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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司馬紫煙]劍情深[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26:47     標題: [司馬紫煙]劍情深[全書完]

劍情深  作者:司馬紫煙

內 容 簡 介
  以火眼神魔劉光遠為代表的四大天魔,掀起武林大劫,置武林盟主凌雲峰於死地。銅琶仙子之徒——陶芙,為報天魔毀家滅祖之仇,特邀飄萍劍客古秋萍,聯合武林同道奇人異俠,展開蕩魔行動……
  木櫝鎮上,熱鬧非凡,火眼神魔劉光遠假慶六十壽辰,引誘群豪之鎮,妄圖一舉殲滅。古秋萍等英豪暗中潛人劉府,趁壽比武之時,展開搏鬥不幸失敗,銅琶仙子師徒等人,落入敵手。以古秋萍之才智,幾經周折,終於救出群豪……
  武林黑白兩道,約定在金陵燕子磯比武。比鬥場上,打鬥精彩激烈,古秋萍獨鬥分水天魔李光祖,危急中,金陵四聖程一斧等殺入陣中,迫使四大天魔倉皇撤退。
  九華山遊仙谷決戰。古秋萍及金陵四聖進入九華山,聯合遊仙谷主陸遊仙,周密策劃,待敵入翁。天魔幫眾,列劍陣,施毒計,殺入遊仙谷。群豪奮起殺敵,經數十回合,天魔幫主劉光遠終於橫屍谷底,幫眾紛紛逃竄……
  蕩魔得勝,親仇得報,天下太平,古秋萍攜情侶瑛姑、李小桃、凌芳芳姐妹,返回凌雲別莊,開創新天地,安居新生活。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2-18 00:00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27:48

第 一 章 無影飛針


  農曆臘月二十三,是舊俗送灶日,在人間掌理了一年禍福善惡的灶君老爺,循例要上天述職了。

  這天家家戶戶都準備了極為豐富的祭品為灶王爺餞行,希望他老人家看在這最後一餐的分上,上天言好事,來年下界保平安。

  對於那些豐盛的菜餚,灶老爺只聞個味,祭品依然原封不動,歸凡人享受,既可獲悅於家神,又可一祭五臟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所以這一天十分的熱鬧,人們把它稱為小年夜,也是年末狂歡的序曲。

  雪花飄落,臘鼓頻催,雖然寒意鎖住了姑蘇城,但是人們並沒有被這寒冷凍結的氣候壓住了歡樂。

  那有錢的人家擁裘圍爐,大飽灶君享剩的殘餘,沒錢的人也能湊上一兩味凍肉鹹,治一瓶燒酒,燒一個小土炭爐,潤潤枯腸。

  灶老爺關係來年家運,怠慢不得,供過的果品菜餚留著過年還太早,倒不如先塞在肚子裡好。

  家家有灶神,連商賈行旅也不例外,該回家過年的夥計們也都準備行裝了,這一頓祭神的余餚,也正好謝酬他們一年的辛勞。

  觀前街上有一家鴻盛客棧,半大半小門面,只供一些小行商與行囊不太豐盛的單身客人過往歇住的,時近歲尾,沒什麼客人了,放過鞭炮,恭送灶老爺啟程升天後,夥計們關上店門,正準備好好地吃喝一場。

  忽然門上響起了剝啄剝啄的敲擊聲。

  掌櫃的王老實朝一個小夥計道:「吳老三去看看,如果是客人,就推說已經住滿了,請他上別家照顧去。如果是煤炭行豐收賬的,也叫他回去,告訴他,年前我一定把欠賬結清,絕少不了他們一個的。」

  普通開客棧的一定是本地人,但鴻盛店的王老實卻是外地人,一口土腔,只知道是北邊的,卻弄不清是哪一處的。

  好在他雇了幾個本地夥計,而蘇州人說話本就好聽,即使是吵起架來也是細聲軟語的,所以生意還勉強過得去。

  何況王老實沒有家小,對人也大方,在他小客棧裡當夥計,收入並不比別家大客棧的差,心地也好,如有付不起店賬的客人,他也從來不追究,臨走時還會送上幾弔錢的盤纏給那客人的。

  這樣,一年下來,當夥計的都落下幾文,王老實還得賠上一點,以至於拖欠煤炭行的幾十兩銀子還沒有付。

  吳老三倒是站了起來道:「老闆,我們都是近鄉人,離過年還有好幾天,又何必把生意朝外推呢?」

  王老實笑笑道:「不必了!你們辛苦了一年,也該回家休息幾天,準備一下過年的大小事情。」

  吳老三道:「老闆,你這樣體恤下人,做夥計的心裡實在不安,一年下來,你老不但沒賺錢,還得賠上幾文。」

  「 在趕著年節,我們再做幾天,回鄉來往的客人正多,那麼年三十再歇業也是不晚的,好好賺幾細貼補貼補。」

  王老實含笑道:「我就一個人,賺錢留給誰,能混日子就算了,今年還好,只欠下煤炭行一筆賬,我還貼得起,把門外的人打發一下,大家過個舒服年。」

  吳老三搖搖頭,走上打開店門,倒是怔了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道:「二位找錯地方了!」

  門外是一對男女,女的騎在一頭瘦驢上,披著舊斗篷,擋住了臉,看不清容貌年歲,但看露出來的一綹秀髮,就知道不會太大,何況手裡抱著一面琵琶。

  男的倒是很清秀,三十來歲年紀,瘦瘦的身材,肩頭掛了個長長的青布袋子,既然那女的抱著琵琶,這布袋裡必然也是樂器,那形狀像是胡琴。

  這對男女不是夫婦就是兄妹,他們的職業也一定是闖客棧賣唱的,所以吳老三說完那句話後,就想關門。

  未料那男的卻一腳跨了進來道:「這裡是鴻盛客棧不是?」

  吳老三見他強行跨入,不禁有點兒生氣地道:「門外掛著招牌,你長了眼睛,自己不會看看?」

  男子道:「是鴻盛客棧就沒有錯。」

  吳老三道:「本棧送灶以後,就不做生意,裡面一個客人都沒有,你們要賣唱就趕快到別家去,別耽誤了發財。」

  男子笑道:「誰說我們是賣唱的?」

  吳老三微愕道:「不賣唱,你們帶著樂器幹嗎?」

  那男子哈哈笑道:「帶著樂器就一定要賣唱,你頸子上還頂著人頭呢,是不是要賣腦袋兒呢?」

  吳老三一聽這男的說話太氣人了,正想回頂一句,可是抬頭一看,那男子雙目中射出了逼人的寒光,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將到口的話便嚥了下去,忙換了一副笑臉道:「那,二位有何貴幹?」

  那男子冷冷地道:「住店,你們開著客棧,上門來的客人不是住店,難道還會來買棺材的不成嗎?」

  這時那女子開口道:「大哥!跟一個夥計磨什麼嘴,咱們進去吧!叫他們把牲口拉去餵點料。」

  說的是一口京腔,聲音很脆,跟著跨了下來,那男子忙將青布口袋解下遞過去給她握著,道:「小姐,門口有一道門檻,小心一點,別絆著了。」

  女的先掀去斗篷,露出一張十分姣好的臉,一手抱著琵琶,一手扶著布套,摸索著進到門裡笑道:「謝謝你,大哥,你帶我把位置走一遍,回頭我好自己行動。」

  男的道:「小姐,這是何必呢?由我代勞好了。」

  女的一昂頭道:「不,大哥,只要帶到地頭,找準了對象,以後的事由我自己來做,你絕不可以插手。」

  男的歎了一口氣,一派無可奈何之狀,將氣發到吳老三的頭上,厲聲喝道:「你聽見沒有呢,還不接牲口去。」

  吳老二哆嗦了—下,心想這—對男女真是邪門,女的叫男的大哥,好像是兄妹,男的卻叫她小姐,好像是她的僕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那男的長相斯文,兩隻眼睛卻亮得怕人,女的長得真美,尤其是一對眼睛,明如星星,誰知竟是個亮跟瞎子。

  但不管如何,這一對男女絕不是什麼好顧客,還是少招惹為妙。

  因此,他笑了一笑道:「實在抱歉,小店房間不多,都已經住滿了客人,我看二位還是找個……」

  男的一瞪眼道:「胡說,剛才你目己還說店裡一個客人都沒有的,怎麼,一下子都住得滿滿的了?」

  吳老三是不想招惹這一對惡客,才把王老實的說辭順口說出,卻忘記先前將他們當作賣唱的,說過店中沒有住客的話了。

  現在前言不符後語,不知該如何是?

  那一對男女也不理他,男的牽著女的,直往裡走。

  吳老三看著忙趕上一步道:「客官,是我說錯了,我們老闆交待過,送灶以後就不再做生意了,二位還是換一家吧。」

  男子回頭瞪他一眼道:「我們看準了這一家,做不做生意是你們的事,住不住是我們的事了。」

  吳老三心裡實在氣,但對那個男的又有說不出的畏懼,只得賠笑道:「二位請多包涵,小店的夥計吃過了送灶酒後,都要回家去了,沒有人侍候二位。」

  男子冷冷地道:「我們不要人侍候,你管你的去。」

  吳老三心想天下哪有這種不講理的客人,但又不知如何推托。

  忽然內院出來—個人,吳老三見是王老實,急忙向前道:「老闆,這兩位客人一定要住店的,我……」

  王老實打量二人一下,神色很平靜地道:「老三,客人既然進來了,大雪天,不能硬往外推,反正屋子空著,就請他們住下好了,把行李拿進來。」

  那女子道:「沒有行李,就是一頭驢,叫人好好地喂。」

  王老實朝吳老三揮揮手道:「你去牽牲口到槽裡,用上好草料,客人由我來招呼好了。」

  吳老三見東家吩咐下來,只好噘著嘴走了。

  王老實到櫃上點了兩支蠟燭,將他們引到一間客房中,放下蠟燭笑道:「二位就委屈一下,屋子多的是,就是夥計們都下了工,沒有人侍候。」

  那男的道:「不必要人侍候,一切都由我們自己動手,屋子要兩個單間,店錢是怎麼個算法?」

  王老實笑道:「別談店錢,二位儘管住好了,這也不算是買賣,屋子空著也是白空著,只是吃喝可得二位自己張羅,小店的上下人手都歇工要回家過年了!」

  男的點點頭道:「那就打擾了,不過今天晚上我們還沒用東西,掌櫃的能否行個方便,就管這一餐……」

  王老實道:「那倒沒問題,祭灶的菜餚多的是,一切都現成的,我馬上就給二位準備菜飯去。」

  說著哈哈腰出去了。

  這時男的才低聲道:「小姐!你聽聽說話的聲音,像不像你要找的人?」

  女的翻動一對微見呆滯的眼珠,沉吟良久才道:「事隔十年,我實在也聽不準了,大哥,你看呢?」

  男的道:「根據我舊口一個小兄弟的報告是沒錯,但我看又不太像,這個店東根本不像個練家子,再說聞名江湖的四大天魔,不會落魄到來開客棧。」

  女的微急道:「大哥!你一定要弄清楚,我又看不見,完全要靠你幫忙,大哥!我十年血海深仇……」

  男的道:「小姐!你放心,我答應了你,一定會幫你達成心願,四大天魔就是死了,我也會挖出他們的骨頭,否則我這飄萍劍客的四個字就倒過來寫。」

  女的輕歎一聲道:「—切全仗大哥了,還有,大哥也太拘謹了,我只是開開玩笑,想不到大哥竟認了真。」

  男的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在小姐的心願未了結以前,我古秋萍就是小姐的奴僕。」

  女的道:「可是這太委屈大哥了,讓人知道了……」

  男的哈哈大笑道:「知道了又有什麼關係,飄萍劍客古秋萍在人們心目中足個殺人越貨的大盜賊,並不比奴才兩個字更有身份,義怎能說得上是委屈呢?」

  女的急道:「大哥!我知道你不是,我們相處了幾個月。

  我深深地瞭解大哥的為人,你是守正不阿的君子。」

  古秋萍笑道:「小姐漏了四個字,該說樑上君子才對。」

  女的道:「不,我說的是真的,大哥古道熱腸,雖然寄身黑道,但是你劫富濟貧,行俠仗義,比那些假冒偽善的俠義人物更為可敬,大哥,你別叫我小姐了。」

  古秋萍忽而輕聲道:「那個傢伙又來了,我試他一下,看他會不會武功,就知道他是不是正主兒了。」

  女的笑道:「不是他,是牽牲口的伙汁。」

  古秋萍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女的笑笑道:「大哥,這就是瞎了眼的好處,你只能聽出有人來,我卻能從腳步的聲音上聽出是什麼人,當然還要我聽過他以前的腳步聲才行。」

  果然是吳老三過來了,端了一口木盆,臂上掛了把銅壺,盆中放著兩個茶杯,一把瓷茶壺及兩塊布巾。

  他將木盆放在桌上,取出茶壺茶杯,先泡了茶,又將剩餘的熱水注在盆中道:「二位先擦把臉,用口熱茶,然後請到後廳用飯去,我們老闆在恭候大駕。」

  那女的笑笑道:「麻煩你了,這給你買雙鞋穿。」

  她從袖中掏出—塊小金錠,丟在桌上,足足有半兩重,吳老三卻怔直了眼,幾乎難以相信。

  古秋萍不耐煩地道:「小姐賞你的,還不快拿著。」

  吳老三這才知道他們不是拿自己開胃,連忙拿了起來,連連作揖道:「謝謝小姐,謝謝小姐。」

  女的笑道:「別客氣了,夥計,你們這家客棧開了多少年了,生意還好嗎?」

  吳老三忙道:「小店開設有二十多年了,生意還好。」

  女的一怔道:「二十多年!有這麼久?」

  古秋萍卻道:「店東一定換過幾次了吧」

  吳老二道:「是的,以前常換店東,王老闆是六年前頂下來的,一直維持到現在,生意還過得去,可是把王老闆拖慘了。」

  「因為老闆人和氣,心又好,客人來了,有的付不出店賬,

  老闆管吃管住,生病還管請大夫抓藥,臨走還送盤費讓他回家,怎麼能不虧本呢?」

  古秋萍笑笑道:「不要緊,他虧得起。」

  吳老二道:「客官,你怎麼知道呢?你認織老闆?」

  古秋萍道:「不認識,但是他這麼做生意,六年來還沒有把老本蝕光,可見他的底子— 定很足。」

  吳老三笑道:「這也說得是,老闆開這家客棧完全是為了行善做好事,不過六年來也貼得差不多了,今年就不太豐余,欠了煤炭行兒十兩銀子還沒有支付呢。」

  古秋萍道:「以前他沒欠過賬嗎?」

  吳老三道:「欠,常欠,不過老闆信用很好,每到節下午關前,他—定把欠賬付清,所以小店一自還能維持得了。」

  占秋萍點點頭道:「好了,你去吧!告訴老闆說我們就來。」

  因為有了一塊金子的賞賜,吳老三也不像在門口見到他們時那麼的勢利眼了,連聲道謝,鞠躬退出。

  古秋萍笑笑道:「有點意思了,六年前剛好是四大天魔同時匿跡扛湖的時候,這兒來了個王老闆,頂下了一家小客棧,不賺錢,可是年節前必能還清欠賬。在姑蘇城中富戶多的是,他隨便做一筆,就可應付了,我那小兄弟沒有認錯,飛天神魔王大光果真是落腳在這兒。」

  女的卻道:「可是,大哥,這不像王大光的行事呀!」

  占秋萍道:「這是障眼法,也是我們綠林道中常玩的手法,在外地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在家鄉則施衣放賑,儼然是個大善人,活菩薩,我不是也被人目為俠盜嗎?」

  女的道:「大哥是真正的盜中之俠,你做過許多案子,到手的錢則不知多少,可是你自奉非常的儉薄,身邊常不落分文。」

  「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在吃干饅頭,連菜都沒有,被我的燒雞引得直淌口水,才想偷我一塊吃。」

  古秋萍笑道:「小姐,我一身或偷或搶,千萬兩的銀子都沒有失過風,想不到在半山亭中愉一塊燒雞,卻被你抓住了,沒話說,我輸得心甘情願。」

  女郎笑道:「大哥,那是我存心引你上當的,師父指示我說,飄萍劍客古秋萍視線最廣,人也最正派,除非找到你幫忙,我絕難找到當年毀家的仇人,你行蹤飄泊不定,我足足追了你兩個月,好不容易才等到一個機會。」

  古秋萍道:「你算準我會偷你的燒雞?」

  女郎道:「師父說你為人義重如山,只有一個小毛病,就是喜歡吃,而且法眼極高,是個真正的美食品味家。」

  「那只燒雞是費了我半年工夫,向一位名廚學的,故意坐在你上風,讓你聞見它的香味,誘使你來下手。」

  古秋萍一笑道:「這也是你帥父教的嗎?」

  女郎笑道:「是的,大哥!這個方法很卑鄙,但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你不幫忙,我絕對找不到四大大魔。」

  古秋萍道:「你師父不愧是個鬼精靈,居然想到利用我唯一的缺點來拴住我。」

  女郎忙道:「大哥,師父只是說你生性耿介,不輕易許人,除非能先讓你欠一次人情,才可以向你提出要求,我也只是請你幫忙,並沒有過分要求,那個條件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我—直不敢接受。」

  古秋萍豪爽一笑道:「小姐,幾個月的相處,你也明白一點我的脾氣,除非是我的主人,我絕不會聽受任何人的擺佈,因此要我幫忙,只有那種關係。」

  女郎歎了一口氣道:「隨大哥的便吧,反正我心目中把你當大哥,可是大哥,你為什麼不反抗?」

  古秋萍笑道:「我告訴你為什麼吧,我淪身為盜,心中從無愧感,因為我取於人,施於人,從沒有為過自己。」

  「就是這—次,也是第一次,我是為了自己口欲而下手的,也就是第—次就被你抓到了,所以我不敢反抗。」

  女郎感動地道:「我知道,大哥藝業蓋世,憑我那點功夫,絕抓不到大哥的,何況我又是個瞎子。」

  古秋萍一歎道:「如果你能看得見,我早就跑了。我古秋萍一生自負,卻會對—個肓目的弱女子生出盜心,想起來就慚愧。」

  雖是一番自責,卻充分表示出他的俠情與磊落的心胸,女郎很是感動地叫了—聲:「大哥呀……」

  同時也激動地捧著他的—只手,古秋萍的臉上也微微地起了—阼激動,正想將另—只手合上去,但才舉了一半就停住了。

  古秋萍輕輕地將握住的手抽回了道:「小姐!憑跡象猜測,這個王老實有很大可能是飛天神魔王大光,但仍須證實一下,我們去用飯的時候,你先別動聲色,由我來試探他!」

  說著又把青布套遞到她手中站了起來,女郎夾起琵琶,跟著也站起來,占秋萍道:「小姐,你帶著這玩意兒幹嗎?它是令師的成名兵器,江湖上認識它的人很多,還是盡量避免露相的好,否則對我們追索的工作會增加麻煩。」

