩兒回莊?」

  「你義母找你。」

  「義母為什麼在夜間忽然找我?」

  「你回去見了她自然明白。」

  「義母找孩兒,隨便派個人來通知一聲就成,怎敢勞動義父親自前來?」

  「如果派別人來,你肯回去嗎?我是沒辦法,所以非親自前來不可。」

  於成志心頭大急,囁嚅著道:「稟義父,孩兒是否可以明天再回去?」

  龍千里顯出怒容道:「什麼?連我親自前來你也不肯回去?」

  於成志打了個哆嗦道:「莊上並未發生事故,義母也並非身染重病,孩兒天亮後再回去,又有什麼不可?」

  龍千里喝道:「大膽畜生!難道連我親自前來也叫不動你?」

  到了這種地步,於成志除了回莊,已是無路可走。呆在當場,根本不知再說什麼好。

  但他除了懊惱,卻並無怨恨,因為龍千里一向把他視為己出。老人家因無子嗣,把他認為義子,偌大的一座潛龍莊,將來他就是繼承人。若為這件事而義父子鬧翻,豈不自己反而做了無義之人?若龍千里一怒之下將他逐出潛龍莊,那就愈發得不償失了。

  龍千里再道:

  「現在馬上回去,把你帶來的人也一起帶回去!」

  「可是先前捉到羅奇的兩名手下以及老八的傷勢,必須馬上處理。」

  「剛才捉到的那兩個人,我還要親自問話。至於龍八,既然是跟你一起來的,你就該把他帶回去盡速療傷,莊上什麼藥物都有,留在這裡難道讓他等死不成?」

  「義父是否也要回莊?」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於成志不敢再說什麼,行了一禮,匆匆出了客廳。



  口口  口口  口口





  不管如何,於成志必須偷偷先和陶靜靜見上一面做個解釋。

  好在新房設在東跨院,和客廳隔著一個院落,不至被龍千里看見。

  進入新房,只見陶靜靜正一臉嬌嗔的坐在那裡。

  於成志為表示歉意,陪著笑臉道:「靜靜,娘子,勞你一個人久等了,實在抱歉!」

  陶靜靜沒好氣的道:「你現在來,是準備和我上床嗎?」

  「不!我真不知道該向你說什麼好。」

  「有話就講,自己想講的話,為什麼還說不知道呢?」

  「唉!老爺子要我馬上回莊。」

  豈知陶靜靜不但不驚,反而一喜道:「原來老爺子已經同意咱們的婚事了?」

  於成志苦笑著搖頭:「靜靜,這件事要慢慢來,我怎敢現在就告訴他?」

  「那麼他為什麼要咱們回莊?」

  「他是要我一個人回莊。」

  「你一個人回莊?我怎麼辦?」

  「靜靜,咱們的好事,只有向後延一天了。如果來得及,今晚我也許會趕回來。」

  「老爺子究竟什麼事要你回去?」

  「是義母有要緊的事找我,老爺子怕別人叫不動我,所以才自己親自前來。」

  「他現在走了沒有?」

  「還在客廳裡。」

  「為什麼不走?」

  「他要親自審問沙老五和郝方。」

  「原來他們已經被擒?」

  「有老爺子親自前來,他們根本跑不掉。靜靜,你不妨自己先睡下吧!老爺子問過口供後,必定馬上就會走的。」

  「好吧!誰讓我的命苦,連洞房花燭之夜都要獨守空幃。」

  於成志自覺過意不去,臨走時還特別在陶靜靜面頰上親了一下。



  口口  口口  口口





  龍千里果然命手下四龍,把沙老五和郝方押到客廳來。

  他對羅奇早已聞名,有關羅奇在塞外的作為,也知道不少,只是並未見過而已。

  龍千里先點了兩人的麻穴,再把暈穴解開,如此一來,沙老五和郝方頭腦雖然清醒過來,但人卻動彈不得。

  本來,龍千里原以為可以從兩人口中,完全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豈知卻是「瞎子點燈白費蠟」,縱然他軟硬兼施,沙老五和郝方就是不肯透露半點口風。

  在這種情形下,龍千里也就懶得白耗時間,隨即命人再把兩人押回空屋,然後命令龍一道:「去把魯姑娘請來,要她一個人來即可,你們都下去休息吧!」

  大約盞茶工夫之後,一名面貌端莊秀麗、身材婀娜、風姿綽約的妙齡少女,蓮步姍姍的進入客廳,望著龍千里襝衽一禮道:

  「侄女拜見龍伯伯!」

  這名少女,正是魯翰林的千金魯月英,年方十九,自數年前父母雙雙過世後,便成了魯府的主人,也接掌了父母留下的萬貫家財。

  但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從未在外拋頭露面過,如何能擔負起這大責任。所幸龍千里是他父親生前的莫逆之交,潛龍莊又近在咫尺,常常自己或派人前來照應。因之,魯月英對這位長輩一直十分感激。

  當下,龍千里指指對面椅子道:「姑娘請坐!」

  魯月英落了座,低下頭問道:

  「龍伯伯深夜前來,莫非有什麼重要事情?」

  龍千里喝了口茶道:

  「先前天井裡的打鬥聲音,賢侄女必定已經聽到了?」

  魯月英點點頭道:「侄女住在後院,聽是聽到了,但並未出來察看。」

  「全怨成志那畜生!不在潛龍莊,卻把歹人引到府上來打鬥,惹得賢侄女受驚,老夫真有些過意不去。」

  「龍伯伯放心,侄女相信於大哥絕不會吃虧的,這種事經常有,侄女習慣了,也就不再害怕了。」

  龍千里沉默了半響,忽然鄭重其事的低下聲音道:「賢侄女,老夫要向你問一件事,你必須說實話!」

  魯月英莊容道:「龍伯伯有事只管問,侄女怎敢欺瞞您老人家。」

  「好!那麼老夫就問了,聽說成志今晚在這裡和一個女人私自成婚,到底有這件事沒有?」

  魯月英楞了一下,頓了頓道:「您老人家為什麼要問起這件事來?」

  她的反問,等於已承認了有這件事。

  龍千里淡然一笑道:「既然有這件事就好,老夫想問的也只是這件事。」

  魯月英反而有些過意不去,脹紅著臉道:「並非侄女不主動向龍伯伯稟報,而是……」

  龍千里又笑了笑道:

  「是成志交代過你,要為他守密,對嗎?」

  「於大哥確實曾再三交代過侄女,這件事不能讓您老人家知道。」

  「你就聽他的話?」

  「他再三的鄭重交代,侄女怎敢不聽。」

  龍千里一歎道:

  「本來賢侄女和他才是最相稱的一對,他對賢侄女也一直存有愛慕之心,偏偏賢侄女已和別人早有婚約。」

  魯月英再度紅著臉低下頭,半響才道:「將來侄女的終身大事,一切由龍伯伯作主。」

  「如果由得了老夫作主,老夫當然希望你能和成志成為一對。可惜你已有婚約,而且是當年令尊決定的。不過還有變通辦法,只是必須先徵得你的同意。」

  「侄女想知道龍伯伯所說的變通辦法是什麼?」

  「由你出面和對方解除婚約,問題馬上就可迎刃而解。」

  魯月英頭垂得更低,不知再說什麼才好。

  龍千里凝望著魯月英的反應,繼續道:「賢侄女,你該明白對方是官宦人家,把你娶過門以後,根本不可能再顧到這邊,留下府上這偌大家產,又由誰來看管呢?即使令尊令堂在九泉之下,也必定無法瞑目。」

  「可是……」

  「可是你若能嫁給成志,那就不同了。他可以兩面照顧,如果你婚後仍想住在自己家裡,老夫也完全同意,所以老夫希望你仔細考慮。」

  魯月英長口吁了一口氣,道:

  「龍伯伯,您老人家說得固然有理,但婚事是先父在世時決定的,侄女根本沒理由和對方解除婚約,而且……」

  「而且什麼?」

  「對方久無消息,侄女縱然有這種打算,也無從談起。」

  「那就交給老夫去辦如何?」

  「這事最好從長計議。」

  龍千里似是也不便勉強,略一沉吟道:

  「好吧!反正你還年輕,要辦也不必急在一時。現在告訴我,成志把那個女人藏在什麼地方?」

  魯月英猶豫了一下才道:

  「就在東跨院的正房裡,龍伯伯,侄女因為受了於大哥的交代,您老人家最好別去驚動她。」

  「你見過那女人沒有?」

  「侄女沒見過。」

  「你放心!老夫只是去看看她,絕不為難她,現在就由你帶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9:25

  魯月英無奈,只好起身在前引路。

  來到東跨院,新房中燈火早熄。

  龍千里道:

  「老夫若逕自闖進去,未免唐突了些,就由賢侄女代老夫叫門。」

  到了這種關頭,魯月英已是什麼都顧不得,立即上前敲門。

  室內很快便傳出陶靜靜的聲音,問道:

  「什麼人敲門?」

  魯月英頓了頓道:「姑娘請打開門,有人來看你了。」

  「是什麼人來看我?」

  「打開門就知道了。」

  陶靜靜曾是帶領過好幾萬人的大頭領,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立即點上燈,然後打開門。

  她並不認識魯月英,但一眼發現站在魯月英身後的龍千里,心裡卻有了數。由於她已知龍千里來到這裡,自然也就料到這人必是龍千里。

  龍千里交代魯月英道:

  「你可以回去了。」

  魯月英轉身而去。

  陶靜靜雖已料定對方身份,卻故意問道:「深更半夜,老人家為什麼闖到一個年輕女人房間來?」

  龍千里並未跨進門檻,手拂長髯道:「如果姑娘不方便讓老夫進入房間,咱們就在門外談談也可以。」

  陶靜靜倒是大方得很,連忙閃身一側道:

  「既然有話相談,老人家請進!」

  房間已經點上了燈,龍千里跨進門去,逕自在椅上坐下,掃掠了一眼道:「魯公館是老夫常來常住之處,好像從來沒見過姑娘?」

  陶靜靜眨著眼笑口道:

  「我是魯府的客人,老人家當然不會認識。」

  「可惜姑娘不是魯府的客人,如果說是潛龍莊於少莊主的客人,也只能算對了一半。」

  「老人家認為我是什麼人呢?」

  「姑娘用不著不肯承認,其實你是誰,老夫早知道得一清二楚。」

  陶靜靜又笑了笑道:

  「老人家既然知道,何不講出來?」

  龍千里呵呵笑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掌管七大寨威名顯赫的太行山大頭領,應該就是姑娘了?」

  陶靜靜毫不吃驚,也望著龍千里道:「老爺子,如果本姑娘所料不差,潛龍莊老莊主天馬行空龍千里也該是你老人家了?」

  龍千里愈發暢笑道:「想不到陶大頭領竟有這等眼力,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老夫實在佩服。」

  陶靜靜倒了一杯茶,雙手放到茶几上道:「老爺子用不著客氣,你深夜前來,必定有事,就請開門見山的講吧!」

  龍千里整了整臉色道:「姑娘請答覆老夫一句話,你為什麼要嫁給老夫的義子於成志?」

  陶靜靜不動聲色道:

  「老爺子是不同意?」

  「姑娘最好先答覆我的話,不應反問老夫。」

  「其實我早就明白老爺子不同意這門婚事,否則於少莊主何至於瞞著您老人家?」

  「姑娘還是沒答覆老夫的問話。」

  「若問為什麼,理由很簡單,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想嫁給於少莊主有什麼不對?」

  「可是這事總該先讓老夫知道。」

  「那只能怨於少莊主事先沒告訴老爺子,錯不在我。」

  「姑娘說得固然有理,但老夫卻有一事不明。」

  「老爺子請講!」

  「堂口太行山義軍大頭領,手下統領弟兄數萬之眾,身份何等尊榮,為什麼憑著一番大事業不幹,卻忽然想到嫁人?」

  這幾句話,正說到陶靜靜的癢處。

  她歎了口氣道:

  「難道老爺子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混不下去了麼?」

  龍千里微微一笑道:

  「姑娘有什麼混不下去的?」

  「羅奇和紅燈會魁首白素娟前幾天已經挑了我的太行山總寨,七寨寨主也大部份背叛了我,我現在已無容身之地。和少莊主成婚的事,說來也是迫不得已,老爺子何必感到意外?」

  龍千里默然許久,忽然搖了搖頭,嘿嘿笑了幾聲道:

  「陶大頭領,咱們從前從未謀面,但在傳聞中,你卻絕不是這樣懦弱的人。事實上你本來也很了不起,一個年紀青青的女子,能號令數萬名的反清復明義師,早已稱得上是位巾幗英雄,女中丈夫了,想不到……」

  陶靜靜接口道:「老爺子想不到什麼?」

  「想不到你竟如此經不起打擊。」

  「我剛才說過,羅奇和白素娟已經挑了我的太行山總寨,我若不單身逃命,勢必落入虎口。」

  龍千里仰面打了個哈哈道:「這簡直是天下笑話!」

  陶靜靜一楞道:「老爺子有什麼可笑的?」

  「據老夫所知,羅奇和白素娟帶來的手下,總共不過二、三十人,而你卻擁有義師數萬之眾,二、三十人居然能打垮你的數萬之眾,豈非天下大笑話?」

  「可是我的手下都背叛了我。」

  「那只是少數幾人而已,而你所看到的也只是那少數幾個。如果老夫所料不差,貴部絕大多數弟兄,必定仍然擁戴你,可惜他們現在已群龍無首,變成了烏合之眾。」

  陶靜靜很快便心有所動,沉吟了半晌道:

  「老爺子,真是這樣嗎?」

  龍千里再嘿嘿笑了幾聲道:「當然是這樣。有句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你這百足之蟲根本沒死。你辛辛苦苦創立了這麼一份基業,這樣白白拋棄,難道不覺得可惜?」

  陶靜靜愈來愈感心動,搭訕著問道:

  「莫非老爺子有意協助我重新恢復基業?」

  龍千里拂髯頷首道:

  「如果姑娘有用得著之處,老夫的確願盡棉薄。」

  陶靜靜大喜道:「那敢情好!其實晚輩早有這意思,只是因為和老爺子素昧生平,不便啟齒而已。」

  這是陶靜靜自逃出太行山總寨,第一次如此興奮過。潛龍莊在太原一帶,可說名震六方,天馬行空龍千里的威名,更是震懾整個武林,有他拔刀相助,等於成功了一半。

  但她還是不得不謹慎從事,默了一默道:

  「老爺子準備如何協助我恢復基業?」

  「不瞞姑娘,你的手下不少頭領,昔日都曾在老夫手下做過事,老夫只要登高一呼,必可得到他們的熱烈響應。不過這事卻不能操之過急,等水到渠成之後,老夫就可保你安然回到太行山總寨,重新坐上大頭領寶座。」

  「老爺子預定要多久時間才能事成?」

  「這問題老夫無法馬上答覆你,必須看進展情形的快慢才能決定。」

  「那麼我現在?……」

  「你單人住在這裡,可能不太安全,老夫決定暫時讓你住在潛龍莊。並非老夫自誇,潛龍莊自創立至今,還沒那個大膽的敢闖入鬧事的。」

  「我信得過老爺子,只是目前這件事,老爺子打算怎麼辦?」

  「姑娘指的是那件事?」

  「我和於少莊主的婚事。」

  龍千里哈哈大笑道:

  「姑娘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老爺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夫今晚前來,最初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你和他的婚事。」

  「為什麼?」

  「姑娘也不想想,你若做了潛龍莊的少奶奶,又如何能再回到太行山重整基業?」

  「這件事和那件事有關係嗎?」

  「關係可大了。」

  「老爺子說說看!」

  「你的昔日部眾,擁戴的是你,一旦你做了成志的媳婦,他們就沒理由再擁戴你。成志雖然也很能幹,但他卻絕對負不起這大責任,而且連老夫也無法再幫助你。」

  「老爺子為什麼不能再幫助我?」

  「世上那有公公幫著兒媳婦打天下的道理?」

  「那就兒媳婦幫公公打天下如何?」

  「姑娘這話?……」

  「我情願擁戴老爺子做太行山義軍大頭領!」

  誰知龍千里卻整了整臉色道:

  「這是什麼話?你以為老夫幫你恢復基業,是為一己之私不成?姑娘這種想法,未免大大有辱老夫的人格了!」

  陶靜靜連忙陪著歉意道:

  「算我口不擇言,說出了方纔那句冒失話。只是我若住在府上,和於少莊主近在咫尺,他絕不會不來糾纏我。」

  「你必須為大局著想,拋卻兒女私情。他若糾纏你,盡可嚴詞拒絕,不必留絲毫情面。另一方面,老夫也會主動告誡他,嚴禁他和你來往。」

  此刻,陶靜靜對龍千里真有說不出的感激。其實她對於成志根本不曾建立過真正感情,答應下嫁他,只是藉此避難而已。她此刻雖在落難之中,卻依然雄心萬丈,時刻不忘東山再起,否則她又如何能把龍千里引為知心知己。

  龍千里站起身道:

  「姑娘就收拾收拾,隨老夫到潛龍莊去吧!」

  陶靜靜只帶了一個隨身包裹,根本沒什麼可收拾的,起身提起包裹道:「老爺子捉來的那兩個人,準備如何處置?」

  「一起押回潛龍莊去。」

  「這樣只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

  「若把他們押回潛龍莊,羅奇和白素娟必定會找到潛龍莊去,到那時老爺子豈不有麻煩?」

  龍千里嘿嘿笑道:「姑娘又錯了!」

  陶靜靜不但不惱,反而陪著笑道:「莫非老爺於是想?……」

  「算你猜對了!你現在最大的敵人便是羅奇和白素娟,若他們膽敢找到潛龍莊去,老夫正好可以名正言順的除去他們,等於替你消除心腹大患。到那時你想重新恢復舊業,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口口  口口  口口





  時已深夜,在太原城內的「陽曲客棧」一間客房裡,正有三個人在燈下一邊飲茶、一邊議事。

  他們神色間都顯得有些焦慮不安。

  這三人正是白素娟、牛本初和羅奇。

  自從派出沙老五和郝方到魯翰林公館探聽虛實後,三人一直在著急的等待消息。

  原來他們已知陶靜靜藏匿在魯翰林公館,派沙老五和郝方去,不外是要把陶靜靜生擒活捉回來。

  以他們原先的預料,陶靜靜縱然手下還有少數人隨護,憑沙老五和郝方的江湖經驗和身手,想捉她回來仍有十足的把握。

  豈知一直等到三更,竟是毫無消息。

  牛本初早就開始不安,搭訕著道:「他們兩人是不是出了意外?」

  白素娟望了羅奇一眼,道:

  「應該不會吧!沙五叔和郝叔都是久經戰陣的老手,他們隨同羅大哥辦事,好像從來還沒發生過失誤。」

  牛本初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們終究只有兩個人,而陶姑娘手下據說仍帶了十幾個人,在寡不敵眾的情形下,發生意外又有什麼稀奇。另外,陶姑娘也不可能是從前的陶姑娘了。」

  「牛叔叔的意思?」

  「她能統領幾萬人三年之久,必有過人之處,即使在武功上,我想也必定大有進展。同時隨她行動的那些人,也必定都是了不起的高手。」

  白素娟似是不以為然,皺了皺眉道:「果真加此,她大可以和咱們硬拚一場,為什麼卻避不見面就逃走了呢?」

  牛本初道:

  「話不能這麼講,說不定她還另有什麼企圖。」

  白素娟不願和牛本初論辯,吁了口氣道:「如果真是如此,咱們就該和羅大哥一起去。」

  「我本來就有這意思,偏偏他們兩位卻自告奮勇要自己去,而且表現得很有把握的樣子。」

  白素娟轉過頭來道:「羅大哥,若他們再不回來,那就一定是出事了,你打算怎麼辦?」

  羅奇表現得很鎮定,道:「我看兩位還是盡早回房休息吧!事情不妨由我一個人處置。」

  「羅大哥準備怎樣處置?」

  「我想老沙和老郝即使出了事,也不致有太大危險,至少靜靜還不至於要他們的命,天亮後我將親自到魯公館一趟。」

  「我跟羅大哥一起去。」

  「不必了!」

  「你一個人去,我和牛叔怎能放心?」

  「魯公館並非龍潭虎穴,我一個人去就足夠了,現在大家休息要緊。」



  口口  口口  口口





  魯翰林的公館,在太原府城東方大約五、六里處。

  山西境內多山,北有恆山、東有太行山、西有呂梁山、南有太岳山和中條山。但太原府一帶,卻是一片狹長的平原,正因如此,才被選為一省的省會。

  雖然如此,魯公館仍是在一座小山丘下。

  羅奇雖不同意白素娟一起前來,但白素娟還是來了。不消說,白素娟除了不放心羅奇單獨行動外,還包含了愛情在內。

  魯公館門前很靜。

  這是可以想見的,一位歸隱凡間的翰林,而且夫婦均已作古,親友不再上門,自然也就門可羅雀了。

  但羅奇和白素娟卻不這麼想,因為他們已知陶靜靜藏匿在內,而且她至少還有十幾名心腹手下,在暗處必定警戒十分嚴密。

  剛好魯公館門外百餘步處有片樹林,在尚未穿過樹林前,羅奇就止住腳步道:「你最好藏身在樹林裡,由我一個人進去。」

  白素娟當然不同意:「我既然來了,就是要陪你一起進去,為什麼要把我留在外面?」

  「因為若咱們兩人一起在靜靜面前出現,反而會把事情弄糟。」

  「那有這種道理?」

  「道理很明顯,正因為咱們兩個走得太近,所以靜靜才既恨我,又恨你。」

  「其實她恨你也並非真恨。」

  「你好像在說笑話,恨就是恨,那裡還有真假之分?」

  「當然有!她是因為喜歡你,但卻得不到你對她的好感,所以才由愛轉恨,這種恨就不是真恨。」

  「那是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並沒錯,如果是真恨,她會永遠恨下去,外力根本無法改變。」

  「假恨呢?」

  「那就不同了,就以你和靜靜來說吧,如果你現在肯對她表示愛意,她就馬上會由恨轉愛,而且會愛得死去活來。」

  羅奇只是淡淡一笑道:

  「可惜像她那種女人,我不可能對她有好感。」

  白素娟帶點自我解嘲的語氣道:「她恨我又是為了什麼?」

  「你心裡明白,何必再問呢?」

  「不過我總是她的表姐,小時侯一起長大。而且我也曾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她就是恨我,照樣也不是真恨。」

  「不管真恨假恨,在孔雀河畔派人行刺你,那該不是假的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09:48

第十六章


  白素娟透著無奈的道:「好吧!就讓你一個人進去,我只做暗中接應。」

  羅奇剛走出兩步,白素娟卻又叫道:

  「別忙!」

  羅奇止步回身問道:「還有什麼事?」

  「不管如何,靜靜總是我的表妹,她可以不仁,我不能不義。如果和她見了面,縱然她翻臉無情,你也必須手下留情。」

  「你放心!我不會殺她的。」

  「我只希望你能把她生擒活捉回來就好。」

  「我一定聽你的。」

  羅奇說完話,穿過樹林,直向魯公館大門前走去。

  太陽已經出來了,大門居然還是關的。

  由於這是民宅,也不便太唐突,只好上前敲門。

  門開了,出來的是一名老僕。

  羅奇看得出,這老僕不可能是陶靜靜手下人改扮的。

  那老僕望了羅奇一眼道:「這位大爺是做什麼來的?」

  這一問,問得羅奇還真難以回答,魯府目前的主人只是一位千金小姐,總不能說是拜訪小姐來的吧!

  羅奇頓了頓才道:「聽說太行山有一夥義師借住在府上,在下和他們是朋友,特地來和他們見見面。」

  他把對方謊成義師,不外是要把關係拉近,使那老僕不致於生疑。

  那老僕錯愕了一下,道:

  「義師?什麼是義師?莫非是朝廷的軍隊?」

  「就是太行山那一夥人,這裡離太行山不遠,老人家一定聽說過吧?」

  「不遠也有幾百里,太行山有一夥人坐山為王倒是聽說過,但又怎會來到這裡呢?」

  「老人家,你要說實話!」

  「本來就是實話嘛!」

  「在下可否進入貴府看看?」

  那老僕立即在門中央攔住道:「大爺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當然知道府上是魯公館。」

  「那就對了,我們老爺和夫人已於數年前去世,魯家只剩下小姐一人,這位大爺怎可往裡面亂闖?」

  羅奇當真有些無言可對,皺了皺眉道:

  「我想見見府上小姐。」

  「小姐是千金閨閣之身,從不隨便見人。」

  「難道連親戚也不見?」

  「大爺是小姐的什麼親戚?」

  「在下是府上魯老爺的舊識,說起來也算是一門遠親。」

  那老僕見羅奇身上還懸著兵刃,心知攔阻不住,只得閃開兩步道:「大爺請到客廳待茶,我替你通知小姐去。」

  魯公館派頭不小,既有前院客廳又有內院客廳,那老僕自然要把羅奇引進前院客廳,沏了一聲茶奉上便入內通報。

  羅奇自進入大門,便留意眼前狀況,一切很平靜,根本看不出什麼異狀。

  在他預料,也許魯家小姐不可能出來相見,偏偏盞茶工夫之後,魯月英竟然真的來了。

  翰林之女,已稱得上是名門閨秀,羅奇是知禮之人,連忙離座相迎。

  魯月英坐下後,便開門見山的問道:「這位大哥不速而來,有什麼事就請直接說明吧!」

  既然對方表現得很爽快,羅奇也就不想轉彎抹角:

  「太行山有位叫陶靜靜的女首領,據說已於日前來到府上,在下想見見她,還望姑娘給予方便。」

  魯月英哦了一聲道:

  「這位大哥有什麼重要的事想見她?」

  羅奇心頭暗喜,聽對方的語氣,顯然已承認陶靜靜確在這裡。

  「不瞞姑娘,在下是陶首領的舊部,現有機密大事向她通報。」

  魯月英果然信以為真,但她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羅奇再道:

  「事關重要,在下必須馬上見到陶首領才成。」

  魯月英默了一默道:「那位姑娘確實在舍下住過,但昨晚已經走了。」

  「走了?走到那裡去?」

  「她要到那裡去,怎會告訴我呢?更何況我也不想知道那些事。」

  「她能住在府上,總是有原因吧?」

  「舍下空屋甚多,因先父的關係,在地方上也算有點小名氣,那位姑娘找到這裡來住下,根本不足為奇。」

  「姑娘同意嗎?」

  「她是位女強人,又帶著十幾個凶神惡煞般的手下,我不同意也沒辦法。」

  聽了魯月英這番話,羅奇除了暫時辭出,已沒有第二條路。魯府是良民住宅,自己沒理由強行搜索。

  於是,他站起身道:

  「抱歉!打擾了,在下告辭。」

  魯月英望了站在客廳門外的老僕一眼,道:

  「趙大叔代我送客!」

  剛走出客廳,羅奇立即便有所發現,只見天井中地面上留下多處斑斑血跡,憑羅奇的經驗,這些血跡顯然留下並不太久,雖然已經過清洗,痕跡依然清晰可見。

  他不由心頭猛震,莫非沙老五和郝方已經遭到不測?……

  就在那老僕送出門外之際,羅奇一把便將他揪住,面孔一板冷聲道:「老人家,別怪在下無禮,你要說實話!」

  那老僕頓時嚇得全身發抖,打著冷顫道:

  「大……大爺要我……說什麼?」

  「那伙太行山來的強人,是否仍藏匿在府上?」

  「沒……沒有……」

  「你還不說實話?」

  「我……我說的……就是實話……」

  「天井裡留下很多血跡,那些血跡是怎麼來的?」

  那老僕臉色大變:

  「那夥人確實來過,但昨晚已經都走了。」

  「走到那裡去了?」

  「昨晚潛龍莊的龍老爺子和於少莊主都來過,也許他們知道消息,大爺不妨去問問,但卻千萬別說是我告訴的。」

  「那些血跡是什麼人的?昨晚有兩位大爺來過,他們是否吃過虧?」

  「昨晚前院確實有過打鬥。」

  「你可在一旁看見,有沒有傷亡的?」

  「那種事我怎麼敢看,不過我聽說只有傷的並沒死。」

  「是什麼人和那兩位大爺發生了衝突?」

  「好像是於少莊主和他的手下人。」

  羅奇放開那老僕道:

  「老人家,方才實在對不起,你可以回去了。」

  那老僕急急關上大門。

  羅奇來到樹林,白素娟仍等在那裡。

  「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他們兩位呢?」

  羅奇神色很凝重,道:

  「想不到事情會變得這樣複雜,只怕很麻煩。」

  白素娟訝然問道:「到底怎樣了?」

  「想不到潛龍莊插上了手。」

  「潛龍莊?不是也在太原嗎?」

  「正因為潛龍莊也在附近,所以他們才容易插手。」

  「你說有什麼麻煩?」

  「江湖人不怕出事,但卻最忌惹事,偏偏潛龍莊是不好惹的。」

  「聽說潛龍莊天馬行空龍千里不但武功了得,在河東一帶,論武林勢力和江湖地位,足可領袖群倫,真是這樣嗎?」

  「你說的一點不錯,麻煩就在這裡。」

  「你和龍千里是否認識?」

  「這些年來,我只是在塞外活動,和龍千里不但不相識,更談不到其他交往,可說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信!」

  「你有什麼不信的?」

  「你一向神通廣大,不但和塞外的幾位將軍有密切來往,連京城的恭五爺和裕榮貝勒都有交情,怎會不認識龍千里?」

  羅奇無奈的聳了聳肩,苦笑道:「素娟,你這位紅燈會的大魁首也太把我看重了,江湖間幫派林立,我怎可能每個人都認識?何況我以前從未來過太原,就算來過,也沒必要非結識龍千里不可。」

  「聽你的語氣,靜靜必是已找到龍千里為她撐腰,難道你怕龍千里?」

  「話不能這麼說。」

  「如果靜靜真是藏匿在潛龍莊,咱們正可找龍千里要人。」

  「如果他不肯交出來呢?」

  「文的不成就來武的,太行山幾萬人咱們都沒怕過,難道還懼怕了潛龍莊不成?」

  「這是兩回事,不能一概而論。」

  「你說說看!」

  「太行山那夥人只不過是烏合之眾,而且各懷心機,各有各的野心,再多也不堪一擊。但潛龍莊的情形就不同了!」

  「那裡不同?」

  「龍千里在武林中一向聲譽極佳,足可當得上德高望重四字。據說潛龍莊上上下下數百人,對他沒一個不心悅誠服的。團結就是力量,以我們這些人根本動不了他,他若硬不交人,我們不但沒辦法,而且也沒理由非逼人家交人不可。素娟,你該明白,不論做什麼事必須站在理字上。」

  白素娟緘默了半晌,道:「那咱們就只有先行具帖拜莊,以後的行動再見機行事?」

  「不錯!目前這是唯一的辦法。」

  「還忘記問你,沙五叔和郝大叔有下落沒有?」

  「見了龍千里自然明白,他們昨晚曾和潛龍莊的人發生過正面衝突,但雙方並無傷亡。」

  「現在就到潛龍莊嗎?」

  「事情已經分明,先回客棧和牛堂主打個招呼再說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和白素娟、牛本初經過一番討論,決定還是由他們兩人前去。

  若照牛本初的想法,是要把由紅燈會帶來所有的人,一起開到潛龍莊去,但羅奇卻認為絕對不可。

  理由很簡單,自己一方是以禮拜莊,浩浩蕩蕩大隊人馬前往,顯然容易引起誤會,反而壞事。再說自己一方,合起來也不過二、三十人,潛龍莊卻有數百人之眾,即使真要比聲勢也無法和人家相比。

  羅奇和白素娟各換了一身衣服,連兵刃也未帶,看起來很斯文,完全沒有江湖人的氣息。

  潛龍莊果然警衛森嚴,但對羅奇和白素娟的來訪,卻又表現得很客氣。

  經過通報,不一會兒,莊上的總管高國棟便迎了出來,隨即把兩人引進前院大廳。

  當羅奇說明要拜訪莊主龍干裡後,高國棟道:「二位請稍候,在下這就到裡面請莊主去。」

  豈知羅奇和白素娟直等了頓飯工夫,竟始終不見動靜。

  正在大感不耐之際,一名身著長袍馬褂看來頗為雍容儒雅的老者,已邁著八字步進入大廳。

  羅奇和白素娟因並不認識龍千里,只當是龍千里到了,連忙起座見禮。

  雖然如此,兩人總是感到有些意外,叱吒風雲威鎮河東的天馬行空龍千里,怎會如此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

  好在老者立即就表明了身份。

  原來這老者叫馮文甲,是位飽學之土,曾經中過舉,被龍千里延聘至潛龍莊策劃機宜,頗受敬重。因之在莊上身份地位十分崇高,莊上的人從上到下,都對他以師爺相稱。

  馮文甲一見面就道破羅奇和白素娟兩人的身份,足見對江湖中事並不陌生,因為兩人進門時並未遞上拜帖。

  羅奇已知對方在潛龍莊頗有身份,且系代表莊主接見,自然沒理由非見龍千里不可。

  他為人爽快,拱了拱手道:「聽說太行山大頭領陶姑娘目前在貴莊做客,在下有重要大事想見見她。」

  馮文甲並未隱瞞,點了點頭道:「有位陶姑娘目前的確暫住敝莊,不知羅大俠有什麼重要大事要見她?」

  「在下和她是舊識,這位白會主更是她的表姐,自小一起長大,情同親姐妹,多年不見,又正好在下和白會主因事路過太原,當然希望趁這機會見上一面。」

  「原來如此!那倒的確應該見見。不過老朽想問問,二位除了和她見見外,是否還另有所為?」

  「那只有等見面以後再說了。」

  馮文甲含笑搖了搖頭,道:「實不相瞞,陶姑娘來到敝莊後就告訴過敝東翁,任何人一概不予接見。」

  羅奇整了整臉色道:

  「馮師爺已經知道,在下與白會主和她的關係不同。」

  「陶姑娘說過,此時此地即使她的親父母仍活在世上要來見她,她也照樣要拒之門外。羅大俠,這是陶姑娘親口交代的,老朽只是傳話,不恭之處,還請千萬鑒諒。」

  羅奇強忍著憤怒道:

  「她當真說過這種話?」

  馮文甲淡淡一笑道:

  「老朽親耳所聞,自然不會是假的。」

  「馮師爺認為她應該說這種話嗎?」

  「陶姑娘固然不對,但話卻是她親口說的。」

  「馮師爺必定明白她這種作法的原因吧?」

  「老朽雖然心中不解,但卻不方便問。更何況陶姑娘自來到敝莊後,一直閉門不出,除了敝東翁有時能和她見上一面,其餘的人很難看到她,老朽自然也不例外。」

  「聽說她身邊還帶了不少人,馮師爺是知道的了?」

  「不多!只有十幾人。陶姑娘原是太行山義軍大頭領,如今身邊只剩下十幾名隨從,說來也頓夠淒涼的了!」

  「馮師爺可否勞駕把在下和白會主的來意,再向陶姑娘通報一聲,也許她聽說我們前來,就會改變心意。」

  馮文甲面有難色,搖了搖頭道:

  「羅大俠這項要求,老朽實在礙難從命。」

  羅奇只得向白素娟遞了一個眼色,看她有何反應。

  在這種情形下,白素娟照樣也拿不出主意。

  忽聽客廳門外傳來一聲咳嗽。

  馮文甲忙道:

  「想必敝東翁來了!」

  他的話剛剛說完,天馬行空龍千里果然已緩步進入大廳。

  龍千里的出現,羅奇和白素娟難免都大感意外,既然病了,而且又已派馮文甲代表接見客人,他實在用不著親自再來。

  不過——

  另一方面,羅奇和白素娟又大感欣喜,因為龍千里親自前來,他們才不虛此行,事情也仍有商量的餘地。

  龍千里一進大廳就拱了拱手,朗聲道:「二位光臨,蓬蓽生輝。如果二位當真要見陶姑娘,老夫自信還有辦法把陶姑娘請出來和二位相見,只是老夫必須先知道羅大俠和白會主為什麼非見她不可?」

  羅奇沒想到龍千里表現得如此乾脆爽快,看來果然是位了不起的人物,立即把自己以及白素娟和陶靜靜的關係再說了一遍。

  龍千里呵呵笑道:

  「二位和陶姑娘的關係,其實陶姑娘早就對老夫說過。剛才老夫出來時,還特別和她先行見過面。」

  「她怎麼說?」

  「她不想見二位。」

  「可知是什麼原因?」

  「老夫不方便問。」

  「難道她已六親不認?」

  「認不認是她的事,老夫無權過問。」

  「龍莊主認為她這樣做對嗎?」

  「那也是她的事,老夫不便置喙。」

  羅奇漸漸來了火氣,但卻只能努力隱忍不發:「龍莊主,在下想問一句話,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龍千里再度呵呵笑了起來,道:「羅大俠不論什麼話,老夫都聽得進去,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

  「龍莊主,陶靜靜連自小照顧她的表姐都不認,顯然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潛龍莊為什麼竟然收容這樣一個人呢?」

  「她不想與二位見面,其中必有原因,這事也許二位自己心裡明白。」

  「在下不明白。」

  龍千里不再言語,沉吟了半晌,忽然轉頭交代馮文甲道:「文甲兄,勞駕去把陶姑娘請到大廳來!」

  天馬行空突然有些轉變,羅奇和白素娟都覺暗喜,同時也對這位老英雄由衷敬佩。

  但馮文甲卻面有難色道:

  「陶姑娘曾堅持不與他們二位見面,學生只怕請她不動。」

  龍千里不動聲色道:「就說老夫非要她出來不可,待會兒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由老夫一肩承擔。」

  馮文甲只好起身而去。

  羅奇連忙向龍千里抱拳一禮道:

  「多謝龍莊主仗義相助之情!」

  龍千里拂髯一笑道:

  「其實老夫也是想知道陶姑娘不肯和二位見面的原因究竟為什麼?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陶姑娘和二位又交情非凡。」

  白素娟道:

  「如果她執意不肯出見,老爺子是否有辦法非讓她出來不可?」

  龍千里笑道:

  「白會主放心!一點小小承諾,老夫自信還做得到。」

  就在他的話剛剛說完,陶靜靜竟真的在馮文甲陪同下進入大廳。

  對白素娟和羅奇來說,已有三、四年未和陶靜靜見面,只覺她憨氣全消,已完全是個成熟的女人。而且神態中頗有歷盡滄桑的味道,只是模樣並無多大改變,依然是位嬌俏的美女,除了皮膚稍黑一點。

  誰知她進人大廳之後,竟然對羅奇和白素娟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來到龍千里身旁坐下道:「老爺子找我有事嗎?」

  龍千里輕咳了聲道:

  「是羅大俠和白會主要見姑娘。」

  陶靜靜臉色微變道:

  「我和他們早已不相往來,有什麼好見的?」

  龍千里顯得有些尷尬,道:「他們就在面前,不管如何,姑娘總該和他們講幾句話。」

  陶靜靜這才轉過頭來,冷冷的瞥了白素娟和羅奇一眼,卻沒說什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0:11

  那情形把兩人當真有如視同陌路。

  白素娟搶先說道:

  「表妹,想不到幾年不見,你會變成這樣子?」

  陶靜靜冷聲道:

  「我變老了是不是?人總是會老的,只有你天生麗質是例外。」

  這句話分明帶著醋意,尤其是當著羅奇的面。

  白素娟笑了一笑道:「靜靜,別忘了我是你表姐,比你老得更快。」

  陶靜靜哼了聲道:

  「這種話用不著在我面前講。」

  「表妹,我這做表姐的首先要恭喜你。」

  「應當是我恭喜你守對。」

  「你恭喜我什麼?」

  「恭喜你已做了紅燈會的大魁首,更恭喜你和姓羅的成雙配對。」

  「你是聽誰說的?」

  「明擺在面前,還用聽別人說嗎?」

  「羅大哥不過是和我一道來探望你,難道走在一起就算是成雙配對?靜靜,當初你還不是和羅大哥同進同出過。」

  「算啦!不談這些,你剛才說要恭喜我,究竟恭喜我什麼?」

  「恭喜你做了太行山義師大頭領,從前表姐我一直把你當小孩子看,想不到你竟有這麼大的本領,我這做表姐的實在自歎不如。」

  陶靜靜頓時愈發怒形於色,叱道:「少在姑奶奶面前說風涼話!如果不是你和姓羅的搗蛋,我何至於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白素娟不動聲色道:「這事怨不得我們。」

  「不怨你們怨誰?」

  「我們來的人一共不超過三十個,而你卻擁有數萬之眾,二十幾人想拔你的太行山大寒,可能嗎?」

  「可是我竟然垮了。」

  「那只能怨你自己。」

  「為什麼要怨我自己?」

  「因為你雖有數萬之眾,卻基礎不穩,屬下向心力不夠,像一座高大的樓房建築在沙灘上,一遇大風大浪,豈有不倒塌的道理。」

  這幾句話無疑說到了陶靜靜的癢處,不由偷望了龍千里一眼,道:「算你說得有理!不過我陶靜靜倒下去之後,仍舊會再爬起來的,不會讓你們瞧不起。」

  白素娟道:

  「你能爬起來,我這做表姐的,照樣也沾了一點光榮。靜靜,你放心!不管你如何嫉妒我,我絕不會嫉妒你。」

  陶靜靜淬了一口道:「別說得那麼好聽,你也配?白素娟,你已經見到我了,話也說完了,如果還知趣,現在就該和姓羅的一起走了。」

  忽聽羅奇朗聲道:

  「陶靜靜,在事情沒完之前,我們是不會走的!」

  陶靜靜不屑的瞥了一眼,道:

  「你還有什麼事情沒完? 」

  「你為什麼派人行刺白姑娘和我?」

  「你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胡說!那是我們機警,也是那兩個殺手太膿包,但彼此之間這筆帳不能不算。」

  「你準備怎樣算法?」

  「要你跟我們走!」

  「走到那裡去?」

  「回紅燈會總堂葉爾羌去。」

  「你們準備如何發落我?」

  「不妨由白姑娘決定,她是你的表姐,相信還不至於要你的命。」

  陶靜靜發出一陣冷笑道:

  「姓羅的,你是在作夢,你認為我會跟你們走嗎?上次沒殺死你們,是你們命不該絕,你們應當感謝上蒼才對。」

  羅奇霍然站起身來道:

  「今天你必須說出理由,為什麼要行刺白姑娘和我?」

  「理由很簡單,我恨你們。」

  「這就是理由嗎?」

  「你們表面上打著反清的旗號,實際上卻在替滿清做事,就憑這一點我就該殺了你們!」

  羅奇喝道:

  「你說這些話,可有什麼根據?」

  陶靜靜冷笑道:

  「就以你姓羅的來說吧!難道還不是滿清的走狗?從京城的皇親國戚,到塞外的各地官史,你和他們全有交情,這就是鐵證!」

  她的這番話,羅奇在短時內還真有些口難辯;在怒火攻心之下,立即衝上前去,一把將陶靜靜的右腕扣住。

  豈知陶靜靜這些年來武功已大有進展,拚力一甩,便將右腕抽出,然後急步來到龍千里身旁道:「老爺子,是你要我出來的,你不該容他再這樣放肆猖狂!」

  龍千里果然橫攔身前,抱了抱拳道:

  「羅大俠,有話好說何必如此?」

  羅奇怒氣不息道:「龍莊主,她剛才講的話你都聽見了,想不到她無情無義到了這種地步。」

  龍千里卻並未在意,淡然笑道:「老夫耳朵不聾當然聽到,不過聽到歸聽到,當著你們雙方的面卻不便說什麼。」

  「既然如此,龍莊主就別管這件事,由在下把她帶走如何?」

  突見龍千里整了整臉色道:

  「羅大俠提出這項要求,未免過份了吧?」

  羅奇不覺一愕道:

  「龍莊主這話?……」

  「羅大俠應該明白你和白會主來到敝莊,是老夫的客人,而陶姑娘照樣也是老夫的客人。,你們雙方衝突起來,不管誰是誰非,老夫總希望以息事寧人為上,不知羅大俠認為老夫這話是否正確?」

  「龍莊主說得固然有理,但白會主以及在下和陶姑娘之間的事,卻必須自己解決。」

  「貴方和陶姑娘之間的事,老夫的確管不著,而且也不想插手。」

  「既然如此,龍莊主又為什麼不同意我們把陶姑娘帶走?」

  「因為這就和老夫有關了。」

  「那裡有關?」

  「陶姑娘是舍下的客人,老夫豈能容外人隨便把她帶走。否則,今後還有誰敢再到舍下來,這事一旦傳揚出去,老夫又聲名何在?」

  「如果照龍莊主這樣說法,貴莊豈不成了不法者的庇護所?」

  龍千里不由得太陽穴抽搐了幾下,道:

  「這是什麼話?難道陶姑娘是不法者嗎?她在太行山率眾聚義好幾年,連朝廷都沒認為她不法,想不到羅大俠竟給她扣了這麼一頂帽子。老夫久聞羅大俠在塞外行俠仗義,內心至感欽敬,想不到當著一個弱女子的面,竟說出這種話來,未免太過份了吧?」

  羅奇想不到龍千里竟是如此言詞犀利,而且又近乎無懈可擊。

  他不想因而鬧翻,默然片刻道:「照龍莊主的說法,在下和白會主今天是無法把陶姑娘帶走了?」

  「羅大俠神通廣大,當然有辦法。」

  陶靜靜大感一驚,立刻再望向龍千里。

  羅奇緊接著問道:

  「龍莊主請指示一條明路?」

  「陶姑娘人在敝莊時,誰也別想把她帶走。但她離開敝莊後,羅大俠盡可帶走她,那時在老夫來說,事不幹己絕不插手過問。」

  「一言為定!」

  龍千里立即向門外喊道:「高總管,代老夫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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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裡只剩下龍千里和陶靜靜兩人。

  陶靜靜神色不安的道:「老爺子,難道你讓我永遠留在莊上不成?」

  龍千里聳肩一笑道:「老夫沒這意思。」

  「可是我一旦離開貴莊呢?」

  「有老夫在,你根本不須擔驚受怕。」

  「難道你能保護我一輩子?」

  「說不定!以老夫的年紀當然必定死在你前頭,不過老夫一定會在臨死之前安排好,絕不影響到你的安全。」

  「老爺子何苦說這種話?」

  「老夫是要向你提出保證,就算老夫死後無法保護你,你照樣用不著擔心。」

  「為什麼?」

  「人生七十方開始,老夫現在連開始的年紀還不到,以老夫的身體狀況來說,再活上二、三十年根本不足為奇。經過二、三十年的變化,他們兩人根本不可能再找你算帳,更何況……」

  「何況什麼?」

  龍千里拂髯嘿嘿笑了一陣,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他們一男一女,很可能會死在老夫前頭。」

  陶靜靜訝然道:「老爺子這話有什麼根據?」

  「不瞞姑娘,老夫對相人之術,還頗有一點研究。」

  「莫非他們兩人有早死之相?」

  「早死之相沒有,橫死之相倒有,而且這是很自然的事。」

  陶靜靜大為關心,催促著道:

  「老爺子快請說說看!」

  龍千里回身坐下,喝了口茶道:「先以羅奇來說吧!塞外環境複雜,而此人幹的又一直是刀頭舔血生涯。尤其他結怨甚多,到處都是冤家對頭,常此下去總有一天會遇上凶險的。」

  「可是據我所知,他並非沒遇過凶險,但卻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那是他僥倖,人不可能永遠僥倖,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的。」

  「那麼白素娟呢?」

  「據老夫所知,她那紅燈會主地位也並不穩固。尤其她現在所掌握的勢力,還不及整個紅燈會的一半,南路的洪大全,隨時都有吞併她們北路的野心。以目前南北兩路的實力而論,洪大全顯然勝過了她,一旦南路發動攻勢,她的處境如何不問可知。」

  陶靜靜長長吁了一口氣道:

  「老爺子,你好像不論什麼事都知道得很多?」

  龍千里呵呵笑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何況老夫雖多年未離開潛龍莊,但和大江南北、黃河兩岸的武林人物,並未斷絕來往。白素娟迢迢千里由塞外來到這裡,實在是不智之舉。」

  「為什麼?」

  「她撇下數千弟兄的紅燈會不管,只為了一點私人恩怨,就遠離總堂,聰明人那會做這種事的,這叫小不忍則亂大謀。依老夫預料,說不定她的北路總堂已發生了事情。」

  「真會如此嗎?」

  「洪大全聞知她遠離總堂,豈能放過這一難得的進襲機會。」

  「若洪大全當真率眾進襲北路總堂,後果會怎麼樣?」

  「白素娟很可能就從此一敗塗地無家可歸了,說不定將來還會向你投靠。」

  龍千里說到這裡,忽然語氣鄭重的道:「姑娘,如果有一天白素娟真來投靠你,你是否肯收留她?」

  陶靜靜思索了一下道:

  「那要看我當時的處境如何。」

  龍千里頗有把握的道:「老夫最重信諾,既然保證過必能助你重登太行山義軍大頭領之位,那時你自然是威名垣赫不可一世的義軍首領。」

  陶靜靜眉毛一揚道:

  「果真如此,我當然會收容她。」

  「這樣說那時你就不再恨她了?」

  「我要從她身上出一口怨氣。」

  「這話怎麼講?」

  「她和我年歲相若,從小在一起長大,我自感並不比她差,但她卻處處佔上風,連別人也都說她比我行,使得我處處受制於她……」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爺子明白就好。如果有一天她來投靠我,我就讓她做我身邊一名侍婢,任由我使來喚去,豈不出了這口怨氣。」

  「這是一種報復心理,值得老夫同情。若羅奇也投靠你呢?你是否殺了他?」

  「那要看情形了。不過,至少我不會讓他和白素娟在一起。」

  「你想拆散他們?」

  「反正我看到他們在一起就不順眼。」

  龍千里嘿嘿笑了幾聲道:

  「老夫心裡有數,你對羅奇一定情有獨鍾?」

  陶靜靜猛搖頭道:

  「老爺子怎麼說出這種話來?我若喜歡他,怎會僱人殺他?」

  「那是老夫錯怪了你,沒有這事最好。你如果想成就一番大事業,絕對不可心有旁騖,否則,乾脆就嫁人進廚房算了。這也就是老夫不同意你和成志成婚的最大原因。」

  「老爺子放心,只要你能助我重登太行山義軍首領寶座,我情願一輩子不嫁人,一輩子聽你的話。」

  龍千里似是大感欣慰,又嘿嘿笑了起來道:

  「想不到老夫活了這一大把年紀,居然會有姑娘這樣一位紅粉知己。就憑你這句話,老夫也必定為你盡力。」

  陶靜靜起身來到龍千里跟前,低聲道:「老爺子,只要你幫我恢復了舊業,我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姑娘何必說這種話,你放心!老夫絕非施恩求報之人,你現在可以回房休息了。」

  陶靜靜剛走出幾步,卻又回身道:「還有,老爺子準備把羅奇那兩名手下如何處置?」

  龍千里略一沉吟道:「你說呢?」

  「我一切聽老爺子的,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反正那兩個人也不是好東西。」

  「他們是羅奇的死黨,對羅奇忠心耿耿,對不對?」

  「一點不錯!羅奇能在大漠上神氣活現,可說全得力他們兩人的協助。」

  龍千里揮了揮手道:

  「算了!老夫決定放他們一條生路,讓他們走。」

  陶靜靜透著不解道:「老爺子不怕留下後患?」

  龍千里大笑道:

  「放了他們,正表示了老夫對羅奇的一番德意。這種人最好別得罪,而且就憑他們兩個,不論是死是活,都對老夫起不了任何作用。」

  「老爺子千萬別小看了他們。」

  「別說這兩個無名之輩,就是羅奇,老夫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裡。老夫方纔若想把他和白素娟一起拿下,可說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

  「你為什麼不把他們拿下?」

  「老夫的一世聲名得來不易。而羅奇在塞外也頗得人緣,尤其白素娟,更是紅燈會北路盟主,若老夫處置了他們,一旦消息外洩,難免會有麻煩上身。老夫此刻一心一意想幫忙你完成大業,實在不易再分神應付其他不必要的紛爭。」

  「老爺子既然要放他們,那就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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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和白素娟回到客棧,牛本初正坐立不安的等在那裡。

  牛本初聽完兩人敘述完經過,道:「是不是就這樣算了?」

  羅奇一歎道:「陶靜靜躲在潛龍莊,若我們強行向龍千里要人,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只有慢慢再說吧!」

  忽聽白素娟哦了聲道:

  「羅大哥,剛才我竟忘記提醒你,偏偏這麼大的事你也忘記。」

  「我忘記什麼?」

  「咱們到潛龍莊,除了見靜靜外,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查出沙五叔和郝大叔的下落,你為什麼連提都不提呢?」

  「他們兩人,毫無疑問是被扣押在潛龍莊。」

  「那你更該當面向他要人才對。」

  「你該明白,我若當面提起,很容易傷了雙方和氣。尤其我方才在龍千里面前,一直采取容怒態度,目的也是怕影響他們兩人的安全。若龍千里一怒之下,毀了他們兩人,後果豈不嚴重?」

  「可是若這樣不聲不響,總不是辦法吧!」

  「你放心!他們兩人很快就可回來。」

  「這只是你個人的想法。」

  「我的判斷,還是很少出過錯誤。」

  果然,羅奇的話剛剛說完不久,便見沙老五和郝方推門而入。

  白素娟哦了聲道:「兩位大叔是怎樣回來的?」

  郝方道:「是潛龍莊主龍老爺子放回來的。」

  「羅大哥和我今天一早先趕到魯公館查明了真相,然後再趕到潛龍莊,二位大叔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沙老五笑笑道:「老郝沒什麼,我也只是受了一點輕傷。」

  郝方跟著道:「我們不但沒受苦,而且還得到意外的享受。」

  白素娟不解的道:「你們兩位被人擄走,那裡來的享受呢?」

  郝方道:「除了最初在魯公館吃了一點苦外,到了潛龍莊後,龍老爺子招待得比進入客棧還舒服。」

  「有這種事?龍莊主怎樣招待二位?」

  「龍老爺子讓我們住最舒適的房間,吃的是上等酒食。當然,在行動上必須受到限制。」

  「還有呢?」

  「龍老爺子放我們回來時,不但親自去探望,還送了一包靈效無比的刀創藥給老沙。要他回來好好療養,更說了不少關懷和慰問的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1:33

第十七章


  白素娟默了一默道:「兩位大叔不覺得對方這種做法是別有用心?」

  郝方搖頭道:「他和咱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實在沒有虛情假意的必要,最多也只能說成龍老爺子不想和咱們結怨。」

  郝方說到這裡,望了羅奇一眼道:「老大,聽說你和白姑娘在潛龍莊和陶姑娘見過,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羅奇點點頭:「不錯!可是龍莊主告訴你們的?」

  郝方也點點頭,再問道:「聽說老大和白姑娘想把陶姑娘帶回來,龍老爺子沒答應。」

  「也不錯。」

  「為什麼要把她帶回來呢?」

  「陶靜靜目前已是無家可歸,而她又喜歡到處惹事生非,帶回她,不過是對她有所照應,免得她再在外面胡鬧。」

  「老大,白姑娘你們是妄費心機了。陶姑娘目前已是潛龍莊的人,人家會比你們照應得更好。」

  羅奇愕然道:「老郝,這話是什麼意思?」

  郝方道:「那就告訴你們吧!陶姑娘已做了潛龍莊的少奶奶了。」

  羅奇哦了一聲:「有這種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郝方道:「我和老沙昨晚摸進魯公館時,陶姑娘正和於少莊主在舉行婚禮。她已是龍老爺子的兒媳婦,難怪龍老爺子不准你們把她帶走。」

  忽聽白素娟道:「如果靜靜當真有了好的歸宿,我們當然高興。但我卻有一事不解?」

  郝方兩眼直眨的道:「白姑娘指的是那件事?」

  「潛龍莊少莊主成親,是件了不起的大事,為什麼婚禮卻要在魯公館進行?而且……」

  「而且什麼?」

  「今早我和羅大哥進入魯公館時,魯公館並未懸燈結綵,絲毫看不出辦喜事的景象。」

  郝方皺了皺眉:「白姑娘這樣一說,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也許陶姑娘的身份特別,龍老爺子不想對外張揚吧!」

  「靜靜的身份有什麼特別?」

  「她曾做過太行山大頭領,身份當然與眾不同。龍老爺子討了她做兒媳婦,不對外張揚是必然的道理。」

  就在這時,一名藍衣大漢風塵僕僕的匆匆而入。

  牛本初連忙驚問道:「韓副堂主,你怎麼來了?」

  原來這名藍衣大漢叫韓月山,是第八分堂的副堂主,正是第八分堂堂主牛本初的得力副手。

  韓月山先向白素娟施了一禮,再和在座各人分別見禮,接著道:「稟大魁首,大事不好。」

  白素娟吃了一驚道:「莫非總堂發生了什麼事?快講!」

  「洪大全已在南路發動攻勢,攻向咱們北路來了!」

  白素娟愈發大吃一驚,道:「有這種事?現在情形如何?」

  「屬下來時,洪大全的人馬才剛剛發動,咱們總堂方面,因大魁首遠來關內,已形成群龍無首,七堂陳堂主和九堂沐堂主都緊張的不得了。」

  「你是奉誰之命來的?」

  「在陳、沐兩位堂主緊急會商之下,交代屬下快速趕來太行山向大魁首通報,請大魁首立即返回葉爾羌主持大局。」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屬下先到太行山,因尋大魁首不著,幸喜在路上打聽到消息。雖然現在找到了大魁首,也白白耽誤了兩三天時間。」

  白素娟揮揮手道:「你先下去休息一下,我很快便開始行動。」

  韓月山離房而去。

  白素娟轉過頭來道:「羅大哥,你是否肯幫忙,跟大家一起回葉爾羌呢?」

  羅奇本來決定在處理過陶靜靜事件後,順便進京一趟,以便和裕榮貝勒以及京中其他友好見見面。但紅燈會北路告急,依自己和白素娟的交情而論,又不能袖手不管。

  因之,躊躇了半晌道:「白姑娘,你是聰明人,卻做了一件大大錯事!」

  白素娟茫然道:「我做錯了什麼?」

  「在入關前,我曾一再表明過,有關來太行山會陶姑娘的事,由我一人前來就好,你卻堅持一定也要眼著來。現在事實證明你實在不該來的。」

  「那是因為我不放心你一人行動,所以才跟著來的。」

  「你不放心我,難道就放心紅燈會的千餘弟兄?他們才真正需要你留在葉爾羌主持大局。偏偏你丟下他們不管,卻和我遠到關內,做為一位紅燈會北路大魁首,這樣做實在說不過去吧?」

  白素娟被說得幾乎羞愧無地,紅著臉道:

  「羅大哥,我知道自己錯了。你現在責備我又有何用,何況我當時實在沒料到洪大全會對北路有行動。」

  羅奇歎了口氣道:「洪大全對北路一直虎視眈眈,必欲吞併北路而後甘心,這事你早該知道的。」

  「可是紅燈會分成南北兩路後,幾年來他一直不曾採取過行動。」

  「那是因為北路有你在主持大局,他不想打沒有把握的仗。如今你離開北路總堂,內部空虛,正是給他製造了進攻的機會。」

  白素娟自知理屈,只好不再說什麼。

  羅奇何嘗不明,白素娟拋棄總堂和自己一起前來太行山,是在「情」字的驅使下才做出這種事來,自然也不忍再說重話,長長吁一口氣道:「什麼話都別說了,我情願隨你回葉爾羌。只是迢迢數千里,等回到葉爾羌後,事情將演變成什麼樣子,只怕很難想像,也許不堪想像。」

  白素娟忙道:「小妹多謝羅大哥仗義相助,大家用過午餐後立刻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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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靜靜在潛龍莊已經住了七天。

  在這七天裡,除了第二天曾見過羅奇和白素娟外,一直是足不出戶。

  龍千里特別把她安置在內院自己的房間隔壁,兩房之間有壁門可通。

  因之,陶靜靜所能見到的人,幾乎只有龍千里一個。當然,一日三餐有老媽子前來送飯,那是例外。

  這是因為龍千里已經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入陶靜靜房間,連陶靜靜帶來的十幾名手下也不例外。

  又因陶靜靜的房間,和龍千里的房間僅一壁之隔,誰還敢擅自闖入。

  至於少莊主於成志,在龍千里的曉諭之下,也不得不打消和陶靜靜成親的念頭,而且也照樣不敢和陶靜靜照面。

  陶靜靜生性好動,過著這種有如籠中之鳥的生活,難免已有些禁受不住。

  正在煩悶無聊之際,只見門簾一掀,龍千里面帶徽笑的走了進來。

  此刻,龍千里已是陶靜靜唯一的依靠,她已把全部希望都放在龍千里身上。

  陶靜靜立即起身相迎,並一面沏茶奉上。在男人面前,她從來不曾如此柔順過。

  「老爺子,你可把人家真悶壞了!」

  龍千里呵呵笑道:

  「你本來可以出去走走,但此時此地,卻又絕對不能拋頭露面。」

  「羅奇和白素娟不是已經走了麼?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你的老部下有一夥人想取你性命。」

  陶靜靜吃了一驚道:「怎可能有這種事呢?他們縱然不再擁戴我,但卻還不至於想殺我。」

  龍千里嘿嘿笑了幾聲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果有人出錢雇殺手殺你呢?」

  「什麼人雇殺手殺我?」

  「你不是也雇殺手殺過別人嗎?」

  「什麼?是羅奇和白素娟?」

  「老夫只是聽到一些耳風,還沒抓到確切證據,但卻相信絕非空穴來風。」

  陶靜靜咬牙切齒的道:

  「好一對可惡的狗男女,等有一天我得志之後,絕對饒不了他們,將來他們不來便罷!」

  龍千里道:「如果再來呢?」

  「我一定當場宰了他們,即使他們不來,我也會再找人殺他們!」

  「這是以後的事,將來再說吧!」

  陶靜靜忽然向前移動兩步,不但將身子幾乎靠在龍千里身上,而且還探出粉臂,將一隻纖纖玉手搭在龍千里肩頭,透著抱怨的口氣柔聲道:

  「老爺子,你言而無信!」

  龍千里摸了摸鬍子道:

  「老夫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來?」

  「你說要助我東山再起,但卻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龍千里不動聲色:「你怎知沒有動靜?」

  「你天天在家裡閒著沒事,那裡來的動靜?」

  「實對你說吧!這七天以來,為你的事老夫一直沒閒著。」

  「你都做了些什麼?」

  「老夫已派出不少心腹手下,進入太行山得各處聯繫你昔日的舊部。」

  「真的?情形怎麼樣?」

  「有的已經回來,有的尚未回來。」

  「回來的人都怎麼說?」

  「他們多數還是擁戴你,部份不肯擁戴你的,老夫會設法把他們的首領除去。」

  「老爺子真有這種能耐?」

  「你未免太小看了老夫。姑娘,當年你在太行山做大頭領時,最失策的一件事,就是沒和老夫攀上交情。若你早就和老夫認識,何至於一敗塗地,弄成今天這種同面。」

  「那我真是失策了!」

  「實對你說,太行山的七大寨,其中有好幾名寨主都和老夫有交情,有的還是從潛龍莊出去的,他們一直把老夫視為後台靠山,只要老夫登高一呼,他們必定聞風響應。」

  這時的陶靜靜,簡直已心花怒放,不但對龍千里佩服得五體投地,更充滿難言的感激。

  她顯得無比激動的道:

  「老爺子,是我錯怪你了。將來大事成功之後,不論你提出什麼要我報答的條件,我都答應。」

  龍千里臉色一整,搖了搖頭道:「老夫早就對你說過,施恩絕不求報。」

  「可是咱們從前素不相識,你為什麼要這樣熱心的幫助我呢?」

  「你在太行山,聚集的是反清復明的義師,老夫是前明的遺民,就憑這一點,也該幫助你,更何況還有別的原因。」

  「別的什麼原因?」

  「老夫自信稍有識人之明,一眼就看準你將來必成大器。」

  「真的?」

  「你若信不過老夫,那就一切別談了,老夫也用不著再管你的閒事了!」

  陶靜靜連忙陪笑臉,帶著撒嬌的模樣道:

  「老爺子,你生氣了?」

  龍千里哼了一聲道:

  「你連老夫都信不過,何必還問老夫生氣不生氣!」

  「老爺子,人家不過是開開玩笑,你竟認真起來。現在就請你說說看,我將來究竟能成什麼大器?」

  「你一個年輕女人,做為義軍大頭領,難道還不算成大器。從前的花木蘭、梁紅玉、秦良玉等人,最多也不過如此吧!」

  「說來說去,還是義軍大頭領,難道就不能有別的成就?」

  「當然有。」

  「你說嘛?」

  「成立義軍的目的,不外是推翻滿清,一旦得了滿清天下,你豈不名正言順的就做了女皇帝!」

  「女皇帝?」

  「不錯!那時你就是第二個武則天了,該知足了吧?」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老人家想做什麼?」

  「你說呢?」

  「就封你老人家當朝太師兼掌兵權。」

  龍千里先嘿嘿笑了一陣,接著聳了聳肩道:「老夫早就說過,施恩絕不求報,只想回到潛龍莊,過過清閒日子,安享餘年於願己足!」

  陶靜靜再度撒嬌道:

  「不行!人生在世,太淡泊名利也不好,就讓你做太上皇吧!那時我雖然是女皇帝,但朝中不論什麼事,一定都向你請示。」

  龍千里禁不住抬手拂著陶靜靜的秀髮,道:「好一個有良心的姑娘,就憑這兩句話,老夫也一定心甘情願的幫助你完成大事。」

  龍千里說完話,起身向外走去。

  陶靜靜急急問道:「老爺子要到那裡去?」

  「有一個人要見你,老夫不方便再耽在這兒。」

  「什麼人要見我?」

  「見面就知道了,別忘記這人是老夫替你連絡上的。」

  龍千里剛走不久,便見一個年在四十以上的黑衣漢子推門闖了進來。

  陶靜靜一見此人,頓時喜出望外。

  原來這人是范二。

  提起范二,可說是陶靜靜在太行山時最得力的助手。

  當年陶靜靜在太行山黑虎嶺鷹愁澗,殺了原來的首領陳宏而自己坐山為王,可說完全得力於范二的帶路和協助。

  但她也沒虧待范二,除把他引為心腹外,自己做了太行山義軍大頭領後,也提拔范二做了總寨的前寨頭領。因之,范二感恩圖報,愈發對她忠心耿耿,絕無二意。

  陶靜靜迫不及待的問道:「范頭領,你是怎麼來的?」

  范二在陶靜靜面前,依然必恭必敬,施了一禮道:「還不是由於龍老莊主的幫忙,才使屬下找到了你老人家。」

  陶靜靜對龍千里又是內心一陣感激,歎了口氣道:「范二,想不到一夕之間,我已是一無所有,落到這種地步!」

  范二也長長一歎道:

  「大頭領,其實你老人家當時未免有點反應過度。若你不走而一直坐鎮總寨,事情不可能弄得這麼糟。」

  「你當時那裡去了?」

  「說起來屬下也有責任,實在辜負了你老人家的提拔之恩。」

  「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子,你也用不著自責,所幸我能在落難之中遇到了貴人。」

  「大頭領可是指的龍老莊主?這事屬下知道。」

  「你知道什麼?」

  「龍老莊主的確是在大力幫忙,聽說有好幾位寨主在他老人家的號召之下,已決定重新擁戴你重登大頭領寶座。」

  「真的?」

  「這樣的大事,屬下怎敢欺騙你老人家?相信另外幾位寨主,也必能被龍老莊主說服,你老人家就耐心的等待著聽好消息吧!」

  「龍老爺子對我實在太好了,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他。范二,你此來還有別的事嗎?」

  「屬下除了來看看你老人家,最重要的,是把總寨目前的情形,向你報告一下。」

  「總寨目前怎樣了?」

  「總寨雖然弟兄們逃走的不少,但至少還有一大部份人在。」

  「可是總不能群龍無首?」

  「目前由吳副大頭領坐鎮。」

  「難得吳副大頭領還能維持殘局,將來我回去後,一定要重重謝他。」

  范二忽然乾咳了兩聲,低下聲道:

  「大頭領,你認為吳副大頭領為人如何?」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問得陶靜靜大有茫然之感,雙眸眨了幾眨,反問道:「范二,你為什麼忽然問出這種話來?」

  「你老人家最好先答覆屬下的話!」

  「吳副大頭領對我忠心耿耿。這些年來,他對我全力協助,否則我初來時一個單身女子,怎可能不數年間,便有那麼大的成就。」

  范二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錯了!」

  陶靜靜啊了一聲,臉色微變道:

  「范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實對你老人家說吧!這次你在一夕之間落到如此地步,可說完全是吳震天一手造成的。」

  「什麼?是吳副大頭領一手造成的,這話怎麼講?范二,這事非同小可,你必須拿出證據來!」

  「屬下想先問問大頭領,屬下是不是你老人家的忠心手下?」

  「當然是,你對我一直忠心耿耿。如果當初沒有你,我必定殺不了陳宏,殺不了陳宏,就成就不了以後的大事。不過我也沒虧待過你。」

  「你老人家待屬下恩重如山,屬下當初不過是陳宏手下一名小頭目,蒙你不斷提拔,做了前寨頭領。這種大恩大德,屬下即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你說這些話?……」

  「只是希望你老人家能相信屬下要說的話。」

  「你說吧!」

  「吳震天對你老人家根本就是陽奉陰違,實際上一直在暗中培植私人勢力,以便找機會把你推翻,達到他登上大頭領寶座的野心。」

  陶靜靜神色窒了窒道:「真有這種事?你為什麼不早講?」

  范二乾咳兩聲道:

  「屬下也是你離開後才發覺的。若早就看出,早就密報你老人家了。」

  他歎了口氣,再道:

  「那天羅奇和白素娟只不過帶了十幾個人闖到山寨,他們即使有通天本領,也起不了作用,但總寨卻一下子就弄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頃刻之間,大局就不可收拾,難道你老人家不認為奇怪嗎?」

  陶靜靜如夢方醒道:

  「莫非這全是吳震天一手促成的?」

  范二點了點頭:「當然是他搗的鬼,羅奇和白素娟等人闖上山寨,正是給他製造了機會,他以最快的速度,發動他的心腹手下實施兵變,那些不知情的,也跟著隨聲附和,當時大頭領不在總寨,聞訊後當然也就不敢回去,讓吳震天一下子就達成了心願。」

  陶靜靜咬牙切齒的道:

  「好個吳震天,原來我的大事,竟是壞在他手上,難怪這些天連我也一直覺得莫名其妙。范二,這樣看來,連你的處境也很危險了?」

  「你老人家說對了,所以屬下這幾天來,一直在提心吊膽。」

  「你現在是否還是前寨頭領?」

  「雖然仍是原位未動,但手下的人卻幾乎跑光了,最多只剩下十分之一、二。」

  「當心吳震天把你換掉!」

  「他早就有意把我換掉,不但換掉,可能更想把我宰掉。不過暫時他還不方便動手。」

  「為什麼?」

  「現在總寨的弟兄大半跑光,剩下的也都人心惶惶。」

  「各分寨呢?」

  「七大寨也多半弟兄逃散,有些心向你老人家的,因有所顧慮,誰都不敢吭聲。」

  「吳震天對七大寨的殘餘弟兄,是否能控制住?」

  「據說他已控制了十分之四、五,雖然如此,目前吳震天的基礎仍不能算穩,所以短時內他還不方便對屬下下手。」

  「你是否常和他見面?」

  「前寨是總寨的一部份,屬下當然有機會見到他。」

  「他可曾和你說過什麼?」

  「看樣子他對屬下要實施兩個步驟的計劃。」

  「什麼叫兩個步驟的計劃?」

  「第一個步驟便是收買屬下為他所用。」

  「第二個步驟呢?」

  「若收買不成,他就不會留下屬下的活命。」

  陶靜靜臉色一整道:

  「范二,他能收買得動你嗎?」

  范二正色道:

  「你老人家這是什麼話?你待屬下恩重如山,如果屬下甘心受他收買,那還算是人嗎?果真如此,屬下又何必再來見你?」

  「算我方才不該這樣問你,可是你怎麼有機會能到這裡來?」

  「是吳震天交代屬下下山辦一件事,正好龍老莊主派人和屬下主動連絡上,屬下守有機會偷偷來到這裡和你老人家見面。大頭領,屬下不便久留,你老人家有什麼交代沒有?」

  「多謝你還是忠於我,回頭見了龍老爺子,把山寨的情形,再詳細向他講一遍。」

  「屬下早就對他老人家講了。」

  「那麼你就去吧!如果有什麼機密大事,不妨派心腹弟兄和龍老爺子連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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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又是半月過去,陶靜靜更寂寞了。

  因為她連龍千里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知怎的,不論飯後、睡前或沉思,一天到晚大部份時間,腦海裡全是龍千里的影子,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喜歡上這個老頭兒?但毫無疑義的,她所有的希望都全寄托在他身上。

  正在她百無聊賴之際,忽聽外面有敲門的聲音。

  時間已是二更,有誰會來呢?

  披衣下床打開門,進來的正是龍千里。

  「老爺子,這麼多天你都到那裡去了?」

  「當然是為你的事在外奔波。」

  「為什麼臨走時也不打聲招呼?」

  「老夫要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莫非真有好消息?」

  「老夫一回莊就先來看你,快沏杯茶來,等喝了茶再慢慢告訴你。」

  「茶已經冷了,要不要通知人燒壺熱的來?」

  「不必了!就倒一杯冷茶來。」

  陶靜靜連忙倒了一杯冷茶,雙手奉上。

  龍千里可能當真口渴得很,一口氣便把茶喝完。

  陶靜靜又連忙慇勤的接回茶杯,一邊催促著道:「老爺子,你快說吧!」

  龍千里嘿嘿笑道:「老夫已經到過你那太行山總寨,連另外七大寨也去過好幾處。」

  陶靜靜迫不及待的問:「那邊的情形怎麼樣?」

  「范二說的一點不錯,你的大事果然壞在吳震天手上。」

  「難道他已公開承認要自立為王?」

  「在老夫面前,他還不至於那麼明目張膽。」

  「他是否知道我在老爺子這裡?」

  「老夫只說暫時收容了你。」

  「這樣說他對老爺子一定不懷好意了?」

  「有這麼點意思,但他對老夫還是以禮相待。」

  「七大寨的情形又怎麼樣?」

  「老夫只見過三位寨主。」

  「他們是否擁戴吳震天?」

  「他們似乎誰都不便正式表明態度,不過老夫心裡有數。」

  「老爺子心裡有什麼事?」

  「他們都是不肯吃虧的,誰有辦法,他們就擁護誰。你現在已經落到這種地步,他們當然不會也不敢擁護你。」

  陶靜靜聽到這裡,顰起黛眉道:「老爺子,這是什麼好消息呢?你對我的幫忙,又幫在那裡?」

  龍千里又嘿嘿笑了起來道:「你急什麼?老夫的話還沒講完呢!現在你唯一的辦法,便是馬上回到總寨。」

  陶靜靜楞了一楞道:「老爺子不是在說笑話吧?難道是要我去送死嗎?」

  「當然必須事先徵得吳震天的同意。」

  「那更是笑話了,他又怎會同意呢?」

  「老夫已經和他講好了。」

  陶靜靜愈發愕然:「老爺子,你好像愈說愈讓人家不解了?」

  龍千里不疾不徐的道:「當然他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他同意要你做他的副手,等於你們兩人互換一個位置。」

  陶靜靜呆了一呆道:「那怎麼成?老爺子,如果你只能幫我這種忙,那就不必幫了!」

  龍千里又笑了起來,並且抬手拍拍陶靜靜香肩道:

  「有什麼不成?目前太行山總寨,幾乎全是吳震天的人,除了這條路,你根本就進不了太行山總寨。」

  「可是我明明是太行山的大頭領,如今竟然貶為吳震天的副手,人都是要面子的,這是一件多麼丟人的事?」

  「丟人的事還在後面呢!你知道吳震天另外還提出什麼條件?」

  「他還有什麼條件?老爺子快說!」

  「他要你做他的壓寨夫人。」

  「什麼?愈來愈不像話了!」

  龍千里摸著鬍子搖搖頭道:「你不懂!」

  陶靜靜怔怔的道:「我那裡不懂?」

  「對你來說,這正是來了機會。」

  「機會在那裡?」

  「你只管答應他,洞房花燭之夜,就把他幹掉,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總寨裡多半是他的心腹手下,幹掉他容易,事後又如何收拾殘局,我一個人如何應付得了?」

  「有老夫在,你怕什麼?」

  「老爺子也要跟去?」

  「老夫當然要和你一起去。除了保護你,更要替你收拾殘局。」

  「那太好了!可是老爺子縱然武功蓋世,照樣也人單勢孤。」

  「老夫身邊當然要帶幾名得力手下,另外你身邊也還有十幾名弟兄,再就是范二。老夫先交代范二好好佈置一下,來個裡應外合,吳震天的心腹再多,在群龍無首之下,也必定見風轉舵。」

  「那太好了!多謝老爺子的安排。事成之後……」

  「別老提那些了,時間不早,老夫和你都該休息了,明天上午老夫就可把人馬調動好,下午就出發到太行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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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下午,龍千里率領著手下人和陶靜靜離開潛龍莊,開始向太行山進發。

  他手下的八部天龍,除龍八眼傷未癒外,其餘七條龍全都隨行。

  至於莊上的事,則留下少莊主於成志負責。

  另外則是陶靜靜原有的十餘名手下,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幾人,以天馬行空龍千里的身份,出門帶著二十幾名徒從,半點不算招搖。

  至於陶靜靜,龍千里特別為她準備了一乘小轎,外人根本不知轎裡的人是誰。不消說,這是龍千里的有心安排。

  由太原至太行山總寨,大約有兩天左右行程。在距總寨十餘里的山麓,龍千里找了一處山居人家,把所有的人都暫時安頓下來,大夥兒在民家住了一夜。

  翌日一早,龍千里帶著手下七龍前往總寨拜會吳震天。

  他臨走時特別叮嚀陶靜靜必須在民家深藏簡出,絕對不可讓太行山總寨的人看到。其餘的人,也都不准隨便在外走動。

  半個時辰以後,龍千里和手下七龍便已到達太行山總寨前,經過通報後,吳震天親自率領重要手下出迎,包括范二在內。

  進入總寨,當日中午,吳震天設下盛筵招待。

  散席後,吳震天把龍千里單獨引進自己的客廳待茶。

  這是因為數日前他已和龍千里討論過有關陶靜靜今後的出處,他最急於知道的,不外是陶靜靜是否已答應婚事。

  其實他早就垂涎陶靜靜的美色,只因當時陶靜靜高高在上,不敢表示而已。

  正因如此,他對龍千里不得不慇勤接待,把他視為牽紅線的月下老人。

  客廳裡只有吳震天和龍千里兩人,吳震天已用不著顧及什麼,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問道:「龍莊主,陶姑娘還在府上吧?」

  他把昔日的上司改口稱為姑娘,可說已充份流露出他的野心。

  龍千里頷首道:

  「她已無家可歸,除了住在舍下,還能到那裡去呢?」

  「上次吳某和莊主討論的事,你老人家是否已對她講過?」

  「這樣的大事,老夫當然不能不對她講。」

  「她有什麼反應?」

  「第一個條件,她本來不答應,後來因為又有第二個條件,她經過冷靜考慮,終於答應了。」

  吳震天喜出望外,眉開眼笑的道:「那太好了!這完全歸功於莊主的大力促成,吳某真不知該怎麼感謝才好!」

  龍千里嘿嘿笑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這是老夫該做的事,吳大頭領何必放在心上。」

  「莊主方纔所說的第一個條件和第二個條件,指的是什麼?吳某因為沒聽清楚,還有些納悶。」

  「第一個條件就是要她做副大頭領,第二個條件則是要她做吳大頭領的壓寨夫人,兩個條件全是你提的,對嗎?」

  「對,對極了!可是為什麼因為第二個條件她就答應了,第一個條件呢?」

  「一男一女,關係最親密的莫過於夫妻,世上那有夫妻爭權的道理?她既然做了你的夫人,當然必須把大頭領的位置讓給你,自己則在一旁協助,這道理吳大頭領有什麼不懂的?」

  吳震天笑呵呵的道:

  「太好了!太好了!就請莊主把她快些送上山寨來。」

  龍千里摸了摸嘴巴道:「好事必須速成,老夫早知吳大頭領心裡著急,已經把她帶來了。」

  「真的?人在那裡?」

  「老夫暫時把她安置在山腰一處民家。」

  「為什麼不讓她和你老人家一起來?」

  龍千里又嘿嘿笑了起來:

  「吳大頭領是聰明人,偏偏卻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吳震天皺了皺眉道:「此話怎講?」

  「若她公然前來,毫無疑問,將對你造成大大不利。」

  「為什麼?」

  「理由很簡單,陶姑娘原是總寨的大頭領,她若公然前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你就必須讓位,否則即是不義。如果做為一位大頭領被屬下視為不義,將來如何領導?如何服眾?」

  吳震天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道:

  「這話有道理,究竟該怎麼辦呢?」

  龍千里不慌不忙的道:

  「必須讓她秘密前來,然後你再和她秘密成親。」

  「成親以後呢?」

  「那時生米已成熟飯,當然就可以公開了。」

  「但不知怎樣公開?」

  「那時你就把七大寨的寨主一起請來,另把總寨的重要首腦人物也請來,辦幾桌酒食。在酒食筵前,你們一對新人一起出現,當場宣佈你們已是夫妻,這樣做豈不皆大歡喜,誰也沒有話講。」

  一席話把吳震天說得心花怒放,幾乎有生以來從沒如此興奮過,連忙離座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道:

  「龍莊主,龍老爺子!你對吳某恩同再造,吳某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

  龍千里拂髯笑道:「吳大頭領何必如此,其實老夫決心成全你,有一半也是為了自己。」

  「這話又怎麼講?」

  「理由很簡單,在河東一帶,就是咱們這兩大勢力。你在太行山,老夫在太原,咱們這兩大勢力,分則各受其害,合則各蒙其利,所以必須團結一心,老夫當然應該幫你。」

  吳震天大為感動道:

  「老爺子,在你面前吳某該是晚輩,如今承你幫了這麼一次大忙,吳某當然要感恩圖報。今後不論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吳某一定無不盡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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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裡沉寂了半晌,才聽龍千里鄭重其事的道:「事情雖然已經決定了,但老夫還必須向吳大頭領提出一個要求。」

  吳震天忙道:「老爺子有什麼要求?」

  「吳大頭領必須善待陶姑娘,絕不可讓她受半點委屈。」

  「原來只是為了這個。這方面根本用不著老爺子吩咐,她從前曾是吳某上司,做了吳某的夫人,已經夠委屈了,吳某當然要好好待她,而且吳某早就決定怎樣做了。」

  「你決定怎樣做呢?」

  「在公眾方面,吳某是總寨之主,進了臥房,就倒轉過來一切由她作主。」

  龍千里呵呵笑道:

  「吳大頭領果然有一套,對待心裡喜歡的女人,本來就該如此。老夫方才提出這項要求,也是有原因的。」

  吳震天哦了聲道:「你老人家有什麼原因?」

  「實不相瞞,老夫已把陶靜靜認為乾女兒,有了義父女這層關係,當然必須護著她。」

  吳震天略一沉吟,忽然站起身來道:

  「老爺子,吳某和陶姑娘馬上就是夫妻了,你既然收她做了乾女兒,吳某也情願拜在你名下做乾兒子。」

  龍千里連忙搖手道:「使不得!絕對使不得,你是太行山統領數萬之眾的大頭領,老夫如何擔當得起?」

  「你老人家別客氣,你那潛龍莊還不照樣聲名顯赫,而且歷史悠久,有什麼擔當不起的。」

  「絕對使不得!吳大頭領若再堅持,老夫對你的事,就只有放手不管了!」

  吳震天見對方語氣堅定,也就只好做罷,但卻禁不住問道:「老爺子準備什麼時侯把陶姑娘送來?」

  龍千里像在故意吊胃口,反問道:「吳大頭領的意思呢?」

  「當然是愈快愈好。」

  「好!老夫決定今晚就把她送來。」

  「為什麼不在白天送來,也好給吳某一點準備時間。」

  「老夫方纔已經說過,婚禮必須秘密進行,你只要準備一桌酒食擺在臥房外的客廳就成了。」

  「是否還要舉行什麼儀式?」

  「既是秘密進行,那裡還有儀式。而且這消息事先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吃喝過後,你和她就進入洞房,一切就算完成了。」

  「吃喜酒時,總要有幾個客人做客才成。」

  「老夫義不容辭必須做陪,也算你們二位婚禮的見證人。除此之外,不可再有任何客人在座。」

  「這樣未免不夠熱鬧吧?」

  「婚禮既是秘密舉行,那裡還能要求熱鬧,要想風光熱鬧,以後仍來得及。」

  「以後該怎麼做呢?」

  「今晚完成洞房花燭,明天你就可把七大寨寨主,以及總寨各頭領召來,當場把婚事公開,那時自然就會大大的熱鬧一番了。」

  「太好了!老爺子替吳某辦的這件事,簡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老夫現在告辭,晚上再見!」

  十七

  白素娟默了一默道:「兩位大叔不覺得對方這種做法是別有用心?」

  郝方搖頭道:「他和咱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實在沒有虛情假意的必要,最多也只能說成龍老爺子不想和咱們結怨。」

  郝方說到這裡,望了羅奇一眼道:「老大,聽說你和白姑娘在潛龍莊和陶姑娘見過,是不是有這麼回事?」

  羅奇點點頭:「不錯!可是龍莊主告訴你們的?」

  郝方也點點頭,再問道:「聽說老大和白姑娘想把陶姑娘帶回來,龍老爺子沒答應。」

  「也不錯。」

  「為什麼要把她帶回來呢?」

  「陶靜靜目前已是無家可歸,而她又喜歡到處惹事生非,帶回她,不過是對她有所照應,免得她再在外面胡鬧。」

  「老大,白姑娘你們是妄費心機了。陶姑娘目前已是潛龍莊的人,人家會比你們照應得更好。」

  羅奇愕然道:「老郝,這話是什麼意思?」

  郝方道:「那就告訴你們吧!陶姑娘已做了潛龍莊的少奶奶了。」

  羅奇哦了一聲:「有這種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郝方道:「我和老沙昨晚摸進魯公館時,陶姑娘正和於少莊主在舉行婚禮。她已是龍老爺子的兒媳婦,難怪龍老爺子不准你們把她帶走。」

  忽聽白素娟道:「如果靜靜當真有了好的歸宿,我們當然高興。但我卻有一事不解?」

  郝方兩眼直眨的道:「白姑娘指的是那件事?」

  「潛龍莊少莊主成親,是件了不起的大事,為什麼婚禮卻要在魯公館進行?而且……」

  「而且什麼?」

  「今早我和羅大哥進入魯公館時,魯公館並未懸燈結綵,絲毫看不出辦喜事的景象。」

  郝方皺了皺眉:「白姑娘這樣一說,我也覺得有些奇怪。也許陶姑娘的身份特別,龍老爺子不想對外張揚吧!」

  「靜靜的身份有什麼特別?」

  「她曾做過太行山大頭領,身份當然與眾不同。龍老爺子討了她做兒媳婦,不對外張揚是必然的道理。」

  就在這時,一名藍衣大漢風塵僕僕的匆匆而入。

  牛本初連忙驚問道:「韓副堂主,你怎麼來了?」

  原來這名藍衣大漢叫韓月山,是第八分堂的副堂主,正是第八分堂堂主牛本初的得力副手。

  韓月山先向白素娟施了一禮,再和在座各人分別見禮,接著道:「稟大魁首,大事不好。」

  白素娟吃了一驚道:「莫非總堂發生了什麼事?快講!」

  「洪大全已在南路發動攻勢,攻向咱們北路來了!」

  白素娟愈發大吃一驚,道:「有這種事?現在情形如何?」

  「屬下來時,洪大全的人馬才剛剛發動,咱們總堂方面,因大魁首遠來關內,已形成群龍無首,七堂陳堂主和九堂沐堂主都緊張的不得了。」

  「你是奉誰之命來的?」

  「在陳、沐兩位堂主緊急會商之下,交代屬下快速趕來太行山向大魁首通報,請大魁首立即返回葉爾羌主持大局。」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屬下先到太行山,因尋大魁首不著,幸喜在路上打聽到消息。雖然現在找到了大魁首,也白白耽誤了兩三天時間。」

  白素娟揮揮手道:「你先下去休息一下,我很快便開始行動。」

  韓月山離房而去。

  白素娟轉過頭來道:「羅大哥,你是否肯幫忙,跟大家一起回葉爾羌呢?」

  羅奇本來決定在處理過陶靜靜事件後,順便進京一趟,以便和裕榮貝勒以及京中其他友好見見面。但紅燈會北路告急,依自己和白素娟的交情而論,又不能袖手不管。

  因之,躊躇了半晌道:「白姑娘,你是聰明人,卻做了一件大大錯事!」

  白素娟茫然道:「我做錯了什麼?」

  「在入關前,我曾一再表明過,有關來太行山會陶姑娘的事,由我一人前來就好,你卻堅持一定也要眼著來。現在事實證明你實在不該來的。」

  「那是因為我不放心你一人行動,所以才跟著來的。」

  「你不放心我,難道就放心紅燈會的千餘弟兄?他們才真正需要你留在葉爾羌主持大局。偏偏你丟下他們不管,卻和我遠到關內,做為一位紅燈會北路大魁首,這樣做實在說不過去吧?」

  白素娟被說得幾乎羞愧無地,紅著臉道:

  「羅大哥,我知道自己錯了。你現在責備我又有何用,何況我當時實在沒料到洪大全會對北路有行動。」

  羅奇歎了口氣道:「洪大全對北路一直虎視眈眈,必欲吞併北路而後甘心,這事你早該知道的。」

  「可是紅燈會分成南北兩路後,幾年來他一直不曾採取過行動。」

  「那是因為北路有你在主持大局,他不想打沒有把握的仗。如今你離開北路總堂,內部空虛,正是給他製造了進攻的機會。」

  白素娟自知理屈,只好不再說什麼。

  羅奇何嘗不明,白素娟拋棄總堂和自己一起前來太行山,是在「情」字的驅使下才做出這種事來,自然也不忍再說重話,長長吁一口氣道:「什麼話都別說了,我情願隨你回葉爾羌。只是迢迢數千里,等回到葉爾羌後,事情將演變成什麼樣子,只怕很難想像,也許不堪想像。」

  白素娟忙道:「小妹多謝羅大哥仗義相助,大家用過午餐後立刻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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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靜靜在潛龍莊已經住了七天。

  在這七天裡,除了第二天曾見過羅奇和白素娟外,一直是足不出戶。

  龍千里特別把她安置在內院自己的房間隔壁,兩房之間有壁門可通。

  因之,陶靜靜所能見到的人,幾乎只有龍千里一個。當然,一日三餐有老媽子前來送飯,那是例外。

  這是因為龍千里已經下令,任何人不得進入陶靜靜房間,連陶靜靜帶來的十幾名手下也不例外。

  又因陶靜靜的房間,和龍千里的房間僅一壁之隔,誰還敢擅自闖入。

  至於少莊主於成志,在龍千里的曉諭之下,也不得不打消和陶靜靜成親的念頭,而且也照樣不敢和陶靜靜照面。

  陶靜靜生性好動,過著這種有如籠中之鳥的生活,難免已有些禁受不住。

  正在煩悶無聊之際,只見門簾一掀,龍千里面帶徽笑的走了進來。

  此刻,龍千里已是陶靜靜唯一的依靠,她已把全部希望都放在龍千里身上。

  陶靜靜立即起身相迎,並一面沏茶奉上。在男人面前,她從來不曾如此柔順過。

  「老爺子,你可把人家真悶壞了!」

  龍千里呵呵笑道:

  「你本來可以出去走走,但此時此地,卻又絕對不能拋頭露面。」

  「羅奇和白素娟不是已經走了麼?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你的老部下有一夥人想取你性命。」

  陶靜靜吃了一驚道:「怎可能有這種事呢?他們縱然不再擁戴我,但卻還不至於想殺我。」

  龍千里嘿嘿笑了幾聲道:

  「有錢能使鬼推磨,如果有人出錢雇殺手殺你呢?」

  「什麼人雇殺手殺我?」

  「你不是也雇殺手殺過別人嗎?」

  「什麼?是羅奇和白素娟?」

  「老夫只是聽到一些耳風,還沒抓到確切證據,但卻相信絕非空穴來風。」

  陶靜靜咬牙切齒的道:

  「好一對可惡的狗男女,等有一天我得志之後,絕對饒不了他們,將來他們不來便罷!」

  龍千里道:「如果再來呢?」

  「我一定當場宰了他們,即使他們不來,我也會再找人殺他們!」

  「這是以後的事,將來再說吧!」

  陶靜靜忽然向前移動兩步,不但將身子幾乎靠在龍千里身上,而且還探出粉臂,將一隻纖纖玉手搭在龍千里肩頭,透著抱怨的口氣柔聲道:

  「老爺子,你言而無信!」

  龍千里摸了摸鬍子道:

  「老夫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來?」

  「你說要助我東山再起,但卻到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

  龍千里不動聲色:「你怎知沒有動靜?」

  「你天天在家裡閒著沒事,那裡來的動靜?」

  「實對你說吧!這七天以來,為你的事老夫一直沒閒著。」

  「你都做了些什麼?」

  「老夫已派出不少心腹手下,進入太行山得各處聯繫你昔日的舊部。」

  「真的?情形怎麼樣?」

  「有的已經回來,有的尚未回來。」

  「回來的人都怎麼說?」

  「他們多數還是擁戴你,部份不肯擁戴你的,老夫會設法把他們的首領除去。」

  「老爺子真有這種能耐?」

  「你未免太小看了老夫。姑娘,當年你在太行山做大頭領時,最失策的一件事,就是沒和老夫攀上交情。若你早就和老夫認識,何至於一敗塗地,弄成今天這種同面。」

  「那我真是失策了!」

  「實對你說,太行山的七大寨,其中有好幾名寨主都和老夫有交情,有的還是從潛龍莊出去的,他們一直把老夫視為後台靠山,只要老夫登高一呼,他們必定聞風響應。」

  這時的陶靜靜,簡直已心花怒放,不但對龍千里佩服得五體投地,更充滿難言的感激。

  她顯得無比激動的道:

  「老爺子,是我錯怪你了。將來大事成功之後,不論你提出什麼要我報答的條件,我都答應。」

  龍千里臉色一整,搖了搖頭道:「老夫早就對你說過,施恩絕不求報。」

  「可是咱們從前素不相識,你為什麼要這樣熱心的幫助我呢?」

  「你在太行山,聚集的是反清復明的義師,老夫是前明的遺民,就憑這一點,也該幫助你,更何況還有別的原因。」

  「別的什麼原因?」

  「老夫自信稍有識人之明,一眼就看準你將來必成大器。」

  「真的?」

  「你若信不過老夫,那就一切別談了,老夫也用不著再管你的閒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3:14

  陶靜靜連忙陪笑臉,帶著撒嬌的模樣道:

  「老爺子,你生氣了?」

  龍千里哼了一聲道:

  「你連老夫都信不過,何必還問老夫生氣不生氣!」

  「老爺子,人家不過是開開玩笑,你竟認真起來。現在就請你說說看,我將來究竟能成什麼大器?」

  「你一個年輕女人,做為義軍大頭領,難道還不算成大器。從前的花木蘭、梁紅玉、秦良玉等人,最多也不過如此吧!」

  「說來說去,還是義軍大頭領,難道就不能有別的成就?」

  「當然有。」

  「你說嘛?」

  「成立義軍的目的,不外是推翻滿清,一旦得了滿清天下,你豈不名正言順的就做了女皇帝!」

  「女皇帝?」

  「不錯!那時你就是第二個武則天了,該知足了吧?」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老人家想做什麼?」

  「你說呢?」

  「就封你老人家當朝太師兼掌兵權。」

  龍千里先嘿嘿笑了一陣,接著聳了聳肩道:「老夫早就說過,施恩絕不求報,只想回到潛龍莊,過過清閒日子,安享餘年於願己足!」

  陶靜靜再度撒嬌道:

  「不行!人生在世,太淡泊名利也不好,就讓你做太上皇吧!那時我雖然是女皇帝,但朝中不論什麼事,一定都向你請示。」

  龍千里禁不住抬手拂著陶靜靜的秀髮,道:「好一個有良心的姑娘,就憑這兩句話,老夫也一定心甘情願的幫助你完成大事。」

  龍千里說完話,起身向外走去。

  陶靜靜急急問道:「老爺子要到那裡去?」

  「有一個人要見你,老夫不方便再耽在這兒。」

  「什麼人要見我?」

  「見面就知道了,別忘記這人是老夫替你連絡上的。」

  龍千里剛走不久,便見一個年在四十以上的黑衣漢子推門闖了進來。

  陶靜靜一見此人,頓時喜出望外。

  原來這人是范二。

  提起范二,可說是陶靜靜在太行山時最得力的助手。

  當年陶靜靜在太行山黑虎嶺鷹愁澗,殺了原來的首領陳宏而自己坐山為王,可說完全得力於范二的帶路和協助。

  但她也沒虧待范二,除把他引為心腹外,自己做了太行山義軍大頭領後,也提拔范二做了總寨的前寨頭領。因之,范二感恩圖報,愈發對她忠心耿耿,絕無二意。

  陶靜靜迫不及待的問道:「范頭領,你是怎麼來的?」

  范二在陶靜靜面前,依然必恭必敬,施了一禮道:「還不是由於龍老莊主的幫忙,才使屬下找到了你老人家。」

  陶靜靜對龍千里又是內心一陣感激,歎了口氣道:「范二,想不到一夕之間,我已是一無所有,落到這種地步!」

  范二也長長一歎道:

  「大頭領,其實你老人家當時未免有點反應過度。若你不走而一直坐鎮總寨,事情不可能弄得這麼糟。」

  「你當時那裡去了?」

  「說起來屬下也有責任,實在辜負了你老人家的提拔之恩。」

  「事情已經演變成這樣子,你也用不著自責,所幸我能在落難之中遇到了貴人。」

  「大頭領可是指的龍老莊主?這事屬下知道。」

  「你知道什麼?」

  「龍老莊主的確是在大力幫忙,聽說有好幾位寨主在他老人家的號召之下,已決定重新擁戴你重登大頭領寶座。」

  「真的?」

  「這樣的大事,屬下怎敢欺騙你老人家?相信另外幾位寨主,也必能被龍老莊主說服,你老人家就耐心的等待著聽好消息吧!」

  「龍老爺子對我實在太好了,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他。范二,你此來還有別的事嗎?」

  「屬下除了來看看你老人家,最重要的,是把總寨目前的情形,向你報告一下。」

  「總寨目前怎樣了?」

  「總寨雖然弟兄們逃走的不少,但至少還有一大部份人在。」

  「可是總不能群龍無首?」

  「目前由吳副大頭領坐鎮。」

  「難得吳副大頭領還能維持殘局,將來我回去後,一定要重重謝他。」

  范二忽然乾咳了兩聲,低下聲道:

  「大頭領,你認為吳副大頭領為人如何?」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問得陶靜靜大有茫然之感,雙眸眨了幾眨,反問道:「范二,你為什麼忽然問出這種話來?」

  「你老人家最好先答覆屬下的話!」

  「吳副大頭領對我忠心耿耿。這些年來,他對我全力協助,否則我初來時一個單身女子,怎可能不數年間,便有那麼大的成就。」

  范二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錯了!」

  陶靜靜啊了一聲,臉色微變道:

  「范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實對你老人家說吧!這次你在一夕之間落到如此地步,可說完全是吳震天一手造成的。」

  「什麼?是吳副大頭領一手造成的,這話怎麼講?范二,這事非同小可,你必須拿出證據來!」

  「屬下想先問問大頭領,屬下是不是你老人家的忠心手下?」

  「當然是,你對我一直忠心耿耿。如果當初沒有你,我必定殺不了陳宏,殺不了陳宏,就成就不了以後的大事。不過我也沒虧待過你。」

  「你老人家待屬下恩重如山,屬下當初不過是陳宏手下一名小頭目,蒙你不斷提拔,做了前寨頭領。這種大恩大德,屬下即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

  「你說這些話?……」

  「只是希望你老人家能相信屬下要說的話。」

  「你說吧!」

  「吳震天對你老人家根本就是陽奉陰違,實際上一直在暗中培植私人勢力,以便找機會把你推翻,達到他登上大頭領寶座的野心。」

  陶靜靜神色窒了窒道:「真有這種事?你為什麼不早講?」

  范二乾咳兩聲道:

  「屬下也是你離開後才發覺的。若早就看出,早就密報你老人家了。」

  他歎了口氣,再道:

  「那天羅奇和白素娟只不過帶了十幾個人闖到山寨,他們即使有通天本領,也起不了作用,但總寨卻一下子就弄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頃刻之間,大局就不可收拾,難道你老人家不認為奇怪嗎?」

  陶靜靜如夢方醒道:

  「莫非這全是吳震天一手促成的?」

  范二點了點頭:「當然是他搗的鬼,羅奇和白素娟等人闖上山寨,正是給他製造了機會,他以最快的速度,發動他的心腹手下實施兵變,那些不知情的,也跟著隨聲附和,當時大頭領不在總寨,聞訊後當然也就不敢回去,讓吳震天一下子就達成了心願。」

  陶靜靜咬牙切齒的道:

  「好個吳震天,原來我的大事,竟是壞在他手上,難怪這些天連我也一直覺得莫名其妙。范二,這樣看來,連你的處境也很危險了?」

  「你老人家說對了,所以屬下這幾天來,一直在提心吊膽。」

  「你現在是否還是前寨頭領?」

  「雖然仍是原位未動,但手下的人卻幾乎跑光了,最多只剩下十分之一、二。」

  「當心吳震天把你換掉!」

  「他早就有意把我換掉,不但換掉,可能更想把我宰掉。不過暫時他還不方便動手。」

  「為什麼?」

  「現在總寨的弟兄大半跑光,剩下的也都人心惶惶。」

  「各分寨呢?」

  「七大寨也多半弟兄逃散,有些心向你老人家的,因有所顧慮,誰都不敢吭聲。」

  「吳震天對七大寨的殘餘弟兄,是否能控制住?」

  「據說他已控制了十分之四、五,雖然如此,目前吳震天的基礎仍不能算穩,所以短時內他還不方便對屬下下手。」

  「你是否常和他見面?」

  「前寨是總寨的一部份,屬下當然有機會見到他。」

  「他可曾和你說過什麼?」

  「看樣子他對屬下要實施兩個步驟的計劃。」

  「什麼叫兩個步驟的計劃?」

  「第一個步驟便是收買屬下為他所用。」

  「第二個步驟呢?」

  「若收買不成,他就不會留下屬下的活命。」

  陶靜靜臉色一整道:

  「范二,他能收買得動你嗎?」

  范二正色道:

  「你老人家這是什麼話?你待屬下恩重如山,如果屬下甘心受他收買,那還算是人嗎?果真如此,屬下又何必再來見你?」

  「算我方才不該這樣問你,可是你怎麼有機會能到這裡來?」

  「是吳震天交代屬下下山辦一件事,正好龍老莊主派人和屬下主動連絡上,屬下守有機會偷偷來到這裡和你老人家見面。大頭領,屬下不便久留,你老人家有什麼交代沒有?」

  「多謝你還是忠於我,回頭見了龍老爺子,把山寨的情形,再詳細向他講一遍。」

  「屬下早就對他老人家講了。」

  「那麼你就去吧!如果有什麼機密大事,不妨派心腹弟兄和龍老爺子連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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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又是半月過去,陶靜靜更寂寞了。

  因為她連龍千里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知怎的,不論飯後、睡前或沉思,一天到晚大部份時間,腦海裡全是龍千里的影子,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喜歡上這個老頭兒?但毫無疑義的,她所有的希望都全寄托在他身上。

  正在她百無聊賴之際,忽聽外面有敲門的聲音。

  時間已是二更,有誰會來呢?

  披衣下床打開門,進來的正是龍千里。

  「老爺子,這麼多天你都到那裡去了?」

  「當然是為你的事在外奔波。」

  「為什麼臨走時也不打聲招呼?」

  「老夫要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莫非真有好消息?」

  「老夫一回莊就先來看你,快沏杯茶來,等喝了茶再慢慢告訴你。」

  「茶已經冷了,要不要通知人燒壺熱的來?」

  「不必了!就倒一杯冷茶來。」

  陶靜靜連忙倒了一杯冷茶,雙手奉上。

  龍千里可能當真口渴得很,一口氣便把茶喝完。

  陶靜靜又連忙慇勤的接回茶杯,一邊催促著道:「老爺子,你快說吧!」

  龍千里嘿嘿笑道:「老夫已經到過你那太行山總寨,連另外七大寨也去過好幾處。」

  陶靜靜迫不及待的問:「那邊的情形怎麼樣?」

  「范二說的一點不錯,你的大事果然壞在吳震天手上。」

  「難道他已公開承認要自立為王?」

  「在老夫面前,他還不至於那麼明目張膽。」

  「他是否知道我在老爺子這裡?」

  「老夫只說暫時收容了你。」

  「這樣說他對老爺子一定不懷好意了?」

  「有這麼點意思,但他對老夫還是以禮相待。」

  「七大寨的情形又怎麼樣?」

  「老夫只見過三位寨主。」

  「他們是否擁戴吳震天?」

  「他們似乎誰都不便正式表明態度,不過老夫心裡有數。」

  「老爺子心裡有什麼事?」

  「他們都是不肯吃虧的,誰有辦法,他們就擁護誰。你現在已經落到這種地步,他們當然不會也不敢擁護你。」

  陶靜靜聽到這裡,顰起黛眉道:「老爺子,這是什麼好消息呢?你對我的幫忙,又幫在那裡?」

  龍千里又嘿嘿笑了起來道:「你急什麼?老夫的話還沒講完呢!現在你唯一的辦法,便是馬上回到總寨。」

  陶靜靜楞了一楞道:「老爺子不是在說笑話吧?難道是要我去送死嗎?」

  「當然必須事先徵得吳震天的同意。」

  「那更是笑話了,他又怎會同意呢?」

  「老夫已經和他講好了。」

  陶靜靜愈發愕然:「老爺子,你好像愈說愈讓人家不解了?」

  龍千里不疾不徐的道:「當然他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他同意要你做他的副手,等於你們兩人互換一個位置。」

  陶靜靜呆了一呆道:「那怎麼成?老爺子,如果你只能幫我這種忙,那就不必幫了!」

  龍千里又笑了起來,並且抬手拍拍陶靜靜香肩道:

  「有什麼不成?目前太行山總寨,幾乎全是吳震天的人,除了這條路,你根本就進不了太行山總寨。」

  「可是我明明是太行山的大頭領,如今竟然貶為吳震天的副手,人都是要面子的,這是一件多麼丟人的事?」

  「丟人的事還在後面呢!你知道吳震天另外還提出什麼條件?」

  「他還有什麼條件?老爺子快說!」

  「他要你做他的壓寨夫人。」

  「什麼?愈來愈不像話了!」

  龍千里摸著鬍子搖搖頭道:「你不懂!」

  陶靜靜怔怔的道:「我那裡不懂?」

  「對你來說,這正是來了機會。」

  「機會在那裡?」

  「你只管答應他,洞房花燭之夜,就把他幹掉,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總寨裡多半是他的心腹手下,幹掉他容易,事後又如何收拾殘局,我一個人如何應付得了?」

  「有老夫在,你怕什麼?」

  「老爺子也要跟去?」

  「老夫當然要和你一起去。除了保護你,更要替你收拾殘局。」

  「那太好了!可是老爺子縱然武功蓋世,照樣也人單勢孤。」

  「老夫身邊當然要帶幾名得力手下,另外你身邊也還有十幾名弟兄,再就是范二。老夫先交代范二好好佈置一下,來個裡應外合,吳震天的心腹再多,在群龍無首之下,也必定見風轉舵。」

  「那太好了!多謝老爺子的安排。事成之後……」

  「別老提那些了,時間不早,老夫和你都該休息了,明天上午老夫就可把人馬調動好,下午就出發到太行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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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下午,龍千里率領著手下人和陶靜靜離開潛龍莊,開始向太行山進發。

  他手下的八部天龍,除龍八眼傷未癒外,其餘七條龍全都隨行。

  至於莊上的事,則留下少莊主於成志負責。

  另外則是陶靜靜原有的十餘名手下,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幾人,以天馬行空龍千里的身份,出門帶著二十幾名徒從,半點不算招搖。

  至於陶靜靜,龍千里特別為她準備了一乘小轎,外人根本不知轎裡的人是誰。不消說,這是龍千里的有心安排。

  由太原至太行山總寨,大約有兩天左右行程。在距總寨十餘里的山麓,龍千里找了一處山居人家,把所有的人都暫時安頓下來,大夥兒在民家住了一夜。

  翌日一早,龍千里帶著手下七龍前往總寨拜會吳震天。

  他臨走時特別叮嚀陶靜靜必須在民家深藏簡出,絕對不可讓太行山總寨的人看到。其餘的人,也都不准隨便在外走動。

  半個時辰以後,龍千里和手下七龍便已到達太行山總寨前,經過通報後,吳震天親自率領重要手下出迎,包括范二在內。

  進入總寨,當日中午,吳震天設下盛筵招待。

  散席後,吳震天把龍千里單獨引進自己的客廳待茶。

  這是因為數日前他已和龍千里討論過有關陶靜靜今後的出處,他最急於知道的,不外是陶靜靜是否已答應婚事。

  其實他早就垂涎陶靜靜的美色,只因當時陶靜靜高高在上,不敢表示而已。

  正因如此,他對龍千里不得不慇勤接待,把他視為牽紅線的月下老人。

  客廳裡只有吳震天和龍千里兩人,吳震天已用不著顧及什麼,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問道:「龍莊主,陶姑娘還在府上吧?」

  他把昔日的上司改口稱為姑娘,可說已充份流露出他的野心。

  龍千里頷首道:

  「她已無家可歸,除了住在舍下,還能到那裡去呢?」

  「上次吳某和莊主討論的事,你老人家是否已對她講過?」

  「這樣的大事,老夫當然不能不對她講。」

  「她有什麼反應?」

  「第一個條件,她本來不答應,後來因為又有第二個條件,她經過冷靜考慮,終於答應了。」

  吳震天喜出望外,眉開眼笑的道:「那太好了!這完全歸功於莊主的大力促成,吳某真不知該怎麼感謝才好!」

  龍千里嘿嘿笑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這是老夫該做的事,吳大頭領何必放在心上。」

  「莊主方纔所說的第一個條件和第二個條件,指的是什麼?吳某因為沒聽清楚,還有些納悶。」

  「第一個條件就是要她做副大頭領,第二個條件則是要她做吳大頭領的壓寨夫人,兩個條件全是你提的,對嗎?」

  「對,對極了!可是為什麼因為第二個條件她就答應了,第一個條件呢?」

  「一男一女,關係最親密的莫過於夫妻,世上那有夫妻爭權的道理?她既然做了你的夫人,當然必須把大頭領的位置讓給你,自己則在一旁協助,這道理吳大頭領有什麼不懂的?」

  吳震天笑呵呵的道:

  「太好了!太好了!就請莊主把她快些送上山寨來。」

  龍千里摸了摸嘴巴道:「好事必須速成,老夫早知吳大頭領心裡著急,已經把她帶來了。」

  「真的?人在那裡?」

  「老夫暫時把她安置在山腰一處民家。」

  「為什麼不讓她和你老人家一起來?」

  龍千里又嘿嘿笑了起來:

  「吳大頭領是聰明人,偏偏卻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吳震天皺了皺眉道:「此話怎講?」

  「若她公然前來,毫無疑問,將對你造成大大不利。」

  「為什麼?」

  「理由很簡單,陶姑娘原是總寨的大頭領,她若公然前來,在眾目睽睽之下,你就必須讓位,否則即是不義。如果做為一位大頭領被屬下視為不義,將來如何領導?如何服眾?」

  吳震天似懂非懂,點了點頭道:

  「這話有道理,究竟該怎麼辦呢?」

  龍千里不慌不忙的道:

  「必須讓她秘密前來,然後你再和她秘密成親。」

  「成親以後呢?」

  「那時生米已成熟飯,當然就可以公開了。」

  「但不知怎樣公開?」

  「那時你就把七大寨的寨主一起請來,另把總寨的重要首腦人物也請來,辦幾桌酒食。在酒食筵前,你們一對新人一起出現,當場宣佈你們已是夫妻,這樣做豈不皆大歡喜,誰也沒有話講。」

  一席話把吳震天說得心花怒放,幾乎有生以來從沒如此興奮過,連忙離座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道:

  「龍莊主,龍老爺子!你對吳某恩同再造,吳某真不知該如何報答你!」

  龍千里拂髯笑道:「吳大頭領何必如此,其實老夫決心成全你,有一半也是為了自己。」

  「這話又怎麼講?」

  「理由很簡單,在河東一帶,就是咱們這兩大勢力。你在太行山,老夫在太原,咱們這兩大勢力,分則各受其害,合則各蒙其利,所以必須團結一心,老夫當然應該幫你。」

  吳震天大為感動道:

  「老爺子,在你面前吳某該是晚輩,如今承你幫了這麼一次大忙,吳某當然要感恩圖報。今後不論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吳某一定無不盡力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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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裡沉寂了半晌,才聽龍千里鄭重其事的道:「事情雖然已經決定了,但老夫還必須向吳大頭領提出一個要求。」

  吳震天忙道:「老爺子有什麼要求?」

  「吳大頭領必須善待陶姑娘,絕不可讓她受半點委屈。」

  「原來只是為了這個。這方面根本用不著老爺子吩咐,她從前曾是吳某上司,做了吳某的夫人,已經夠委屈了,吳某當然要好好待她,而且吳某早就決定怎樣做了。」

  「你決定怎樣做呢?」

  「在公眾方面,吳某是總寨之主,進了臥房,就倒轉過來一切由她作主。」

  龍千里呵呵笑道:

  「吳大頭領果然有一套,對待心裡喜歡的女人,本來就該如此。老夫方才提出這項要求,也是有原因的。」

  吳震天哦了聲道:「你老人家有什麼原因?」

  「實不相瞞,老夫已把陶靜靜認為乾女兒,有了義父女這層關係,當然必須護著她。」

  吳震天略一沉吟,忽然站起身來道:

  「老爺子,吳某和陶姑娘馬上就是夫妻了,你既然收她做了乾女兒,吳某也情願拜在你名下做乾兒子。」

  龍千里連忙搖手道:「使不得!絕對使不得,你是太行山統領數萬之眾的大頭領,老夫如何擔當得起?」

  「你老人家別客氣,你那潛龍莊還不照樣聲名顯赫,而且歷史悠久,有什麼擔當不起的。」

  「絕對使不得!吳大頭領若再堅持,老夫對你的事,就只有放手不管了!」

  吳震天見對方語氣堅定,也就只好做罷,但卻禁不住問道:「老爺子準備什麼時侯把陶姑娘送來?」

  龍千里像在故意吊胃口,反問道:「吳大頭領的意思呢?」

  「當然是愈快愈好。」

  「好!老夫決定今晚就把她送來。」

  「為什麼不在白天送來,也好給吳某一點準備時間。」

  「老夫方纔已經說過,婚禮必須秘密進行,你只要準備一桌酒食擺在臥房外的客廳就成了。」

  「是否還要舉行什麼儀式?」

  「既是秘密進行,那裡還有儀式。而且這消息事先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吃喝過後,你和她就進入洞房,一切就算完成了。」

  「吃喜酒時,總要有幾個客人做客才成。」

  「老夫義不容辭必須做陪,也算你們二位婚禮的見證人。除此之外,不可再有任何客人在座。」

  「這樣未免不夠熱鬧吧?」

  「婚禮既是秘密舉行,那裡還能要求熱鬧,要想風光熱鬧,以後仍來得及。」

  「以後該怎麼做呢?」

  「今晚完成洞房花燭,明天你就可把七大寨寨主,以及總寨各頭領召來,當場把婚事公開,那時自然就會大大的熱鬧一番了。」

  「太好了!老爺子替吳某辦的這件事,簡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老夫現在告辭,晚上再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3:40

第十八章


  龍千里回到山下民家,立即又和陶靜靜密商了一番。直到傍晚,才護送著陶靜靜出發往太行山總寨而來。

  陶靜靜仍是乘坐小轎,她隨帶的十幾名手下,以及龍千里的人都負責護送。

  總寨方面,因為吳震天事先已有交代,早知是大頭領的好友潛龍莊老莊主要來,當然也就不加盤查。

  小轎直抬到內寨,洞房就設在陶靜靜從前做大頭領時的臥房裡。因之,陶靜靜一下轎就直接進入洞房。

  吳震天對龍千里所帶來的人,以及陶靜靜的手下不敢慢待,也爭先在內寨整理出房間以便招待過夜。另外也備了幾桌酒食供他們吃喝。

  這時——

  吳震天真巴不得馬上進入洞房和陶靜靜見面,但卻因龍千里已有交代,必須用過喜筵才能進入洞房,就只有耐下性子等了。

  洞房外面的客廳,果然已備好一桌上等酒食。

  吳震天來到客廳,只見龍千里已先行等在那裡,而且龍千里還親自沏了三杯茶。

  吳震天迫不及待的道:「老爺子,該把新娘請出來了!」

  龍千里笑道:

  「吳老弟別急!大姑娘出閣,那能不好好打扮一下。」

  吳震天跺了一下腳道:「糟糕!吳某還沒替她準備聘禮,只怕她連隨身換洗的衣眼都沒有呢!」

  「你放心!這方面老夫已準備好了。乾女兒出嫁,干老子那有不備嫁妝的。」

  「多謝老爺子顧慮的周到!」

  「其實老夫也不過替她置辦了幾件衣服和一些首飾,別的東西,只好等以後再送上山來了。吳老弟,先喝杯茶再說。」

  吳震天心急口渴,一下子就把一杯茶喝光,再催促著道:「她大概打扮得差不多了吧?老爺子請進去催一催如何?」

  龍千里笑道:「吳老弟未免太心急了吧?」

  「不是吳某心急,怕的是菜都涼了!」

  「老夫擅自進入新房,不太合適吧?」

  「老爺子和她是義父女,有什麼關係?那有老子不能進入女兒房間的道理。」

  「如果使得的話,老夫就進去看看了!」

  龍千里說著,掀簾便進入新房。

  只見陶靜靜果然在燈下對鏡整妝。

  陶靜靜除了皮膚稍黑一點,本來就姿色不凡,以前因身為太行山義師大頭領,在裝飾上不方便修飾。看來當真艷光四射,美如天仙,如果讓吳震天看了,不神魂顛倒才怪。

  龍千里低聲道:

  「靜靜,打扮得怎麼樣了?那小子好像已經有些等不及啦!」

  他此刻直呼陶靜靜芳名,可見兩人之間的關係,必定又更進了一步。

  陶靜靜也低聲問道:「那件事你老人家辦好了沒有?」

  「這樣的大事,又在關鍵時刻,老夫當然辦好了。」

  「他是否?……」

  「那小子根本不可能起疑心,等用過酒飯後就差不多了。」

  「你老人家請先出去,我馬上就到客廳入席。」

  龍千里剛回到客廳,吳震天便急急問道:

  「怎麼樣?為什麼還不出來?」

  「她要給你一個驚喜。」

  「什麼驚喜?」

  「吳老弟認為陶姑娘長得怎麼樣?」

  「當然很漂亮,不論身材臉蛋兒,都是一等一的。只是……」

  「只是什麼?」

  「有點嚴肅,讓人不敢接近。」

  「從前她是大頭領,不嚴肅一點行嗎?今晚做新娘子,那就大大不同了。」

  「對!老爺子的話有道理。」

  「吳老弟,老夫希望你待會兒要鎮定一點!」

  「鎮定?」

  「不錯!小心被她迷倒。等進入洞房後,那時你就愛怎麼樣便怎麼樣了。」

  吳震天被說得臉上發熱,但內心卻樂不可支,咧了咧嘴一齜牙道:「老爺子取笑了,想不到你老人家還這麼風趣!」

  龍千里笑個不停的道:

  「今天是你吳老弟大喜的日子,老夫的乾女兒終身有靠,心裡一高興,風趣一下又待何妨。如果不是這事是秘密進行,老夫準備來個鬧房呢!」

  「老爺子要鬧只管鬧!」

  「豈有此理!今晚吳老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夫不想打擾你的好事。」

  「老爺子又取笑了!」

  就在這時,壁門的門簾一掀,陶靜靜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裊裊娜娜走了出來。

  在這剎那,吳震天簡直以為是仙女下凡,兩眼發直的直盯著陶靜靜,瞠目結舌,連話也說不出來。

  龍千里忍不住笑道:「吳老弟,你是怎麼啦?從前和她天天見面,隔了不過一個月,難道就不認識了?」

  吳震天這才定了定神,連忙雙手一拱道:

  「屬下拜見……」

  龍千里大笑道:

  「吳老弟好像真的已經神魂顛倒了!現在你已不再是她的屬下,要見就見,用不著拜見。」

  吳震天忙改口道:「夫人好!快請入席,就等著你了!」

  龍千里道:

  「這還差不多!靜靜,今晚你是新人,新人為大,就坐上席吧!」

  陶靜靜顯出從未有過的羞答答模樣,紅著粉臉道:

  「老爺子請坐上席。」

  吳震天也緊跟著道:「夫人說得對,上席應該由老爺子坐。」

  龍千里搖搖頭道:

  「新人為大,那就由吳老弟坐上席吧!」

  吳震天當然不肯,陪著笑道:

  「什麼話?老爺子是夫人的義父,也和吳某的義父差不多,那有晚輩坐上席長輩在下首相陪的道理。」

  「既然吳老弟這樣說,老夫也就只好不再客氣了。」

  龍千里隨即在上位坐下。

  吳震天和陶靜靜也分別在兩旁落了座。

  如此一來,吳震天和陶靜靜正好隔桌相對,更可飽餐美色。

  吳震天只顧兩眼直直的看,連負責斟酒的事也忘記了。

  龍千里連忙提起酒壺,一邊斟酒一邊笑道:

  「吳老弟雖然貴為太行山大頭領,但卻打了半輩子光棍,從今晚起,你這王老五的旗號就可以收起來了。」

  吳震天這才覺出失禮,急急搶過酒壺來說:

  「這是吳某的事,怎敢勞駕老爺子斟酒?」

  說罷,隨便斟滿三杯酒。

  這時的陶靜靜,只是羞答答的低垂粉頸,視線從沒和吳震天接觸過。

  龍千里擔心弄僵了場面,望了陶靜靜一眼道:「靜靜,吳大頭領也不是外人,從前還做過你的老部下呢!而且馬上就成為夫婦,還害什麼羞。放心吧!今後一切有我,相信他絕對不敢欺負你。」

  吳震天道:

  「老爺子說得對!吳某今後會把夫人看成女菩薩一般,讓她高高在上,誰也別想碰她一根汗毛。」

  「別說啦!酒宴開始,大家喝酒吃菜,但也別喝得太多,免得耽誤了好事。」

  陶靜靜的雙頰愈發紅艷如霞。

  吳震天也愈發樂在心裡。

  酒過三巡,陶靜靜已顯得有些不勝酒力,站起身來道:「老爺子,你們繼續吃喝吧!我該到裡面休息了。」

  吳震天不覺一楞道:

  「夫人以前不是酒量很大嗎?為什麼只喝三杯就不喝了?」

  龍千里搶著道:「吳老弟真糊塗!靜靜是體貼你,若她喝醉了,新婚之夜還如何陪你?」

  吳震天猛地一拍大腿道:

  「吳某確實頭腦不靈光,打了半輩子光棍,這種事半點不懂,夫人就快請回房休息吧!我必須再陪老爺子喝兩杯。」

  陶靜靜一走,吳震天巴不得也馬上跟進去,但卻不得不繼續陪龍千里。

  此刻的吳震天,心裡只想著進入洞房以後的事,更恨不得讓龍千里馬上知趣的離開。

  偏偏龍千里卻酒興正濃,而且談笑風生,大有不醉不休之概。

  好在吳震天是海量,無奈之下,只有把龍千里灌醉才是上策。

  直到一大壺酒喝完,龍千里竟毫無醉意。

  吳震天心頭大急,只好站起身來假意道:

  「老爺子,你等一等,我去拿酒。」

  龍千里哦了聲道:

  「老弟身為大頭領,何必自己去拿酒?」

  「是你老人家交代婚禮要秘密進行,吳某此刻身邊一個人都沒有,不自己拿酒怎麼辦?」

  「說的也是,到那裡去拿?」

  「遠得很!酒都放在後寨地窖裡,至少要頓飯工夫才能回來,如果守地窖的偷懶不在,找不到鑰匙開門,說不定要耽誤更久。」

  龍千里不覺暗笑,擺了擺手道:

  「免啦!」

  吳震天內心一喜,卻故意問道:

  「老爺子還沒喝得盡興,怎麼可以免呢?」

  「其實老夫也喝得差不多了,若再耽誤了你新婚之夜的大好時光,豈不罪過。」

  「老爺子的意思?……」

  「老夫現在該休息了!」

  吳震天為龍千里安排的寢處,就在客廳另一面的隔壁。吳震天為表示慇勤,親自把龍千裡扶進房間,然後再關上客廳的門,這才心花怒放的進入新房。

  豈知新房裡黑洞洞的已經熄了燈。

  吳震天咧嘴笑道:

  「夫人,幹嘛把燈吹了,若照規矩,新婚之夜,至少該點上兩支紅蠟燭。只因咱們的婚禮是秘密進行,所以才沒準備那些,要吹熄也該等上床以後才成。」

  只聽陶靜靜道:

  「要點燈你就自己點吧!」

  「這才對!我馬上點。」

  燈亮了,照見陶靜靜正低著頭坐在床沿上。

  吳震天真恨不得立刻上前擁抱親吻一番,但他總算勉強忍住了衝動。

  他倒了兩杯茶,笑得合不攏嘴道:

  「夫人要不要喝杯茶解解酒?」

  陶靜靜搖搖頭道:

  「我沒醉,要喝茶你自己喝吧!」

  吳震天喝完茶,把茶杯放回桌上,又咧咧嘴道:「夫人,不是作夢吧!想不到我吳震天也有這一天。」

  「廢話!還沒上床,你作的什麼夢?」

  「夫人,你變了?」

  「我又不是孫悟空,那裡會變?你說我變在那裡呢?」

  「從前,你是威風凜凜的大頭領,那裡會想到今晚你卻變成一位嬌滴滴的大美人,這不是完全變了嗎?」

  「再變我也是姓陶,名字也叫靜靜,倒是你卻真變了。」

  吳震天怔了一怔道:「我那裡有變呢?」

  陶靜靜撇了撇唇角道:

  「如果說我變了,我只是變小了,而你卻變大了。」

  「這話怎麼講?」

  「我由你的上級變成你的下級,而你卻由下級變成上級,更一下子變成我的老公。從前我可以把你呼來喚去,現在卻要侍奉你的枕席。想想看,這變化有多大。」

  吳震天不由涎臉陪笑道:

  「夫人,咱們已經是夫妻了,何必還說這種話?我雖然名義上是大頭領,卻情願一切聽你的,關起門來,你就是要罰我跪,我絕對不敢站著。」

  「你就這樣聽話?」

  「唯有聽老婆的話,做起事來才有辦法。」

  「別說那麼多了,你喝醉了沒有?」

  「我的酒量,夫人是知道的,那會喝醉,尤其今天晚上更不能醉。」

  「這話是什麼意思?」

  「夫人何必明知故問,洞房花燭之夜,正是咱們兩個成雙配對的時刻,如果喝醉了,躺在床上像死豬一般,豈不讓你獨守空幃,耽誤了花月良宵,那還得了。」

  「這方面的事,你好像懂得不少?」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走。」

  「我不信你沒吃過豬肉?」

  吳震天乾咳了兩聲道:「雖然吃過豬肉,但卻都是爛豬肉,唯有今天晚上才是最上等的。」

  陶靜靜忽然柳眉一聳,滿面冰霜道:

  「好哇!你把我比成豬了?」

  吳震天急急陪笑道:

  「對不起!我說錯了話,我該把夫人比成另外一種肉。」

  陶靜靜不動聲色道:「又把我比成什麼?」

  「比成天鵝。」

  「那你一定是癩蛤蟆了?」

  「就算癩蛤蟆吧!偏偏我這癩蛤蟆,今天晚上能吃到天鵝肉。」

  「如果我不讓你吃呢?」

  「夫人別開玩笑了,你既然答應了婚事,當然不能不讓我吃肉。」

  「我偏不肯,你要怎麼樣?」

  「莫非夫人今天晚上不方便?」

  「方便得很。」

  「那又是為什麼呢?」

  「因為你是一隻癩蛤蟆,癩蛤蟆根本吃不到天鵝肉。」

  「那是我方才打比方打錯了,就另外比一比吧!」

  「你要怎樣比?」

  「我是個老饕,你是一塊最上等的肉,美味當前,我是非吃不可。」

  「那就看你吃不吃得下了。」

  「當然吃得下。」

  吳震天說著,便要上前擁抱陶靜靜,並且呶起了唇,做出要親吻的惡形惡狀。

  陶靜靜一把撥開道:「你別急!新婚之夜,我當然要陪你上床,你也用不著非馬上上床不可。」

  「我的姑奶奶,已經快三更啦!你該記得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句話吧?」

  「這句話我當然知道,可是咱們既做了夫妻,來日方長,以後隨時隨地都可以上床,不是嗎?」

  「你該明白今天的日子不同。」

  「有什麼不同?今天的太陽也沒打西邊出來。」

  「我能和夫人成就好事,這在從前連想都不曾想過,差不多也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那只是你的想法,不能算數。」

  「我很累!只想今晚安安靜靜的睡一覺。」

  「夫人,你雖然做過大頭領,什麼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但和男人睡覺的事,卻一定沒經歷過,有意思得很呢!」

  「有什麼意思?你說!」

  「這種事說不出來,一切盡在不言中,待會兒上了床,你自然就明白了。」

  「我這人很笨,必須聽別人說出來才能明白。」

  「上床以後用行動來做說明,比用嘴說更好。」

  「我不相信有這種事,如果你說得對,世上的人就全想做啞巴了。」

  吳震天苦笑著跺了一下腳道:「夫人,其實你心裡比誰都明白,何必老吊我的胃口呢?」

  陶靜靜不動聲色:「剛才你已大吃大喝過,既然吃飽喝足了,還怕別人吊的什麼胃口?

  「好吧!你不上床我先上,我在被窩裡等你。」

  吳震天說著,起身便上了床,並拉起被子蓋上,好在尚未脫衣服。

  陶靜靜瞥了一眼道:「現在可以吹熄燈了吧?」

  吳震天只道對方來了意思,忙道:「等夫人上了床再吹燈不遲,免得看不見脫衣服。」

  「脫衣服閉著眼都成,何必點燈?」

  「自己給自己脫,當然瞎子也成,但今晚應該由我替你脫,不點燈怎麼看得見,免得把你的衣服撕破。」

  「好吧!我不吹燈,你先自己脫吧!」

  陶靜靜此時,目的只是在磨蹭時間,以便等待吳震天體內的毒性發作。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4:19

  原來吳震天在飲宴之前喝下的那杯茶,已被龍千里暗中下了毒。照龍千里的說法,在一個時辰之內必定發作。

  若照時間而論,此刻已該到達一個時辰了,偏偏吳震天卻依然能保持正常。因之,陶靜靜一面設法拖延時間,一面也有些沉不住氣。

  就在陶靜靜心神不安之際,吳雲天卻忽然捧著小腹喊叫起來。

  陶靜靜內心暗喜,吳震天果然體內的毒性發作了。

  她故作愕然的問道:「你是怎麼啦?好好的洞房花燭之夜,卻忽然大呼小叫起來?」

  吳震天咬牙咧嘴的道:「我……我……肚子好痛!」

  「那可能是剛才吃得太多的緣故吧?」

  「不……我酒雖喝了……不少……飯菜卻……吃得不多……而且……」

  「而且什麼?」

  「這痛法……痛得……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腸子就像……絞斷一般……哎喲……我……受不了啦!……」

  「那怎麼辦呢?」

  「總寨有位黃大夫,醫術很精,夫人……快快……把他請來!」

  「那不成!咱們的婚禮是秘密舉行的,我現在不能拋頭露面。」

  「那……快通知龍老……爺子去請……他就睡在……客廳隔壁……」

  「你忍一忍,我馬上去通知龍老爺子。」

  龍千里根本沒睡,連衣服都穿得好好的,聽到腳步聲,便主動打開門問道:「怎麼樣?」

  「藥性已經發作了。」

  龍千里嘿嘿笑了幾聲,隨著陶靜靜便來到新房。

  這時吳震天已痛得在床上打滾,不但臉色慘白,連額角都冒著豆大的汗珠。

  一見龍千里進來,吳震天便齜牙咧嘴的道:

  「老爺子……我……我……」

  龍千里嘿嘿笑道:「靜靜已經對我說過,你的肚子痛得很厲害,是嗎?」

  「豈止……痛得……厲害……連腸子……都快斷了!」

  「用不著請什麼黃大夫,治這種病,老夫最拿手不過。」

  「那就請……老爺子……快給我治!」

  龍千里先命陶靜靜倒一杯冷茶,然後從懷裡摸出一隻綠色玉瓶,倒出一粒藥丸,交與陶靜靜道:「幫他服下!」

  當吳震天眼下藥丸後,果然不多久疼痛便逐漸減輕,盞茶工夫之後,痛苦便逐漸消除。

  他連忙爬起身來,雙手高拱道:「想不到老爺子還是位神醫,吳某真不知該怎樣謝你!」

  突見龍千里遙空一指點去,吳震天頓時癱在床上動彈不得。

  吳震天大吃一驚道:「老爺子,你這是要做什麼?」

  龍千里冷冷一笑道:「小子,你應當心裡有數?」

  吳震天因已被點了麻穴,半點不能反抗,呆了一呆道:

  「有數?……吳某有什麼數?」

  「靜靜往日待你不薄,把你一手提拔為總寨副大頭領,你不但不知感恩圖報,竟然設計把她逐出太行山。吳震天,你這小子還有點良心沒有?」

  「老爺子,那是她自己離開太行山總寨的,怎能怨我?」

  「去你的!太行山有義師數萬之眾,如果不是你策動兵變,就憑羅奇和白素娟那十幾二十個人,就能把她趕走嗎?你若再行狡辯,老夫就馬上結束你的狗命!」

  吳震天雖不能動彈,但身子卻仍在直打哆嗦,囁嚅著道:「老爺子……我做錯了事。現在……只求你手下……留情!」

  龍千里哼了聲道:

  「你錯了一次還不夠,偏偏竟一錯再錯。」

  「吳某又……錯在那裡?」

  「你若頭腦靈光些,就不該同意再把靜靜接上山寨做副大頭領。這還不算,居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要娶靜靜做壓寨夫人。吳震天,你未免太異想天開了!」

  「我……錯了……請老爺子和……夫人原諒!」

  「什麼?你還稱她夫人?靜靜,給我掌嘴!」

  這次陶靜靜卻聽話得很,身子一探,照准吳震天面頰,左右開弓,乒乓就是幾掌摑了下去。

  吳震天頓時被摑得口、鼻鮮血直噴。

  龍千里嘿嘿笑道:

  「吳震天,你可知道肚子痛是什麼原因?」

  吳震天搗著面頰慘叫道:「莫非老爺子在飲食裡動了手腳?」

  「不錯!老夫將一粒毒性極強的藥丸放在你的茶杯裡,那時你還沒進客廳,當然無法發覺,你可知道那是什麼毒藥?」

  「我若知道,就不至於喝了。老爺子,那是什麼毒藥,你請說!」

  「那藥丸溶在水中,無味無色,你就是事先留意,也不可能看出,何況老夫是在你未進客廳前放進去的。」

  「你還沒說出那毒藥是什麼名字?」

  「這種藥丸,叫百毒斷腸散,是當年九宮毒梟西門龍精心煉製的獨門藥物。」

  「既是九宮毒梟西門龍的獨門藥物,老爺子是怎麼得到的?」

  「是他在臨死前贈給老夫的。」

  「原來老爺子和西門龍有來往?」

  「那只能算事出偶然,十幾年前,老夫因訪友路過九宮山,在一處山洞裡遇到了他。」

  「以後呢?」

  「當時西門龍病得很重,他因一向獨來獨往,雖然病重,身邊卻無人服侍,於是老夫就自動留在那山洞裡,晝夜不眠的服侍了他七天七夜。但他的病最後還是回天乏術,是他感於老夫的照顧之情,在臨終前把他遺留的藥物,全數贈於老夫,百毒斷腸散就是其中的一種。」

  「老爺子,你打算把我怎樣處置?」

  「你自己說吧!」

  「吳某和老爺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住嘴!往日無怨還講得過去,若說近日無仇,你該心裡有數?」

  「吳某近日和老爺子結過什麼仇?」

  「靜靜是老夫的乾女兒,你策動兵變把她趕出山寨,這仇還不夠大嗎?這還不算,你居然還想娶她為妻,不但對靜靜是算很大的侮辱,老夫更不齒你的為人。」

  「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而且吳某和她也並未正式成親,吳某情願……」

  「情願如何?」

  「情願再扶她為太行山總寨大頭領。」

  龍千里摸著鬍子嘿嘿笑了幾聲道:

  「吳震天,你的生死已經操在老夫手中,你不這樣做成嗎?現在老夫該讓你明白百毒斷腸散的毒性了!」

  吳震天又猛地打個哆嗦道:

  「我……已經嘗試過了,老爺子何必再下……毒手!」

  「你放心!老夫現在還不想要你死,只想讓你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老爺子請講?」

  「別以為你已服下解藥就沒事了,今後你每隔十天必定發作一次。」

  「老爺子,發作以後,要多久才能好?」

  「發作了就不可能好,兩個時辰以後,必定腸斷肝裂而死。」

  「那……怎麼辦?」

  「當然有辦法,只要服下老夫的解藥,馬上就沒事了。所以說你的生死,今後已完全控制在老夫手中。」

  「老爺子,求求你!」

  「求老夫賜解藥,對嗎?只要你肯聽話,老夫一定會按時發解藥給你,等有一天你已完全沒有異心,老夫可發給你一次斷根的解藥。那時體內的毒性,就永遠消除不再復發了。」

  「吳某一定聽老爺子的話,如有二心,天誅地滅!」

  「老夫根本不怕你有二心,你若有辦法殺了老夫,最多只能得到老夫身上的一瓶解藥,照樣也活不了多久。老夫那一次斷根的解藥放在潛龍莊,除了老夫,誰也拿不到。」

  「老爺子放心!吳某就是借天做膽子,也不敢生出二心,保命要緊。」

  龍千里在床前椅上坐下,冷笑了幾聲道:「吳震天,你聽著!老夫現在就交代你該怎麼做。」

  吳震天咧咧嘴道:

  「老爺子快請吩咐!」

  「明天你就把七大寨寨主,以及總寨重要頭目召集來,並當眾請出靜靜,宣佈依然擁戴她做太行山總寨大頭領。至於老夫,只想在總寨做一名客卿,從旁協助靜靜重整大業。」

  「這事吳某一定辦得到,只是老爺子如何處置吳某,你老人家還沒說明。」

  「你還是做副大頭領,只要你今後對靜靜忠心耿耿,過往的事,老夫一概不究。」

  這條件對吳震天來說,自然是喜出望外,忙道:「老爺子對吳某恩同再造,吳某今後不但會對大頭領忠心耿耿,更竭誠擁戴你老人家。」

  龍千里點了點頭道:

  「你的生死已經掌握在老夫手中,老夫根本不怕你再起二心。至於今晚上該委屈你一下了。」

  吳震天又呆了一呆道:

  「老爺子要把吳某?……」

  「為了保密起見,老夫不得不暫時點了你的穴道,在天亮後再為你解開。」

  龍千里邊說邊一指向吳震天點去。

  吳震天身子一歪,便倒在床上人事不知。

  原來龍千里的計劃已有所改變,他最初的主意,是要陶靜靜在新婚之夜把吳震天當場殺死,但後來一想,這種做法很可能弄巧成拙。

  因為若殺死吳震天,勢必爆發出驚人內幕。七大寨寨主不可能個個心服口服,說不定局面將不可收拾,唯有迫使吳震天帶頭擁戴陶靜靜復位,才是無波無浪的上上之策。

  望著僵臥床上的吳震天,陶靜靜道:

  「老爺子,讓他躺在這裡也不是辦法。」

  「這裡是不是你以前做大頭領時所住的房間?」

  「不錯!以前我就是住在這裡。」

  「既然如此,你的房間,當然不能由他躺在床上。」

  「那就把他送回他自己原來的房間如何?」

  「不成!那樣一定會被他的手下人看到,事情就不好辦了。」

  「老爺子的意思呢?」

  「就把他送到隔壁我住的房間。」

  「那你住那裡?」

  「老夫就回到山下民家暫過一夜。」

  龍千里說完話,托起吳震天就來到客廳隔壁房間。

  把吳震天在床上放好,扣上門,剛要離開客廳,陶靜靜已急急跟了出來道:「老爺子,你千萬不能走?」

  龍千里故意問道:「老夫為什麼不能走?」

  「你走了這裡的事情怎麼辦?」

  「老夫明天一早就回來。」

  「這裡離山下民家有十幾里路,打個來回,你那裡還有休息的時間?而且……」

  「而且什麼?」

  「今晚這大半夜是最重要的時刻,一旦發生狀況,叫我如何處置?何況我現在也不方便出面。」

  「說的也是!老夫乾脆就在客廳坐到天亮算了。」

  「那怎麼成,你老人家必須休息。」

  「可是老夫到那裡休息呢?」

  陶靜靜忽然嬌靨泛現絳霞,羞答答的低聲道:「你老人家就睡在我房間裡吧!」

  龍千里故作一驚道:「那怎麼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說的是真心話,那張床本來就是雙人的。」

  「靜靜,這樣合適嗎?」

  此刻的陶靜靜,已顧不得什麼,探出一隻纖纖玉手,抓上龍千里的胳膊道:「老爺子,你若不答應,我只有用拉的了!」

  龍千里順水推舟,跟著陶靜靜進入新房。

  陶靜靜直把龍千里扶到床沿坐下,才急忙把房門關上,然後又沏了一杯茶,雙手奉上。

  龍千里喝了口茶,咂了咂嘴道:

  「靜靜,若今晚的事傳揚出去,老夫還如何做人?」

  陶靜靜柔順得像一隻依人小鳥,媚聲道:

  「老爺子放心!現在這裡只有咱們兩個人,三更半夜,根本不可能有人闖進來,怎可能讓人知道呢?」

  「靜靜,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是我們家鄉的規矩。」

  「你家鄉有什麼規矩?」

  「新婚之夜,洞房裡不能只有一個人。」

  「可是今晚你的婚事是假的。」

  「假的也要當真的做,不然的話……」

  「便怎麼樣?」

  「將來再嫁人時,便會死男人。」

  龍千里嘿嘿笑道:

  「如果真是這樣,老夫就不得不睡在你的床上了。」

  陶靜靜連忙上前扶著龍千里道:

  「我服侍老爺子上床!」

  龍千里輕拂著陶靜靜的秀髮,再拍拍她的香肩道:「靜靜,現在你該改改稱呼,別叫我老爺子了!」

  陶靜靜拋了個眼波,緊緊偎依在龍千里懷裡道:

  「該叫你什麼好呢?」

  「一男一女同睡在一張床上,該怎樣稱呼,你自己決定吧!」

  「我叫你……」

  「叫我什麼?」

  「那就上床再說吧!」

  龍千里又發出嘿嘿笑聲,在陶靜靜投懷送抱的攙扶下,脫鞋便上了床。

  燈熄了,房間裡霎時便一片漆黑,但卻並未靜下來,很快便發出另一種聲音。

  口口  口口  口口

  原來龍千里早就得知陶靜靜身材健美、姿色可人,只是當時根本找不到親近機會。

  直到陶靜靜由太行山逃到魯公館藏身,龍千里才來了機會。誰想在他尚未見到陶靜靜之前,對方卻和他的義子於成志來了個私下閃電結婚。好在龍千里能及時採取行動,總算阻止了兩人的婚事。

  龍千里一向做事深藏不露,而且手段高明,他深知自己聲名得來不易,不能讓緋聞使聲名毀於一旦。因之,在陶靜靜面前,表面上必須表現長者風範,卻從另一方面著手。

  他深知陶靜靜愛慕虛榮,而且野心甚大,唯有設法助她東山再起,才能博取她的歡心,是以連日來全在這方面努力。

  其實以龍千里的身份地位,想找像陶靜靜同等姿色的女人,可說不費吹灰之力。他之所以肯在陶靜靜身上下這麼大的工夫,不外是另一方面受了權勢的誘惑。他雖貴為潛龍莊主,威鎮河東,但卻仍無法滿足慾望,而得到陶靜靜的歡心以後,相信陶靜靜必可受他控制。只要控制了陶靜靜,太行山數萬義師的勢力,也就等於為他所有,自己雖在幕後,實際上就是大權在握的幕後主持人,這對他是多麼大的誘惑。

  至於陶靜靜,自然也是私慾作祟,為了重登太行山義軍大頭領寶座,她必須仰賴龍千里的大力相助,只要對方能助她完成大事,獻身相報,也心甘情願。更何況龍千里年紀雖老,卻滿面紅光,老當益壯,尤其神態間仍不失英雄氣概,能和這樣的男人同床共枕,比一般繡花枕頭型的小白臉要實惠得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4:49

第十九章


  陶靜靜一覺醒來,天色已近五更,她一絲不掛的身子,仍和赤條條的龍千里緊緊擁抱在一起。

  想起昨晚的「風狂雨暴」,難免雙頰有些熱辣辣的感覺。

  她輕輕推了推龍千里道:

  「老爺子,該起來處理事情了!」

  龍千里緩緩睜開眼來,伸了個懶腰道:「靜靜,老夫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咱們兩個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來。」

  「這是我主動的,根本不干老爺子的事。」

  「可是我……難免也是一時糊塗!」

  「你老人家幫了我這麼大忙,我對你以身相許,又算得了什麼。」

  「以身相許?……」

  「如果你老人家真心喜歡我,我情願服侍你一輩子。」

  「靜靜,你這話不是說著好聽吧?」

  「我說的是真心話。」

  「可是咱們兩個年歲總是不大恰當。」

  「男歡女愛,根本不必在乎年齡,只要兩心相悅就成。」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

  「你要逼我對天發誓不成,好!現在人家就發誓給你看!」

  陶靜靜說著,真的從被窩裡鑽了出來,做出要在床上跪下的模樣。

  龍千里連忙一把將陶靜靜拉回被窩道:「別當真!老夫相信你的話就是,當心光著身子從被窩鑽出來會感冒的。」

  陶靜靜重新偎依在龍千里懷裡,嗲著聲音道:

  「老爺子,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龍千里把搭在陶靜靜後背的手,緊了一緊道:「乖女孩,老夫這麼一大把年紀,能得到你的親近,真不知是那一輩子修來的艷福,那有不喜歡的道理。」

  「那麼以後呢?」

  「莫非你以後還想給老夫機會?」

  「只要有機會,我都會把機會留給你,只是一件……」

  「那一件?」

  「咱們兩人這種關係,不能讓外人看出來。」

  「那是自然的,不過老夫想問,咱們兩人以後怎樣稱呼?」

  「我還是叫你老爺子,再不就叫你義父。」

  「丫頭,義父女那有辦這種事的,那我該叫你濕女兒了!」

  「義父女辦這種事的,根本不算稀奇。咱們兩個對外唯有維持這種關係,才名正言順。」

  「名正言順?」

  「當然啦!如果咱們兩個不是這種關係,彼此無親無故的,你有什麼理由幫我?我又有什麼理由聽你的話呢?」

  「好吧!不管老爺子或義父隨你叫,只要別叫我龍大哥就成。」

  「在沒人的地方,人家還真想叫你一聲龍哥呢!不然怎能顯得親切。」

  「也隨你。」

  「龍哥,該起來處理大事了!」

  「好!老夫現在就過去看看,你也起來,要換上從前的衣服,也別打扮修飾,不然一身嬌滴滴的,就不像太行山大頭領了。」

  龍千里穿好衣服,穿過客廳,來到吳震天所住的房間。

  點上燈,只見吳震天仍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

  他立即解開吳震天的穴道。

  吳震天一挺身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當他發現龍千里站在床前,忙咧了咧嘴苦笑道:

  「老爺子,你也醒了?」

  龍千里不動聲色道:

  「天快亮了,你要趕緊辦事。」

  「你老人家要吳某辦什麼事?」

  「好小子,你是記性不濟忘性好,昨晚交代的事,難道你就忘了?」

  「我……我馬上去辦,老爺子還有別的交代沒有?」

  「除了通知七大寨主於今天下午趕來總寨外,還要辦幾桌酒食,擺在內寨大廳。」

  「為什麼要辦酒食?」

  「當然是為陶大頭領接風洗塵。另外老夫也是座上貴賓,難道不需招待?」

  「老爺子指示得對,吳某一定會準備妥當。」

  吳震天下床剛出門來到客廳,只見陶靜靜正站在客廳門口,不由打了個哆嗦,急急躬身施了一禮道:

  「屬下拜見大頭領!」

  陶靜靜冷冷一笑道:「你要到那裡去?」

  「奉老爺子之命,替大頭領辦事。大頭領放心!屬下一定會圓滿達成任務。」

  陶靜靜顯出威嚴不可一世的模樣,揮了揮手道:

  「你去吧!」

  吳震天走後,陶靜靜道:

  「老爺子,咱們該怎麼辦?」

  龍千里道:「你最好暫時別亮相,等晚宴擺好後吳震天來請時,再一起出去。」

  「你老人家呢?」

  「老夫和你不一樣,必須到外面安排一下。」

  「還有什麼好安排的?」

  「你帶來十幾名弟兄,老夫也帶來手下七龍以及另外幾名高手,當然要預先規定一些事情。」

  「莫非老爺子還擔心其中有變?」

  「吳震天那小子的生死操在老夫手中,他根本不敢變。但不防一萬,只防萬一,多準備準備總是好的。」

  「好吧!我就回房繼續休息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總寨裡幾乎大半天不見任何動靜。

  除吳震天外,幾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原來的大頭領陶靜靜已經回來。

  大約未末酉初時刻,七大寨的寨主已陸續到來。

  吳震天保密警覺頗高,並未向他們透露半點消息,只說待會兒在酒席筵前有大事宣佈。

  傍晚,內寨大廳席開七、八桌,與席的除七大寨寨主和總寨各重要頭目外,陶靜靜所帶的十幾名弟兄和潛龍莊的七部天龍,以及另外幾名高手也全在宴會之列。

  首席的上位留了兩個空泣,除吳震天外,只有陶靜靜和龍千里隨帶的人知道那兩個空位是留給誰的,只是他們都悶聲不響而已。

  吳震天尚未來得及講話,便聽首席一名豹頭環眼、滿面虯鬚、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漢道:「大頭領,這兩個空位是留給誰的?」

  吳震天不得不暫時賣賣關子,苦笑著道:

  「待會兒黃寨主就知道了。」

  原來問話的這人叫黃信,是山左大寨寨主,難怪會坐在首席。

  黃信再瞥了大廳右側一眼道:

  「怎麼?那些人不是從前大頭領的嗎?怎麼也來了?」

  吳震天道:

  「他們在外面流浪了幾天,現在已經回山歸隊了。」

  「怎麼還有十幾人好像從來沒見過?」

  「實不相瞞,潛龍莊的龍老莊主目前正在總寨做客,那些人是他帶來的手下。」

  聽說龍千里來到總寨,不少人都為之震驚,更急於一見,因為天馬行空龍千里的大名,早已震懾黃河兩岸,誰都知道此人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黃信搶著道:

  「既然龍老莊主駑到,大頭領快把他老人家請來,也好讓大家瞻仰瞻仰。」

  吳震天道:

  「等大家全坐定了,吳某就去請!」

  「大家早就坐定了,大頭領還等什麼?原來這空位是留給龍老莊主的,可是他一個人也不能坐兩個位置?」

  「除了他還有另外一個人。」

  「是誰?」

  「等吳某去請來大家就明白了。」

  「大頭領今天怎麼老賣關子?」

  「賣關子也只是片刻時間,大家請稍侯,吳某現在就親自去請。」

  吳震天走後,大廳裡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有的更不住探頭向大廳外張望,都想看看天馬行空龍千里究竟是位什麼樣了不起的人物。

  大約盞茶工夫之後,大廳裡竟由議論紛紛而變成了一陣騷動。

  因為——

  他們看到了天馬行空龍千里不足為奇,看到了陶靜靜卻不能不大感意外。

  在這剎那,那些一向擁戴陶靜靜的,以范二為首,紛紛起立目視相迎,有的甚至還發出歡呼聲音。

  至於那些吳震天的心腹手下,在這種情形下,也不得不起立示意。

  不過他們都不清楚陶靜靜是否就要復職?