  女郎一笑遭:「不要緊,師父已把它上了一層漆,已經改變了顏色,跟普通的樂器是完全一樣的了。」

  古秋萍道:「小姐,經過了幾個月的摩挲,有的地方的油漆已經足剝落了,底色全都看出來了。」

  女郎輕輕一歎道:「是嗎,瞎了眼睛不方便,明天麻煩大哥再油漆一下,我復仇的工具就此一具,必須常帶著。」

  古秋萍道:「到要用的時候再拿它也不遲。」

  女郎道:「不,除了復仇,我還要仗它防身,雖然跟大哥在一起,我可以不必擔心,但我不能老是依賴大哥,更不能老拖累著大哥呀。」

  「你是海闊天空的心性,被我磨了幾個月,已經很委屈了,我只希望快點辦完了事,使大哥早日卸去負擔,恢復你天馬行空的遊俠生涯。」

  古秋萍欲言義止,終於只默默地牽著她出門,穿過一條走道,經過一列空著的客房,來到店院的後進。

  只見空蕩蕩的堂屋中,擺著一張大桌子,桌上堆滿了菜餚。溫著酒,卻只有王老實一個人坐著等他們。

  古秋萍望了一眼道:「店裡的夥計們呢?」

  王老實站起來道:「我打發他們提早回家了。」

  古秋萍笑笑道:「這樣好,我們可以清靜地談淡。」

  王老實道:「是的,二位請坐。」

  古秋萍扶著女郎坐下後,自己坐在一旁。

  王老實為他斟上灑道:「聽二位的口音也是北邊的,異鄉逢故知,聽見鄉音,倍感親切,借問二位的府上是?」

  古秋萍道:「我是魯南人,我們的小姐卻跟掌櫃是真正的鄉鄰,同是直隸南宮,因此你們一定很熟悉。」

  王老實笑道:「客官錯了,我跟客官一樣,也是魯南人,只是在南宮寄居幾年,算來跟二位都是鄉鄰了。」

  古秋萍道:「這倒失敬了,我一直不知道魯南也有這麼一位風雲的人物,真是幸會,幸會了!」

  王老實笑道:「數風雲人物,該是客官才對,飄萍劍客古秋萍名動四海,使我們魯南人也沾了不少光彩哩。」

  古秋萍—笑道:「好說,好說!掌櫃居然識得賤名!」

  王老實道:「魯南人誰不知古大俠,也莫不以古大俠為榮,所以我一見尊駕,趕緊把下人支開了,時近歲尾,大俠怎還有空南下,不回去度歲。」

  古秋萍道:「王掌櫃只知魯南有古某,卻不知還有一位貴本家,更是轟動四海的大名人!」

  王老實道:「這倒不清楚,我對江湖上的好漢知道得不多,古大俠因為是同鄉的原故,才特別留心。」

  古秋萍道:「這個人可比古某有名得多了,他叫王大光,外號稱為飛天神魔,十年前已揚名四海。」

  王老實笑道:「這個傢伙我倒是知道的,他是個聲名狼藉的江湖惡徒,誰提到他都想咬他一塊肉。」

  古秋萍微微一怔,沒想到這傢伙居然會罵自己,如果真是王大光,他的掩飾功夫是已到家了。

  古秋萍笑了笑道:「王掌櫃知道這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王老實憤形於色地道:「惡貫滿盈,已經死了。」

  女郎驚訝地道:「死了?真的死了嗎?」

  王老實道:「千真萬確,是我親眼看他送終的,這傢伙作惡多端,干致天怒,活活被毒蛇咬死的。」

  女郎異常失望地道:「大哥,這怎麼辦呢?」

  古秋萍沉吟片刻才問道:「掌櫃何以得知呢?」

  王老實歎了一口氣道:「實不相瞞,王大光是我的同胞兄弟,只是他多行不義,我也羞於提起,可是上天畢竟有眼,把他給收了去。」

  「六年前,他在屋子裡睡覺,不知怎麼會被毒蛇咬了一口,那是條最毒的青竹絲,當時我就在旁邊,本來還可以施救的,可是我想到他平素的行為,死有餘事,狠心起來不理他,就讓他這麼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28:02

  古秋萍見他說話時神情激憤,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心裡倒摸不清真假了,肚子裡慢慢地盤算著。

  王老實這時卻問道:「二位忽然問起他,莫非跟他有什麼過節嗎?」

  占秋萍一笑道:「有點過節,人死了,也就算了,王掌櫃在南宮住過,可曾聽說過一位叫陶子明的人?」

  王老實道:「聽過,這位陶先生是南宮第一位大善人,曾經在朝中做過大官,因為不喜逢迎而告退職,在家鄉積善施德,恤老濟貧。

  他本人的醫道很精,不但替窮人義診,還帶施藥,南宮人稱他為活菩薩,只遺憾的是蒼天無眼,這麼好的人居然沒有善終,一場天火,燒得家破人亡。」

  古秋萍道:「王掌櫃怎知是天火呢?」

  王老實道:「火起是在半夜,不到半個時辰,偌大一片府院燒得片瓦不存,一個人都沒逃出來,不是大火是什麼?」

  古秋萍笑道:「掌櫃的既是武林中人……」

  王老實截口忙道:「客官錯了,在下根本不會武功,我那劣弟練了武功只會作惡,我想還是不學的好。」

  古秋萍笑道:「不會武也無所謂,掌櫃的既然見聞淵博就該知道陶家的那場火是人為的了,否則哪會燒得那麼徹底一家幾十口人,連一個話口都逃不出來。」

  王老實點點頭道:「這也說得是,不過像陶先生那樣的好人,還有誰會去陷害他呢?」

  古秋萍道:「禍起於陶先生的行善施醫,救了一位武林中的俠客,那位俠客與當時武林中最歹毒的四個惡人結了仇,被他們圍攻用毒藥暗器打傷了,倒在路上奄奄待斃,剛好被陶先生遇見,將那位俠客救了起來,竟因而得罪了那四個惡人,挾恨尋仇,夜入陶府,將陶先生一家大小全殺死了,再放火燒了宅院。」

  王老實連連吐舌道:「該死!該死……」

  古秋萍道:「那四個惡人主要是追殺那個俠客,因為陶先生救了那位俠客進家,沒見送出來,他們為了斬草除根,追尋不著,只好放火了。」

  王老實道:「那四個惡人是誰呢?」

  古秋萍道:「其中一個就是王大光,另三個是他的朋黨也是聞名於江湖上的四大天魔。」

  王老實搖搖頭道:「我沒聽過,我那劣弟終年在外為非作歹,他交往的朋友我一個也不認識,可是這件事又怎麼傳出來的呢?陶先生一家全死了,那個俠客也被燒死了?」

  女郎忽而問道:「你怎麼知道那個俠客被燒死了?」

  王老實道:「是古大俠說的,那個俠客被救了進去,沒見出來,一場火燒得片瓦不存,想來不是死了!」

  女郎道:「沒有,那個俠客受了傷,為了怕人追殺,躲在地窖裡,倖免一死,而且陶家還有個女兒,那時才十歲,剛好也在地窖裡陪著那位俠客,所以沒有被難。」

  王老實道:「謝天謝地,陶菩薩畢竟還有一個後人留著,那個小姑娘現在應該長得很大了吧!」

  女郎道:「不錯,那女孩就是我,我叫陶芙,是陶家唯一的遺孤,現在已經長大而且已成人了……」

  王老實連忙起立一揖道:「原來你就是陶小姐,令尊一家遇害,南宮人心裡都十分難過……且喜小姐還生存於人世……

  不對呀!據我所知,陶先生並沒有女兒……」

  陶芙道:「我從小就是個天盲,雖有一對眼睛,卻看不見東西,所以也不出門,外人根本不知道。」

  王老實道:「原來如此!那麼陶小姐……」

  陶芙冷冷地道:「我拜了那位俠客為師,苦練了十年武功.現在藝成出師,要為我死去的家人報仇。」

  王老實道:「是應該的,不過令等一家都是為了救助那個俠客而死的,那個俠客應該替你家報仇才是。」

  陶芙道:「我師父中了毒藥暗器後,雖然保全了性命,武功卻很難再恢復了,只好將一身所學傳給了我。」

  王老實想想道:「陶小姐,我不是為劣弟辯護,他惡貫滿盈,早已伏殊,我無須為他減輕罪孽,關於火焚尊府,殺人滅家的事,找那劣弟絕對沒有分。」

  陶芙道:「你怎麼知道?」

  王老實道:「因為那一天他受了重傷,躺在家裡養傷,連路都走不動,怎麼會出門殺人放火呢?」

  陶芙道:「胡說,我師父早上還見到他,就是中了他的毒藥暗器,沒見到他受傷!」

  工老實道:「我不清楚,他是中午被人抬回家的,手上腳上腿上都受了刀傷,絕對不可能再出去殺人。」

  「陶小姐,如果你要找他報仇,殺了他原不打緊,卻放過真正的仇人,豈不是使令尊在泉下都不得瞑目嗎?」

  陶芙一怔道:「大哥,你看怎麼樣,事實又有了變化?」

  古秋萍忽而冷笑道:「工掌櫃,令弟不是已被毒蛇咬死了嗎,陶小姐又怎麼還能去殺令弟呢?」

  王老實也是一怔,但沒開口。

  古秋萍沉聲又道:「飛天神魔根本就沒有兄弟,你就是王大光,別再裝了!」

  王老實忙道:「古大俠,十年前你也出道了,你見過劣弟,該知道他的模樣,像是我這份德性嗎?」

  古秋萍微笑道:「我那時還默默無名,更沒有跟飛天神魔碰過頭,怎麼會認得他的長相模樣呢?」

  王老實道:「不!你們見過的,在魯南家鄉,你們還打過一架,你被他砍了一掌,那時你武功才初具根底,他很賞識你,只把你打倒在地,沒傷你性命!」

  古秋萍笑道:「那傢伙就是王大光呀!」

  王老實道:「是的!他回家的時候,一向是文人打扮,所以家鄉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作惡多端的王大光。」

  古秋萍臉色一沉道:「我記得了,打我一掌的人是個六個手指頭的人,王掌櫃,你的左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王老實道:「我左手也是六指,我們是同胞兄弟,身體上的特徵都是相同的,古大俠只要看看我的長相,與當年打你一掌的人是否相同就知道了!」

  古秋萍冷笑道:「不必比了,我在家鄉用的是古人龍的名字,古秋萍是我正式闖蕩江湖改的名字。

  除了當年打我一掌的人,絕不知道我就是十年前的少年,王大光,你越掩飾,馬腳越多,大家還是攤開來明說吧!」

  王老實仍是矢口否認。

  陶芙忽然將琵琶一端道:「掌櫃的你可認識這面琵琶?」

  王老實道:「不認識,它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陶芙冷笑道:「它的樣子有點改變,聲調還沒有變,你聽我彈完一曲,就知道它的特殊之處了。」

  王老實似乎有點站起來的意思,但只欠欠身子,又坐了下來。

  然後笑笑道:「很好,這是我們北邊的樂器,到了南邊很少有人彈得好了,陶小姐一定精擅此道了。」

  陶芙沒有回答,轉軸撥弦,錚錚地彈了起來,慢慢轉入高亢,像是山間的一道澗流,在平坡上緩緩滑過,到了絕壁之下,變成一道急流,直落千丈,最後落於平靜的湖面,化為一圈圈的漣漪而歸於虛寂。

  一曲奏罷,王老實鼓掌道:「好,好極了!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小姐的琴技太高明了。」

  陶芙神色一轉陰沉道:「我師父是聞名江湖的銅琶仙子林綽約,剛才我奏的是她精心獨譜的斷劍吟。

  先是平淡無奇,中間轉到高亢時,能夠碎金裂玉,可能是我的技藝不夠精,居然連面前的酒杯都沒有破!」

  說著將琵琶在桌上輕輕一放,就是那微微的一震,只聽見劈啪連響,桌上的瓷杯菜碗都有裂紋。

  王老實臉色大變,古秋萍將青布套子一抽,露出了一柄寒光湛湛的長劍,比著他叫道:「王大光,這下你可賴不掉了,如果你不會武功,怎能抗受斷劍吟!」

  王老實的神色又變了那一下,隨即恢復了平靜道:「我不否認有一段時間叫過王大光,可是六年前毒蛇咬過我一口後,作惡多端的飛天神魔已經死了。

  現在我叫王老實,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小生意人,陶小姐,如果你為了銅琶仙子來找我,王某引頸就戮,死無怨言,如果你要為令尊報仇,你就找錯對象了,那件事我沒份!」

  陶芙怒道:「胡說,我師父說,四大天魔中就是你作惡最多,任何的壞事都有你的一份,對嗎?」

  王老實點頭一歎道:「是的,我不否認你師父的話,四大天魔,惡名最多的就是我飛天神魔,殺人最多的也是我王大光,但天下只有一個人我不肯殺,那就是你父親。

  因為我這人最重恩怨,誰要是得罪了我一點,我非殺之而後快,但誰給我一點恩惠,我也會水遠記在心裡,而我這一生中,唯一給我過恩惠的,就是你父親。」

  陶芙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王老實輕歎了一聲道:「古大俠,你跟我是小同鄉,該知道我們王家是個大族,差不多全縣有三分之一都是我們王家的人 一半以上的田地,都是我們王家的產業。」

  古秋萍道:「我離開家鄉很久了,但據我所知,你們王家已經衰敗了,連年的天災人禍,連祖屋都被燒了。」

  王老實沉沉地笑道:「我知道,這都是我幹的。」

  古秋萍一怔道:「你幹的?」

  王老實道:「我這一支族中也算是大戶,可惜人丁不旺,數代單傳,我父親死得早,才三卜歲就因病去世,那時我才五歲,由我母親居孀撫孤。

  但她卻擁著一大把財產,引起族人的眼紅,誣賴我母親與人通姦,由族長出面要驅逐我的母親,結果我的母親在祠裡的大門口上了吊。

  他們又說我是野種,才六歲,就把我趕了出去,乞討為生,我流浪了四年,終於遇見一個風塵異人收留了我,教了我一身武功。

  我從小就懷著對人間的恨意長大的,所以我成人後立誓報復,結識了另外三個朋友,幾年之內,造成了四大天魔的赫赫盛名。

  當然我第一個報復的對象就是我的本族,我暗中下了一劑瘟散,使王家的男人在一年中,全部死於瘟疫,遺下一大堆孤兒寡婦,我再運用四大大魔的勢力,把他們的產業一一地謀奪過來了。」

  陶芙身子一顫道:「你未免太狠了吧?」

  王老實冷笑道:「陶小姐,你也是懷著仇恨長大的,該明白一個復仇者的心,人家如何加諸於我,我也如何還諸於人,你要找我報復,不也是同樣的心理嗎!」

  陶芙頓了頓道:「我不管你那些,我找你討我家的血賬,你說我父親曾經有恩於你?」

  王老實道:「是的,陶老先生救過我一次命,不,應該說是兩次,生前一次,死後又救了一次。」

  占秋萍愕然道:「胡說,陶先生死後還能救你的命?」

  王老實道:「可以這麼說,第一次是我有一年路過南宮被毒蛇咬了一口,也是最毒的青竹絲,幸好被陶先生發現了。

  他用神奇的醫術救了我,還給我一顆藥九,說這種蛇毒不易清除,假如再被咬上一口,別的醫生都救不了,只有他給的那顆藥,對能第二次救我。」

  陶芙道:「那你為什麼還恩將仇報,害我全家?」

  王老實一歎道:「絕沒有這回事,那天是臘月二十,我因為想對你父親報恩,一直沒有機會,因為你家有田有產,衣食豐足,你父親又沒有仇家,我簡直無從報答起,只好住在你家附近,等待著能有我出力的機會。」

  陶芙道:「我父親施恩從不望報,你若是真心想報答他老人家的話,就該洗面革心,從新做人。」

  王老實歎道:「你父親根本不知道我是個無惡不作的匪徒,我住在南宮時,也沒有顯露我的身份。」

  「二十四那天,四大天魔都在南宮聚首,你師父銅琶仙子找上門來,為她師兄鐵板先生許君武尋仇。」

  「因為許君武的一對照子就毀在我的無影飛針之卜,她的武功很高,比她師兄還高出一倍,我們四人力敵不過,我又施放無影飛針,打中她穴道,她居然還能帶傷逃了出去。我以為她一定會死,為了不願顯露形跡,沒去追殺她,哪知她逃到你家去了。」

  陶芙忙道:「所以你斬草除根,將我家也毀了。」

  王老實道:「我怎麼會呢,當我得知林綽約被你父親救去之後,就力誡其餘三人不准前去報復,他們表面上答應了。」

  「然而他們藉著慶功為名,將我灌醉了,趁夜就去到你家,幹出殺人放火的勾當來,我完全不知情。」

  陶芙默然片刻才問道:「後來呢?」

  王老實又一歎道:「後來他們怕我追究,一直躲著我,不敢跟我見面,我自然不肯放過他們的,到處追索他們的行蹤。」

  「燈不容易在六年的找到了他們,正在跟他們理論,哪知他們暗起毒心,知道我的弱點,竟又用了一條青竹絲毒蛇咬了我一口,想害死我。」

  古秋萍冷笑道:「你倒是會編謊,四大大魔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們存心殺你,還會容你活下去。」

  王老實道:「那是在一處絕壁之上,我被毒蛇咬了以後,立刻跳下絕壁,他們不知道我還有一顆保命的藥丸,所以沒下來追殺我。」

  「 然他們也是畏懼我的毒針,不敢立即下來也是一個原因,因為那絕壁很高,他們必須緣繩而下,怕我萬一不死,困獸反噬,所以只守在上面。」

  陶芙道:「你跳下絕壁,為什麼沒有死呢?」

  王老實又一歎道:「大概是我命不該絕,剛好半山有一棵老樹托住我,使我沒跌死,仗著那顆藥丸,又保住了我的殘生,乃找了個山洞躲了起來。」

  「他們三人在第二天才下來找我的屍體,那時我無法用力,只得靜藏不動,他們找不到我的屍體,知道我沒死,怕我再找他們報復,從此也沒在江湖上現身了。」

  「這就是四大天魔同時消失在江湖上的主要原因,自從火焚陶家開始,他們是一直都在躲著我。」

  古秋萍道:「那你就此罷手不成?」

  王老實眼中精光畢射道:「笑話,我這人涓滴必報,睚眥必較,豈能就此罷手,六年來我一直在找他們。」

  古秋萍冷笑道:「不像吧,你這六年來,始終在這裡開著小客棧,根本就沒有尋仇的打算嘛。」

  王老實道:「我如果公開地找他們,更難找到,他們在北邊的仇家太多,難以棲身,我料定他們必定匿身在江南一帶,所以才棲身在此,慢慢探訪。」

  陶芙問道:「可曾有消息嗎?」

  王老實苦笑道:「如果有消息,我還會放過他們嗎?」

  陶芙沉吟良久才問道:「大哥,你相信這話嗎?」

  古秋萍道:「這很難說,我也捉摸不定。」

  王老實苦笑一聲道:「飛天神魔惡跡昭彰,我的話並不指望你們相信,但我有個證明的方法。」

  陶芙問道:「你怎麼證明法?」

  王老實身子突長,探臂向她抓去,陶芙用琵琶朝外一封,卻被他推出四三尺遠,古秋萍劍光如電,直刺他的後心。

  王老實反身一抓,居然握住劍身,陶芙的動作更快,琵琶一揚,射出了兩點寒星,但被王老實一掌拍開了。

  王老實笑道:「陶小組,如果你只憑這點功夫,找到了仇人也是白費。」

  陶芙冷笑一聲道:「認準了仇人,我就有辦法了。」

  揮琶再擊,王老實憑空手一托,但聽見錚錚幾響,琶上的鋼弦忽然自動進散倒捲過來,將王老實的手腕纏住了。

  陶芙用勁一扯,厲聲叫道:「躺下來。」

  那鋼弦利逾兵對,竟將王老實的手腕硬切斷下來,古秋萍趁勢一劍,掃斷他另一條手臂,陶芙舉琶正待照頭砸下。

  王老實卻縱身後退道:「陶小姐,在知道你是陶先生的後人時,王某已存必死之心,但希望你能聽我一句話。」

  古秋萍見他雙臂已殘,料他逃不掉了,才道:「小姐,就容他活命片刻,聽他說些什麼。」

  王老實揮著一雙禿臂,毫無痛苦之狀,只是笑了笑道:

  「二位先摸摸自己的胸口再說也不遲。」

  古秋萍低頭一看,但見胸前衣襟上釘著六枚飛針,而陶芙的胸前也在同一部位,釘著六枚飛針。

  陶芙想用手去摸,古秋萍忙道;「小姐,沾不得,針上有毒。」

  王老實笑笑道:「沒關係,這是無毒的,王某真想取二位性命,這無影飛針出手就不會如此輕了。」

  古秋萍怔了一怔。

  王老實又說道:「自從第二次蛇咬餘生後,王大光已死了,我以王老實的身份活在世上,就是找那三個惡徒,為陶先生報仇。」

  「現在陶家既有後人在世,這個仇人也用不著我來報了,所以我決心把命送給小姐,這可以證明我的話不假吧?」

  陶芙將胸前的細針拔下,由中針的部位以及針尖著體毫無感覺的情形看來,相信王老實是真的沒有惡意。

  陶芙不禁奇道:「既然你沒有殺我父親,為什麼又要如此呢?」

  王老實苦笑道:「一來是證實我的話,二來幫助小姐找到仇人,只要把我的腦袋公諸於世的話,另外三個傢伙一定不耐久伏,你們不找他們,他們也會現身了。」

  陶芙與古秋萍都愕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王老實又輕歎一聲道:「古大俠的劍藝較之十年前是精湛多了,但要與四大天魔相抗,似乎還差了一段距離。」

  古秋萍冷笑道:「那也不見得,第一劍是我試探性質,瞭解你練過金鐘罩後,第二劍不就斬斷了你的一隻手嗎?假如還不行,第三劍就找出你的氣門。」

  王老實道:「真有把握嗎?」

  古秋萍道:「沒問題,我飄萍劍式十二招,一招強於一招,到了最後,哪怕你是金鋼羅漢也難以抗架。」

  壬老實點點頭道:「但願如此,那我就不擔心了,可是他們三人潛居多年,功夫也精進不少,實在不行,可以用我的無影飛針對付他們,那是十拿九穩的。」

  古秋萍傲然道:「古某生平不用暗器。」

  王老實笑道:「我知道,我也不是叫你使用,陶小姐的琵琶已得林綽約的真傳,斷弦飛絲尤見精絕,如果把我的無影飛針夾在一起用,必然更具威力。」

  陶芙笑道:「我師父傳的銅琵琶中可以使暗器,但絕不使用毒藥暗盟,我不想接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28:22

第 二 章 深入龍潭


  王老實道:「分水、大力神、火眼神三魔與我也有一段過節,我已經無法找他們了斷了,請小姐幫我一個忙,用我的飛針去解決他們,也是我對令尊一點贖罪的心意,除了這三人之外,小姐不再對別人使用,也不算違背師訓吧。」

  陶笑想想道:「我可以考慮考慮。」

  王老實道:「謝謝你了,淬毒的無影飛針在我身上的一個圓筒子裡,只剩下六枝了,淬制之法與解方我都毀了。

  除去那三個人後,就讓這件歹毒暗器永絕人世,再也不會害人了,現在請古大俠給我一個痛快吧!」

  古秋萍不禁遲疑地道:「那怎麼行?」

  王老實道:「王某的首級不見於世,另外三個天魔永遠不會出面的,大俠何必還對我這將死之人慈悲呢。」

  陶芙道:「你既然不是我的毀家仇人,我自然沒有殺你的必要,你不過廢了雙手,還可以活下去的。」

  王老實苦笑道:「如果我不想報恩,不住在你家附近,令等就不會遇害,我報恩反而成了遺禍,長年受良心的責備也不好過,何況我早年的行為也是死有餘辜,我這唯一贖罪的方法,小姐就成全我吧。」

  陶芙道:「不行,說什麼我也不會殺你。」

  王老實道:「那我就自己來,現在我有一個線索,二位可以去試試看,姑蘇城南李將軍府第。」

  古秋萍道:「李將軍府第怎麼?」

  王老實道:「李將軍叫李光耀,我記得分水天魔李光祖的堂弟也叫這個名字,假如是同一個人,李光祖很可能就藏在他的家裡,二位拿我的腦袋,掛在他家大門口去。」

  陶芙問道:「你沒有去探聽過嗎?」

  王老實道:「我不敢去,怕現了形跡,打草驚蛇,反而給他們嚇跑了,我要將三魔一舉而殲才甘心,何況萬一不是,豈不是露了形跡,現在我死了,試試也就不妨了。」

  說完這句話,他張口一咬,活生生地將自己的舌根咬斷,吐出一截舌頭,再用斷臂比一比自己的頸項。

  古秋萍見他自嚼舌根,知道他是活不成了,為了免除他的痛苦,飛起了一劍,斬下了他的腦袋。

  陶芙聽見首級落地之聲,訝然問道:「大哥下手了?」

  古秋萍一歎道:「是的,他自斷舌根,死意甚堅,我只好成全他了。」

  陶芙默然片刻才道:「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些內情。」

  古秋萍道:「是的,王大光雖為四大大魔之首,他倒是個恩怨分明的豪傑,本性還不算怎麼壞。」

  陶芙看不見的大眼睛中,居然流下了淚水,朝遺體拜了一拜道:「王……義士,等我手刃親仇之後,一定將你的義烈行為昭告江湖,改變大家對你的口碑。」

  古秋萍默然地將陶芙扶了起來。

  然後長歎一聲道:「小姐,沒有用的,你可以說王大光曾經行過一次義舉,但不能把人們的口碑改正過來,壞人就是壞人……」

  陶芙道:「可是他已經懺悔了,他這幾年的作為,不是盡力在彌補他以前的過失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對一個力圖改過的人,大家還不該原諒他的過去嗎?」

  古秋萍微感激憤地道:「在這件義舉中,他只是報答了你陶家的恩惠,可是那些身受其害的人,會原諒他的過去嗎?那些被他殺死的人的家族,會忘記他的仇恨嗎?」

  「小姐,你很幸運,從小就看不見,開始懂事的時候,又被你師父帶到一個與人隔絕的圈子裡,你接觸不到這個世界的殘酷與罪惡。」

  「人們永遠記得別人的錯誤,卻很快地就會忘記他的好處,一個人只要做了一件壞事,就永遠是個壞人。」

  陶芙的大眼睛一動不動的,顯得呆滯無神。

  良久陶芙才又道:「大哥,你的感觸很多,是不是你也跟王大光一樣,受過很大的刺激。」

  古秋萍哈哈一笑道:「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陶芙道:「憑我內心的摸索,大哥古道熱腸,一片俠懷,卻偏偏選擇了這一條路走,我覺得大哥也是在報復。」

  古秋萍笑道:「報復誰?我沒有可報復的人。」

  陶芙道:「假如沒有一個特定的對象,大哥就是對整個世界感到不平,也許是向整個世界報復。」

  古秋萍道:「你想得太多了。」

  陶芙道:「不,我認為我的觀察很正確,誰也不知道大哥的過去,但我相信大哥小的時候一定很貧困。」

  古秋萍笑道:「你從哪一點看出來的?」

  陶芙認真地道:「從你的生活上看出來的,你劫富濟貧,自奉十分儉薄,那都是在刻苦的環境中磨出來的,你一定是在窮困中長大,才會這樣恨有錢的人。」

  古秋萍道:「你錯了,我出生在一個富豪之家,王大光家在魯南有一大半財產,另一小半就是我們古家的。

  王家財產雖多,都由一個家族來把持,我們古家卻只有一戶,因此算起來,魯南真正的富家該是我家才對。」

  陶芙道:「這不可能吧。」

  古秋萍笑道:「為什麼不可能,你師父對我調查得很清楚,我是個美食專家,世界上最好的美味我都吃過了,假如我是個窮光蛋,我怎會有這個嗜好呢?」

  陶芙為這個理由折服了,卻忍不住問道:「大哥既然出身豪富家,怎會養成一種憤世嫉俗的性情呢?」

  古秋萍一笑道:「我也說不上來,而且我對自己這個人都莫名其妙,那你更不容易摸得透了。」

  陶芙笑道:「我相信一定有個理由,大哥,每次談到你的過去,你就用言語岔開了,我相信一定有……」

  古秋萍忙道:「小姐,我這個人並不值得研究,現在還是談談你的問題吧,我們是否要用王大光的人頭去試試?」

  陶芙的身子顫了一顫道:「我想還是不必了,用別的方法也能試探的,我實在不忍心再讓他身首異處。」

  古秋萍道:「那也好,我斬落他的腦袋是幫助他解脫苦海,其實,我也沒有打算去使用他的人頭。」

  陶芙道:「而且我認為應該把他收殮起來,將他的骸骨送回他的家鄉去,葉落歸根,客死異鄉是件很悲慘的事。」

  古秋萍笑道:「那倒不必了,家鄉的人未必肯收容他,他也不會喜歡與家人為伍的,還是找個地方把他埋了,往後有機會,就替他立一塊碑。」

  陶芙道:「為什麼現在不能立碑呢?」

  古秋萍道:「因為我們還要在姑蘇耽下去,到那個李將軍府去看看分水天魔李光祖是否匿身該處,如是現在替他公開收殮,恐怕無法對人解釋暴斃的原因。」

  陶芙道:「可是店裡的夥計看到我們來的,店東突然失蹤,我們又怎麼向人家交待呢?」

  古秋萍笑道:「這個問題交給我來辦,現在我們先把他的屍體收拾一下,然後再進行下一步。」

  說著拉起王大光的屍體,在他胸前摸出一個小圓筒,打開看了一下,遞給陶芙道:「這裡面是六枝無影飛針,放在小姐的銅琵琶裡倒是適合,小姐就成全他這個心願吧。」

  陶芙遲疑片刻才接住道:「除了對付三大天魔,我絕不對別人使用,這樣我的師父或許會原諒的。」

  古秋萍道:「只要用途正當,誰也不會反對的,從王大光的身手,我才知道四大天魔確非等閒之人。」

  「如果不借重此物,恐怕你就是找到了仇人,也報不了仇呢,那針是通體沾毒的,筒蓋裡塞著一塊鹿皮,你裝針時,必須先用鹿度將手包起來,還有一把小鉗子,是起針用的,這針可以連續使用,毒是淬在針體內,永遠有效的。」

  陶芙打開筒蓋,抽出那張鹿皮,展開後,皮內還包著一枚小小的鑰匙,古秋萍道:「鹿皮上還寫著字,我看看說的是什麼?」

  拿過來看了一遍後道:「這是他自敘生平,與他剛才所說的毫無出入,看來他倒是真心想替你們家復仇的。」

  陶芙道:「他假如不是真心,剛才那一把飛針即使無毒,也可以殺死我們了,這鑰匙又是幹什麼用的?」

  古秋萍道:「他屋子裡坑下有個地窖,窖裡有他一生作孽的積蓄,約值五十萬兩銀子,還有他練武的心得筆錄,他是怕身死之後,未能完成心願,將這筆銀子送給發現這針筒的人,唯一的條件是替他完成心願,殺死三魔。」

  陶芙感激地道:「這片心願是很值得感激的。」

  古秋萍道:「我正愁無法處理他的屍體,這下倒有很好的辦法了,就借用他的地窖吧,至於那筆銀子……」

  陶芙道:「聽由大哥處理好了。」

  古秋萍道:「那是該屬於小姐的。」

  陶芙道:「我用不著,師父給了我五百兩金子。」

  古秋萍道:「照小姐出手的大方,五百兩金子怎麼夠花呢,我想小姐身邊的藏金不會超過五十兩了。」。

  陶芙道:「我沒有計算,一直放在驢子的鞍袋裡,隨掏隨用,我想剩下不會太多了。」

  古秋萍道:「那我們還是借用他的藏金吧,在陪你找尋仇人的這段時間內,我不能作案子的,用不了的就替他散去救救貧窮之人,做做好事。」

  陶芙笑道:「五十萬兩,帶在身邊多麼累贅。」

  古秋萍笑道:「小姐真是不通世故,五十萬兩只是一個估價,哪裡會全是銀子呢,窖藏是他帶來的,如果兌成金子,也得裝上一車滿滿的,挾重資來開一個小客棧,不是開玩笑嗎,我想都是極品的珍珠、玉之類的。」

  說著拿起了鑰匙,到店後轉了一圈,回來時捧了一個匣子道:「地窖裡只有這個匣子,裡面的東西卻是價值連城,五十萬兩是六年前的估價,現在恐怕有百萬身價了。」

  陶芙一怔道:「什麼東西這樣貴重?」

  古秋萍道:「十顆龍眼巨珠,一盤無瑕漢壁。」

  陶芙道:「就是這點東西能值百萬兩嗎?」

  古秋萍道:「六年前正當各地鬧白蓮教,亂世珠玉如糞土,現在天下太平了,這些東西也跟著漲價了。」

  「尤其是各地封疆大吏,為了納邀京師權貴的歡心,千方百計,搜羅奇珍以獻,如果找對了主兒,還可以提高一倍。」

  陶芙一愕道:「做官要下這麼大的本錢嗎?」

  古秋萍道:「沒有錢就別想做大官,好在這是民脂民膏,羊毛出在羊身上,他們自有辦法加倍刮回來。」

  陶芙默默片刻才道:「官場中這麼可怕,難怪我父親要急於退身了,他老人家是一介不取於非義的正人君子。」

  古秋萍輕輕一歎道:「如果令尊肯隨波浮沉,依然在宦途中春風得意,倒不會惹來這殺身之禍了,我不想去譭謗天理,但蒼天的眼睛像是被什麼東西蒙住了。」

  陶芙想了一下道:「我不以為然,朝廷中有先父那樣的廉吏,江湖上有大哥這樣的俠士,就證明天理仍在照應著人間,正義仍然沒有被邪惡所籠蓋著。」

  古秋萍輕輕一歎,將王大光的屍體拼攏來,找了一條棉被包好,送到地窖中,又打了一盆水來,洗去地下的血跡。

  陶芙只能由他一個人忙,歉然地道:「大哥,真對不起,我一點也不能幫你的忙。」

  古秋萍笑道:「你是小姐,我是僕隨,該我做的。」

  陶芙只能叫一聲大哥,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草草地歇了一宿,第二天古秋萍把吳老三從家裡叫了來,只說王老闆接到家裡的信,急急回去了,把店業送給他接理,同時留下四百兩銀子,吩咐他轉送給其他夥計,因為有王老實的親筆信為證,吳老三自然深信不疑。

  古秋萍又道:「吳老三,我雖然接下這客棧,卻不能在這裡主理,一切都交給你了,棧裡的大小事務都由你主理,你把家搬到店裡來住著照應,經營的方法仍是跟王老闆一樣,不圖盈利以方便窮人為主,不要怕虧累。」

  「明天我到城裡最大的銀號,存上三萬兩銀子隨時支用,你們的薪酬從明年起增加一倍,唯一的條件是要把王老闆那間房子經常保持整潔,我不定什麼時候會來住,不准翻動屋裡的任何東西。」

  聽說有這麼好的條件,吳老三自然千應萬謝,忙著張羅一切去了,陶芙這才私下問道:「大哥,你還要開著這客棧幹什麼,乾脆送給他們算了。」

  古秋萍道:「這既是王大光為他過去贖罪的方法,我必須加以維持著,何況他的遺體留在這裡,也該有人照料。」

  陶芙問道:「他們不會發現嗎?」

  古秋萍道:「不會,除了那把鑰匙,任何人也打不開地窖的門,王大光是江湖出身,布置很周密的。」

  陶芙道:「屍體會臭的。」

  古秋萍道:「沒有屍體了,只有一具枯骨,王大光對用毒是行家,他地窖裡有化骨散,彈上一點,連衣服都化盡了,此人真是一代怪傑,他遺下的武功抄本已經很精闢,而有關各種毒藥的制配,更是洋洋大觀。」