  跨進大廳,吳震天、龍千里、陶靜靜三人的神情各自不同。

  吳震天是面色凝重中強做笑顏。

  龍千里則氣定神閒一副顧盼自若成竹在胸模樣。

  至於陶靜靜,難免仍顯得有些不自然。

  當下,吳震天請龍千里和陶靜靜在上方兩個空位上落了座,卻口齒啟動,半晌說不出話。

  龍千里轉頭瞥了吳震天一眼道:「吳副大頭領,現在你還是主人,總該說幾句開場話!」

  此刻的吳震天,心中已把龍千里視為頭號可畏的人物,當然必須先介紹龍千里,頓了一頓道:「各位!現在吳某向大家介紹一位威名如雷貫耳的大人物,坐在上首的這位,就是潛龍莊老莊主天馬行空龍千里龍老英雄。他老人家難得到太行山和大家見面,大家要好好瞻仰瞻仰!」

  大廳內頓時響起一片如雷掌聲。

  龍千里緩緩站起身來,微微含笑答禮,表現得實在夠穩重夠沉著,不愧是位不可一世的成名老英雄。

  吳震天再望望陶靜靜道:「這位就用不著吳某介紹了,大家請鼓掌歡迎!」

  大廳內又響起一陣掌聲。

  陶靜靜也起身揮手答禮。

  龍千里淡淡一笑道:「吳副大頭領,你該多說幾句話才對吧!」

  吳震天乾咳了兩聲,只得繼續說道:「現在吳某鄭重宣佈,大頭領回到總寨之後,立即復位。至於吳某,也要回到原來的副大頭領職位,希望大家能對大頭領一致擁戴。」

  龍千里又道:「吳副大頭領要不要在老夫身上說幾句話?」

  吳震天又乾咳兩聲,再道:「這次大頭領能夠安然回山,全仗龍老莊主的仗義相助。咱們自總寨以至七大寨,都該對他老人家致以最高謝意才對。」

  龍千里對吳震天的這幾句話,雖不滿意,總算還可以接受。拂髯含笑點了點頭,再側過臉來道:「靜靜,你該說幾句話了!」

  在座的人聽龍千里直呼大頭領閨名,難免都有著愕然之感,但此時此地,卻誰都不便開口詢問。

  陶靜靜忙又起身道:「大家可知道龍老莊主和我是什麼關係嗎?」

  所有的人立即面面相覷,但仍無人開口。

  陶靜靜道:「我現在就告訴大家,龍老莊主是我的義父,否則他老人家如何肯對我如此大力幫忙。同時我也想趁此機會,向大家宣佈一個好消息……」

  她說到這裡,故意住口不言,以便看看下面有何反應。

  偏偏所有的人卻無反應。

  范二是陶靜靜最忠心的手下,一見場面尷尬,連忙起立問道:「稟大頭領,你老人家怎麼不再說下去了?」

  陶靜靜接道:「龍老莊主經我竭誠相邀,決定也加入咱們山寨。」

  此語一出,連龍千里也有些錯愕,他雖然告訴過陶靜靜願意從旁協助,但卻並未答應要正式入伙,如果正式入伙,那就算不得客卿身份了,不由暗道:「這女娃兒未免野心太大,竟然連老夫也想收歸手下!」

  好在陶靜靜接著又道:「我義父雖然答應常駐總寨,但卻只是負責參贊軍機,並不擔任任何職位;今後有關大事,我都必須向他老人家請示。有他老人家在,相信咱們今後的力量必定日益茁壯,只要太行山義師前途無量,大家也必定前途無量。」

  在座所有的人,見大頭領凡事都要向龍千里請示,誰敢不肅然起敬。看來這位老太爺,將來簡直就是太行山義軍的太上皇了。

  龍千里為表示謙虛,並未顯出得意之色,只站起身來說了幾句客氣話,便示意陶靜靜宣布開動。

  這一頓飯,有的人吃得是大爽特爽,但也有的人是在忍氣吞聲。

  很顯然的,吳震天的心腹手下們,都還各懷異志。

  酒筵散後,吳震天為表示慇勤,親送陶靜靜和龍千里回到內寨客廳。

  陶靜靜仍住在原來房間,而龍千里也名正言順的住進客廳隔壁,兩個房間中間只隔了一個客廳,而且內部有壁門可通,可謂近水樓台。

  這是一幢獨門獨院的院落,只要關上大門,裡面做任何事情,都不會被外人知道。

  陶靜靜身邊本來有兩名服侍她的老媽子和兩名丫環,此刻為了方便和龍千里親近,已暫時不讓她們住在這裡,只要她們白天前來做些事情即可。

  兩人先在客廳坐下,陶靜靜親自沏了茶,雙手奉上道:「老爺子,你看事情是否完全成功了?」

  龍千里喝了口茶道:「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須慢慢整頓。」

  「你老人家看出什麼問題來。」

  「即以今天參加酒筵的來說,很顯然的還有不少人,不見得就竭誠擁戴你。當然,這些人全是吳震天的忠心手下。」

  「其實我也看得出來,那該怎麼辦?」

  「老夫自然有辦法,只要能控制吳震天,他們就不敢怎樣。」

  「那何不現在就除掉吳震天?」

  「絕對不可以,若現在殺了吳震天,這些人一鼓噪,總寨馬上就要大亂。到了那時,局面就難以收拾了!」

  「可是留下吳震天,總是心腹大患。」

  「傻丫頭!他的生死控制在老夫手中,即使他的手下人想發動兵變,他也必定要設法阻止,否則只有他自己倒楣。」

  「難道咱們就一點沒有安全上的顧慮?」

  「有老夫在,你顧慮什麼?」

  「如果他先對老爺子下手呢?」

  龍千里呵呵大笑起來,一邊拍拍陶靜靜香肩道:「說你是傻丫頭,你竟愈來愈傻了。就算老夫伸出腦袋讓吳震天殺,他敢殺嗎?若殺了老夫,他最多只能還活十天,除非他自己也不要命。」

  陶靜靜立刻又像一頭柔順的綿羊般,偎依在龍千里懷裡道:「老爺子,我的前途,照樣也是掌握在你手中,你可千萬不能離開總寨。」

  龍千里故意搖了搖頭道:「老夫不能耽誤了自己的事,若老夫老跟著你,放下潛龍莊的莊務又由誰來主持?」

  「可以交給少莊主代管。」

  「他年紀太輕,經驗也不夠,交給他老夫怎能放心。」

  「可是你若走了我怎麼辦?」

  「老夫不能管你一輩子。」

  陶靜靜立刻把嘴唇附到龍千里耳邊道:

  「你若離開這裡,夜裡還有誰來服侍你。」

  龍千里咧嘴發出一陣笑聲,挽著陶靜靜的手臂便進入內室。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5:51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偕同牛本初和隨來的手下,由羅奇、沙老五、郝方三人陪同,離開太原後,幾乎是不分晝夜的急馳猛趕,足足兩個月時間,才到達葉爾羌境。

  葉爾羌是紅燈會北路總堂所在地,在離城尚有十幾里處,白素娟便發覺情形不對,因為沿路之上,連半個總堂的人都未發現。

  若在往日,總堂有千餘弟兄,城裡城外,隨處可見自己的人。以此刻的情形而論,實在不能不讓白素娟感到可疑。

  羅奇也覺出不對,便向白素娟建議道:「白姑娘,咱們最好先在城外找個地方住下,等弄清楚狀況後再行進城。」

  白素娟點點頭道:「也好!附近一處民家就是本會以前的連絡站,不妨暫時就在那裡落腳。」

  這處民家,房舍不少,卻只住著一對老夫婦。他們雖有子女,因都在城裡謀生,很少回家。

  到達民家,誰想連那對老夫婦也全不在。

  白素娟雖感到奇怪,還是命所有的人暫時在這裡歇了下來。

  他們路上帶著乾糧,當晚仍以乾糧充飢。

  飯後,白素娟道:

  「牛叔叔,就請你進城先回總堂看看,千萬要早點兒回來。如果來得及,這裡的人,今晚最好也能回到總堂。」

  牛本初剛要走,卻被羅奇喊住。

  「羅爺有事嗎?」

  「牛堂主進城可以,但卻必須絕對小心謹慎!」

  牛本初哦了一聲道:「羅爺可是擔心此去路上有麻煩?」

  羅奇神色顯得十分凝重,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此刻的葉爾羌城,很可能已被洪大全盤踞。」

  牛本初呆了呆道:「有這種可能嗎?」

  「這只是在下的預料,當然也並不一定。」

  「羅爺放心!我會小心的。」

  牛本初走後,白素娟道:「如果葉爾羌已被洪大全盤踞,那麼本會的總堂……」

  羅奇一歎道:「很難講!情況好些是被迫北撤,如果情況壞……」

  「怎麼樣?」

  「不方便講,等牛堂主回來以後便知分曉。」

  正說話間,一名紅燈會的弟兄闖了進來道:「大魁首,房東老大爺回來了,要不要把他叫來問問?」

  白素娟忙道:「快快請來!」

  這位山居人家的屋主是漢人,叫曹萬年,六十多歲,人很老實,不大一會便走了進來,向白素娟哈了哈腰道:

  「小老兒拜見大魁首!」

  他從前並未見過白素娟,稱呼大魁首,顯然是那名紅燈會弟兄告訴他的。

  白素娟連忙還了一禮道:

  「曹老伯快別這樣稱呼,就叫我白姑娘好了。」

  「小老兒不敢。」

  「連紅燈會的人都這樣稱呼我,曹老伯是客人,更用不著客氣了,快快坐下講話!」

  曹萬年告了坐道:「姑娘可是從太行山回來的?」

  「曹老伯是怎麼知道的?」

  「貴會弟兄從前常有人住在這裡,是他們說過姑娘和一位羅爺的到太行山去了。」

  白素娟指指羅奇道:「這位就是羅爺,你有話快講!」

  曹萬年歎了口氣道:「姑娘回來得太晚了!」

  「是否本會出了事情?」

  「原來姑娘還不知道?」

  「我剛由太行山回來,尚未進城,也未遇到總堂的人。」

  「姑娘這一步是走對了,如果貿然進城,只怕……」

  「曹老伯快說下去!」

  「貴會北路的弟兄,已經有兩三個月沒再到這裡來,所以小老兒知道的並不多。」

  「曹老伯知道什麼就說什麼。」

  「小老兒聽說姑娘所屬的北路總堂已經撤走了,目前葉爾羌城已被南路佔領。」

  好在白素娟已有心理準備,並未過份吃驚,頓了一頓再問道:「北路的弟兄是否有傷亡。」

  曹萬年苦笑道:「打仗那有不傷亡的,小老兒聽說南路為攻打北路總堂,直打了三天三夜,看來傷亡情形必定很嚴重。」

  白素娟不覺一陣心酸,再問道:「曹老伯還有別的消息沒有?」

  曹萬年想了想道:

  「小老兒和老伴今天是進城探望兒子,聽說南路目前仍在繼續追打北路,非把姑娘的北路徹底打垮不可。」

  「目前北路退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這個小老兒不大清楚。」

  白素娟喟然一歎,半晌才道:「曹老伯可以回去了!」

  曹萬年站起身,臨走時道:「姑娘千萬別進城,要走最好向北走,想辦法和你的弟兄會合。」

  白素娟眼看曹萬年出了房間,望了羅奇一眼道:「羅大哥,想不到事情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羅奇長長吁一口氣道:「咱們這趟太行山的往返之行,足足在外耽誤了四個多月,這麼長的時間,怎會沒有變化。」

  白素娟痛心疾首的跺了一下腳,道:「全怨我做錯了事!」

  「你做錯了什麼事?」

  「當初你是準備一個人到太行山去的,我因為不放心,非堅持也跟著去不可。如果我不離開總堂,洪大全也許不會發起行動。」

  「這話說得有理,但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自責又有何用。」

  「羅大哥,你說該怎麼辦?」

  「先靜下心來,等牛堂主回來進一步瞭解狀況,再決定如何行動。」

  「也只有如此了。」

  雖然全已用過晚餐,但卻誰都無心上床休息。

  白素娟不忍屬下們過度疲勞,只有強迫他們上床休息。

  羅奇也吩咐郝方和沙老五用不著等牛本初。

  堂屋裡只剩下白素娟和羅奇兩人,兩人神色間都有著從未有過的焦慮。

  大約二更過後,終於把牛本初等了回來。

  牛本初身邊還帶著一個人,是七分堂的副堂主錢寶山。

  錢寶山是洪大全攻破葉爾羌後,奉七分堂堂主陳大忠之命,藏匿在城內搜集消息的。牛本初進城後正好和他不期而遇,便把他帶來一起見白素娟。

  他和白素娟見過後,便迫不及待的道:「大魁首,大事不好了!」

  白素娟強自鎮定著道:

  「大概情況,我已知道了一些,你說你的!」

  「事情就發生在你走後的半個月左右,洪大全發動大隊人馬,親自前來攻打咱們葉爾羌總堂。」

  「我走後,總堂的事由陳堂主兼代,陳堂主事先是否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自大魁首走後,陳堂主日夜提心吊膽,附近百里之內都佈置了眼線,事先那會得不到消息。」

  「既然事先有準備,就不至於一下子被洪大全趕出葉爾羌。」

  錢寶山頗不為然的道:

  「大魁首,莫非你不滿陳堂主沒奮力抵抗,那你就太冤枉他了!」

  白素娟歉然陪笑道:

  「我並沒這樣說,你且把當時雙方攻防的情形告訴我。」

  「洪大全當時帶來的人馬,不下三、四千之眾,而我們總堂加上第七分堂,合共不到一千人,陳堂主能浴血奮戰抵抗了三天三夜,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雙方的傷亡情形如何?」

  「洪大全至少損失了一千人,我們也傷亡了將及一半弟兄,這些弟兄多半是在撤出葉爾羌後,在洪大全追擊途中傷亡的,也有少數為求自保而逃走的。」

  「目前陳堂主率領總堂和七分堂的弟兄,撤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們一連向北逃出上千里,先在溫宿整頓了一下,誰想洪大全卻一直窮追不捨,也追到了溫宿,陳堂主只好繼續北撤,聽說此刻已撤至騰格裡山。至於詳細情形如何,屬下就不得而知了。」

  「那麼八分堂和九分堂呢?」

  「好像三處分堂的人馬都已經會合了,可能全在騰格裡山區。」

  「陳堂主是否曾派人和你連絡過?」

  「這裡離騰格裡山在千里之外,陳堂主即使派人和屬下連絡,往返也要一個月時間,屬下最近和陳堂主已經失去連絡。」

  「那麼你這裡如果得到什麼消息,如何向總堂反應呢?」

  「屬下身邊還有兩名弟兄,如果有重要消息,會隨時派他們到總堂去。」

  「目前葉爾羌城內的情形,你應該知道一些才對?」

  「咱們原先的總堂,已被洪大全派人佔領。」

  「佔領咱們總堂的有多少兵力?」

  「據說不多,可能只有幾十個人。由於咱們的人都撤走了,洪大全根本用不著多派人駐守。」

  「還有別的消息沒有?」

  錢寶山望了羅奇一眼道:「據說羅爺的兩位夫人,都被洪大全擄走了!」

  羅奇啊了聲道:

  「有這種事?可知道洪大全把她們擄到什麼地方去了?」

  錢寶山搖頭道:「洪大全帶著兩個女人也許不方便,可能就留在城中吧!」

  白素娟歉然道:

  「羅大哥,小妹這次的罪過真的不輕。不但把北路弟兄弄成這種不可收拾的局面,更連累你失去寶眷!」

  羅奇聳了聳肩道:「不必多說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其實我當初也不該起意到太行山去的。」

  白素娟向錢寶山揮了揮手道:「你可以回去了,在敵方活動,一切務必謹慎小心,千萬不可大意。」

  錢寶山躬身應了一聲「是」,剛要走,卻又回身問道:

  「大魁首準備在這裡住多久?」

  「還不一定。」

  「屬下今後是否要每日前來和大魁首見面?」

  「你的行蹤,必須保持隱秘,若無重大事情,用不著常來。」

  「可是若大魁首離開這裡,屬下最好能夠知道你的去處。」

  「我會請牛堂主通知你的。」

  錢寶山走後,牛本初道:

  「姑娘、羅爺,咱們原來的總堂,洪大全只派了少數幾人駐守,以咱們現在的力量,想攻進去並不困難,咱們是否該採取行動呢?」

  白素娟似是不便表示意見,只是轉過頭來,目視羅奇。

  羅奇沉吟了半晌道:「依我的看法,還是按兵不動為妙。」

  白素娟道:「既然有力量攻進去,為什麼要按兵不動?」

  「我相信以咱們目前的力量,絕對攻得進去。但攻進去又能發生什麼作用呢?我們能在裡面永遠耽下去嗎?換來的只是打草驚蛇,得不償失而已。」

  牛本初似是不以為然,輕咳了聲道:「羅爺,攻進去至少有一樣好處。」

  「有什麼好處?」

  「洪大全很可能把你的兩位寶眷留在那裡。」

  「如果她們不在裡面呢?」

  「至少咱們該進去搜查一番。」

  「不必!我會另想辦法。」

  「羅爺另外有什麼辦法?」

  「我要想一想再說,時間已近三更,大家先休息要緊。白姑娘和牛堂主盡可放心,對方縱然已知咱們在這裡,也絕對不會來偷襲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躺在床上,羅奇一直輾轉反側,無法成眠。因為他不能不顧慮琴娜和天娜兩姊妹的安全。

  琴娜和天娜是哈倫泰王子的妹妹,論身份是兩名維吾爾王族的公主。自從跟了他以後,他卻到處奔波,一直未能好好照應她們。而她們卻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從未發出半句怨言,想到這裡,讓他怎能不感到愧疚。

  雖然沒睡好,羅奇仍在次日一早便起了床。

  他告知白素娟要到城裡辦件事,連早飯也沒吃,便一個人混進了葉爾羌城。

  葉爾羌是漢、回雜處的城市,街上也還很熱鬧,各種商店都有。

  原來他要找一個叫牛二的。

  牛二是漢人,十幾年前由關內流浪到這裡謀生,至今已是一家酒館的掌櫃,生意十分興隆。

  此人雖然看來很粗爽,但另一方面卻又頗為精明。由於酒館裡什麼樣的客人都有,因之附近百里之內發生的任何大事?幾乎他都知道。

  羅奇曾是酒館裡的常客,和牛二早就相識。

  來到酒館,才不過辰刻時分,酒客還都未上門。牛二正在督導夥計打掃整理店面,一見羅奇跨進店門,便親切無比的迎上前來道:「好久不見羅爺來賞光了,什麼風把你老人家吹來的?」

  羅奇道:「閒話少說!我連早餐還沒用,快準備些好酒好菜,再找處僻靜地方,我有話講!」

  「好的!馬上準備,羅爺請隨我來!」

  牛二早知羅奇和紅燈會北路關係密切,如今洪大全挑了北路總堂,而羅奇又不速而來,毫無疑問,要談的必是這方面的事。事關機密,他只得把羅奇引進自己房間,然後再出去吩咐廚房裡的人趕緊準備酒菜。

  不一會工夫,酒菜便由牛二親自端來。

  飯菜都是熱騰騰的,一盤炒牛肉、一盤燉羊肉、兩碟小菜、包子饅頭,另外則是一壺燙過了的酒。

  羅奇由太原到現在,兩月來千山萬水,長途跋涉,根本不曾好吃好睡過,此刻當真有些饞涎欲滴,立刻大快朵頤起來。

  牛二則坐在一旁相陪,直等羅奇酒足飯飽,才搭訕著道:「羅爺要談的,是不是南路和北路之間的事?」

  羅奇點點頭道:

  「正是這件事,你把所知道的對我說說!」

  牛二聽說的,和錢寶山所說的大致差不了多少。

  羅奇略一沉吟道:「聽說有兩個維吾爾年輕女子,被洪大全擄走,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牛二神色一緊道:

  「那兩位維吾爾年輕女子,是否羅爺的寶眷?」

  「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日前一位酒客私下透露的,聽說羅爺的寶眷還是王族的公主身份呢!」

  「我要打聽的正是這件事。」

  「羅爺最好別難過,那兩位維吾爾公主確實被擄走了。」

  「可知道被擄到那裡去了?」

  「洪大全攻破北路總堂後,就繼續向北追殺北路人馬,有人看到羅爺的寶眷也在洪大全的陣營中。」

  「那是說洪大全已經帶著她們北上了?」

  「一定是這樣。」

  「洪大全有沒有可能把她們留在葉爾羌?」

  「如果羅爺不放心,不妨闖進北路原來的總堂看看。不過……」

  「不過什麼?」

  「憑羅爺的一身功夫,闖進去是不成問題。但在未能確實斷定寶眷是否在葉爾羌之前,闖進去反而是打草驚蛇。」

  牛二的看法,正和羅奇不謀而合。

  羅奇頷首道:「你說得對!我決定暫時不採取任何行動,只是希望你今後多向我提供一些消息。」

  「羅爺放心!咱們是自己人,我當然要為你老人家盡點力量。只是不知有了消息,如何通知你?」

  「我會再來,如果不能親自來,就派沙老五和郝方和你連絡。」

  「對了!怎麼不見沙五爺和郝爺?」

  「他們在城外,並沒和我一起來。」

  「聽說北路白會主和羅爺在一起,白會主此刻人在那裡呢?」

  「白會主也在城外。」

  「現在北路告急,白會主最好還是快快找到自己的人馬,領導大伙抵抗洪大全才對。」

  羅奇站起身來,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道:

  「我該走了!如果不見我和沙老五、郝方等人前來,那就是已離開葉爾羌了,用不著擔心。」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離開城外民家後,白素娟、牛本初、沙老五、郝方都難免為他擔心。因為他們雖知道羅奇神通廣大,但一個人闖進敵窟,總是件危險的事。

  好在羅奇不到中午就回來了。

  於是所有的人都圍上前來問長問短。

  羅奇在路上已做了決定,那就是要白素娟馬上北上和北路的人馬會合。

  白素娟道:

  「羅大哥是否要留在這裡打探琴娜和天娜的下落呢?」

  「據我判斷,她們兩人必定已被洪大全帶走。」

  「洪大全正在追擊北路人馬,帶著兩個女人方便嗎?」

  「他手下那麼多人,何用自己帶,他帶著她們,不外是對付我。」

  「對付你?」

  「不錯!他不會想不到我一定會和你一起由太行山返回。有了琴娜和天娜做人質,他對我就用不著懼怕了。」

  白素娟嬌靨上忽然泛出紅霞,頓了一頓道:

  「羅大哥,萬一……」

  羅奇皺了皺眉道:「有話請直說!」

  「萬一洪大全把琴娜和天娜玷污了,你該怎麼辦?」

  羅奇雙頰抽搐了幾下道:「那就表示琴娜和天娜已經被他所害,我一定為她們報仇雪恨,以告慰她們的在天之靈!」

  白素娟訝然問道:「我並沒說過琴娜和天娜會被洪大全所害。」

  羅奇一歎道:

  「大家都以為維吾爾女子不重貞操,其實這是大錯特錯。她們在婚前可以和任何男子來往,只要兩情相悅,便可做為朋友,但卻絕不會隨便獻身。」

  「婚後呢?」

  「一旦她們對某一男子獻了身,就一定要嫁給他。婚後絕不再對其他男子濫用感情,一生一世,死心塌地的只為自己的丈夫奉獻。所以說如果洪大全玷污了琴娜和天娜,她們一定不會再活下去。」

  白素娟臉上微微泛起紅暈道:「羅大哥,你真有福氣,能一下子娶到維吾爾王族的兩位公主,更得到她們的真心相愛。」

  羅奇這:「別說這些了!大家快準備一下,下午就該出發了。」

  「這麼快就要走?」

  「北路此刻已是群龍無首,咱們又怎能不快些和他們會合。」

  「好!午飯後咱們就出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6:31

第二十章


  半月後,白素娟等一夥人終於在騰格裡山下,和紅燈會北路人馬聚合。

  這時的紅燈會北路人馬、總堂和第七、八、九分堂加起來,也只剩下幾百人而已,損失的慘重,可想而知。

  他們都是在山谷中臨時搭起帳篷棲身,好在山谷中有不少山洞,部份人馬也可住在山洞裡。

  這些天來,總堂和三個分堂的弟兄,已合成一體,由第七堂堂主陳大忠和第九堂堂主沐世光共同負責主持大局,雖然形成雙頭馬車,總算還合作無間。

  白素娟的返回,再加上羅奇的前來助陣,對北路人馬的士氣,頓時起了極大的鼓舞作用。

  不過——

  也有少數人對白素娟心懷不滿,不滿的原因,是她不該撇下北路人馬不管,為了一點私事而離開總堂數月之久。

  白素娟心裡有數,對這事也引以為疚,和陳大忠、沐世光見了面後,當場就表示歉意。

  當晚,白素娟就和三位堂主在帳內議事。

  羅奇也應邀與會。

  陳大忠首先報告了南北兩路雙方交戰的詳細經過。

  白素娟深深一歎道:

  「這些事當我在葉爾羌城外民家時,已經知道了大概。而且也和七堂錢副堂主照過面,目前洪大全的人馬,不知駐紮在什麼地方?」

  陳大忠道:

  「據派出的弟兄回報,洪大全的人馬,已分成兩部,一部駐紮南面百餘里外的溫宿,一部駐紮西南方的拜城。」

  「洪大全目前有多少人馬?」

  「留在南路的不算,北上追擊咱們的,至少也在三千人以上。溫宿和拜城,大約各有將近兩千人。」

  「洪大全是在溫宿?還是在拜城?」

  「溫宿離這裡較近,據屬下判斷,可能是在溫宿吧!」

  「如此說來,雙方已形成對峙狀態。這種局面,維持多久了?」

  「已有兩個月左右。」

  「洪大全為什麼不繼續來追擊?是否有什麼原因?」

  沐世光搶著道:

  「據屬下判斷,應該有兩個原因。」

  「沐叔叔認為是那兩個原因?」

  「第一、咱們現在已經遠離城市,進入山區,隨時可以化整為零。洪大全兵力雖多,一旦進攻,也必定疲於奔命。」

  「另一個原因呢?」

  「洪大全很可能會採取勸降方式,逼咱們投降。因之,就索性把咱們困在這裡,等咱們無法再堅持下去時,在他們來說,便達到水到渠成的目的。」

  「洪大全是否已派人前來勸降過?」

  「到現在還沒有。」

  白素娟轉過頭來道:「羅大哥,你的看法呢?」

  羅奇道:「沐堂主分析得很有道理。」

  「可是咱們必須想出破敵之法,羅大哥有什麼高見?」

  「不敢當!咱們今天才剛到,破敵之法,必須從長計議。」

  白素娟望了陳大忠和沐世光一眼道:「洪大全目前已兵分兩路,如果咱們集中兵力,出其不意,攻向一處,二位叔叔認為是否有勝算?」

  陳大忠道:「屬下認為只怕勝算不大。」

  「陳叔叔的理由在那裡?」

  「溫宿和拜城,前者將近兩百里,後者在兩百里以上,咱們長途跋涉前去,必定人困馬乏,而他們卻是以逸待勞。何況對方不論那一處,兵力都遠超過我們。」

  白素娟再問沐世光道:「沐叔叔的看法呢?」

  沐世光道:「我同意陳堂主的看法。姑娘,咱們只剩下幾百人了,絕不能存孤注一擲的想法,保留元氣最為重要。何況……」

  「何況什麼?」

  「弟兄們當中,有不少受過傷的,至今多半傷勢尚未痊癒。說不定已存有畏戰怯戰心理,若再把他們趕上戰場,說不定會有因而逃走的,到那時等於不戰自敗,愈發不可收拾了。」

  經過兩位堂主的分析解說,白素娟頓時也陷入猶豫不決、進退維谷狀態。

  羅奇看出白素娟的為難,只好長長吁一口氣道:「我看暫時不必再討論下去了,既然對方按兵不動,咱們也只好慢慢再想對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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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三天過去,仍是毫無動靜。

  這樣熬下去,吃虧的顯然是白素娟所領導的北路人馬。

  理由很簡單,洪大全駐紮在城內,不論食宿,都和平常沒什麼兩樣。而白素娟的手下們,卻必須與窮山惡水奮鬥,僅在補給上,就形成了極大困難。弟兄們過著有如難民般生活,長此下去,必定不攻自破,真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就在白素娟焦躁難安、無計可施之際,終於有了消息,洪大全竟派了一位專使前來。

  這位專使,和白素娟關係密切,毫無疑問,是前來勸降。

  原來洪大全派來的專使是白一忠。

  白一忠是白素娟的堂叔,當年紅燈會是由白素娟之父白天義一手創立。當白天義積勞成疾一病不起時,白素娟年紀尚小,而且人在關內家中。因之,白天義就將紅燈會主之位,交由原為堂主的堂弟白一忠執掌,並言明以十年為期,十年期滿後由女兒白素娟持紅燈會最高信物九龍玉珮接掌紅燈會主之位。

  豈知三年前,當白素娟由羅奇護送到達當時的紅燈會總堂伊犁時,大權卻已落於副會主洪大全之手。

  白一忠固然懦弱無能,但最令人不解的,他竟心甘情願的倒向洪大全的一方,反而幫著洪大全講話。

  正因如此,紅燈會才由原來的一個組織分了家,演變成南北兩路,形成雙方水火不容,好在最初還能相安無事,只因白素娟一時的感情用事,離開總堂遠去太行山,終於爆發了洪大全吞併北路的行動。

  當白素娟聽說白一忠奉洪大全之命前來做說客時,她正好和三位堂主及羅奇在大帳中議事。

  牛本初道:「姑娘要不要接見他?」

  白素娟道:「當然要接見,否則咱們根本摸不清對方的狀況,不過最好是先由三位叔叔接見。」

  牛本初不解的道:「為什麼要這樣?」

  白素娟道:「我想他也許並不清楚我已回來,由三位叔叔接見他,正好可以試試對方的消息是否靈通。」

  牛本初點點頭道:「姑娘的話有道理,可是若遇到重要問題時,我們卻實在無法做任何決定。」

  「三位叔叔只管和他敷衍,我會在適當時機出面見他。」

  忽聽羅奇道:「牛堂主暫時也不可露面。」

  牛本初道:「為什麼連我也不能見他?」

  羅奇笑道:「別忘了你和白姑娘是一起到太行山去的,對方見到你,豈會料不到白姑娘也已經回來。」

  「若非羅爺提醒,我倒忽略了這件事。好!待會兒我也避開就是。」

  白素娟臨離開大帳時叮嚀道:「陳、沐二位叔叔和他見面時,千萬別發生衝突,不管如何,也總是我的長輩。」

  陳大忠道:「姑娘放心!白一忠只是個窩囊廢,完全受洪大全擺佈,我們眼他斗的什麼氣。而且他也做過十年會主,我們也不得不給他留點面子,洪大全所以會派他來,還不是為了他和姑娘的這層叔侄關係。」

  白素娟道:「陳叔叔知道我的心意就好。羅大哥、牛叔叔,咱們就暫時躲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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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娟和羅奇、牛本初走後,陳大忠和沐世光隨即離開大帳出迎白一忠。

  白一忠已經到達,被招待在離大帳百步之外的另一帳篷裡。

  陳大忠和沐世光進入帳篷,各自深施一禮,幾乎是齊聲道:「老會主,三、四年不見,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白一忠慌忙起身答禮道:「咱們是老朋友了,見一次面不容易,用不著客氣!」

  陳大忠和沐世光閃身一旁肅客,又齊聲道:

  「這裡談話不方便,老會主請到大帳。」

  白一忠出了帳篷,四下望了一眼,歎口氣道:「弟兄們落到這種地步,整日餐風露宿,實在太可憐了!」

  陳大忠乾咳了聲道:「有什麼辦法呢?弟兄們由葉爾羌被趕到這裡,奔波了一千多里路,到現在還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白一忠苦笑道:「紅燈會南北原是一家,自家兄弟,相互殘殺,白某也於心不忍。」

  「難得老會主有這樣的菩薩心腸。」

  「只怨白某做不了主。」

  說話間已進入大帳。

  陳大忠親自沏茶招待。

  坐下後,沐世光開門見山的問道:「老會主是否現在就可告知來意?」

  白一忠喝了口茶,望望帳外道:「聽說素娟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來見面?難道她連長輩也不認了?」

  沐世光和陳大忠見對方已知底細,當然也不能隱瞞,沐世光道:「老會主,來得匆促,不巧白姑娘出外巡視營區去了。」

  白一忠道:「貴部目前只剩下幾百名弟兄,大約都在附近吧!素娟也該回來了。」

  「那麼就請老會主稍侯,我出去看看!」

  白一忠眼看沐世光出了大帳,又歎口氣道:

  「這是何苦!紅燈會原本一家人,竟弄成這種局面。若天義大哥地下有知,他老人家一定心裡更難過。」

  陳大忠冷冷一笑道:「老會主,你為什麼不先想想事情是誰造成的?」

  「這方面的事,教白某說也說不清。」

  「事實擺在面前,那有說不清的道理?這次無端戰火,是誰先發動的,老會主難道心裡還沒數嗎」

  「有數是有數,但責任誰屬,目前還很難講。」

  「責任誰屬,一目瞭然,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有什麼難講的?」

  「陳老弟,這些問題等素娟來了以後再談如何?」

  陳大忠因白素娟已有過交代,必須對白一忠以禮相待,只好把話題移開,再談些別的。

  白素娟很快便在沐世光陪同下進入大帳。

  不管如何,白一忠是她的叔父,她必須以晚輩之禮相見。

  白一忠不知是出於真情還是出於裝做,對白素娟也顯得無比親切,情緒竟至有些激動。

  白素娟在一旁落了座道:「叔父可是奉洪大全之命來的?」

  白一忠苦笑道:

  「站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雖然是奉命而來,但最大的目的,還是希望能和賢侄女見上一面。素娟,咱們一晃就分別好幾年了!」

  「叔父當真還懷念侄女嗎?」

  「那還用問?我和你父親雖非親兄弟,當年卻情同手足。你父親只有你這麼一位女兒,何況他臨終時還一再叮嚀我要多照顧你,我想念你,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你還懷疑我說的不是真心話?」

  「可是叔父為什麼不遵照我父親臨終的遺囑,把紅燈會主移交給侄女?」

  「素娟,你這話講得就不對了!」

  「侄女的話那裡不對?」

  「我明明在接掌紅燈會主十年之後,把大位交給了你。」

  「可是紅燈會主的大位,卻被洪大全佔了,侄女若非受到七、八、九三位堂主的支持,只怕連現在的地位也難以保全,這是事實,叔父再怎麼說也無法扭轉事實。」

  白一忠雙頰抽搐了幾下,再苦笑了兩聲道:

  「素娟,你該知道我有苦衷。」

  「叔父有什麼苦衷?」

  「說來說去,全怨我無能,在我從你父親手裡接掌會主的最初幾年,還能做得了主。」

  「叔父是堂堂的大會主,為什麼以後就做不了主?」

  「洪大全早在暗中收買人心,當我發覺後,他已控制了多數堂主,幾乎把我的權位架空,弄得我只好受他擺佈了。」

  「難道叔父就一直忍氣吞聲?」

  「不這樣怎麼辦?否則只怕我連這條老命都難以保住,同時我也必須為你著想。」

  「為侄女著想?……」

  「不錯!我若一旦老命不保,你還有資格再回到總堂接掌會主嗎?為了顧全大局,我除了忍氣吞聲,還能做什麼呢?」

  「可是當我尚未出關時,叔父為什麼不秘密派人把這情形告訴我呢?」

  白一忠頓了一頓道:

  「這事我早就想到了,但卻又不敢貿然行事。」

  白素娟皺了皺眉道:「為什麼?」

  「洪大全當時為監視我的行動,在我身邊佈置了不少他的心腹。尤其通往關內的幾處道路,到處都設有關卡,萬一我派出的人被他攔截,那就一切全完了。」

  白一忠的這番話,白素娟不能不有幾分相信,因為他和陶靜靜在羅奇的護送下來塞外時,路上的確遇到紅燈會的不少人,而且這些人還包括天山南路第二堂堂主辛九如在內。

  白素娟沉忖了半晌道:

  「那麼叔父就說明今天的來意吧!洪大全究竟要你來做什麼?」

  白一忠長長吁一口氣道:

  「我想先問問,你和弟兄們在這裡還能撐多久?」

  白素娟正色道:「當然要一直撐下去。」

  「如果有一天撐不住了呢?」

  「侄女就和弟兄們同歸於盡。」

  「素娟,你父親辛辛苦苦創立了紅燈會,你就忍心這樣斷送在你的手上嗎?」

  「叔父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我於心不忍,只好不顧一切的向洪大全提出了建議。」

  「叔父向他建議了什麼?」

  「當然是建議他南北兩路能分而復合,再度成為一家。」

  「成為一家?那當然是好事,也正是侄女所希望的。但要侄女聽他指揮,那卻是辦不到的事。」

  「當然是有條件的,而且他已答應了條件。」

  「什麼條件?」

  「他答應由你做副會主,對紅燈會將來的發展大計,和他共同負責。」

  「聽說叔父目前仍是洪大全手下的副會主,若侄女做了副會主,你怎麼辦?」

  「會主之下,何妨有兩名副會主,而且我會把第一副會主的職位讓給你。」

  白素娟淡然一笑道:

  「叔父認為洪大全真的容納得下侄女嗎?」

  白一忠頗有把握的道:

  「這方面我敢保證,洪大全絕不敢把你怎樣?」

  「叔父憑什麼理由能提出這項保證?」

  「因為你是老會主的掌珠,擔任副會主已經很委屈了,若洪大全敢迫害你,他必將陷於不義,洪大全是聰明人,不會做出這種不智之舉。」

  「他本就不義,那裡會有義行義舉?」

  「可是他不能不想到,若他對你不義,勢必引起紅燈會絕大多數人的反感。你父親雖已去世多年,但在會中卻依然有著極大的影響力,洪大全絕不會笨到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地步。」

  白素娟不再言語。

  白一忠繼續說道:「賢侄女,也許你沒想到,你若答應了這件事,正是達到重新掌權的捷徑。」

  「你這話又是怎麼講?」

  「你想想,洪大全已是五十左右的人了,做會主還能做多久?而你卻年紀正輕,一旦他做不下去了,會主當然就是你的,這條路不是重新掌權的捷徑是什麼?」

  白素娟低下頭去,似是陷入沉思,又不再說什麼。

  陳大忠擔心白素娟會答應對方的要求,忙道:「姑娘,一面之詞不足採信,這件事的重要性太大了,你千萬不能答應!」

  白素娟淡淡一笑道:「我豈能拿幾百名弟兄的性命當兒戲,一定會仔細考慮的。」

  但白一忠卻催促著道:「我必須趁早趕回去向洪大全覆命,希望賢侄女能盡快給我答覆。」

  「侄女想問問叔父,洪大全目前人在那裡?」

  「他在溫宿,我想你該想得到的。」

  「洪大全既然是有條件的,侄女也想提出一個條件。」

  「你有什麼條件?」

  「這事與南北合一無關,聽說洪大全擄走了兩名維吾爾族女子,這事證據確鑿,洪大全是無法抵賴的。」

  「不錯!是有這麼回事。」

  「叔父可知道那兩名維吾爾女子是誰?」

  「你說說看!」

  「她們是維吾爾王室的兩位公主,她們的哥哥,就是號稱大漠第一勇士的哈倫泰王子。這還不算,三年前更嫁給了邊城浪子羅奇羅大俠做侍妾。洪大全擄了她們,只怕是惹禍上身吧!」

  「賢侄女所提的條件,是否是要洪大全將她們釋放?」

  「不錯!」

  白一忠忽然向帳外望了一眼道:「羅大俠為什麼不到大帳來?」

  白素娟內心一動道:「叔父怎知羅大俠也在這裡?」

  白一忠嘿嘿笑了幾聲道:

  「他是和你一起到太行山的,你回來了,他當然也會回來。

  「侄女回來,是因為自己是紅燈會北路的負責人,非回來不可。而他卻是個到處為家的遊俠,不一定非和侄女一道回來不可。」

  「素娟,你和他之間的感情進展情形,難道我還不知道嗎?更何況他還有兩名侍妾當時留在葉爾羌。他既然在這裡,最好請他出來見一見,有關那兩名維吾爾女子的事,我可以和他直接談談。」

  白一忠的話剛剛說完,羅奇已大步跨人大帳道:「白副會主,說曹操曹操就到,我來了!」

  說著,並向白一忠抱拳一禮。

  白一忠也連忙離座還禮,一面乾笑了幾聲道:「羅大俠,久違了!」

  「白副會主剛才所說的話,在下都聽到了。那兩名維吾爾女子,白副會主準備如何處置?」

  「不敢當!那是洪大全的事,白某如何有權處置。但白某有責任把羅大俠交代的話向洪會主轉達。」

  白一忠乾咳了兩聲,接著又道:「好在白某來時,洪會主也提起過這件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6:52

  羅奇冷冷一笑道:「洪會主說過什麼?」

  「他希望羅大俠能到溫宿和他見見面。」

  「見面以後呢?」

  「他一定把寶眷歸還,由羅大俠帶回。」

  「還說過別的沒有?」

  「他只希望羅大俠能去一趟,別的並未多講。」

  羅奇打個哈哈道:「白副會主,世上可有這種事嗎?」

  白一忠尷尬一笑道:「白某聽不懂羅大俠這話的用意?」

  「洪大全無緣無故擄走了我的人,已經說不過,現在卻又要在下親自去領回,世上可有這麼不講理的事?」

  白一忠乾咳了幾聲道:「羅大俠請聽我說,這事純粹是出於誤會。」

  「什麼誤會?」

  「當洪會主攻佔葉爾羌北路總堂時,並不知道那兩名女子是羅大俠的寶眷。」

  「洪大全既然不知道她們的身份,就不該把她們擄走!」

  「洪會主的用意是保護她們,因為若把她們撇在原地不管,萬一……」

  「那麼後來洪大全已經知道她們是在下的人,為什麼不馬上送過來?」

  「那時羅大俠尚在太行山未回,送回來又交給誰?」

  「現在在下已經回來了,卻為什麼又要在下去領?」

  「溫宿離這裡至少有兩百里的路程,若洪會主派人送來,難保在路上不出事。一旦出了事,洪會主如何向羅大俠交代?」

  「白副會主,在下以前只道你懦弱無能,想不到你說起話來,卻又唇槍舌劍,頭頭是道。」

  白一忠咧嘴乾笑了幾聲道:「白某的確懦弱無能,羅大俠太過獎了。其實洪會主邀羅大俠到溫宿一聚,也有他的用意。」

  「他有什麼用意?」

  「他錯擄了羅大俠的寶眷,內心一直過意不去,決定當面向羅大俠致歉,更希望能攀上羅大俠這樣一位朋友。」

  「洪大全堂堂紅燈會南路大會主,手下部屬上萬,像他那樣不可一世的人物,該是在下不敢高攀才對。」

  「羅大俠說那裡話,在大漠南北,論名頭你比他更響亮。」

  「這些都是閒話,白副會主來一趟不容易,還是言歸正傳吧!」

  白一忠尷尬一笑道:

  「白某此來,不過是這兩件事。羅大俠不管是否與洪會主見面,總該給我一個明確交代?」

  「好吧!我限洪大全在七日之內把人送回。」

  「這樣說羅大俠是不準備到溫宿和洪會主見面了?」

  「山不轉路轉,人總是要見面,但卻不一定是現在,以後有暇,在下說不定會專程去拜訪他。」

  白一忠顯得神情頗不自然,再望向白素娟道:

  「賢侄女,你也該給我一個明確答覆。」

  白素娟毫無表情的道:「這是一件大事,我必須詳加考慮。」

  白一忠苦笑道:「賢侄女要考慮多久?」

  白素娟冷聲道:「侄女雖然在名義上是紅燈會的北路會主,但會中的任何事情,都不便自己作主。」

  「你只要和三位堂主商議以後,還不照樣很快就可決定。」

  「三位堂主是我的前輩,我當然必須和他們商議,但叔父別忘了侄女還有幾百名弟兄。」

  白一忠兩眼眨了幾眨道:「只要你和三位堂主做了決定,事情就算決定了,弟兄們的意見,還不是以你們幾位的意見為意見。」

  白素娟搖頭道:「叔父錯了,洪大全可以專制獨裁,但侄女卻必須以弟兄們的意見為重。」

  「賢侄女,以你這種帶人的方法,行得通嗎?」

  「有什麼行不通的?」

  「如果只是一個家庭,像你這種作法,當然很好。但現在你等於帶兵,現在雖只剩下幾百人,將來也許你會有十萬八萬的部下,若每個人的意見都要聽取,那就什麼事都無法決定了。」

  「叔父的話固然不錯,但侄女帶的部下是義師,和一家人沒什麼兩樣,人多也許意見無法統一,現在只剩下幾百人,想普遍徵求他們的意見,並不困難。」

  「那要多久時間?」

  「當然不是一天半天可以完成的。」

  忽聽陳大忠道:

  「老會主如果急著等候消息,那就不如暫時留在這裡吧!我們雖然已是一無所有,但招待你總還不成問題,每頓飯必定有酒有肉。」

  白一忠大為尷尬的苦笑道:「抱歉!白某實在不方便在貴地停留過久。」

  「老會主口口聲聲說咱們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你住在那裡都沒什麼兩樣,又何必把我們這裡說成是貴地呢?」

  「在還沒有統一之前,白某當然要這樣說。」

  「老會主放心!我們照樣也是希望統一的,誰想獨立誰就是王八蛋!」

  「本來就是如此,既然貴方不能馬上決定,白某也該告辭了。不過白某總希望貴方能盡速把消息傳遞到洪會主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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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娟執晚輩之禮,帶著陳大忠和沐世光直把白一忠送出營區,才再回到大帳。

  羅奇仍在大帳裡,牛本初正陪著羅奇在喝茶。

  坐下後,陳大忠迫不及待的問道:

  「姑娘真的有意和洪大全合併嗎?」

  白素娟不動聲色的反問道:「陳叔叔以為如何?」

  陳大忠語氣堅定的道:「絕對使不得!若同意和他合併,咱們就全完了!」

  沐世光也緊跟著道:「茲事體大,姑娘必須慎重考慮。洪大全這一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根本沒安好心!」

  白素娟淡淡一笑道:

  「我又怎能不知洪大全的用心呢?」

  沐世光道:

  「既然如此,姑娘還有什麼值得考慮的。」

  「我正是藉這理由來敷衍他。」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姑娘盡可一口回絕,對洪大全那種人,有什麼可敷衍的?」

  「沐叔叔有所不知,我有兩個理由,不得不敷衍他。」

  「姑娘說的是那兩個理由?」

  「第一、白一忠是我的叔父,連家父在世時都對他客客氣氣,我身為晚輩,當然更不能讓他在面子上難堪。」

  「第二個理由呢?」

  「以咱們目前的情形,實在不宜再和洪大全拚戰。我答應他要考慮一下,正是為弟兄們爭取休養生息喘口氣的機會。」

  沐世光和陳大忠等人總算明白了白素娟的真正心意。

  大帳裡沉寂了很久,白素娟才轉過頭來道:「羅大哥,你認為若到溫宿見了面,真能把琴娜和天娜姊妹接回來嗎?」

  羅奇冷冷一笑道:

  「當然這只是洪大全設下的圈套,想藉這機會讓我永遠在塞外大漠消失,以除去他的後顧之憂。」

  「那你是不準備和他會面了?」

  「我去了只有死路一條。」

  「以你的本事,以前也不乏死裡逃生轉敗為勝的前例。」

  「但這次情形不同。」

  「有什麼不同。」

  「就以上次我和你初到紅燈會伊梨總堂的事來說吧!那時我只是從旁協助,並未正式出面。而我現在去見他,卻等於隻身進入虎穴,縱有通天本領,也無法一人對付幾千人之眾,除非有內應,偏偏此刻我連那邊的情形,都半點不瞭解。」

  「其實小妹也是不希望你去的,只是擔心琴娜和天娜兩姊妹不知什麼時侯,才能重回你的身邊。」

  陳大忠搶著道:

  「羅爺是絕對不能去的。至於琴娜和天娜姊妹,只好讓她們暫忍一時之苦,但卻絕對不會有事。」

  白素娟道:「陳叔叔怎能保證她們一定無事?」

  「洪大全以她們姊妹為餌,目的是想釣羅爺這條大魚,在未釣到大魚之前,豈會把餌毀掉。」

  「陳叔叔說得有理,所以羅大哥根本用不著著急,只須慢慢的等機會。」

  羅奇語氣一變,鄭重其事的道:「姑娘最好在最近幾天內,把弟兄們轉移一次陣地。」

  白素娟哦了聲道:「羅大哥為什麼忽然有這種提議?」

  「如果我所料不差,令叔白一忠此次前來,除勸降以外,還有另一個目的。」

  「另有什麼目的?」

  「來偵察附近地形地勢以及弟兄們的紮寨情形,如果勸降不成,過幾天必定會猝然發動攻擊,大舉進犯,那時洪大全已先知己知彼,以姑娘手下目前的力量,如何能抵擋得住。」

  白素娟點頭道:「羅大哥說得有理,小妹馬上就和三位堂主商議一下該如何調動。」

  羅奇道:

  「用不著那麼急,洪大全目前只是在等消息,在得不到消息之後,他才會發動攻勢。至少十天之內才會有事,若調動得太早,一旦事機不密,反而會引起他的疑心。」

  「羅大哥說的是,那就過幾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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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七天過去,紅燈會南北兩路雙方都無任何動靜。

  大約又過了兩三天,羅奇悶得無聊,便一個人來到山下一處河畔散心。

  本來,他和白素娟早已是一對情侶,從前兩人在一起,都是同進同出的,但現在白素娟卻不能常跟他在一起。

  這是因為北路人馬已經無家可歸,幾乎到了三餐不繼的地步,白素娟必須和弟兄們同甘共苦在一起,如果仍和羅奇儷影雙雙出現,那就問心有愧了。

  羅奇當然明白白素娟的處境,因之,也從不去打擾她。

  騰格裡山高有七千二百公尺,雖然山下經常是沙塵蔽日,但卻仍有不少河流。

  此刻他來到的河畔,和葉爾羌附近的孔雀河頗有幾分相似。

  其實大漠中的河流,一眼望去,四周景物,本來就十分相似,河岸多半是沙灘,沙灘之外,一望無際也全是沙丘沙地,河邊最多只是疏疏落落的一些不算高大的樹木,能點綴出這樣的一番綠意,在沙塵滾滾的大漠上,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想起孔雀河畔,羅奇很快又回憶起當日陶靜靜聘雇殺手來行刺自己,和白素娟的那段往事。

  那兩名殺手黑山神胡三豹和宋鐘,除了武功是一流高手外,在所幹的暗殺生涯中也從未失手過。

  那次若非羅奇機警,只怕他和白素娟的兩條命,全要斷送在孔雀河畔。

  就在這時,忽見半里外的山坡轉角處,閃出三條人影。

  本來,半里外的人影,一般人很難發現,羅奇因內功精湛,視力勝於常人,不但能看出是三條人影,而且還可辨認出是二男一女。

  這三條人影,顯然有些鬼鬼崇祟,在山坡轉角處稍現了片刻,兩名男的便又隱沒不見,只有那女的緩緩向這邊走來。

  顯然這二男一女並非紅燈會北路的人,因為白素娟此刻的手下,包含三堂在內,清一色的全是男性。

  那麼,這兩男一女該是路人了。

  羅奇因心有存疑,當然也就暗暗開始留意。不過他裝做得很自然,坐在河畔一塊大青石上,像在欣賞山光水色。

  那女人愈來愈近,不消盞茶工夫,便已到達羅奇身旁。

  那女人當地鄉下人打扮,衣著十分樸素,約有二十左右年紀,未施脂粉,臉蛋竟是出奇的美。小小的嘴巴、大大的眼睛、眉毛彎彎、鼻樑挺直、肌膚嬌嫩無比,走起路來扭腰擺臀,透著一股誘惑性的美妙。

  大漠之中,忽然出現這麼一名年輕女子,在羅奇來說,不能不算是一項奇遇。

  但另一方面,羅奇也愈發提高了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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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來到羅奇眼前,襝衽施了一禮道:

  「這位大哥,你是一個人在這裡散心嗎?」

  羅奇哦了聲道:「姑娘好像不是本地人?」

  那女子拋了一個眼波,輕啟朱唇道:

  「大哥是怎麼知道的?」

  羅奇笑道:

  「姑娘雖然是本地維吾爾打扮,但施禮的方式,卻完全與本地不同。另外,維吾爾人雖然也有不少會說內地官話的,卻總帶一些土腔土調,而姑娘的官話說得很純。」

  「這位大哥真了不起,不但由動作上看出我是內地人,連聽話也聽得出來,這樣說來,你也是從內地來的了?」

  「不錯!姑娘好像剛到塞外不久吧?」

  「說不久也有半年了。」

  「姑娘為什麼一個人來到這裡?」

  「小妹是和家父以及幾位親戚一起來的,來到後就在溫宿家父的一位友人家住下。前些天家父去了拜城,小妹現在正要去找他。」

  「這裡離拜城有兩三百里路程,姑娘認得路嗎?」

  那女子顰眉道:

  「塞外地廣人稀,走在路上半天看不到一戶人家,更別說看到人了。小妹正是因為迷了路,現在也正是來向大哥問路的。」

  「我只能告訴你眼前的路,走出幾里之後,只怕姑娘就又要迷路了。」

  「那怎麼辦?」

  「大漠之中,姑娘單人行動,本來就不方便,連你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又怎能知道呢?」

  「如果大哥此刻沒有別的事情,是否可以送我一程?」

  「兩三百里路程,姑娘要我送多久?」

  「送到可以正確指出拜城方向的地點就成了。」

  「沙漠地帶,除非姑娘身上帶著指南針,否則很難。」

  「大哥就請把我送到那邊山腳總成吧?」

  「姑娘不就是從山腳那邊來的嗎?」

  「不錯!就是那邊最容易迷路。」

  羅奇站起身來道:「好吧!難得咱們同是漢人,雖然並不相識,見面總是有三分情的。」

  說著,邁步在前引路。

  那女子緊緊隨在身後。

  就在距山坡處僅有三、四丈時,羅奇突然猛一旋身,飛起一腳,直向那女子右手皓腕上踢去。

  那女子驚慌中一聲冷叱,閃電般橫躍兩步,居然把羅奇踢出的一腳避開。

  此刻,兩人已形成面對面。

  那女子右手正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臉色顯得怔忡不定。

  原來羅奇早就留意戒備,當他聽到身後發出急速的破風之聲,很自然的就旋身踢出一腳。

  但他卻沒料到對方居然能如此迅捷的閃身躲過,看來這女子身手還實在頗具火候。

  那女子並未言語,稍一停頓之後,立即又躍身疾撲而上,手中匕首,猛向羅奇胸前刺下。

  羅奇施出十二擒龍手其中的一式「腕底翻雲」,一下子就扣住了那女子的右腕,然後五指加力。

  那女子被捏痛筋脈,右腕一麻,匕首立即掉落地上。

  羅奇一腳將匕首踢開,正要採取下一步行動,豈知那女子左手一揚,竟撒出一篷細如牛毛的梅花針。

  近身相搏,在這種情況下,任憑身手再靈活,也是防不勝防。

  所幸羅奇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閃避方式,鬆手、側躍兩個動作連貫一起,當正面避開後,仍然有兩枚梅花針插中左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7:14

第二十一章


  突然兩條人影,由一塊巨石後急掠而來。

  這兩人正是和那女子一起同來的兩個男的,手中都握著一柄鬼頭刀。

  羅奇先出其不意將那女的點倒,再以空手入白刃的方式,和那兩個男的展開纏鬥。

  那兩個男的雖然身手也極俐落,但卻無法與羅奇相抗。不一會的工夫,便全被點了穴道,倒在地上。

  羅奇隨即拔下左肩上的兩枚梅花針,好在並未淬毒,只要忍著痛並無大礙。

  那女子顯然不論身手和內功,都比兩個男的高出甚多。雖被點了一指,卻並未昏迷,只是癩在地上無法再戰而已。

  羅奇走近那女子,淡然一笑道:「姑娘,你是奉誰之命來行刺我的,只要說了實話,在下絕不難為你。」

  那女子面色鐵青,咬了咬牙道:「你好像事先已經有備,難道已預知我是來取你性命的。」

  「在下和姑娘素不相識,怎可能預知你是來行刺我的呢?」

  「可是你明明早有防備,不然我一定會得手的。」

  「那只能怨你計劃不夠周密,在行事之前,已露出不少破綻。」

  「你說出來讓我聽聽!」

  「首先,你說是由溫宿到拜城的,為什麼卻走到這裡來了呢?至少向北多走了兩百里。」

  「我不是說過迷了路嗎?」

  「迷了路也絕不可能迷了兩百里,如果你換一個地名,那就不至於引起我的懷疑了。」

  「還有沒有?」

  「有。這破綻更大,等於睜著眼睛說假話。」

  「又是什麼?」

  「你說是單身走路,但我卻早已發現這兩個男的和你在一起。當然,你不會知道我已發現他們的。」

  那女子又咬了咬牙道:

  「姓羅的,算我栽在你手裡了!」

  羅奇默了默道:「彼此並不相識,你能查清楚我是誰,的確不簡單,現在該說實話了吧。」

  那女子咬牙切齒的道:

  「要殺要剮,全憑於你,要我說實話,辦不到!」

  「想不到你這一身骨頭還夠硬的。」

  「不信你就試試,你盡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看我會不會對你說半句實話。」

  羅奇不想浪費時間,一指將那女子點昏過去,然後再解開兩名男的當中的一名藍衣漢子穴道。

  藍衣漢子喘了一口大氣甦醒過來,只顧兩眼盯著羅奇,身子卻在發抖。

  羅奇語氣緩和的道:

  「別怕!只要說了實話,就沒你的事了。」

  藍衣漢子坐起身來,望了那女子和另一男的一眼,卻沒吭聲。

  羅奇道:「他們兩人都已被點了穴道,早就人事不知,不論你對我說什麼,他們都不會聽到。」

  藍衣漢子終於開了口,咧了咧嘴道:

  「咱們是奉洪大會主之命來暗殺你的。」

  羅奇不動聲色道:

  「你們之中,誰認識我?」

  藍衣漢子指了指另一名男的道:

  「我們兩個都見過你。」

  「你們在那裡見過我?」

  「我們是紅燈會的老人了,三年前你曾到過伊梨總堂,我們怎能沒看到。」

  「可是你們怎知會在這條河邊找到我?」

  「我們埋伏在這附近已經好幾天了,今天才遇到你,根本算不得湊巧。」

  羅奇抬手指指那女子道:

  「這個女的是什麼人?」

  藍衣漢子頓了頓道:

  「她……她……」

  「你已經對我說過很多實話,為什麼又不肯說了?」

  「我怕……」

  「用不著怕!如果事關機密,我會為你保密的。倘你不肯說,那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我現在只要舉手之勞,就可以讓你死在眼前。」

  藍衣漢子打了個哆嗦道:

  「我……說,她叫洪嬌嬌!」

  羅奇哦了聲道:

  「原來她姓洪,是否和洪大全有關係?」

  「她是我們洪大會主的侄女。」

  「我怎麼沒聽說過,洪大全身邊還帶著這麼一名侄女?」

  「洪姑娘是半年前,才由關內投奔我們洪大會主的。」

  「洪大全一定待她很好了?」

  「那還用說,洪姑娘不但人長得漂亮,武功也是一流的,洪大會主單身在外,好不容易才得到這麼一位親人,待她簡直比自己的女兒還親。」

  「既然如此,洪大全為什麼肯讓她冒險來做這種事呢?」

  「是她自告奮勇要干的,洪大會主最初本來不肯,後來覺得她是個女的,而且你也不可能認識她,行動起來,可以得到很多方便,也就答應了。」

  「你們兩個是來協助她的?」

  「是的。我們兩個主要是替她帶路,另外就是把你指認給她。」

  「先前你們和她為什麼不一起行動呢?」

  「我們只是從旁協助,若一起行動,反而會把事情弄糟。」

  「很好!我相信你說的都是實話。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賈六。」

  「你那同伴呢?」

  「他叫趙標。」

  賈六說到這裡,頓了頓道:「羅大俠,你剛才說過,只要我說了實話,便可放了我,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羅奇搖了搖頭道:「我只說沒你的事。」

  「既然沒我的事,就該放了我。」

  「所謂沒事,是說不再追究你行刺我的責任。其實我也大可放了你,但那樣做,反而對你不利。」

  「怎會對我不利呢?」

  「我看你並不傻,如果我只放了你一人,你回去以後,如何向洪大全交代?」

  「我當然會向洪大會主報告,洪姑娘和趙標行剌不成的經過。」

  「如果洪大全問起,為什麼只有你一人能逃脫回去呢?」

  「我就說是自己設法逃脫的。」

  「賈六,你簡直是豬腦,那樣洪大全非當場宰了你不可。」

  「這又是怎麼回事?」

  「洪大全會說你是臨陣脫逃,貪生怕死,把洪嬌嬌行動不利的責任全怪罪在你身上,即使當場不殺你,過幾天也必定殺你。」

  「為什麼會這樣?」

  「過幾天我自然會把洪嬌嬌和趙標放回去,他們必定說是你向我洩漏了秘密,這罪名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你心裡有數。」

  賈六神色大變,呆了一呆道:「羅大俠,你想怎麼辦?我聽你的。」

  羅奇道:

  「現在我把你再點了穴道,待會兒再讓你們三人一起醒來,剛才咱們這一段問答經過,只要我不透露,他們就不可能知道。」

  「可是你若叫出洪姑娘和趙標的名字,他們就知道是我講的了。」

  「我會另外再盤問他們的。總之,不讓你負半點責任。」

  「那我就謝天謝地了。羅大俠,你請點了我的穴道吧!」

  羅奇隨即遙空一指把賈六點昏過去。

  然後再把三人的穴道解開,並故意把賈六的穴道最後解開。

  三人很快全坐了起來。

  羅奇冷冷一笑道:「你們不說實話也沒關係,現在就坐在這裡休息吧!待會兒我再一個一個的處置。」

  洪嬌嬌眨動著眸子問道:

  「你要怎樣處置我們?」

  「沙漠裡最難得的就是水,我要你們喝水喝個夠,活的時候缺水喝,死了以後就泡在水裡,你們應當謝謝我這份功德心才對。」

  洪嬌嬌和趙標臉上霎時都變了顏色。

  唯有賈六,因為羅奇事先已有說明,並未現出異樣表情。

  羅奇再道:「這條河別處水不深,只有附近匯流處大約有一丈多深。不過若你們會泅水,就淹不死,那時盡可逃命。」

  原來羅奇已料定對方都不會泅水。

  這是誰都可料個八、九不離十的,洪嬌嬌是位千金小姐,在那個時代的千金小姐,根本找不到幾個會泳術的。

  至於趙標和賈六,久居大漠,那就更沒有練習泅水的機會了。

  羅奇嘴裡雖這樣說,卻一直站在那裡未動。

  其實他的目的,不外是想把時間拖延到天晚,再把三人帶回營帳。

  這是因為他不想把擄獲對方三人的事,讓北路的弟兄們看到,以免消息外洩。

  洪嬌嬌等三人弄不清羅奇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有一直枯坐在沙灘上。

  天色漸漸晚下來,已近黃昏,洪嬌嬌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究竟要把我們怎麼樣?為什麼到現在還一點動作沒有?」

  羅奇淡淡一笑道:

  「我不是已經說過要把你們丟進河裡餵魚嗎?」

  「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丟?」

  「難道讓你們多活一段時間不好嗎?」

  「反正都是死,不如早死早好。而且你現在把我們丟進河裡,我們也許可以不死。」

  「什麼原因?」

  「現在天還沒黑,我們在水裡掙扎一陣子,憑著輕功,也許還能找到水淺的地方。待會兒天黑得看不見,那就非死不可了。」

  「原來如此,我不妨告訴你們,輕功在水裡是不管用的,愈掙扎必定愈往下沉,天黑了再死,正可以避免讓人看到臨死前那種狼狽相。」

  「這裡沒有人,誰能看到?」

  「別忘了還有我。」

  「你是兇手,看就看吧!」

  「你錯了!我的心比誰都慈悲,尤其看到漂亮姑娘,最能憐香惜玉,待會兒看到你臨死前在水裡掙扎那種慘狀,一定於心不忍。」

  「既然於心不忍,就該把我們放了。」

  「要放也不能現在放。」

  「為什麼?」

  「必須留你住幾天再放。」

  洪嬌嬌不覺柳眉倒豎,滿面冰霜叱道:

  「姓羅的,我必須警告你,我不是那樣可以隨便侮辱的女人。如果你想欺負我,我會當場死給你看!」

  「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既然等著下水,還是等天黑再說吧!」

  羅奇說完後不再言語,直到天已全黑,才站起身來道:

  「都起來,跟我走!」

  洪嬌嬌當先站起身,低頭向河邊走去。

  羅奇叫道:「你要走到那裡?」

  洪嬌嬌道:

  「不是要把我丟到河裡嗎?我既然不能反抗,就只有聽你的了!」

  羅奇對洪大全能有這麼一位烈性的侄女,反而覺得十分難得,叫道:「不必了!我決定留下你們的性命,現在就跟我回去。」

  「回到那裡去?」

  「到我住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此地周近數十里內並無人煙,天色已晚,你們到那裡去找投宿之處。再說紅燈會南北兩路,原屬一家,你們南路的人來到這裡,我又怎能不招待招待,稍盡地主之誼。」

  洪嬌嬌轉動著一對閃亮的眸子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紅燈會南路的人?」

  羅奇笑道:

  「可能是出於誤會吧!南路洪會主一直把我視為眼中釘,除了他派人來行刺我,還會有誰?」

  洪嬌嬌紅著臉低下了頭。

  羅奇指了指身旁的小路道:

  「現在就請你們三位走在前面,我在後面奉陪。」

  於是,賈六在前,趙標在中,洪嬌嬌在後,由羅奇押著,往北路的臨時營地走去。

  洪嬌嬌等三人既不敢反抗,更不敢存逃脫之念。先前他們手持兵刃都被羅奇制服,如今赤手空拳,若再反抗,豈非自尋死路。

  至於不敢心存逃脫之念,那是因為眼前一片平沙無垠,四下半點遮掩都沒有,以他們的輕功,如何能躲得過羅奇的追襲,只要被追上,那時對方必定就會手下毫不留情了。

  大約頓飯工夫之後,洪嬌嬌等三人便被帶進羅奇所住的山洞。

  羅奇當即交代沙老五和郝方暫時負責看管,然後來到總堂大帳。

  這時才不過剛剛起更,白素娟正和三位堂主在大帳內議事。

  一見羅奇進來,白素娟便搶著問道:

  「羅大哥,你到那裡去了?」

  羅奇哦了聲道:「是否有什麼重要的事?」

  「以現在咱們的處境來說,什麼事都很重要,找你半天都沒找到,究竟到那裡去了?」

  「我不過到河邊走走而已。」

  「為什麼連晚飯都沒回來吃?」

  「那就請你準備晚飯吧!除了我以外,還有三個人沒吃。」

  「那三個?」

  羅奇立即把在河邊俘獲洪嬌嬌三人的事說了一逼。

  白素娟和三位堂主都大為震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7:33

  白紊娟道:「想不到洪大全也來這一手,這樣看來,連我和三位叔叔也要當心他的暗算。」

  「對於你和三位堂主,洪大全暫時可能尚不致有這樣的行動,不過總是提高警覺為妙。

  白素娟先到帳外吩咐警衛,通知伙房準備晚餐,然後又回到大帳道:「羅大哥,弟兄們住的地方,該移動一下了吧?」

  「我正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必須在兩天內完成陣地轉移,洪嬌嬌是洪大全的侄女,洪大全待她不亞親生女兒,他等不到洪嬌嬌的消息,縱然不大舉進犯,也必會派人前來偷營。」

  「沒想到洪大全還有這麼一個侄女。」

  「她是半年前才由內地來投靠洪大全的,咱們當然都不知道。」

  「羅大哥準備怎樣處置她?」

  「有了洪嬌嬌做人質,我就可以大模大樣的去見洪大全了。」

  白素娟大為不安的道:

  「羅大哥還是別涉險的好。」

  羅奇不動聲色道:

  「有了人質,還涉什麼險呢?」

  「若洪大全扣留了你怎麼辦?」

  「我已問得很清楚,洪嬌嬌等於是洪大全的心肝寶貝,他總該為洪嬌嬌著想吧!」

  「那麼羅大哥去見洪大全時,是否要帶著洪嬌嬌一起去呢?」

  「這方面我還沒做最後決定。」

  「若羅大哥一定要去,依我看最好把洪嬌嬌留在這裡,這樣才能保障你的安全。」

  「可是這裡離溫宿太遠,要交換人質,至少要五、六天時間。」

  「你去見了洪大全後,就馬上回來,要洪大全把琴娜、天娜姊妹送到這裡,然後再把洪嬌嬌三人放回,不是很好嗎?」

  「讓我考慮一下再決定如何?」

  忽聽陳大忠道:「如果是這樣,羅爺就用不著冒險去見洪大全了,由咱們派個人去通知他們還不是一樣。」

  羅奇默了一默道:「派個人去,能辦成事嗎?」

  陳大忠道:

  「本堂王副堂主和洪大全有點交情,就派王副堂主去,最妥當不過。」

  「還是讓我考慮考慮再說吧!」

  這時大帳外的警衛來報:四個人的飯菜,已經送到羅奇的山洞裡。

  羅奇回到自己的山洞,果見擺了一桌飯菜,居然還有酒。

  原來羅奇所住的山洞,是一個洞口裡面有兩個洞穴,羅奇住一洞,沙老五和郝方合住一洞。如今沙郝二人的洞穴裡,又擠進了洪嬌嬌和賈六、趙標三人。

  羅奇剛進洞,沙老五便走了進來道:

  「老大,是不是他們三個也有吃的?」

  羅奇道:

  「我說過要善待他們,你馬上把他們叫過來!」

  不大一會兒,洪嬌嬌三人便魚貫而入。

  沙老五和郝方因早已用過晚餐,便退到外面守住洞口。

  羅奇招呼著道:

  「你們三個就請坐下用餐吧!」

  三人依言席地坐了下來。

  洞裡點著油燈,洪嬌嬌望了一眼道:「想不到你們住在這種地方,還有好酒好菜招待我們。」

  羅奇毫無虛假的笑道:

  「你們大老遠,冒著風沙走了幾百里路才來到這裡,這樣辛苦,在下當然要好好招待。」

  洪嬌嬌三人確實餓了,也就不再客氣,當即大吃大嚼起來。

  飯後,洪嬌嬌問道:

  「我們今晚睡那裡?」

  「就睡這裡,這裡是我住的地方。」

  洪嬌嬌不覺臉色一變道:「你想欺負我?我在河邊時便說過,如果你對我不懷好意,我就當場死給你看!」

  羅奇霍然笑道:「你緊張什麼?我是讓你們三個一起住在這裡,我會到別處去的。」

  「不行!我要單人住!」

  「就將就點吧!這裡的情形,你應該清楚,那裡會有你在家裡時那樣舒服。」

  羅奇隨即搬到沙老五和郝方那邊的洞裡。

  當晚,由沙老五和郝方輪值在洞口守夜。

  其實洪嬌嬌等人根本不敢逃跑,外面到處都是營帳,又有巡夜和負責警戒的,他們若擅自輕舉妄動,等於自找苦吃。

  次日,白素娟便下令移防,新營地是早就偵察好的,依舊在騰格裡山下,在地形上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入之勢,縱然洪大全率大軍來攻,也不見得能討到便宜。

  至於洪嬌嬌等三人,自然也必須跟著行動,不過他們已事先被蒙起眼睛,由沙老五和郝方負責導引前進。

  經過一陣長考,羅奇還是決定親自去和洪大全會上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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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行前,羅奇向白素娟辭行。

  白素娟一直為羅奇擔心,總希望能說服羅奇不要涉險。

  她說:「羅大哥,希望你最好還是別親自前去,由王副堂主去也是一樣。洪大全心狠手辣、詭計多端,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你的本領再大,也難以施展。」

  「我手中有洪嬌嬌做人質,還有什麼在乎他的?」

  「在人質未交換之前,也許他不敢把你怎樣,但人質交換以後,那就很難說了。」

  「這方面我當然想得到,但我此去,除了救回琴娜和天娜外,另一方面,也是想幫幫你的忙。」

  「幫我什麼忙?」

  「我可以藉這機會觀察一下洪大全的意向,唯有知己知彼,才能克敵致勝,若派王副堂主去,這些事未必能做得到。」

  「我還是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

  「不必再說了,我已決定的事,絕不想再有所政變。」

  白素娟料想無法勸阻,只好歎口氣道:

  「賈六和趙標是否也一起帶去?」

  羅奇道:「當然要一起帶去,我已決定在路上先把他們放回,讓洪大全預先知道我會親自去見他。」

  「這樣妥當嗎?」

  「最有價值的是洪嬌嬌,我只要握住洪嬌嬌這張王牌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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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當日早餐後,羅奇在沙老五和郝方的隨護下,押著洪嬌嬌、賈六、趙標離開騰格裡山下,往溫宿方向進發。

  白素娟率同三位堂主親自送到三里之外。

  洪嬌嬌三人仍被蒙著眼睛。

  惟恐路上找不到可供飲食之處,沙老五和郝方各自帶了一些乾糧和用羊皮袋裝著飲水。

  直到走出二、三十里之外,沙老五和郝方守把洪嬌嬌三人遮眼的黑布取下。

  走在到處風沙的原野上,洪嬌嬌三人根本無法辨識身在何處,更不知羅奇要帶他們到那裡去。

  趙標搭訕著問道:

  「你們究竟要把我們送到那裡去?」

  沙老五道:「送你小子回老家,你該高興了吧?」

  趙標打了個哆嗦道:「什麼?你們老大不是說過不殺我們嗎?」

  「王八蛋!回老家是件好事,你該高興才對。」

  反而是賈六較為篤定,忙道:「老趙你放心!回老家就是回老家,難道溫宿不是咱們的老家?」

  「他真肯放咱們?」

  「你不信就再問問他們。」

  不等趙標問,羅奇已吩咐沙老五和郝方道:「放了他們兩個。」

  沙老五道:「現在就放,太早了吧?」

  羅奇道:「現在放了他們,至少咱們可以省下一些乾糧。」

  「老大有話交代他們沒有?」

  這時所有的人已停下腳步。

  羅奇望了賈六和趙標一眼道:「聽著!我現在就把你們放回去,回去之後,要立刻向你們洪大會主報告。」

  趙標道:「要我們報告什麼?」

  「就說我將親自去會你們洪大會主,同時也把這位姑娘送去。」

  「真的?」

  「我何苦騙你們這種人。」

  「既然如此,你就乾脆現在把姑娘放了,讓她和我們一起回去,你也用不著再跑幾百里路到溫宿了。」

  「你們護送她我不放心,而且我正好也有事到溫宿去。」

  「那我們就走了!」

  「走吧!」

  眼望賈六和趙標走遠,洪嬌嬌才問道:「你真的要把我送回溫宿去?」

  羅奇道:「你是從溫宿來的,當然該把你送到原來的地方。」

  「我明白你的用意。」

  「我的用意是什麼?」

  「想把那兩名維吾爾女子換回來。」

  「算你聰明。」

  「我想洪會主一定會同意的。」

  「當然!你在洪大全眼中,比那兩個維吾爾女子重要得多。但在我眼中,卻又趕不上那兩名維吾爾女子。」

  「那還用說,那兩名女子是你身邊的人,也是枕邊的人。」

  「而你和洪大全的關係,也十分密切,對嗎?」

  洪嬌嬌脹紅了臉道:「你別亂說,我和他關係雖然密切,但卻不是他枕邊的人。」

  「我不想知道你和他的關係,你也用不著解釋。」

  洪嬌嬌不再開口。

  當晚,四人就宿在一處沙丘旁。

  次日繼續趕路。

  一天一夜的朝夕相處,使得洪嬌嬌對羅奇漸漸生出好感。

  她覺察出羅奇是個十分正派的人,沙老五和郝方也都直爽無邪,對自己一直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不愧是三條鐵錚錚的硬漢。

  又是一天行程,已到達距溫宿大約三、五十里外的一處小村落。

  羅奇決定就在這裡暫住下來。

  很快便在民家借到兩間空房。

  另外,羅奇命沙老五看守住洪嬌嬌,自己帶著郝方在附近三、五里內的野外,又找了兩處預備住處,以防洪大全萬一率眾襲時做為藏身之地。

  翌日一早,羅奇便一人進城。

  豈料洪嬌嬌反而為羅奇擔心起來,私自把羅奇拉到一邊道:「羅大俠,現在我該告訴你我的身份了。」

  羅奇故作一喜道:「你請說!」

  「小妹是洪大會主的親侄女。」

  「原來是洪姑娘,失敬了!其實我早知道你和洪大會主關係密切。」

  「羅大俠是怎麼知道的?」

  「紅燈會南路人數雖多,但卻並無女兵,而你不但是漢人,又奉洪大會主之命來行刺我,可見必和洪大會主關係不同。」

  「小妹現在要提醒你一件事。」

  「我正想聽聽姑娘的意見。」

  「你拿我來換令寶眷琴娜和天娜,我叔父當然會答應,怕的是在交換人質時,他可能會變卦。」

  「姑娘認為令叔會怎樣對付我?」

  「你現在的意思,一定是要以這裡做為交換地點,若我叔父暗中派出大批人馬把這裡包圍起來,等人質交換後就採取行動,你這邊不過三個人,武功再高,也必定凶多吉少,你有什麼打算?」

  洪嬌嬌所說的這一套,早在羅奇預料之中,他故意皺起眉頭道:「難得姑娘提醒了我,我正不知如何應付,姑娘是否可以替我想出應付之道?」

  洪嬌嬌也顰起翠眉道:

  「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我送回來做交換呢?」

  「那兩名維吾爾女子是我的人,她們跟了我,我就必須替她們作主。這是責任,如果不負起責任,就是畏難怕死,而且我會永遠感到愧疚。」

  「這樣看來,你確實是位重情重義的人。」

  「我只求盡到應盡的責任,至於生死,在所不計。同時也必須為姑娘著想。」

  「為我著想?」

  「不錯!把姑娘送回溫宿,照樣也是我的責任。雖然令叔父欲殺我逞快,但姑娘和我,卻並無半點怨仇可言。」

  「誰說沒有,別忘了我是準備殺你的刺客。」

  「那是你奉了令叔之命而行事,姑娘執行令叔的命令,又有什麼不對。」

  「你為什麼不殺我?」

  「既然彼此並無怨仇,何必殺你。」

  「到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個好人。」

  「以前呢?」

  「我叔父當然會把你說成壞人。」

  「公道自在人心,我不想為自己辯護,姑娘說我是好人,我絲毫不感到可喜,說我是壞人,我照樣也不感到難過。」

  「那麼我叔父應該不是好人了?」

  「我不方便在姑娘面前批評你的長輩,但他做了一件不該做的事,卻是不容否認的。」

  洪嬌嬌有些感到意外,睜大了一對水汪汪的眸子道:

  「我叔父做錯了什麼事?」

  羅奇反問道:

  「姑娘一定知道紅燈會是什麼人創立的了?」

  「好像是一位叫白天義的前輩。」

  「那麼現在北路會主白姑娘又是什麼人呢?」

  「聽說她正是白前會主的女兒。」

  「這就對了,白前會主臨終時白姑娘年紀還小,遺命要當時的副會主白一忠代掌紅燈會十年,十年之後,再由白姑娘接位。三年前十年之期已到,但紅燈會主之位,卻被令叔篡奪。白姑娘無奈之下,才率領七、八、九堂弟兄出走,從此紅燈會便一分為二,變成南北兩路,這是事實,誰也無法否認。」

  洪嬌嬌只聽得大為留意,默了一默道:「聽說羅大俠當年也隨白姑娘到過伊梨的總堂,可否把當時的情形仔細告訴我?」

  羅奇立即詳細敘說了一遍。

  洪嬌嬌吁一口氣道:「這樣看來,我叔父的確做得有些過份。」

  羅奇冷冷一笑道:「豈止過份,簡直太過份了。這還不算,居然還趁白姑娘離開北路總堂之際,率眾大舉進攻,必欲將北路弟兄趕盡殺絕而後甘心,姑娘可知道北路弟兄近幾月來的慘狀嗎?」

  「我只知道北路傷亡很重,目前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詳細情形並不清楚。」

  「本來姑娘被拘留在北路總堂時,我想讓你到營地各處看看,但事關機密,白姑娘也不一定答應,只好作罷了。」

  「究竟是什麼情形,你現在告訴我也是一樣。」

  「半數弟兄目前還身帶重傷,斷手殘足的更不在少數,不看還好,看了實在慘不忍睹。」

  「他們被趕到山下藏身,飲食所需,能補給得上嗎?」

  「實不相瞞,他們早已三餐不繼。」

  「可是我在那裡的幾天,吃得照樣很好。」

  「你是貴客,白姑娘和我不得不好好接待。」

  洪嬌嬌深深一歎道:「我叔父有意南北合併再成一家,白姑娘為什麼不肯同意呢?」

  「難道姑娘就相信令叔真有這份誠意?只怕事情不是這麼簡單的。」

  「好吧!我不想再多說什麼了,只求羅大哥一路多多珍重!」

  「委屈姑娘在這裡再住一天半日,我會很快回來的,我的兩名手下都是好人,用不著擔心他們會把你怎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7:58

第二十二章


  溫宿,是漢代西域諸國之一,三國以後屬龜茲,清朝則改為溫宿府,轄溫宿、拜城二縣,系一處回城,雖在邊疆塞外,街市上還是十分熱鬧。

  近午時分,街市上出現一位身穿藍衣看來頗為魁梧雄壯的中年人。

  這人正是羅奇,但已改變了模樣。

  原來羅奇習過易容術,他為了先觀察一下紅燈會南路人馬在溫宿的動靜,在路上便易了容。他本來三十歲,現在看起來已是四十開外年紀,相信即使熟人也必定認他不出。

  街上人來人往,但卻絕少看到紅燈會南路的人,可見洪大全必定下令對人員做了嚴格管制。

  這對羅奇是相當不利的,弄不清對方狀況,實在不便貿然去和洪大全會面。

  於是,羅奇決定在溫宿暫住一夜,不必操之過急。

  在一間客棧裡登記了假姓名訂好上房,便一個人來到一間餐館用餐。

  這是一家溫宿最大的餐館,可以稱得上是酒樓了。剛走進去,便見一名彪形中年大漢正獨個兒在靠窗邊一個桌頭大吃大喝。

  羅奇不覺眼睛一亮,他已認出這大漢正是紅燈會南路總堂總執事單大忠。

  羅奇內心暗喜,他早知單大忠是洪大全最得力的心腹,為南路總堂參與機密的要員之一。如果藉機接近,必可探聽出不少對方的動靜。

  他立刻在靠近單大忠處找了個座位坐下,一邊吩咐夥計上酒上菜。

  他故意酒菜叫了滿滿的一桌,連碗筷也擺了好幾個人的,然後一個人自飲自斟起來。

  這情形果然引起單大忠的注意,隔桌搭訕著問道:「兄台好像還有客人吧?為什麼還沒到?」

  羅奇道:

  「在下初來溫宿,這裡有三位好友,約定在這間餐館邀宴在下,誰想客人到了,主人竟還沒來。」

  「主人沒到,兄台怎麼就叫菜了?」

  「每次吃喝,都是他們花錢,在下這次乾脆請請他們算了。」

  又過了盞茶工夫,單大忠再問道:

  「兄台的客人怎麼還不來呢?」

  羅奇漠然一笑道:

  「也許他們臨時有要緊的事必須遲到,閣下乾脆過來也做在下的客人如何,彼此談起話來也方便些。」

  單大忠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彼此素不相識,不太好吧?」

  「四海之內皆兄弟,在下一生別無所好,最想做的事就是多交幾個朋友。」

  單大忠桌上僅是幾碟小菜,見羅奇大魚大肉擺了一桌,當然也想湊湊熱鬧,也就不再客氣,把座位移了過來,嘴裡還說:

  「真不好意思!」

  羅奇笑道:

  「難得交閣下這位朋友,反而是在下高攀呢!」

  三杯酒下肚,兩人已是無話不談。

  單大忠道:

  「兄台是從那裡來的?」

  「在下是從伊梨來。」

  「哦!在塞外來說,伊梨是大地方,兄台長途跋涉一千多里路,一定是風塵僕僕很辛苦了?」

  「沒什麼,休息一下就好。」

  「兄台的三位朋友,一定是在溫宿有高就的了?」

  「也沒什麼,兩個是在這邊專做回人生意,另一位在溫宿府弄了一份小差事。」

  「了不起!做回人生意,不發大財,也必發小財,能在溫宿府衙門口做事,更不容易!」

  「在下很少來溫宿,兄台一定也在這邊高就了?」

  「只是路過性質而已,不過這次一住卻住了好幾個月。」

  「只是路過,你會住這麼久呢?」

  「這是私事,也是公事,不方便談得太多。」

  「聽說溫宿是回城,咱們漢人一定不多吧?」

  「回城歸回城,漢人也不在少數。尤其最近這幾個月,漢人一下子就來了好幾千,只是他們都難得在街上看到。」

  「為什麼?」

  「咱們不說這些好嗎?」

  單大忠守口如瓶,可見此人警覺性很高,羅奇自忖若緊追下去,勢必引起對方的疑心,反為不妙。只好暫時不再開口。

  忽聽單大忠問道:「兄台是什麼時候到達溫宿的?」

  羅奇並未隱瞞,答道:「在下今天剛到不久。」

  單大忠顯得鄭重其事的再問道:

  「兄台在路上是否遇到一夥人?」

  羅奇哦了聲道:

  「一路雖然人煙稀少,走了一千多里路,總會遇到人的。」

  「我是說由騰格裡到溫宿這一段路上。」

  羅奇心中一動,道:「不錯!在下曾遇到一夥人,其中還有個女的。」

  單大忠神色一緊道:「那女的有多大年紀,長的什麼樣子?」

  「大約二十左右,人長得十分漂亮。」

  單大忠追不及待的問道:

  「和她同行的都是些什麼人?」

  「是二個男的,體格都很魁梧。」

  「他們是走在兄台前面?還是後面?」

  「在下和他們只是同路了很短時間,後來各自投宿,就沒再見面。」

  「他們可說過什麼?」

  「說的只是一些閒話而已。」

  「這樣看他們也該到了。」

  羅奇故作不解道:

  「閣下為什麼打聽這事,而且顯得很關心?」

  單大忠乾咳了聲道:

  「兄台說的這幾個人,正是敝東家要等的。」

  「貴東家又是誰?」

  「也是在塞外做生意的,那年輕女子,正是敝東家的親戚。」

  「原來這麼回事,他們好像也是到溫宿來的?」

  「算來也該到了,可是敝東家到現在還沒等到他們。」

  「一定會馬上到的,閣下用不著擔心。」

  兩人邊吃邊談,直到將近席終,單大忠忍不住問道:「貴友為什麼到現在還不來呢?」

  羅奇也皺了皺眉道:「一定是臨時發生了什麼事,待會兒在下會主動去找他們的。」

  單大忠摸了摸嘴巴,站起身來道:「多謝了!兄台盡早去會貴友要緊,改日兄弟做東再請兄台。」

  羅奇送走單大忠,付了帳,隨即返回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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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客棧,羅奇便發現竟然有幾名公人打扮的也在客棧訂了房間。

  他連忙喚來店裡夥計查詢原因。

  那夥計道:「聽說是有位將軍下午來到溫宿,因為帶的隨從很多,府衙裡的待客館驛住不下,一部份人不得不住客棧,小店裡住了七、八位呢!」

  「是那位將軍排場這麼大?」

  「好像是伊梨將軍吧!」

  羅奇頓時一喜道:「伊挈將軍?他怎麼會來到這裡?」

  「據說伊梨將軍是有事到葉爾羌去的,現在是回程,在溫宿只住一晚,明天便要北返了。」

  羅奇為證實那夥計的話,特別又找了一位兵士查問,果然是伊梨將軍塔其布今天來到溫宿。

  這在他來說,真是天外飛來的好消息,有塔其布做後盾,根本用不著擔心洪大全的陰謀詭計。

  說起來羅奇和塔其布的交情十分深厚,幾年前他曾幫過對方一次大忙,塔其布一直對他感激不已。

  塔其布是邊疆的三大將軍之一,手下擁兵數萬,雖然溫宿府是由新疆督撫所轄。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路過溫宿,知府照樣也要巴結奉承。

  事不宜遲,羅奇立即趕往館驛,經過通報後,塔其布親自出迎。

  這位將軍雖然是回人,但因曾在京師供職多年,一切都已漢化,當然有的地方也被滿化,一口官話,更是標準得很。

  分賓主坐定,塔其布開口就問道:「羅老弟不是去了太行山嗎?怎會來到這裡?這裡目前已為紅燈會南路所盤踞,你和南路一向不睦,最好當心些!」

  「將軍果然消息靈通,連在下的行蹤都弄得清清楚楚,聽說將軍曾到過葉爾羌,現在路經溫宿,準備明天就北上回伊梨,對嗎?」

  塔其布頷首道:「不錯!我是奉命到葉爾羌去的,現在正是公畢返回伊梨,老弟還沒說明為什麼來到溫宿?」

  羅奇當下把押護洪嬌嬌來此交換琴娜天娜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塔其布皺眉道:「這件事老弟未免太冒險了,交換人質後,洪大全豈能放過你。」

  「在下怎會沒想到這一步,但卻絕不能因而畏縮不前。」

  「你的來意我明白,這事包在我身上。洪大全雖然十分猖狂,但他卻還不敢明目張膽的犯到老夫頭上。」

  「將軍準備如何幫忙在下?」

  「明天由我親自監交人質,他若敢輕舉妄動,老夫回到伊梨後,就奏明聖上,親自帶兵進剿。」

  羅奇搖頭道:「將軍千萬不能這樣做!」

  塔其布哦了聲道:「你準備要老夫怎樣幫你?」

  「雙方交換人質地點,是在溫宿北方三、四十里外的一個小村落裡,將軍明天啟程後,最好就在那小村落裡歇腳。雙方交人時,若洪大全很規矩,將軍就用不著出面,一旦他有了行動,那時再由將軍出面解決。」

  塔其布點頭道:「這樣也好,只是老弟必須把這件事辦得愈快愈好,免得老夫在那小村落耽得太久。」

  「洪大全照樣也是希望把他的侄女快快交換回來,事情一定不會拖延。」

  「一言為定,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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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在客棧裡總算睡了一夜好覺。

  也許這正是所謂吉人天相吧!有塔其布的相助,他已完全不再擔憂。

  他在昨晚見塔其布時,便已恢復了本來面目。早餐後,便一個人來到南路的臨時總堂。

  洪大會主的臨時總堂,是設在城外近郊的一處寺廟裡。寺廟雖然很大,也不可能住下他手下所有的人。不消說,其餘的都散居他處。

  不難想見,洪大全盼望羅奇把洪嬌嬌送來,比誰都著急。

  羅奇剛剛來到寺廟門前不久,尚未經通報,便見白一忠和單大忠匆匆迎了出來。

  白一忠邊走邊笑面迎人的叫道:「羅大俠,咱們剛在騰格裡山下分手不久,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洪會主盼望你來,已經是望眼欲穿了!」

  羅奇冷冷一笑道:

  「在下總算沒讓洪會主失望,洪會主為什麼不見?」

  「會主已在裡面等候大駕,羅大俠請!」

  進入寺門,在大殿左側,便是一間禪堂。白一忠指指禪堂道:

  「會主就在裡面。」

  白一忠的話剛剛說完,洪大全已由門內現身而出,雙手一拱道:

  「洪某迎接羅大俠!」

  羅奇只得也抱拳還了一禮。

  坐下後,因禪堂裡只有洪大全、白一忠、單大忠三人,單大忠親自沏茶招待。

  洪大全首先開了腔:「聽說羅大俠已把敝侄女帶來,為什麼看不到人?」

  羅奇不動聲色道:「在下既然已把洪姑娘帶來,當然會負責交還洪會主。至於什麼時候交人,必須事先溝通一下才成。」

  「本來就是如此,羅大俠用不著提出條件,洪某早就準備把令寶眷交給羅大俠帶走了。」

  「在下也正是為這件事而來。」

  「如果羅大俠現在想見見令寶眷,洪某馬上就可派人把她們請來。」

  「暫時不必!在下相信洪會主一定會把她們招待得很好。」

  「那還用說,她們是羅大俠的人,洪某怎敢怠慢!」

  「在下相信洪會主的話,至於令侄女……」

  「回來的兩名弟兄說過,羅大俠也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洪會主,現在咱們該談到正題了!」

  洪大全大感一楞道:

  「羅大俠這話洪某有些不懂?」

  羅奇淡然笑道:「洪會主有什麼不懂的?」

  「雙方換人,才是正題。除此之外,那來別的正題?」

  「洪會主請先答覆一個問題,在下為什麼要來交換人質?」

  「那是因為羅大俠的寶眷在洪某這邊。」

  「這就對了!洪會主平白無故擄了在下的女人,又是什麼原因?」

  洪大全先是張口結舌了一下,接著嘿嘿笑道:

  「原來羅大俠在這裡等著我,洪某把寶眷接來的原因,前些天白副會主和羅大俠見面時,好像已把理由說明了吧?」

  白下忠忙自動接道:

  「屬下已對羅大俠說得很清楚了。」

  羅奇不動聲色道:「在下一向記性不濟,可否由洪會主再說一遍?」

  洪大全乾咳兩聲道:

  「當時葉爾羌城內兵荒馬亂,洪某顧慮到寶眷的安全,把她們接過來完全是一番好意。羅大俠硬說是洪某把她們擄來,豈不是把洪某的好心誣為惡意?」

  這一番狡辯,似乎已把無理變成了有理。

  羅奇冷笑了幾聲道:「就算洪會主說得有理,就該事後把她們送到騰格裡山下才對,但尊駕偏偏卻沒這樣做。」

  「那是因為洪某當初不知羅大俠,已由太行山回到北路總堂。」

  「豈有此理!若尊駕不知在下和北路白會主已回到騰格裡山下,為什麼要派白副會主前去勸降?」

  「羅大俠這樣說話就大錯特錯了!」

  「錯在那裡?」

  「洪某派白副會主到騰格裡山下,是希望能南北合成一家,這『勸降』二字,洪某無法接受!」

  「在下不想和洪會主巧辯,但白副會主到騰格裡山下時,已知白姑娘和在下回到北路總堂卻是事實,因為白副會主一進大帳就曾問起白姑娘為何不見。他若不知,就不可能問出這句話來。」

  「就算洪某已知羅大俠和白姑娘回到北路總堂,這與是否送還寶眷的事也毫無關連。」

  「為何沒有關連?尊駕已知在下回來,就該盡速把賤內送到騰格裡山下。」

  「洪某當然早有此意,但由這裡到騰格裡山下,迢迢數百里,又怎能不顧慮她們二人在路上的安全?」

  「白副會主上次到騰格裡山下時,為什麼不要他把人一起帶去?」

  洪大全頓了一頓道:「白副會主上次只是一人前去,路上由他一人照應兩個女人,總是不太方便。」

  「尊駕就該多派幾個人去。」

  「這……」洪大全終於有些難以狡辯。

  羅奇冷笑了幾聲道:「洪會主,巧辯是無益的,是非自在人心。這件事在下決定不再計較,但另外有件事,尊駕卻必須有所交代!」

  洪大全兩眼直眨的道:「羅大俠有話請講,洪某洗耳恭聽!」

  羅奇一字一字的道:

  「你派令侄女和另外兩名手下去行刺在下,又是為了什麼?」

  洪大全頓時面色脹得有如豬肝,連連嗆咳了幾聲才道:「羅大俠誤會了,完全誤會了!」

  羅奇反而忍不住笑了起來道:

  「事實擺在面前,難道令侄女和趙標、賈六三人是找錯了對象不成?當時若不是在下早已提高警覺,這條命早就沒了,但在下左肩仍然中了令侄女的兩枚梅花針。洪會主,這是事實,不管巧辯或狡辯,都是沒用的,若這件事你無法交代,換人的事,乾脆就免談了!」

  洪大全連忙堆下笑臉道:

  「羅大俠,你是否肯聽洪某解釋?」

  「你根本沒什麼可解釋的!」

  「有,洪某一定會解釋清楚。」

  「你講!」

  「洪某派嬌嬌和賈六、趙標去,只是想要他們暗中觀察一下北路目前的情況,想不到他們卻自作主張,做出謀刺羅大俠的事。」

  「洪會主,在下很佩服你的辯才!」

  「不敢當!這是事實。洪某絕非巧辯,為了這件事,在下還處分過人。」

  「處分過誰?」

  「賈六和趙標回來以後,洪某就把他們打入臨時大牢。如果羅大俠仍舊恨意難消,洪某情願派人馬上把他們從牢裡押到這裡,當著羅大俠的面把他們處死。」

  「不必了!在下不想讓他們死得太冤枉。」

  「他們做錯了這樣的大事,那是罪有應得。甚至死有餘辜,就是嬌嬌回來,洪某也要……」

  「洪會主要把她怎麼樣?」

  「至少也要把她訓斥一頓。」

  羅奇霍然站起身道:

  「洪會主這樣就算對在下交代了嗎?」

  洪大全呆了呆道:「羅大俠還要洪某怎樣交代?」

  「這些話你只能騙三歲小孩子,可惜在下已經不是三歲孩子了!」

  洪大全兩太陽穴抽搐了幾下道:「羅大俠打算怎麼樣?」

  羅奇冷笑道:

  「姓洪的,你既然表現得毫無誠意,在下現在就該告辭了!」

  洪大全急急一把拉住道:

  「羅大俠要到那裡去?」

  「天涯海角,在下何處去不得,不過在下此刻卻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羅大俠這話?……」

  「在下現在已是在你的掌握之中,如果你想把在下怎樣,在下縱有通天本領,也走不出這座寺廟。所以,你若不讓在下走,只管動手!」

  「羅大俠,洪某聽不懂你的話?」

  「在下不妨再說明白些,如果你捨得令侄女洪嬌嬌一條命,在下情願和你擄到手的那兩名女子,一起陪上三條命!」

  洪大全本想採取行動,這一來愈發呆住,洪嬌嬌等於他的心肝寶貝,他豈能讓她受到傷害。因之,雖在惱羞成怒之下,卻必須忍氣吞聲,極力陪著笑道:

  「羅大俠何必如此,洪某承認做錯了事,現在只求你多多原諒,從現在起,不論你如何指責洪某,洪某絕不辯解就是。總之一句話,咱們今後必須各自捐棄成見,好好交交朋友。當然,也許是洪某高攀了!」

  羅奇見洪大全終於低頭道了歉,自然也不便做得太過份,隨即又坐下來道:「在下現在想見見那兩位維吾爾公主。」

  洪大全連忙吩咐單大忠道:「快去把兩位公主請到這裡來!」

  單大忠應聲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8:19

  洪大全急於知道洪嬌嬌的消息,搭訕著問道:「羅大俠是否可以告知敝侄女目前在什麼地方?」

  「當然會告訴尊駕,不然尊駕如何把她領回來。」

  「那就請現在告訴洪某。」

  「洪會主不必著急,待會兒在下自然會帶路前去。」

  洪大全只好不再詢問,而且又發不得脾氣,他身為紅燈會南路會主,平日作威作福,此時無疑是最窩囊的時刻。

  足足頓飯工夫之後,才見琴娜和天娜姊妹,在單大忠的陪同下,急步而來。

  羅奇心裡有數,這段時間,不外是讓她們修飾打扮一下,以便證明兩人並未受過虐待。

  進入禪堂,琴娜和天娜幾乎是齊聲驚喜的叫道:

  「主人,你怎麼來到這裡了?」

  在這剎那,羅奇同樣也十分激動,回想這對曾貴為公主的維吾爾王室姊妹,自從跟了自己後,可說一直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絕少有過安定的日子。尤其聚少離多,更讓她們兩度受難,但她們卻始終對自己死心塌地的毫無怨言,他又怎能不感到愧疚。

  想到這裡,連忙起身關切無比的問道:

  「琴娜!天娜!你們受苦了。」

  兩人望望洪大全,不便抱怨什麼,琴娜忙道:

  「沒什麼,只要你來了就好。」

  洪大全連忙吩咐單大忠為琴娜、天娜看座,一邊說道:「羅大俠,她們兩姊妹在這邊一直是貴客,你的人洪某怎敢虧待。」

  羅奇淡淡一笑道:

  「如果是別人的人,洪會主是否就可以虧待?」

  洪大全尷尬而笑道:「羅大俠取笑了,現在洪某就把她們兩姊妹交還羅大俠,羅大俠也該把敝侄女放回來了!」

  「在下不想占洪會主的便宜,她們兩姊妹,仍交由洪會主代為照應,等到了交人地點後,再雙方同時交人,這樣才最公平。」

  只聽琴娜叫道:「主人,你是不是不要我們了?我們是你的人哪!你千萬不能做對不住我們的事!」

  羅奇笑道:

  「我怎會不要你們呢?待會兒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你們跟我走一定會累,跟著洪會主走,他會為你們準備轎子的。」

  洪大全乾咳兩聲道:「一定準備,一定準備!」

  接著問道:「羅大俠,交人地點到底在那裡?」

  「洪會主只管跟著走好了,我只能告訴你路程不近。」

  「既然如此,那就等吃過午飯再走好了。羅大俠長途跋涉而來,洪某理應為羅大俠接風洗塵,稍盡地主之誼。」

  洪大全不外是想藉此拖延時間,暗中佈置一下,以便不使羅奇在交人後走脫。

  羅奇因顧慮塔其布尚未到達那處小村落,若過早行動,也有不妥,便順水推舟道:「洪會主既然有此盛情,在下卻之不恭。不過午餐最好能稍稍提前一點,以免天晚後不好辦事。」

  「好!洪某一切遵辦。」

  說著便吩咐單大忠下去準備筵席。

  然後,洪大全也聲稱,有件要緊的事必須馬上處理。

  毫無疑問,洪大全是親自部署去了。

  羅奇因有塔其布做後盾,根本已不把這事放在心上。洪大全勢力再大,再無法無天,總還不敢公然冒犯到朝廷的封疆大員頭上。

  在旁做陪的,現在只剩下白一忠一人。

  白一忠必須多獻些慇勤,呵呵笑道:「羅大俠親自前來,算得上是明智決定,同時也證明白某上次所說的話不假。」

  「白副會主上次說過什麼話,在下倒忘記了。」

  「白某說過,洪會主竭誠歡迎羅大俠前來,一定會好好招待。」

  「也許在下先前是誤會洪會主了吧!既然現在已經有事實證明,這件事最好不必再談。

  「白某想問問另外一件大事。」

  「在下想不出那裡還有另外的大事?」

  「就是敝侄女素娟是否答應南北兩路合為一家的事?」

  「這事必須由白姑娘決定,在下不清楚。」

  「羅大俠和她經常在一起,總該看得出她的意向?」

  「有關紅燈會的事,在下不便過問,更不便干預。白副會主問我,我只能說無可奉告。」

  白一忠自知再問下去,必定愈發自討無趣,只好暫時保持沉默。

  琴娜和天娜雖是維吾爾女子,卻有漢族女子應有的傳統美德,當丈夫和別人談話時,絕不隨便插嘴。到這時琴娜才惶恐不安的問道:

  「主人,你要拿我們交換什麼人?」

  羅奇愛憐的拉起琴娜的纖纖玉手道:「不是拿你們去交換別人,是我拿別人來交換你們。」

  「這樣太不公平了吧!他們把我們擄到這裡,已經是不應該了,現在反而要你拿別人來交換,那有這種道理?」

  「洪會主要這樣做,我又有什麼辦法,你們姊妹就忍耐些吧!」

  琴娜怔怔地望著羅奇道:

  「主人,你從前好像不是這種人?」

  羅奇無奈的苦笑道:

  「我和從前有什麼不一樣呢?」

  「從前你是非常好強的,雖然不欺負人,卻也不受人欺負,而現在你卻是明明受人欺負的。」

  「有什麼辦法,我只單身一人,而洪會主卻是手下高手如雲,我若再逞強,那就是死路一條,你該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吧!」

  琴娜歎一口氣道:

  「想不到主人也有向人屈服的時候,那交換我們的人又是誰呢?」

  羅奇搖了搖頭道:「還是不談這個吧!有話等咱們離開這裡再說。」

  琴娜撇了撇唇,瞥白一忠一眼道:「你們真是欺人太甚了,連我們主人也欺負!」

  白一忠忙不迭的陪笑道:「大公主誤會了!羅大俠英雄蓋世,我們尊敬還來不及,那裡敢欺負!」

  羅奇也忙道:「琴娜不必再提這件事了,吃過飯咱們就走。」

  「走到那裡去呢?」

  「少不得你們姊妹又要跟著我流浪。」

  「只要能跟在你身邊,不管流浪到那裡,我們都願意。」

  「琴娜,你們姊妹太好了。這幾年來,我實在對不住你們,不過你們放心,等有一天我不再在江湖走動時,一定會設法補償你們。」

  「主人何必說這種話,是我們沒能好好服侍你,所以才累得你到處奔波。」

  正說到這裡,洪大全回來了,陪著笑道:「抱歉,失陪了這麼久,羅大俠千萬別介意!」

  羅奇聳聳肩道:「別客氣!洪會主有事只管忙去,你的事要緊,有白副會主陪就夠了。」

  「酒飯馬上就會擺好,羅大俠請稍待一會兒。」

  「在下還不餓,什麼時候吃都是一樣。」

  酒飯果然很快便擺上來,菜色比大酒樓裡還要齊全。

  做陪的除洪大全和白一忠外,另有單大忠和一名堂主。

  不消說,洪大全非把羅奇讓到首席不可。

  至於琴娜和天娜,分坐羅奇兩旁。

  在琴娜和天娜此刻眼中,至少已認為她們的主人依然還是受到重視。

  席間,觥籌交錯,看來頗有賓主盡歡氣氛,但各人心裡想些什麼,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也許這就叫做各懷鬼胎吧!

  散筵後,洪大全起身道:

  「羅大俠,現在該出發了吧?」

  羅奇道:「洪會主必定已經準備好了吧!」

  這句話分明是一語雙關。

  洪大全忙道:

  「有什麼可準備的,只是照羅大俠吩咐,準備了一乘馱轎而已。」

  「洪會主一定是自己前往了,是否多帶幾個人手?」

  「除了洪某,只帶著單執事,雙方只是換人而已,何必小題大作?」

  出了寺門,果見一乘馱轎停在那裡。

  洪大全招呼著道:「二位公主現在就請上馱轎吧!」

  琴娜望著羅奇道:「主人要不要和我們一起上轎?」

  羅奇道:

  「你們只管進轎,連洪會主都是走路,我當然也必須走路。」

  琴娜和天娜這才進了馱轎。

  轎夫立即放下轎簾。

  洪大全交代白一忠道:「這邊的事,就請副會主照料一下,我和單執事現在就陪同羅大俠出發了。」

  於是,在羅奇的帶路下,由寺前上路北行。

  因為用不著再進溫宿城,而且人數也不多,也就用不著顧慮引起路人的注意。

  羅奇料想此刻塔其布必定已經早就出發,說不定已到達那處小村落。塞上一片大漠,村落不多,很容易找到,也絕不會找錯。

  三、五十里的路程,總要兩個時辰左右才能到達,好在這時還不到午時,必可在白天完成交換任務。

  一口氣走出十幾里路,洪大全漸覺不耐。在他來說,自然是愈近愈好,不由搭訕著問道:「羅大俠,究竟在那裡?」

  羅奇漫聲道:「還遠得很。」

  「如果羅大俠一直把洪某引到騰格裡山下,那就未免太過份了吧?」

  「洪會主這玩笑開得實在太大了,在下那有這種本事,腿長在尊駕身上,作主的是你。」

  「那麼到底在那裡呢?」

  「洪會主放心!絕對用不著兩個時辰便可到達。」

  「那裡是什麼地方?」

  「請原諒!在下也叫不出地名。」

  「負責看守嬌嬌的都是什麼人?」

  「在下有兩位得力助手,洪會主是知道的了。」

  「既然羅大俠連地名都不知道,必定是荒山野嶺了。嬌嬌吃得了那種苦嗎?」

  「洪會主放心!在下那兩位助手是不會讓她吃苦的,待會兒見了面一問便知。」

  洪大全強忍著不耐,不願再說什麼。

  大約申初時分,遠遠已望見那處村落。

  又走了盞茶工夫,距那村落只剩下百餘步時,羅奇停下腳步道:「令侄女就暫住在這處小村落裡,在下現在進去把她領到這裡來,洪會主請耐心等候。」

  洪大全表現得很慷慨,似乎也頓夠義氣,忙道:「洪某為表示誠意和謝意,就請羅大俠先把二位公主帶走,洪某絕對信得過羅大俠。」

  這是因為洪大全已有絕對把握,羅奇絕難逃出他布下的天羅地網,只要洪嬌嬌到手之後,他便會即刻發起行動,那時琴娜和天娜照樣又會回到他的手中。

  羅奇擺擺手道:

  「不必了!很快便可交換,何必急在一時。」

  在村外交換人質,正是洪大全所希望的。因為他可以利用羅奇進村這段時間,把帶來的人馬,從容佈署一下。

  原來洪大全已帶來足有上百名高手,這批人馬,系化裝成往來大漠之上的皈夫走卒,尾隨在羅奇和洪大全一夥人的里許之外,等接近目的地時再緊急發起行動。

  當然——

  洪大全的這項陰謀,早已在羅奇的預料之中。在洪大全來說,羅奇進入村中的時間耽得愈久愈好。

  羅奇進入村中那處借住的民家,只見門口已有塔其布隨帶的戈什哈在負責警衛,總算放下了心。

  進入堂屋,沙老五和郝方正陪著塔其布在那裡喝茶。

  羅奇忙抱拳一禮道:

  「多謝將軍,你果然已經先到了!」

  塔其布道:

  「羅老弟交代的事,老夫怎可耽誤!今天是提前用過餐,一早就由葉爾羌出發,中午就到這裡了。」

  羅奇對塔其布的相助之情,愈發感激。

  塔其布接著問道:

  「羅大俠是否清楚洪大全帶來多少人?」

  羅奇道:

  「在明的方面,只是洪大全和南路總堂總執事單大忠兩人,另有一名高手扮成的轎伙。至於暗的方面,後面必定尾隨著不少人,但人數究竟多少,卻無法弄清楚。」

  「羅大俠放心!隨護老夫的戈什哈,足在百名以上。若洪大全真敢對你採取行動,老夫就指揮手下人,和他來一次硬拚。」

  「依在下預料,洪大全只怕還不敢和官兵正面衝突。」

  「這只是預防萬一。」

  「待會兒雙方交人時,將軍是否會在當場負責監交?」

  「老夫考慮很久,目前似乎不宜正式和洪大全結怨,所以還是暫時避一避為佳。最好是不必讓他知道老夫目前人在這裡,他若能規規矩矩和羅大俠完成交人手續,老夫又何必出面呢?」

  「將軍顧慮得極對,只是你手下的戈什哈必須暫時管制一下。」

  「老夫已交代過他們,誰都不准到村外遊蕩,而且要集中待命。」

  「那麼在下現在就準備交換人質了。」

  「你快去忙你的去,老夫照樣也是在這裡待命。」

  羅奇望了沙老五和郝方一眼道:「咱們現在就看看洪嬌嬌去。」

  在沙老五和郝方的帶路下,羅奇來到同院的一間廂房前。

  打開門,洪嬌嬌正坐在床前木椅上出神。

  一見羅奇進來,洪嬌嬌便驚喜的站起身來道:「羅大哥,我等得你好苦,怎麼這樣久才回來?」

  羅奇道:「才不過一天一夜,我已經夠快了!」

  「他們來了沒有?」

  「來了。」

  「人在那裡?」

  「村外。」

  「都來了什麼人?」

  「令叔父洪大會主,還有總堂的單執事。」

  「還有呢?」

  「當然就是我的兩個女人了。」

  「我想另外一定還有人?」

  「姑娘為什麼會想到這個?」

  「我擔心叔父會暗中對你不利,羅大哥待會兒必須小心應付。只是……」

  「只是什麼?」

  「叔父若暗中布下天羅地網,你的本事再大,也必定難以逃生。」

  羅奇明白,洪矯嬌的對自己關懷,完全是出於真意。

  他為之深深感動。

  此時此地,他只能不經意的笑了一笑道:「洪會主一定不是那種人,姑娘不該連自己的叔父也要懷疑。」

  洪嬌嬌正色道:「也許是我多心了,但你卻不可不防,我完全是為了你。」

  「多謝姑娘關心,現在就可以走了,姑娘是否還有什麼要準備的?」

  「我空人一個,還有什麼好準備的。」

  於是,洪嬌嬌隨在羅奇身後,走出廂房。

  沙老五和郝方則在後面緊緊跟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8:41

第二十三章


  來到村外,只見洪大全和單大忠仍在原處,琴娜和天娜姊妹也下了馱轎,站在洪大全身旁。

  洪嬌嬌老遠就高聲叫道:「叔父,你是來接我了?」

  洪大全也帶著激動聲音叫道:「嬌嬌,這些天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洪嬌嬌搖頭道:「羅大俠待我很好,我根本沒吃半點苦,反而是連累他們辛苦,讓我過意不去。」

  她的這幾句話,分明是有意讓洪大全不要加害羅奇。

  洪大全笑呵呵的向羅奇抱抱拳道:「洪某多謝羅大俠對敝侄女的照顧!」

  羅奇也淡淡一笑道:「洪會主知道在下沒虧待令侄女就好。」

  「現在是否就各自放人?」

  「既然彼此都互有誠意,在下情願把令侄女先放過去。」

  「那就由洪某先放人好了!」

  洪大全說著,笑對琴娜天娜道:「二位公主就請回到羅大俠身邊去吧!」

  琴娜和天娜立即向羅奇身邊走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羅奇也放走了洪嬌嬌。

  洪大全趨前幾步,拉住洪嬌嬌的手道:「嬌嬌,你終於脫險歸來了,快上馱轎吧!」

  「不!我要先跟叔父走一段路再上轎。」

  「快上轎,路很遠呢?你已經很累了,不能再累著。」

  洪大全催促洪嬌嬌上轎,不外是先讓她離開現場,不至受到牽連。

  偏偏洪嬌嬌不肯。

  這是因為洪嬌嬌早就擔心叔父會對羅奇不懷好意,不上轎不外是想阻止洪大全的行動。

  洪大全一急,叫道:「嬌嬌,你怎麼不聽話了?」

  洪嬌嬌陪著笑道:

  「連叔父都可以走路,我怎好意思乘轎呢?當初由溫宿到騰格裡山下,那麼遠的路我都走了,這點路又算什麼。」

  洪大全只好不再勉強。

  就在這時,四下裡忽然像潮湧般,湧來黑壓壓足有百名開外的壯漢。

  這百餘名壯漢,手中各掄著各式各樣兵刃,包圍圈愈縮愈小,霎時便將羅奇一夥人團團圍住,只待洪大全一聲令下,便立即展開搏殺。

  羅奇、沙老五、郝方因有塔其布做後盾,自然表現得很鎮定。

  但琴娜姊妹卻早已花容失色。

  羅奇故意大為不解的朗聲問道:

  「洪會主,這算何意?」

  洪大全嘿嘿笑道:

  「羅奇,你一向聰明絕項,早該料到洪某有這一步棋了!」

  羅奇冷笑道:「在下今天算是陰溝裡翻船,想不到竟栽在尊駕手裡。但在下不怨尊駕,只怨自己。」

  「這話什麼意思?」

  「在下知人不明,從前一直把尊駕看成是個人物,到頭來尊駕是禽獸不如。」

  「姓羅的,要罵只管罵,洪某絕不生氣就是。反正這是你最後的罵人機會,洪某不得不同情你。」

  「你既然說在下是罵人,在下就決定不罵了。」

  「為什麼?」

  「因為你洪大全根本不是人。」

  「不管洪某是什麼,反正今天你是死定了!」

  「姓羅的,你好像還有點不在乎,你就是本事再大,今天也插翅難飛!」

  「在下本來就沒打算能活下去,所以也就毫無所懼。」

  「你很識時務!」

  「過獎了!」

  「不過洪某還不想讓你們全體都死,你總不希望那兩名維吾爾女子也跟著陪葬吧?」

  「這話什麼意思?」

  「只要你讓她們過來,洪某就不殺她們。」

  「那要看她們自己的意願了,如果她們貪生怕死,在下絕不攔阻。」

  洪大全立即高叫道:

  「兩位公主,你們請過來!」

  琴娜冷叱道:「我們為什麼要過去?」

  「不過來死路一條,過來就可不死。」

  「我們情願陪主人一起死。」

  「你們這樣年輕,多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們的事,用不著你管!」

  「二位公主,只要你們過來,我一定好好待你們,也可以收你們做壓寨夫人,將來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琴娜啐了一口道:

  「洪大全,到現在我們才知道你是人面獸心,不必妄費口舌了,不過去就是不過去,我們死也要和主人死在一起。」

  洪大全乾咳幾聲道:「你們若肯過來,我就是你們的新主人。」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配嗎?」

  「洪某身為紅燈會南路大會主,有什麼不配?」

  忽見洪嬌嬌一把拉住洪大全,帶著哀懇的語氣道:

  「叔父,侄女求求你!」

  洪大全大感一楞道:「你要做什麼?」

  「求求你放了羅大俠一夥人!」

  洪大全愈感不解道:「嬌嬌,你瘋了?為什麼竟然給他們求起情來?」

  洪嬌嬌一字一句的道:「他……他們是好人!」

  洪大全兩眼直眨的道:「什麼?你怎麼知道他們是好人?」

  洪嬌嬌正色道:「你要我去暗殺羅大俠,羅大俠不但不恨我,還百般照應我,如果換了別人,侄女還能活著回來嗎?」

  「你……你……」

  「叔父要說什麼只管說!」

  「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他?」

  「如果侄女已經喜歡上了他,何必再回來?」

  「莫非你已經和他……做出那種事來?……」

  「叔父不能冤枉羅大俠,羅大俠是個……正大光明的人。」

  「好啊!嬌嬌,我這做叔父的白疼你了。」

  洪大全說著,咬了咬牙,猛然一掌向洪嬌嬌摑去。

  洪嬌嬌頓時面頰鮮血直流。

  洪大全猶自怒氣不息,喃喃罵道:「原來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早知如此,我何必賠上兩個女人把你交換回來!」

  洪嬌嬌捂著面頰,那裡還敢吭聲。

  就在洪大全正要下令開始圍殺行動的剎那,忽見由村內湧出大批清一色穿著清兵制服的人馬來。

  洪大全的手下們見這情形,頓時自亂陣角,紛紛向兩旁閃避。

  這些塔其布帶來的戈什哈,也在百人以上,軍容盛壯,很快便來到眼前,隨即排開陣勢。

  在這剎那,洪大全早已目瞪口呆。

  他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發生這種變化。

  但見官兵陣中,緩緩走出一位戴紅翎帽身穿袍服,頷下留著一撮山羊鬍子,神態威武的官員來。

  這人正是伊梨將軍塔其布。

  洪大全愈發呆住。

  但他卻弄不清塔其布的身份,只知這位官員必定職位不低。

  塔其布緩緩再向前走了幾步,淡淡一笑道:「洪會主,也許你不認識老夫是誰吧?現在就讓你認識認識,伊犁將軍塔其布就是老夫。」

  在洪大全來說,此刻是一方面大感意外,一方面卻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伊犁將軍塔其布為何在這裡出現?

  不意外的是他已聽說塔其布由葉爾羌北返,昨晚曾在溫宿過夜。看來此人必定真是塔其布,絕不可能有人冒充。

  他早知塔其布是邊塞的三大將軍之一,手下掌兵數萬,在他來說,豈敢正面抗衡。否則,一旦官兵大舉進剿,紅燈會根本無法生存。

  只聽塔其布又道:「洪會主,老夫久聞大名,早就知道你把紅燈會南路領導得有聲有色,可惜始終無緣一見,今天總算幸會了!」

  洪大全尷尬陪笑,急急抱拳一禮道:「洪某有眼無珠,不知將軍駑到,有失恭迎,將軍海涵!」

  塔其布冷笑道:「不知者不怪罪,洪會主帶了這麼多手下來到這裡,究竟意欲何為?」

  洪大全頓了頓道:「洪某和羅大俠是好友,羅大俠昨晚來溫宿作客,今日北返,洪某特地率領弟兄相送。」

  塔其布臉色一變道:「好像不是這麼回事吧?」

  洪大全不覺僵在當場。

  塔其布整了整臉色道:「洪大全,老夫現在要向你提出嚴重警告,希望你好好聽著!」

  洪大全乾咳兩聲道:

  「將軍但請訓教,洪某洗耳恭聽。」

  「你們紅燈會暗地裡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實際上只是在擴展私人勢力,老夫這話沒說錯吧?」

  「將軍說那裡話,大清國早已一統天下,當今皇上又聖明無比,不論為國為民,洪某都應該衷心擁戴,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用不著說得太冠冕堂皇,你們在做什麼,難道老夫還不清楚。只因你們這些年來,並未與官兵正面衝突,朝廷為綏靖地方,也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能相安無事,何必大動干戈。但你今天這項行動,卻實在令老夫看不過去。」

  「洪某自知莽撞了些,只是……」

  「不必再說下去了,你現在可以撤退了。」

  洪大全躬身施了一禮,剛要招呼手下人撤走,塔其布又道:

  「慢著!老夫還有話講。」

  洪大全尷尬陪笑道:「但請將軍訓示!」

  「希望你從今以後要規矩些,否則若老夫到了忍無可忍時,必定奏明聖上下令進剿,到那時只怕你就後悔莫及了。」

  「將軍放心!洪某一向奉公守法,只有這次,連自己也覺出做得過份了些。」

  「你可以走了!」

  洪大全再躬身施了一禮,隨即下令撤退,大隊人馬,很快便向南遁去。

  羅奇這才向塔其布抱了抱拳道:

  「多謝將軍仗義相勸,草民感激不盡。」

  塔其布摸著山羊鬍子道:「老弟當初曾救過老夫一命,老夫幫你這點小忙算得了什麼,快些回到村裡去吧!天色將晚,老夫也只好在村裡暫住一晚,待會兒還要邀你過去,咱們痛痛快快的喝幾杯。」

  「將軍已經幫了大忙,怎好再行叨擾。」

  「那裡話,在這小村裡,吃喝都不方便,老夫隨行人員中,有專門負責伙食的,雞鴨魚肉酒,都帶得很齊全。另有兩名廚師,待會兒老弟就帶著你這邊的人一起過去,就算老夫為令寶眷壓驚好了。」

  塔其布說罷,在隨行人員的簇擁下,又回到了村裡。

  這時最感興奮莫名的,莫過於琴娜和天娜姊妹了。

  天娜是妹妹,一直很少講話的機會,搶著道:「主人,原來你早已經安排了救星,為什麼先前不告訴我們呢?剛才我和姊姊都差點嚇呆了!」

  羅奇拍拍天娜香肩道:「若不著這一嚇,我怎會知道你們姊妹對我這麼好。從今以後,我一定會處處關心你們。」

  「我和姊姊既然已經跟了你,當然不能三心二意,你就是罵我們、打我們,我們也不會離開你的。」

  「別說了,愈說我會愈慚愧。」

  進入民宅,剛剛坐下,便見一男一女,急步闖了進來。

  當真大出羅奇等人意外,來人竟是白素娟和牛本初。

  羅奇訝然問道:「白姑娘和牛堂主怎麼來了?」

  白素娟道:「你走了以後,我們放心不下,經過一番商議後,就在第二天,我和牛大叔便帶了十幾名弟兄隨後趕來。」

  「只隔了一天,怎麼現在才到?」

  「可能走的不是一條路,多繞了圈子。」

  牛本初接道:「先前羅爺一夥人被洪大全困住時,我們便已到達。因為正好有塔其布將軍率眾解圍,白姑娘不願和洪大全見面,我們才暫時躲藏起來。」

  接著白素娟便問起羅奇自從離開騰格裡山下,以至和洪大全見面後的經過。

  羅奇剛剛說完,便有一名塔其布的侍從,前來通知羅奇過去晚餐,並要白素娟和牛本初等人一起過去。

  來人走後,白素娟顯得十分為難的道:「羅大哥,我怕不方便去吧?」

  「有什麼不方便的?」

  「紅燈會的創會宗旨是反清復明,而塔其布卻是滿清的官吏,若我參加他的邀宴,一旦傳揚出去,不論對內對外,都不好交代。」

  「那麼我為什麼可以呢?」

  「你跟我不一樣,並非頂著紅燈會的名義。」

  「我勸你最好別在這方面計較,為了對付洪大全,說不定將來有用著塔其布的地方。要發展組織,就不該自封門戶,難道結識了塔其布,就不能再反清復明。以我來說,若不和滿清官府走動,在大漠就難以生存,難道你認為我是在替滿清做事嗎?」

  白素娟總算想通了,不再堅持。

  羅奇再道:「你剛才說還帶來十幾名弟兄,他們在那裡?」

  「都在外面。」

  「那就把他們叫來一起接受塔其布招待,否則他們就要餓肚子了!」

  牛本初道:

  「我馬上出去把他們叫來,然後大家一起去。」

  很快的,大夥兒在白素娟和羅奇的帶領下,到了塔其布借住的那間民房。

  塔其布真是喜出望外,他早就有意和白素娟見見,終於來了機會。

  經過羅奇介紹後,塔其布命人將白素娟帶來的十幾名弟兄,帶到外面和戈什哈一起用餐。然後把白素娟、牛本初、羅奇、沙老五、郝方、琴娜、天娜請到屋內,自己親自作陪,正好是八人一席。

  席間,塔其布向白素娟詢問了不少有關紅燈會北路方面的事。

  白素娟因為已經想通了,都坦誠的據實回答。

  塔其布語重心長的道:「白姑娘,南路的洪大全日形猖獗,北路則已元氣大傷,不知你有什麼打算?」

  白素娟弄不清塔其布的用意,只能歎一口氣道:「不管如何,草民總要支撐下去。如果洪大全膽敢來犯,就只有和他拚一死戰了!」

  塔其布搖頭道:

  「以姑娘目前的力量,實在不易和洪大全正面對抗。如果姑娘肯採納老夫的建議,老夫情願為你盡些力量。」

  「將軍這話?……」

  「姑娘的北路,已是元氣大傷,而洪大全又隨時都有向貴方進襲的可能,如果姑娘為安全起見,最好能將人馬繼續北撤。」

  「將軍希望草民能把人馬撤到什麼地方?」

  「伊犁與騰格裡相距遙遠,老夫就是想幫姑娘的忙,也有些鞭長莫及。如果姑娘肯把人馬撤到伊犁附近,老夫相信洪大全絕不敢進犯,還有……」

  「將軍還有什麼?」

  「如果姑娘肯為朝廷收編,老夫自信有辦法保舉你在伊犁將軍府做一名副將軍。」

  白素娟不覺臉色一變,卻沒說出什麼。

  塔其布緊接著再道:「老夫明白,以姑娘的立場,是不會同意這項建議的。不過姑娘應該明白,以目前的情勢而論,紅燈會是不能成大事的。」

  在這種情形下,白素娟實在不便隨便出言,當著伊犁將軍的面,以她的身份和立場,根本不能講出任何道理。

  羅奇擔心場面弄僵,忙搭訕著道:「將軍,這是大事,白姑娘必須冷靜考慮,現在不談這事如何?」

  塔其布手捻山豐鬍子道:「難得有這麼個機會,否則,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白姑娘。」

  「若將軍以後真想見白姑娘,不妨由在下居中連絡。」

  「羅老弟,你認為紅燈會能成大事嗎?」

  這一問,問得羅奇還真難以答覆,即便答覆了,也必定兩面不討好。

  他略一沉忖,只能答道:

  「若以洪大全為例,的確成不了大事。」

  塔其布默然半晌,反問道:「那麼白姑娘是有辦法,達到反清復明的目的?」

  羅奇忙搖頭苦笑道:

  「將軍若這樣說話,在下就無法回答什麼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9:03

  塔其布淡然一笑道:「老夫說句真心話,目前大清氣勢,正在鼎盛時期,皇上也頗為聖明,漢人把滿清視為異族實在不應該。老夫是回族,照說也要把滿清視為異族,但在老夫的眼中,卻認為漢滿蒙回藏本是一家人,大家都是中國人,否則就有分裂國土之嫌。誰能說滿清不是中國人,中國人當中國人的皇帝,又有什麼不可?」

  羅奇頓了頓道:「將軍說得極是,所以在下不是紅燈會的人。但紅燈會的做法,卻也未必有錯。」

  「羅老弟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大明遺民不滿滿清統治,這該是人情之常,誰也不能說他們不對。」

  「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人都有懷舊的心理,如果當今皇上聖明,就應當同情他們。」

  「不錯!就以紅燈會來說,皇上對他們已經夠寬容了。否則,當初紅燈會根本就無法成立,那裡會有今天?」

  「既然如此,又何來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所謂的文字獄呢?」

  「那些事當然是不應該。不過那是滿清入關後最初幾年的事,當時大局未定,各地抗爭不斷,清廷若不施以鐵腕,亂象便永遠無法遏止,而當今皇上的聖明,卻是不爭的事實。」

  「難得將軍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在下受益不淺。」

  「所以老夫認為,如果想反清復明,必須等待朝廷腐敗,才可能有成功的一天。紅燈會選擇了現在,那是妄費心機。」

  「照將軍的意思,是希望紅燈會馬上冰消瓦解。」

  「那也不是!相反的老夫還希望能設法培植白姑娘的力量。」

  「這又是什麼原因?」

  「因為有了白姑娘聲勢的壯大,才可以牽制洪大全的力量。否則,洪大全日益狂獗,就必得勞動官兵進剿了。」

  「官兵吃糧拿餉,總要做些事情吧?」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只要地方上的事情能自行解決,或者不致影響大局,老夫總希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若點動大軍發起行動,雙方難免有所傷亡,不論敵我雙方,都是自己人,老夫實不忍見有這種慘烈場面發生。」

  「將軍真稱得上是大慈大悲了!」

  「不敢當!戰爭場面,能避免還是避免的好,除非抵禦外侮,那就另當別論了。」

  羅奇不願再多說什麼,因為塔其布所談的話題,實在太敏感,一不留意,難免動輒得咎。」

  白素娟則是必須三緘其口。

  至於牛本初、沙老五、郝方等人,更是插不上話。

  塔其布藉酒助興,愈發高談闊論。

  一頓飯直吃到將近二更,塔其布起身道:

  「今晚多蒙你們各位賞光,老夫喝得很痛快,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覺,彼此同路,明天一早咱們再一起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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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起程,因為是同路,羅奇和白素娟等人,也就隨同塔其布一起行動。

  一路之上,凡飲食宿處,全由塔其布負責照應。

  塔其布是有心人,當經過騰格裡山下時,還特別到北路總堂住了一夜。

  不消說,白素娟是熱情招待。

  但如此一來,也為白素娟留下了不安。紅燈會以反清復明為宗旨,如今卻和滿清官吏公然往來,對自己的弟兄固然可以解釋,但一旦傳揚出去,卻必定被洪大全引為借口。

  送走塔其布,白素娟又特別設筵為琴娜姊妹接風壓驚。

  席間,白素娟問道:「羅大哥,小妹把弟兄們若一直屯聚在山野間,總非長久之計,你看該怎麼辦?」

  羅奇歎口氣道:

  「我曾建議你把人馬繼續北撤到伊犁附近,那時洪大全必定不敢來犯,在休養生息之後,再重整旗豉。但因你有所顧慮而不肯採納,現在我又有什麼辦法呢!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姑娘不妨先和三位堂主商議商議。」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只是你的兩位公主留在這裡,未免受苦了。」

  「我已決定把她們送走。」

  琴娜吃了一驚,急急問道:

  「主人,莫非你不要我們了?」

  「這是什麼話?我若不要你們,又怎會千辛萬苦冒險去救你們?」

  「可是為什麼要把我們送走呢?」

  「我要把你們送到安全地區,從今以後,你們就用不著再流浪,也用不著再擔驚受怕了。」

  「那是什麼地方?」

  「伊犁。」

  白素娟問道:

  「莫非羅大哥要把她們送給塔其布照顧?」

  羅奇搖頭道:「不!我在伊犁還有朋友,用不著找塔其布幫忙。」

  琴娜道:「可是我們到了伊犁以後,又怎能和你在一起呢?」

  「我已決定把伊犁做為經常落腳之處,以後就經常陪伴著你們。當然,有時我也必須到外面辦些事情。」

  「那太好了,我們什麼時侯走呢?」

  「明天就走。」

  白素娟情不自禁問道:「羅大哥,你真的要走嗎?」

  羅奇點點頭道:

  「為了替她們姊妹找一個安定而又安全的環境,我也只好把她們送到伊犁了。留在這裡,終究不是辦法。」

  「難道你就不再回來了?」

  「以目前的情形而論,我就是留在這裡,也沒多大用處,而且我也有很多私事要辦。」

  白素娟不覺神色黯然,她和羅奇,這次相聚,論時間足足有半年以上,雙方感情的增進,自不待言。但當著三位堂主和琴娜姊妹的面,卻又實在不能說些什麼,更何況琴娜姊妹和羅奇是正式夫妻,她又怎忍心拆散人家呢!