  陶芙道:「那本武功秘籍呢?」

  古秋萍道:「我留在他身邊了,只把毒經帶了出來,因為三大天魔也都是用毒的行家,我們必須對毒物的知識有充分的瞭解才不會為他們所乘。」

  陶芙想了一下道:「那就請大哥費心研究了,我看不見,也無法從事製煉的工作。」

  古秋萍道:「是的,那些毒藥都很危險,睜著眼睛去看都會出紕漏,小姐還是別去沾它們的好,練功的抄本也不適於女子,否則我就呈給小姐了。」

  陶芙道:「我不要,我師父的武功別創一格,不能涉及旁騖的,但對大哥可有點好處。」

  古秋萍道:「好處很多,但不能接受,因為我幫小姐報仇是履行一項信諾,不該從中取得任何好處,即使研究毒經,也是為了小姐,否則我沾都不沾它。」

  陶芙默然片刻才道:「是的,我忘記大哥是一毫不取的耿介君子,衝撞大哥了,請大哥莫見怪。」

  古秋萍笑了笑道:「沒什麼,倒是幸虧王大光有了那份抄本,使我可以臨摹他的字體筆跡偽造了一封信,否則對吳老三解釋起來,倒是不太容易。」

  陶芙道:「大哥只看了一眼就能學寫像嗎?」

  古秋萍道:「我是世家子弟出身,臨書是我的基本功課,這點小聰明我是有的。」

  陶芙又問道:「追尋李光祖的事如何進行呢?」

  古秋萍道:「我要出去轉一下,我用舊日的幾個手下,把李家的情形摸摸清楚,等我回來再說。」

  陶芙哦了一聲道:「大哥的手下真不少,我們一路行來,幾乎處處都有大哥的人。」

  古秋萍笑道:「我幹的是這門行業,必須處處有人,才能保持耳目聰敏,我的手下與別的綠林道不同。他們都是正經的生意人,不會武功,作案是我一手包辦,他們負責銷贓,受一成利潤,另外替我分發贓物,佈施貧家,所以我犯了案,牽不到他們,因為他們都是當地的慈善家。」

  陶芙點點頭,古秋萍就出去了,帶走一顆珠子,足足過了一天,黃昏時才回到店裡。

  吳老三把家小都接來了,對陶芙侍候得十分周到,古秋萍嘉勉了幾句,然後就與陶芙辟室密談。

  古秋萍進門第一句話就問道:「小姐的針線活如何?」

  陶芙笑道:「我雖然眼睛看不見,這一手倒是會的,連穿針都不要人幫忙,大哥問這個幹嗎?」

  古秋萍道:「現在有個極佳的機會,李將軍府上在找女工去趕製新衣服,小姐可以混著進去。」

  陶芙神色激動道:「大哥能確定李光祖在那兒嗎?」

  古秋萍道:「如能確定,我們就找上門去了,正因為無法確定,才必須去摸摸清楚,以免輕舉妄動!」

  陶芙稍感失望地哦了一聲,古秋萍道:「不過據我觀察所得,倒也不算太離譜,李光耀原是個破戶出身,因為深通水性,在水師中混到個把總的前程。」

  「然後就走了京官路子,飛黃騰達,三年前外放為蘇州將軍,儼然為一省軍政大臣,其中不無可疑之處。」

  陶芙道:「這仍與李光祖搭不上關係!」

  古秋萍笑道:「小姐,我們看事情要往深處推究。分水天魔李光祖水上功夫卓絕,這與李光耀不無關係。」

  「再者李光耀由水師把總一躍為將軍,都是靠銀子買來的前程,他哪來那麼多銀子報效上官的,武官最多是吞糧餉報虛額的一點好處,輪到一個把總,油水已少得可憐,怎麼樣也混不出頭的。」

  「可是我聽說李光耀從不幹這些事,他的屬下不但按時開餉,逢年過節,還有例外的賞賜,他做這個將軍是私貼腰包的,所以官聲極佳,想來想去,他除非另有財源,必然是李光祖的津貼了。」

  陶芙道:「那麼他真是李光祖的哥哥了!」

  古秋萍道:「大有可能,但將軍府裡的家人都是他從北邊帶來的私人,詳細情形不容易打聽出來,只有深入宅裡刺探一下,所以我才想到利用這個機會!」

  陶芙沉思片刻道:「縫縫針線我是沒有問題,只是目不能見,到了那裡也是沒什麼用處!」

  古秋萍道:「小姐先進去了再說,利用做針線的機會,跟宅裡的內眷閒談一番,自然會有一點線索。」

  「此外我也會在另一方面設法刺探的,小姐如果答應.明天一早,我就叫人領小姐進去,同時另外還有兩個人陪著小姐進去!」

  陶芙道:「這是我的事情,我還有拒絕的嗎?一切都聽大哥的安排好了,只是我如何與大哥聯絡呢?」

  古秋萍道:「我會跟小姐聯絡的,我給小姐找來做伴的人是兩個綠林道上的朋友,武功倒不怎麼樣,江湖閱歷卻十分豐富,有她們做伴,小姐也可以充分地信任她們!」

  陶芙忙道:「是兩個什麼樣的人?」

  古秋萍道:「是一對母女,母親叫白髮龍婆崔妙妙,女兒叫黑胭脂崔可清,她們已洗手幾年了,剛好也寄居姑蘇城中。

  她們母女曾經受過我的好處,而且崔可清還吃過分水天魔李光祖的虧,叫她們幫忙,她們一定不會推辭的!」

  陶芙道:「萬一李光祖真在宅裡,不會認出她們嗎?」

  古秋萍一笑道:「她們母女洗手後,在一家尼庵裡棲身,養得白白胖胖,不是當年闖蕩江湖的樣子,連我都不容易認出來,分水天魔絕跡江湖多年,更不會認出來,如果小姐不去,就叫她們母女去也使得。」

  陶芙道:「那我還是去一趟,為了我的事去勞動人家,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我怎麼還能躲懶呢?」

  古秋萍笑道:「這倒無所謂,我是怕萬一發現了李光祖的蹤跡,不能及時把握機會,被他溜掉,再要找他就更難了,小姐,既然決定了,今天就跟崔家母女見見面,我去安排一下,明天就到李家去!」

  陶芙連連點頭答應了,古秋萍再次出門,約兩個時辰後,將崔妙妙母女用兩乘小轎接了過來。

  崔妙妙已經六十多歲,崔可清也近四十了,母女二人都是胖胖的身材,沉靜寡言,閒下就手捻佛珠,哺哺地念佛經,看不出曾經在江湖上闖蕩過,她們對陶芙十分恭敬,對古秋萍也是一樣的恭順。

  古秋萍替她們介紹過後,道:「崔前輩,陶小姐對世故很隔閡,該是怎麼進行你得多開導她一點。」

  「明天到了李府,我就把她交給二位了,除非是見到李光祖本人,她絕不能顯露身份,凡事要仗賢母女照料了。」

  崔妙妙只淡淡地道:「古大俠放心好了,陶小姐傷了一根頭髮,我們母女就拿性命賠上。」

  古秋萍笑道:「那倒不是這麼說,如果陶小姐自己也招呼不了的人,二位就是拼了命也幫不上忙,我只請二位在別的地方照應陶小姐,等到照面動手,二位只管顧自己好了,否則二位已洗手歸山,被古某拉了出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古某心中也過意不去。」

  崔可清慨然道:「古大俠怎麼這樣說,我們母女受大俠的恩,碎身難報,在我們的如意庵中,還供著大俠的長生祿位呢,難得大俠給我們一次報恩的機會。」

  古秋萍臉色一正道:「大嫂如果要提報恩的話,我就不敢麻煩了,那個長生祿位的名牌我已砸碎了,請二位以後千萬別再這麼折騰古某了。」

  崔妙妙道:「這是我們一點心意。」

  古秋萍卻笑笑道:「唐朝的秦叔寶因為被李淵一個長生祿位,拜得當鑭賣馬,貧病交迫的,這等大福,誰也消受不起。」

  「古某近年來老是流年不利,恐怕就給二位折騰的,古某也許在無心之下幫了二位一點小小的忙,那是我愛管閒事的毛病使然,絕非有意施恩,而二位這種報恩的方法,卻是以怨報德了呢,崔前輩,你就饒了我吧!」

  崔氏母女都笑了。

  陶芙也笑了笑道:「崔前輩,你們知道古大哥的牌氣,倒是別去為難他了,而且受恩圖報並不是真能使施恩者得到好處的。像我先父,如果不是王大光一心報答,也不會引來這一場殺身滅門的慘禍!」

  古秋萍道:「這才像活,我就是看了陶先生的前例才覺得心寒,以後倒不要做好事了。」

  崔可清笑道:「古大俠,你只砸了我們一塊長生祿位有什麼用,天下受你好處的人太多了呀,每天有不知多少的受恩者在你座前頂香膜拜呢,我們這番愚行也是跟別人學的,你要砸的話,最好昭告天下,發出個通令……」

  古秋萍一怔道:「這簡直豈有此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28:42

  陶芙一笑道:「我現在才明白古大哥為什麼要堅持訂下個條件才答應幫我報仇,大概也是怕我以後圖報無門,弄上個長生牌位,每天敬上一炷清香吧!」

  古秋萍只有尷尬地一笑道:「小姐要這麼說,我也不想置辯,反正我絕無此德就是了,時候不早了,你們還有許多事要商量的,尤其是陶小姐要捏造一篇身世,這方面崔前輩最在行,麻煩你費心編一編吧!」

  說著他告辭而退,屋中三個女子默然片刻。

  崔妙妙才又輕歎道:「塵世間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古大俠這樣好的人了,陶小姐,他怎麼會投身做你的從人呢?」

  陶芙輕輕一歎,將過去的事情說了一遍。

  最後陶芙又感歎地道:「我是存了私心的,他的手才摸上那只燒雞,我就一手扣住了他的脈門,道:『古秋萍,這次你被人抓到了。』就是這句話,招來這個莫名其妙的關系……」

  崔可清微異道:「古大俠一身內功已臻化境,光是抓往他的脈門,他不會就範的,他救我們時,那個通天叟以金剛指點了他的六處大穴,他仍毫不在乎,長劍出鞘,將通天叟劈成兩片了,武功之高,簡直超過我們的想像。」

  陶芙道:「也許他發現我是個瞎子,不好意思跟我使強吧,否則我的武功,絕不會是他的敵手。」

  崔妙妙笑問道:「陶小姐,先前他不知道你是瞎子嗎?」

  陶芙道:「我想他不知道,我跟蹤了他將近半個月,每次都住在他的附近,練我的琵琶,為了掩藏我的失明,我都用一本曲譜,彈一段,翻一頁……」

  崔可清笑道:「古大俠心細如髮,你的行蹤怎會瞞得過他,我想他早就知道了,甚至於那天在山頭上,也不是巧遇,他是存心找你去的。」

  陶芙道:「他找我幹什麼?」

  崔可清道:「你跟了他半個月,他自然會覺得奇怪,找你問間清楚,再者銅琶仙子林綽約的琵琶演奏是天下聞名的。

  古大俠的音律精通,說不定是為了聆聽你的妙音去的,還有陶小姐,你的眼睛看不見,不知道你自己長得多美,古大俠或許是為你的絕世姿容低頭的。」

  陶芙臉色一紅道:「大嫂,古大哥不是這種人。」

  崔可清笑道:「古大俠是守正不阿的君子,當然不會有別的存心,但是見美而心動,乃是人之常情,他只是想多看看你而已。

  不然以古大俠的機警,絕不會被你跟蹤半個月,他外號稱為飄萍劍客,行蹤如神龍不見首尾,別人想看他第二眼都難於登天……」

  陶芙默然不語了。

  崔妙妙說道:「清兒,別說廢話了,我們還是商量明天的進程吧,陶小姐這份姿容,說她是縫衣的窮女孩子,絕沒有人會相信。」

  「那麼我們只能說她是書香門第,家道中落,雙親亡故,流浪姑蘇,寄身在如意庵中,靠做針線賺錢親樞歸裡,我們母女就算是她的世僕……」

  陶芙連忙道:「如何敢當呢?」

  崔妙妙道:「沒什麼不敢當的,連古大俠尚且屈居下人,我們更該低一層了,不過這都是細節,最主要的是李光耀有了前程以後,盡量想擺脫以前的破落戶身份,十分講究架子。

  如果不找個良好的出身,最多把我們往下房裡一塞,連內宅都進不去的,哪還打聽什麼消息呢?」

  陶芙道:「有了沒落世家的身份就能進去了嗎?」

  崔妙妙道:「那機會就大得多,李光耀雖有了身份,他的家人卻未必懂得大家排場,小姐稍為裝點一下,有我們在旁邊幫襯著,現出一片大家模樣,他們就不敢小看,請到內宅去,也好讓他的家眷們學學。」

  陶芙道:「前輩,我也是自小失去了怙恃,跟著家師雖然學了一些知識,可是也裝不像一個小姐。」

  崔妙妙道:「陶小姐天生有一股雍容的氣質,不必裝就像了,何況令師綽約仙子也是大家出身,是江湖上聞名的才女,陶小姐受令師的熏陶,絕對錯不到哪裡去。」

  陶芙一愕道:「我倒不曉得家師也是大家出身。」

  崔妙妙道:「綽約仙子出身世家,才會那一手妙絕人世的琵琶神技,這玩意兒可不是一般江湖人學得會的。」

  陶芙拗不過她們,也只好答應了,略略地編了一套身世的謊話,天也亮了,古秋萍雇了三乘轎子,另外還派了個人來伴送,這個人是當地的里正,除了地方上的事務外,就是負責替一些大府宅介紹傭僕等工作。

  陶芙疏於世故,不大開口,應對事項都由崔妙妙母女倆應酬,她們捏造的身世已經告訴了古秋萍。

  古秋萍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將這個身為裡正的孫麻子疏通好了,轎子抬到李將軍府前,他完全照崔妙妙所授的轉述了一遍。

  因為孫麻子是地方上的人,有他的介紹保證,自然容易通過,尤其是聽說陶芙為沒落的書香女兒,總管更為滿意,居然准許她們的轎子抬進邊門,直到後院。

  那是內眷的住宅,孫麻子跟不進去,討了幾個賞就離開,她們三人則一直進入到後宅下轎,由一個中年僕婦出來帶領,到一座頗為精緻的暖閣中坐下。

  那僕婦口操北語笑道:「陶姑娘,我們夫人聽說你是小姐出身,特別敬重,才請你們到這裡來幹活的,免得跟外面的人擠在一起,從今兒開始到年下,只有四天了,你們可得趕一趕。」

  陶芙只輕應一聲,由崔妙妙答話道:「我們小姐的針線功夫是超絕一等的,普通的衣服她還不肯做呢,將軍府上自然沒話說了,但是我們也只接幾個要緊人的……」

  那僕婦道:「當然,普通衣服也不會麻煩你們了,只有夫人,兩位姨奶奶和二位小姐的拜客衣服,料子是大內御用的,又要做北邊的款式,蘇州的女裁縫都不敢接,男的又不能讓他進府來,所以才特別聘請……」

  崔妙妙道:「時候不多了,請大娘把料子拿來,還有夫人、姨奶奶和二位小姐們,也得量量身材,做出來才合身。」

  那僕婦道:「馬上就來。」

  崔妙妙道:「那怎麼敢驚動呢,自然是我們去量。」

  僕婦道:「不用麻煩了,這裡內外分得很清,後面是不准外人進去的,你們等著好了,我這就稟告夫人去。」

  說著就走了。

  崔妙妙低聲道:「街門大開,內宅不准人進去,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

  陶芙只笑了笑,低聲道:「前輩,趁現在沒人,你扶我到處走一下,目前我不想讓人知道我是瞎子。」

  於是崔可清扶著她,在屋中走了一遍,告訴她哪裡是桌子,哪裡是茶几,哪裡是門窗,剛交待完畢,只聽得吱吱喳喳的,來了一群女人。

  那僕婦當前道:「我們夫人來了,你們別太拘束,夫人是最憐貧惜下的。」

  那批婦人們進來後,遂聽得一個妖燒的嗓子叫道:「好標緻的一個小姑娘,把咱們都比下去了。」

  接著又是一個較溫和的聲音道:「姨娘,別嚇著人家,人家可是有教養的千金小姐。」

  那妖燒的聲音笑道:「有教養又怎麼樣,還不是要靠著賣手藝賺銀子,見了我這沒教養的一樣要低頭叫奶奶。」

  陶芙冷冷地道:「姥姥!咱們回去吧。」

  崔妙妙也很會裝,抱起帶來的布包道:「夫人,您另外找人吧,我家小姐不幹了。」

  崔可清更配合得好,沉下臉道:「我家小姐是想賺幾兩銀子好把老爺太太的靈樞送回去,俺們來做衣服,可不是受欺負的,人窮志不窮,小姐,咱們回去。」

  這時李夫人才笑道:「陶姑娘,你別見怪,我這妹子不會說話,可沒有瞧不起你們的意思呢。」

  然後回頭斥責道:「姨娘,出來時我已告訴你,叫你少說話,現在你可不是從前了。」

  那受責的女子不服道:「現在怎麼樣,進了這個家可把老娘憋死了,一舉一動都要受拘束了。」

  李夫人慍然道:「姨娘!我可沒有硬綁著你在這兒受委屈,你要走隨時都可以走,在這裡就得聽我的。」

  那女子一甩袖子道:「我不做衣服了,我也不要去見你們那些客人了,連個窮丫頭都得受她的氣,你的那些客人我更受不了,老娘才懶得受這個氣。」

  說完回身就走了,李夫人也不理她,含笑向陶芙道:「陶姑娘,你別理她,她是……小家出身,沒受過教養,所以一直不讓她出來見人,讓你笑話了。」

  陶芙雖然目不能見,卻已從言談中聽出大概,越覺得這家人有探索的必要,何況此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探查。

  說走只是做個姿態,於是順勢一屈膝道:「小女子參見夫人!」

  李夫人一把扶住她道:「別客氣,聽說你是個孝女,越發叫我敬重了,來,咱們坐下。」

  陶芙道:「夫人在此,小女子怎敢僭坐。」

  李夫人輕歎一聲,朝左右道:「你們看看,這才是有教養的女兒家行事,多叫人疼,哪像咱們家裡的。」

  她身邊另一個小婦道:「夫人,還是快點量過尺寸到後面去吧,素秋氣跑了,還得去寵著她一點兒。」

  李夫人慍然道:「她氣她的,難道還要我賠罪不成?」

  那女子笑道:「夫人自然沒有向她賠罪的道理,可是她橫起心來鬧出去,不是給將軍惹笑話了。」

  李夫人歎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她指著叫僕婦帶來的一個包袱道:「這裡面是五段料子,我們每一人做一件袍子,是年裡拜客穿的,陶姑娘都知道的,現在做四件就夠了,請姑娘趕一趕。」

  崔可清立刻接過包袱,打開來道:「這是上好的蘇緞,幸虧是找到小姐,換了別人還不敢下剪刀呢,裁壞了一點,想賠都賠不起,拿了銀子也沒處買。」

  李夫人笑道:「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一眼就看出好壞,這幾段料子是進貢的,將軍費了好大的事才弄到幾塊。」

  陶芙不經意地輕歎一聲道:「料子是好的,以前我們也穿過,現在可說不得了,夫人請放心,絕不會做糟蹋的。」

  崔妙妙為了掩飾陶芙的盲目,拿出衣料道:「這塊顏色深一點,自然是夫人較為合適,花式鮮的,姨奶奶,另兩塊花式淡雅,最合於兩位小姐穿著。」

  隨來的兩名少女其一反對道:「不,我要那塊水紅的。」

  陶芙立刻道:「姥姥!這自然要聽夫人小姐們的指示,你怎麼可以擅自做主張呢?」

  崔妙妙隨即笑道:「是,老奴多嘴了,老奴只是照以前家裡的情形來說的。」

  陶芙道:「一家有一家的規矩。」

  李夫人卻笑道:「不,我覺得這位老婆婆分配得很對,沒出門的閨女兒,應該要莊重素雅些。」

  那少女噘起嘴正待不依,李夫人沉下臉道:「玉桂,姨娘們的事我管不了,你也想反了。你爬到今天這個地位不容易,你們可得學著點,別惹人笑話。」

  那少女才不作聲了,陶芙上前,在李夫人身上用手比丈了一下,又為那個少婦與兩個少女丈量了一番。

  李夫人道:「陶姑娘量身材不用尺嗎?」

  陶芙這才知道自己失了態,因為她看不見,做衣服都是用手衡量的,現在居然也照例來丈量了。

  崔妙妙機警地接口道:「小姐的雙手比尺還要准,而且一定要用手比,才知道鬆緊寬窄。」

  李夫人這才笑道:「是吧,所以我們這幾件衣服不敢找外面的裁縫做,否則讓他們摸摸扯扯的成何體統。」

  那少婦催促道:「夫人,量過了快走吧。」

  李夫人似乎還想多聊一下,擋不住那少婦連聲催促。

  起了身,臨行關照道:「缺什麼東西,都找劉媽要好了,劉媽,你就留在這兒侍候陶姑娘好了,要恭敬一點。」

  劉媽就是那中年僕婦,連聲答應著,李夫人才帶著一群女人們去了。

  崔妙妙這才道:「劉嫂子,麻煩你一下,把剪子和各色絲線都拿一些進來,我們要開始趕工了。」

  劉媽愕然道:「你們來做針線都不帶傢伙的?」

  崔妙妙笑道:「劉嫂子,你這是外行了,我們沒見到料子花式,怎知道要帶什麼絲線,再說這幾段料子都是上上的貢品,普通絲線也配不上,一定要最好的。」

  劉媽道:「什麼是好的我可不知道。」

  崔妙妙道:「那就得上鋪子裡去買,你一說做啥用的,鋪子裡自然明白,假如你不清楚,就叫我這媳婦陪著去。」

  劉媽道:「最好請這位大娘一起去,我實在不清楚。」

  陶芙道:「大娘,你去一下也好,順便回家一趟,把我的幾樣東西也帶來,我沒想到要做這種料子,鋪子裡恐怕沒有這種線,你把家裡的線拿一點來吧,我進去寫張單子給你。」

  說著跟著崔可清到了裡屋,拿起筆來,寫了一陣,這才叫崔可清跟劉媽出去了,崔妙妙跟著進來,低聲道:「陶小姐,你看情形如何?」

  陶芙道:「很特殊,我利用量身的機會試了一下,李夫人跟兩位小姐都練過武功,那位姨奶奶武功更高。」

  崔妙妙道:「我看出來了,先前賭氣走的那個女的是江湖上成名的女賊,九尾狐花素秋。」

  陶芙一驚道;「前輩認得她?」

  崔妙妙含笑道:「綠林道上的人認識我們母女的人很少,因為我們經常變換身份,很難讓人看到我們的真面目。」

  「但我們見過的人卻很多,何況是花素秋這種成名的女賊,我在十年前見過她,雖然老了一點,我絕不會認錯。」

  陶芙道:「一個成名的女賊,怎麼會成為將軍的侍妾呢?

  這裡面真有問題了。」

  崔妙妙道:「花素秋絕不會是李將軍的姨太太,我們找對了地方,分水天魔李光祖一定在這裡。」

  陶芙的身子震了一下。

  崔妙妙又道:「你想吧,花素秋那種性情能適於這些排場,除非有李光祖那種魔頭鎮著她。」

  「剛才你也聽得出,李夫人對他是多麼屈就,哪有一個將軍夫人會如此遷就小老婆的!另外一個姨太太我倒是不認識,但我相信也必是李光祖身邊的人。」

  陶芙沉思片刻道:「那分水天魔一定是匿身在此了!」

  崔妙妙點頭道:「八九不離十,否則後宅為什麼要門禁森嚴,不讓外人進去,無非是怕洩漏他的行藏罷了。」

  陶芙道:「你怎麼不早說,我也好通知古大哥……」

  崔妙妙道:「你不是叫清兒去通知他了嗎?」

  「是的,我只是說此地情況奇特,請大娘轉告大哥再從側面深入打聽一下,卻沒有說起花素秋……」

  崔妙妙笑道:「清兒也認識九尾狐,她一定會轉告的,目前我們還是別動聲色,雖然摸准了李光祖落腳在此,卻不知道他是否在家,萬不能打草驚蛇!」

  陶芙急問道:「那要怎麼辦呢?」

  崔妙妙一笑道:「靜候時機,等清兒回來,古大俠也必有一番指示,不過我們可以從那個劉媽口裡再探探消息,我看她是個很愛說話的長青婦,回頭你安心做針線好了,我在旁邊慢慢地套她的口風。」

  陶芙道:「前輩,我縫縫還可以,裁可不行,剛才只是做個樣子,您得給我想個法子。」

  崔妙妙笑道:「包給我好了。」

  又閒談了一陣,劉媽進來了,捧著一個針線籮,裡面倒是什麼縫紉工具都齊全。

  她笑著道:「那位嫂子回去拿線去了,鋪子裡的上等線顏色不全。」

  崔妙妙道:「這種上用衣料配線不容易,如果不是碰上我們,有銀子也沒處買了。」

  劉媽笑問道:「你們家怎麼會有上用線的?」

  崔妙妙道:「我家老爺也做過京官,而且京城裡經過多年,什麼好東西沒有,只是家道中落了,像這種上用衣料是穿不起了,絲線還留著不少呢,只是用不上了。」

  說著拿起一塊料子道:「小姐,我就照著你吩咐的裁了,你在旁邊瞧著,不對的時候指點一下。」

  陶芙點點頭,崔妙妙拿粉袋打了底樣,然後就用剪刀裁了開來,陶芙裝做地看看,有時用手指指,崔妙妙就裝模做樣地或放或收。

  片刻間,一件大樣裁出來了道:「這是夫人的一件,線還齊,先縫起來吧。」

  她在打粉樣時,已經用指甲刻下折痕,以使陶芙摸索。

  所以陶芙拿起一根針,憑靈巧的手指,穿好了線,摸著折縫起來,她熟練地一針一針地縫製著。

  崔妙妙也幫忙縫另一塊,搭訕著道:「劉嫂子,不是我多嘴,你們這府裡可真不像個大府第的樣子,上下沒有一點體統。

  幸虧是在外省,假如在京城,被御史知道了,參上一本,連你們將軍的前程,也保不住的。」

  劉媽臉上紅了一紅道:「這是家務事,御史管得著嗎?」

  崔妙妙道:「怎麼管不著,做官的要講修身齊家,才能治國平天下,像那位姨太太對夫人的態度……」

  劉媽輕歎了一口氣道:「那不是將軍的姨太太,是俺們家大老爺的,將軍就只有一位夫人,而且將軍治家很嚴,都是大老爺來了以後,才弄得烏煙瘴氣的。」

  崔妙妙在桌下輕輕踢了陶芙一下,陶芙卻沉著臉道:「姥姥,咱們是來做針線的,別多打聽人家的私事。」

  崔妙妙笑笑道:「是!小姐,老奴是因為無聊,才隨便跟劉嫂子聊聊天解悶兒,聽劉嫂子的口音也是北邊兒,咱們離鄉背井,能聽聽鄉音也是好的。」

  劉媽大概也是憋久了,憤憤地道:「我是跟著夫人一塊兒出來的,也有十幾年了,老想回去看看。」

  「本來將軍有好幾次可以升調到京裡,都是為了大老爺的原故而推辭了,先前我不明白是什麼道理,聽這位老奶奶一說,我才明白了,敢情將軍也是怕大老爺的,這一對狐狸精真丟人現世。」

  崔妙妙道:「我就不明白,將軍為什麼非要跟大老爺住在一起呢,難道這位大老爺是指著將軍吃飯嗎?」

  劉媽歎了一口氣道:「大老爺以前是經營洋商的,發了一點小財,弄到不少西洋的玩意兒送給將軍轉托到京裡行人情,才將老爺由軍門爬上將軍的地位。

  可是六年前大老爺得罪了幾個仇家,怕人家找麻煩,躲到將軍家裡來,也帶來了這兩個狐狸精,鬧得家宅不安。」

  崔妙妙道:「雖然大老爺幫過將軍的忙,可也不能這樣吵鬧家宅呀,也虧你們將軍忍受得住。」

  劉媽又歎了一口氣道:「主子們的事,我們下人也不清楚,夫人一直要大老爺找個地方住,但將軍不答應,他從小就是靠這個哥哥教養長大的。」

  陶芙覺得消息已經確實了,暗踢崔妙妙道:「姥姥,叫你別問人家的是非,要記住咱們的身份。」

  崔妙妙會意地笑道:「不談了,我們家小姐最不喜歡搬弄口舌,要是再說下去,等一會兒就會被挨罵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29:04

第 三 章 神秘夫人


  劉媽羨慕地道:「陶姑娘才是真正大家閨秀,夫人到了後面,對陶姑娘誇得不得了,說有這樣個女兒就好。

  「兩位小姐本來還挺文靜的,就是大老爺一來,把兩個小姐也帶壞了,那兩個狐狸精,唉!我真不知怎麼說才好。」

  崔妙妙接口道:「也虧你們夫人受得住,整整六年,我們才來不到半天,就已經受不了了呢。」

  劉媽道:「要是整整六年,早把人給磨死了,幸得大老爺還常出門,有時也把兩個狐狸精帶去,這次把她們留下一個月,府裡就吵得天翻地覆了。」

  「好在明天大老爺就要回來了,夫人已下定決心,這一次要他們統統搬出去,好過個清清靜靜的年。」

  崔妙妙道:「大老爺不是在這兒躲仇家嗎,怎麼又常常出去了呢,難道他不怕讓人知道了呀!」

  劉媽道:「誰知道呢,多半是去看朋友吧,大老爺的生意還是委託朋友干的,出門查賬,收收賬,每次回來都帶著珠寶首飾,這麼大的生意,他捨得放下不管嗎?」

  又聊了一下,崔可清回來了,帶了一大包東西,裡面就夾著陶芙的那面琵琶。劉媽看了很感興趣道:「這是咱們北邊兒的樂器,南方人就沒有彈得好的,陶姑娘會嗎?」

  陶芙木然地道:「我只是調著玩玩兒,不能說會。」

  崔可清卻吁了一口氣道:「累死我了,到現在還沒有一粒米下喉嚨呢,小姐已經用過飯了嗎?」

  劉媽忙道:「你看我,光顧著聊天,把吃飯都忘記了,我這就去端,陶姑娘是用米飯還是用麵食?」

  陶芙淡淡地道:「隨便,我吃得很少!」

  崔妙妙卻道:「還是吃麵食吧,劉嫂子,小姐吃得雖少,卻很講究,你們弄不好,還是我們自己調理去。」

  劉媽笑道:「這個您老請放心,府裡都是北方人,誰都吃不慣大米飯,麵食可以調理得很講究,那個大師父還是從家裡請來的呢,絕對錯不了,我這就去端。」

  說著走了。

  陶芙忙問道:「古大哥怎麼說?」

  崔可清道:「我一說九尾狐在這裡,古大俠就有點子了,他叫我們靜守不動,明天他自己進來……」

  陶芙忙道:「我們都探明白了,李光祖確是在這裡,但要明天才能到家,古大哥別在他沒到家前就來了……」

  崔妙妙笑道:「古大俠是什麼角色,還會誤事嗎?小姐放心好了,我相信他會有妥善的安排。」

  不一會兒,劉媽端來了三盤雞湯切面,她們用過後,又繼續地縫,到了晚間,已經縫好了一件袍子。

  劉媽捧了去給李夫人看了後,回來讚不絕口,而且說李夫人十分欣賞陶芙的手藝,聽說她會琵琶,李夫人也是此中能手,特別請陶芙前去研究一下。

  陶芙本待拒絕的,但想到進去摸摸環境也好,推辭一下才答應了,抱著琵琶,由崔妙妙母女伴送著進到後院。

  李夫人的居處是一幢精美華樓,在樓上接待她們,居然還備了一桌盛宴,除了她自己,還有兩個姨奶奶及一對女兒,而且李夫人自己也捧了一具鑲玉的琵琶。

  見她們來了以後,就笑道:「陶姑娘,我喜歡這玩意兒,沒想到你也是同好,來!坐下,我們研究研究。」

  崔可清將陶芙扶到下座坐好,李夫人又道:「我先拋磚引玉,彈一段請姑娘品評一下。」

  說著就端弦機撥,錚錚地彈了起來,她那具琵琶不知是什麼質料做的,彈奏時聲調很高,乍聽很刺耳,但是她技藝很高,沒多久就將大家引入曲裡,忘其所以。

  只有陶芙暗裡心驚,因為她從琵琶聲中聽出了濃重的殺伐之聲,而且有一股無比的威力,同時也只有她靈敏的耳朵,聽出了危機。

  花廳中全是女的,只有兩個人呼吸特別沉重,那就是崔妙妙母女,她們不解音律,已為琵琶音制住了,如果等一曲終了,這兩個人勢必會血脈迸裂而死。

  想到崔妙妙母女是為幫助自己而來此涉險,陶芙義無反顧,立刻伸手端起了銅琵琶,迅速撥弦,與李夫人對奏起來。

  李夫人是奏相殺之聲,陶芙則調和以景祥之曲,丁丁咚咚,如寒天凍地之時的一脈春陽,將生機從嚴霜的壓迫下引發出來,同時她也聽出背後崔氏母女的呼吸已平順下來。

  李夫人面有訝異,加緊摧弦,將曲音拉得更高,如一把扣上箭的強弓,引滿了弦,只待控弦的手指一放。

  但陶芙的琵琶音如一束細而柔韌的絲線,雖沒有弓弦那樣的強勁,卻緊緊地握住了搭弦的手指,不使它放開!

  因此不管那弓拉得多滿,手指不鬆開,箭就發不出去,變成毫無作用,也不知過了多久,忽而啪的一聲!

  李夫人琵琶上的弦斷了,那琵琶的本身也因為過高的負荷而碎裂了幾條痕,遽爾曲輟,李夫人已是滿頭大汗,回顧陶芙卻神色平靜,毫無異狀,輕撥了幾下收住曲子。

  聽的人鬆了口氣,花素秋不懷好意地笑道:「大嫂,您今兒可遇到勁敵了,能把您這曲聖比下去可真不簡單。」

  李夫人卻擦擦汗水,興奮地笑道:「妹子,琵琶我是認輸,但你猜測也是錯了,陶姑娘不會武功!」

  花素秋愕了一愕道:「不會武功,怎麼能勝過您呢?」

  李夫人笑道:「你是外行,不懂音律之妙,我的琵琶是用至殺至剛之勁奏出,對練武的人具有感應之效,能傷人於無形。」

  「但陶姑娘卻是用柔勁來化解,她只扣住我最重要的一點,使我的勁力無從發出,只有一個完全沒有練過武的人,才能運用這種柔勁,所以我承認陶姑娘是曲中高手,卻不同意你的說法,看來你是冤枉好人了。」

  陶芙聽得暗自心驚,表面上卻裝得無所謂地道:「小女子一時無狀,擾亂夫人的妙奏,深為不安。」

  李夫人笑道:「沒有關係,我很高興遇上一個知音,我這把琵琶只輸過一個人,可惜那人已經死了。」

  「我感到非常的遺憾,以為天下再也找不到一個可共對奏的人了,想不到居然又遇上你,以後我們可得好好地研究研究。」

  花素秋不服氣地道:「大嫂,安知這女孩子不是林綽約的傳人,你別忘了,林綽約唯一一能將柔勁溶入琵琶擊敗你的人,我不相信這女娃娃不會武功。」

  李夫人輕輕歎道:「假如林綽約尚在人世,我還相信有此可能,但林綽約在十年前死了,她一生沒收過弟子。」

  「我看陶姑娘的造詣雖深,指法卻有欠緊湊,最多只不過五六年的工夫,陶姑娘,我說得不錯吧。」

  「夫人真是此中行家,我練琵琶只有六年。」

  李夫人笑了笑道:「造詣本乎天賦,指法卻靠火候,這上面學問很大,一點都不能取巧,大妹子,林綽約不可能在死後又收了個徒弟吧。

  何況陶姑娘在演奏時,一派祥和之氣表現在臉上,眼睛裡毫無殺氣,這是不會武功的鐵證了,因為練過武的人,絕不可能如此安定的。」

  花素秋望望另一個少婦道:「二妹,你說呢?」

  那少婦笑道:「這姓陶的女子不會武功,我可以相信,因為大嫂的眼光看人不會有錯,可是另外兩個女的……」

  李夫人臉色微沉道:「陶姑娘,她們真是你的世僕嗎?」

  崔妙妙趕緊道:「當然是了,我們是陶家的幾代忠僕!」

  誰知道她的女兒崔可清卻道:「娘!剛才夫人一曲琵琶,把我們的原形都彈出來了,干脆認了吧!」

  李夫人冷笑一聲道:「除了真正不學武功的人與熟聽我琵琶的人,誰也別想在我面前搗鬼的,剛才你們自己的樣子自己明白,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二姨奶奶笑道:「大嫂,還問什麼呢?我跟她們是一條線上的朋友,還會不認識嗎?黑道中只有一對母女高手,她們行事的手法很妙,化身千萬,利用各種的偽裝,進身到一些大家宅裡面,摸準地方,撈上一筆。」

  「她們的胃口很大,專取珠寶首飾,黃金以下的東西還看不上眼呢!這次更聰明了,居然又找到小姑娘做小姐,可惜你們的運氣欠佳,遇上了我無雙女……」

  崔妙妙一驚道:「你是無雙女聶紅線!」

  聶紅線笑道:「不錯,你們母女大概是想撈一筆外快過年吧,但怎麼偏偏就找上我們家來了呢?」

  崔妙妙知道無雙女是黑道中成名的高手,卻從沒有人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因為她專幹黑吃黑的買賣,揀同道的人下手,妙手空空,得手後留一張名簽,只落無雙女聶紅線拜領八個字的款。