  但她還是頓了一頓道:「小妹希望羅大哥還是能常常到這裡來,尤其現在,北路更是需要你。」

  「現在北路正在休養生息期間,有什麼需要我的?」

  「北路目前已到山窮水盡地步,南方的洪大全又虎視眈眈,若有你在這裡,至少可以替大家提振一下士氣。」

  白素娟說著,目視琴娜姊妹,不外是懇求她們能幫著說話。

  果然,琴娜開了口道:

  「主人,既然這裡需要你幫忙,等你把我們護送到伊犁後,有空時你就是要回來,我們也會同意的。」

  白素娟道:「多謝兩位公主不顧私情有此好意。如果有一天我到伊犁去,一定會去探望你們的。」

  「別說那些了,我們和白姑娘該是一家人,用不著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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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羅奇便偕同沙老五、郝方,帶著琴娜、天娜由騰格裡山下出發,趕往伊犁。

  白素娟親率三位堂主送行,並準備了一些乾糧,供羅奇一夥人在路上食用。

  由騰格裡山下至伊犁,上千里路程,直走了十日十夜左右,才到這伊犁城。

  進城之後,羅奇一夥人,直奔一家酒館。

  酒館主人馬如龍,是羅奇的舊識。因為曾受過羅奇的恩惠,兩人間的交情自非泛泛。

  馬如龍在三十開外,由於生得肚大腰圓,羅奇一向對他以胖子相稱。

  乍見羅奇帶著沙老五、郝方和兩名年輕女子進來,馬如龍親切無比的迎了上來道:「羅爺,什麼風又把你老人家吹來了?」

  羅奇笑道:

  「咱們分手才僅僅半年多,那裡用得著風吹才到。」

  「羅爺和大夥兒一定還餓著肚子吧!我馬上交代廚房弄一桌酒席來,待會兒再好好的談。」

  馬如龍先安排羅奇等人坐下,再到廚房交代,然後又出來相陪。

  他望了琴娜姊妹一眼道:「這兩位好像沒見過,是否羅爺的人?」

  羅奇道:

  「她們是哈倫廷王爺的兩位公主,三年前跟了我,當然是我的人。」

  馬如龍啊了聲道:

  「難怪我聽人說羅爺已有了寶眷,這樣說來,羅爺該是哈倫廷王爺的駙馬了,我該為你恭喜。羅爺這半年來人在那裡,怎麼一點消息也沒給我?」

  「我到過一次太行山,先回到葉爾羌,再由葉爾羌經騰格裡山下來到這裡。」

  馬如龍吃了一驚道:

  「葉爾羌不是已經被南路佔領了嗎?羅爺到那裡去只怕有危險吧?」

  「誰說不是!就因為她們姊妹當時已落在洪大全手裡,所以我才非去不可。」

  「羅爺果然神通廣大,居然能把兩位公主從龍潭虎穴裡救出來。」

  「算不了什麼,這期間不外是有人相助。」

  「那麼羅爺把兩位公主帶到伊犁,是否在此久住呢?」

  「我已決定讓她們兩人在這裡安頓下來,至於我,當然不可能老留在這裡。」

  「羅爺準備把兩位公主安置在那裡?」

  「我正想托你替我找棟合適的房子。」

  馬如龍忙道:

  「不必另找房子,就住在我這裡吧!」

  羅奇搖頭道:

  「你這裡人來人往,只怕不太方便。」

  「當然不是住在酒館裡,我另外有棟房子,也是我的住處,就在酒館後面不遠,兩位公主住在那裡,我那渾家自會全心全意照應,羅爺只管放心!」

  「既然加此,我就決定打擾你了。」

  「羅爺何必說這種見外的話,你跟我還分的什麼彼此?」

  說話間,酒飯已經擺了上來。

  馬如龍陪著用過酒飯後,便引領羅奇一夥人到達他的住處。

  他的渾家千手觀音羅月娥聽到敲門聲便迎了出來。

  羅月娥既然外號千手觀音,當然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

  她和羅奇也早就認識,因為是同宗,親熱得就像一家人一樣。

  馬如龍夫婦並無子女,住處空屋甚多,當下,為琴娜、天娜姊妹各準備了一間房,羅奇則輪住兩姊妹房中。

  另外,又為沙老五和郝方騰出一間空房。

  至於飲食,則由酒館內派夥計按時送來,羅奇一夥人住在這裡,起居飲食,可說最方便不過。

  本來,羅奇心念白素娟,希望能盡早再回到騰格裡山下看看,但又不忍心這麼快就與琴娜姊妹別離,就只好暫住下來。

  匆匆半月過去,羅奇決定必須再到騰格裡山下一趟,便把此意告知琴娜姊妹。

  琴娜姊妹不愧是明義明理的女人,毫不遲疑的就一口答應下來。

  在臨行之前,羅奇想起該到將軍府和塔其布見上一面。

  經過通報,塔其布立刻在將軍府客廳接見。

  坐下後,塔其布道:「原來老弟也來了伊犁,什麼時侯來的?」

  羅奇不便明言已來了半月之久,只能說是最近才到,接著並告知已把琴娜和天娜姊妹送到伊犁來。

  塔其布忙道:「既然如此,老弟就該把寶眷交代給老夫代為照應,在伊犁城那有比老夫這將軍府更安全的呢?」

  「在下實在不便打擾將軍。」

  「老弟這樣說話,不覺得太見外了嗎?」

  「多謝將軍美意,將軍打擾之處也許正多,那就以後再說吧!」

  塔其布喝了口茶道:

  「白姑娘那邊的情形怎麼樣了?」

  「將軍也曾到過騰格裡山下,那邊的情形,自然還是老樣子。」

  「老弟是否準備再回到那邊去?」

  「在下放心不下,正想再去看看。此來除了向將軍問安,也想請示一些機宜。」

  塔其布默了一默道:

  「老夫的心意,上次就向老弟表明過,也曾明告白姑娘,希望她能把人馬撤到伊犁附近來,她若肯來,老夫一定會設法幫她的忙。」

  羅奇輕咳了聲道:

  「莫非將軍是希望收編她的人馬?」

  「老夫最初確有這意思,偏偏白姑娘不肯,老夫當然也就不便勉強。」

  「那麼將軍希望她把人馬北撤,又是何意?」

  「老弟應該明白,站在老夫的立場,是絕不希望洪大全日益壯大,必須保存白姑娘的力量,才可以對洪大全制衡,這就是老夫要幫助白姑娘的原因。」

  「若白姑娘當真把人馬北撤,將軍又如何幫助她?」

  「白姑娘若肯把人馬撤到伊犁附近,洪大全必定不敢進犯,這豈不是老夫對她無形的幫助。」

  「是否還有有形的?」

  「當然有,有關糧餉方面,老夫也情願接濟他們,兵械方面,老夫這裡庫儲甚多,照樣也可以發給他們。在名義上,白姑娘的紅燈會還是紅燈會,老夫絕不干涉她的任何行動。」

  羅奇心裡有數,塔其布肯這樣做的目的,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對紅燈會北路有恩有義,實際上不外是培植自己的勢力,將來一旦能將紅燈會這股力量收歸自己麾下,對他的前程當然有著極大幫助。

  塔其布又道:

  「老夫說的是心裡話,老弟見了白姑娘後,不妨再向她提一提。」

  羅奇只好點頭道:「用不著將軍交代,在下一定會代為轉達。」

  當日中午,塔其布特別在將軍府設筵款待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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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離開伊犁,出發到騰格裡山下。

  這次他只帶了沙老五隨行,留下郝方照應琴娜天娜姊妹。

  由於僅是兩人行動,他們腳程又快,僅僅走了三天,便趕了將近一半路程。

  這一帶照樣人煙荒涼,僅半路有兩處城鎮,一名昭蘇、一名特克斯。羅奇和沙老五在這兩處地方,都停留過一夜。

  過了特克斯,前面便是兩處大山,左方是帖爾斯克山,右方是哈雷克套山,周近數十里內,愈發看不到人家。

  這時日已偏西,羅奇和沙老五正行之間,忽然發現前方半里之外,有一乘馱轎,正在山坡上爬行。

  沙老五道:「老大,咱們有伴兒了,總算碰到了一起趕路的。」

  羅奇覺出可疑,忙道:「咱們追上去看看!」

  由於馱轎在山路上行動遲緩,不消片刻,羅奇和沙老五便已追上。

  只見一名身著錦衣的年輕人隨在轎後,另有兩名壯漢,像是跟班的。

  轎前則是一名趕牲口的轎夫。

  看他們的裝扮,顯然是從內地來的。尤其那為首的年輕人,身著錦衣,特別引人注目。

  錦衣青年聽到身後腳步聲響,立刻停了下來,轉身一抱拳道:「請問兄台,到葉爾羌由這裡走對嗎?」

  羅奇道:「由這裡到葉爾羌,據在下所知,大約有三條路可以通行,這條路正是通往葉爾羌的三條道路之一。」

  錦衣青年喜道:

  「那就好了,不過小弟要先到溫宿。」

  羅奇心中一動道:「這條路正好也可通到溫宿,老弟好像是從關內來的吧?」

  錦衣青年點頭道:「小弟是第一次到塞外來,所以必須一路問路。家母雖然來過不止一次,但卻半點記不得道路。」

  羅奇望了馱轎一眼道:「不知馱轎裡是什麼人?」

  錦衣青年道:「正是家母。」

  羅奇哦了聲道:「老弟和令堂由關內來到塞外,必定有什麼重要事情吧?」

  錦衣青年頓了頓道:「沒什麼,小弟是陪同家母來探親的。」

  「迢迢萬里探親,這倒並不多見,看來親情實在可貴!」

  「除了探親,還順便做趟生意。」

  於是,羅奇、沙老五便和對方會合,一起趕路。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9:21

第二十四章


  錦衣青年望了望天色和附近環境道:「兄台可知道附近什麼地方可以投宿?」

  羅奇道:

  「荒山野嶺,渺無人煙,根本不可能找到人家投宿。」

  「那麼兄台準備如何過夜?」

  「在下只有兩人,而且早已習慣大漠上的生活,那裡都可以湊合。」

  「既然如此,小弟也只好找處可避風雨的地方停下了。」

  正說話間,隨侍錦衣青年的一名大漢道:「少爺,那邊山腳下有塊突出的大石,大石下方,正好可以避風避雨,咱們就過去歇下吧!」

  錦衣青年轉頭問羅奇道:「既然兄台也是向南走,最好和我們一起住下,這樣小弟明天就有人帶路了。」

  羅奇立即點頭應允。

  正好在巨石下方不遠處另有一個山洞,羅奇便和沙老五住了進去。

  沙老五取出乾糧,低聲道:

  「老大,這一夥人很有點可疑,你看出來沒有?」

  羅奇不動聲色道:「你說說看。」

  「老大應該想到,這夥人和南路紅燈會可能有點關係。」

  「何以見得?」

  「那年輕人先是說要到葉爾羌,又說要到溫宿,而這兩處地方,目前都為紅燈會南路所盤踞,事情那有這麼巧合的?」;

  「其實我也早覺出可疑。」

  「既然老大也覺出可疑,咱們就該好好盤查盤查他們的底細。」

  「你認為怎樣盤查?」

  「咱們就順水推舟,和他們一路同行,不難由談話中打聽出他們的身份來歷。」

  正說到這裡,只見一名大漢走過來道:

  「我們少爺請兩位過去用飯!」

  沙老五道:

  「用不著客氣!我們自己帶有乾糧和水袋。」

  那大漢道:「我們少爺那還有酒有菜,兩位還是過去的好。」

  既然有酒有菜,羅奇和沙老五又想盤查對方的底細,當然也就不再推辭。

  來到那突出的巨石下方,只見地上鋪了幾床毛毯,石壁避風處並點了一盞燈籠,在一塊平靜的石台上,足足擺了七、八盤菜,全是可口珍饈,另有包子饅頭和一大壺酒。

  羅奇吃驚的問道:

  「老弟那裡來的這麼多好酒好菜?而且地上還鋪著毛毯?」

  錦衣青年道:

  「馱轎只有家母一人,裡面還可以放很多東西,毛毯和飯菜都是放在馱轎裡。而且還有火油爐,飯菜熱一熱再吃,晚上也可以御寒。」

  「那太好了!為什麼不把令堂請出來用飯?」

  「家母不願出轎,就在轎裡吃,晚上也在轎裡睡,這樣既方便又不至於受寒。」

  羅奇和沙老五也就不再客氣,雙方加上那兩名大漢和轎夫共是六人,便圍坐在石台四周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雙方已狀至親切,錦衣青年問道:

  「還沒請問兩位兄台尊姓大名?」

  羅奇因早有準備,不便據實以告,順口答道:

  「在下姓左名奇。」

  再望望沙老五道:

  「這位是在下的好友,姓查,叫查五。」

  「原來是左兄和查兄,難得彼此能在塞外相識,當真有緣。」

  「還沒請問老弟上姓高名?」

  「好說!小弟叫高雲飛。」

  「好響亮的名字,另外三位呢?」

  「他們麼,兩位是舍下的家丁,另一位負責趕馱轎的,也是小弟由家裡帶出來的。」

  「看來府上一定是了不起的門第?不消說令尊必是高官顯宦或富商巨賈了?」

  「不敢當!左兄說的都不是,舍下只是薄有家業而已。」

  「高老弟到葉爾羌去有何貴幹?」

  「小弟白天不是已經說過,是陪同家母去探親的嗎?」

  「那麼到溫宿去也是探親的了?」

  「小弟既不做生意,到塞外來,除了探親,那會有別的事?」

  「高老弟在塞外怎會有這麼多親戚?」

  「家父當年,曾在塞外耽過多年,因此難免就有很多親友故舊。」

  「令尊為什麼不一起前來?」

  「家父有病在身,雖然想舊地重遊,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就難怪了。」

  酒飯過後,羅奇和沙老五再回到那處山洞。

  高雲飛遠特別派人送了兩床毛毯來。

  躺下後,沙老五道:

  「老大,我斷定他們這夥人一定與洪大全有關。」

  羅奇道:

  「我也有這種感覺,但查證起來,只怕有困難。這位叫高雲飛的年輕人,似乎警覺性也很高。」

  「我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大約再過兩三天後,便可到達騰格裡山下,咱們就設法把他們騙到北路總堂去,若他們真和洪大全有關,那三位堂主十有八、九會認出他們。」

  「只怕不容易。」

  「為什麼不容易?」

  「高雲飛是個年輕人,不過二十歲左右,又是從關內第一次到塞外來,他們三位堂主怎可能認識他?」

  「老大別忘了馱轎中還有個女的,那女的既是高雲飛的母親,至少該是位中年婦人吧!」

  「奇怪!那女人為什麼老不下轎?」

  「這正是疑點之一。不過咱們一定會見到她的,路上還有兩三天的時間,她總不能不下轎方便吧?」

  「她就是出了轎,咱們也不可能認識她。」

  「至少可以看看她是什麼樣子吧!」

  「好吧!我想明天一定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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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和沙老五一早就起了身。

  當沙老五把兩條毛毯送過去時,高雲飛等人也都已起來,而且兩名家丁已生起爐子,正在準備早餐。

  高雲飛待羅奇和沙老五就像一家人那般親切,早餐也是把兩人請來共用。

  羅奇道:

  「太打擾了,真不好意思!」

  高雲飛笑道:

  「左兄說那裡話,四海之內皆兄弟,咱們都是內地人,能在塞外相遇,實在不容易,還客氣什麼?」

  羅奇搭訕著道:

  「天已亮了,為什麼不把伯母請出來一起用?」

  「小弟昨晚已經說過,馱轎裡暖和,又可避風沙,所以家母輕易不肯出來。」

  「至少該請出她老人家來,在下也好拜見拜見。」

  「家母年紀大了,這幾天身體又不舒服,等到了溫宿或葉爾羌後,左兄隨時都有機會看到她老人家。」

  這幾句話,愈發引起羅奇的疑心。

  飯後,大夥兒繼續趕路。

  直到天晚,仍未見高老太太下轎。

  原來高老太太連方便,也是在轎內解決的。

  更奇怪的是,高雲飛雖有時掀開轎簾向裡探視,有時開口低聲說話,但卻始終聽不到高老太太的聲音。

  莫非轎內根本無人。

  又已到了天晚。

  在山野找了一處可避風雨的山腳下歇下後,沙老五道:

  「老大,明天傍晚,大約就可到達騰格裡山下了,咱們一定要設法把對方引到北路總堂才成。」

  羅奇道:「到時候再說吧!」

  次日天色將晚,果然已到騰格裡山下,只是如果要到北路總堂,必須由大路折轉方向,另走向西的一條崎嶇小徑。

  羅奇正和高雲飛並肩而行,搭訕著道:

  高老弟,天色已晚,又該宿下了!」

  高雲飛轉頭一望道:「那邊是什麼山?」

  羅奇道:

  「這叫騰格裡山,是這條路上最高的一座山。」

  「左兄好像對騰格裡山很熟悉?」

  「這條路在下經常往返,當然熟悉,而且常到山下投宿。」

  「投宿?莫非山下有人家?」

  「不錯!山下有幾戶人家,而且離這裡不算太遠。」

  「有多遠?」

  「大約最多十里路。」

  高雲飛搖頭道:

  「小弟不想多走路,不如就在附近宿下吧!」

  「單程十里路,往返不過二十里,迢迢數千里的遠路老弟都走了,何在乎這一點路?」

  「不住民家,照樣有熱食可吃、有避風之處可住。尤其家母,人在馱轎裡,和在房子裡並沒什麼兩樣,能省下二十里路,也是好的。」

  羅奇不便過於勉強,以免引起對方疑心,同時他已決定了另外的安排。

  當下,就在附近歇下腳來。

  用過晚餐,羅奇和沙老五自然又和高雲飛等人分開,單獨住在一起。

  沙老五埋怨道:

  「老大,你該知道這裡離白姑娘的北路總堂還有多遠吧?」

  羅奇笑道:

  「我當然知道,大約不過只有十幾里路。」

  「既然無法引誘他們進入北路總堂,乾脆就算了,咱們現在就可到北路總堂去過夜,也省得露宿野外活受罪。」

  「你別發牢騷!我早就有了安排,你現在就馬上到北路總堂去。」

  沙老五楞了一楞道:

  「要我去做什麼?」

  「面見白姑娘,要她派出人手,埋伏在前路攔截。如此一來,問題不就解決了。」

  沙老五哦了聲道:

  「果然好辦法!要白姑娘派誰來才好呢?」

  「至少要派一名堂主來,若三位堂主齊來,那就更好了,另外再帶幾名高手。」

  「為什麼要來那麼多人?」

  「據我連日來的觀察,高雲飛必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那兩名家丁和轎夫,也全是高手。至於馱轎裡的女人,說不定更是身手不凡,北路總堂人若來少了,如何攔截得下?」

  「還有咱們兩人呢?」

  「老五,你錯了。咱們對高雲飛這夥人雖然已起了疑心,但卻無法斷定他們必和洪大全有關。尤其這幾天承他們熱情招待,咱們總不能翻臉無情吧!如果對方是好人,咱們保護他們還來不及呢!」

  羅奇接著又道:

  「要交代白姑娘,只能攔截盤查,絕對不可傷人。若查明對方並無嫌疑,必須立刻道歉放人。」

  沙老五點頭道:

  「我會向白姑娘講明白的,老大還有什麼交代沒有?」

  「要白姑娘派出人手後,只在前路埋伏好,必須等天亮後再採取行動。」

  「為什麼要這樣?」

  「既然對方只是有嫌疑而已,就不該半夜驚動人家,否則就是擾民行動了。」

  「好!我現在就去。」

  「你天亮前一定還要趕回來,否則明天起身後不見了你,必定引起他們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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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因為心裡有事,在四更左右便已醒來。

  這才發現沙老五正睡在他的身邊,鼾聲方酣。

  他抬手推了一下道:「老五,原來你還沒去?」

  沙老五打個呵欠道:

  「這樣的大事,怎會沒去,我已經回來啦!」

  「為什麼回來時不告訴我一聲?」

  「那時你睡意正濃,我何必打擾你。」

  「白姑娘派了多少人出來?」

  「三位堂主全來了,另外還有十名高手。」

  「埋伏在什麼地方?」

  「前面的山路轉角處,大約離這裡有五、六里路吧!」

  「你去看過?」

  「我把他們帶到現場才回來的。」

  「很好!時間還早,咱們就再睡吧!」

  當再度醒來時,天已大亮。

  高雲飛又派人前來請吃早飯。

  這使羅奇還真有些過意不去,人家待自己如此熱情,自己反而找人在前路欄截。倘對方並非可疑人物,自己當真就要愧疚無地了。

  飯後繼續上路。

  高雲飛問道:

  「左兄,這裡離溫宿必定已經不遠了吧?」

  羅奇道:「大約還有兩三天路程。」

  「過了這一帶,小弟就可放心了。」

  「老弟這話?……」

  「聽說騰格裡山下最近頗不安靜,溫宿是府治,那裡有官署,至少可以保障行人的安全。」

  「老弟多心了,這條路在下常來常往,從來就沒出過事情。」

  「那是從前,現在可能不同了。」

  「老弟是怎麼知道的?」

  「聽人說的,小弟是初到塞外來,既然有這種傳言,必須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羅奇剛要再說什麼,只見沙老五已跟了過來,暗暗使了個眼色。

  羅奇心裡有數,必是已經到了北路人馬埋伏的地點。

  就在即將接近前面不遠的山腳處,果然驀地閃出十幾名壯漢來,為首三人,正是紅燈會北路三位堂主陳大忠、牛本初和沐世光。

  走在前面的高雲飛猛吃一驚,回頭道:

  「左兄,咱們真是遇上歹人了!」

  羅奇也故意臉色一變道:

  「高老弟,你看該怎麼辦?」

  高雲飛並未答話,一回身,探手馱轎內,迅快的掣出四柄兵刃,自己留了一條鋼骨鞭,另外把兩柄厚背鬼頭刀扔給兩名家丁,一把青鋼斧扔給了轎夫,然後停下腳步待敵。

  陳大忠等三位堂主率同帶來的十名高手,很快便來到眼前。

  他們手中也全已緊握著各種兵刃。

  羅奇和沙老五已決定暫時置身事外,兩人立即後退躲得遠遠的。

  只聽高雲飛喝道:

  「原來塞外也有攔路強盜,你們想做什麼?」

  陳大忠果然很客氣,抱刀一禮道:「對不起!我們想檢查一下轎裡藏的什麼東西。」

  高雲飛叱道:

  「豈有此理!在下既不走私,又不犯法,你們憑什麼檢查?」

  「老弟,沒一個走私皈毒的承認自己走私阪毒,唯有接受檢查以後,才能證明你的清白。」

  「放肆!你們可是六扇門裡的人?」

  「當然不是。」

  「既然並非官府中人,在下就沒有接受檢查的必要。」

  「老弟用不著嘴硬,這是規矩,只要經過騰格裡山下,誰也躲不過這一關。」

  「別人可以,在下不吃這一套!」

  陳大忠不再理會,立即命身旁一名大漢道:

  「馬上登轎檢查!」

  那大漢唯恐吃了暗虧,早已有備,先用手中單刀挑起半邊轎簾,才探進頭去。

  豈知那大漢剛探進頭去,便一聲慘呼,倒摔出來。

  眾人這才看清當那大漢倒在轎前地上時,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下,人也立即躺在血泊中昏蹶過去。

  幾乎在那大漢右臂被削下的同一時間,一條綠色的女人身影,從馱轎內閃電般掠了出來,立即和高雲飛並肩而立。

  站在遠處的羅奇和沙老五,到這時才第一次看到轎中女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19:42

  偏偏綠衣女子卻面罩黑紗,無法看清她的廬山真面目。

  只聽高雲飛道:

  「娘,現在怎麼辦?」

  綠衣蒙面女子道:

  「果然是北路的人,除了殺那裡還有別的辦法。」

  攔在前面的陳大忠、牛本初、沐世光,最初本來不想大動干戈,此刻見對方竟然出手重傷了自己一名弟兄,自然也就惱怒起來。

  綠衣蒙面女子料想已非武力解決不可,也不想多說什麼,決定來個先下手為強。在一聲招呼之下,率同高雲飛和兩名家丁一名轎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主動向紅燈會北路陣中攻了過去。

  這幾人果然都身手不凡,尤其綠衣蒙面女子和高雲飛,稱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出招之快,有加風馳電掣,令人目不暇接。

  陳大忠等人因反應遲了一步,最初全都被迫紛紛後撤,顯得手忙腳亂,直到片刻之後,才穩住陣腳。

  一來北路人多勢眾,二來陳大忠、牛本初、沐世光等也全是高手中的高手,雙方激戰不過盞茶工夫,北路已反敗為勝,取得優勢。

  綠衣蒙面女子一見大勢不妙,只得率領高雲飛和另三名手下落荒而逃。

  陳大忠等三位堂主那裡肯捨,立即率眾掠進,很快便將綠衣蒙面女子一夥人全數逮住,並未走脫一個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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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眼看北路方面押著綠衣蒙面女子一行五人去遠,才拍了沙老五一下肩膀道:「咱們也跟著走吧!」

  沙老五摸了摸嘴巴道:

  「他奶奶的!這樣看來,咱們這次無形中幫了北路一次大忙。」

  半個時辰之後,便已到達紅燈會駐紮的營區。

  尚未進入大帳,白素娟便迎了出來。

  白素娟對羅奇能這麼快就再回來,真是既感激又興奮。

  進入大帳內,白素娟親自沏茶招待。

  「羅大哥,想不到你竟在路上替我們立了一次大功。」

  「可查出對方的身份來歷?」

  「陳、牛、沐三位叔叔正在向他們問話,馬上就會過來向我說明。」

  「姑娘為什麼不也過去看看?」

  「我即使見了他們,也不可能認識的,暫時還是不親自出面的好。」

  又談了不久,陳大忠、牛本初、沐世光果然已同時回到大帳。

  陳大忠走在最前,一見羅奇和沙老五便抱拳一禮道:「多謝羅爺和沙五哥幫了一次大忙,這下子咱們得救了。」

  白素娟急急問道:

  「三位叔叔,這些人到底和洪大全是什麼關係?」

  陳大忠先賣個關於道:

  「關係可大了,也密切極了!」

  「莫非他們是?……」

  「那女的是洪大全的老婆柳如花,那年輕的是洪大全的兒子,叫洪雲飛。他說姓高,那是騙羅爺和沙五哥的。」

  「另外三個男的呢?」

  「都是他們家裡養的打手,他們說是家丁,也沒錯。」

  白素娟略一沉吟道:

  「三位叔叔從前可見過洪大全的老婆?」

  陳大忠道:

  「三、四年前南北兩路尚未分家時,洪大全老婆每隔一兩年便由內地來探眷一次,每次一住就是好幾個月,屬下們怎會不認識她呢!」

  「那女人有多大年紀了?」

  「照說總該接近四十了吧!但她保養有術,至今看起來還像二十幾歲似的,說她是個大姑娘,也有人相信。難怪洪大全迷她迷得很厲害,別人有老婆在關內,都沒接過來,只有他,每隔一段時間,必定把老婆接過來團圓團圓。」

  「她原來就有一身武功嗎?」

  「當初誰也不清楚她有武功,誰知她的身手十分乾淨俐落,先前一出手就重傷了咱們一位弟兄。」

  「那位弟兄現在怎麼樣了?」

  「已經抬回營帳,正在替他療傷,雖然死不了,將來卻也成了殘廢。」

  「待會兒我會親自過去看看那位弟兄。還有,那個叫洪雲飛的,真是洪大全的兒子嗎?」

  陳大忠皺了皺眉道:「那小子不過二十左右,照說柳如花應該養得出那麼大的兒子,但卻又令人難以相信。」

  白素娟哦了聲道:「這又是什麼原因?」

  「據屬下所知,洪大全討柳如花做老婆,絕對不到二十年,而且從前柳如花每次由關內來探望洪大全時,從來沒帶過孩子,連洪大全也從未對外表示過他有兒子,這就透著奇怪了。」

  「也許他是故意保密吧?」

  「豈有此理,有兒子是好事,誰不想對外宣揚,就以我來說吧!如果有兒子,不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才怪呢!」

  「原來陳叔叔重男輕女?」

  陳大忠臉上一熱,道:「屬下絕沒這種想法,女兒和兒子同樣重要,尤其能有姑娘這樣的女兒,我情願不要兒子。」

  他說到這裡,才覺出失禮,忙又接道:「對不起!屬下說錯了話,真該死!」

  白素娟笑道:「陳叔叔說的沒錯,我雖然名義上是領導人,私底下卻和你們三位叔叔的女兒,並沒什麼兩樣。」

  陳大忠紅著臉道:「姑娘這樣說話,簡直要把我們折死了!」

  只聽牛本初道:「別說這些了,現在大家必須商議商議怎樣處置他們。」

  白素娟不便逕做主張,反問道:「牛叔叔的意思呢?」

  牛本初道:「有了柳如花和洪雲飛,這是最有利用價值的人質,咱們必須好好利用。至於如何利用,那就要由姑娘決定了。」

  白素娟望向羅奇道:「羅大哥的意思呢?」

  羅奇道:「有姑娘和三位堂主在這裡,盡可好好商議商議,在下實在不便越俎代庖。」

  白素娟忙道:「羅大哥,別忘了咱們該是一家人,說什麼越俎代庖。尤其這場大功是你和沙五叔立下的,小妹當然該先聽聽你的意見。」

  陳大忠等三位堂主立即也隨聲附和。

  羅奇略一沉吟道:「如果要我說,人質必須愈快利用愈好。」

  白素娟道:「小妹也是這種想法,可是又如何利用呢?」

  「姑娘若把人質老是押禁在這裡,洪大全又如何知道?」

  「羅大哥的意思,是派人通知洪大全,要他來談條件?」

  「用不著派人去,不妨把那兩名家丁和轎夫放走,他們到了溫宿,洪大全自然就什麼都知道了。」

  陳大忠點點頭道:「羅爺說得有理。放走三個人,至少還可以給咱們省點糧食。」

  白素娟默了一默道:「羅大哥認為洪大全會親自到這裡來談條件嗎?」

  羅奇道:「洪大全當然不可能親自來,但卻一定會派一名重要人員來,說不定又是姑娘的叔父白一忠。」

  「咱們該提出什麼條件呢?」

  「這就要由姑娘決定了,好在至少會有五、六天的時間,讓姑娘考慮。」

  白素娟交代陳大忠三人道:「三位叔叔辛苦了一夜,不妨先回到自己營帳休息,今晚咱們要設筵好好款待一下羅大哥和沙五叔,也為三位叔叔慶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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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白素娟依原定計劃,把那兩名家丁和轎夫放走。

  用不著交代,這三人自然會把事情辦好。

  柳如花所乘的馱轎也被擄了來,除了得到兩匹騾馬外,更發了一筆財。

  原來馱轎內既有珠寶,又有銀票,另外更有幾罈好酒和七、八條毛毯,以及柳如花所用的錦被繡褥。

  早餐後,陳大忠決定去看看柳如花和洪雲飛。

  柳如花和洪雲飛分別被囚禁在相隔不遠的兩個山洞裡,把他們分隔,不外是防止兩人之間有所串通。

  兩人的洞口外都有人負責警衛。

  陳大忠先進入囚禁柳如花的山洞。

  洞內點著油燈,只見柳如花正背靠洞壁坐在一條毛毯上。

  她的行動雖然尚稱自由,卻只能在七、八尺方圓的範圍內活動。

  這是因為她的足踝上繫著一條鐵鏈,另一端固定在石樁上,除非有神兵利器,否則絕難將鐵鏈弄斷。

  柳如花從小到大,那裡受過如此苦情,明明聽到有人進來,卻故意連看也不看一眼。

  陳大忠重重咳了一聲道:「洪大嫂,你好嗎?」

  柳如花聽出是陳大忠的聲音,睜開眼,咬了咬牙道:「我並沒得罪過你們,你們憑什麼把我擄到這裡來?」

  陳大忠不動聲色道:「你說的不對吧!昨天你一刀砍斷我們一名弟兄的右臂,還說沒得罪我們?我們把你擄了來並未動刑,已經算是很優待了。」

  柳如花冷叱道:「那是你們先惹著我,你們憑什麼無緣無故搜查我的馱轎?難道在塞外就沒有天理國法了嗎?」

  「你說得倒真輕鬆,沒有天理王法的是洪大全,不是我們。」

  「你們和他有仇,為什麼把我也扯進去?」

  「因為你和他是一家人。」

  「不錯!我和他是一家人,但你們和他照樣也該是一家人。紅燈會本來就是一家,就因為你們不聽他的指揮,才分成南北兩路。陳大忠,你們早就該好好檢討檢討了!」

  陳大忠不但未被激怒,反而忍不住笑道:「好傢伙!你竟豬八戒下山——倒打一把,聽來好像頭頭是道。」

  柳加花啐了一口道:「我說的那裡不對?」

  「你該明白,紅燈會當初是什麼人創立的?」

  「我當然明白,紅燈會是白天義創立的。」

  「那麼白前會主下世以後,該由誰來接掌會主?」

  「你說呢?」

  「當然該由白素娟姑娘接掌,同時這也是白前會主的遺命。」

  「陳大忠,你究竟是什麼思想?」

  「你說我是什麼思想吧?」

  「你根本就是奴隸思想,紅燈會會主,應該是誰有能力就讓誰幹,連皇帝都可以推翻,難道紅燈會主是世襲的?」

  陳大忠真料不到柳如花竟能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頓了一頓道:「那要看接任紅燈會主的是什麼樣的人了。皇帝固然可以推翻,但被推翻的,必定是無道之君。憑洪大全那種人,也夠什麼資格接任紅燈會主?」

  「他當然夠資格,這幾年來,他領導南路紅燈會上萬人馬,不是幹得有聲有色嗎?白素娟如果有能力領導,就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了!」

  陳大忠對柳如花實在有些說不過,終於冒了火,喝道:「他奶奶的!算你嘴硬,只是你現在落到老子手裡,老子有權隨意處置你,除非你不怕死,老子現在就給你點苦頭嘗嘗。」

  他說著,順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棒,邁步便向前走了過去。

  這一著果然有效,柳加花頓時沉不住氣,連忙軟下聲音道:「陳大哥,你真好意思這樣對待小妹嗎?」

  柳如花的這一著也照樣有效,尤其她雖然徐娘半老,卻依然貌美如花。這一軟下來,那表情很夠男人愛憐的,陳大忠還真是有點受不了,情不自禁拋下木棒,卻故意極力扳著面孔道:「我連教訓洪大全都好意思,教訓教訓你,又有什麼不好意思。」

  「陳大哥,別忘了小妹是個女人。」

  「我的眼睛沒瞎,當然看得出你是個女人。」

  「女人是讓男人愛憐的,不是給男人打的。」

  「那要看是壞女人還是好女人?」

  「你看小妹是壞女人還是好女人?」

  陳大忠乾咳了兩聲道:「你麼?很難講,對洪大全來講,也許是好女人,對我卻沒有一點好。」

  柳如花靦腆一笑道:「誰說人家對你不好?」

  「好在那裡?」

  「從前南北路沒分家時,小妹每次由關內來,都帶了不少好吃好用的東西,每位堂主都有一份,你不但有一份,而且還是小妹親手交給你的,對不對?」

  這話倒不假,以往柳如花每次到大漠來,確實都帶著不少禮物,不少人都得過她的好處。

  陳大忠乾咳了兩聲道:

  「洪大嫂,難道我得到那麼一點點好處,就會感激你嗎?」

  柳如花不由紅暈飛頰,低聲道:「小妹不知什麼樣的好處,才能讓陳大哥滿意。」

  這兩句話以及柳如花說這話時的表情,分明帶著挑逗意味。

  陳大忠嘿嘿笑了幾聲道:「你心裡應該有數。」

  柳如花雙頰越發紅艷,再低聲道:

  「陳大哥請靠近一點好嗎?」

  「洞裡只有兩個人,說話聽得見就成,何必靠近呢?」

  「如果不靠近,小妹就不說了。」

  陳大忠果然向前走了兩步。

  「陳大哥請坐下!」

  「為什麼還要坐下?」

  「小妹是坐著的,你也坐下,咱們說起話來才方便。」

  陳大忠此刻已聽話得很,依言坐了下來。

  兩人相距不足三尺。

  柳如花低垂下粉頸,轉動著眸子道:

  「陳大哥希望小妹替你做些什麼,只管開口!」

  「我並沒希望你能替我做什麼呀!」

  「小妹是說……女人能做的事情。」

  陳大忠頓了頓道:

  「女人能做的事情,男人照樣也能做。我的手下弟兄至少有兩三百個,有事情我會找他們,何必找你。」

  柳如花呶了呶嘴道:

  「小妹是說有一種事情只有女人能做。」

  陳大忠哦了聲道:

  「那是什麼事情呢?我怎麼想不起來?」

  「陳大哥是故意裝不知道。」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人人都想裝成什麼都懂,那有裝不知道的?」

  「那麼小妹……問問你……你……想不想那件事?」

  「什麼事?」

  「男人和女人都能做的事。」

  「嫂子,你幹嘛和我打起啞謎來?」

  「人家什麼時候和你打過啞謎?」

  「男人和女人能做的事,實在太多了,何止十種萬種,世上的各行各業,都是人做的。就以我來說吧!從小到大,天天都在做事,從來一天沒閒過。」

  「小妹相信有一件事,你雖然可能做過,但卻沒機會常做,尤其在塞外,又沒成過親,更是沒機會了。」

  「奇怪!那有這種事,我怎麼想不起來?」

  「別說得那麼好聽,像你這種年紀的男人,只怕天天在想,尤其是夜晚。」

  陳大忠搖搖頭道:

  「那怎麼可能,白天累了一天,晚上一躺下來馬上就呼呼大睡,那裡還顧得想什麼事情呢?」

  「陳大哥,你就別老逗人家了,難道還非要逗著人家說出來不可嗎?」

  「當然要說出來,你洪大嫂老逼兄弟猜謎,像十麼話?我的時間寶貴,眼你不一樣。」

  「難道小妹的時間就不寶貴?」

  「你現在已是被囚禁的人,對時間只能消磨,卻無法利用,時間對你來說,有什麼可寶貴的?」

  柳如花把身子向前挪了一挪道:「如果陳大哥要小妹陪你做那件事時,怎能說時間不寶貴呢?」

  陳大忠緊蹙兩道眉毛道:「嫂子,到底是什麼事?你說出來不就結了。」

  「我看你是在裝傻?」

  「什麼話,人都想裝得聰明些,那有想裝成傻瓜的道理?」

  「你就是一個聰明的傻瓜!」

  「我看你洪大嫂腦筋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你,我那裡有問題?」

  「聰明就是聰明,傻瓜就是傻瓜,我從沒聽說過還有聰明的傻瓜。」

  「你就是不折不扣的這種人!」

  陳大忠模了摸腦袋道:

  「他奶奶的!洪大嫂,你可千萬別給我亂扣帽子,這事若傳揚出去,我在弟兄面前還怎麼做人?」

  柳如花忽然一探身,便把陳大忠的脖子摟住,眼波流轉的嗲聲道:「陳大哥,別再假正經了,小妹現在情願陪你做那件事。」

  突聽「拍」的一聲脆響,柳加花剛探過來的身子,竟然仰翻過去。

  陳大忠吐了一口唾沫,罵道:「不要臉的臭婊子,把老子看成是什麼人,在老子面前來這一套,你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這一掌,還真把柳如花打楞了,捂著面頰齜牙咧嘴的道:「陳大忠,你簡直不通人性,不肯就不肯,為什麼還要打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0:09

第二十五章


  「像你這種犯賤的女人,難道還不該打?」

  「該打也犯不著你打!」

  「老子是替洪大全教訓你。」

  「洪大全才不敢打我呢?」

  「洪大全若知道你是這樣一個賤貨,豈止打你,只怕還要殺你!」

  「你把我送到洪大全那裡去,看他殺不殺我。」

  「用不著急,總有一天,洪大全會來接你回去的。」

  柳如花似乎來了一線希望,忽然語氣軟下來道:

  「真的?」

  陳大忠冷笑道:「這裡是乾乾淨淨的地方,當然不會把你這賤貨永遠留下來。」

  「陳大哥,你這話當真?」

  「那個王八蛋才騙你。」

  「還有,小妹那兒子雲飛呢?」

  「老子正想問你,那小子到底是不是你兒子?」

  「當然是我兒子,這種事情還會有假?」

  「老子不信!」

  「憑什麼不信?」

  「他也許是你兒子,但卻不一定是洪大全的兒子。」

  「胡說!」

  「老子一點也不胡說,像你這種女人,和任何男人都能生出兒子。如果剛才老子和你做出那種事,說不定你還會替老子生個兒子,這話冤枉不了你吧?」

  柳如花一邊面頰,本來已被陳大忠摑紅,這時兩邊面頰,全脹得血紅,頓了頓道:「陳大哥,你不能這樣講話!」

  陳大忠冷笑了幾聲道:「我講的有什麼不對?」

  「小妹不是那樣的女人。」

  「他奶奶的!剛才的事,就是禿子頭上落蒼蠅,明擺著,還狡辯什麼?」

  「剛才小妹是一時糊塗,而且也完全是為了保護自己。」

  「這話怎麼講呢?」

  「小妹為了少吃一點苦,希望陳大哥能待我好一些,所以才臨時起意,根本沒想到陳大哥不是那種人。」

  「去你的吧!你跟老子能來這一套,跟別的男人有什麼不可以來的,由這一點就可證明那小子絕不是洪大全的兒子。」

  「那麼陳大哥認為他是誰的兒子?」

  「你跟那些男人勾搭過,老子怎麼知道,不過老子可以斷定一件事。」

  「那件事?」

  「他絕對不可能是老子的兒子。」

  「陳大哥,你把小妹……」

  「別說了!什麼小妹大妹的,老子就是祖上燒過牛糞,也不會有你這種小妹。」

  「可是你不該懷疑雲飛不是我和大全生的。」

  「老子豈止懷疑,根本就認定那小子是個雜種。」

  「你有什麼根據?」

  「像你這種女人,三天沒男人就受不了,你和洪大全聚少離多,一兩年才見面一次,平常在家若說能過安份的日子,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陳大哥,咱們不談這些好不好?」

  「你想談什麼?」

  「想談的太多啦!說起來咱們早就是熟人了……」

  「他奶奶的!沒拿到鍋裡煮,那裡來的熟人?」

  「陳大哥真風趣,說著說著就開起玩笑來了。不過開開玩笑也好,像剛才那種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實在讓人受不了。」

  「你說咱們是熟人又怎麼樣?」

  「小妹是說從前咱們每次見面,大家都客客氣氣,有說有笑,我口口聲聲叫你大哥,你口口聲聲稱我大嫂,現在回想起來,真是要多好就有多好……」

  陳大忠嘿嘿笑道:「他奶奶的!原來又要跟老子套交情,老子不會上當的。」

  柳如花嚥了一下唾沫道:

  「陳大哥,小妹早知道你是一位英雄人物,但英雄人物也不該一點不講感情的,古來有很多大英雄都……」

  陳大忠兩眼直眨道:「都怎麼樣?」

  柳如花頓了頓道:「都也是很喜歡接近女人的,有句『英雄愛美人』的話,陳大哥一定聽說過吧?」

  陳大忠點點頭道:「不但這句話聽說過,連『英雄難過美人關』的話也聽說過。」

  「既然如此,陳大哥為什麼竟一點不喜歡小妹?」

  「你是美人嗎?」

  「小妹不敢自誇,但別人卻都這樣說過。」

  「說過什麼?」

  「都說小妹長得不難看。」

  「你的確長得模樣不賴,快四十歲了,看起來還像一枝花。」

  「難道陳大哥不喜歡花兒?」

  「我喜歡有香味的花,不喜歡有毒的花。」

  「可是小妹身上並沒毒。」

  「你不但有毒,而且還是水性揚花,只有一個地方最適合你。」

  「是那裡?」

  「大概只有窯子館裡適合你吧!」

  「陳大哥為什麼老不說正經話?」

  「他奶奶的!跟不正經的人說話,當然沒有正經的。柳如花,你好好休息吧!老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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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大忠再來到囚禁洪雲飛的洞穴中。

  和柳如花一樣,洪雲飛也是腳上繫著一條鐵鏈。

  乍見有人進來,洪雲飛只有冷冷望了一眼,並沒說什麼。

  他是見過陳大忠的,因為昨天雙方曾經打鬥過,只知道對方必是紅燈會北路一名頭目,卻並不清楚此人是位堂主。

  陳大忠冷哼一聲道:「小子,過得還舒服吧?」

  洪雲飛咧了咧嘴道:「老兄,你要怎麼樣,就直接了當的說吧!何必來這一套?」

  「好小子!這一套才是最客氣的,若換了另外一套,你小子還想活命嗎?」

  「你們和家父結怨,那是你們之間的事,為什麼卻把帳算在家母和我頭上?我和家母根本就不是紅燈會的人。」

  「奶奶的!一個是洪大全的老婆,一個是洪大全的兒子,怎說與紅燈會無關,一個人犯了罪,甚至要禍滅九族,難道你是在洪大全的九族之外?」

  「你說家父犯了什麼罪?」

  「好小子!居然還敢質問老子,你該心裡有數?」

  「家父既沒犯國法,也沒犯王法,連朝廷都沒把他怎樣,你們憑什麼說他有罪?」

  「很難得,洪大全居然能養出你這麼一個兒子。」

  「有罪的是你們!」

  「老子有什麼罪?」

  「你們無緣無故把家母和我拘留在這裡,根本就是無法無天。」

  「好小子!老子不想跟你辯理,現在只要你從實回答我幾句話。」

  「你要問什麼?」

  「你們母子為什麼要到塞外來?」

  「家母探望家父,我來向家父請安,還要有別的理由嗎?」

  「你們母子到塞外來,洪大全知不知情?」

  「你問得太多了,我如果不回答,是否也有罪呢?」

  陳大忠嘿嘿笑了幾聲道:「好吧!不講無所謂,老子也沒時間跟你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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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四、五天過去,估計時間,洪大全派出的談判代表,必定即將到達了。

  白素娟召集了三位堂主,另請來羅奇,共同議事。

  白素娟先行問道:「三位叔叔這幾天可曾去看過柳如花和洪雲飛?是否問過他們的話?」

  牛本初和沐世光都搖搖頭。

  白素娟再問羅奇道:「羅大哥可曾去看過他們?」

  羅奇道:「在場的人,誰都可以去看他們,就是我不可以。」

  「為什麼呢?」

  「我和洪雲飛相處兩三天,一直沒透露身份,如果現在去見他,自然是諸多不便。」

  「如果洪大全的談判代表來了以後,羅大哥要不要出面?」

  「最好不必,讓對方不知道我在這裡,才是上策。」

  「小妹希望羅大哥還是出面的好,這樣才顯得我們北路並不孤立。」

  「不敢當!我和沙老五不過兩個人,實在發生不了多大影響。」

  「那是你客氣,洪大全從來不敢小看你,尤其上次塔其布的出現,根本是洪大全作夢也沒想到的事。有你在,他們必定以為塔其布在做後盾,等於替我們北路助了聲勢。」

  羅奇淡淡一笑道:

  「你既然有這種想法,就該聽從我的勸告。」

  白素娟茫然道:「你要我聽從什麼勸告?」

  「我曾勸你把北路撤到伊犁去,除了休養生息,也可重新整頓,必要時也不妨接受塔其布的援助,但你卻偏偏不肯。」

  白素娟正色道:「羅大哥,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太讓小妹為難,紅燈會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若接受了塔其布的援助,就等於投靠了滿清,這讓小妹如何對弟兄們交代,又如何對得住先父的在天之靈?」

  羅奇不以為然,道:

  「這只是權宜之計,如果你的弟兄被洪大全消滅,難道就對得住令尊的在天之靈?就以我來說,內心也是反清的,但我卻和滿清官吏,經常有所來往,唯有如此,我才能生存,也才能發揮力量,你能說不對嗎?」

  「羅大哥這種比方,小妹無法接受。」

  「那裡不對?」

  「羅大哥一向是獨來獨往的,既沒有團體,也沒有組織。而小妹卻是公然打著紅燈會的旗號,怎能一概而論?」

  羅奇見白素娟說得義正嚴詞,當然也就不便再勸,因為也許是自己錯了,若再勸下去,自己很可能就有漢好走狗的嫌疑,何苦呢?

  另一方面,白素娟也覺出方纔的話說得太重了些,只好歉然陪笑道:「大約就在這一兩天,洪大全那邊的人就要來了,該怎樣應付他們,希望羅大哥能提供一點高見!」

  「不敢當!我早就說過,姑娘應該多聽取一下三位堂主的意見。」

  「我和三位叔叔已經不止一次的討論過這件事了。」

  「其實我心裡更急,希望洪大全派出的人能愈早來愈好。」

  「莫非羅大哥?……」

  「我不可能老留在這裡,洪大全的人早一點來,我也好早一點走。」

  白素娟頗為吃驚的道:「羅大哥有什麼要緊的事?又要到那裡去呢?」

  羅奇道:

  「事情說要緊也並不算要緊,但該辦的事卻又不能不辦。就以琴娜天娜姊妹來說吧!我已虧欠她們太多了,總不能老把她們放在伊犁而不去照顧。」

  白素娟低下了頭。

  她雖然不願讓羅奇離開,但卻又不能說什麼。

  就在這時,總堂一名頭目匆匆進來道:「稟會主,那位洪姑娘來了!」

  白素娟訝然問道:「洪姑娘是誰?」

  那頭目道:「就是上次因行刺羅大俠,被押在咱們這裡的那位姑娘。」

  白素娟哦了一聲道:「她怎麼來了?和她一起來的還有什麼人?」

  「只有她一個。」

  「她可說過要來做什麼?」

  「她要求見會主和羅大俠。」

  、 「她人在那裡?」

  「已被屬下和幾位弟兄接到前面營帳裡。」

  「那就快去把她帶到這裡來。」

  那頭目走後,白素娟望了三位堂主和羅奇一眼道:「奇怪!洪嬌嬌剛被洪大全交換回去不久,怎麼竟然又來了呢?」

  陳大忠插嘴道:「一定是洪大全派她來談判的。」

  白素娟搖頭道:「不太可能吧!雖然洪大全派的人也該到了,但派出的人卻不會是洪嬌嬌。」

  「姑娘為什麼有這種想法?」

  「洪大全手下有那麼多人,再怎麼也輪不到由洪嬌嬌做談判代表,我叔父才是他的最佳人選。」

  羅奇道:「姑娘和陳堂主不必猜了,等和洪嬌嬌見面後,一切便知分曉。」

  盞茶工夫之後,那頭目便陪著洪嬌嬌進入大帳。

  洪嬌嬌是位明艷可人的嬌嬌女,如果是做談判代表的,必定會好好修飾打扮一下,但此刻的形相,除風塵僕僕之外,更顯得有點憔悴和狼狽。

  她進入大帳先向各人見過禮後,便望著羅奇道:「小妹還算運氣不差,又見到了羅大俠,如果你不在這裡,我就白跑一趟了!」

  羅奇極力保持著鎮靜道:「姑娘究竟是做什麼來的?」

  洪嬌嬌似是頗感為難,口齒啟動,卻沒說出話來。

  白素娟道:「姑娘可是由令叔派來和我們進行談判的?」

  洪嬌嬌怔了怔道:「談判?又有什麼事要談判?」

  顯然,洪嬌嬌對柳如花和洪雲飛被扣留在這裡的事,並不知情。

  白素娟也是一楞道:「那麼姑娘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

  洪嬌嬌頓了頓道:「可不可以由我和羅大俠單獨談談?」

  白素娟道:「那當然可以。羅大哥,就暫時把洪姑娘帶到你那裡去吧!」

  羅奇猶豫了一下道:「也好,洪姑娘就隨我來吧!」

  羅奇仍住在離大帳不遠的一處山洞裡,進入山洞,羅奇點上燈道:「洪姑娘請坐,先喝杯茶再說。」

  說著,再倒了一杯茶遞給洪嬌嬌。

  洪嬌嬌早已口渴得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羅大俠,不!小妹該改口稱呼你羅大哥才對,你一直和白會主在一起嗎?」

  羅奇道:「我曾到過伊犁一次,剛回來才四、五天。」

  「你那兩位公主呢?」

  「就是因為把她們送到安全地區,我才到伊犁的。」

  「這樣看來,小妹真是好運氣。如果你不在這裡,小妹就撲空了,一切的希望也全完了。」

  「說了半天,我對姑娘的話,還真有點聽不懂。姑娘既不是令叔派來的談判代表,好不容易才被令叔交換回去,為什麼卻又到這裡來了?」

  誰知這一問,洪嬌嬌竟忽然掩面,嚶嚶啜泣起來,瑩瑩淚光,宛如帶雨梨花,那模樣實在惹人生憐。

  羅奇大為不解,楞楞的問道:「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

  洪嬌嬌抽噎著道:

  「我……我……已經是無家……可歸了!」

  羅奇愕然道:「姑娘為什麼說出這種話來?令叔不是待你很好嗎?」

  「他待我固然很好,但……」

  「怎麼樣?你說!」

  「他要把我送給一個人!」

  「送給誰?」

  「聽說羅大哥幾月前到過太行山,也到過太原府,說起這人來,你也許知道。」

  「你先說出對方是誰?」

  「太原有個潛龍莊,老莊主龍千里,外號天馬行空。少莊主是老莊主的義子,叫於成志,羅大哥是否聽說過?」

  「不但聽說過,上次到太原,還和天馬行空龍老莊主見過面。」

  「家叔就是要把我送給那位少莊主於成志。」

  羅奇驚愕中沉默了很久才問道:

  「姑娘家中的父母是否健在?」

  洪嬌嬌點點頭道:「家父母當然健在。」

  「令尊令堂是否知道這事?」

  「家父母怎可能知道呢?如果是家父母做的主,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一直不明白,姑娘為什麼不好好留在家中侍奉父母,卻要來到塞外跟著令叔受苦?」

  「當初是我同意的,而且家父母也完全同意。」

  「你請說明白是為什麼要來的?」

  「說來這事將近一年了,叔父派了一名得力的心腹手下回到家中,除了向家中報平安外,並寫了一封信給家父。」

  「信上寫了些什麼?」

  「希望家父母同意讓我到塞外歷練歷練,他一定會好好照顧我,等過個年兒半載後,再派人把我送回家去。」

  「就這樣令尊令堂和姑娘都同意了 」

  「小妹是習過武的,當然希望能在外面歷練歷練。尤其小妹久慕塞外風光,又想到叔父是紅燈會會主,手下有成千上萬弟兄,威風凜凜,我來了以後,一定也很神氣。於是在家父母的同意下,就隨叔父的那位心腹手下一同來到紅燈會南路總堂。」

  「聽說令叔父一直待你很好,就像自己的掌上明珠一樣?」

  「不錯,他確實很疼愛我。我在南路總堂也的確很出鋒頭,但他卻不該逼我嫁給潛龍莊少莊主於成志。」

  「姑娘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叔父從前一直沒講過,直到上次回去,才向我透露了這件事。」

  「姑娘如果不同意,盡可不答應。」

  「我雖然不同意,但叔父卻非逼我同意不可,而且為這事已和我翻了臉。羅大哥想想看,我現在離家萬里,想回家談何容易,留在南路總堂,又非被叔父逼嫁不可,無奈之下,就只有來找你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0:30

  羅奇皺眉沉吟了半晌道:「潛龍莊門第不凡,於成志據說也是個人物,姑娘嫁了他,又有什麼不好?」

  洪嬌嬌揩拭著腮邊淚水道:

  「羅大哥,你怎麼也說出這樣的話?也許是小妹剛才沒說明白吧!小妹在家時,家父母早已為我擇定了親事。」

  「既然如此,姑娘就不該再到塞外來。」

  「這不能怨小妹,也不能怨家父母,叔父的信上說得很明白,要小妹在塞外住上一年半載就送回家。而小妹的婚期是在兩年之後,對婚事並不耽誤。」

  「姑娘為什麼不找別人,卻找到我呢?」

  「紅燈會以外的人,小妹只認識羅大哥,要投奔的人,當然第一個就想到你。」

  「姑娘認為我真是值得相信的人嗎?別忘了咱們從認識到相處,才不過幾天而已。」

  洪嬌嬌不覺低下頭,怯怯的道:「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小妹自信對羅大哥已有足夠認識。你是個好人,更是個有正義的人,而且私下也有人對我談論過你過去的所作所為。」

  羅奇不覺猶豫起來。

  在他來說,這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洪大全的侄女,居然會向自己投靠。

  他連琴娜和天娜有時候都照應不到,如今又要保護洪嬌嬌,怎能不說是件令他大感為難的事。

  接著他想到是否可以把洪嬌嬌托付給白素娟照應,卻又覺得不妥。因為那不但給白素娟增加了拖累,而且也必會給她留下禍根,一旦這事被洪大全查知,只怕北路的全體弟兄都要跟著遭殃。

  另一方面,他更震驚於洪大全的神通廣大,居然和數千里之外的潛龍莊也有勾結。一旦兩家有了兒女親家的關係,南路的勢力豈不更為壯大,到那時白素娟所領導的紅燈會北路,將會被逼得愈發無路可走了。

  經過一番思考,他覺得無論如何,自己必須負起保護洪嬌嬌的責任。否則,不但不忍洪嬌嬌的處境,也將為北路紅燈會帶來災禍。

  他長長吁一口氣道:「洪姑娘,我決定盡力幫你的忙就是。但卻又無法長久把你帶在身邊,你一定聽說過不少人都暗地裡稱我邊城浪子吧?」

  洪嬌嬌先是芳心一喜,接著又顰起眉道:「既然羅大哥已經把兩位公主送到伊犁,也不妨把我送到伊犁,讓我和她們姊妹住在一起。」

  「這樣當然可以,但也並非長久之計。」

  「羅大哥的意思呢?」

  「難道姑娘就沒想到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回家?」

  「小妹怎會不想到回家的事呢!可是迢迢萬里,又身無分文,怎麼回得去呢?」

  「盤纏方面我可以負責。」

  「羅大哥就放心讓小妹一個人回去,萬一路上有了閃失怎麼辦?」

  「姑娘不是有一身十分了得的武功嗎?」

  「羅大哥別忘了小妹是個女孩兒家,又是單身一個,江湖道上人心險惡,一旦發生情況,我如何應付得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送你回去?」

  「小妹不敢存這種奢望,關山萬里,羅大哥自己的事情又多,怎可能為了我而耽誤這麼久的時間?小妹是希望以後羅大哥有事入關時,就順便把我帶走。」

  「好吧!這點道義上的責任,我還負得起來,姑娘一定很累了,就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必須馬上到大帳把這事告知白姑娘和三位堂主,姑娘最好別隨便出去。」

  「我一定不出去。」

  羅奇回到大帳,不消說,白素娟和三位堂主都在迫不及待的等候消息。

  羅奇隨即把洪嬌嬌的來意,和兩人方才交談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白素娟道:「想不到洪大全居然和太原潛龍莊也有來往,這事小妹還是第一次聽說過。」

  接著轉頭問道:「三位叔叔從前可聽到過這方面的事?」

  牛本初搶著搖搖頭道:「我們根本不清楚這件事,如果知道,上次陪姑娘到太行山又到太原府,早就對姑娘說了。」

  白素娟一歎道:

  「難怪上次我和羅大哥去見潛龍莊主龍千里時,他一直敷衍我們,而且不肯讓我們把靜靜帶回,原來其中有這種原因存在。」

  忽聽陳大忠道:「姑娘,這對咱們實在是件大大的好事。」

  白素娟哦了聲道:「陳叔叔的意思?……」

  陳大忠道:

  「咱們平白多了一個人質,將來和洪大全談條件時,豈不又增加了籌碼?」

  白素娟望望羅奇,卻沒說什麼?

  羅奇整了整臉色道:「陳堂主存有這種想法,未免有些不妥當吧?」

  陳大忠一楞道:「本來就是如此,羅爺認為有什麼不對?」

  羅奇道:

  「洪嬌嬌投奔我們,是被洪大全逼得無路可走,才來請求保護。若我們把她視為人質,當成和洪大全的談判籌碼,一旦談判成功,豈不是又要把她送回火坑?」

  陳大忠紅著臉道:「抱歉!算我說錯了話,沒想到這一步。」

  羅奇再道:「不但不能把洪嬌嬌視為人質,而且這消息必須全面封鎖,絕不能讓洪大全知道洪嬌嬌在咱們這裡,否則洪大全在不顧一切之下,很可能就來個玉石俱焚。以目前雙方的實力,吃虧的必是我們。」

  白素娟默了一默道:「羅大哥是否馬上就要把洪嬌嬌送到伊犁?」

  「姑娘為什麼要問這個?」

  「洪大全的談判代表在最近一兩天內必到,小妹希望羅大哥在這段時間內,最好不要離開。」

  「姑娘放心!我一定等這邊的事情辦完了再送她到伊犁去。」

  忽聽沐世光道:「姑娘、羅爺,你們有沒有想到洪嬌嬌的到這裡來可能有詐?」

  羅奇反問道:「沐堂主認為詐在那裡?」

  沐世光道:

  「洪大全的侄女向羅爺投靠,本來就是一件令人難以思解的事。咱們不能不懷疑她那一套理由是編造出來的。」

  「沐堂主認為她編造這一套理由的目的是什麼?」

  「萬一是洪大全授意她又要暗殺羅爺呢?」

  「有這種可能嗎?」

  「上次她行刺羅爺時,羅爺因為自己心理有準備,所以才不能成功。現在她若能騙得羅爺完全相信她,再下手不就萬無一失了嗎?」

  陳大忠也跟著道:

  「沐兄說得果然有理,羅爺不能不防。」

  羅奇搖頭道:

  「我當然也想到這一步,但卻不可能。」

  陳大忠道:「羅爺怎知不可能?」

  「剛才她和我談了很久,一直真情流露,她年紀輕輕,世故又淺,這種流露於外的表情,是絕對裝做不出來的。憑我的經驗,大概還不至於栽在一個初出道的黃毛丫頭手裡。」

  「可是羅爺總是小心為宜。」

  「這方面我當然會留意。」

  陳大忠頓了一頓,又道:「羅爺最好讓她做一件事。」

  羅奇訝然道:「要她做什麼事?」

  「要她去認一認柳如花和洪雲飛。」

  「那又何必呢?柳如花和洪雲飛,一個是洪大全的老婆,一個是洪大全的兒子,洪嬌嬌在家時,那有和他們不認識的道理。」

  「可是我懷疑洪雲飛不是洪大全的兒子,從前柳加花到塞外來時,從不曾帶兒子來,洪大全也從沒說過他有兒子。」

  「既然如此,何必要洪嬌嬌去認,由我問洪嬌嬌不是一樣嗎?」

  「這樣也行!還有,也請羅爺問問洪嬌嬌,柳如花在家時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為什麼要問這些?」

  陳大忠乾咳了兩聲道:

  「先前白姑娘曾問誰去看過柳如花和洪雲飛,他們兩位堂主都搖頭,我也沒開口。現在就實說了吧!我去探望過他們。」

  白素娟接過話去道:「陳叔叔問過他們什麼?」

  陳大忠顯出有些難為情,搔著腦袋道:「他奶奶的!說出來真不好意思,柳如花那賤女人,竟然主動要跟我來那一套。」

  白素娟不覺嬌靨泛紅,轉過頭去。

  沐世光忙道:「陳兄用不著不好意思,你就說說看,那女人怎樣勾引你?」

  陳大忠又搔了搔頭才道:「他奶奶的!那女人為了討好我,希望我能設法把她放了。不但直灌米湯,竟然要向我獻身。」

  「你是怎樣應付她的?」

  「我為了套取口供,先和她敷衍了一陣,後來見她料纏得太不像話,就來個破口大罵,總算把那賤女人罵醒了。」

  「原來還有這麼回事。」

  「所以我才請羅爺要洪嬌嬌說說柳如花在家鄉的事。」

  「柳加花在家鄉不守婦道,與你有什麼相干呢?」

  「那女人在家鄉亂七八糟,才是洪大全的報應,咱們知道了以後,心裡反而舒服些。」

  「有道理!柳如花弄頂綠帽子給洪大全戴戴,咱們的確舒服些,羅爺就何妨向洪姑娘問問。」

  白素娟也道:

  「洪姑娘必定很餓了,我馬上交代廚房給她送飯去,待會兒羅大哥就陪她一道吃吧!順便也好問她一些事情。」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回到所住的洞穴,洪嬌嬌正坐在地上出神。

  洞穴裡一切從簡,既沒有床,也沒有桌椅。只因羅奇是貴客,睡的地方鋪著獸皮,並有好幾床毛毯,在山裡能有這種地方住,已經很難得了。

  洪嬌嬌迫不及待的問道:「白姑娘和他們幾位堂主肯不肯收留我?」

  羅奇在對面坐下道:

  「姑娘放心!他們都很同情你。」

  「那就好了,我要不要去見見他們?」

  「見他們做什麼?」

  「向他們道謝。」

  「暫時不必,姑娘是否很餓了?」

  洪嬌嬌帶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我一連跑了兩天兩夜,到現在還沒吃一點東西,怎能不餓呢?」

  羅奇啊了聲道:「兩天兩夜不吃飯,那還得了,難得姑娘有這種過人的耐力,白姑娘馬上就會派人送飯來,我陪你一道吃。」

  「那太好了!」

  不大一會兒,果然飯菜已經送來。

  白素娟可能已知洪嬌嬌太餓,飯菜準備的特別多,居然有好幾盤,包子饅頭也全是熱騰騰的,另外還有一壺酒。

  洪嬌嬌雖然在南路總堂時,天天吃的是珍饈美味,但因此刻餓到了極點,一見飯菜擺好便早就饞涎欲滴。

  羅奇急急斟了兩杯酒道:「用不著客氣,姑娘就快吃吧!待會兒我再陪你喝兩杯。」

  「羅大哥也快來吃!」

  洪嬌嬌雖然餓極了,卻仍不忘保持少女應有的儀態,並未表現出狼吞虎嚥模樣。

  羅奇直等她吃下三個包子,才端起杯來道:「姑娘一定會喝酒吧!喝點酒,既能保暖又可解乏。」

  洪嬌嬌果然有酒量,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當然,這是因為羅奇是她心儀的人,若換了別人敬酒,她不可能會這樣爽快。

  羅奇又為她斟了杯酒,這才說道:「我想問姑娘一件事。」

  洪嬌嬌含情脈脈的道:「羅大哥有事只管問,你是小妹的大恩人,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會毫不隱瞞的告訴你,連我叔父的私事也不例外。」

  「你說對了,我正是要問問令叔洪大全的事。」

  「是否要我講他在溫宿方面的情形?」

  「我想問一問他家鄉的情形。」

  「為什麼要問這些?」

  「待會兒再告訴你。」

  「你問吧!」

  「我已聽說過他的妻子叫柳如花,柳如花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呢?」

  洪嬌嬌低下頭道:「我嬸嬸和她的名字一樣,雖然快四十歲的人了,但還是很美,美得像一朵花。」

  羅奇默了一默道:

  「我是想知道她的為人如何?」

  「她為人很好啊!」

  「不對吧?」

  「羅大哥怎麼知道不對?」

  「我聽人說,柳如花是個淫蕩不堪的女人。在家裡難耐寂寞,早就紅杏出牆了,姑娘請從實回答我,是不是這樣?」

  洪嬌嬌頭垂得更低,羞答答的反問:「這些話羅大哥是聽誰說的?」

  羅奇順口道:「實不相瞞,我曾到過你和你叔父的故鄉,這些話是洪大全的鄰人親口對我說的。」

  洪嬌嬌脹紅著臉道:「既然羅大哥知道得這麼清楚,就用不著小妹再說了。」

  羅奇再問道:「還有,洪大全是否有兒子?」

  「有。叫洪雲飛,是我的堂兄。」

  「據這裡的三位堂主說,柳如花從前到塞外探望令叔時,從未帶孩子來,令叔也從未提起過他有兒子,洪雲飛真是他的兒子嗎?」

  「當然是,我從小就見過他,怎麼會假呢?」

  「我是說洪雲飛是否柳如花抱養的?或者是他們的乾兒子?」

  「羅大哥疑心未免太大了,小妹從沒聽見有人這樣說過。」

  羅奇只好轉變話題道:「那就講一講令叔的情形吧!」

  洪嬌嬌眨動著眸子道:

  「羅大哥想知道他那一方面的事?」

  「他把北路由葉爾羌趕到這裡,近幾月來,把溫宿做為臨時總堂,是否還會對北路繼續採取行動?」

  「從前他確曾講過,要對北路繼續進攻,可惜最近他好像對我有了戒心,什麼消息都不肯透露。」

  「為什麼會這樣?從什麼時侯開始的?」

  「從我被交換回去以後。至於為什麼,羅大哥必定心裡有數。」

  「令叔連自己的侄女都懷疑,未免太不應該了吧?」

  「那只能怪我在他面前常常提起羅大哥,因而他才對我有了戒心。」

  「你為什麼在他面前提起我呢?都對他說過些什麼話?」

  「我希望他不要再把羅大哥當成仇人,當然就會在他面前說些羅大哥的好處。」

  「不敢當!我是個滿手血腥的人,根本沒有半點好處。」

  「羅大哥太客氣了,我只把和你相處那幾天的情形告訴了他,並沒說半句假話,絕不曾故意誇獎你。」

  「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問什麼了。姑娘累了兩天,吃過飯就好好休息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0:53

第二十六章


  兩天後,洪大全派遣的談判代表終於來了。

  果然不出所料,是南路副會主白一忠,又加了一名總堂執事單大忠。

  對洪大全來說,上次把洪嬌嬌交換回去固然重要,而這次被北路扣押的人是他的兒子和妻子,當然愈發重要了。

  上次洪大全手中有琴娜、天娜兩名人質做交換,用不著再付出什麼。而這次他卻只能以答應對方條件贖人,顯然在談判地位上是處於下風的。

  相反的,白素娟手中卻握有張王牌,不怕洪大全不向她屈服。

  當下,白素娟率同三位堂主在大帳內,接見白一忠和單大忠。

  羅奇和沙老五也應邀參與談判。

  白素娟仍以晚輩之禮出帳迎接。

  白一忠和單大忠的臉色都顯得不大自然,這是因為他們沒有談判的籌碼,不敢攤牌,在氣勢上就先矮了半截。

  坐下後,白一忠乾咳了幾聲,首先開口道:「賢侄女,我的來意你心裡明白,就不必再多說了。」

  白素娟道:「當然用不著多說,咱們叔侄倆,應當先談公事,再敘私情,而且必須公事公辦。」

  白一忠又乾咳了兩聲,卻望向羅奇道:「羅大俠,白某祝賀你,又替敝侄女素娟立了一次大功。」

  羅奇先是一楞,但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因為他和洪雲飛一路上有兩三天的朝夕相處,雖然從未透露真實姓名和身份,但那兩名家丁和轎夫回去一描述,對方豈能猜不出是他和沙老五。

  於是淡然一笑道:

  「抱歉得很,在下幫了白姑娘一點小忙,竟讓貴方南路洪大會主受害不淺。不過,這也許是天意。」

  「羅大俠這話?……」

  「在下和洪雲飛一路相處融洽,毫無惡意。至於遭到北路攔截,絕不在在下預料之中,所以在下才說這是天意。」

  白一忠尷尬笑了幾聲道:「那就開始談談正題吧!」

  羅奇道:「談正題白副會主該和白姑娘談,在下在這裡只是一名外客,什麼都做不了主。」

  白一忠轉過頭來道:「賢侄女,你有什麼條件,就請提出吧!」

  白素娟不動聲色道:

  「叔父在來這裡以前,必已得過洪大全的指示,他準備答應什麼條件,就請叔父先說出來聽聽!」

  白一忠尷尬陪笑道:「洪會主答應的條件,賢侄女未必同意。由賢侄女直接提出來,不是更容易解決問題嗎?」

  白素娟搖頭道:「若侄女先把條件提出來,那可能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白一忠頓了頓道:

  「好吧!洪會主答應以十萬兩銀子,贖回他的夫人和洪少爺。」

  白素娟冷笑道:

  「十萬兩?太少了吧!北路雖然窮,但還不在乎這點錢。」

  白一忠頓了頓道:「賢侄女,你該仔細想想!」

  「想什麼?」

  「賢侄女該心裡有數,你所領導的北路,目前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而且只剩下不足千名弟兄,十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不但可以救急,也足夠幾百人好幾年的糧餉所需,賢侄女若還不肯答應,那就太欠考慮了!」

  「我不想多考慮。」

  「那麼就請賢侄女把你的條件提出來吧!」

  「我的條件很簡單,不需洪大全花一分錢。」

  「賢侄女請講!」

  「洪大全馬上南撤,把葉爾羌讓出來,再南撤五百里,那時候我就交人。」

  白一忠面有難色道:「若洪會主由溫宿和拜城撤到葉爾羌南五百里路,那要多久時間呢?」

  白素娟冷笑道:「那是他的事,撤一年也好,撤半年也好,一切看他了。」

  「是否要等洪會主撤到葉爾羌以南五百里以後才交人?」

  「當然必須在他撤到指定地點以後,侄女才能交人。」

  「洪會主是否已撤到指定地點,賢侄女如何知道?」

  「侄女不是吃飯不做事的,至少對洪大全的行動還能瞭如指掌。」

  「就算洪會主按照賢侄女的規定撤退完畢,交人地點又準備放在那裡?」

  「屆時就請叔父再來和侄女見一次面,雙方當面會商。」

  「這樣說,我今天不是白來了嗎?」

  「叔父若想今天就把柳如花和洪雲飛接回去,那當然不可能,但叔父卻絕對不算白來。」

  「不是白來是什麼?」

  「叔父若不來,有誰能把侄女提出的條件轉告洪大全?」

  白一忠轉頭望筆單大忠道:「單執事,你有什麼要說的話沒有?」

  單大忠雙頰抽搐著道:「這麼久的時間,只怕太苦了夫人和少爺。」

  白素娟道:

  「單執事放心!沒有人會虐待人質的。若柳如花和洪雲飛死了,我還憑什麼條件和你們會主談判。」

  單大忠不再吭聲。

  白一忠頓了頓道:「賢侄女是否可以再重新考慮一下?」

  白素娟整了整臉色道:「叔父用不著再多說什麼,若洪大全不肯答應條件,事情反而簡單了!」

  「賢侄女的意思?」

  「侄女乾脆殺了柳如花和洪雲飛,事情不就簡單了嗎?」

  白一忠不由心頭一震,咧了咧嘴道:「賢侄女千萬別發脾氣,我現在就回去把你提出的條件轉告洪會主,然後再來向你覆命。」

  白素娟站起身來道:「叔父何必這樣客氣?你是長輩,交代一聲就行了,覆命二字,侄女如何敢當?」

  白一忠也站起身來道:「單執事,咱們走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一忠和單大忠走後,陳大忠第一個開了口:「姑娘這樣做,屬下認為不太妥當。」

  白素娟不動聲色問道:「陳叔叔認為那裡不妥?」

  陳大忠道:

  「白一忠說的很對,咱們現在確實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有了十萬兩銀子,足夠好幾年的糧餉所需,也有了發展力量的資本,這條件姑娘為什麼不肯答應?」

  白素娟搖搖頭道:

  「陳叔叔說這話,可能沒有進一步的考量。」

  「屬下那裡考量不周?」

  「洪大全在溫宿和拜城駐紮了好幾千人馬,他把人贖回去以後,若立即發動攻勢,把咱們重重包圍起來,那十萬兩銀子,可能很快又回到他的手中。」

  「姑娘說的雖然有道理,那麼他以前為什麼不發動人馬,把咱們重重包圍呢?」

  「以前他至少還有顧慮,如今為了奪回十萬兩銀子,又心懷老婆兒子被擄之恨,他就不可能考慮得太多了。而且另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曾告訴任何人,現在我已決定讓大家知道。」

  白素娟此話一出,立刻引來所有目光,齊齊盯在她的臉上。

  白素娟一字一字的道:

  「這秘密只有先父和我知道,當年先父曾得到一批價值連城的珍寶,埋藏在當時的伊犁總堂一個秘密之處……」

  陳大忠迫不及待的問道:「姑娘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呢?」

  白素娟道:「先父在臨終前,曾派出一名心腹手下,送回一封家書。家書上言明要我十年之後,帶著本會的最高信符九龍玉珮前往伊犁接任紅燈會主,這事三位叔叔一定知道的?」

  陳大忠頷首道:

  「這是令尊白前會主的遺命,曾當場宣佈過,不然姑娘三年前憑什麼能來接掌會主呢?又有誰肯承認呢?」

  白素娟接道:

  「在那封家信上,先父提到了埋藏珍寶的事。家書上說那批價值連城的珍寶,是留給我做嫁妝的。」

  「三年前姑娘到了伊犁,可曾找到那批珍寶?」

  「我按照家書上指示的地點,很快便找到了。為了不使人知,還是自己一個人趁夜挖掘出來的。」

  「姑娘把那批珍寶怎樣處置的?」

  「由於紅燈會南北兩路分家,當北路總堂在葉爾羌設立時,我就把那批珍寶帶到葉爾羌,也埋藏在地下。」

  陳大忠如有所悟的道:「原來姑娘是想回到葉爾羌,所以才向洪大全提出南撤的條件。」

  白素娟點點頭道:

  「不錯!若不回葉爾羌,又怎能取出那批珍寶呢?」

  她神色顯得無比嚴肅,長長吁一口氣,繼續說道:

  「那批珍寶,價值何止十萬兩銀子,我已決定把它變賣後,做為咱們北路弟兄的糧餉所需,同時將來也不愁沒錢擴展武力。」

  陳大忠頓為感動的道:「使不得!這是老會主留給姑娘的私產。而且還是置辦嫁妝用的,姑娘實在沒必要拿出來公用。」

  白素娟正色一笑道:「北路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還提的什麼私產。而且像我這樣的女人,又有誰肯要呢?既然沒人要,還置辦的什麼嫁妝。」

  「姑娘太客氣了。像你這樣一位姑娘,只怕連皇帝見了也喜歡,怕的是你的眼光太高,不肯輕易下嫁。」

  「陳叔叔太抬舉我了,像我這種女人,說得好聽一點是女強人,在一般人眼中,多半會認為是女強盜,誰肯要女強盜做妻子,連女強人只怕也很難嫁出去。」

  羅奇忙道:「別說這些題外話了,既然那批珍寶在葉爾羌,白姑娘自然要提出南路後撤的條件。」

  牛本初插言道:「洪大全是否按照規定撤走,咱們只怕很難查清楚吧?」

  白素娟道:

  「到時候我會派出弟兄,化裝成一般百姓,先混進溫宿和拜城,如果這兩處地方確實已無南路人馬,再南下混進葉爾羌。總之,若不弄清楚,我是不會交人的。」

  牛本初默了一默道:「只是屬下擔心,很可能上了洪大全的當。」

  「牛叔叔認為洪大全會怎樣要咱們上當?」

  「屬下擔心當咱們回到葉爾羌後,洪大全得到了人,便馬上傾巢而出,向北進攻,將葉爾羌團團圍住,咱們只剩下不到千名弟兄,如何抵擋得住,困也把咱們困死了。」

  「牛叔叔所說的這些,早在我的預料之中。」

  「姑娘既然也料到這一步,那又何必要洪大全撤出葉爾羌?」

  「現在就明告三位叔叔,我根本就不打算再進駐葉爾羌,逼洪大全撤出葉爾羌五百里,目的只是要取出那批珍寶,有了那批珍寶,在目前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白素娟接著又道:「預料最近幾天不會有什麼事,大家就請回去休息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連幾天過去,果然風平浪靜。

  又是幾天過去,白一忠仍不見到來。

  這使白素娟漸感不安,若洪大全一直拖下去,毫無疑問吃虧的是自己的一方。因為洪大全可以放心,白素娟絕不敢殺害柳如花和洪雲飛。

  直到半月後,白一忠終於來了。

  這次只是他一人,單大忠並未隨行。

  白素娟仍然召集三位堂主在大帳接待,另有羅奇參加。

  白一忠一坐下就道:

  「抱歉抱歉!讓賢侄女等了半個多月,你一定很著急吧?」

  白素娟扳起面孔道:

  「莫非洪大全不想接受條件嗎?別忘了他的老婆孩子在侄女手裡。如果叔父再晚來幾天,就乾脆替他們收屍吧!」

  白一忠堆著笑瞼道:「賢侄女誤會了,其實洪會主比誰都著急。」

  「他如果焦急,為什麼到現在才給侄女消息?」

  「素娟,我的話還沒說完。」

  「叔父請說!」

  「洪會主為了及早贖回他的夫人和兒子,已連夜先行撤出溫宿和拜城,目前仍繼續南撤中。我身為副會主,當然必須協助他調度指揮,就為了這些,才耽誤了來和賢侄女見面。」

  「這樣說,洪大全是按照侄女的行動行事了?」

  「洪會主為了老婆孩子,賢侄女就是條件再苛,他也不能不同意。你若不信,不妨明天就派人到溫宿和拜城看看,若能看到南路的人,你儘管殺了他的夫人和孩子,那是他罪有應得。」

  「既然叔父這麼說了,侄女當然相信叔父的話,洪大全目前人在那裡呢?」

  「他仍在繼續率隊後撤,預計十天之後,便可退出葉爾羌。我今天來,就是要請賢侄女決定交人地點。」

  「地點當然是在葉爾羌之南。」

  「可是總要有一個確實地點,洪會主才方便接人。」

  「我不須洪大全派人來接。」

  「洪會主不派人接,事情又怎能辦成?」

  「叔父放心!柳如花和洪雲飛都有一身好武功,侄女只要放了他們,還怕他們找不到洪大全?」

  白一忠顯出一臉尷尬模樣,若連個交人地點都得不到肯定答覆,他豈不等於被白素娟擺了一道,不覺咧嘴道:

  「賢侄女,你這不是讓我這做叔父的為難嗎?若連個交人地點都沒有,只憑你這一句話,我拿什麼向洪會主覆命?」

  白素娟整整臉色反問道:「難道叔父就只相信洪大全,不相信侄女?」

  白一忠乾咳著道:「話不能這麼說,空口無憑,我可以相信你,但洪會主卻不一定相信你。」

  忽聽陳大忠吼道:

  「白一忠,你根本就是洪大全的走狗。白姑娘雖是你的侄女,但卻至少比你好上幾百倍,她從來沒說過半句不算數的話,你如果不相信,那就乾脆回去好了!」

  白一忠萬想不到陳大忠翻了臉,自己卻又不敢發作。因為他壞疑這是白素娟的授意,一旦鬧翻,豈不誤了洪大全的大事。

  想到這裡,連忙又堆下笑臉道:「陳老弟的性子,好像愈來愈火爆了。素娟是我的侄女,我若連自己侄女的話都不相信,那還算是一個人嗎?」

  陳大忠哼了聲道:「既然相信,為什麼卻又說空口無憑,難道還要我們姑娘立個字據給你才成?」

  白一忠不由張口結舌,答不上話。

  白素娟不能讓白一忠太難堪,忙道:「陳叔叔不必再說了,免得傷了和氣。」

  說著,轉頭向白一忠道:

  「叔父,侄女現在就請你老人家回去轉告洪大全,只要他能按照規定撤到葉爾羌以南五百里,柳如花和洪雲飛很快就會回到他的身邊。」

  白一忠咧了咧嘴道:

  「可是賢侄女總要把話再說明白些。」

  白素娟道:

  「好!侄女現在就明告叔父,洪大全已連派叔父長途跋涉來到這裡兩次,侄女對叔父的辛勞,早就過意不去,所以下次侄女會主動派人和洪大全連絡。」

  「賢侄女要連絡什麼?」

  「自然是交人的時間和地點,侄女做了這一承諾,叔父應該滿意了吧?」

  有了白素娟的這幾句話,白一忠雖不滿意,卻已可以接受。他自知耽久了無趣,又談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1:22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親自把白一忠送出營地之外,當返回大帳時,羅奇和三位堂主仍未散去。

  陳大忠道:「姑娘當真相信洪大全已撤出溫宿和拜城了嗎?」

  白素娟道:

  「咱們在溫宿和拜城已有限線,若南路人馬真已撤出,很快便有回報。」

  就在這時,果然已有兩名化裝成行路客商的弟兄,由溫宿和拜城匆匆趕回,直接來到大帳。

  據兩人回報,洪大全的人馬,果然已由溫宿和拜城撤走,而且確實是撤向南方。至於目前已到達何處,則無從知曉。

  白素娟當即吩咐兩人出帳休息。

  陳大忠再道:「咱們是否要派人再到葉爾羌偵察一下?」

  白素娟道:「葉爾羌離這兒不下千里,若派人去,至少要半個月才能回來,咱們已有錢副堂主留在那邊,若洪大全撤出葉爾羌,相信錢副堂主必有回報。」

  「那可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總比咱們派人到葉爾羌要快些。」

  只聽羅奇道:

  「在下有個建議,這幾天必須加強戒備。」

  陳大忠道:

  「洪大全既已撤走,何必再加強戒備呢?」

  羅奇道:「依在下判斷,洪大全很可能另有陰謀。」

  「不可能吧!既然他的人馬已經撤出溫宿和拜城,還會有什麼別的企圖?」

  「很難講!不過這只能算是在下個人的看法,提出來僅供各位的參考而已。」

  白素娟道:

  「既然羅大哥有這種顧慮,咱們一切還是小心為宜。」



  口口  口口  口口





  又是幾天過去,北路營地內毫無動靜。

  這是很正常的現象,洪大全即使已撤出葉爾羌,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有消息到來。

  閒來無事,羅奇再去探視洪嬌嬌。

  洪嬌嬌被安置在羅奇隔壁的一處山洞裡,雖然近在咫尺,羅奇卻很少和她見面。

  這是因為他不願意引起白素娟的疑猜,女人都是善妒的,連白素娟也不例外。

  進入那處山洞,洪嬌嬌正坐在石墩上發呆。

  洪嬌嬌聽從羅奇的話,多日來一直深藏簡出,從不輕易拋頭露面。正因如此,內心的孤獨與寂寞,便可想而知。

  她一見羅奇便喜不自勝的急急問道:「羅大哥,怎麼這樣久不來看我,我還以為你離開這裡了呢?」

  羅奇道:「這附近四下無人煙,我會到那裡去呢?」

  「你可以到伊犁看那兩位公主。」

  「我若到伊犁,怎會不把你帶走。就是真去了,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回來。」

  「小妹相信羅大哥的話,這幾天有沒有我叔父那邊的消息?」

  「姑娘說的是什麼消息?」

  「我叔父是否知道我已投奔到這裡?」

  「他若知道,早就派人來了。」

  「如果他不派人來談判,而直接率領人馬來攻打這裡呢?」

  羅奇故意聳了聳肩道:

  「有這種可能嗎?我想他不能不顧慮你的安全。」

  洪嬌嬌搖頭道:「羅大哥還是通知白姑娘加強戒備的好。我叔父做事,往往是不擇手段的。」

  「姑娘為什麼不向著令叔父,反而向著白姑娘?」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投奔到這邊來,若因而讓白姑娘受到損傷,內心又如何過意得去。當然,最好便是雙方都相安無事。」

  「好吧!我會通知白姑娘加強戒備的。」

  羅奇只和洪嬌嬌談了幾句話,便回到自己的山洞。

  由於天色漸晚,他未再和白素娟見面。

  晚餐是送到山洞裡的,和他一起用餐的,只有沙老五一人。

  晚餐時喝了不少酒,羅奇決定提前就寢。

  豈知躺下去之後,輾轉反側,竟然無法成眠,直到二更過後,才朦朧睡去。

  誰知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衝進他所住的山洞。

  羅奇由夢中驚醒,急急披衣起身。

  洞內油燈已經吹熄,根本辨不出來人是誰。

  羅奇探手從枕邊取出長劍,剛要喝問,來人已呼吸急促的叫道:「羅爺是我,快快起來迎敵!」

  羅奇聽出是陳大忠的聲音,忙道:

  「什麼事?莫非?……」

  「洪大全率眾前來偷營……」

  「有這種事?怎麼知道的?」

  「剛才有前啃的弟兄回報。」

  「來了多少人?」

  「那位弟兄說,黑壓壓的一大片,由四面八方而來,洪大全很可能把溫宿和拜城的人馬全部帶來,人數總在三、四千吧!」

  「白姑娘呢?」

  「白姑娘和牛、沐兩位堂主正在準備迎敵,我是特地來通知羅爺的。」

  「敵我眾寡懸殊,正面迎戰只怕不是辦法。」

  「白姑娘已選擇好退守之處,目前決定一面迎戰,一面撤退。」

  「柳如花和洪雲飛呢?」

  「白姑娘已派人把他們押走,羅爺現在請保著洪姑娘,快快離開這裡,最好能與白姑娘會合,我這裡還有好多事要處理,必須先走了!」

  「陳堂主快去指揮弟兄要緊,用不著管我。」

  陳大忠立即離洞而去。

  羅奇迅速著好裝,先來到另一洞中將沙老五喚醒,再通知洪嬌嬌。

  當他和沙老五、洪嬌嬌來到洞外時,只聽曠野裡到處都是兵刃交擊和喊殺之聲,雙方已經是正式接觸而又接戰了。

  黑夜間根本難分敵我,羅奇只能護衛著洪嬌嬌向山腳下後撤。

  好在洪嬌嬌也有一身武功,不但對兩人不是累贅,反而頗有幫助。

  羅奇急於和白素娟會合,但此刻人馬早已大亂,又在夜間,根本無從尋找。

  無奈之下,只有乘亂繼續向山下移動。

  兵刃交擊之聲越來越烈,並有多處帳營已開始著火。

  三人撤走間也曾遭到南路人馬數度截擊,都被三人很快殺退,並當場斬殺了十餘人之多。

  大約頓飯工夫之後,三人先退到山腳下,再攀上一處絕崖口頂。

  這處崖頂,非有上乘輕功,根本無法攀登上去,正因加此,三人總算暫時安定下來。

  藉著火光遙望山下,打鬥之聲仍然不絕於耳。

  羅奇雖然一向膽氣最壯,但一顆心卻一直七上八下,以此刻的情形預料,洪大全以多於北路數倍的兵力圍殺北路人馬,白素娟和三位堂主必定已是凶多吉少。而自己和洪嬌嬌、沙老五是否能突圍而出,也大成問題。

  其實洪大全的突襲行動,在他來說,並非意外,他曾提醒過白素娟,至於白素娟是否事先已有行動上的準備,那就不得而知了。

  洪嬌嬌終究膽子小,也想不開,長長歎一口氣道:

  「羅大哥,你看怎麼辦?」

  羅奇道:

  「現在是夜間,情況不明,只有等天亮以後再說了!」

  洪嬌嬌自怨自艾的道:「我太對不住白姑娘和北路弟兄了!」

  「姑娘為什麼這樣說話?」

  「我叔父率眾前來攻打北路,還不全是因我而起,我又怎能不難過呢?」

  羅奇沒說什麼,他心裡明白,這事與洪嬌嬌無關。洪大全為的是柳如花和洪雲飛,因為他不可能知道洪嬌嬌也在這裡。

  事實上,最對不住白素娟和北路全體弟兄的,應該是他自己。若他不把柳如花和洪雲飛擄來,洪大全就不致於有此行動,自己本來是想設法幫忙北路,結果卻反而害了北路,他又如何能不愧疚莫名。

  此刻據估計才不過三更左右,風寒露冷,要熬到天亮,不是一件容易事,但除此之外,又那來別的辦法。

  兵刃交擊和喊殺之聲漸漸平息,火光也次第熄滅,山下一片沉寂。

  沙老五語氣悲愴的道:

  「老大,只怕北路人馬已經完全被洪大全消滅了!」

  羅奇道:

  「北路傷亡慘重是必然的事,但還不致於完全被消滅。」

  「就算白姑娘率領少數人退到山下,也必定是死路一條。」

  「那就很難說了。」

  「老大,天亮後咱們又如何突圍呢?」

  「只有看情形走一步算一步了!」

  忽聽洪嬌嬌道:

  「羅大哥、沙五爺,我倒有個辦法。」

  羅奇哦了聲道:「姑娘有什麼辦法?」

  「你們不妨把我綁起來,送給我叔父,做為脫身條件。」

  「豈有此理!我如果這樣做,當初何苦把姑娘收下。」

  「可是當初你並不知道,情勢會演變到現在這種樣子。」

  「若我真這樣做,姑娘又怎麼辦呢?」

  「這是我的事,羅大哥就不用管了,我即使被打進十八層地獄,也毫無怨言,因為唯有這樣做,才能讓你和沙五爺不死。」

  「別再說這些了,一切行動,必須等天亮後才能決定。」

  現在,羅奇、沙老五、洪嬌嬌當真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總算熬到東方天色發白。

  豈知天亮之後,山下的景象,卻又令三人大出意外。

  照他們先前的想法,北路的營地,必定已被南路佔領,營地內必定全是南路的人。

  但此刻目視範圍所見,北路營地內竟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所謂看不到,指的是看不到活人,死人卻橫七豎八的遍佈各處,只因相距太遠,分不清這些屍體究竟是南路還是北路的。總之,必定是南北兩路全有。

  沙老五皺著眉頭道:

  「老大,看樣子北路真的全死光了?」

  羅奇略一沉吟道:「不太可能吧!」

  「那為什麼一個活人都看不到呢?」

  「南路的也看不到,難道南路也死光了不成?」

  「老大說說看是什麼原因?」

  「北路必定已經退到另外一個地方去,南路自然也追了去,所以這裡才不再有人。」

  「既然如此,咱們正好趁這機會闖出去,根本用不著再冒險突圍了。」

  「不可以。」

  「為什麼?」

  「咱們不能棄北路於不顧,須知洪大全來犯,事情是我惹下的,加今北路弄成這種樣子,我豈能貪生怕死,推卸責任。」

  「老大準備怎麼辦呢?」

  「暫時先待在這裡,一有白姑娘的消息,就趕去和她會合。要死就大家死在一起,何況未必就沒有一線生機。」

  「老大相信白姑娘一定還活著?」

  「吉人天相,白姑娘必定還在。」

  洪嬌嬌忍不住道:「羅大哥,小妹才是真正的禍根,你為什麼偏要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羅奇擔心洪嬌嬌過於自責,而且事到如今,也不妨讓她明白真相,隨即說道:「洪姑娘,有件事情大家都一直瞞著你,現在我決定告訴你,你聽了以後,就會知道令叔父這次的行動,並不是為了你。」

  「羅大哥快請說明白。」

  「令叔父是為了他的妻子柳加花和兒子洪雲飛,才來突襲的。」

  洪嬌嬌啊了聲道:「莫非我嬸娘和雲飛哥也在這裡?」

  羅奇點點頭道:「不錯。」

  「這就奇怪了!他們怎麼會在這裡呢?莫非白姑娘派人進關把他們擄來的?」

  「關山萬里,白姑娘怎可能做出這種事呢!」

  「白姑娘究竟是怎樣得到他們的?」

  羅奇便把擄來柳如花和洪雲飛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逼。

  接著又深深一歎道:

  「所以你用不著自責,柳如花和洪雲飛才是令叔父發起這次行動的主因。而我原本是希望為北路立一次功勞,到頭來反而做了北路的罪人!」

  正說到這裡,忽聽身後遠處有山石滾動的聲音傳來。

  三人急急回頭望去。

  只見遠方一處岩石陡峭的山坡上,正有一個人在蠕蠕移動。

  羅奇不覺失聲叫道:

  「那人影好像是陳堂主,可能是來找咱們的。」

  果然,那人影邊爬邊發出喊聲道:

  「羅爺!沙五爺!你們在那裡?」

  羅奇急急站起身朗聲應道:「陳堂主,我們在這裡!」

  陳大忠大喜道:

  「終於找到你們了,大家快過來吧!」

  於是,羅奇、沙老五、洪嬌嬌冒著懸崖絕壁之險,向陳大忠停身之處攀去。

  所幸三人都有上乘輕功,攀登懸崖峭壁,雖不能如履平地,卻也並不困難。若換了一般人,這段險路是絕對無法通過的。

  足足盞茶工夫,才來到陳大忠腳下。

  羅奇迫不及待的問道:

  「白姑娘和另外兩位堂主在什麼地方?」

  陳大忠向身後一指道:

  「要翻過一個山頭,才能看到他們。」

  「他們還好嗎?」

  「雖然都受了傷,卻還不算嚴重。」

  「目前還剩下多少弟兄?」

  陳大忠一歎道:「死傷近半,剩下的可能連五百人都不到了!」

  羅奇心頭如受刀絞,頓了頓道:「可是白姑娘要陳堂主來找我們?」

  「不錯!姑娘退到現在的地點後,第一件事就是尋羅爺和沙五爺,只因當時天還不亮,山路難行,直到天放曙光,我才自動來的。」

  「白姑娘現在的地方安全嗎?」

  「那地方是白姑娘早就偵察好的,以便必要時憑天險固守。現在終於有了用處,相信洪大全絕對攻不上去的。」

  「好。就請陳堂主帶路,大家馬上過去。」

  足足半個時辰後,陳大忠已把羅奇、沙老五、洪嬌嬌帶到一處矗然峙立的絕峰之下。

  陳大忠向上指了指道:「白姑娘目前正帶著剩下的弟兄,紮營在絕峰略下方的一片平地上。」

  羅奇楞楞的道:

  「這樣的絕峰,縱然輕功已達登峰造極之境,也不易攀登。那些弟兄們,是如何攀登上去的?」

  陳大忠道:

  「山那邊有一條登山小徑,不知從前是什麼人開闢的,只要膽大心細,一般人都可攀登,弟兄們就是從那條小路上去的。」

  「若洪大全的人馬也由那條路攀登上去,怎麼辦?」

  「他們根本辦不到。」

  「為什麼辦不到?」

  「那條路僅可由一人通行,白姑娘已經派人在上方路口把守,只要準備一堆石頭往下投擲,他們根本上不來。咱們北路僅有不到五百人,夜間攀登時,足足攀登了一個多時辰,洪大全想幾千人上山,再怎麼也辦不到。」

  「有沒有摔下山澗裡去的呢?」

  「少數弟兄不小心,摔下去自是難免,到了這種地步,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幾個人邊說話邊尋路繞到山那邊,果然有條筆直的登山小徑。

  好不容易登到峰頂。

  當真是造物之奇,在峰頂略下方,竟然是一大片開闊的平地,足可容納數百人之多,而且內方還可遮風避雨,平地外緣,則全是懸崖絕壁,幾乎雀鳥難度。

  北路的弟兄們,由於激戰了大半夜,又一路翻山越嶺,更有的身上尚有傷勢,此刻幾乎全已疲憊不堪。雖然是白天,卻大部份還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困睡。

  在人堆的靠壁處,很快便找到白素娟、牛本初和沐世光。

  羅奇因心存愧疚,一見白素娟便歎口氣道:「白姑娘,北路弟兄落到這般田地,全是我的罪過,真不知該如何向你交代!」

  白素娟正色道:

  「羅大哥快別這樣說話,洪大全處心積慮要消滅我們,即使不為柳如花和洪雲飛,他照樣也會來的。現在雖然落到這種地步,只要有柳如花和洪雲飛在我們手裡,就不必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1:42

第二十七章


  「洪大全的人馬呢?」

  「全在山下,羅大哥仔細往山下瞧瞧,也許能看得見。」

  羅奇凝神向下望去,果然山下不時有人影晃動。

  白素娟再道:「這座絕峰雖然不是很大,但洪大全的幾千人馬,想圍得水洩不通,卻是辦不到的。」

  「他只要把重要路口圍困住就成了,根本用不著團團圍住,姑娘可想到如何突圍的事?」

  「現在人困馬乏,當然不是突圍時機。」

  「但若時間拖久了,反而對姑娘越發不利。」

  「羅大哥的意思?……」

  「北路弟兄被困在山上,等於水盡糧絕,洪大全用不著進攻,只要把咱們困在這裡,咱們就無法支持。當年馬諼守街亭,就是因為被張合困在山頭上,而幾乎全軍覆沒的。」

  「登山時小妹已命弟兄各人都帶了些乾糧,另外也都裝滿了水袋。」

  「可是那又能支持多久,若洪大全一直圍困下去,這幾百人豈不仍要凍餓而死。」

  「羅大哥莫非有什麼好辦法?」

  「到了這種地步,那裡還能談到好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下山和洪大全再進行談判。」

  「羅大哥是要我下山和洪大全見面?」

  「你是北路主帥,怎可輕易涉險,這件事不妨交給我辦。」

  白素娟大為不安的道:

  「羅大哥就這樣下去和洪大全談判嗎?」

  羅奇道:「當然要帶著人質去。」

  陳大忠搶著道:「這樣不妥,萬一人質被洪大全搶去,羅爺還拿什麼把柄談判?」

  羅奇淡然笑道:

  「我豈能輕易放出人質,帶著人質,只是讓他看看柳如花和洪雲飛仍然還活著,談判完畢,還是要把他們帶回山上的。」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羅大哥要談判也不必急在一時,弟兄們的糧和水,足夠兩三天用的,且看看對方的反應再說。」

  羅奇只好聽從白素娟的勸告,暫時就地休息下來。

  白素娟隨即交代人送來乾糧和水,一夥人就地野餐起來。

  弟兄們也都有的在睡,有的在閉目養神,有的在聊天,有的也吃起乾糧來。

  到了這種時候,那裡還能談到團隊紀律,只要大家能活著支撐下去,在白素娟來說,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幾乎是一上午,山下依然被洪大全的人馬困住,由山上可以清晰看到,人馬有如潮水一般。

  當然,人馬雖多,卻只能實施圍困,絕對無法登山。

  誰都不難想到,洪大全方面,照樣也是缺糧缺水,不可能一直堅持下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翌日天亮後,羅奇決定下山談判,這是他和白素娟以及三位堂主商議好的。

  他先把柳如花和洪雲飛點了麻穴,然後身上捆了繩索,由沙老五、陳大忠一人負責挾持一個,另外再請白素娟派出兩名身手矯健的弟兄幫忙,由山頂循那條小路直下山區。

  就在離山區尚有四、五丈處,路旁正好有一塊突出的巨石,羅奇交代所有的人全在巨石上坐下。

  陳大忠道:

  「羅爺,是否要由我下去通知他們的人過來?」

  羅奇道:「不必!咱們這麼多人,對方必定早就發現,他們一定會自動圍聚過來的。」

  這時柳如花開了口:

  「你們究竟要把我們怎麼樣?」

  羅奇道:

  「自然是要以釋放你們母子為條件,讓洪大全撤退。」

  忽聽洪雲飛道:

  「姓羅的,想不到我們在路上竟受了你的騙,原來你就是羅奇。」

  羅奇整了整臉色道:「你老弟還不是照樣騙過我,兩個騙子碰在一起,那就要看誰的騙術高明了。」

  洪雲飛不再言語。

  洪大全方面的人,果然在山壁旁越聚越多,他們已看清柳如花和洪雲飛都被押在離地四、五丈高的巨石上,有的立刻向後回報。

  不到盞茶工夫,白一忠、單大忠和一名堂主全來了。

  白一忠一到崖下,就搶著大叫道:「羅大俠,你把洪夫人和洪少爺五花大綁,這算何意。」

  陳大忠見白素娟不在面前,已用不著顧慮什麼,立即破口大罵道:「白一忠,老子罵你這狗娘養的,你根本不夠資格講話。」

  白一忠為了柳如花和洪雲飛的安全,那裡敢發作,乾咳了兩聲道:「陳兄,你怎麼開口就罵起白某來了,好歹咱們從前也同患難共甘苦過。」

  陳大忠吼道:

  「去你娘的!你他奶奶的還好意思提從前?從前你是紅燈會的代理會主,現在卻像狗一樣的奉承洪大全,如果你還算個人,早就該一頭撞死了!」

  白一忠勉強陪著笑臉道:

  「陳老哥,這些事咱們以後再談,現在談正事要緊。」

  「奶奶的!老子所談的,本來就是正事,那裡還有別的正事?」

  「談談洪夫人和洪少爺的事好不好?」

  「這事你該和羅爺談,老子管不著!」

  白一忠望向羅奇,抱拳一禮道:

  「羅大俠,你有什麼條件只管講!」

  羅奇冷笑道:

  「白前會主,你還有資格和在下談條件嗎?」

  「白某現在可以全權代表洪會主,羅大俠怎說沒有資格?」

  「那麼在下想問問,上次談好的條件,你遵守了沒有?」

  白一忠頓時張口結舌,半晌之後,才幹咳兩聲道:

  「這……這……」 

  陳大忠喝道:

  「別這個那個了,快派人把洪大全那王八蛋找來,要他直接跟羅爺談,你他奶奶的最好退到後面涼快去!」

  白一忠那裡還能答話,只好交代單大忠去請洪大全。

  洪大全本就隱身在現場不遠處,眼見妻兒被捆綁在大石上露了面,他如何不急,但卻又不便親自出面。

  此刻,他也只有硬著頭皮來到崖下了。

  洪大全的出現,馬上引來柳如花的喊叫:

  「大全,快來救我和雲飛!」

  洪大全急得雙頰一陣抽搐道:「你們母子現在掌握在人家手中,我必須先向羅大俠求情,你們就暫時忍耐著點吧!」

  羅奇冷笑道:

  「用不著多說廢話,你現在可是來接人的?」

  洪大全堆著尷尬笑臉道:「但願羅大俠手下留情,放了他們,讓洪某和他們夫妻父子團圓!」

  「尊駕說的倒是兩句好話,你認為在下會放了他們嗎?」

  「不管羅大俠提出什麼條件,洪某全答應。」

  不等羅奇開口,陳大忠已搶著喝道:「洪大全,你的話連放屁都不如,就算答應一百個條件,又有何用?」

  洪大全乾咳兩聲道:「陳兄,咱們也算老朋友了,多年不見,為什麼開口就罵?太不夠意思了吧?」

  「誰跟你是老朋友?別他奶奶的說得好聽!」

  「就算陳兄不認我洪大全,也用不著這樣不客氣。」

  「對你這種人客氣,那就不是人!」

  「你說洪某答應條件沒用,這算何意?」

  「上次你答應撤出溫宿和拜城,然後再撤出葉爾羌,誰知你不但沒撤,反而乘夜率眾前來突襲,還有誰再能相信你?」

  洪大全齜牙咧嘴道:

  「陳兄,過去的事,洪某承認做得不對,但這次卻是誠心誠意的,你就讓洪某和羅大俠談談吧!」

  羅奇接過話道:「洪大全,你還有什麼可談的?」

  洪大全頓了頓道:「洪某方才說過,只要羅大俠放人,什麼條件都答應。」

  「你的話在下能相信嗎?」

  「就請羅大俠相信這一次。」

  「那麼從前的兩次呢?」

  「那裡來的兩次?」

  「尊駕是記性不如忘性後,上次在葉爾羌,雙方談好交換人質,你卻在那小村落附近埋伏了人馬,若不是塔其布將軍解圍,在下這條命還能留到現在嗎?」

  「那次是洪某該死,至於這次,洪某若再不遵守協定,天誅地滅。羅大俠,洪某現在就對天發誓。」

  洪大全說著,竟真的跪在地上,舉起右手。

  羅奇哼了聲道:「不必了!在下就相信你這一次。」

  洪大全連忙站起身來道:「羅大俠就請提出條件吧!」

  羅奇不動聲色道:

  「在下想先問問,一條人命值多少錢?」

  洪大全不覺一楞道:「羅大俠為什麼忽然提出這個問題?」

  「這是最重要的問題,在下怎能不提出來?」

  「羅大俠的意思是?……」

  「你昨晚乘夜對北路發起突襲,北路弟兄死傷了好幾百人,這筆帳如何算法?」

  「洪某已承認做錯了事,難道羅大俠也要把南路弟兄殺死幾百人才心有所甘?」

  「洪大全,你的口氣居然還這般強硬?那就不必談了,在下只要殺死兩個就夠了!」

  羅奇立即吩咐沙老五道:

  「老左,把柳加花和洪雲飛當場斬首示眾!」

  沙老五當場飛起兩腳,便把柳如花和洪雲飛踢跪在巨石上,然後緩緩舉起手中的大砍刀。

  柳如花頓時殺豬般慘叫起來。

  洪雲飛雖未喊叫,但卻已面如土色。

  洪大全急急喊道:「有話好講,沙大俠刀下留人!」

  沙老五當然不是真殺,緩緩收起刀來,冷笑幾聲道:「老子且看看你們的談判情形再說。」

  忽聽單大忠道:

  「會主,用不著怕!他們這樣做,不過是在嚇嚇你老人家而已。」

  洪大全道:「若把他們逼急了,說不定他們就會真殺,老婆孩子是我的,我能不擔心嗎?」

  「會主別忘了他們山上還有幾百人,若殺了夫人少爺,咱們困也把他們困死了,所以……」

  「所以什麼?」

  「他們若把條件要求得太苛,會主盡可不答應,照道理他們該向咱們求情才對。」

  羅奇朗聲道:「既然如此,那就用不著談條件了。」

  說著回頭道:

  「陳堂主!老五!咱們帶著柳加花和洪雲飛回山上去!」

  洪大全情不自禁叫道:

  「羅大俠快別這樣,事情不能鬧僵,咱們該談還是要談,雙方都應以大局為重,別聽單大忠胡說八道。」

  羅奇淡然一笑道:「洪大全,你認為困在山上的幾百名弟兄,就必定是死路一條?不見得!」

  洪大全陪著笑道:「他們如果還有活路,那當然是件好事,不管南路北路,都是打著紅燈會的同一旗號,洪某絕不忍見他們走上絕路。」

  「尊駕這番話很夠冠冕堂皇!」

  「羅大俠,洪某倒想知道困在山上的北路弟兄,那裡來的生路?」

  「尊駕認為他們為什麼沒有生路?」

  「他們在山上,洪某承認無法進攻,但卻可以一直圍困下去,只要山上水盡糧絕,他們還那裡來的活命?」

  「那就實對尊駕說吧!白姑娘早已料到尊駕有昨晚的行動,所以也早把山上做為預備營地。山上屯集的糧秣和用水,足夠一月之需,試問你這裡又能支持多久?」

  「洪某不信羅大俠這話是真的?」

  「信不信是你的事,如果北路弟兄真有一天水盡糧絕,至少還有一頓美味可以享用。」

  「羅大俠這話?……」

  「殺了尊夫人和令郎烹調一番,難道還不是一道好菜?」

  柳如花立即嘶喊道:「大全,救我們母子出去要緊!若再拖下去,這種活罪,讓我們母子怎麼受得了!」

  洪大全咬了咬牙道:「羅大俠,究竟要洪某怎樣,還是痛痛快快說出來的好!」

  羅奇道:「在下照樣也懶得和尊駕這種人囉嗦,限你在天晚之前,撤出此地五十里。」

  洪大全頓了頓道:「可是羅大俠什麼時候放人?」

  「放人的時間訂在明天中午。」

  「什麼地點?」

  「就在通往溫宿的路上,那時在下必定親自出面。」

  「這樣很好,洪某一定遵辦。」

  「你若不在乎她們母子的死活,那就只管再玩花樣!」

  「洪某發誓,絕對規規矩矩做事。」

  「在下現在明白告訴你,如果發現你在現場留下一人,或明天交人時路上有埋伏,那時就只有先宰掉她們母子再說了!」

  「羅大俠還有別的交代沒有?」

  「當然還有附帶條件,限你在撤退前一個時辰之內,把南北兩路弟兄的屍體,設法掩埋完畢,現場也要加以清理,不可看出任何痕跡,否則在下還是不能交人。」

  「洪某一切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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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等一夥人,再將柳加花和洪雲飛押上山頂。

  當白素娟聽完羅奇和洪大全的談判經過後道:「羅大哥認為什麼時侯,才是咱們下山的最好時機?」

  羅奇似已胸有成竹,道:「入夜之才行動。」

  白素娟頓感為難的道:「可是咱們該撤到什麼地方去呢?」

  「在下早就對姑娘講過,最好是向北撤到伊犁附近,現在當然還是這種看法。」

  「小妹是覺得不宜和塔其布走得太近,否則難免會引起人言物議。」

  「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姑娘實在不能不一切從權,若不如此,北路弟兄如何生存下去?塔其布雖是滿清官吏,但卻不是滿清走狗,暫時受他保護,是不得已的處置,等北路日漸壯大之後,姑娘還不照樣可以自由發展。」

  白素娟長長吁一口氣,終於點點頭道:「好吧!至於其他的事,不妨日後再談。」

  「可是洪大全絕不敢拿他的老婆孩子當兒戲,同時我在天晚之前,決定先和老五下山偵察一番,然後再上山陪你一起撤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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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不到中午,洪大全的人馬已開始撤退。

  到了下午,山下已看不到一個人影。

  羅奇在下午帶著沙老五下了山,在附近直搜索了將近一個時辰,並無任何發現,地上也完全看不到屍體,可見洪大全做得很徹底。當然,為了妻兒的安全,他不得不這樣做。

  於是,兩人回到山上,交代白素娟下令撤退。

  這時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他們必須在天黑前下山完畢,否則山路艱險,弟兄們難免會發生意外。

  下山之後,必須趁夜趕路,有少數受了傷行動不便的,便由其他的人攙扶或抬著。

  一夜急行,到天亮時,已向北撤出足有百里之上。白素娟這才命人馬暫時停下來休息,並拿出帶來的乾糧進餐。

  羅奇道:「休息後姑娘請帶著人馬繼續北撤,我和老五就留在這裡交人。」

  白素娟又開始擔心,道:「羅大哥何不就在這裡把他們放回,讓他們自己回去也是一樣。」

  「我一定要見到他們的人,現在離中午還有兩個多時辰,這段時間,姑娘又可率隊走幾十里路,豈不更安全些。」

  「也好!羅大哥交了人之後,必須快些追上我們。」

  「我和老五的腳程很快,天晚前一定會追得上的。」

  又休息了一會兒,白素娟便把柳如花母子留下,繼續起程北行。

  現在,原地只剩下羅奇、沙老五和柳如花、洪雲飛了。

  柳如花不明情況,問道:「為什麼要把我們留在這裡?可是要在這裡交人?」

  羅奇道:「昨天我和洪大全所談的,你全聽到了,何必還問。」

  「昨天你只講在路上交人,他們怎麼知道是在這裡?」

  「我只是在這裡等他們,若等不到,中午就放你們自動回去。」

  「何不現在就放我們,這段路我清楚,不會迷失方向的。」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已和洪大全約好中午放人,就必須等到中午。」

  「你很守信?」

  「至少比洪大全守信多了。」

  柳如花不再吭聲。

  羅奇也不想多說什麼。

  等人等兩個時辰,那滋味是不好受的。

  好在中午一到,對方果然有人來了,來的是白一忠和單大忠。

  白一忠一到跟前就抱拳一禮道:「原來在這裡,白某和單執事一路急趕,總算和羅大俠見面了。」

  羅奇道:「洪大全為什麼不自己前來?」

  「洪會主親自督導弟兄們南撤,怎可能再來接人,羅大俠既然要放人,把人交給誰都是一樣。」

  羅奇毫不遲疑,親手解開柳如花和洪雲飛身上的繩索,道:「白副會主,現在在下就把人交給你了,請驗明正身,不會錯吧?」

  白一忠齜了齜牙道:「開玩笑啦!這也不是拉到刑場,白某和洪夫人早就認識,何用驗明正身。」

  單大忠也拱拱手道:「多謝羅大俠依約放人,我們會主會永遠感激你的。」

  羅奇望了沙老五一眼,道:「咱們走!」

  估計行程,這時白素娟至少已率眾走出三、四十里,羅奇和沙老五必須一路急趕,才能在天黑前趕上。

  好在由這裡北行只有一條路,不致於走錯。

  兩人施展輕功,放腿一路急奔,一口氣便奔行了十幾里路。

  這時前面正有一條岔路,羅奇來到岔路口,驀地停下腳步,神色大變道:「老五,糟了……」

  沙老五何等精明,也立刻察覺出不對。

  只見兩條路上,全有人馬足蹄留下的痕跡,而且直到遠處。

  羅奇猛一跺腳,道:「咱們又中洪大全的計了,洪大全昨天必定把人馬撤到北面去,以便封住路口攔截北路人馬,不然怎會兩條路上全有人馬經過的痕跡。白姑娘只剩下四、五百人,根本不可能分成兩路前進。」

  沙老五也著了慌,道:「白姑娘來到這裡正是白天,她一定也發覺可疑。」

  「以白姑娘和三位堂主的經驗,當然也會發覺可疑,但他們明知可疑,卻已無法迴避,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前進。」

  「老大看該怎麼辦?」

  「現在雙方是白晝相遇,以敵我實力而論,白姑娘除了投降,必定全軍覆沒,咱們快追上去,至少還可助白姑娘一臂之力。」

  「可是走那條路好呢?」 

  「不論走那條路,只要循著人跡馬蹄前進,必可追上他們。」

  兩人又開始急趕。

  半個時辰之後,果然發現南路人馬把一座小山團團圍住。

  顯然,白素娟的人又已躲到山上。

  羅奇和沙老五繞到山後。

  山後也有南路人封住路口。

  羅奇只感熱血直衝,他已實在忍不住這口氣,立即和沙老五掄起兵雙衝殺過去。

  兩人本來身手出眾,這一發起狠來,那些橫攔在路口的南路弟兄如何抵擋得住,頃刻間便有十幾個倒臥在血泊之中。

  其餘的人如何還敢抵擋,大駭之下,個個四散逃竄。

  羅奇和沙老五隨即攀上山去。

  只見白素娟的人馬全被困在山頭,每人身前都放著一堆石頭。

  這座山雖然不大,照樣也十分陡峭,想攀登上來,不是一件易事。而且登山的兩條路徑,每個路口都被白素娟派出的人緊緊守住,只要向下扔擲石頭,洪大全的人馬想登山就無法得逞。因之,目前的情況,雙方都陷於僵持狀態。

  羅奇總算暫時鬆下一口氣來。

  很快便找到白素娟和三位堂主,洪嬌嬌也在他們身旁。

  乍見羅奇和沙老五到來,白素娟和三位堂主大有喜出望外之感。

  洪嬌嬌更是欣喜欲狂。

  白素娟搶著問道:「羅大哥和沙五叔是怎麼上來的?」

  羅奇也迫不及待的問道:

  「姑娘能把人馬安全撤退到這裡,超出了我的想像,看樣子目前還沒有什麼損失吧?」

  白素娟道:

  「也許是蒼天見憐吧!當小妹在岔路上發現了已先有人馬足跡,知道大事不妙,便立刻率領弟兄一路奔到這座山上來。洪大全因為沒追趕得上,是事後才把山下圍住的,所以北路此刻還談不到什麼損失。」

  「姑娘明智,令人佩服,只是一直被困在山上,終究不是辦法。」

  「羅大哥的意思是要突圍?」

  「但不知對方在山下,究竟有多少人馬?」

  「小妹已和三位堂主在山上觀察過,但卻無法明瞭對方全般狀況。」

  「據我判斷,洪大全絕不可能把溫宿和拜城的人全部帶來。」

  「縱然如此,卻必定要比咱們北路的人馬多得多,想突圍而出不是那麼容易的。」

  羅奇略一沉吟道:「弟兄們身上是否還有飲水和口糧?」

  白素娟道:「大約一兩天還夠用的。」

  羅奇語氣堅定的道:

  「不管糧水多寡,必須馬上突圍!」

  白素娟哦了聲道:「這是為什麼?」

  「姑娘必定明白帥老兵疲的道理,現在咱們被困在山上,弟兄們既無好飲食,晚上也不得好休息,時間越久,精神體力也必定越疲憊不堪,到那時再想突圍就很難了。而現在突圍,則可一鼓作氣,至少有八、九分成功希望。」

  白素娟不覺猶豫起來。

  只聽陳大忠大罵道:

  「洪大全這個混帳王八蛋,實在太可惡了,若他落在老子手中,老子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羅奇望了白素娟一眼道:「姑娘最好安下心來,在突圍之前,我將負責為你打開一條血路。」

  白素娟叫道:「莫非羅大哥要打頭陣,可是你一個人本領再大,也不可能抵過他們幾千人。」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要我逮住洪大全,事情就容易解決了!」

  「洪大全手下有那麼多人保護,羅大哥怎會輕易逮住他?」

  「事到如今,就是憑運氣也要碰碰看,總比坐以待斃要好得多吧!」

  羅奇說著,拍了一下沙老五肩膀道:

  「老五,咱們下山去?」

  在這剎那,白素娟和三位堂主幾乎全呆在當場。

  忽見洪嬌嬌從地上躍起,跟了過去道:

  「羅大哥、沙五爺,我跟你們一起去!」

  羅奇道:

  「你去做什麼?好不容易才從洪大全那裡逃出來,難道要自投虎口?」

  「有了小妹做人質,你們才可安全些!」

  「別提人質了,先前兩次都有人質,還不照樣吃了洪大全的虧。」

  「有小妹一起去,至少我叔父還不敢對羅大哥和沙五爺怎樣。」

  沙老五道:「老大,就帶著洪姑娘一起去吧!」

  羅奇吁一口氣道:「好吧!一起走!」

  陳大忠望著羅奇三人的背影,再望望白素娟道:「姑娘,羅爺此去必是死路一條,你為什麼不攔著他?」

  白素娟神色凝重,道:「羅大哥的性子,只怕誰攔也攔不住,好在有洪姑娘一起去,總可讓人稍稍放心。」

  「我看羅爺簡直有點不知死活。」

  「話不能這麼說,羅大哥自以為禍事是他惹下的,難免內心感到愧疚,所以才要不顧一切的衝下山去,也許吉人天相,他可能有所斬獲。」

  「既然如此,我也要跟著去!」

  「陳叔叔為什麼也要去?」

  「我帶兩名精壯弟兄跟去,必要時接應一下,至少對羅爺有點幫助。」

  很快就來到山下,洪嬌嬌叫道:

  「羅大哥,小妹就留在這裡了,你和沙五爺最好就在這附近停下,別往裡沖,他們一定會來找你們的。」

  洪嬌嬌的停身之處,也是在絕崖上方,離下面有數丈之高,她不再往下走,正是為了保障羅奇和沙老五的安全。

  只聽身後上方的陳大忠道:

  「洪姑娘說得對,羅爺和沙五哥用不著衝入敵陣。」

  羅奇回頭道:「陳堂主何必也下來呢?」

  陳大忠道:

  「我就留在這裡幫忙守護洪姑娘,那些兔崽子絕不可能衝上來,羅爺和沙五哥必要時也請退到這裡來!」

  這時南路的人已有數十名圍攏過來,和羅奇、沙老五相距不過兩三丈。

  他們早知羅奇和沙老五身手高不可測,又見失蹤多日的洪嬌嬌站在絕崖頂上。因之,雖然人多勢眾,卻並無一人敢衝殺過來,雙方形成對峙狀態。

  不大一會,便有一名堂主聞訊趕來。

  羅奇認得此人是南路第三堂堂主,名叫高長廷,身材矮小,獐頭鼠目,一看便知絕非善類。

  高長廷排開眾人,冷笑了幾聲道:「姓羅的,尊駕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居然敢衝下山來!」

  羅奇不動聲色道:「尊駕還不夠資格與在下講話,快把洪大全找來!」

  高長廷不覺鼠眼圓睜,喝道:「高某堂堂第三堂堂主,和你講話是看得起你,我們洪大會主豈是你夠資格見的。」

  羅奇緩緩向前走出幾步道:「高長廷,在下不夠資格和你講話,和你比劃比劃總夠資格吧!」

  高長廷明知對方武功高強,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卻又不能示弱,立即一鬆腰間扣把,掣出一條足有五、六尺長的蛇頭鏈來。

  蛇頭鏈是十八般兵器之外的獨門兵刃,用極細的鋼環串連而成,尖端是一枚蛇頭形的鋼錘,重有兩、三斤,舞動起來,能發出嘶嘶怪嘯之聲。如對方被蛇頭擊中,在上盤必定腦漿進裂,在下盤也要骨碎筋摧,傷人十分歹毒。

  羅奇淡淡一笑道:

  「高長廷,用不著猶豫,進招吧!」

  高長廷沒有答話,蛇頭鏈一抖,有如銀蛇舞空閃電般向羅奇攔腰掃來,招勢凌厲無比。

  羅奇不敢大意,腳下不動,長劍一式「腕匠翻雲」,疾向蛇頭上迎去。

  只聽「噹」的一聲金鐵大震,那蛇頭正擊中了劍身。

  羅奇只感虎口一麻,險些握劍不住。

  這在羅奇並不感到意外,那蛇頭甩出去的力量,等於重力加速度,其沉重是必然的。

  豈知羅奇正要抽劍撤招,高長廷身子一探,在一陣「當當」響聲下,蛇頭鏈蛇頭下方的鋼鏈,竟然將劍身纏住。

  此刻,雙方必須各憑內力和臂力,才可扳倒對方。

  若論內力和臂力,毫無疑問,羅奇要比高長廷超出甚多,但因高長廷用的是鏈形兵刃,無形中彌補了內力和臂力之不足。兩人一個用力撤劍,一個拚命收鏈,竟然誰都拉不動誰。

  羅奇趁對方內力稍歇之際,猛一咬牙,終於以收劍之力將高長廷帶動得拿樁不住,踉蹌直向前摔出兩步。

  羅奇就勢飛起一腳,直向高長廷下盤踹去。

  高長廷一聲慘呼,直被喘中左腿,痛得他勁道一鬆,蛇頭鏈自動由劍身上滑出。

  羅奇豈肯放過機會,跟上去又是一腳,「魁星踢斗」,再踢中高長廷小腹。

  高長廷又是一聲悶哼,蛇頭鏈脫手飛出,一連向後摔出五、六尺,還是收勢不住,直摔了個四腳朝天。

  羅奇跟過去一腳踏上高長廷小腹,冷笑道:

  「高長廷,你還想活命嗎?」

  這時早有幾名南路弟兄衝上來。

  但他們尚未近身,便被羅奇砍倒兩個。

  另一方面,沙老五也掄著大砍刀砍倒了兩三個。

  如此一來,南路雖有幾十人在現場,卻全被羅奇和沙老五的威勢震住,不但不敢輕舉妄動,反而紛紛後退。

  高長廷被踹在地上齜牙裂嘴的道:

  「羅大俠手下留情,有話好好講。」

  羅奇並未開口,腳下卻微微加力。

  頓時,高長廷褲襠裡屎尿全出,屁聲連連。

  羅奇不想聞臭,猛起一劍,直向高長廷前胸刺去,然後退到一旁。

  高長廷只慘呼了半聲,便當場氣絕身亡。

  沙老五大叫道:

  「你們這些王八蛋站在那裡發的什麼楞,還不快把洪大全找來!」

  就在這時,洪大全已率領兩名堂主和另外七、八名手下疾奔而來。

  羅奇和沙老五各挺兵刃,並肩而立,誰都不想先發話。

  洪大全望望地上高長廷和另外幾名手下的屍體,問在場的人道:「可是他們兩個干的?」

  一名灰衣漢子道:

  「稟會主,正是姓羅和姓沙的干的。」

  「你們這麼多人,為什麼不一起上?」

  「就是因為我們一起上過,才被殺了好幾個。」

  洪大全面色鐵青,在手下人的簇擁下,緩緩向前走出幾步道:「羅奇,你這麼做未免太過份了一點吧!」

  羅奇怒極之下,反而不再形之於色,淡淡一笑道:「到底是誰過份,尊鴛應該心裡有數。」

  「可是洪某並沒出手殺人。」

  「在騰格裡山下,北路弟兄死傷了幾百名,他們又是被誰殺的呢?」

  「這個嘛……」洪大全頓了一頓,轉移話題:

  「羅奇,洪某承認你的武功非凡,但你是否有把握能衝破洪某布下的天羅地網,那恐怕就很難說了。」

  「在下很想試試,縱然不能活著出去,但你至少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說不定你和我一樣,也不一定保得住性命。」

  「可惜你現在已沒有什麼條件好談了。」

  「有,你不妨仔細看看!」

  洪大全舉目望去,當他驟然發現洪嬌嬌,神色間不知是驚是喜,急急叫道:「嬌嬌,你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又是被他們擄走的?」

  洪嬌嬌正色道:

  「叔父用不著大驚小怪,是我自己投奔向羅大俠的。」

  「你……你為什麼要投奔他?」

  「我在叔父那邊耽不下去了,舉目無親,不投奔羅大俠投奔誰?」

  「嬌嬌,你好沒良心,我一直把你像親生女兒般看待,你竟做出這種事來!」

  「那只能怪叔父堅持要逼我嫁到太原潛龍莊。」

  「嫁到潛龍莊有什麼不好,連你的父母都完全同意了。」

  「我不信!」

  「只要你回來,我會把你父母的信拿給你看。」

  「叔父不必再說了,這些話只能騙三歲的小孩子。」

  「我絕對不會騙你。」

  「就算叔父沒騙我,但我也必須回到家裡,在父母親的主持下才能出嫁。」

  「嬌嬌,你現在不在父母身邊,我這做叔父的作主又有什麼不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2:36

第二十八章


  洪嬌嬌正不知如何回答,羅奇已接過話來道:「洪大全,等把咱們之間的事解決了,再談洪姑娘的事不遲。」

  洪大全吼道:「姓羅的,莫非是你拐騙了嬌嬌?」

  羅奇冷笑道:「照尊駕這樣說法,我的本領也實在夠大了,居然能把令侄女由數百里外拐騙到手,你該佩服我才對。」

  洪大全只氣得兩太陽穴抽搐不已,半晌說不出話來。

  羅奇再道:「在下再告訴你一件事,別人也許不相信,但你卻一定相信。」

  洪大全楞了楞道:「你要講什麼?」

  「白一忠和單大忠並沒接到你的老婆孩子。」

  洪大全不覺一呆道:「什麼?你竟沒遵守雙方的約定?」

  羅奇不動聲色道:「那要先問你遵守了沒有,尊駕玩這種手法玩了三次,在下才不過是初次,對待你這種人,已經很夠意思了!」

  「你……」

  洪大全差點兒昏了過去。

  羅奇這番話,他無法不相信,因為他交代白一忠和單大忠要把柳如花母直接接到溫宿,而自己卻是親率手下連夜向北趕,雙方根本不可能碰面。

  只聽羅奇連笑了幾聲道:「洪大全,這叫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之身。在下很高興能跟你學到這麼一手高招。」

  洪大全頓了頓道:「你把他們母子送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放心!他們絕對餓不著,也凍不著,有他們掌握在我手中,別說你只有幾千人,就是幾萬人,在下也在乎不了你,除非你已不顧他們的死活。」

  「你還沒說出他們母子目前在什麼地方?」

  「尊駕認為我會說出來嗎?」

  洪大全又咬牙咧嘴了半晌,才猛一跺腳道:「有什麼條件,你就開出來吧!」

  羅奇淡然一笑道:「洪大全,雙方弄到現在這種地步,還有什麼條件好談的。」

  「莫非你想和他們同歸於盡?若連北路幾百人的性命也跟著陪上,姓羅的,只怕有點劃不來吧?」

  「洪大全,你會錯意了。在下不談條件,是因為現在有權命令你,你若不在乎柳如花和洪雲飛的死活,只管不聽命令。」

  洪大全乾咳了兩聲道:「好吧!只要洪某做得到,你就下命令吧!」

  羅奇一字一字的道:「馬上向南撤退,一個時辰之內,要撤到二十里之外!」

  「可是……」

  「你的老婆孩子,下次再談,不過我要鄭重告訴你一句話!」

  「羅……羅大俠有話只管吩咐!」

  「你若再敢耍詐,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準備給你的老婆孩子收屍。至於如何交人,不妨等候我的通知。」

  洪大全不敢多問,回身抬手一揮道:「把他們幾個人的屍體就地掩埋,馬上通知所有的人向後撤退。」

  羅奇、沙老五、洪嬌嬌、陳大忠和那兩名弟兄隨即也登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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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娟得知羅奇三言兩語就把洪大全逼退,真是喜不自勝。

  由山上向下望去,洪大全的大隊人馬,果然已浩浩蕩蕩離開了山下,馬不停蹄的向南撤走。

  白素娟問道:「羅大哥,咱們該什麼時候走呢?」

  羅奇道:「事不宜遲,現在就可以下山了。」

  「洪大全可不可能去而復返?」

  「只怕他還沒有這種膽量,他怎敢拿孩子老婆的性命開玩笑!」

  「倘若他已得知柳如花和洪雲飛,已被咱們放走怎麼辦?」

  「此刻他和柳如花、洪雲飛相距至少在百里之上,就算雙方各自派人連絡,也沒有那麼快的。」

  白素娟不再猶豫,隨即下令向山下撤走。

  離山下不遠,便是通往伊犁的官道,視界遼闊,果然已看不到南路人馬的蹤影。

  白素娟擔心洪大全說不定會再來追襲,催動人馬,一路急行,到天晚已走了將近百里。

  白素娟不忍弟兄們過度疲憊,只好下令休息。

  所幸一夜無事。

  翌日繼續北行,不幾日終於到達伊犁城南三十里處。

  白素娟下令就在當地紮營來,有的則暫時借住民房。

  當日,白素娟命人進城採購了大批糧米蔬菜以及酒肉等物,設下盛大酒筵為弟兄們洗塵,同時也為撤到安全地帶而慶賀。

  散筵後,羅奇本來要帶洪嬌嬌進城,但因天色已晚,再還有三十里路程,只好暫時在一處民家借住下來。

  羅奇正準備就寢,便聽外面有人敲門。

  打開門,進來的是白素娟。

  「姑娘為什麼還不休息?」

  白素娟現出兒女情長模樣,幽幽說道:「羅大哥明天就要走了,我今晚怎能不來看看你。否則,真不知那一天才能再見面。」

  羅奇不覺笑了起來道:「從前咱們離得那麼遠,都能常常在一起,明天我進城以後,彼此近在眼前,不是隨時都可見面嗎?」

  「話是這麼說,但羅大哥的事忙,也許很快又要離開伊犁,此番一別,究竟要分別多久,又有誰能預料?」

  「你放心!只要我不離開伊犁,一定會常常來看你。何況我虧欠琴娜姊妹太多,這次一定會多陪陪她們。」

  「我擔心洪大全還會再來。」

  「怎麼可能呢!這裡已是伊犁城郊,有塔其布做掩護,洪大全不是傻瓜,怎會自找麻煩。」

  「羅大哥進城之後,是否要和塔其布見面?」

  「塔其布是守城主帥,和我不但是舊識,上次也承他幫過大忙,在禮貌上,必定去拜會他一下才成。」

  「是否要告訴他紅燈會北路,已來到這裡的事?」

  「你帶了幾百人馬駐紮在城郊,就是我不講,他也必定知道的。」

  「可是我不想接受他的接濟。」

  「如果他有心接濟你,我勸你最好還是接受。」

  「為什麼?」

  「北路目前已陷入山窮水盡的困境,為了早日恢復元氣,這對你是大有幫助的。」

  「可是我不能不擔心他另有企圖。」

  「你放心!我會向他當面說明白,而且塔其布也並非那種自私自利不講道理的人,這方面我可以向你提出保證。」

  白素娟終於不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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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午,羅奇和沙老五帶著洪嬌嬌,離開了紅燈會北路營地。

  白素娟率領三位堂主親自送出半里之外。

  不到中午便進入伊犁城。

  羅奇等三人直接進入琴娜天娜和郝方的住處,並為洪嬌嬌分配了一個房間。

  琴娜天娜在馬如龍夫婦和郝方的照應下,日子過得很快活。如今見羅奇回來,都感到十分興奮,而且對洪嬌嬌也親若姊妹。

  當天晚上,馬如龍也特別設筵為羅奇、沙老五、洪嬌嬌接風。

  第二天上午,羅奇便到將軍府拜會塔其布。

  當塔其布聽說白素娟已率領北路弟兄駐紮在城郊後,大為關切的問道:「白姑娘目前的情形如何?」

  羅奇深深一歎道:「騰格裡山下一戰,白姑娘的人馬,折損了將近半數,目前只剩下不到五百人,處境非常困難。」

  塔其布緊皺著眉頭道:「洪大全這種做法,實在大大不該,簡直欺人太甚,紅燈會南北兩路本是一家,實在沒有相互殘殺的必要。漢人有兩句話,好像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據說這兩句話是從前一位大才子說的,不錯吧!」

  羅奇點點頭道:「不錯,這是三國時曹子建的七步成詩,相當有名精彩,這是後面兩句。」

  塔其布豎起大拇指道:「羅老弟果然高明,真是文武全才,連是誰做的詩都知道。」

  「將軍取笑了,在我們中原,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這首詩。」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老夫活了將近二十個三歲,卻還是不知道。」

  「那是將軍客氣,以在下來說,對回族的典故,可說根本一無所知。」

  「別說這些了,老夫想問問羅老弟,白姑娘需不需要幫助?」

  羅奇早料到塔其布必定有此一問,故作不解問道:

  「莫非將軍有意幫助她?」

  塔其布頷首道:「白姑娘目前的處境,很值得同情,而且她只剩下幾百人,老夫想幫助她就更容易了。」

  「將軍的一番好意,連在下也為之感激,只是……」

  「莫非羅老弟認為老夫存有私心,老夫又想起漢人在這方面有幾句話,好像是『人溺己溺,人饑己饑』,還有什麼『救人於危難之間』,對不對?」

  「將軍果然大才,令在下佩服。」

  塔其布摸了摸山羊鬍子,正起臉色道:「老夫料定白姑娘可能有顧慮,就請老弟轉告她,她雖然接受了老夫的援助,但卻不必受老夫的節制。老夫對她的事,絕不過問或干涉,她和她的手下完全自由。」

  羅奇默了一默道:

  「既然如此,將軍又何必接濟她呢?」

  「老夫剛才說過人溺己溺,人饑己饑的話,幫人解決困難,是件好事,何況……」

  塔其布說到這裡,似乎不願再接下去。

  羅奇卻緊追不捨道:

  「將軍為什麼不說了?」

  塔其布頓了一頓道:

  「那就實對老弟說了吧!老夫統領的軍隊,目前至少還有兩三千名缺額,兵部還是照撥錢糧,說句不好聽的話,這幾千人的錢糧,全進了老夫的私囊。」

  羅奇並不感到意外,淡然一笑道:「這種事豈止將軍一人,大清朝的將領,必定人人都是如此,將軍為什麼要提到這些?」

  「老夫想讓老弟知道,老夫現在所擁有的資財,已是子子孫孫八輩子都用不完,錢多了也帶不進棺材,能幫助一下白姑娘,也算為自己積了陰功。正因為這是老夫私下裡援助白姑娘,與皇上無關,所以白姑娘也就用不著擔心什麼了。」

  「既然如此,在下一定把將軍這份好意轉告白姑娘,並先在這裡代白姑娘向將軍致謝!」

  「一點小小心意,老弟用不著客氣。」

  中午,塔其布還特別在將軍府設筵款待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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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辭出將軍府,在回到住處的路上,正好經過馬如龍的酒館門前。

  羅奇對馬如龍,一直心存感激,因為馬如龍替他解決了住處的困難,把郝方、沙老五、琴娜、天娜、洪嬌嬌都做了妥善的安置。

  進入酒館,正好馬如龍在櫃台裡面。

  馬如龍一見羅奇便招呼著道:「羅爺快到裡面來,有件事要告訴你,而且這件事必定也是你想知道的。」

  顯然馬如龍認為事關機密,直把羅奇引進櫃台後的一間小屋。

  這小屋是馬如龍的休息之處,有時不回家,就住在這裡。

  馬如龍沏上茶道:「羅爺請坐!」

  羅奇道:

  「什麼事這樣鬼鬼祟祟的?」

  馬如龍直等羅奇落了座,才在對面坐下,低聲道:「羅爺,你不是說過洪姑娘是因為逃婚,才向你投奔求救的嗎?」

  羅奇點點頭道:

  「不錯,你為什麼忽然間問起這個來?」

  「我再問一句,洪大全是把洪姑娘許配給誰?」

  「太原府潛龍莊少莊主於成志,你到底問這個做什麼?」

  「羅爺先別問我,待會兒我自然會告訴你。再問你一句,你見過於成志沒有?」

  「數月前我雖到過潛龍莊,但卻只見過老莊主,沒見過於成志。」

  「沙五哥和郝方哥好像見過他吧?」

  「不錯,他們曾和於成志交過手,而且還都掛過彩。」

  「那就好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現在該說了吧!」

  馬如龍鄭重其事的道:

  「現在就告訴羅爺一個消息,於成志於少莊主來了!」

  羅奇哦了聲道:「他來到那裡?」

  「當然是來到伊犁。」

  「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中午到這裡吃過飯喝過酒,我怎會不知道呢?」

  「有這種事,他必定還帶著其他人吧?」

  「帶著五、六個人,其中有兩個,聽說是潛龍莊八部天龍的龍五和龍六。」

  「他們必是路過伊犁,可知目的地是那裡?」

  「好像是溫宿。」

  羅奇沉吟了半晌道:「這就對了。」

  馬如龍凝望了羅奇半晌道:

  「羅爺是否該見見他?他到溫宿,必定與洪大全有關,也必定與洪姑娘有關,羅爺能找機會見見他總是好的。不過事不宜遲,一定要今天去見他。」

  「為什麼非今天不可?」

  「據說他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伊犁,趕往溫宿,去得晚他就走了。」

  「可知道他住在那裡?」

  「我已查出來了,住在東街的『天山客棧』 ,那是本城最大的客棧,羅爺一問便知。」

  「好!我先回家一趟,天晚前一定找機會去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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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住處,羅奇立即找來沙老五、郝方和洪嬌嬌。

  羅奇首先把於成志已來伊犁的事說了一遍,然後問郝方和沙老五道:「你們兩位一定還認識於成志吧?」

  沙老五搶著道:「雙方連架都打過,怎會不認識,剝了他的皮,照樣能認出他的骨頭。」

  「那就好!待會兒去見他時,就由你老五陪我一起去。」

  只聽洪嬌嬌問道:

  「羅大哥,你為什麼要去見他?」

  羅奇反問道:

  「姑娘認為我不該去見他嗎?」

  「於成志出關西來,毫無疑問,是為了和我的婚事,我們現在躲避還來得及,何必反而自找麻煩呢?」

  「姑娘錯了!我去見他,正是要解決問題。」

  「解決問題?分明羅大哥是在找問題。」

  「我和他見了面,會對他表明姑娘的立場,讓他死了這條心,難道這還不是解決問題?」

  「可是這事由羅大哥出面,方便嗎?」

  「必要時我會請你一起出面,比我出面就更有用得多了。」

  「什麼?羅大哥要小妹也出面?」

  「有我和老五老郝在,你怕什麼?這裡不是潛龍莊的地盤,應該是他怕咱們才對。」

  洪嬌嬌顯出猶豫之色。

  羅奇再道:

  「姑娘放心!必要時我才會請你親自出面,現在我就和老五去見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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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和沙老五直奔東街。

  沙老五問道:

  「老大,我也和洪姑娘一樣,有些不解,咱們何苦去見於成志呢?」

  羅奇不動聲色道:「難道你還不知我是有用意的?」

  「老大有什麼用意?」

  「你該明白於洪大全能把洪姑娘許配給於成志,可見他和潛龍莊早有勾結。」

  「這是一定的,至少雙方已拉上了關係。」

  「這正是洪大全的野心,聽說潛龍莊老莊主龍千里已協助陶靜靜,又在太行山恢復了原有勢力。若洪大全和太行山相互勾結,共同對付白姑娘,白姑娘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原來老大是想給他們來個挑撥離間,這倒是個好辦法,只是你準備對他說什麼呢?」

  「到時候再講吧!我一定會藉這機會,不讓洪大全的野心得逞。」

  很快地便在東街找到天山客棧。

  羅奇心裡有數,若交代客棧的夥計通報,於成志十有八、九不肯接見,最好的方式,便是直接闖入房間。

  問明店伙於成志所住的上房,並得知他人在房內,羅奇和沙老五便來到房外敲門。

  當於成志打開房門,一見外面站著兩人,其中一人赫然是沙老五,不由臉色一變道:「二位是來做什麼的?」

  羅奇抱拳一禮道:

  「兄台必是山西太原府潛龍莊於少莊主了。在下羅奇,久慕大名,聽說兄台駕臨伊犁,特來拜訪。」

  於成志早聞羅奇在塞外是位響叮噹的人物,更知沙老五是羅奇的心腹手下,同時也知道羅奇上次曾到過潛龍莊。既然對方來訪,當然要以禮相待,連忙側身肅客道:「小弟正是於成志,羅兄請進!」

  羅奇和沙老五邁步進入房內。

  於成志親自沏了兩杯茶,然後搭訕著問道:

  「不知羅兄有何指教?」

  羅奇接過茶道:「不敢當!」

  「莫非羅兄目前在伊犁落腳?」

  「不錯,不然在下就失去拜訪少莊主的機會了。」

  「羅兄可否說明來意?」

  「少莊主關山萬里來到伊犁,必定是到溫宿和紅燈會南路洪會主見面了?」

  於成志哦了聲道:

  「羅兄對兄弟的事,好像知道得很清楚?」

  羅奇微微一笑道:

  「其實說來也沒什麼奇怪的,在下最近曾和洪會主多次見面,據說他已準備將侄女洪嬌嬌和少莊主締結良緣。」

  「原來羅兄連這事也知道,既然如此,小弟也沒什麼可隱瞞的,小弟確實是要到溫宿去,而且是去迎親的。」

  羅奇搖了搖頭道:「在下先為少莊主道賀,可惜……」

  於成志覺出羅奇的反應有異,急急問道:「可惜什麼?」

  羅奇故意面現為難之色,頓了頓道:

  「可惜少莊主要空走一遭!」

  於成志頓時臉色大變,迫不及待的問道:「究竟什麼原因?」

  羅奇不動聲色道:「洪姑娘跑了!」

  「跑了?她為什麼要跑,莫非不中意這門親事?羅兄,你該知道,潛龍莊名聲不惡,小弟也沒什麼配不上她的。」

  「事情只能怨洪會主。」

  「怨他?莫非洪會主從中搗鬼?」

  「因為洪姑娘在家中已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訂了親,連婚期都已擇定。」

  於成志不覺雙眉一聳,猛跺一腳道:「豈有此理,洪大全竟然做出一女二嫁的事來,他在給我義父的信中,說得明明白白。」

  羅奇慢條斯理的問道:「信裡怎樣說的?」

  「他說他侄女的終身大事,完全由他做主。而且那位洪姑娘是待字閨中,根本沒訂過親,原來竟完全是謊話。」

  「想不到龍老莊主竟然受騙了。」

  於成志咬了咬牙道:「小弟非去找洪大全不可,看他如何對我交代。」

  羅奇搖頭道:「依在下看,少莊主不必再到溫宿,何苦再白跑這麼遠的路呢?」

  「小弟本來可以不去,但現在非去不可。」

  「為什麼?」

  「洪大全已經收了聘禮,至少小弟要把聘禮討回來,不然,回去以後怎麼向義父交代?」

  「老莊主送了他多少聘禮?」

  「說起來稱得上是大手筆了,除了千兩黃金,另有一箱珠寶首飾,珠寶中包括十顆夜明珠、十盞翡翠杯、十面龍鳳玉珮,形容為價值連城,也絕不為過。至於那些首飾,也全是義父派專人到京城採購的。」

  「果然好大的手筆,若洪大全把這些東西變賣出去,足夠他和他的手下花用好幾年的。」

  「可不是嗎!有些東西,還是太行山陶大頭領送的。」

  羅奇不由心中一動道:「太行山陶大頭領目前的情形怎樣?」

  於成志頓為得意的道:「在小弟義父的協助下,陶姑娘早已恢復了舊業,而且聲勢比以前更為壯大。」

  「那麼龍老莊主是在莊上還是在山寨裡?」

  「義父在山寨的時間比在莊上要多些,看樣子好像大部份的精力都放在山寨上。」

  「陶姑娘一定很感激他了?」

  於成志忽然顯得有些不大自然。

  這原因很簡單,陶靜靜原是他即將過門的妻子,偏偏卻因龍千里的攔阻而分手,而且連陶靜靜的面都不能見,每想起這件事,當然會讓他感到不愉快。

  好在他至今尚不知龍千里和陶靜靜之間,早已發生不可告人之事。否則,他們義父子兩人,只怕早就反目成仇了。

  許久,於成志才輕咳了聲道:「陶姑娘感激義父,那是一定的,可惜小弟一直沒再見著陶姑娘的面。」

  羅奇透著不解道:「少莊主當初和陶姑娘既然已經論過婚嫁,可見彼此間感情不差,為什麼見不著她的面呢?」

  「義父不准小弟離開潛龍莊,小弟根本沒機會到太行山去,不到太行山,怎能見到她?」

  「這也不能怨老莊主,他老人家大部時間在太行山,莊上必然要由少莊主照料。只是你現在關山萬里來到塞外,莊上又由誰照料?」

  「莊上還有總管,這次是迎親,當然必須由小弟親自前來。」

  「少莊主準備什麼時候去見洪大全?」

  「小弟早就決定明天離開伊犁,現在發生了這種事,就更要越快和洪大全見面越好了。」

  此刻,羅奇正盤算著是否讓於成志和洪嬌嬌見上一面。

  這是件很費思量的事。

  最後,他權衡利害得失,覺得必須讓兩人見上一見才成。

  理由很簡單,當於成志和洪大全見面後,萬一洪大全一口咬定洪嬌嬌是他拐跑的,那麼自己今天來見於成志,豈不反而弄巧成拙?以後又那裡找機會解釋?