  而且她絕的是作案留一手,每次都只取六成的分潤,留下了四成,所以黑道中碰到她只好自認倒霉,還不好意思說出去。

  崔可清一笑道:「娘,咱們這個跟斗栽得雖重,倒也值得,因為咱們終於見到聶紅線的廬山真面目了。」

  聶紅線得意地笑道:「白髮龍婆,黑胭脂,我吃了多少同道,惟一遺憾的是沒有光顧到你們母女頭上。」

  「我早知道你們在蘇州城寄身,一直在找機會弄你們一票,哪知你們竟好像洗手不幹似的,始終不作案子。」

  「今天好不容易碰到個機會,偏又是我大哥的家,我又不能破例,只撈回你們六成,還要白送四成給你們,只好揭穿你們了……」

  李夫人沉聲問道:「你們也不長長眼睛?」

  崔妙妙也沉聲道:「夫人,姑蘇城中就是將軍府最值得下手,我們手下是緊迫了一點,所以才搭上陶姑娘的關係來撈一票的,哪知大水沖倒了龍王廟。」

  李夫人一拍桌子怒道:「胡說,什麼叫大水沖倒龍王廟,我這兒是堂堂的將軍府。」

  崔妙妙冷笑道:「將軍府裡居然藏著兩個有名的女賊,夫人,我們母女失手認栽,你敢把我們送官嗎?」

  李夫人倒是怔住了。

  陶芙裝佯問道:「姥姥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說的是什麼?」

  崔可清歎了~口氣道:「陶小姐,實不相瞞,我們母女都是賊,這次運氣不好,叫人識破了。」

  崔妙妙見事情有了變化,原來的計劃行不通了,眼珠兒忙一轉道:「夫人,我們母女本已洗手了,這次出馬,純是幫陶芙小姐的忙,她可是真正的孝女,雙親俱亡,停樞在庵中,無力運送回籍,我們敬重她的孝心。」

  李夫人朝陶芙道:「陶姑娘,你為什麼要跟她們串通呢,難道你不知道她們是幹什麼的,是嗎?」

  由於李光祖沒有現身,陶芙也不想暴露身份,只有道:「不知道,我跟崔姥姥母女住在同一個廟裡,她們對我很愛護。」

  「這次她們說府上要找人做針線,代價非常的高,但是挑剔極嚴格,一定要身家清白的人家姑娘。」

  李夫人道:「那你也不必幫她們騙人呀!」

  陶芙低著頭,不言語了。

  崔妙妙道:「我們是我們,她是她,夫人別扯到一起來,我們知道她極需要錢,又抓不下臉,所以我們母女才偽稱她的世僕,伴著她一起來。」

  「她根本不知道我們是另有目的,何況我們雖具賊名,但還沒有下手,不能算犯罪,夫人也沒有理由留難我們。」

  崔可清接著道:「我們的身份己經暴露,但陶小姐縫好了一件袍子,那可是化了力氣,夫人把工錢結算一下,我們馬上就走,一定要把我們當賊辦,大家都沒好處。」

  李夫人想想道:「好吧,小桃,拿十兩銀子來。」

  小桃是她的大女兒,噘起嘴唇道:「娘,您的袍子做好了,我們的還沒有著落呢,過年穿什麼?」

  李夫人道:「另外再找人,反正這兩個人絕不能留在府裡,陶姑娘一個人也不肯再住下去了。」

  小桃起身到櫃子裡取了一錠銀子出來,丟在桌上。

  崔妙妙笑道:「十兩銀子連買絲線都不夠,為了配合料子,陶小姐取出了家藏的上好絲線來,那是有錢都買不到的。」

  李夫人道:「普通裁縫一兩銀子就夠了,而且還算很多了,我因敬重陶小姐,才加十倍付酬,還嫌少不成?」

  崔妙妙冷笑道:「十兩工錢不算少,那絲線可是無價之寶,陶小姐藏了多年了,少於一千兩談都不要談!」

  陶芙並不想走,苦於找不到機會留下來,但是聽崔妙妙的口氣竟在存心敲詐,惟恐把事情鬧僵了不好。

  陶芙連忙道:「姥姥,別開玩笑,哪有值一千兩的絲線?」

  崔妙妙笑道:「絲線也許不值,但我女兒跑了一趟去拿的,這一趟跑腿費就值一千兩!」

  崔可清道:「這一千兩還包括縫住我們的嘴巴,如果我們出去說將軍府上二位姨奶奶的大名……」

  花素秋怒道:「你有種說說看!」

  崔可清冷笑道:「九尾狐,我雖沒認出無雙女,卻認出你來,我出去一趟時,早已把你的大名備了案!」

  花素秋伸手就要拉掛在壁上的劍,李夫人擺手道:「大妹子,讓她們說好了,我想還不在乎,也沒人會相信!」

  花素秋道:「宰了她們不是更乾脆!」

  李夫人道:「大妹子,這是將軍府,怎麼能隨便殺人,你不要管了,一切由我來處理就好了。」

  說著起身打開櫃子,取出一疊銀票道:「陶姑娘,這是一百兩一張的,共計十張,我給你是為了幫助你完成心願,可不是怕她們的威脅。」

  陶芙還沒有表示,李夫人又對崔氏母女沉聲道:「你們喜歡怎麼說就怎麼說,絕對嚇不倒我,那十兩銀子算是你們過年,你們回去吧,至於陶姑娘,我想留她下來過年。」

  崔妙妙一怔道:「你留她做什麼?」

  李夫人道:「我留她做個伴兒,研究一下琵琶!」

  陶芙的目的就是想留下,聽見李夫人如此一說,可就正中下懷了。

  她連忙道:「姥姥,既然承夫人慨贈千金,我可以達成運樞的心願了,二位對我的幫忙也算完成了。

  就這麼決定吧,我自從學琵琶以來,從沒有見過像夫人這樣出神入化的神技,實在也想請益一下。」

  崔妙妙道:「陶小姐,你一個人在這兒方便嗎?」

  李夫人道:「我會照顧她的,過了年你們再來接她。」

  陶芙道:「姥姥,大娘,過年我再給二位拜年去。」

  崔妙妙與崔可清對望一下。

  李夫人喊道:「劉媽,送她們二位出去。」

  崔妙妙只得道:「陶小姐,你自己保重了,還要什麼東西,我們叫人給你送來。」

  陶芙知道她是借此機會讓古秋萍來跟自己見面,而自己也的確想跟古秋萍好好地商量一下才行。

  於是陶芙點點頭道:「麻煩姥姥把我的幾本書送來好了,就是放在我的房間桌上的幾本,問我那個傭人就知道了。」

  李夫人笑道:「陶姑娘的傭人倒真不少。」

  陶芙紅著臉道:「崔姥姥與崔大娘為了幫我的忙,自願扮我的下人,我自己的確有個使喚的人,因為他是個男的,不便進到府上,所以沒跟來。」

  李夫人點點頭,崔氏母女才無可奈何地走了。

  李夫人朝花素秋與聶紅線及兩個女兒小桃小梅道:「現在沒事了,你們回房去吧,我想跟陶姑娘聊聊。」

  兩個少女倒是乖乖地走了,兩個少婦卻不安地看了李夫人一眼,才悻悻然退了出去。

  陶芙在她們的腳步聲中聽出眾人都已離去,才想到自己視覺失明,對此地的一切都不熟悉的,不免憂愁起來了。

  李夫人把屋裡的人都趕走後,又把門窗都掩緊上了栓,陶芙更為緊張了,手抱著琵琶,隨時注意著李夫人的動靜。

  這時李夫人卻低聲地道:「陶姑娘,你的眼睛不方便,耳朵卻很靈敏,因此你留神聽著點,發現有什麼聲音,要立刻通知我。」

  陶芙臉色一變,李夫人又笑笑道:「你放心,我對你沒有惡意,否則就不會幫你掩飾了,如果我剛才說你是銅琶仙子的傳人,你還能這麼安穩嗎?」

  陶芙駭然起立,琶口對著李夫人的位置,隨時準備發作。

  李夫人卻和氣地道:「你別誤會,我是真心的,我的琵琶只輸給林綽約一個人,你能用柔音蓋下我的殺聲,將我的玉琵琶逼得斷弦裂體,必然是林綽約的傳人無疑,我只是覺得奇怪,難道綽約仙子還在人世嗎?」

  陶芙默然不應。

  李夫人又道:「綽約與我的大伯有仇,跟我卻毫無怨隙,我們還是音律上的知己,你告訴我沒有關係,而且說了對你只有好處。」

  陶芙沉吟片刻才道:「是的,家師尚在人間。」

  李夫人欣慰地道:「這就好了,我很高興聽到故人無恙,我與綽約仙子論交在三十年前,那時我還沒有嫁給外子,所以我們的交情絕不會受後來的影響,你混進我家的目的是要找李光祖代師復仇嗎?」

  陶芙沒有回答,心裡卻在思索著要如何措辭。

  李夫人催促道:「你說好了,你說好了,我會幫你的。」

  陶芙仍然不予置答,靜靜地。

  李夫人道:「也許你還不相信,我卻是一片真心,我與外子雖是江湖人出身,現在已貴為封疆大臣,我們都覺得很滿薏。」

  「但是李光祖藏身在我家裡,還帶著一對活寶,對我們是一種威脅,我拿她們沒辦法,但是你若有辦法,我絕對支持你的。」

  陶芙聽她的語氣很誠懇,同時她的話也很有道理,她現在是當朝命婦,窩藏江湖匪人,的確是有苦難言。

  因此沉吟一下才道:「我是來找李光祖霉氣的,不僅僅是為了家師的,也是為了我本身的血海深仇。」

  說著把當年四大天魔火焚陶家的情形簡述了一遍,只簡略了王大光與古秋萍的那一部分,用意在探測李夫人對內情知道多少以及對此事的態度。

  李夫人聽完後道:「原來你就是十年前陶家的遺孤,這件事我知道的不多,但與你所說的稍有出入。」

  「四大天魔中的王大光並未參與其事,而且還極力反對,因為他曾受過你父親的恩惠,一切都由李光祖與其餘二人所為。」

  「為了這件事,王大光與另外三魔反目成仇,李光祖等人,銷聲匿跡,主要就是為了躲避王大光的尋仇,陶姑娘,你要報仇,應該去找王大光幫忙。」

  陶芙黯然道:「我已經找到他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29:28

  李夫人高興地道:「那好極了,四大天魔中以王大光的武功最高,一手奪命無影飛針,更是卓絕,有了他幫忙,你報仇絕無問題,否則靠你從林綽約那兒學來的一點本事,就算是找到了他們,也毫無用處的。」

  陶芙笑道:「不,親仇不能假手他人,何況王大光已經死了,前天我親手殺死他的。」

  李夫人不禁一怔,陶芙這才將藝成出師後訪仇的情形說了一遍,如何取得飄萍劍客的相助及如何訪得王大光的下落,與如何逼得王大光自絕。

  李夫人駭然歎道:「飛天神魔倒真是夠義氣的,可是他為什麼要輕生呢?他應該要幫助你才對呀。」

  「他如不以死明志,我怎麼也不會相信他是無辜的,所以他雖然是自絕,卻等於我殺死了他一樣。」

  李夫人歎道:「陶芙姑娘,不是我說句洩氣的話,四大天魔都是今非昔比了,尤其另外三人,為了防止王大光的尋仇,每人都練了一身非凡的武功,你靠著林綽約那點傳授,實在不是他們的敵手。」

  陶芙道:「我還有古大哥幫忙,相信不會成問題的。」

  李夫人道:「古秋萍是後起之秀,我離開江湖很久了,沒聽說這個人,但我不敢相信他能敵得過三大天魔。」

  「夫人,李光祖是不是明天要回來?」

  「他是這樣說的,但沒有一定,不過他遲早是會回來的,問題是他回來以後,你又準備如何對付他呢?」

  「等到時候再說,另外兩個人呢?」

  「不知道,我已經與江湖脫節了。」

  「李光祖與他們有聯絡嗎?」

  「也不怎麼清楚,李光祖潛居在我家,對他的行動,我們是從不過問的,他也不肯告訴我們。」

  陶芙想想又問道:「他出去幹什麼呢?」

  李夫人道:「我想多半是作案子,因為他每次回來,總是帶著不少值錢的玩意兒,但又不太像。

  因為他有時出門三五天就跑回來了,可見跑得並不遠,而附近的州縣並沒有發生什麼重大的失竊案件,可是他對帶回的財貨來源,從不透露一點,真叫人摸不著頭緒!」

  陶芙沉思不語,李夫人又道:「先前靠著他的資助,外子由一個小武官迭次陞遷,爬到較高的職位。

  但到了後來,外子這個將軍卻是靠著自己的成績與能力爭來的,我們都很珍視,李光祖以為有恩於我們,將我家當作個落腳的地點,使我們痛苦透了,為了他兩個活寶,使我們連個傭人都不敢隨便雇,目前府裡只有十幾個使喚人手,還是從家裡帶出來的,對外也不敢應酬……」

  「你們可以拒絕他呀!」

  「李光祖手段毒辣,反臉無情,我們實在惹不起他,再說惹翻了他,他把底子一掀,外子的前程整個就完了,這幾年我不知受了多少氣,卻是毫無辦法……」

  陶芙道:「夫人如果肯幫忙,我必能替府上清除這個隱憂,為將軍的前程,為府上的安寧……」

  李夫人一歎道:「只要能打發掉他,我不惜任何條件,但是我不能明著幫忙,只能暗底下出力,因為我怕姑娘萬一報仇不成,豈僅外子的前程保不住,我們全家的性命也難保了,這一點要請姑娘原諒。」

  「當然,我的意思也是請夫人屈予成全,等李光祖回來,讓我跟他單獨見面,此外別無所求!」

  「這當然沒問題,可是姑娘這一兩天的言行也要特別謹慎,花素秋、聶紅線都是厲害的人物,剛才我看到她們已經有點懷疑了,在李光祖沒回來前,姑娘還是留在我的房裡別走動,只有我這兒,她們才不大敢來……」

  正說著,陶芙神色一凜道:「有人來了……」

  李夫人立刻改變一種口氣道:「陶姑娘,聽你一說樂理,我才發現以往懂得太少了,你要好好教我才行。」

  陶芙也配合她的口氣道:「哪裡!我不過是一知半解,而且夫人給我的教益也不少,我們互相研究好了。」

  剛說完這句話,門上已有咚咚輕叩,然後是聶紅線的聲音道:「嫂子,你關起門來干什麼呀,大爺請你呢!」

  李夫人神色微變,俯身附耳道:「李光祖回來了,一定是為了崔家母女的事,我去應付一下,你小心一點!」

  開了門笑道:「大哥不是說明天才回來的嗎?」

  聶紅線的眼睛像電一般地在屋中亂掃,口中應道:「誰曉得呢,大爺的行動向來就是沒準兒的。」

  李夫人問道:「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家不久,聽說崔老婆子母女是到咱家來臥底的,氣得不得了,要請您去問問個詳細!」

  「問我還不如問你們,我根本就不認識崔家母女,要不是你告訴我,我還只當她們是陶姑娘的傭人呢!大爺對這件事怎麼說?」

  聶紅線笑笑道:「沒說什麼,請您去談談!」

  李夫人只得關照陶芙道:「陶姑娘,那我就去一下,你累了就先睡,要不就在房裡練練琵琶,我這間房子很清靜,除了將軍之外,別人都不會來的,而將軍這幾天都在營中公駐,那就不會有人來打擾你。」

  這等於是個暗示,叫陶芙要特別小心,假如有不三不四的人前來,陶芙就得特別地謹慎預防。

  陶芙聽她們步聲遠去後,果然手撥琵琶,輕輕彈著,而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門窗之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門上吱的一聲,立刻全神貫注,暗器的射口已對準了門口,沉聲問道:「誰?」

  門口響起了李夫人的聲音道:「陶姑娘,是我。」

  陶芙略略放心道:「夫人,你怎麼悄悄的來了?」

  李夫人笑笑道:「我原本想先告訴你一聲的,但是你彈奏得太精彩了,我實在不捨得打斷的,已是盡了最大的努力,放輕腳步,哪知還是被你聽見了。」

  陶芙悠悠地苦笑道:「瞎了眼睛的人,就是一個好處,再細小的聲音,也逃不過耳朵,因為耳是我的眼睛。」

  李夫人進門後,又鄭重地掩上了門,然後道:「陶姑娘,李光祖回來了,他叫我去是為了你。」

  陶芙突然一驚,急聲問道:「他知道我的身世了?」

  李夫人笑笑道:「那倒沒有,他根本不知道陶家的人還有活著的,因為他們在放火時,四面都把守著,沒看見有人逃出來,他早就不擔心陶家有人了。」

  陶芙鬆了一口氣道:「那他跟夫人談我什麼?」

  李夫人憤然道:「你再也想不到這老鬼多混賬,這一定是聶紅線那個婆娘出的陰主意。」

  「夫人,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李夫人歎了一口氣道:「那老鬼聽說你貌美如仙,又精音律,又是出身世家,居然想動你的歪腦筋。」

  陶芙也氣得粉臉煞白,但旋又平靜下來,笑了一笑問道:「他怎麼向夫人說的?」

  「他說要你嫁給他做第四房姨奶奶。」

  「第四房?除花素秋與聶紅線之外,他還有人嗎?」

  「是我的一個丫環,被他收了房,李光祖年紀雖近六十了,色心未退,還專門在女人頭上動主意。」

  「那一對潑婦居然不吃醋。」

  李夫人輕歎一聲道:「這兩個女賊倒是很大方,居然不爭房,我那丫頭就是這樣被弄走,那女孩子很可憐,過去後連個下人都不如。」

  陶芙默然片刻才道:「夫人是怎麼回答他的?」

  李夫人道:「我一口就回絕了,難道你還會答應不成。」

  「不,夫人,你弄錯了,我答應。」

  李夫人愕然道:「你會答應?」

  陶芙道:「是的,我答應,我正想沒機會接近他,這個是難得的機會,他自己找上來送死的。」

  李夫人頓了一頓才道:「是呀,我一聽他的要求,氣得不得了,居然把你此來的目的忘記了,這倒是個很難得的接近他的機會,冷不防實施狙殺,成功的機會很大。」

  陶芙激動地道:「也許是蒼天垂佑,給我這盲女子復仇的方便,夫人,你去告訴他,我完全同意。」

  衣櫥背後忽然有人接口道:「不,不能答應他。」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李夫人神色一變,飄身就要到壁間去抽劍,陶芙卻聽見是古秋萍的語音,連忙拉住李夫人,同時向發聲處道:「古大哥,你是怎麼進來的?」