  想到這裡,羅奇不動聲色的道:「少莊主,在你臨走之前,在下希望你能先見一個人。」

  於成志茫然問道:「見誰?」

  「洪姑娘!」

  於成志呆了一呆道:「這是怎麼回事?洪姑娘不是已經私奔了嗎?」

  羅奇不疾不徐的道:「洪姑娘在塞外舉目無親,因為和在下相識,她跑到這裡,在下又怎能不收留她。」

  於成志不知是驚是喜,忙道:「那太好了!也許見了面她會回心轉意。」

  「在下也曾勸過她。」

  「羅兄勸過她什麼?」

  「在下告訴她潛龍莊門第非凡,少莊主更是一表人才,這樣的親事,只怕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她……她怎麼說?」

  「她還是不肯,不過待會兒少莊主和她見了面,很可能她會回心轉意,這正是在下所樂見的好事。如果事情成功,少不得又有一杯喜酒喝了。」

  「那是一定的,若事情成功,羅兄便是小弟的大恩人,那時小弟一定會派人大轎把羅兄請到潛龍莊,臨走更要准下一份大禮相贈。」

  「那是以後的事,現在就請少莊主隨在下去見洪姑娘吧!」

  於是,在羅奇和沙老五的陪同下,於成志立即離開了天山客棧。

  可能由於對羅奇的感激卜於成志路上一直對沙老五道歉。

  沙老五笑道:「過去的事,少莊主何必再提,當時只不過受了一點皮肉之傷,過幾天就好啦!」

  於成志道:「早知羅兄待小弟這麼好,根本就不可能發生上次那種事。」

  沙老五道:

  「完全是誤會,既是誤會,就不必再解釋,以後我老沙若再有機會到貴莊去,少莊主好好招待招待就成了。」

  「但願沙五爺還有機會再到敝莊去。」

  「當然有機會,若少莊主能把洪姑娘娶回去,這頓喜酒我老沙一定要喝的。」

  「歡迎歡迎!」

  三人邊談邊走,很快便到達羅奇和沙老五等人的住處。

  羅奇把於成志招待在客廳裡,命沙老五陪著,自己則來見洪嬌嬌。

  洪嬌嬌正在房間裡閒著無事。

  羅奇一進門就開門見山的道:「於成志來了,正在客廳裡等著你!」

  對洪嬌嬌來說,這事未免太突然了,幾乎一下子呆在當場。

  羅奇再道:「我剛才已和老沙去拜訪過他,他是到溫宿迎親的,聽說姑娘在這裡,非要見上一見不可。」

  洪嬌嬌低垂下粉頸道:「羅大哥為什麼非告訴他我在這裡不可。」

  「因為我擔心一件事。」

  「羅大哥擔心什麼事?」

  「他到了溫宿以後,我想令叔必定會說我把你拐騙來的,那時我就是跳到黃河也無法洗清。因此幾經考慮,才覺得這事必須由你親自出面澄清不可。」

  這使洪嬌嬌已無話可說,頓了頓道:「羅大哥當知道我和他見面,是件非常尷尬的事?」

  「我當然明白,於少莊主看樣子人品還算不錯,如果姑娘中意,答應他的求婚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幾句話當然不是羅奇由衷之言,只是說說好聽罷了。

  洪嬌嬌只好站起身來道:「好吧!小妹只好拋頭露面一次了。」

  洪嬌嬌是位千嬌百媚的美女,此刻雖未修飾打扮,看起來照樣還是明艷照人。

  進入客廳,於成志一眼瞥見一名楚楚可人的女郎隨在羅奇身後,不必介紹便知道是誰,連忙離座相迎。

  但洪嬌嬌卻連頭也不抬,進來後就找了一張椅子坐下。

  沙老五不想影響雙方的對話,在羅奇和洪嬌嬌進來後,便自動離開。

  羅奇不得不為雙方介紹一番,道:「洪姑娘,這位就是潛龍莊於少莊主,有什麼話,你們就直接談吧!」

  洪嬌嬌脹紅著臉道:「是你羅大哥非把我拉來不可,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麼好談的。」

  羅奇道:

  「洪姑娘,雖然婚事是由令叔父作主訂下的,但現在於少莊主是迎親來的,你總該把話向人家說明白才對。」

  「小妹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羅奇望向於成志道:

  「那就由於少莊主先說吧!總之,必須把事情弄清楚。」

  於成志一見洪嬌嬌,就頗有愛慕之意,滿心希望好事可成。此刻見洪嬌嬌那冷冷的神色,不由內心涼了半截,乾咳了兩聲才結結巴巴的問道:「令叔為姑娘和我訂下了親事,姑娘是一定知道的了?」

  洪嬌嬌冷聲道:

  「當然知道,如果不知道,我怎會離開溫宿,逃到這裡?」

  「聽姑娘的語氣,必是不同意這門親事?」

  「我在家裡已經由父母做主訂了親,少莊主一定聽說過好女不嫁二夫,好馬不配雙鞍這兩句話吧?」

  「可是姑娘現在並未出嫁,就算依從了令叔父所做的主,也並沒配過二夫。」

  「我的父母都還健在,在家從父,有家父母做主,叔父答應的事,當然不能算數。」

  「但姑娘現在並不在家裡,聽從令叔父的有什麼不對?」

  「少莊主未免太強詞奪理了,難道我叔父就該趁我不在家中,推翻了家父母既定的事,自作主張隨便處置我的終身大事嗎?」

  於成志不覺有些瞠目結舌,頓了頓道:

  「姑娘可否再考慮考慮?」

  洪嬌嬌哼了聲道:

  「家父母決定的事,我有什麼資格考慮!」

  於成志又頓了頓道:「姑娘該知道令叔父,已經收了潛龍莊的聘金聘禮?」

  洪嬌嬌冷笑道:

  「那是我叔父收的,少莊主就該向他要,為什麼問起我來?」

  「那麼……姑娘現在有何打算?」

  「我當然要設法早日回家去。」

  「姑娘準備什麼時候回家?」

  「少莊主問這些做什麼?」

  「我見了令叔父洪會主以後,很快便會回太原去,順便護送姑娘回家,豈不比姑娘一人回去,方便得多。」

  「少莊主的一番好意我先謝了,有羅大俠送我也是一樣。」

  「羅大俠要入關嗎?」

  「羅大俠經常關內關外兩地跑,這次正好有事要到我故鄉去,不然我怎會來投奔他。」

  「姑娘和羅大俠是怎麼認識的?」

  「這件事不說也罷,待會兒你就問羅大俠吧!」

  洪嬌嬌說到這裡,站起身來便向外走,邊走邊道:「少莊主就和羅大俠再談談吧!話已說明,我就不奉陪了。」

  到了這種地步,於成志除了失望之外,那裡還能強求。呆了很久,才悵然吁口氣道:「莫非羅兄是在溫宿和洪姑娘認識的?」

  羅奇苦笑道:

  「過去的事,在下不想再提,而且也不方便提。」

  豈知這一來,越發引起於成志的好奇,緊追不捨的道:「羅兄如果不把小弟看成外人,就不妨說出來?」

  「如果要把話說明白,那就不得不提洪會主了。」

  「羅兄請講!」

  「可能是因在下和北路的白姑娘走得太近,因而才引起洪會主的忌恨,兩月前竟然派洪姑娘來行刺在下。」

  「有這種事?結果怎樣?」

  「多虧在下已先有戒備,洪姑娘不但行刺未成,反而被在下生擒活捉。」

  「羅兄怎樣處置洪姑娘的?」

  「在下並未計較,把她放了回去。」

  「這就難怪洪姑娘會來投奔羅兄了。」

  於成志見婚事已經絕望,又談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羅奇為了建立交情,親自把對方送回天山客棧,並言明當晚找一家酒館,宴請於成志和他帶來的手下。

  不消說,羅奇這種做法,完全是為了白素娟的北路著想,他必須盡量離間潛龍莊與洪大全的關係,白素娟的北路才可不受影響。

  當晚,於成志果然帶著手下人赴宴。

  羅奇方面,則帶了沙老五和郝方作陪,另外連琴娜和天娜姊妹也帶了去。

  羅奇這樣做的目的,不外是想讓於成志知道自己有兩名妻室。否則,於成志難免會懷疑自己和洪嬌嬌必有私情。

  翌日,於成志啟程南下,羅奇又親自送了一大段路,僅僅一天一夜的工夫,於成志就把羅奇引為知己之交,內心充滿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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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成志身邊共帶了六人,除了天龍八部的龍五、龍六外,另四人則是莊丁中的高手。

  由伊犁到溫宿不下千里,曉行夜宿,足足走了十日,才到達溫宿。

  在由太原到達伊犁這段時間,於成志一直是興沖沖的,隨同他前來的六人,也都個個喜氣洋洋,但此刻卻已全變成了垂頭喪氣。

  在於成志的想法裡,見了洪大全後,只求把聘禮索回,別的實在不想多談。

  至於洪大全,確實已回到溫宿,並和柳如花、洪雲飛夫妻父子團聚。

  為了早日消滅白素娟領導的北路人馬,他決定把總堂移至溫宿。目前原總堂和其他六個分堂的人馬,正陸續向北移動中。

  洪大全久未接近女色,如今來了淫蕩成性的柳如花,兩人正好發揮所長,享受床第之樂。

  但洪大全並不以此為滿足,最使他耿耿於懷的兩件事,一件是未能將北路人馬全數殲滅,一件是洪嬌嬌的落入羅奇之手。

  此刻房中並無外人,洪大全歎了口氣道:「如花,你在北路那邊時,是否和嬌嬌見過面?」

  柳如花搖頭道:

  「如果不是來到這裡聽你說起,我根本不知道嬌嬌會在他們那裡。」

  「如果嬌嬌不回來,問題就大了!」

  「什麼問題?」

  「我已收了潛龍莊的聘金聘禮,而且於少莊主最近就要來迎親,那時我怎樣向人家交代?」

  「那只能怨你自己。」

  「為什麼怨起我來?」

  「人家嬌嬌有父有母,又在家裡訂了親,你憑什麼再把她許配給潛龍莊少莊主?」

  「如花,你可知道我是用心良苦?」

  「你還不是貪圖人家的聘金聘禮。」

  「那是小事,我是為了咱們南路紅燈會的未來發展著想。」

  「你說說看!」

  「先說潛龍莊在太原的勢力,就很夠了不起了,尤其太行山的義軍,據說足有兩三萬,力量夠大的吧!」

  「這個我聽說過,你是想拉攏他們?」

  「如果能拉攏得上,當然要拉攏,我和潛龍莊老莊主結成兒女親家,不就拉上關係了嗎?」

  「那麼太行山的義軍,你又怎樣拉攏?」

  洪大全嘿嘿笑了幾聲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實對你說吧!目前潛龍莊和太行山的義軍,本來就是一家。」

  柳如花眨著一對杏眼道:「這是怎麼回事?」

  「太行山義軍首領,是個叫陶靜靜的姑娘,而潛龍莊老莊主龍千里正是陶靜靜的義父,陶靜靜對老莊主可說言聽計從,名義上陶靜靜是太行山義軍首領,實際上是龍老莊主在背後當家。」

  柳如花默了一默道:

  「聽說陶靜靜和北路的白素娟是親戚,有這回事嗎?」

  洪大全頷首道:

  「不錯,她們是姑表姊妹,陶靜靜是白素娟的表妹。」

  「既然如此,你就根本無法和陶靜靜拉上關係了。」

  「這方面你就又不清楚了,她們兩個,當初確實好得不得了,但不久便鬧翻,陶靜靜一氣之下,便跑到太行山組織義軍。數月前,白素娟和羅奇曾到過太行山,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一定是重修舊好了?」

  「大錯特錯,他們是去尋仇的。」

  「他們為什麼要尋仇?」

  「因為陶靜靜曾派人行刺過他們。」

  「有這種事?」

  「所以我現在設法拉攏陶靜靜,根本用不著費多大力量。」

  誰知柳如花忽然冷笑起來。

  洪大全不覺一楞道:「你笑什麼?」

  柳如花道:「我笑你是白費心機!」

  「我怎麼又白費心機了?」

  「太行山和太原離這裡關山萬里,你就是和他們關係再好,他們也幫不上你的忙。」

  洪大全又嘿嘿笑了起來道:「你真是女人之見,難道我就不能帶著手下到太行山打天下嗎?」

  柳如花吃了一驚道:「你準備到太行山發展?恐怕不容易吧?」

  「有什麼不容易,只要關係夠,我就可以把大隊人馬拉過去,你該明白,在關內發展,總比在這種地方要好得多,至少弟兄們的生活條件會獲得大大改善。」

  「可是那邊已有陶靜靜的義軍,你想發展不是那麼簡單的。」

  「難道我不能想辦法,慢慢把他們歸並過來?不久之後,太行山的大頭領,可能就是我了。」

  正說到這裡,便聽匆促的腳步聲,直來到房門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3:26

第二十九章


  只聽單大忠的聲音道:「會主在房裡嗎?」

  洪大全立即開門來到外面道:「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潛龍莊於少莊主來了。」

  洪大全臉色一變道:「糟糕!怎麼辦?事情還真難以向他交代。」

  「他既然來了,會主總要和他見見面,事情才能解決。」

  「只怕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只要把聘金聘禮退還,再講幾句道歉的話,問題不就結了。」

  「人在那裡?」

  「屬下把他們暫時招待在前面客廳。」

  「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連於少莊主一共七位。」

  「你先下去招呼一下,我馬上就到。」

  洪大全又回到房間,邊換衣邊道:「說曹操曹操就到,怕他來偏偏就來了。」

  柳如花道:「不妨先騙騙他,把事情暫時拖著,船到橋頭自然直,過幾天嬌嬌說不定會自動回來。」

  「那是妄想,嬌嬌早已走火入魔,看上羅奇那小子了。」

  「不見得吧!羅奇已經有了兩個女人,嬌嬌那裡插得進去?」

  「羅奇那小子,連白素娟都想要,再添一個嬌嬌,在他來說,那是正中下懷。」

  「別說了,快去見於少莊主要緊。」

  洪大全匆匆來到前面客廳。

  原來此刻南路總堂已不在寺廟,而是借住了一幢宅院寬廣的民房。

  他和於成志並未見過,好在有單大忠在旁,匆匆為兩人介紹。

  分賓主坐下,由單大忠在旁相陪,龍五龍六等人則退到外面休息。

  於成志很沉著,他不想把在伊犁已見過羅奇和洪嬌嬌的事讓洪大全知道,以便看看洪大全如何對答。

  洪大全顯出一副笑容可掬模樣,親切而又慇勤的問道:

  「少莊主一路辛苦了!」

  於成志不動聲色道:「為了迎親,再辛苦也是應該的。」

  洪大全又笑著道:「龍老莊主近來好嗎?」

  於成志道:「義父一直是老樣子。」

  「老樣子就好!那表示他老人家無病無災,永遠不老。」

  於成志一心一意等待洪大全話歸正題,豈知洪大全談了很久,竟一直不提雙方結親的事。

  終於,他忍不住道:「晚輩奉義父之命,前來迎親,洪會主一定把嫁侄女的事,準備妥當了吧?」

  洪大全不覺雙眉深鎖,搖了搖頭道:「洪某實在不知如何說起,少莊主可否在這裡暫住幾天?」

  於成志哦了聲道:

  「莫非洪會主要毀婚,只要有正當理由,晚輩絕不勉強。」

  洪大全忙道:「少莊主說那裡話,當初婚事是洪某主動向老莊主提起的,怎可能毀婚呢?」

  「那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洪大全猛一跺腳道:「只怪舍侄女嬌嬌太不小心,竟然被人擄走了!」

  「怎會發生這種事呢?可杳出是誰擄走的?」

  「查出來了,有個叫羅奇的,少莊主聽說過吧?」

  「聽說過有這麼一個人。」

  「嬌嬌就是被他擄走的。」

  「聽說羅奇為人很講義氣,怎可能做出這種事來呢?」

  「那小子在外聲名的確不差,但實際上卻壞透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洪會主打算怎麼辦?」

  「我剛才說過,希望少莊主能在這裡暫住幾天,洪某一定設法把嬌嬌找回來。」

  「只怕不是那麼容易的吧?」

  「洪某自有辦法。」

  「洪會主用的是什麼辦法?」

  「羅奇手下只不過有兩個人,他目前是依附北路生存,而北路已僅剩下三、五百人,洪某想救回嬌嬌,根本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既然如此,洪會主為什麼還不馬上採取行動?」

  「洪某昨天便派出不少高手採取行動了,羅奇目前在伊犁附近,把嬌嬌救回來,總要有半月左右的時間才成。」

  「晚輩由太原臨行之際,義父曾特別交代,必須盡快把洪姑娘迎娶回去,若再等半個月,未免太久了吧?」

  「這是沒辦法的事,其實洪某比少莊主更急,少莊主請務必要寬心等待幾天。」

  於成志不願讓洪大全過份難堪,而且要看看對方究竟還能玩出什麼把戲,只好裝作答應下來。

  洪大全很高興,總算把場面暫時應付過去。

  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進入房間,柳如花正在等候消息。

  「怎麼樣?對他說了實話沒有?」

  洪大全乾咳兩聲道:「只能算說了一半實話。」

  柳如花雙眉一蹙道:「什麼叫說了一半實話?」

  「我告訴他嬌嬌是被羅奇擄走的,這當然該是一半實話。」

  「你真笨!若依著我,連一半實話都不能說。」

  「你的意思要怎麼說?」

  「就說嬌嬌在咱們以前的總堂,這樣他才沒理由不相信。」

  洪大全摸了摸腦袋道:「果然有道理,可是遲早還是要揭穿的。」

  「這樣至少可以暫時把他留下來,而且他也沒理由不留,然後再慢慢想辦法。」

  「他已經答應留下來了。」

  「他雖然留下下來,但卻必定還有麻煩。」

  「你說有什麼麻煩?」

  「他若懷疑嬌嬌已經在羅奇那裡失了身呢?是不是有被退婚的可能?」

  洪大全也覺出不妙,頓了頓道:「你剛才不是說過要慢慢想辦法嗎?現在就請你想個辦法吧!」

  柳如花可能已胸有成竹,笑了幾聲道:「辦法很簡單,依我的意思,不如來個弄假成真。」

  「什麼叫弄假成真?」

  「我先問問你,於少莊主從前有沒有見過嬌嬌?」

  「當然沒見過。」

  「潛龍莊那邊的人有沒有見過嬌嬌的?」

  「他們怎可能見過呢?」

  「這就好辦了,你就趕快設法找一個假嬌嬌來!」

  洪大全楞了楞道:「假嬌嬌,到那裡找去?」

  柳如花哼了聲道:「身為紅燈會大會主,竟連這點頭腦都沒有,溫宿和拜城算是塞外的大城市了,住著不少漢人,盡可派出手下人去找,只要找到年齡相當,臉蛋兒好看一些的,她們就都可以成為嬌嬌。」

  洪大全猛地拍了一下腿,道:「好辦法!」

  但接著卻又搖搖頭道:「此計不通!」

  柳如花瞥了洪大全一眼,道:「你說那裡不通?」

  洪大全道:「這位假嬌嬌將來要和於少莊主相處一輩子,別說一輩子,就算相處兩天,也會露出假來。」

  柳如花哼了聲道:

  「當然不能把假嬌嬌一找來就和於少莊主見面,至少要先訓練她幾天,把嬌嬌的家裡以及親友狀況一遍一遍的對她講,必須等她什麼都清楚了以後,問不出半點破綻來,才讓她和於少莊主見面。」

  「有道理!可是我實在沒時間訓練她。」

  「這方面的事我負責,只要你把人找回來,就交給我好了。等訓練完畢以後,你若不放心,只管考考她,不及格唯我是問。」

  「可是我擔心找不到合適的假嬌嬌,人家肯不肯干是大問題,這種事不能用強迫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給假嬌嬌父母足夠的錢,而且嫁的又是潛龍莊少莊主,這種好事,只怕他們還求之不得呢!」

  洪大全似乎又來了問題,頓了頓道:「如果真嬌嬌又回來了怎麼辦?」

  柳如花道:「你想得太多了,嬌嬌既然是私自逃走的,就絕不可能再回來。就算她回來了,對咱們的計劃也毫無影響。」

  「怎說沒影響?」

  「她是不同意這門婚事才逃走的,回來後絕不可能回心轉意,咱們用假嬌嬌騙了潛龍莊,她還要感激你我呢!」

  「說的也是,我馬上就吩咐單總執事派人物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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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宿和拜城是兩處不算小的城市,雖以回人為主,漢人卻也不少。單大忠奉命之後,那敢怠慢,立即派出兩組「密探」,分別在溫宿和拜城查訪,就連他自己也親自出馬,參加了溫宿的一組。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不到兩天,便在溫宿找到一名十九歲的漢族少女。

  這名少女叫錢月霞,數年前因家鄉饑荒,隨同父母來到塞外,投奔溫宿的一位親戚。為了生活,錢老夫婦便在溫宿開了一間小店,日子過得還算堪足溫飽。

  誰知半年前,錢老太太忽然身染重病,為醫病不但把微薄的積蓄花光,累得錢老先生連生意也做不下去,一家三口,眼看生活就要陷入絕境,正好就在這時,家中來了不速之客— —單大忠。

  當單大忠向錢家二老說明原因後,立即又開出了答應的條件,條件是除了送給錢老夫婦一千兩銀子外,並負擔錢老太大的一切醫藥費用,另外每月另付十兩銀子的生活費。

  一千兩銀子,在一般小民來說,是個天文數字。除了這種條件,再加上對方又是潛龍莊少莊主,錢老夫婦在貧病交迫身在異鄉生活,即將陷入絕境之際,當然完全同意。同時錢月霞又是位孝女,即使父母不同意,她也會答應下來。

  單大忠倒是乾脆得很,雙方談妥以後,回去就把一千兩銀子帶來交給錢老夫婦,另外又付一百兩銀子作為醫藥費和生活費。不消說,也當場把錢月霞接回總堂,送到洪大全和柳如花那裡。

  一見錢月霞,洪大全和柳如花就十分滿意,因為這位姑娘的確模樣長得不錯,而且還很有點像洪嬌嬌。

  柳如花先為錢月霞做了幾套新衣服,同時也展開了對她的訓練。如果拿現在的名詞來說,這種訓練,可以稱為「職前訓練」。總之,要把她訓練成不讓於成志看出任何破綻,據柳如花的估計,最少也要三天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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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成志來到溫宿已經三天了,整天閒著無事,倒也逍遙自在。

  這是因為洪大全把他和他的手下人,招待得無微不至。塞外雖苦,卻另有一種在內地領略不到的風光,於成志和他的手下人也樂得想在這裡多玩幾天,同時也要看看洪大全究竟能玩出什麼花樣。

  閒來無事,於成志和龍五龍六難免就談到這件事上去。

  龍五道:「少莊主,咱們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呢?洪姑娘明明在伊犁,而且也聲明過不肯嫁到潛龍莊,你還在這裡等什麼?」

  於成志道:「洪會主說過,不久就有消息給我,我何妨再等他幾天,再說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為什麼呢?」

  「既然婚事已沒有希望,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將聘金聘禮討回。」

  「那就趕緊向他討。」

  「若現在討,洪會主會以為太不給他面子,我答應他在這裡住幾天,目的就是給他留足了面子才方便開口。」

  正說到這裡,忽聽外面有人高喊:「洪會主來探望少莊主了!」

  還未等於成志出迎,洪大全已邁步走了進來。

  「少莊主這幾天過得還習慣吧?」

  於成志招待洪大全坐下,道:「承蒙洪會主熱情款待,晚輩感激不盡。」

  洪大全嘿嘿笑了幾聲道:「洪某現在來,是要告訴少莊主一個好消息。」

  於成志哦了聲道:「晚輩人在塞外,那來的好消息?」

  「少莊主是迎親來的,如今新娘子回來了,難道不是好消息?」

  於成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感一楞道:「洪姑娘是怎麼回來的?」

  洪大全得意一笑道:「當然是趁羅奇疏於控制時偷跑回來的。」

  「她可說過什麼?」

  「她聽說少莊主已來迎親,高興的不得了。」

  於成志簡直被弄得如墜五里霧中,頓了一頓道:「晚輩是否能夠現在就和洪姑娘見見?」

  洪大全搖頭一笑道:「少莊主一定懂得婚禮上的規定,在成婚以前男女雙方是不能見面的。」

  「莫非洪會主準備派人把洪姑娘送到潛龍莊?如果是那樣,晚輩何必來迎親呢?」

  「少莊主誤會了,要走的那天,洪某必定會準備一頂花轎,並雇幾名轎夫隨少莊主一起走。只要她上了轎,少莊主就可和她見面了。」

  「洪姑娘能從虎口逃生,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洪會主可否說說她逃回來的經過?」

  「當然是趁羅奇警戒疏忽的時候才找到逃生的機會。至於詳細情形,少莊主以後就直接問嬌嬌吧!」

  洪大全接著又臉色一正道:「另外還有件不幸中之大幸的事,洪某必須說明,也好讓少莊主放心。」

  於成志道:「什麼叫不幸中之大事?」

  「嬌嬌落於羅奇之手後,洪某一直擔心她會受到玷辱。據嬌嬌回來告知,她還是清白之身。」

  「這樣說羅奇該是個正人君子了?」

  「羅奇那會有這麼好的品德,這要歸功他那兩名妻妾看得緊。另一方面,北路的白素娟,也對他有意思,當然也禁止他亂來。」

  「不知洪會主打算什麼時候,讓晚輩把洪姑娘接走呢?」

  「當然必須選擇個黃道吉日,同時也必須給她幾天壓驚的時間,總要再過三五天吧!」

  洪大全說到這裡,便起身告辭。

  為了保持禮貌,於成志不得不送了洪大全一程。

  當他再回到房裡,龍五和龍六仍然未散。

  龍五楞楞的問道:「少莊主,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於成志反問道:「你認為呢?」

  「少莊主明明在伊犁親眼見過洪姑娘,而且她又親口說在家鄉已由父母作主訂了親,她為什麼又跑了回來呢?」

  於成志搖頭道:「這事我也一直思解不透。」

  只聽龍六道:

  「其實也沒什麼奇怪的,洪姑娘私奔,可能是一時衝動而起,當她上次見了少莊主,看你一表人才,又家世不凡,說不定在經過一番考慮後,就回心轉意了。」

  「有這種可能嗎?」

  「當然有,女孩子家,那有不貪圖榮華富貴的,洪姑娘從前所訂婚事的對象,絕對無法與少莊主相比,終身大事,她不能不有所選擇。」

  「你說的不能說沒道理,但我也不能完全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龍五搶著道:

  「少莊主用不著為這件事操心,等洪姑娘上轎後一看就知道了。」

  於成志道:

  「等她上轎後,那就等於生米已成熟飯,知道了又有何用?」

  「莫非少莊主認為其中有詐?」

  「很難講!由於事情變化得太出人意外,我無法不懷疑。」

  「少莊主打算怎麼辦?」

  「必須設法在上轎前看到她。」

  「可是洪會王方才不是說過,按照禮數你和她在上轎前不能見面嗎?」

  「這就要咱們想辦法了,你們二位不妨替我想想,有什麼好辦法?」

  龍五龍六頓時陷入苦思,一時之間,誰都一籌莫展。

  許久之後,龍五苦笑著搖頭道:

  「我們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於成志也顯得有些無奈道:「還有幾天的時間,大家就慢慢想。總之,必須在她上轎之前見到她。」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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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大全回去之後,頗為得意的把和於成志見面的經過,告訴了柳如花,接著問道:「你把錢姑娘訓練得怎麼樣了?」

  柳如花也十分得意的道:「差不多啦!問她嬌嬌家裡的事情以及親友們的情形,她都能對答如流,你一定考不倒她。」

  「那就讓我考考看!」

  「咱們還是到她房裡去吧!」

  錢月霞住在一間廂房裡,和洪大全夫婦同一院落。僅僅這幾天的生活,在她來說,已經是有生以來難得的享受了。

  洪大全和柳如花一進去,錢月霞便羞答答的襝衽一禮道:

  「叔父嬸娘好!」

  僅是這一句話,就令洪大全大感滿意,側臉對柳如花笑道:「不簡單!你確實有兩下子,訓練成績可以打滿分!」

  錢月霞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道:「叔父和嬸娘有事嗎?」

  柳如花道:「嬌嬌,我教了你好幾天,已經很滿意了。可是你叔父不放心,現在特地來考考你。」

  錢月霞面泛絳霞,低下頭道:

  「叔父就請提出問題考吧!」

  洪大全在椅上坐下,先喝了口茶,接著便開始問長問短。

  當然,問的全是洪嬌嬌家裡的事。

  錢月霞果然對答如流。

  洪大全見考不倒錢月霞,摸著嘴巴得意的道:

  「很好!你果然聰明,我方纔已對於少莊主說過,就在這幾天,便讓他把你接回太原府潛龍莊去。」

  錢月霞顰起黛眉道:「這麼遠的路,侄女真怕走不到。」

  洪大全笑道:

  「我會為你備一乘轎子的,根本用不著你走路。再說在路上你的身份是新娘子,即使我不備轎子,於少莊主也不會讓你辛苦。」

  柳如花接道:

  「嬌嬌,在臨走之前,有什麼要交代的,儘管說出來,別怕!」

  錢月霞怯怯的道:「最大的一件事,侄女是牽掛這裡的父母,他們年紀大了,還請叔父和嬸娘要多多照顧。」

  洪大全忙道:「你放心!我已贈過他們一千一百兩銀子,以後更要每月送上生活費用。

  柳如花道:「你到了那裡,不論老莊主和少莊主,一定也會派人送銀子給你父母的。」

  「可是侄女總是想念他們。」

  「你可以每隔一段時間回來看看他們,女兒過門,總要回娘家的,少莊主不會不同意的。」

  洪大全接道:

  「很簡單,你到了潛龍莊,盡可要求少莊主把兩位老人家接過去。你的父母到了那邊,馬上便是老太爺老……老安人了!」

  他把錢老太太稱為安人,顯然是並不恰當,因為安人是明清兩代六品命婦的封號。

  雖然如此,但聽在錢月霞的耳朵裡,卻是滿心歡喜。

  洪大全又道:

  「如果你不方便向少莊主提出這項要求,到了潛龍莊後,不妨派人通知我,我一定負責把令尊令堂護送過去。」

  錢月霞在感激莫名之下,情不自禁倒身盈盈拜了下去道:「叔父和嬸娘待侄女這麼好,大恩大德,侄女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洪大全嘿嘿笑道:「你現在已經是我們兩人的親侄女了,還說這些做什麼!耐心的等著,就在這幾天,你就要成為潛龍莊的新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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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三天過去,洪大全和柳如花已決定就在次日讓錢月霞上轎。

  當日下午,洪大全派人把於成志請到自己這邊來,由他和柳如花共同接待。

  雙方落座後,洪大全開門見山的道:「少莊主,洪某已擇定黃道吉日,就在明天,你就可以把嬌嬌接回貴莊去。」

  於成志不動聲色道:

  「可是晚輩必須在洪姑娘上轎之前,先行見她一面。」

  洪大全楞了楞道:「不是已經講好了嗎!少莊主為什麼還要提出這項要求?」

  於成志正容道:「並非晚輩故意提出這項要求,因為在晚輩故鄉太原一帶,婚俗上有這種規定。」

  洪大全訝然問道:「為什麼有這種規定,見面的用意是什麼,少莊主最好說明白。」

  「在太原一帶的婚俗,新郎必須在新娘上轎之前,為她戴上一副手鐲,這表示新郎已拴住新娘,婚後必定美滿幸福、水不分離。」

  洪大全默了一默道:「少莊主是否準備好了手鐲呢?」

  「這是大事,怎會事先不準備妥當。」

  洪大全只籽轉過臉來望望柳如花道:

  「你有什麼話講沒有?」

  柳加花倒是很爽快,立即說道:「既然這是少莊主那邊的規矩,咱們當然必須遵守。」

  「可是……」

  「就在今天晚上,咱們備一桌酒,把少莊主請過來,再把嬌嬌叫出來,由咱們兩個相陪,讓他們完成戴手鐲的儀式。另一方面,也算咱們盡了為新郎新娘餞行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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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成志走後,洪大全跺著腳道:「如花,你不該那麼爽快的答應了他!」

  柳如花指著洪大全鼻子道:「真是死腦筋!我把那丫頭早已訓練好,連你都問不出毛病來,為什麼上轎前不能見他?」

  「我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那麼她嫁到潛龍莊以後,就沒有萬一嗎?」

  「只要上了轎,就等於打了包票,就算以後出了紕漏,他們為了顧全聲譽,也不會再講什麼。」

  「你放心!戴手鐲完了就是吃飯喝酒,有咱們兩個在眼前陪著,少莊主怎可能和那丫頭多講話,絕對不會出毛病,連萬一也沒有。」

  洪大全咧了咧嘴道:「既然你已答應他了,我不同意也不成,這桌酒席一定要準備最好的,你就開始準備吧!」

  傍晚,酒席已經準備好,就擺在洪大全夫婦居處的客廳裡。

  柳如花道:「你現在就去請少莊主過來吧!」

  洪大全來到於成志那裡,於成志早已換了一身衣服在等著了。

  說實在的,這時的於成志,還真以為洪嬌嬌回來了,但內心卻又存在著一些懷疑。

  他隨同洪大全到了客廳,柳如花早已站在客廳門口迎接。

  此刻,柳如花也人如其名,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的,還會以為新娘子就是她呢!

  坐下後,於成志搭訕著問道:「洪姑娘為什麼還沒到?」

  柳如花笑靨迎人的道:「新娘子嘛!總該好好打扮打扮,少莊主先請喝茶!」

  說著,親自捧上茶來。

  洪大全道:「少莊主可曾把手鐲帶來?」

  「這種大事,怎會忘記。」

  於成志從懷裡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黃絹布包。

  打開布包,裡面果然是一副碧綠晶瑩的玉鐲。

  原來這副玉鐲還真是於成志來時便準備好的,以便在路上向洪嬌嬌表示愛意。

  又過了半晌,洪大全才道:「嬌嬌怎麼還不來?」

  柳如花道:「你真是越老越糊塗了,新郎倌在這裡,她一個女孩子家,怎好意思自己來。」

  「你就快過去陪她一起來吧!」

  「我現在就去。」

  這時於成志難免也有點兒緊張,眼睛瞬也不瞬的望著客廳門外。

  好大一陣工夫之後,才見柳如花陪著一名滿頭珠翠、環珮叮噹、千嬌百媚的少女,蓮步姍姍的由廂房裡向客廳門前走來。

  在這剎那,於成志還真是難辨真假。

  這是因為錢月霞不論身高、體態和面貌,都和洪嬌嬌有些相似。而且上次於成志和洪嬌嬌見面時,對方並未打扮,而此刻的錢月霞,卻是經過刻意修飾妝扮的,當然不可能和上次完全一樣。尤其彼此只見過一面,本來印象就有些模糊。

  進了客廳,柳如花呶了呶嘴道:

  「那位就是於少莊主,快快見個禮!」

  錢月霞不勝嬌羞的向於成志福了一福。

  於成志也連忙點了點頭。

  柳如花隨即把錢月霞攙上座位坐下。

  天色已暗,客廳內早已點上了燈。

  錢月霞只是低垂粉頸,羞答答的坐在那裡,連動都不動一下。

  如此一來,於成志只盼准新娘能開口說話,以便由聲音中辨別真假。

  他相信准新娘絕不可能自始至終不講一句話。

  四人很快便開始動筷,洪大全因為自己酒量好,頻頻向於成志勸酒。

  於成志也豪飲,竟真的和洪大全對上了。

  柳如花也偶而淺斟一下,唯有錢月霞,則是滴酒不沾。

  這也難怪,她是准新娘,必須保持應有的禮儀和矜持,更何況她從前也很少有機會飲過酒。

  這頓飯足足吃了半個時辰以上,錢月霞竟然始終一語不發。

  現在,於成志已只剩下最後的機會了,那就是趁著替對方戴上玉鐲的機會,設法誘導准新娘開口了。

  他把放在几案上的玉鐲取起,站起身道:「洪會主,洪夫人,現在晚輩該為令侄女戴上玉鐲了!」

  柳如花忙道:「嬌嬌,把手臂伸出來,讓少莊主為你佩戴玉鐲。」

  錢月霞也羞答答的站了起來,先緩緩伸出左臂。

  柳如花則忙著幫她挽起袖子。

  錢月霞雖非富家之女,但因長得嬌俏,不但露出袖外的手腕如綿白似玉,手指更是有如柔荑。

  於成志本已喝多了酒,在這剎那,越發有些意亂情迷。

  好在他仍然把持得住。

  當戴完左手玉鐲再戴右手玉鐲時,於成志終於搭訕著問道:「這副玉鐲是我特地到京城選購的,姑娘還滿意吧?」

  在於成志的想法,對方至少要說聲謝謝,豈知錢月霞只是含羞帶笑的點了點頭,還是並未開口。

  這一來於成志真急了,若再不能辨出真假,明天上了轎,那就來不及了。

  情急之下,只好頭皮一硬,筆向洪大全道:

  「洪會主,晚輩由潛龍莊來此之前,義父曾交代過幾樣事情,必須讓洪姑娘在上轎之前知道,可否容晚輩單獨和洪姑娘講幾句話?」

  洪大全萬想不到於成志會提出這種要求,只好望向柳如花。

  柳如花毫不遲疑,立即起身道:「小倆口談幾句私話,這是應該的。大全,咱們就迴避一下吧!」

  洪大全無奈之下,除了依言和柳如花走開,根本不能再說什麼。

  只聽於成志乾咳了幾聲道:

  「姑娘,你是怎麼從羅奇那裡逃回來的?」

  錢月霞終於開了口,道:

  「我是趁著羅奇對我監視疏忽的時候,偷偷逃回來的。」

  這聲音顯然和於成志在伊犁見過的洪嬌嬌有些不同。

  偏偏於成志卻仍無法斷定,面前的錢月霞和伊犁的洪嬌嬌,是否同一個人。

  原來錢月霞和洪嬌嬌的故鄉相距甚近,口音本就差不多。至於聲音的不同,因於成志多喝了酒,自然也就聽不出有多大差別。

  於成志頓了一頓,再問道:

  「這些天來,姑娘在羅奇那邊,一定吃過不少苦吧?」

  錢月霞幽幽的道:「他待我倒是很好,吃住方面,都很照顧,唯獨行動方面較不自由。」

  「他是否欺侮過你?」

  「這方面少莊主請放心,他擄走我,只是和我叔父過不去,何況他身邊已有兩名妻妾,他根本不敢對我胡來。」

  於成志本想提起在伊犁見面之事,但又覺得不宜太唐突,正想再問別的,誰知這時洪大全和柳如花已去而復返。

  洪大全笑呵呵的道:

  「你們小倆口已經講得差不多了吧!」

  於成志站起身來道:「晚輩只是和洪姑娘隨便講幾句話,講多講少,都沒關係。」

  洪大全笑道:

  「那就好!嬌嬌將來跟了少莊主以後,你們盡可天天談心。少莊主,明天就要迎親回家,你也該早些休息了!」

  於成志只好迷迷糊糊的告辭。

  洪大全這才問錢月霞道:

  「他剛才都和你說過什麼?」

  錢月霞道:

  「他只問我是怎麼逃出來的,又問我羅奇待我好不好,還問……」

  洪大全見錢月霞滿面羞紅不肯說下去,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也就不再多問,乾咳了兩聲道:

  「時間不早,你也回房休息吧!」

  客廳裡只剩下洪大全和柳如花兩人。

  柳如花道:

  「我說沒事吧!你偏擔心有事,我保證這丫頭明天可以安安穩穩的上轎。」

  洪大全皺了皺眉道:「有件事我一直懷疑,卻又一直沒跟你講。」

  「到底是什麼事?為什麼不跟我講?」

  「少莊主曾路過伊犁,而且據說曾在伊犁住了一兩天,我擔心他已和羅奇見過面。」

  「那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聽說羅奇目前正住在伊犁,他的消息最靈通,少莊主是位貴公子,又帶了那麼多人,羅奇早就知道我把嬌嬌許配少莊主,他聽到少莊主到了伊犁,必定會主動去見他。」

  「真會這樣嗎?」

  「羅奇見了少莊主,必定會把內幕告訴他,說不定會帶嬌嬌和他見面,那不一切全完了嗎?」

  「若真是這樣,少莊主早就對咱們說了,為什麼他卻一字不提?」

  「這種事他怎麼能提呢!」

  「我看你還是太多心了。」

  「不!他雖然不提,但由他這幾天每次和我見面的談話中,卻似乎帶出這麼一點意思,所以我守覺得有疑。」

  柳如花不覺變了臉色道:「若真是這樣,那該怎麼辦?」

  洪大全不動聲色道:「若真是這樣,他明天必定不肯把那丫頭接回去,雙方也就必定攤牌了。」

  「攤牌?他如何攤法?」

  「他必定要求退還聘金聘禮。」

  「那就只好退給他了。」

  「豈有此理!千兩黃金和那箱珍寶,足夠咱們南路上萬弟兄年兒半載的開支,我好不容易有了這筆財富,怎可輕易失去。」

  「既然婚事不成,又不肯退聘金聘禮,你拿什麼向於少莊主交代?」

  洪大全陰笑了幾聲道:

  「我當然有個乾淨俐落不露痕跡的辦法!」

  柳如花兩眼直眨的道:

  「莫非你想殺人滅口?」

  洪大全嘿嘿笑道:「你猜對了!到了那時,於成志和他所帶的六名手下,一個也別想活。」

  柳如花大感不安的道:「這樣只怕不妥當吧?」

  「有什麼不妥當?」

  「潛龍莊老莊主豈肯與你干休,以潛龍莊的力量,再加上太行山的力量,不把你這南路紅燈會消滅才怪。」

  洪大全再度嘿嘿笑了起來道:

  「如花,你真是多慮了!」

  柳如花楞楞的道:「我說的有什麼不對?」

  「我殺了於成志和他的六名手下,當然會把消息封鎖,由太原到溫宿關山萬里,路上隨時都可能發生狀況,龍千里怎知他們是我殺的?過些天我還要派人到潛龍莊去查問呢!」

  「查問什麼?」

  「問問龍千里,為什麼於成志不來塞外迎親。」

  柳如花低下頭沉吟了半晌,道:

  「我勸你最好還是多考慮一下。」

  洪大全笑道:「這是最後的辦法,也是萬不得已的辦法,所以咱們必須馬上交代交代那丫頭。」

  「交代什麼?」

  「把我剛才所想到的,假定於成志和羅奇已在伊犁見了面的情況,告訴那丫頭,讓那丫頭先想好,萬一於成志問到這方面的事時,要有一番適當的說詞應付他。只要過了這一關,就不可能再有什麼顧慮了。」

  「虧你顧慮得周到,我現在就和她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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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成志回到自己住處,只見龍五龍六都在小客廳裡。

  「時候不早了,你們為什麼還都不睡?」

  龍五道:「少莊主不回來,我們怎麼能睡?」

  於成志坐下道:

  「我回不回來,與你們有什麼關係?」

  「少莊主今晚赴宴,是鑒別新娘子真假的最後機會,這樣的大事,我們怎能不關心。」

  龍六緊跟著問:

  「到底是真是假,少莊主該告訴我們了!」

  於成志把經過敘述了一遍道:「依我判斷,新娘子不會有假。」

  龍六道:「少莊主為什麼不問她在伊犁見面的事?」

  於成志聳了聳肩道:「我本來想問,但又覺得不方便開口。」

  龍六跺了跺腳道:「要辨別真假,這是最有效的方法,少莊主竟放過這一關,實在太不應該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4:28

第三十章


  於成志乾咳一聲道:「面對新人,我若問得太多,她會覺得我這人疑心太大,若讓她對我先有了這種印象,以後相處,只怕就難以和諧了。」

  龍六搖搖頭道:

  「難道少莊主就不覺得這件事前後矛盾?」

  「有什麼前後矛盾?」

  「在伊犁你和她見面時,她曾說在家時已經訂了親事,又說絕不同意嫁給少莊主,為什麼這次她竟半點不提這事呢?」

  於成志頓了頓道:

  「我想在伊犁時,她一定是受羅奇脅迫,所以才不得不那樣說。現在她已逃了回來,沒人脅迫她,這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龍六默了一默道:

  「這樣看來,少莊主是認為新娘子一點問題都沒有了?」

  於成志點點頭道:「我看不會有問題,明天就等著迎親吧!」

  原來於成志對錢月霞,一見面就覺得十分中意,即使是假的,他也願意把她娶回去,更何況他已有八、九分相信是真的。

  正因如此,他才救了自己和手下的七條性命。否則,只怕就要埋屍異域,永遠回不得潛龍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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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餐後,洪大全親自來引領於成志到他所住的院落。

  於成志早已準備妥當,率領龍五龍六和四名家丁隨行。

  當到達洪大全夫婦所住的宅院後,天井裡果然已停著一乘紅色小轎,共有四名轎夫伺候乘坐一人的小轎,兩名轎夫便可抬起,另兩名是負責換班的。

  另有一名長袍馬褂的老者站在旁邊。

  洪大全連忙為於成志介紹。

  原來這位老者叫黃道吉,秀才出身,因流落異域,受洪大全賞識,特地聘為幕賓,南路弟兄對他都以師爺相稱。

  洪大全為示隆重,在和柳如花商議後,決定派黃道吉負責送親。到達潛龍莊後,並再向龍千里祝賀,同時也備了一份禮物,以便送給龍千里。

  另外,洪大全更備了幾匹馬,交由黃道吉及於成志幾人乘騎。

  不大一會兒,便見柳如花攙著全身盛裝,頭蒙紅紗的假洪嬌嬌由廂房走了出來,然後再扶進轎中。

  洪大全忙道:「少莊主還有什麼交代的?」

  於成志謙遜的道:「晚輩沒什麼話好說的。」

  洪大全再轉過頭來道:「就請夫人交代嬌嬌吧!」

  只見柳如花把頭探近轎簾道:「嬌嬌,放心的隨少莊主走吧!塞外風沙大,一路上要多多保重!」

  轎內傳出錢月霞的聲音道:「叔父和嬸娘也請多保重,只是這一別,不知什麼時候再能看到你們兩位老人家。」

  柳如花做戲做得很到家,頓時眼圈兒一紅,連忙掏出絹帕揩拭了一下眼睛道:「你捨不得我們,我們照樣也捨不得你,你叔父和我,以後有機會一定會去看你的,如果你不嫌辛苦,能來看看我們,那就更好了。」

  於成志忙道:「夫人放心!晚輩一定會陪她來看你們的。」

  洪大全道:「現在就起轎吧!少莊主也請上馬。」

  於是,小轎先抬到大門外,馬匹全在大門外,於成志上了馬走在最前,小轎則在馬後,黃道吉上了馬,緊隨在小轎之後。龍五龍六和四名莊丁,則有的乘馬、有的步行,魚貫向北而行。

  洪大全事先已有規定,不准手下人觀看,因為這種事是不宜張揚的,只有他們夫妻兩人,直送出數里之外,才和於成志殷殷話別。柳如花還特別又跟到轎前,和錢月霞嘀咕了一陣子,才紅著眼圈和洪大全踏向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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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成志頗知禮儀,雖貴為權貴豪門的少莊主,卻非統褲子弟。因之,一路上縱和錢月霞有所接觸,始終並未逾越分寸。

  十日後,又到達伊犁,於成志決定在伊犁休息兩天。除了休息,另一重要的事,便是希望能再和羅奇見一次面,如果能見到洪嬌嬌,那就更好了。

  於成志率領一行人眾,仍住在天山客棧,上次是七人,這次則是十三人,因為多了錢月霞、黃道吉和四名轎夫,而且馬匹還未算在內,把天山客棧的房間,幾乎租佔了一半。

  安置好後,於成志獨自來到馬如龍所開的酒館,打聽一下,才知羅奇已不在伊犁。

  羅奇是到紅燈會北路探望白素娟去了,馬如龍自然不便對於成志告知羅奇的去向。

  在這種情形下,於成志自然無法單獨去見洪嬌嬌,只好在伊犁住了一天,便繼續啟程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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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在於成志離開伊犁的第二天就回來了。

  白素娟也由陳大忠陪著,隨羅奇一起來到伊犁。

  目前北路紅燈會營區,離城只有三十里路左右,不論羅奇到北路探望白素娟,或白素娟有事進城,都十分方便。

  這次白素娟和陳大忠進城是為了接收一批軍品,這批軍品是塔其布贈送的。白素娟在山窮水盡的情況下,也就只好有條件的接受援助了。

  羅奇把白素娟和陳大忠在客棧安置好,立即回到住處,尚未來得及休息,便見馬如龍匆匆走了進來。

  「羅爺,潛龍莊少莊主前天又來到伊犁,還特別到酒館裡去找過你。」

  羅奇並未感到意外,順口道:

  「他必定是由洪大全那邊回來,你怎樣回答他的?」

  「我說羅爺已離開伊犁。」

  「是否告訴他我到紅燈會北路去了?」

  「我怎會告訴他這些呢!」

  「既然如此,那就沒事了。」

  馬如龍忽然沉得無比鄭重的道:「羅爺,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發生了一件怪事。」

  羅奇啊了一聲道:「發生了什麼怪事?」

  「於成志竟然接到新娘子了,你說奇怪不奇怪呢?」

  「新娘子是誰?」

  「就是洪姑娘!」

  羅奇不覺失聲笑道:

  「老馬,你好像精神有了問題。洪姑娘明明在這裡,我方才回來時,還來打過招呼,她怎會被於成志接走呢?」

  馬如龍一臉尷尬的道:「我說的完全是實話,其實連我到現在也弄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妨從頭說明白些!」

  「於成志找羅爺不著,便回客棧去了,我為了好奇,便在當晚也趕到天山客棧,目的是想查明白一件事。」

  「查什麼事?」

  「於成志上次曾說過是到溫宿迎親的,他看不到洪姑娘,必定會和洪大全鬧得不愉快,難道不應當查明白?」

  「可查出什麼?」

  「我一到客棧,便見於成志正和南路的師爺黃道吉,在房間裡喝酒。」

  「原來你也認識黃道吉。」

  「從前南北兩路未分家時,黃道吉是我酒館的常客,怎會不認識呢!」

  「你是否進去和他們見了面?」

  「有黃道吉在,事情就顯得有些蹊蹺了,我當然不便進去,只好找了一名夥計問話。那夥計叫李祿,和我很熟,不管問什麼話,他沒有不肯講的。」

  「他怎麼講?」

  「怪事就是由他講出來的,他說於成志是由溫宿迎親回來的,新娘子也住在客棧。」

  「新娘子是什麼樣的人?」

  「住宿登記簿上有記載,新娘子居然也叫洪嬌嬌!」

  「那麼黃道吉來做什麼?」

  「黃道吉是奉洪大全之命,擔任送親的代表,而且要一直把新娘子送到潛龍莊。」

  聽了這番話,羅奇當真楞住了,許久之後,才心中一動,揮了揮手道:「我明白了!多謝你幫忙做了這件事,你有事去忙吧!」

  馬如龍不便多問羅奇要如何處置,隨即回到酒館。

  羅奇則急急趕到客棧和白素娟見面。

  白素娟正和陳大忠在閒談。

  羅奇一見白紊娟和陳大忠的面,便把馬如龍所說的話向兩人轉述了一遍。

  白素娟也聽得目瞪口呆,眨動著眸子道:「怎會有兩個洪嬌嬌呢?」

  羅奇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於成志一定上了洪大全的當。」

  「你這話?……」

  「洪大全必定是另外找了一名女子,假冒洪姑娘的。」

  白素娟搖頭道:「就算洪大全另外找了一名假冒洪姑娘,但於成志是見過洪姑娘的,怎麼可能上當呢?」

  羅奇苦笑道:

  「於成志自然是聽信了洪大全和柳加花的花言巧語,說不定他已把真洪姑娘當成了假的,認為是我羅奇和洪姑娘在設計欺騙他呢?」

  白素娟這才覺出事態嚴重,忙道:「羅大哥,怎麼辦?你該知道這對小妹的不利影響有多大?」

  羅奇正色道:「我當然明白,於成志受騙之後,洪大全和潛龍莊的關係,必定是越來越密切。若他們雙方今後相互勾結,洪大全的力量無形中也越來越壯大,而你北路紅燈會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了。」

  「羅大哥,既然於面志是昨天才離開伊犁的,咱們一定追得上。」

  「當然追得上,但追上了又有何用?」

  「告訴他那位新娘子是假的,讓他明白受了洪大全的騙。」

  「那只是白跑一趟。」

  「為什麼?」

  「你認為於成志就會相信咱們的話嗎?那要拿出證據來,咱們到那裡拿證據?」

  「洪姑娘在咱們這裡,她就是證據。」

  「可是於成志只是在咱們這裡見過洪姑娘一面,難道就不會以為是我們在騙他?」

  「你說怎樣才能讓他相信呢?」

  「除非他早就認識洪姑娘,問題就出在他從前沒見過洪姑娘上。」

  白素娟顰起黛眉,不再言語。

  羅奇長長吁一口氣道:

  「姑娘一定明白後果的嚴重吧?」

  白素娟仍未說話。

  一直不曾開口的陳大忠,忽然高聲道:

  「洪大全這狗娘養的實在太可惡了,居然能找個假姑娘混充新娘子,偏偏於成志那傻小子竟能被騙過去!」

  羅奇道:

  「於成志並不傻,即以在下而論,遇到這種事,照樣也難免受騙。」

  「可是咱們總該想個辦法。」

  羅奇略一沉吟道:

  「現在咱們要做的,第一步便是設法查明那位假洪姑娘究竟是什麼人,姓甚名誰和家世來歷。」

  陳大忠道:「這事陳某做得到。」

  「陳堂主有什麼辦法?」

  「我已派出兩名能幹的心腹弟兄混進溫宿,和他們經常保持連絡。只要通知他們,他們一定能調查出來,但調查出來以後又怎麼辦?」

  羅奇默了一默道:

  「那時我情願到一趟潛龍莊!」

  白素娟哦了聲道:「羅大哥到潛龍莊做什麼?」

  「我要面見龍千里和於成志,對他們揭破真相。」

  「羅大哥這樣做只怕太危險了!」

  「我雖明知危險,但這種險卻不得不冒。否則,若當真潛龍莊和洪大全相互勾結,姑娘的北路就難以生存,更遑論發展。」

  「可是小妹真擔心羅大哥會有去無回。」

  「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若在從前,也許不至於,但現在龍千里和靜靜的關係密切,而靜靜卻早已把你恨之入骨,你見了龍千里,他為了討好靜靜,豈肯放過你?」

  「我想陶靜靜還不至於非置我於死地不可,當年我也曾救過她的命,她絕不可能絲毫不念舊情。」

  「她如果還念舊情,上次又怎會僱人行刺你?」

  「時間會沖淡一切的,我想她現在也許會後悔的。」

  白素娟又開始緘默。

  羅奇再道:「就這麼辦,等陳堂主把真相調查清楚後,我便立刻到潛龍莊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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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行夜宿,經過千山萬水,於成志終於完成迎親任務,回到了太原潛龍莊。

  當晚,潛龍莊張燈結綵,席開百桌,老莊主天馬行空龍千里親自為於成志主持婚禮。

  連太行山義軍大頭領陶靜靜,也在龍千里的邀請下前來祝賀。

  新娘子錢月霞美麗端莊,連龍千里見了也打心底喜歡。

  喜筵散後,新郎新娘進入洞房,龍千里隨即把洪大全的送親代表請到內廳待茶。

  黃道吉負責送親只是名義,其實他最大的使命,是要當面交給龍千里一封洪大全的密函。

  分賓主坐下後,龍千里道:「黃師爺一路多受風霜之苦,讓老夫實在過意不去。」

  黃道吉露出一臉諂笑道:「老爺子太客氣了,學生雖然辛苦了些,總算達成了任務。」

  「洪會主近來還奸吧?」

  「洪會主的南路紅燈會,這三年來,一直是老樣子,在大漠之上求發展,不是一件易事。」

  龍千里呵呵笑道:「黃師爺未免太客氣了,據成志回來對老夫說,目前白素娟所領導的北路,已到了窮途末路。而洪會主的聲勢,卻在日漸壯大之中。」

  黃道吉搖頭晃腦的道:「表面上看確是如此,實際上卻又不然。」

  龍千里訝然道:「這話怎麼講?」

  「洪會主雖然把北路由葉爾羌趕到伊犁附近,但卻已折損了上千名弟兄,表面上是連戰皆捷,實際已元氣大傷。」

  「可是據說北路傷損更重,白素娟的力量,本來就無法與洪會主相比,現在必定已陷入山窮水盡的絕境了?」

  「正好相反!」

  「黃師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爺子有所不知,你老人家是否聽說過北路目前在什麼地方?」

  「小兒成志已告訴過老夫,他們已退到伊犁城南。」

  「這就對了,老爺子是否知道伊犁將軍是誰?」

  「好像是個叫塔其布的,黃師爺為什麼提到伊犁將軍?」

  「實不相瞞,白素娟已投靠了塔其布,塔其布目前已做了白素娟的後台靠山。」

  龍千里皺起雙眉道:「不可能吧?」

  黃道吉不動聲色道:

  「老爺子認為為什麼不可能?」

  「紅燈會標傍的是反清復明,而塔其布則是滿清的邊疆大吏,白素娟絕不可能投靠他,他也絕不可能支助白素娟,這道理誰都可以想得到的。」

  「事情偏有出人意外的,何況根本不箅意外。」

  「黃師爺怎說不意外?」

  「白素娟早就與滿清官方勾結,這正是洪會主與她南北分家的主因。尤其現在她已窮途末路,明目張膽的投靠官方是必然的。至於塔其布,支助白素娟也有他的用心。」

  「他的用心是什麼?」

  「他想擴展私人力量,想把白素娟的殘餘人馬收歸已有。另有一項目的,便是塔其布早就垂涎白素娟的美色,也好藉這機會可以逼使白素娟乖乖的投懷送抱。」

  龍千里先是哦了一聲,接著點點頭道:「黃師爺這話果然有道理。可是據老夫所知,白素娟和羅奇是一對情侶,若白素娟向塔其布投懷送抱,她對羅奇又如何交代?除非他們已經鬧翻。」

  黃道吉嘿嘿笑道:「白素娟和塔其布之間,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縱然投懷送抱,也不見得發生真感情,羅奇當然心裡有數。更何況羅奇已有兩個老婆,即使沒有白素娟,也並不寂寞。」

  黃道吉說到這裡,才探手入懷,把洪大全的密函取出,恭恭敬敬的遞交龍千里。

  龍千里接過之後,立即拆封仔細看了一遍,然後也揣進懷中。

  黃道吉低聲問道:「洪會主的相求之事,但盼老爺子慨然應允!」

  龍千里略一猶豫:

  「茲事體大,老夫必須仔細考慮考慮,就請黃師爺在莊上小住幾日,過幾天再給你答覆。」

  黃道吉又陪起諂笑道:

  「老爺子和洪會主目前已算是兒女親家了!」

  龍千里搖頭一笑道:「敝兒媳家中有父有母,若說老夫和洪會主是兒女親家,似乎還不太恰當。」

  「老爺子有所不知,洪姑娘在家鄉早已父母亡故,全仗洪夫人一手撫養長大。否則,她的婚事,洪會主伉儷如何能做得了主。」

  「如果真是這樣,老夫和洪會主的確已算是兒女親家。只是洪會主所要求的,事關重大,老夫必須多考慮一下,更何況這事牽連到太行山義軍大頭領陶姑娘,老夫也無法自行做主。」

  「聽說陶大頭領對老爺子一向是言聽計從的。」

  「那只是傳言而已,只因當初老夫幫助陶姑娘重振聲威恢復了義軍,陶姑娘自然對老夫頗為感激,但老夫卻絕不想干預太行山的事,以免引起人言物議。」

  「老爺子太客氣了,學生但求你老人家能設法成全!」

  「好吧!讓老夫試試看,時間不早,黃師爺該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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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道吉走後,龍千里一逕來到陶靜靜房中。

  陶靜靜是來為於面志賀喜的,當晚自然要宿在潛龍莊。

  她的臥房,和龍千里是同一院落,是龍千里特別為她準備的。到了夜晚,龍千里已把所有的下人全數支開。

  其實龍千里仍有老伴,只是他那老伴終日吃齋念佛,而且早就夫妻分房,並不住在一起。

  陶靜靜因喝多了酒,已經和衣睡下。

  龍千里推開門道:「靜靜,怎麼這樣早就睡下了?」

  陶靜靜揉著惺忪的雙眸道:「有事嗎?」

  龍千里先向陶靜靜面頰上吻了一吻,才在床沿坐下道:「有件大事,必須和你商議商議。」

  「什麼大事,你先說明白!」

  「洪大全派師爺黃道吉送來一封密函,你一看就明白了。」

  龍千里邊說邊掏出密函。

  陶靜靜匆匆看了一遍,隨手扔在一旁,卻不再說話。

  「為什麼不說話?」

  「洪大全這項要求,未免太過份了,我和他無親無故,為什麼要幫他?」

  「靜靜,你這話錯了。」

  「錯在那裡?」

  「你當初也算是紅燈會的人,洪大全一直為紅燈會效力,你和他之間,怎能說無親無故呢?」

  「可是我當初在北路時,和他正是敵對的。」

  「當初如此,以後就不同了。你不是最恨白素娟和羅奇嗎?唯有幫助洪大全,才能消滅白素娟和羅奇。」

  「我雖然恨白素娟和羅奇,但卻不一定非消滅他們不可,你別忘了南路是紅燈會,北路也是紅燈會。」

  「靜靜,就看我的面子吧!洪大全密函相求,我和他等於兒女親家,這份人情是不能不答應的。」

  「那是你的事,為什麼卻要找我?」

  龍千里捱過身去,一把摟住陶靜靜的香肩道:「小乖乖,你我還分的什麼彼此,當初若沒有我,你那裡會有今天?」

  陶靜靜推開龍千里道:「老爺子,你總得讓人家考慮考慮才成。」

  「你準備考慮多久?」

  「至少也要三、五天吧!」

  「可是黃師爺急著走,我必須在他臨走之前給他一個答覆。」

  「何妨讓他多住幾天?」

  「我也這麼說過,但若讓他住得太久了,總覺得難以向洪會主交代。」

  「老爺子,你未免對洪大全太好了,不管他提出什麼樣的要求,都想答應。」

  「洪會主連獨生親侄女都給了我做兒媳婦,我當然不能不照顧他。」

  「別忘了你給他的聘金聘禮也不在少數?」

  「那是應該的,誰家娶兒媳婦不備聘金聘禮。憑我潛龍莊的名聲,出手怎能不大方些,好在這筆錢並沒白花。」

  「換了一個兒媳婦回來,當然多少有點代價。」

  「我不是這意思。」

  「你是什麼意思?」

  「當初洪會主在來信中,把他侄女洪嬌嬌形容得天仙一般,我總有些不信,很擔心受騙。現在兒媳婦接了回來,婚禮時你也看到的,雖然比不上天仙,但卻是個道地的美女,可見洪會主這人還滿實在的。就憑這一點,他有所求,我也不得不答應。」

  「可是洪大全所求的這件事,主要在我身上,他就該直接求我。」

  「你從前跟隨白素娟時,和洪會主誓不兩立,他怎好意思直接求你呢?」

  「不管怎麼說,我要黃道吉直接來見我,成不成?」

  「那敢情好,可是你為什麼希望他見你呢?」

  「我想問他幾句話。」

  「好!明天我就通知他來見你。」

  「不成!必須要他到太行山總寨去見我。」

  「那豈不又要耽誤好幾天時間?」

  「他若嫌麻煩,這事就辦不成!」

  「我明白了,你是想在他面前頭顯威風?那就讓他到太行山去見你。在他面前頭顯威風,也是應該的。」

  龍千里說到這裡,又湊過身去,將陶靜靜摟住涎臉道:「靜靜,咱們好久沒在一起團圓了,難得今晚有這個機會和你共度良宵……」

  陶靜靜扭動著身子道:「老爺子,咱們不是在談正事嗎?難道這個也是正事?」

  龍千里一口吹熄了燈,低聲道:「今晚兒子是洞房花燭夜,我這做老子的那能落空。靜靜,不相信你就不想?」

  屋子裡暗下來,不再有別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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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靜靜第二天就回太行山去了。

  若在以往,龍千里必定親自陪同,但這次因為新媳婦剛過門,莊上尚有賓客未散,不得不留下來照料。

  他在陶靜靜走後便交代了黃道吉,要黃道吉到太行山去見陶靜靜。

  黃道吉本是個詭計多端的滑頭人物,當然明白陶靜靜的用意。因之,出發前心理上便有了準備。

  原來洪大全的密函內容,是要求龍千里說眼陶靜靜派出兩千人馬,扮成行腳客商前往伊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白素娟的北路紅燈會一舉殲滅,有關一路上的往返食宿開支,洪大全願負全責。另外,這兩千人馬,更可藉這機會,帶一些內地貨物到塞外阪販售,回程時再帶回塞外的貨物,如此一來,更可發一筆不少的財。