  古秋萍從衣櫃後現身出來,朝李夫人微一抱拳道:「古某來得冒昧,尤其是擅入夫人閨房深感魯莽。」

  李夫人打量了一下這年輕的遊俠,臉上現出了欽佩的神色道:「古大俠真了不起,妾身這間住房已經算嚴密了,而古大俠竟能不知不覺地掩進來。」

  陶芙忙問道:「大哥,你是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會一點兒都不知道呢,你的功夫比我想像中高得多。」

  古秋萍笑笑道:「我比小姐來得還早。」

  李夫人又是一愕,古秋萍道:「崔可清見到我後,說出在這地方碰到了九尾狐花素秋,我就知道不妙,惟恐小姐身入重圍,連忙隨後趕了來,我到這裡的時候,恰好聽見夫人叫下人們送酒菜進房,說是準備較量一下琵琶,我就掩進來,躲在衣櫃後面,一直到現在。」

  李夫人哦了一聲,陶芙道:「我說呢,假如大哥是以後進來的,我多少也能聽到一點聲息的。」

  李夫人笑道:「幸虧我對陶小姐沒有惡意,否則恐怕難逃古大俠的利劍了。」

  古秋萍淡然道:「是的,在小姐未復親仇,手刃全部的敵人之前,古某身為傭僕,有責任護衛小姐的安全。」

  李夫人欽然道:「大俠高義,不讓另一位前輩同宗古押衙,而仁俠的心懷,尤有過之。」

  古秋萍一笑道:「古押衙的事雖見於唐人小說,未足取證,但古某的所為比起那位老祖宗來,則差得太多了,古押衙為了一個陌不相識的人,毅然肯斷頭相許,而古某的好管閒事,卻是出于小姐的諾言約束。」

  陶芙忙道:「大哥,我只是請求你幫忙,可沒有什麼條件約束你,你這樣說令我太不安。」

  古秋萍道:「小姐,話雖如此說,但我為人做事,一定要有條件,否則我絕不插手。」

  陶芙道:「大哥救過許多貧苦的百姓,又有什麼條件呢?」

  「有的,他們太窮,有的人太富,所以我替他們均分一下,劫富濟貧,是我師父授藝時立下的條件,至於私下的恩怨,我沒有插手的必要,除非是有著特殊的理由。」

  「什麼理由呢?」

  「我在小姐手下失風就是理由。」

  陶芙知道古秋萍的生性怪僻,不想在這件事上抬槓,轉入正題間道:「大哥,李光祖要娶我,正好是機會,你為什麼不贊成呢?」

  古秋萍一笑道:「崔家母女那一套理由雖然騙得過兩個母夜叉,卻瞞不過老奸巨滑的李光祖,他對小姐的身份已經起了懷疑,這根本就是個圈套。」

  李夫人道:「李光祖絕沒有想到陶姑娘是誰!」

  古秋萍笑道:「怎麼會想不到呢?小姐那一曲琵琶已經洩了底,雖然夫人說過她的殺音對不會武功的人毫無影響,但能夠蓋過夫人的殺音而致斷弦裂琴,則絕對是武功的表現,何況小姐在演奏時,我在櫃後都感到心氣浮動,聶紅線豈有不知之理,夫人的掩飾之詞用得太不聰明了!」

  李夫人臉上一紅,但又緊張地道:「這麼說聶紅線已經知道陶姑娘會武功了?」

  「是的!她見夫人代小姐掩飾,可能猜到夫人對她們很不滿意,才故意不說穿,叫李光祖來上這一手!」

  李夫人急了道:「那就糟了,我可實在惹不起她們。」

  古秋萍笑笑道:「目前還沒關係,李光祖還不知道夫人的用意何在,一時不會怎麼樣,但夫人如果去告訴他陶小姐答應下嫁,就中了他的圈套了。」

  「這是怎麼說呢?」

  「小姐是以沒落世家的女兒身份來此的,一個千金小姐,怎麼肯答應嫁給一個老頭子做妾侍呢?何況小姐已經表示過看不起花素秋的行徑,又怎肯與之為伍呢,現在去通知他同意這件事,不是證實了另有目的嗎?」

  李夫人道:「我可以說陶姑娘是為了要扶柩歸裡。」

  「夫人已經送小姐一千兩銀子,這個問題已經得到了解決,何況他知道小姐會武功,這絕不是理由。」

  兩個女的都怔住了。

  李夫人道:「那該怎麼辦?」

  「目前他們對小姐的身份尚在猜測,雖然從琵琶上,他想到可能會與綽約仙子有關,但並不能確定,因為他並不知道林綽約尚在人世,更不知道十年前的火劫中,尚有陶家的遺孤,為今之計,只有嚴詞拒絕,裝糊塗到底。」

  陶芙道:「那我怎麼能報仇呢?」

  古秋萍道:「小姐放心好了,你不急他就急了,他弄不清你的來意,自然會來找你的。」

  李夫人道:「這倒是不錯,李光祖好色如命,放著一個天仙似的美人,他不弄到手是絕不會於休的,陶姑娘只要加倍小心,隨時提高警覺,他一來就下手。」

  古秋萍忙道:「不,不能下手,目前必須放過他。」

  陶芙忙問道:「為什麼?」

  「四大天魔只找到兩個,內情也弄清楚了,只有這三個才是你的仇家,你要從他身上找出另兩個來。」

  「用什麼方法去找呢?」

  「見了面之後,你可以說是受了王大光之托來找他們的,隱約讓他知道王大光已死,他就會把另兩個引出來,因為他們銷聲匿跡,為的是躲王大光……」

  「可是話說開了之後,又如何解決呢?」

  「跟他鬥一場,我相信是鬥不過他的,小姐就奪門而逃,必要時李夫人出來轉圓一下……」

  「我怎麼轉圓呢?他連我都恨上了。」

  古秋萍笑道:「夫人可以向他暗透個消息,就說你也發現陶小姐可能與王大光一夥的,提醒他注意,他與小姐會面後,證實了夫人的話,自然不再懷疑夫人了,那時夫人再出頭調解,他一定會接受的。」

  李夫人道:「王大光一死,他更沒有忌憚了,自然要對陶姑娘緊迫不放,怎麼肯接受我的調解呢。」

  「夫人可以說王大光雖死,餘黨仍多。為了將軍的前程計,絕不能在將軍府中出事,請他放陶小姐離開,同時夫人也對小姐示恩了,要求小姐以後別再來將軍府生事,小姐也表示答應了,問題就全解決了。」

  李夫人沉吟未答,古秋萍又道:「夫人的目的是要李光祖離開,他知道王大光已死,也巴不得能早日出去活動一下,夫人以將軍前途為計請他放手,他一定答應的。」

  李夫人道:「這固然對我有利,但陶姑娘的復仇工作就更困難了,我怎麼好意思呢?」

  古秋萍道:「這是我們的事了。」

  陶芙道:「有人來了,剛上房……」

  古秋萍低聲道:「那一定是李光祖,我還是躲起來,二位請照我的辦法施行好了。」

  說著又轉到櫥後,這時李夫人也聽見屋瓦上悉悉有聲,乃抬頭向屋上道:「是哪一個?」

  屋頂上傳來一聲長笑道:「弟妹,你的功夫越來越精純了,我剛上房,你就聽見了。」

  李夫人拍拍陶芙的手,然後道:「是大哥呀!請下來吧!

  我把你的意思問過陶姑娘,她不答應!」

  屋上的人一縱下地,地上微微震了一下,躲在櫥後的古秋萍心中微驚,他聽出李光祖的輕功雖差,內功修為卻相當結實,這一落地是故示威力,因為那輕輕一震,感覺上並不顯著,室中的燭火卻連跳了幾跳。

  李夫人把房門打開了,李光祖跨步進來,兩隻賊眼睛在陶芙身上直溜,然後大聲笑道:「姨娘沒有騙我,這小妞兒的確長得像天仙,她為什麼不答應?」

  陶芙心中直跳,勉強忍住了,哈哈地道:「你就是李大老爺嗎?多承抬愛,我是書香門第,雖然窮一點,還不致於窮得要賣身做妾,請大老爺多多原諒。」

  李光祖大聲笑道:「你不肯做小老婆,我就明媒正娶,把你討過來也行,反正我老婆去世多年,我還沒續絃呢。」

  陶芙怒道:「你要我當祖奶奶都不幹。」

  李光祖笑道:「好一個千金小姐,怎麼開口就傷人呢,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少跟我裝樣了,你從實招來,你跟崔家母女是什麼關係,到這兒來於什麼的?」

  陶芙漠然不理,李夫人卻低聲地對李光祖說了幾句,李光祖臉色微變道:「弟妹,是真的嗎,你有什麼憑據?」

  李夫人道:「憑據是沒有,但是我早知道她有一身好功夫,才設法穩住她,在等大哥回來商量。」

  「你剛才為什麼不說呢?」

  李夫人冷笑道:「素秋眼紅線在旁邊,我不願意說,這兩個寶貝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萬一鬧出什麼事,以光耀現在的地位,可不能惹上麻煩,現在我給大哥打個底,但萬一我猜得不錯,請大哥也顧及光耀。」

  李光祖笑道:「我曉得,我們是骨肉至親,還有不關心的嗎,姨娘對弟妹頗有點誤會。」

  李夫人道:「我知道她們會誤會的,但我只求大哥諒解就夠了,我現在的身份是朝廷命婦,大哥也不會願意我又回到江湖中去闖蕩吧,為了我們是骨肉至親,也為了大哥要躲王大光的追索,我自然有義務要掩護大哥,卻沒有義務要受她們的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29:50

第 四 章 料敵如神


  李光祖道:「她們不敢給你受氣吧!」

  李夫人憤然道:「大哥在的時候,她們自然不敢,大哥一離開,她們就以此地的女主人自居。」

  李光祖搖搖頭道:「我想她們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李夫人道:「她們不是在家裡閒得住的人,大爺不在家,她們更無聊了,而我這個家總得維持一個體統,她們何嘗有一點體統呢,為了不讓她們出去走動,我幾乎是陪盡小心,幾乎沒下跪了,大哥想想我當年的脾氣,我受得了這種事情嗎?還有更嚴重的是小桃和小梅這兩個孩子,跟她們學得一身匪氣,大哥!我們雖然是江湖出身,但您跟光耀都有同感,想擺脫這個圈子……」

  李光祖擺擺手道:「弟妹,你別說了,我全知道,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來麻煩你們,所以我恨透了王大光……」

  李夫人道:「大哥!這個女孩子可能就是王大光派出來的人,我提不出直接的證據,只有兩個側面的線索,第一,她能抗受我的琵琶殺音,在舉世之間,只有兩個人能具此能耐,一個是林綽約,可是她已經死了,剩下來的只有王大光了,你還記得十年前你們圍攻林綽約時,你們三人都被琵琶所制,只有王大光能穩住自己發出一枝無影飛針,這女孩子既不可能是林綽約的傳人,就剩下王大光一個可能了,第二,舉世之間只有王大光可能知道你們是兄弟,到此來探您的下落!」

  李光祖道:「王大光不知道,我從來也沒說過我有個兄弟在做官,否則他早就找來了。」

  李夫人道:「王大光也許以前不知道,可是他為了找你們,一定到處挖你們的根,找到了我們家裡的人……」

  李光祖道:「我們家鄉沒什麼人!」

  「遠房的親戚總是有的,雖然他們都流散在外,但不會全部死光,也許王大光找到了一兩個……」

  「那機會太渺茫!」

  「正因為機會太渺茫了,所以隔了這麼久才給他碰上,總而言之,這女孩子來得很蹊蹺,本來我想慢慢地套出一點蛛絲馬跡再告訴大哥的,但大哥聽了那兩個寶貝的煽動,連我都懷疑起來了,我也懶得多管了,人在這裡,大哥自己去問吧,我只希望大哥別在家裡動手!」

  李光祖笑道:「弟妹太多心了,素秋與紅線是江湖出身,本性多疑,我卻是有分寸的……」

  說著目光轉向陶芙厲聲道:「小妞兒,你都聽我們的談話了,假如你要找分水天魔李光祖你算找對了,打開窗子說亮話,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陶芙沉吟片刻才道:「你承認是分水天魔,我總算沒白跑一趟,你乖乖地認命吧,我要為王叔叔報仇了。」

  李光祖冷笑道:「王大光沒有親人,你是哪門子侄女?」

  陶芙道:「不是親的,但跟親的一樣,王叔叔臨終的遺願就是要找到你們三個人。」

  李光祖頓了一頓道:「臨終遺願,王大光死了?」

  陶芙道:「你裝什麼,六年前你們三人用毒蛇再次陷害他,王叔叔難道會放過你們不成的了!」

  「那一次並沒有殺死他呀?」

  「不錯!可是王叔叔熬了兩年,仍然毒發身死了,在兩年中,他把武功都傳授給我,還特別傳授了我一手琵琶的神技,為的就是對付你們!」

  李光祖哈哈大笑,得意之極,然後用梟啼般的聲音道:

  「原來那傢伙已經死了四年,早知如此,我們不是白受了四年罪!」

  陶芙道:「你們別高興得太早,王叔叔雖然死了,他的武功卻傳了下來,還加上這一套琵琶神技。」

  李光祖哈哈大笑道:「王大光不知道我有個弟妹也是琵琶聖手,還想利用林綽約那一套來制我們,告訴你吧,我這個弟妹是二十年前聞名江湖的玉琶仙子,除了林綽約之外,再也沒有能強過她的人了。」

  李夫人忙道:「大哥,您別太大意了,這女孩子的琵琶心法在我之上,我的玉琵已經毀了呢。」

  李光祖大笑道:「那怕什麼,我又不跟她比彈奏,這幾年我靠著你的幫忙,已經練得六音不侵,只要不受她琵琶音的迷惑,其他功夫,我可不怕任何人。」

  陶芙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一聲不響,伸手輕扣宮弦,發出震人心弦的一鳴,接著運琶突擊迎頭砸下。

  李光祖一撩手,托開琵琶,將陶芙震退兩步,笑道:「弟妹,幸虧這幾年聽你演奏,已經習慣了各種怪聲音的迷襲,否則這一招至少也會被砸昏過去。」

  陶芙也覺得心涼,暗幸先找到了王大光,更幸李夫人的暗助,才沒有上當,剛才那彈指扣弦,是她從林綽約那兒學來最精擅的心法,照林綽約的說法,這一扣能令人耳鼓如刺雙目暈眩的,萬難接往繼發的一擊。

  沒想到李光祖在這方面已有了準備,如果貿然洩露身份,妄想靠自己這點功夫來報仇,這條命就送定了。

  李光祖一揮卻敵,更為得意地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找們自從在林綽約的手裡吃過虧之後,每個人都發奮練功,對這套旁門功夫都有了防範之法,只有王大光那個傢伙,第一次被蛇咬得幾乎送命,第二次仍栽在蛇毒上面,雖然拖了兩年,仍然不免一死!」

  陶芙叫道:「琶音制不了你,別的功夫仍制得住你!」

  認準方向,揮琵再擊,李光祖單手運掌,舞得呼呼有風,陶芙的銅琶還沒有挨到他身上,就被掌風逼開了。

  李夫人在旁觀戰,不禁替陶芙擔心了,她知道李光祖功力遠勝陶芙多倍,惟恐陶芙一個不察而有失,忙叫道:「大哥小心,王大光的無影飛針也一定傳給她了。」

  李光祖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跟她直接碰觸,王大光除了無影飛針之外,對用毒也是行家,她的琵琶上顏色發黑,分明是淬過毒的,只可惜對我已不發生作用了!」

  李夫人忙問道:「難道大哥已經把無相神功練成,到達了六毒不侵的境界,成了金剛不壞之體了嗎?」

  李光祖笑道:「我如果能到這個境界,還怕什麼王大光呢?

  這門功夫是要自小童身才能練的,我是永遠沒希望了,連早年的一點基礎,也被兩個狐狸精給掏空了。」

  李夫人笑笑道:「大哥也上了歲數,應該保重一點,尤其是這一對寶貝,本身的功夫就邪了,又當虎狼之年,大哥怎能應付得了呢。」

  李光祖大笑道:「弟妹,本來我這個做哥哥的不該對你說這種話,可是我們既然是骨肉至親,你又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告訴你也沒關係,我近幾年武功精迸,多半是靠著這一對活寶的,不是我也制不了她們,不是她們也無法配合我練功的需要,總之我們是雙方各得其所。」

  李夫人一愕道:「大哥練的是什麼功夫?」

  「你別問了,你現在走上了正道,已上了一品夫人的地位,會不會武功都沒關係,更不必走這些偏門,光耀那個人太方正,也不適合練這種功夫,這是轉無相為有相,專在外門上求發展,目前我已經可以將護身勁氣達於三尺之外,攻擊時的勁氣可以到一尺,根本不須與對手接觸,所以這小妞兒的淬毒兵器,對我毫無威脅。」

  「可是王大光的無影飛針能透過護身勁氣呀。」

  「話雖不錯,但要看發針的火候,王大光如果在世,我還要防備一下,這個小妞兒嘛,至少還得練十年。」

  他口中儘管在說,手下卻毫無鬆懈,陶芙幾度搶琶急攻,都被他輕而易舉地擋了開去。

  又鬥了一陣,陶芙才深深地瞭解到對頭之強,他對李夫人所作的豪語一點也不誇張,銅琵琶擊去時,離他四尺時,就為一股勁氣所阻,即使拚命搶攻,最多也只能逼近到一尺多的地方,就被他的護身勁氣反震出來,只有幾個部位,可能是勁氣不足,可以攻入較深,但那些部位很容易防範,看來憑自己的武功,報仇是絕對無望了,除非是使用王大光的無影飛針,或許尚可一試。

  但她記住了古秋萍的囑咐,必須要等三大天魔一起現身後,才可以施展那一著,否則殺死一個,另外兩個就斷了線,這輩子也難找到他們了,因此她只有咬牙苦撐,幸虧李光祖也有顧忌,怕她摔然施展無影飛針去突襲那些練門所在,不敢過於接近,才能勉強支持下去。

  李光祖越打越高興,大聲笑道:「小妞兒,王大光能找到你做傳人,還算有眼光的,你這身資質真不錯,只可惜跟錯了人,如果你跟我學上幾年,一定更有出息。」

  陶芙已感到氣喘力竭,連說話都顧不得了。

  李光祖卻邪惡地笑道:「你用勁上啊,等你累得不能動的時候,大老爺再好好擺佈你,准保你樂得忘了爹娘。」

  陶芙心頭一驚,突然意識到李光祖更邪惡的用心,假如真到那個時候,別說想殺死對方了,恐怕連抗拒對方的力量也沒有了,當時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用無影飛針拼,一條是逃,但無影飛針還沒有裝上去,現裝也來不及,惟有脫身一條路了。