  黃道吉在潛龍莊又住了一天,才開始出發。

  龍千里特別派了一名叫賈春山的手下為他帶路。

  直走了三、四天,才到達太行山義軍總寨。

  此刻的陶靜靜,手下擁有部眾數萬,黃道吉剛到前寨大門,便有些兩腿發軟。

  賈春山首先帶黃道吉去見前寨大頭領范二。

  豈知范二也是一副不可一世模樣,經介紹後,立刻扳起面孔道:「陶大頭領剛剛回山不久,正在休息,你來的實在不巧了!」

  黃道吉陪著笑臉道:「是陶大頭領說過約見學生的,並非學生主動求見,還望范大頭領行個方便。」

  范二兩眼轉了幾轉道:「既然我們陶大頭領要接見你,為什麼當時不在潛龍莊接見,卻要你跑這麼遠的路再接見?」

  黃道吉苦笑道:「學生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見了陶大頭領自然明白。」

  范二猶豫了一下道:「好吧!本大頭領就親自替你通報,你這麼大年紀,還口稱學生,本大頭領怎夠資格當你老師,以後別睜著眼說假話。」

  黃道吉聽出范二是個粗人,連忙點頭道:「是!是!老朽改過就是。」

  范二道:「改的也不對,木頭爛了才叫朽,你是木頭嗎?」

  黃道吉有些啼笑皆非,嚥下一口唾沫道:「那就叫我吧!」

  范二道:「說了半天,總算說對了。如果不叫我,還能叫你叫他不成?」

  由前寨到總寨,至少還有一里多路,一路之上,有多處義軍正在操練,每處至少在幾百人之上,這場面絕非紅燈會可比。

  黃道吉實在想不透,憑陶靜靜那樣一個從前看來毫不起眼的女流之輩,如今竟然能成為擁有數萬人馬的大頭領,真是令人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范二直把黃道吉引到總寨內部一處築有高大圍牆,看來巍峨莊嚴的院落裡,才吩咐道:

  「你就在這裡等,我進去向陶大頭領通報!」

  黃道吉必恭必敬的道:「是是是!有勞范大頭領了。」

  足足頓飯工夫過去,才見范二走了回來,抬手向一間白色小樓下方一指道:「陶大頭領已在裡面等著你,你就自己進去吧!」

  黃道吉又躬身應了一句「是是是」。

  他移動腳步,來到門外先揮了擇身上灰塵,再整了整衣冠,才再小心翼翼的邁步走了進去。

  這白色小樓下方,佈置得像間客廳,空間雖然不大,卻氣派非凡。

  只見靠壁正中大帳下的虎皮交椅上,端坐著一名年在二十開外,神色間散發著逼人威儀的女子,正是陶靜靜。

  黃道吉實在想不透三、四年前,只是一個黃毛丫頭的陶靜靜,如今竟是如此的威風殺氣。

  此刻的黃道吉,不但不敢抬頭,連大氣也不敢喘,邁著碎步直趨陶靜靜寶座前,以九十度的躬身,深深施了一禮。先咧了咧嘴,才說出話來,道:「學生黃道吉,參見陶大頭領!」

  陶靜靜面無表情,微微點了點頭道:

  「有話坐下講!」

  黃道吉習慣的又應了聲「是是是」,然後小心的在一旁坐下。

  陶靜靜淨冷問道:

  「你究竟有什麼事來見我?」

  黃道吉頓了頓道:

  「龍老爺子必定已對大頭領講過,而且洪會主那封信,據龍老爺子說,大頭領已經過目了。」

  陶靜靜又冷聲道:

  「不錯,龍老爺子對我說過,洪會主的密函,本大頭領也看過。」

  黃道吉猛著膽子抬起頭來,眼巴巴的望著陶靜靜道:「但求大頭領能成全洪會主誠心誠意的懇求,慨然俯允所請!」

  陶靜靜默了一默道:

  「你該明白北路首領白素娟和本大頭領的關係吧?」

  黃道吉頓了頓道:「學生當然知道白素娟和大頭領原是姑表姊妹。」

  「既然知道本大頭領和她的關係,竟然要求本大頭領做這種事,說得過去嗎?」

  「難道大頭領不清楚,白素娟早就和你老人家斷了情義?」

  「這方面的事,不用你來告訴我。」

  「白素娟最近做出一件大大不仁不義的事,大頭領可能還不知道吧?」

  「你說!」

  「白素娟已投靠了伊犁將軍塔其布,明目張膽的做了滿清走狗。大頭領,當年令姑丈白前會主創立紅燈會,標榜的宗旨是反清復明,現在白素娟竟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難道你老人家就能容忍嗎?」

  陶靜靜果然臉色驟變,凝著聲音道:「真有這種事嗎?你是聽誰說的?」

  黃道吉正色道:

  「這是已成的事實,白素娟日前公然接受塔其布接濟,而且還在將軍府陪塔其布過夜,大頭領如果不信,盡可派人查明。若學生這話有半點不實,大頭領只管把學生處死,絕無半句怨言!」

  陶靜靜緘默了許久,才緩緩說道:「好吧!這事如果屬實,白素娟顯然已是紅燈會的叛徒,本大頭領絕不坐視。」

  黃道吉大喜道:「大頭領已經答應了?」

  陶靜靜道:

  「本大頭領必須再考慮一下,你先下去休息,明天再給你答覆。」



  口口  口口  口口





  次日,陶靜靜果然再召見黃道吉,而且慨然答應了洪大全的要求,只是何時行動,尚未決定。

  黃道吉圓滿達成任務,真是樂不可支,回程時特地再到潛龍莊,向龍千里致謝。

  龍千里自然也滿心歡喜。

  黃道吉在潛龍莊住了一天,龍千里也寫了一封密函,要他帶回去交給洪大全。

  由太原到溫宿這段路,關山萬里,黃道吉上了年紀,實在不堪長途跋涉,連騎馬都要擔心摔下來。好在送親的四名轎夫全是南路的精壯弟兄,那乘小轎仍在,便由黃道吉乘坐,一路行來,倒也並不寂寞。

  一月之後,已到達酒泉。

  酒泉最早稱肅州,其地東臨弱水,北跨長城,南阻祈連山,西倚嘉峪關。自古為通往西域的孔道,再往西北,便是玉門關,出玉門關便是西域了。

  黃道吉決定就在酒泉住下休息兩天。

  由於酒泉是通往西域必經之路的城鎮,往來行商多在此處落腳。城內客棧經常客滿,黃道吉連找了好幾家,才找到一家客棧,正好只剩下三間上房,由轎夫四人分住兩間,黃道吉獨住一間。

  訂好上房好,黃道吉便帶著四名轎夫到街上用餐,最主要的,他們五人是要痛痛快快喝一頓酒泉的酒,這是因為應劭地理風俗記曾記載:「酒泉郡,其水若酒,故日酒泉」。另外顏師古漢書注也有過這樣的記載:「舊傳城下有金泉,泉味如酒」。黃道吉是飽讀詩書的秀才出身,當然知道這些典故。

  吃飯喝酒過後,黃道吉命四名轎夫先回客棧休息,自己則趁著酒興在街上閒逛。

  他實在應該在街上多溜躂溜躂,由太原到酒泉,走了幾千里路,全是四名轎夫走的,黃道吉一直坐在轎子裡,若再不溜溜腿,只怕就要半身不遂了。

  直溜到天色將晚,又在外面吃了頓飯,才回到客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5:13

第三十一章


  這時四名轎夫都早已提前睡下了,黃道吉關上房門,也準備就寢。

  豈知尚未上床,忽聽有人敲門。

  黃道吉只道是客棧裡的夥計送茶水來,立即打開了門。

  豈知當他看清來人後,差點驚呼出聲,頓時呆在當地。

  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人竟是羅奇。

  黃道吉在紅燈會多年,當然認識羅奇,羅奇照樣也認識他。

  他呆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道:「想不到在這裡遇到了羅大俠,真是幸會!羅大俠有…… 有事嗎?」

  羅奇不動聲色道:「的確巧遇,在下可以進來嗎?」

  黃道吉連忙雙手一拱道:「羅大俠請進!」

  羅奇邁步進入房內,在椅子上坐下。

  原來羅奇正是由伊犁趕往太原潛龍莊的,也是路過酒泉想休息一天,湊巧在街上發現了黃道吉。

  他豈能放過機會,隨即一直在黃道吉身後跟蹤,最後跟進這家客棧。

  黃道吉只好也在床沿坐下,乾咳了兩聲道:

  「羅大俠來到這裡?」

  羅奇淡然笑道:

  「這條路對在下來說,根本是常來常往,不足為奇。倒是黃師爺來到這裡,似乎頓不尋常!」

  黃道吉神色一陣尷尬,咧了咧嘴道:「學生是因為酒泉有位好友,多年不見,偷閒來探望探望。」

  羅奇微微一笑道:

  「跑幾千里路來看朋友,黃師爺實在夠朋友。不過據在下所知,黃師爺似乎還到過更遠的地方探望過朋友。」

  黃道吉連忙搖頭道:「那有的事,到酒泉來已經夠遠了,學生怎可能到更遠的地方去?」

  「由溫宿到太原潛龍莊,應該比到酒泉遠吧?」

  「羅大俠……你……你在說什麼?」

  「我在幫你說實話,黃師爺不是正由太原潛龍莊回來嗎?如果我說錯了,待會兒你只管不承認。」

  黃道吉萬想不到羅奇對自己的行動,竟然瞭若指掌。

  事到如今,他若再不承認,反而弄巧成拙,只好乾咳了幾聲道:「學生確實到過太原潛龍莊,只是……」

  羅奇不動聲色道:「尊駕是為了什麼到潛龍莊的?」

  「學生主要是請假回老家看看,到潛龍莊,只是順便而已。」

  「不對吧!據在下所知,你是奉命前往送親的,同行的還有潛龍莊少莊主於成志。」

  「那也……是順路。」

  「說實話,那位新娘子究竟是什麼人?」

  黃道吉臉色一變,囁嚅著道:「新娘子就是新娘子,羅大俠何出此言?」

  羅奇冷笑道:「尊駕必定知道洪姑娘已和我在一起,於成志顯然是受了洪大全的騙。黃師爺,你若想找點苦頭吃,只管不說實話!」

  黃道吉猛地打個哆嗦,他豈能不知對方手段厲害,為了不吃眼前虧,只好頓了頓道:「不瞞羅大俠,新娘子確是假的。洪會主為了應付於少莊主,不得已才做出這件事。」

  「那麼新娘子的身世來歷,以及洪大全是如何找來的,你一定清楚了?」

  「新娘子叫錢月霞,十九歲,長得和洪姑娘頓為相似,是單大忠在溫宿物色的。」

  「那是硬搶來的?」

  「是她父母和她自願的。」

  「世上那有這種事?」

  「新娘子家中只有年邁的父母,老倆口帶著女兒數年前,由內地到塞外投奔親友,就在溫宿落籍做起小生意來。幾月前老太大身染重病,為醫病把積蓄花光,連生活都有問題,洪會主給了他們錢,他們當然就同意了。」

  「洪大全給了他們多少錢?」

  「除現銀一千兩外,又贈了一百兩醫藥費,另外以後每月還有十兩銀子的生活費。」

  「於成志是否已完全相信新娘子是真的?」

  「於少莊主半點不曾懷疑,由溫宿到太原這段路上,倆人一直表現得很親切。」

  「你在潛龍莊一定見過老莊主龍千里了吧?」

  「龍老莊主是主持婚禮大典的,學生當然見過他。」

  「洪大全有沒有私函帶給龍千里?」

  「沒有,絕對沒有。」

  「那麼龍老莊主一定有私函給洪大全了?」

  「也沒有!」

  「我不信。」

  「學生可以對天發誓!」

  羅奇抬手一指將黃道吉點倒,隨即在屋內展開搜查。

  很快便在行囊裡找到龍千里致洪大全的密函。

  羅奇打開封套,匆匆看了一遍,不由大吃一驚。

  密函中正是告知洪大全,陶靜靜已同意發起行動,派出兩千名弟兄,化裝成商賈模樣,在伊犁城郊將白素娟的北路紅燈會一舉殲滅。

  羅奇已用不著再繼續盤查,將密函揣入懷中,離開這家客棧,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棧。

  由伊犁和羅奇同來的,是沙老五和洪嬌嬌,郝方仍留在伊犁,負責保護琴娜和天娜姊妹。

  至於洪嬌嬌,是隨羅奇先到太原,然後再返回故鄉。

  沙老五和洪嬌嬌仍未睡,見羅奇回來,齊齊過來問長問短。

  羅奇隨即把遇到黃道吉,以及搜出密函的經過說了一遍。

  沙老五和洪嬌嬌也都大驚失色。

  沙老五咬牙切齒的道:「想不到陶姑娘竟然如此無情無義!」

  羅奇一歎道:「陶靜靜本來就不夠理性,像她這種人,最易受人挑撥離間,尤其目前更處處受龍千里牽制。她做出這種事來,在她來說,並不感到過分意外。」

  沙老五緊蹙雙眉道:「這事太嚴重了,白姑娘的北路紅燈會,已到生死存亡最後關頭,老大有什麼打算?」

  「現在只有兩條路好走,一條路是馬上回伊犁將這消息告知白姑娘,要她先有心理准備。」

  「另一條路呢?」

  「行程不變,趕到潛龍莊和太行山,設法阻止陶靜靜這項行動。」

  「老大,我看這第二個辦法行不通。陶姑娘已經決定了的事,能制止得了?再說她已把你恨之入骨,你若去見她,只怕還自身難保。」

  「這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算冒險,也必須冒上一冒。」

  「為什麼不走你說的第一條路,馬上回轉伊犁向白姑娘通報消息?」

  「咱們現在已經走了一大半路,再回伊犁,只怕就來不及了。」

  「為什麼來不及?」

  「陶靜靜派出的兩千人馬,也許很快就要出發,就算白姑娘得到消息加強戒備,只剩下三、五百人的北路紅燈會,也照樣無法和對方一搏。」

  「那麼若到潛龍莊和太行山,他們就一定能不來嗎?」

  「也許咱們會在路上遇到對方的人馬,說不定我會有辦法化解。如果你不放心,我還有個兩全的辦法。」

  「什麼兩全的辦法?」

  「由你回去向白姑娘報信,我還是入關到太原和太行山去。」

  「不成!老大雖然本領大,但至少要有人相互照應。如果老郝也跟著來了,那就好辦了。」

  忽聽洪嬌嬌道:「那就由我回伊犁向白姑娘報信吧!」

  羅奇搖頭道:「也不成,你是要返回故鄉的,好不容易走到這裡,怎可再回去呢?如果回去,下次還有誰再護送你?」

  「既然如此,還是沙五叔回去的好,你們別忘了我也是有武功的,當然也可和羅大哥相互照應。」

  沙老五隻好不情不願的道:「好吧!就由我回去。」

  誰知羅奇卻道:「不必啦!咱們可以另想辦法。」

  沙老五一楞道:「老大要另想什麼辦法?」

  「酒泉是通往塞外的唯一孔道,出關到伊犁的商賈一定很多,說不定我還能遇到熟人,托他們帶消息給白姑娘也是一樣。」

  「人家肯嗎?」

  「既是順路,再給他們一點好處,有什麼不肯的。他們閒不著多跑遠路直接見白姑娘,只要把我的信交給馬如龍,馬如龍自然會很快派人送到白姑娘手裡。」

  「這也是個辦法。」

  「這事由我負責,你們兩位回房休息去吧!」

  羅奇隨後便到客棧帳房借了筆墨紙硯,為周全起見,特地同樣內容寫了兩封信,以便交由兩人遞送。

  經向帳房查詢,這家客棧就有好幾人是到伊犁去的,羅奇當即找到兩人,每人贈了十兩銀子做為謝禮,問題很快就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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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羅奇、沙老五、洪嬌嬌便離開酒泉,繼續趕路。

  至於黃道吉,當醒來後才知密函已被羅奇搜去,茲事體大,他當然不敢聲張。好在四名轎夫並不知道他身攜龍千里的密函,回到溫宿,只要不吭不哈,洪大全自是無法知道這事,黃道吉照樣可以得到重賞。

  直走了一月左右,羅奇等三人終於到達太原,當晚就在城內住下。

  晚餐時,羅奇和沙老五進入一家酒樓。

  洪嬌嬌則獨自留在店內用餐,這是因為已到太原,潛龍莊耳目眾多,她不便拋頭露面。

  羅奇和沙老五剛登上酒樓花廳,便覺眼睛一亮。

  真是巧遇,潛龍莊少莊主於成志竟也在這裡飲酒,而且身邊並無其他的人。

  對羅奇來說,這實在是個難得的機會,等於為他開了方便之門。

  於是,羅奇和沙老五連忙走了過去。

  羅奇抱拳一禮道:「幸會幸會!原來少莊主也在這裡?」

  於成志乍見羅奇,啊了聲道:「羅兄怎會來到太原呢?」

  羅奇笑道:「在下有事進京,路過貴地,正想進莊訪晤少莊主,不想竟在酒樓相遇。」

  於成志起身相讓道:

  「那太好了!小弟也正有事想見羅兄。上次迎親回程經伊犁時,還特地到酒館去拜訪過你,據那位姓馬的掌櫃說,羅兄已有事離開伊犁,小弟因急著回莊,也就沒能多等,兩位快快請坐,正好大家一起敘敘!」

  羅奇不得不客氣幾句,然後和沙老五一起坐下。

  於成志連忙喚來跑堂的,吩咐加添酒菜和碗筷。

  羅奇心裡有數,於成志不外是想探究一下,兩個洪嬌嬌究竟何者為真何者為假。

  原來於成志在迎親前後,已經對錢月霞深信不疑,如今婚後過了兩三個月,竟漸漸覺出似乎不對。最大的疑點,是洪大全在第一次致函龍千里提親時,曾說過他的侄女嬌嬌有一身的武功,最初他不方便問,更不方便試。但久而久之,他已用不著問,更用不著試,僅由觀察便可看出新娘子根本不懂武功,連一招半式也不會。

  羅奇明知對方要在這個問題上下工夫,卻故意不先開口,直到酒過三巡,於成志才忍不住道:「小弟有一事不明,還請羅兄當面指教!」

  羅奇不動聲色道:「少莊主有話請講,何必提到請教二字。」

  「羅兄一定知道小弟曾由溫宿迎親回來的事吧?」

  「在下聽說過。」

  「羅兄既然聽說過,為什麼不問?」

  羅奇故作訝然道:「少莊主要在下問什麼?」

  於成志頓了頓道:

  「出了兩個洪嬌嬌,難道羅兄不該問?」

  「少莊主情願受騙,而且生米已成熟飯,在下又何必再提起這事?」

  於成志兩眼一直道:「羅兄,請恕小弟說句冒犯的話,如果欺騙小弟的是你,那又該怎麼辦?」

  羅奇不由失聲笑道:「在下早就料定少莊主有這種想法,不然怎會高高興興的把那個假新娘由溫宿接回來呢!」

  於成志呆了一呆道:

  「羅兄請說實話,真的沒騙小弟?」

  「如果少莊主仍懷疑在下說的不是實話,在下也就沒必要說實話了,反正少莊主是受了騙,絕不會假,而騙你的人,不是洪大全夫婦,就必定是我,對嗎?」

  於成志張口結舌了半晌才道:

  「好吧!小弟現在相信羅兄沒騙我,但你總要說出小弟的新娘子假在那裡?否則,小弟無法心服。」

  羅奇正色道:

  「如果在下說出來,少莊主卻要懷疑呢?」

  「羅兄請先說出來,小弟不是三歲兩歲孩子,總還有些判斷力的。」

  「那麼在下鄭重告訴你,少莊主娶回來的少奶奶,是洪大全在溫宿找來的一名漢女,叫錢月霞。」

  羅奇接著把由黃道吉那裡問出的詳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於成志。

  於成志只聽得臉色變了又變,迫不及待的問道:

  「這些事羅兄是那裡打聽出來的?」

  羅奇道:

  「少莊主迎親回程路過伊犁的事,那位酒店掌櫃馬如龍已對我講過;為了查明原因,我已派人到溫宿探訪過。這次來太原,正好在酒泉碰到洪大全的師爺黃道吉,黃道吉在我威逼之下,也說了實話,正好兩相吻合。」

  「原來羅兄在路上遇到了黃師爺?」

  「不錯,少莊主為人精明,但卻被他矇騙了。」

  於成志咬了咬牙,氣狠狠的道:

  「好個黃道吉,下次遇上,定不與他干休!」

  羅奇語氣平和的道:

  「少莊主用不著恨黃道吉,他奉洪大全之命行事。如果少莊主對在下的話仍有懷疑之處,在下對少莊主倒有一個建議。」

  「羅兄有什麼高見,就請當面示知!」

  「洪姑娘的家鄉,是河南孟津洪家莊,離太原只有幾百里路,少莊主不妨派人去查查,謎底自然馬上就可揭曉。」

  「可是洪姑娘並不在家。」

  「實不相瞞,洪姑娘也隨在下一同來到太原,過幾天便可回家。」

  於成志驚喜的叫道:「真的?可否容小弟再和她見上一面?」

  羅奇略一沉吟道:「依在下看,似乎沒有這種必要。」

  「不!小弟一定要見她,還望羅兄成全!」

  「既然少莊主非見她不可,在下也只好答應了;只是若洪姑娘不想再和少莊主見面,在下也無法勉強。」

  「小弟是求見,羅兄該知道絕無半點惡意。」

  散席後,於成志便隨同羅奇、沙老五來到了客棧。

  羅奇先把於成志請進自己房間,再去請洪嬌嬌。

  在他來說,這是件很為難的事。

  推門進去,洪嬌嬌正在房內閒坐。

  羅奇立即把酒樓和於成志相遇,以及於成志已來客棧求見的事,向洪嬌嬌說了一遍。

  洪嬌嬌果然大不情願的道:「羅大哥怎可答應他呢?小妹實在不方便見他。」

  羅奇歉然陪笑道:「姑娘和他以前已經見過,再見一面又有何妨,何況你見了他,等於為白姑娘解除了危難。」

  「羅大哥這話?……」

  「姑娘見了他,讓於成志確實明白是受了洪大全的騙,潛龍莊和洪大全之間必定反目成仇,只要他們無法再相互勾結,豈不等於幫了白姑娘一次大忙。」

  洪嬌嬌終於首肯,隨著羅奇來到招待於成志的房間。

  於成志連忙起身相迎道:「在下冒昧得很,洪姑娘千萬原諒!」

  洪嬌嬌在床沿坐下,整了整臉色道:「少莊主有什麼話,就請快說吧!」

  於成志乾咳了幾聲道:「說來慚愧,在下竟然被洪大全蒙蔽到現在,姑娘是否馬上就要回到故鄉呢?」

  「不錯,不然我怎會隨羅大哥來到這裡。」

  「那很好!姑娘需不需要在下派人護送?」

  「不敢當!現在離家已近,怎敢再麻煩少莊主。不過,我想鄭重的奉勸少莊主幾句話!」

  「但請姑娘指示!」

  「少莊主現在的新娘子錢月霞是無辜的,你查明真相之後,千萬不能怪罪於她。」

  「不會的!我們之間感情十分融洽。在下雖然與姑娘無緣,但她已做了我的妻子,卻不是假的。」

  「另外,少莊主最好派人到溫宿,把她的父母接來太原。」

  「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叔父的騙局一旦被揭穿,她的父母很可能受到牽連。若我叔父把他們拘禁起來做為人質,對少莊主以及尊夫人做為要挾,那就很麻煩了。」

  於成志連連點頭道:「多謝姑娘提醒在下,在下一定會派人盡速把他們二老接到這邊來的。」

  洪嬌嬌站起身來道:「話已說完,我該回房了,少莊主有事就請和羅大哥繼續談吧!」

  於成志眼見洪嬌嬌離去,內心難免湧起無限悵惘,長長吁一口氣道:「羅兄既然來到太原,就該到舍下小住幾天,實在用不著再住客棧。」

  羅奇來此主要目的是拜訪龍千里,但此刻卻已改變主意,道:「多謝美意!既然現在已見過少莊主,就用不著再到府上了。老莊主那裡,請代為致意。」

  於成志又談了幾句,便也起身告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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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聽沙老五楞楞的道:「老大為什麼卻又不見龍千里了?」

  羅奇道:「我要見龍千里的目的,不外是拆穿洪大全的騙局,讓他不再與洪大全勾結,如今於成志已知此事,必定會告知龍千里,我已沒有再見他的必要。否則,反而會引起他的疑心。」

  「那麼老大是否要到太行山去見陶姑娘呢?」

  「當然一定要見。」

  「可是我總覺得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萬一老大遭到她的扣押,只怕誰也救不了你。」

  「我早就說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且我想陶靜靜總不致半點不念舊情。」

  「這只是老大的想法。」

  「可是你該知道,若不能阻止陶靜靜的出兵行動,白姑娘和她領導下的幾百名弟兄,就必定難逃浩卻。縱然我因此而犧牲,也是值得的。」

  沙老五隻好不再相勸。

  第二天,洪嬌嬌天一亮便整理好行囊,向羅奇和沙老五辭行。

  數月相處,遽而別離,洪嬌嬌還真有些難捨難分之感。

  羅奇難免也覺離情依依,直把洪嬌嬌送出城外。

  他透著歉意道:

  「本來我該把姑娘送回家,但因這邊還有重要事情要辦,只有讓姑娘一人走了。不過以後有機會,我會到府上探望你的。」

  洪嬌嬌強忍著淚水道:

  「不知羅大哥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很難說,那就要看和陶姑娘見面後,事情如何變化了。」

  「如果羅大哥在這邊的時間還很長……」

  「莫非姑娘?……」

  「小妹很希望能回來再和羅大哥見上一面,也好替你送行。」

  「何必如此,姑娘千萬別太感情用事,你來時只怕我早已離開這裡了。」

  「羅大哥是小妹的恩人,大恩大德,終生難報,這點心意,又算得了什麼!」

  羅奇知道這只是對方一時感情衝動才說出的話,不可能當真,也就不再說什麼。

  出城之後,又送了幾里路,兩人才依依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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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和沙老五離開太原,直奔太行山而來。

  在到達太行山義軍總寨前十里之外,有處山居民家,羅奇便要沙老五暫時留在民家,以便必要時予以接應,自己則獨自上山。

  要進總寨,必先經過前寨。經過通報後,前寨頭領范二親自出迎。

  范二雖未見過羅奇,但卻早知羅奇這號人物,尤其上次羅奇和白素娟率領一批精勇手下攻進前寨,使前寨風聲鶴唳一時大亂,連陶靜靜都險些喪失了大頭領寶座這件事,他一直耿耿於懷,把羅奇恨之入骨。如今見羅奇單人上山,真恨不得當場把羅奇碎屍萬段。

  好在他還是暫時忍了下來,決定見了面再見機行事。

  一見羅奇的面,范二就大模大樣的道:「在下是前寨范大頭領,尊駕是什麼人?」

  羅奇抱拳一禮道:「小可羅奇,特地拜訪貴部陶大頭領。」

  范二哼了一聲道:「尊駕和大頭領是什麼關係?」

  「大頭領軍務繁忙,尊駕不妨把來意說出,由本大頭領轉達也是一樣。」

  「事關機密,小可必須面見陶大頭領當面說明。否則若誤了大事,只怕連范大頭領也擔待不起。」

  范二是個粗人,還真被這兩句話唬住了,兩眼轉了幾轉:

  「隨本大頭領來吧!」

  穿過前寨,直抵總寨,來到一處四面俱是高大圍建築巍峨的宅院前,范二道:「就在這裡侯著,本大頭領進去為你通報。」

  范二是陶靜靜最得力的心腹要員,要見陶靜靜,根本用不著通報。

  正好陶靜靜在議事廳裡和幾名手下議事,范二一進去就施了一禮道:「稟大頭領,羅奇求見!」

  陶靜靜不禁臉色一變,立即屏退議事廳所有的人,問道:

  「他來了?人在那裡?」

  范二向外一指道:「屬下已把他帶到大門外待命。」

  「可問過他的來意?」

  「他說有重要大事,要面見你老人家。」

  陶靜靜半晌沒講話。

  范二搭訕著道:「依屬下看,不如當場把他生擒活捉,只要你老人家下令,屬下現在就召集弟兄把他捆綁起來。」

  陶靜靜忙道:

  「要保持冷靜些,等我見了他的面再說。」

  范二有些不安的道:「據說那小子身手十分了得,你老人家若這樣見他,只怕有些不妥。」

  「我自有安排,你現在就通知他進來!」

  范二來到大門外道:「用不著等了,大頭領現在就召見你,隨我來!」

  進入大門,繞過一處照壁和假山,來到一間大廳前,范二道:「大頭領就在裡面了,自己進去吧!」

  羅奇始終保持著一副氣定神閒模樣,邁步進入大廳,頓覺空氣一窒,只見陶靜靜昂然端坐在一張虎皮交椅上。兩旁各站著六名手持明晃晃大砍刀,殺氣騰騰的彪形大漢,一個個全是怒目圓睜,視線齊齊掃向他的瞼上。

  羅奇聳了聳肩,淡淡一笑道:「陶大頭領,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陶靜靜冷笑道:

  「本大頭領對你已經是很夠客氣了!」

  羅奇不動聲色道:「不客氣又待如何?」

  陶靜靜冷哼道:

  「那就要范二把你捆綁起來!」

  「陶大頭領與在下那裡來的這麼大仇恨?」

  「你上次的所做所為,難道還要本大頭領再說一遍?」

  「陶大頭領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上次在下和白姑娘只不過帶了二十幾人來,二十幾人能搗毀你幾萬人的山寨,又有誰相信?」

  「你是說本大頭領手下人全是烏合之眾?」

  「在下不便這樣講,只能盼大頭領能夠善用組織力量,至少要有知人之明。」

  「用不著你來教訓我,現在就說明來意吧!」

  「大頭領可否要左右退下?」

  「莫非他們退下之後,你才方便對我下手?」

  「在下若對大頭領有半點惡意,就不可能做出單人獨馬闖山的傻事。至於芳駕要把在下如何處置,在下現在已是插翅難飛,任憑處置了。」

  陶靜靜掃視了一眼左右的十二名持刀大漢,道:「他們都是我的心腹人,用不著退下,有話只管講!」

  羅奇神色間顯得無比鄭重的道:「聽說大頭領已接受洪大全的要求,準備出兵對付白素娟會主,這事不假吧?」

  陶靜靜臉色一變道:「你聽誰說的?」

  羅奇冷冷笑道:「實不相瞞,在下進關時,中途遇上了洪大全的心腹手下黃道吉,黃道吉對在下說了實話。」

  「你是否已把黃道吉殺了?」

  「在下沒必要要他的命。」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就明白告訴你,是有這麼一回事。」

  「芳駕是否已經有了行動?」

  「還沒有。」

  「準備什麼時候行動?」

  「這是我的事,你無權問我,我也沒必要告訴你。」

  「芳駕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高興這樣做,而且理由很多。」

  「什麼理由?」

  「當初因為白素娟容不下我,我才被迫離開北路紅燈會,而且上次她和你來到太行山,目的不外是要殺我,這樣的深仇大恨,我永遠不會忘記!」

  羅奇忍不住大聲叫道:「陶靜靜,你太忘恩負義了!」

  陶靜靜不覺柳眉一聳,滿面冰霜道:「羅奇,你敢罵我?」

  「我罵的是忘恩負義的人!」

  「我什麼時候忘恩負義過?」

  「白會主是你的姑表姊妹,她一直把你當成親妹妹看待,也一直無微不至的照顧你。至於你的離開北路出走,那是因為你太任性,而且誤會了她,你可知道你走後她是多麼難過?據我所知,當時她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你。」

  「我不會相信你這一片謊言,她若念及舊情,上次就不會闖上山寨要殺我。」

  「她是要找你當面解釋,希望你能和她化解誤會。同時多年不見,她也想來探望探望你。」

  「羅奇,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也半點打不動我的心意,你現在可以住口了!」

  「也好!就算不談這事,但洪大全的事,在下卻不能不談。」

  「你為什麼忽然提起洪大全來?」

  「芳駕該明白洪大全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吧?」

  「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當年令姑丈白前會主創立了紅燈會,而且又一手提拔過洪大全,但洪大全卻不但不知感恩圖報,反而篡奪大權,將紅燈會據為已有。像這種居心叵測、忘恩負義的人,你竟要幫助他,芳駕這樣做,豈非助紂為虐,對得起令姑丈白前會主在天之靈嗎?」

  羅奇這番話,可謂義正詞嚴;在他預料,只要陶靜靜還天良未泯,必定會深受感動。

  豈知陶靜靜回頭左右十二名持刀武士,厲聲地喝道:

  「給我把他拿下!」

  十二名帶刀武士,立即閃電般發動攻勢,向羅奇圍殺過來。

  羅奇雖然身手矯健,武功出眾,但赤手空拳,如何能抵擋十二條彪形大漢的聯手合搏,在撩倒三名對手之後,自己很快也被生擒活捉,好在並未受傷。

  只聽陶靜靜道:「把他暫時押進地牢,通知總寨王總管多加派人手看守!」

  到了這般時候,羅奇根本不想再和陶靜靜多說什麼,當場被捆綁起來,然後在數名大漢的簇擁挾持下,走了大約盞茶工夫,進入地牢。

  這處地牢是挖進山壁的一個地洞,順著石級下行,直走了三、四十級才到達底部。

  底部範圍極大,足有七、八丈方圓,用鐵柵分隔成四、五間牢房。羅奇被推進牢房以後,外面的鐵柵門立即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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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龍千里由潛龍莊來到太行山義軍總寨。

  誰都知道龍千里是陶靜靜的義父,尤其陶靜靜對他言聽計從。因之,所有的義軍弟兄,沒有不對他必恭必敬的。

  龍千里每次來太行山總寨,都是直接登堂入室進入陶靜靜的住處。

  好在兩人之間的醜事,至今還並無外人得知,最多只能認為這對義父女之間的關係頗為親密。

  陶靜靜連忙來到客廳接待。

  龍千里喝了口茶道:「聽說羅奇數日前來見過你,已被你打進地牢,有這回事嗎?」

  陶靜靜反問道:「你是聽誰說的?」

  「方纔經過前寨,范二講的。」

  「老爺子認為我是否做得過份了些?」

  「一點不過份,如果依著我,說不定就當場把他宰掉。」

  「老爺子為什麼這樣恨他?」

  「那小子實在太可惡了,居然千方百計想挑撥我和洪會主之間的關係。」

  「有這種事?他怎樣挑撥?」

  「成志的媳婦,是洪會主的侄女,可說品貌俱佳,連老夫都十分滿意;誰想那小子卻說是假的,而且還找了一名女子來冒充真的,你說那小子可惡不可惡?」

  「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那小子在來太行山之前,先在太原遇到了成志,這事是成志對我講的。」

  「少莊主是否相信他的話呢?」

  「成志實在糊塗,竟然真有些相信;就因為這件事,被我大罵了一頓。」

  龍千里再喝了口茶,默了一默又道:「靜靜,你做事一向很爽快,為什麼這次卻拖拖拉拉?」

  陶靜靜抬頭逼視著龍千里道:

  「我什麼事做得不爽快?」

  「當然是出兵到伊犁的事,這事已經拖了兩個多月了,你卻一直按兵不動。」

  「老爺子,這種事根本不必太急,至少我也要準備準備。」

  「難道還需要準備兩個多月?」

  「當然需要,兩千弟兄,必須扮成商賈模樣,他們穿的衣服以及攜帶的貨物,難道就不需要準備?這次行動,除了消滅白素娟,也要順便做生意賺錢,老爺子不會不想到這方面的事情。」

  「老夫不是對你說過嗎!兩千弟兄的往返開支,完全由洪會主負責。」

  「洪大全的話,老爺子完全相信?」

  「我想他還不致於說話不箅話。」

  陶靜靜忽然整了整臉色道:

  「我想問問,老爺子為什麼和洪大全走得那麼近?」

  龍千里也一本正經的道:

  「老夫和他現在已等於兒女親家,走得近有什麼不對?」

  「那就該由你潛龍莊設法幫他的忙,為什麼卻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

  龍千里楞了楞道:

  「靜靜,這是什麼話?你我何分彼此?上次如果不是我幫你的忙,你早就無家可歸了,那裡還會有今天?」

  陶靜靜連忙陪笑道:

  「老爺子別發睥氣,算我說錯了話,我一定負責出兵就是。只是還要繼續準備準備,而且我很可能親自出馬。」

  「親自出馬?你打算親率兩千弟兄到伊犁去?」

  「不錯。」

  「那又何必,你是太行山的大頭領,手下擁兵數萬,派出兩千人馬,隨便找一名頭領便可負責。」

  「我要親自會會白素娟,並且要親手殺死她,不如此就難解我的心頭之恨!」

  「那麼山寨裡的事由誰主持?」

  「自然要由副大頭領吳震天負責。」

  「靜靜,你好像瘋了?」

  「我那裡不對?」

  「吳震天上次奪了你的大權,若非我出面,你根本無法重登大頭領寶座。若由他負責,他必定又要趁機奪權。」

  「老爺子,他是副大頭領,在體制上我必須這樣做,而且這樣做正是除掉他的最佳機會。」

  「此話怎講?」

  「我要當著老爺子的面,讓他接下代理重任。而且要交代他凡事必須和老爺子商議,他若心存叛意,你老人家正好趁這機會把他除掉。」

  「原來如此,果然是個好辦法!吳震天如果心懷二意,老夫一定為你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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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自被關進地牢,匆匆已過了四天。

  地牢因深入地下,到處都是濕氣,好在牢卒待他還算客氣,每日三餐,都能按時送到。

  他做夢也沒想到,陶靜靜豈止忘恩負義,簡直已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就在第四天傍晚,又有一人被押進地牢,赫然是沙老五。

  趁牢卒走後,羅奇低聲道:「老五,有你在外面,我多少還有一線希望,你又何苦跟我一起涉險呢?」

  沙老五歎口氣道:「你走後一直沒消息,我能不冒險潛入大寨探查嗎?」

  「你明知這是死路一條,卻偏偏要闖進來,實在不智,也太不值得!」

  「老大用不著再埋怨了,我沙老五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好吧!也許咱們命該如此。」

  沙老五忽然咬牙切齒的道:「真想不到陶靜靜竟然壞到這種地步!早知如此,當年在到大漠的路上,就該把她幹掉!」

  羅奇苦笑道:「事已如此,何必再說這些,人心本來就是善變的,有的變好,有的變壞……」

  正說到這裡,忽聽外面石級上方傳來腳步聲,而且聽聲音來人不在少數。

  當來到牢底,便聽有人喊道:「大頭領駕到,姓羅的和姓沙的準備接受問話!」

  羅奇和沙老五仍坐在地上,連看也未向外看一眼。

  陶靜靜由五、六名侍從簇擁著,其中一名大漢還打著燈籠。

  牢房裡本來點著油燈,再加燈籠,已稱得上是燈火通明。

  陶靜靜來到牢房鐵柵前,向裡看了看道:「沙老五,跟隨羅奇到太行山來的,除了你還有什麼人?」

  沙老五吼道:「老子只知道自己,不知道別人!」

  陶靜靜冷笑了幾聲道:「死到臨頭,居然還敢嘴硬。沙老五,本大頭領不相信你不怕死。」

  沙老五大聲道:「老子既然被你捉住,殺剮存留,全憑於你,何必多說廢話!」

  「如果現在讓你死,那未免太便宜你了。」

  「你想把老子怎麼樣?」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用不著本大頭領多說。」

  陶靜靜再轉問羅奇道:「姓羅的,這幾天過得還好吧?」

  羅奇哼了聲道:「好不好是我的事,不勞陶大頭領多問。」

  「羅奇,本大頭領是關心你,不然那會讓你活到今天。」

  「謝了!如果能少活幾天,在下反而是求之不得。」

  「那很好!本大頭領很快就會給你滿意的答覆。」

  陶靜靜說完話,在幾名侍從的簇擁下,轉瞬間離開了牢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6:01

第三十二章


  由陶靜靜臨走時的兩句話,羅奇和沙老五不難預料到,將會有什麼後果發生。

  已無逃生之望,兩人反而處之泰然,只是默默相對,誰都不願再說什麼。

  地牢內暗無天日,只靠一盞油燈照明,只能以送飯時間來推斷白天或夜晚。

  一夜過去,再經過三次用飯,算來又是第二天的入夜了。

  就在羅奇和沙老五朦朧將睡之際,忽聽洞口上方又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莫非又是陶靜靜到來?

  腳步聲在鐵柵前停下,卻是三名帶刀大漢。

  不用對方開口,羅奇和沙老五已知是怎麼回事。

  只聽為首的一名中年大漢道:

  「羅奇、沙老五,你們的行刑時間到了!」

  沙老五忍不住道:

  「是否就讓我們死在牢房裡?」

  中年大漢冷笑道:「行刑有刑場,那有在牢房裡殺人的道理。」

  這時便有另一名大漢掏出鑰匙,將鐵柵門打開。

  中年大漢喝道:

  「出來吧!隨我到刑場去。」

  羅奇和沙老五早已雙手反縛,腳拴鐐鏈,走路時叮叮噹噹,縱然有通天本領,也難以施展。

  於是,中年大漢在前,另兩名大漢在後,押著羅奇和沙老五兩人,一步一步的登上石階出了地牢洞口。

  外面漆黑一片,星月全無,約莫已是一更之後。

  一般行刑時間,多半是在正午,有的則在黎明,夜間行刑,可謂少有。

  但羅奇和沙老五都不感到意外,因太行山的義軍並非官府,說得難聽一點,只是一批盜寇,做事根本沒有一定法規。尤其羅奇和沙老五,兩人全是黑白兩道知名人物,而且又和官府權貴有來往,陶靜靜當然不便明日張膽的處置他們,把行刑時間定在深夜,正可達到不使人知的要求。

  沙老五四下張望了一下,問道:

  「老兄,究竟在什麼地方?」

  中年大漢道:

  「少廢話!繼續跟著走吧!」

  羅奇和沙老五因手縛腳鐐,自然走不快,直走了頓飯工夫,才來到一處臨近山壁的土堤後方。

  只見土堤後方正有幾名漢子,手持鍬鎬之類工具挖坑。

  沙老五乾笑了幾聲道:

  「老兄,原來是要把我們活埋?」

  中年大漢哼了聲道:

  「給你們留個全屍不好嗎?」

  「好極了!」

  「既然你們滿意,就用不著再多說廢話。」

  中年大漢眼見坑已挖好,便吩咐那幾名大漢道:

  「辛苦你們了,都回去睡覺吧!」

  幾名漢子揩拭著汗水而去。

  另兩名大漢中的一個面頰上有刀疤的道:「頭兒,還等什麼,該動手了!」

  中年大漢道:

  「別急!大頭領要親自來監斬;不!該改成監埋才對。」

  足足等了盞茶工夫,刀疤瞼漢子又道:

  「大頭領怎麼還不來呢?」

  中年大漢忽然叫道:

  「糟糕!大頭領可能不清楚埋人地點在這裡,你們兩個快到大頭領住處的門口等著,負責把她老人家領到這裡來。」

  兩名大漢應聲而去。

  中年大漢見兩名手下去遠,才轉過身來道:「羅大俠、沙大俠,現在是你們逃生的時候了!」

  羅奇還以為耳朵出了毛病,啊了聲道:

  「什麼?老兄要放我們?你怎麼辦?」

  中年大漢道:

  「二位用不著管我,我自有辦法。」

  他說著先將兩人上身的繩索割斷,再匆匆打開腳上的鐵鏈。

  羅奇和沙老五大為感動,幾乎齊聲道:

  「老兄,就隨我們一起逃走吧!」

  中年大漢不慌不忙的道:

  「若現在逃走,大頭領來了以後看到坑洞是空的,必定下令封山,那時連你們兩位也仍會再被捉住,我必須先把坑洞掩埋妥當。」

  一人填土,必須很久時間,正好先前那些掘坑漢子,並未帶走工具,羅奇和沙老五立即也幫著掩埋坑洞。

  羅奇邊填邊問道:

  「這位兄台為什麼敢冒這麼大的險救我們?」

  「兩位都是在下久已仰慕的英雄好漢,既然有這種機會,怎能見死不救?」

  「還沒請問兄台的尊姓大名?」

  「好說,我叫王念祖。」

  「王兄,大恩大德,我羅奇有生之年,必定設法報答!」

  「羅大俠何必說這些話,做做好事,在我自己來說,也是一種安慰。土已填得差不多了,餘下的由我自己來填,你們快走!」

  「可是你……」

  「說不定我會騙過大頭領,現在隨你們一起走,可能連二位也走不了,你們快走,別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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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和沙老五一口氣奔出十幾里,料想已脫離險境,才放緩腳步。

  這時已是二更左右,山野間早已萬籟俱寂,兩人就暫坐下來休息。

  沙老五道:

  「老大,咱們要到那裡去?」

  羅奇道:

  「太原是去不得了,若被潛龍莊的人發現,必定又惹麻煩。」

  「對!咱們自己倒無所謂,但卻不能連累那位王兄,可是咱們總該有個去處。」

  「當然立即返回伊犁。」

  「對了!老大那天見陶靜靜時,她都說些什麼?」

  「陶靜靜竟恩將仇報,把白姑娘恨之入骨,她已決定答應洪大全的要求,發動人馬到伊犁,非把白姑娘領導下的北路紅燈會殲滅不可。」

  「我沙老五活了這麼大,從沒看到像她這樣忘恩負義的女人!」

  「別再提了,好在咱們得能死裡逃生,先回到伊犁再說。」

  兩人繼續趕路,到天亮時已到達昔陽。

  他們不敢進城,繼續繞城而行,曉行夜宿,兩月之後,終於又回到了伊犁。

  羅奇只在伊犁和琴哪天娜團聚後休息了一天,次日便獨自到紅燈會北路營地見白素娟。

  白素娟和三位堂主在營帳裡接待。

  當她和三位堂主聽完羅奇的敘述後,也都對陶靜靜竟變得居心如此惡毒大感不解。

  白素娟長長歎息一聲道:「羅大哥,為了小妹的事,你和沙五叔險些喪命,讓三位堂主和我實在過意不去。」

  羅奇道:

  「姑娘還說這些話做什麼,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如何躲過這場災禍。」

  「照羅大哥的看法,太行山方面的人馬,什麼時候才可到達?」

  「我想已經很快了,姑娘必須早做準備。」

  白素娟顰眉沉吟了半晌道:

  「兩千人馬,雖然化裝成商賈百姓,行走在西域道上,也必定難以掩人耳目,只要多派出幾名弟兄做為眼線,咱們仍能掌握住對方的狀況。」

  「他們來了以後,姑娘準備怎麼辦?」

  「羅大哥有什麼高見?」

  「唯一的辦法,便是將弟兄們開進伊犁城內安置。如果能得到塔其布的庇護,那就更好了,可惜這辦法姑娘未必同意。」

  白素娟再歎口氣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但這只是最後的辦法,目前還不必著急。」

  羅奇不解的問道:

  「為什麼目前不著急?」

  「等到得知太行山的人馬,已接近伊犁的消息再行動也還不遲;他們長途跋涉,必定疲憊不堪,來到之後,絕不可能立即採取行動。」

  「姑娘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卻必須早做準備,以免措手不及。」

  「羅大哥是否要馬上回到伊犁?」

  「我回到伊犁後,消息比這邊反而靈通些,一有消息,必會派沙老五和郝方來這邊連絡。」

  「也好!羅大哥關山萬里歸來,必須好好休息一下,小妹也不便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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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靜靜已經親自帶著兩千名精壯手下來到伊犁,白素娟和羅奇居然毫不知情。

  原來陶靜靜的兩千名手下,不但化裝成商賈百姓,而且在太行山出發時是化整為零,到達伊犁,再化零為整。兩千人分成一個月的時間逐日出發,每次上路的不過幾十人,以這種方式行動,白素娟派出去的眼線以及城內的官兵,又如何能夠覺察。

  尤其這兩千人中,有不少對伊犁附近的環境非常熟悉的,陶靜靜就把他們每一梯次安插上幾個。

  另外,他們到達目的地後的集中地點不在城內,而是在城北偏東的一處山谷,那便有山有水,兩邊崖壁上有現成的洞穴,足可容納兩千人之眾,人躲在洞穴裡,誰也難以發現蹤影。

  至於吃的方面,除了每人都帶有半月份的糧食外,在山谷十里外的幾處小村裡也可買到。而且塞外牛羊成群,糧食不足便以肉食補充,絕對不必擔心飢餓。

  這處山谷,是出發前便決定好的,而且事先經過沙盤推演環境介紹。因之,每梯次都不會走錯。

  陶靜靜是隨最後一批人來的,並把最得力的心腹前寨頭領范二也帶了來。不消說,范二也帶著自己的得力心腹。

  至於太行山總寨,則名義上由副大頭領吳震天代理職責,實際上,大權都由龍千里在幕後操縱,陶靜靜自然可以完全放心。

  陶靜靜到達後的第二天,洪大全方面的三位代表也已秘密來到。

  這三人分別是副會主白一忠、總堂執事單大忠和剛回溫宿不久的師爺黃道吉。

  原來在太行山的前幾批人馬到達時,便已秘密派人到溫宿通知洪大全,所以洪大全的三位代表才會來得這麼快。

  當晚,陶靜靜就由范二陪同在山洞裡,接待洪大全的三位代表,並共同討論行動計劃。

  在洪大全的三位代表中,白一忠和陶靜靜不但有親戚關係,而且也是長輩與晚輩的關係。因為白一忠是白素娟的堂叔,而陶靜靜和白素娟是姑表姊妹,但因陶靜靜目前已是太行山義軍大頭領,白一忠為了討好,也口口聲聲的以大頭領相稱,根本不敢再論親戚長幼。

  反而是陶靜靜在這方面還算知禮,仍把白一忠稱為表叔。

  白一忠一開口就透著脅肩諂笑模樣,道:「大頭領既然已經親自駕到,事不宜遲,最好立刻發起行動,將北路一舉殲滅!」

  陶靜靜不動聲色道:「我剛剛到達,對白素娟的北路狀況,並不十分清楚,表叔可否告知一二?」

  白一忠道:

  「北路目前在城南三十里紮營,只剩下三五百人,以大頭領率領的人馬,夜行軍兩個時辰便可趕到,足可一舉將北路殲滅。」

  陶靜靜默了一默道:

  「北路在溫宿和拜城,目前有多少人馬?」

  白一忠道:

  「最早只有兩三千人,因洪會主決定將總堂由南向北移到溫宿,目前人馬陸續到達,已經有六、七千人了。」

  「目前溫宿和拜城共有幾位堂主?」

  「南路共有六堂,大頭領是知道的,此刻已有四堂弟兄分別來到溫宿和拜城,其餘兩堂,正在北進途中。」

  「既然貴部在溫宿和拜城已有六、七千人馬,為什麼不自行採取行動。」

  「大頭領必定已經看過洪會主致龍老莊主的密函了吧?目前北路已受伊犁將軍塔其布的保護,若洪會主自行發起行動,那就等於公然和官方為敵,此時此地,洪會主實在不宜得罪官方。」

  「那麼我就可以公開和官方為敵嗎?」

  「大頭領的義軍和紅燈會不同,你在太行山,塔其布根本無法管轄;而且大頭領的人馬,在完成行動後,馬上就可化整為零返回太行山,塔其布根本不可能知道事情是誰幹的。」

  陶靜靜淡淡一笑道:

  「表叔知道這個就好,我現在所等的,就是洪會主那一份謝禮,謝禮未到,我又如何行動?」

  白一忠不覺一呆道:

  「有關謝禮,事成之後,洪會主必定派人送到太行山。」

  「表叔,我幫助洪會主,是衝著龍莊主的面子,並非衝著洪會主的。你剛才說過,事成之後,我的手下人必須馬上化整為零返回太行山,所以我必須在行動之前先拿到洪會主那份謝禮。」

  白一忠臉色尷尬的頓了頓道:「可是我……並沒帶來!」

  陶靜靜笑道:

  「五萬兩現銀,當然不是表叔等三個人可以帶得來的,表叔現在就馬上派人回溫宿去,要洪會主親自送到這裡來。」

  白一忠越發呆了,張口結舌的道:「那未免時間拖得太久了,而且也用不著洪會主親自前來。」

  陶靜靜整了整臉色道:

  「表叔說這話就不對了,我為他關山萬里來到大漠除去心腹大患,他身為地主,竟不來見我,說得過去嗎?我不但要他親自來,更要他把四位堂主一起帶來。否則我就情願不要謝禮,馬上把人馬開回太行山去!」

  只聽范二緊跟著大聲道:

  「白副會主,沒什麼說的,快派人回去通知洪會主親率四位堂主帶著銀子一起來,我們大頭領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

  陶靜靜不願白一忠太難堪,緩下聲音又道:「我要洪會主和四位堂主一起來,除了禮貌上應該如此,最大的目的,不外是能再當面商議一下如何行動,這是一件決定紅燈會前途的大事,不得不特別鄭重一些。」

  白一忠不能再說什麼,當晚就派單大忠連夜返回溫宿向洪大全稟報,自己和黃道吉則留了下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4 03:2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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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之後,洪大全才帶著四位堂主和單大忠,不分晝夜的趕到陶靜靜率眾所住的山谷。

  不消說,五萬兩現銀也帶了來。

  這四位堂主,只有一位是舊人,其餘全換了新人,都是洪大全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他們分別是第一堂堂主黃信堅、第二堂堂主許星郎、第三堂堂主盧秀二、第四堂堂主張金宏,一個個全是獐頭鼠目,一看就知絕非善類。

  陶靜靜仍由范二陪著在山洞裡接見他們。

  洪大全方面,除了同來的四位堂主和單大忠外,留在這裡的白一忠和黃道吉也一起參加。

  山洞裡點了幾盞油燈,雙方都席地而坐。

  洪大全先講了幾句客套話,接著就道:「洪某的五萬兩銀子謝禮已經送到,大頭領清點過後,最好今晚就展開行動。」

  陶靜靜笑道:

  「洪會主不必著急,你的事也就是本大頭領的事,既然銀子已到,當然行動越快越好,我也早就決定在今晚起事。」

  「那太好了,真想不到陶大頭領能幫洪某這場大忙!」

  「箅不了什麼,本大頭領這次忙也並非白幫,還不照樣收了洪會主的謝禮。」

  「既然如此,陶大頭領就該開始準備了!」

  「那就請諸位暫時在這裡坐一下,本大頭領先和范頭領到外面看看準備情形,很快就再回來做陪。」

  這時的洪大全,真是意滿志得,神采飛揚,眼見白素娟所領導的北路紅燈會,便要悉數被殲,在他來說,從今後除了心腹大患,既可高枕無憂,又可大展鴻圖,這是何等稱心愜意的事。

  為了等候陶靜靜,洪大全見山洞裡石台上放著兩大壺茶,而且擺著不少茶杯,便和手下們各自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豈知一杯茶剛剛喝完,便聽范二在洞口外罵道:「你們這些狗養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到了!」

  洪大全等人弄不清范二是在罵誰,一時之間,都大感莫名其妙。

  洪大全只得吩咐白一忠道:

  「白副會主到洞口看看是怎麼回事?」

  白一忠來到洞口,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洞口外已被陶靜靜帶來的手下團團圍住,至少有一兩百名手橫各種兵刃的精壯大漢,在洞口外堵了好幾層。

  陶靜靜和范二則手持兵刃站在最前方。

  白一忠打著哆嗦,戰戰兢兢的道:

  「陶大頭領,這是怎麼回事?」

  陶靜靜面無表情的道:

  「表叔把洪大全叫出來答話!」

  不等白一忠進內喚叫,洪大全已聞聲來到洞口。

  洪大全也大驚失色,乾咳兩聲道:「陶大頭領,這算何意?」

  陶靜靜冷笑道:「洪大全,你應當明白才對,可惜已經晚了!」

  洪大全目瞪口呆了半晌才道:「洪某……明……白什麼?」

  陶靜靜又冷笑了幾聲道:

  「你本是紅燈會創會人白前會主一手提拔起來的,竟然恩將仇報,不但篡奪了會主之位,竟然連白前會主的遺孤也要殺害,真可謂天良喪盡,像你這種禽獸不如的人,那裡還配留在世上!」

  「原來……你……是早有……安排?」

  「不錯,當初潛龍莊龍老莊主要求我出兵相助,我本不願答應,但後來想到何不藉這機會將你除去,便將計就計,不但發兵,而且還親自出馬。洪大全,任你再陰險狡猾,偏偏卻中了我的這條計,也許這正是所謂天理報應吧!」

  到了這種時侯,洪大全那裡還講得出話,他和白一忠、單大忠及四名堂主雖然都身有武功,但卻全都赤手空拳,尤其對方有一兩百人堵在洞口,縱有通天本領,也絕對無法衝得出去。

  只聽陶靜靜又道:「洪大全,你們幾人,此刻已是甕中之鱉,若妄想反抗,只有死路一條,乖乖束手受縛,也許還有活命希望。」

  洪大全忖度形勢,陶靜靜的話說得沒錯,尤其此刻他突感體內氣血反常,不但手足無力,而且頭暈目眩。

  原來那兩壺茶,已被陶靜靜事先下了迷藥,不難想見,他和他的手下全已體內中毒。

  陶靜靜隨即吩咐范二道:

  「帶幾名弟兄衝進去,要留下活口,待會兒我自有處置。」

  范二立即帶著十幾名精勇手下,掄起兵刃衝進洞去。

  一陣喊叫之聲過後,不久便趨於沉寂。

  只見范二奔出來道:

  「稟大頭領,一個個全制服了!」

  陶靜靜道:

  「點了他們的穴道,再捆綁起來,聽候發落。」

  范二應了聲,又進洞而去。

  陶靜靜回身下令道:「大家各自回洞休息,沒你們的事了! 」

  口口  口口  口口

  羅奇返回伊犁後,因對白素娟這邊的事放心不下,便又帶著沙老五回到紅燈會北路駐地。

  由於多日來一直接不到太行山人馬前來的消息,白素娟無形中警覺之心也漸漸鬆弛下來。

  就在一天的傍晚,白索娟召集三位堂主在營帳議事,羅奇和沙老五也在被邀之列。

  自素娟道:

  「羅大哥,一直接不到任何消息,也許太行山方面的人馬不來了吧?」

  羅奇搖頭道:

  「我想他們一定會來,只是時間遲早而已。」

  「靜靜真的會這樣無情無義嗎?」

  「當然我也不相信她會無情無義到這種地步,這次到太行山和她會了面,才知她豈止無情無義,簡直已是喪盡天良!」

  白素娟深深一歎道:

  「真是人心難測,這是當初我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羅奇也吁一口氣道:

  「為安全起見,我勸姑娘還是盡早把人馬撤進城去的好。」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小妹當然也這麼想,但我實在擔心塔其布會因而把我的人收編,那樣就太對不住先父的在天之靈了!」

  羅奇道:「姑娘放心,塔其布的為人我很清楚,至少他還不致強人所難。」

  一夥人在營帳裡議論了將近一個時辰,最後還是並無結論。

  看看將近二更,白素娟道:「時間不早,大家就回去休息吧!」

  誰知就在這時,一名巡營的頭目,神色慌張的匆匆奔進營帳道:「稟會主,太行山大頭領陶姑娘來了!」

  立刻,在場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

  白素娟急急問道:「她帶了多少人馬?」

  那頭目道:「只陶姑娘一人!」

  白素娟怔了一怔道:「你有沒有看錯?」

  那頭目道:「陶姑娘當年和咱們在一起很久,屬下怎可能看錯!」

  「她人在那裡?」

  「就在營外不遠。」

  「快,快去把她帶來!」

  那頭目走了後,營帳裡所有的人,依然如墜五里霧中,誰都弄不清陶靜靜玩的什麼把戲。

  只聽沙老五道:「事情很明顯,此刻太行山的人馬,必定已把咱們包圍了!」

  白素娟道:

  「可是她沒理由膽敢一個人先行闖到裡面來。」

  沙老五咬了咬矛道:「她一定是想充女英雄,那很簡單,只要先把她拿下,問題就解決了。」

  羅奇道:「不可莽撞,必須見機行事,說不定會是另一個女人易容後假冒的。」

  不大一會兒,在那頭目陪同下,一名剛健婀娜的年輕女子快步進入大帳,赫然正是陶靜靜。

  在這剎那,營帳內所有的人,都全楞在當地。

  陶靜靜望了各人一眼,神色肅穆中透出了一種帶有歉意的笑容,緩緩說道:「表姊、各位堂主,一別多年,你們可好?」

  白素娟這才如夢方醒道:「靜靜,表妹,真想不到你會單人前來!」

  陶靜靜再望向羅奇和沙老五道:「羅大哥、沙五叔,上次實在得罪了,現在我必須向二位鄭重賠禮!」

  說著,分別向二人深深施了一禮。

  這使羅奇和沙老五反而有些手足無措。

  還是白素娟道:「表妹,到底怎麼回事,你就明明白白說出來吧!你該知道,現在我們大家都被你裝在悶葫蘆裡了。」

  陶靜靜走近羅奇道:「上次我把羅大哥和沙五叔打進地牢而且要處死,全是做給龍千里看的。」

  白素娟道:「為什麼要做給他看?」

  陶靜靜道:「不瞞表姊,當初龍千里雖幫我重登大頭領之位,但他卻掌握了太行山的大權,我必須取得他的信任。」

  「那麼你放了羅大哥和沙五叔,龍千里知不知道?」

  「當然不能讓他知道。」

  「表妹,關於龍千里要你出兵消滅我北路弟兄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小妹自然照辦,但要消滅的不是表姊的北路,而是南路的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此刻南路已經群龍無首,表姊正可趁這機會把他們號召過來,以便南北統一,重振聲威。」

  「你已把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殺了?」

  「小妹已把他們帶來,準備交由表姊親自處置。」

  陶靜靜接著把所有事情經過,詳細說了一逼。

  營帳內所有的人,都感動得幾乎說不出話。

  白素娟欣喜中激動的道:

  「表妹,從前你一直埋怨做什麼都不如我,而現在你卻一切都勝過我太多,在你面前,我真慚愧,也許該拜你為師了!」

  陶靜靜道:

  「表姊何必說這些話,在我心目中,你永遠是我敬愛的表姊。只是一年前在孔雀河畔行剌的事,還請表姊和羅大哥原諒我的懵懂無知。」

  白素娟忙道:「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提那些做什麼!總之,我這做表姊的,是打心底佩服你!」

  「小妹究竟什麼地方值得表姊佩服?」

  「你把兩千人馬開到伊犁,我竟半點不知,連羅大哥也蒙在鼓裡,在行動上能保密到這種程度,難道不值得我佩服?」

  「還有沒有?」陶靜靜顯然也有些自負。

  「你能設法把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誘到這裡,不費吹灰之力便一舉擒獲,這種事我這做表姊的是再也做不到的。」

  陶靜靜笑道:「那是因為我利用了雙方合作的機會,如果換了我是表姊,又怎能把他們誘來呢?」

  白素娟問道:

  「表妹既然已把洪大全他們帶來,人在那裡?」

  陶靜靜道:「就在表姊的駐地外,由范二押著,現在就請表姊派人隨小妹去把他們押到這裡來!」

  不等白素娟吩咐,陳大忠、沐世光、牛本初三位堂主和沙老五都自動要跟著陶靜靜去。

  陶靜靜道:「四位大叔就跟我來吧!」

  大帳內只剩下白素娟和羅奇。

  白素娟一歎道:「羅大哥,靜靜終竟不曾負我,而且比我有出息,真是士別三日,便當刮目相看。看來靜靜將來必定能成一番大事業,我真為她高興!」

  羅奇也吁口氣道:

  「只是她目前仍受制於龍千里,這方面我仍為她擔憂!」

  「待會兒咱們該提醒她?」

  「不必了!她現在已是位很能幹的女人,相信自有辦法處置。」

  大約盞茶工夫之後,陶靜靜等人便把洪大全一夥押進大帳。

  太行山方面,除范二外,另有十幾人帶刀弟兄,連釋放羅奇和沙老五的王念祖也在內。

  洪大全、單大忠、黃道吉和四名堂主全被雙手反縛,只有白一忠,因為是陶靜靜的親戚長輩,也是白素娟的堂叔,並未捆綁。

  陶靜靜道:「表姊,人已經交給你了,你現在就可以處置了!」

  白素娟視線冷冷掃過洪大全一夥人,道:「洪大全,現在還有什麼話講?」

  對方全是面如土色,垂著頭,誰也講不出半句話。

  、 白素娟冷笑道:「為什麼不吭聲?只要你們有理由,說不定我會從輕發落。」

  洪大全終於齜了齜牙,囁嚅著道:「白姑娘,如果你肯高抬貴手,我情願……」

  「情願怎麼樣?說!」

  「情願率領南路弟兄歸順你的北略,讓紅燈會南北再成一家。」

  「那時你怎麼辦?」

  「如果姑娘看得起,就給我一名副會主幹。否則,即使把我降為堂主,我也心甘情願。」

  白素娟再掃視四名堂主一眼,道:「你們呢?」

  四名堂主幾乎是齊聲道:「只要饒我們不死,我們都願降級聽用。」

  白素娟有些猶豫,望向羅奇道:「羅大哥看該怎麼辦?」

  羅奇不動聲色道:「一切應由姑娘自行決定,不過姑娘必須想到後果。」

  洪大全心裡一急,叫道:「羅大俠,你……你要幫洪某講幾句話!」

  羅奇哼了聲道:「洪大全,在下和白姑娘都不只一次的吃過你的虧,像你這種人,我有必要幫你講話嗎?」

  洪大全雙頰抽搐著道:「洪某從前……錯了……今後歸附白……會主,一定竭誠盡忠,若再有三心二意,天誅地滅!」

  羅奇淡然笑道:「可惜在下根本無法相信你的話。」

  忽聽范二叫道:「白會主,你還猶豫什麼?若把他留下,等於你自己替自己留下一條禍根!」

  洪大全打著哆嗦道:「范頭領,咱們無怨無仇,你何苦火上加油?」

  范二吼道:「誰說無怨無仇?我范二是陶大頭領的忠心手下,白會主是我們大頭領的表姊,這樣算起來,仇恨可就大了,而且你的所作所為,我范二早已清清楚楚,難道你還不該死嗎?」

  洪大全臉上已由土色變得慘白,頓了頓道:「范頭領,求求你,千萬替洪某說幾句好話……」

  豈知他的話尚未說完,突見寒芒一閃,竟然人頭落地。

  誰都不曾想到,范二竟然自作主張,未經白素娟和陶靜靜同意,自行處置了洪大全。

  那四名堂主以及白一忠、單大忠、黃道吉一見洪大全身首異處,倒臥在血泊中,全都驚得呆了,雙腿一軟,齊齊癱跪在地上。

  此刻的范二,已是殺得興起,雙目盡赤,振臂揮刀,又向四名堂主的脖子上砍去,動作快得有如風馳電掣,誰都來不及阻止。

  直到四名堂主也全倒了下去,才聽自素娟急急叫道:「范頭領刀下留人,不能再殺了!」

  范二這才停下手來道:「白會主,這個當然要留下,因為咱早就知道他是你堂叔,也是我們大頭領的遠房表叔。」

  說著,抬手拍了拍白一忠肩膀道:「老小於,起來吧!算你大,咱不敢殺你,快向白會主和我們大頭領求饒吧!」

  只聽陶靜靜道:「那兩個也別殺了,留下他們還有用處。」

  這時陳大忠早已出去招呼了幾名弟兄,把洪大全和四名堂主的屍體拖到附近山上掩埋。

  白一忠爬起之後,卻又「噗咚」一聲跪到白素娟腳下,打著冷顫道:「賢侄女……你…… 你要救我一救!」

  白素娟連忙拉起白一忠道:「叔父何必如此,你雖然對我無情無義,但侄女卻不能不認你這位叔父。過去的事,侄女不會再計較的。」

  此刻的白一忠,既感動又慚愧,面色脹得有如豬肝,只是僵在當場,卻不知再說什麼好

  白素娟冷冷望向單大忠和黃道吉道:「你們也起來!」

  單大忠和黃道吉兩腿發麻,好不容易剛站起來又倒了下去,咬牙咧嘴的又掙扎了半晌,才又站起,但全身仍在不停的打顫。

  白素娟緩緩說道:「叔父,你現在必定已經明白,回到溫宿該做些什麼事了?」

  白一忠不住點頭道:「即使賢侄女不吩咐,這事我也會主動做的。我保證在半月之內,帶著南路弟兄,前來向你歸順。」

  白素娟道:「不必要他們前來了,叔父只要把南路人馬全集中在溫宿和拜城,我會前去接收他們的。」

  接著又對單大忠和黃道吉道:「我不殺你們,是要你們協助我叔父把這件事辦好,只要把事情辦好,將來在紅燈會仍有你們一席之地。」

  單大忠和黃道吉連忙跪地叩謝。

  白素娟轉頭交代陳大忠道:「陳叔叔先把我叔父和他們兩個帶下去休息,明天我還有事情對他們交代。」

  陳大忠立即帶著白一忠和單大忠、黃道吉出了大帳。

  陶靜靜不解的道:「表姊為什麼不要他們前來,卻要到溫宿和拜城接收他們呢?」

  白素娟道:「這裡臨近伊犁,紅燈會必須和官方劃清界線。而最大的原因,是他們來到這裡,很多問題,我都無法解決。」

  「表姊有什麼困難?」

  「南路人馬,合起來不下萬人,我這裡如何容納,僅是食住兩項,就難以解決。溫宿和拜城是他們既有的駐地,我去接收他們,就不致發生以上兩項問題。」

  「表姊說得固然有理,但萬一對方發生暴動,你又怎麼辦?」

  「我想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少,紅燈會原是我父親一手創立的,而且洪大全也並未盡得人心。如今洪大全已死,我去接收,可謂名正言順,也許他們歡迎還來不及。」

  「好!既然如此,小妹和手下的兩千人馬,就決定暫時留下來,以便隨同表姊開進溫宿拜城,等你接收完畢後,再返回太行山。」

  「那太好了,我先謝過表妹!」

  「表姊用不著客氣,我自小受你照顧,如今幫你做點事,理所當然。」

  「時間不早,表妹和范頭領以及帶來的弟兄,今晚就住在這裡吧!明天我還要設筵為你接風洗塵。」

  口口  口口  口口

  翌日中午,白素娟在大帳內席開兩桌,招待陶靜靜、范二以及他們帶來的弟兄,做陪的有三位堂主和羅奇、沙老五。

  另外,連白一忠、黃道吉也被邀參加了酒筵。

  酒筵散後,白一忠、單大忠、黃道吉立即趕回溫宿辦事。

  白素娟則帶著三位堂主,把陶靜靜、范二等人直送到那處山谷,然後又接受陶靜靜設筵款待,直到天晚,才返回駐地。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月後,白一忠和單大忠親自前來見白素娟,告知南路人馬已在溫宿和拜城兩地集中完畢,並均已表達對白素娟竭誠擁戴意願。

  於是,白素娟在白、單兩人陪同下,第二天便率領所屬向溫宿進發。

  羅奇也帶著沙老五隨隊前往。

  陶靜靜也率隊隨行,不過到達溫宿以後,她的人馬並未進城,只在城郊駐紮。

  白素娟很順利的便接收了南路弟兄,而且果然受到竭誠擁戴。

  陶靜靜直到白素娟一切安頓就緒後,才率領范二和手下兩千人馬回到了太行山。

  至於白一忠,白素娟本來仍然安排他在會內擔任副會主,但他因心中有愧,只好請辭回家鄉養老。不消說,白素娟送了他一大筆盤費,並特別派出兩名弟兄負責護送。

  數月後,太行山傳來一項消息:龍千里暴斃了。這消息對白素娟和羅奇來說,都不感到意外。因為陶靜靜必須除去此人,才能大權在握,重振聲威,而龍千里卻是應得的報應。

  在這幾月內,羅奇經常由伊犁到溫宿來,但最近一次,卻是帶著沙老五、郝方和琴娜、天娜姊妹一起來的。這次來是向白素娟辭行,因為羅奇已決定拋卻江湖生涯,帶琴娜姊妹回到故鄉過過平安日子,同時這也是對琴娜姊妹的一種補償。至於他和白素娟之間將來是否能再續情緣,連他自己也無從說起。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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