  因此陶芙計算好方位,突地一揚手喝道:「照打!」

  李光祖以為她發無影飛針了,連忙伏身一滾,利用桌子掩護,陶芙雙腳一點,身形縱起,破窗而出。

  李光祖發覺上了當,正想追上去,李夫人忙上前一攔道:「大哥,您放過她吧,在我這兒實在不方便。」

  李光祖急道:「弟妹,你怕什麼,王大光死了,我們都可以公開露面了,誰還敢來找你們的麻煩?」

  李夫人道:「大哥,我不是怕人找麻煩,如果像這樣的材料,不靠大哥撐腰,我也對付得了,問題是將軍衙門裡惹來些江湖人尋仇,對光耀的名聲不大好聽。」

  李光祖頓了一頓才道:「好吧!不過這小妞長得實在討人喜歡,我發誓非把她弄到手不可的。」

  李夫人道:「她不會死心的,大哥換個地方,公開現身,她一定還會找尋去,那時隨便大哥的擺佈了。」

  李光祖大笑道:「等她來找我可太遲了,我會去找她的,我保證不在此地難為她就是了,線娘,你踩准了沒有?」

  屋上傳來聶紅線的聲音笑道:「老爺子,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小妞兒是個瞎子。」

  李光祖一怔道:「是個瞎子,不會吧。」

  聶紅線道:「不是瞎子怎麼會往荷花池裡直闖吧,瞧,她掉下去了,在往上游呢。」

  李光祖忙道:「別叫她跑了。」

  「跑不了,素姐的神仙爪已經吊住她的衣服了,咦!又有人來了,是崔老婆子母女倆,我得接應去。」

  李光祖縱身而出,李夫人卻走到櫃子後面急聲道:「古大俠,我無能為力了,你快想辦法吧!」

  古秋萍由櫃後轉出,急急地追了下去,李夫人也跟著出來,但見陶芙半身陷在荷花池的污泥裡,花素秋一手拉著條絲索,索頭的飛爪緊扣在陶芙的肩上,拖得她無法掙扎,另一手則舞著口單刀,與崔可清往來相持。

  崔妙妙舞著一根龍頭拐,與聶紅線也殺成一團,李光祖趕了上去,哈哈大笑道;「白髮龍婆,原來你們也跟王大光結成一黨了,我倒是有點想不透,你的賢婿不是死在王大光的無影飛針上面嗎?」

  崔妙妙也不理他,龍拐飛舞,虎虎生風,聶紅線使的那口劍倒有點難以招架,李光祖上前道:「我來。」

  聶紅線讓過一拐,李光祖剛好補上,一伸手,將崔妙妙的拐頭按住,崔妙妙奮力後拔,卻如同蜻蜓撼石柱,一動都不動。

  李光祖朗聲大笑道:「崔老婆子,我承認你這幾年頗有長進,但要跟我比還差得遠了,我只想問你一句話,你知不知道這小妞兒的真正身份?」

  崔妙妙厲聲道:「知道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

  李光祖笑道:「知道的話,我想問問明白,不知道的話,我告訴你明白,這小妞兒是王大光的傳人。」

  崔妙妙道:「那又怎麼樣呢?」

  李光祖笑道:「這麼說來,你是知道的,想當年王大光用無影飛針殺死你的賢婿,你居然去幫助他的傳人,連大仇都不顧,我要聽聽是什麼道理。」

  崔妙妙的神情突然轉厲,大聲叫道:「李光祖,既然你提起我女婿的死,我倒不怕把話說明白,我女婿並沒有死在王大光的飛針之下!」

  李光祖道:「胡說,他中了王大光的無影飛針,那是有名的七步追魂毒針,天下無人能解的。」

  崔妙妙冷冷地道:「你錯了,就有人解了他的毒。」

  「是誰?」

  「王大光自己。」

  「王大光,他發針擊傷你女婿,又回來解救他?」

  「是的,四大天魔中雖以王大光惡名最著,但為人也最正直,尤其痛恨姦淫好色之徒,那次你與大力神魔馬光前逼姦我的女兒,被我們趕上了,激鬥中王大光趕來助陣,雖然用無影飛針傷了我女婿,可是王大光事後又來問明原因,之後,立刻取出了解藥向我們道歉。」

  李光祖怔了一怔道:「可是你女婿確是毒發身死的。」

  崔妙妙點點頭道:「不錯,但是那是第二天後的事,我女婿不知中了誰的暗算,被人用毒藥暗器殺死的。」

  「是什麼暗器呢?」

  「還是一枝無影飛針,但上面的毒藥性質不同。」

  「那還是王大光,只有他會用無影飛針。」

  「不是他,如果他要殺死我女婿,就不必先救他,在我們的猜測中,那暗算的不是你就是馬光前,只有你們才有機會偷到王大光的無影飛針。」

  「王大光的無影飛針視如性命,誰能偷得到?」

  「那是淬過毒的,無毒的飛針卻很普遍,你們偷到一根淬上別的毒,想嫁禍在王大光的身上。」

  「笑話,我要殺你們還怕人找麻煩嗎,何必嫁禍於他。」

  「那個時候你們還是怕的,你們怕王大光知道了我們結仇的原因後,會不放過你們,因為王大光最恨好色之徒,你們必須殺人滅口,以免事情洩露出去。」

  李光祖頓了一頓才笑道:「我承認你說得不錯,但那不是我,我被王大光約去辦事了。」

  「你不知道我女婿是如何死的,我相信不是你,既不是你,就一定是馬光前,別人沒有置我們於死地的必要。」

  「不會是老馬,他要下手,一定斬草除根,連你們母女也不會放過,哪有只殺你女婿一個人的道理。」

  「那天我們母女剛好不在。」

  李光祖又想了一下道:「也許是老馬吧。」

  「即使是他,我們母女也不會放過你的,因為你也是罪魁之一,事情的起源是你與馬光前兩個人。」

  花素秋一面與崔可清交手,一面笑道:「老爺子,你也是太嘴饞了,怎麼會對黑胭脂感興趣的,瞧她這副黑不溜秋的長相,哪一點美呢?」

  李光祖笑道:「黑胭脂現在年歲大了,年輕的時候,黑裡透俏,倒是挺迷人的,何況那時候她鬢邊帶一朵白花,黑白對襯著,一股風騷勁兒。」

  崔可清聽到這番奚落,勾起舊恨,怒吼一聲,離開了花素秋,擺刀向李光祖撲了過來。

  聶紅線擺劍迎住笑道:「黑胭脂,你沒聽老爺子說嗎,現在你上了歲數,沒有那股子風騷的迷勁兒了,你現在再撒嬌也沒用,何必自討沒趣呢。」

  崔可清的單刀舞得如風雨驟發,一心想把聶紅線砍翻在地,怎奈聶紅線的雙劍也很厲害,兩人功力悉敵。

  李光祖笑道:「線娘,你放她過來好了,王大光一死,天下再也沒有人能威脅我了,憑她們母女還能奈何得了我嗎,我一隻手對付二個都足足有餘。」

  聶紅線笑道:「老爺子,我可不放心,胭脂雖然老,比您還小一截呢,您向來是生熟不忌,見腥就沾的,說不定又起了憐香惜玉之心,想沾她一下了。」

  李光祖大笑道:「線娘,你也太多心了,我有了你們,還會再看得上她嗎?」

  聶紅線妖嬈地一笑道:「那可說不定,男人都是嘴就著碗,望著鍋的,尤其是撈不著的更嘴饞,十年前的相思夢被打散了,很可能又想重續舊夢呢。」

  李光祖哈哈大笑道:「線娘,你的嘴真尖酸,我本來倒沒這個意思,給你這一說,看她的打扮,好像還沒改嫁呢,守了十年的寡,也夠可憐的,你就勻出個幾天,讓她也享受一點樂趣吧!」

  聶紅線連連搖頭道:「不行,寡婦已經夠狠,何況她饑荒了十年,如果讓她嘗了甜頭,不把你整個吞了才怪。」

  李光祖笑得更狂了,道:「線娘,你的醋勁兒真大,憑我那番精神,還會喂不足她嗎,飽了她也餓不了你們。」

  聶紅線仍是連連搖搖頭道:「老爺子,你可真會冤枉人,我跟秋姐哪一個是醋娘子,你喜歡這小妞兒,我們還幫著你收攏呢,可是這黑胭脂,我們實在羞於為伍。」

  李光祖含笑問道:「究竟為了什麼呢?」

  聶紅線道:「你有個做將軍的弟弟,我們也跟著抬高點身份,這小妞兒多少是個千金小姐,黑胭脂卻是個江湖女賊,跟她在一起多丟人呀。」

  李光祖樂得哈哈大笑,崔妙妙卻氣得混身直顫抖,將滅退多年的火性勾了出來,大聲罵道:「放你娘的屁,我們母女雖然還在黑道上落名,說什麼也比你們這一對騷貨強些,你們不但是賊,還是人盡皆知的淫狐。」

  聶紅線毫不生氣,卻格格笑道:「老爺子,你看黑胭脂沾不得吧,連她老娘也動了心,我不相信你連這老貨也感興趣,還是趁早打發掉算了。」

  花素秋跟著道:「老爺子,這小妞兒倔強得很,雖然被我的飛爪扣住了,我卻制不住她,您快把這兩個厭物打發掉,好帶這小嬌娘進洞房,別再磨時間了。」

  李光祖呵呵大笑,手下微微加勁,想奪過枴杖來,崔妙妙不肯放手,也死命後奪,卡一聲響,一枝精鋼的龍拐頭居然從中腰斷為兩截,崔妙妙舞著半截斷拐又猛砸而下,李光祖為炫示功力,不偏不躲,聽任拐棍擊在肩上,而且將護身真氣一收一放,內勁發出,崔妙妙只覺得一股巨力由拐上傳來,鋼拐握不住了,當場脫手飛去,虎口也震裂了,身子往後直退。

  李光祖得意地朗聲大笑,撇下崔妙妙,改往崔可清躍去了,用奪來的半截鋼拐一格,崔可清的單刀也格飛了,伸手一把,抓住了崔可清的衣袖,跟著點了她的軟穴。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0:17

  崔妙妙見女兒受制,顧不得手上流血,空手撲過來援救。

  李光祖笑道:「線娘你擋她一下。」

  聶紅線萬分不情願地舞劍擋住了崔妙妙道:「老爺子,您真想嘗嘗黑胭脂的甜頭嗎?」

  李光祖大笑道:「我沒這個胃口,但是十年前,我們剛扒下這小寡婦的衣服,他們就趕上打斷好事,那一身黑裡透紅的嫩肉叫我想到現在,今天我既然逮住了她,說什麼也得摸上兩把,看看是否還像以前一樣光鮮。」

  崔可清全身疲軟,欲振無力,崔妙妙又被聶紅線攔住,無法超前一步,眼看著李光祖伸手要撕衣服了。

  李夫人連忙道:「大哥,你別在這兒……」

  李光祖笑道:「弟妹,你放心,王大光既死,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你的家,不會給你添麻煩了。」

  李夫人皺眉道:「大哥雖然如此說,但這批江湖人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他們還會到這兒來纏繞不休。」

  李光祖含笑道:「我也不殺她們,只想羞辱她們一場,還是會放她們走的,我會把話交待明白的,絕對找不到你頭上,何況我也不必再躲了,公開現身後,她們一定會先來找我,說什麼也找不到你這兒來。」

  說著撕開了外面的棉襖,又去撕襯衣時,暗中的古秋萍再也無法藏身了,厲叱一聲,飛身而出。

  人到得快,劍到得更快,寒芒閃處,首先刺向與崔妙妙交手的聶紅線,劍出如電,聶紅線訝然驚叫,肋下中了一劍,痛得連雙劍都丟了,滾地跳開,才沒有被古秋萍繼發的第二劍腰斬了,崔妙妙拾起仍下的雙劍,還要去追殺聶紅線,古秋萍招呼道:「崔前輩,你去把陶姑娘救出來,先別忙著殺人,等我把李光祖解決了再說。」

  崔妙妙立刻跳過去攻向花素秋,李光祖將崔可清丟向一邊,斜睨著古秋萍道:「朋友是哪一條道兒上的?」

  負傷的聶紅線立刻叫道:「他是飄萍劍客古秋萍。」

  古秋萍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古某不知自己會這樣出名,連妖魔小丑都認識我了。」

  李光祖卻大咧咧地道:「原來是你這小於,聽說你是黑道中的後起之秀,混得頗為出色,那是因為我們這些前輩人物部退休不幹了,才容得你們橫行一時,你應該感激才對,怎麼不長上眼睛,跟你老子作起對來了。」

  古秋萍沉聲道:「分水天魔,古某雖淪為盜籍,卻是盜亦有道,從未傷義,黑道人物中沒有像你這樣無恥的。」

  李光祖臉色一沉道:「小輩,你在罵誰?」

  「眼前只有你們這幾個人,我會罵誰呢?」

  李光祖勃然大怒,厲聲吼道:「小子,你在找死!」

  身隨音至,劈面一掌擊來,古秋萍一劍砍上去,他銳利的劍風使李光祖的護身真氣受了激盪,不敢冒昧地硬接,半途撤招退後道:「秋娘,這個小子有點扎手,把我的兵器送過來,我想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花素秋在崔妙妙的一輪急攻下,逼得放棄了手中的長劍,崔妙妙忙把陶芙拉上來,她才有空站到一邊,聽見李光祖的招呼後,連忙由腰間解下一條手巾拋了過來。

  李光祖接住手巾,用手一抖,原來手巾裡包著一支軟劍,抖落外巾後,現出秋水似的寒輝,十分鋒利。

  這種軟劍是用上好的緬鋼打成許多薄片,每塊薄片穿上了兩個小孔,由兩條鋼絲穿連起來的,平時鬆鬆的。可以當做腰帶,扣在腰間,當做兵器時,抽緊鋼絲,那許多帶刃的鋼片就自動釘連,鋼片上的卡筍對準筍眼,連成一長串的兵刃,是一件十分奇特的兵器。

  李光祖將軟劍揮了幾下,臉上現出得意的笑容道:「古小子,老子這柄兵刃有五六年沒開張了,正悶得發慌,今天能用你祭祭劍,作為開張大吉,算是你的運氣。」

  古秋萍知道凡是使用軟兵器的人,必然內力充沛,因此十分慎重,從容凝神聚氣,使劍與本體合而為一,才開始準備發招,李光祖卻擺擺劍問道:「小子,在沒交手前,我想問問明白,你到底是哪一夥的?」

  古秋萍道:「我們都是一夥的。」

  李光祖笑道:「你是怎樣搭上王大光的?」

  古秋萍淡然道:「王前輩是我魯南鄉鄰,他臨死前拜託陶姑娘代為報仇,陶姑娘自然而然地找到我幫忙。」

  李光祖笑道:「原來只有那麼一點關係,你可曾想清楚,你須面對什麼人嗎?」

  「當然知道,是四大天魔中的三個敗類。」

  李光祖又朗聲大笑道:「說得好,你有沒有量量你自己,憑你哪點本事,夠資格找我嗎?」

  「我不清楚你們有多大能為,王前輩卻很清楚,他既然告訴陶姑娘必須時可向我求助,自然認為我有制服你們的能力,因此我確信我能剪除你們。」

  李光祖仰天一陣大笑,聲震四野,連枝上的積雪,簷前的冰條也都撲撲地直落,足見他內氣之深厚。

  笑了一陣後,他才開言道:「王大光如果地下有知,他該托個夢給你,告訴你我們都不是從前那麼好欺負的,即使王大光自己不死,也未必奈何得了我們。」

  古秋萍打斷他的吹噓道:「你們如果不怕王前輩,為什麼這幾年像縮頭烏龜似的躲著不敢見人呢?」

  「那是因為我們怕他用暗算的手段,才躲著他,正面相對,我們誰都有把握勝過他!」

  「王前輩絕不像你們那樣卑鄙,專用暗算的手段,他要報仇,一定正大光明,敞開來干。」

  李光祖得意地笑道:「我懶得跟你鬥嘴,反正你是自己找上來送死的,你可以到地下去埋怨王大光糊塗。」

  一劍斜劈,古秋萍舉劍相迎,兩劍相觸時鏘然有聲,冒出一蓬火星,但古秋萍退後了一步,證明他的內力仍比李光祖略遜一籌,李光祖大笑道:「你小於還算不錯,但要跟我比,至少還得練幾年,只是你沒那麼長的命了。」

  運劍再發,古秋萍一咬牙,鼓足余勇跟他鬥成一團,但見劍光霍霍,映著寒雪生輝,充滿騰騰的殺氣。

  李光祖手中有了劍後,態度就變得很狂妄,當然他也有值得他狂妄的理由,因為他不僅劍式精奇沉穩,內力也深厚過人,古秋萍是江湖後起之秀中的翹楚,然而在李光祖手下,半點都付不了好,僅能勉強支架而已。

  不過他也有幾手狠著,最厲害的是他的劍風,那已經成為一股銳利的劍氣,一股具有殺傷力的潛勁,其猛烈的程度足以破李光祖的護身真氣,使得李光祖不敢過於逼近,必須靠手中的軟劍來取勝,所以戰局才能維持下去。

  所好的是聶紅線受了傷,花素秋孤掌難鳴,功力有限,而陶芙已脫了困,崔妙妙母女也都安然無恙,使得古秋萍能專心應戰,李光祖見一時戰古秋萍不下,心中略見焦躁,大聲朝李夫人喝道:「弟妹,你幫幫忙,將這三個女賊先料理下來,免得給她們溜了。」

  李夫人搖頭道:「大哥,我們有約在先,我不插手江湖上的事,因為我受不起牽累。」

  李光祖叫道:「他們擾亂你的家宅,你有十足的理由懲治他們,以後有問題,我會替你攔下來的。」

  李夫人仍然拒絕道:「大哥!不是我不幫忙,實在是愛莫能助,而且我還希望你別在此地傷人。」

  花素秋在一旁冷笑道:「老爺子,人家是一品貴夫人,怎會幫您的忙,咱們住在這兒,已經妨礙了人家,這幾個傢伙說不定還是她勾來的呢。」

  李夫人沉聲道:「胡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花素秋道:「不然人家怎麼找到這兒來了,而且姓陶的小妞兒跟你很談得來。」

  李夫人冷冷地道:「大哥!幸好我向你備了個底,把一切都告訴了您,否則連您也會相信她的挑撥了。」

  李光祖道:「秋娘,你別瞎猜,我們是一家人,弟妹怎麼會跟外人勾通呢,那小妞兒的事她都告訴我了。」

  花素秋道:「那為什麼在我們面前不露一點口風呢?」

  李夫人沉聲道:「因為我只認識大哥,不認識你們。」

  花素秋怒道:「你別瞧不起我們,你的出身比我們好不了多少,現在你漢子當了官,你就抖起來了,別忘記你漢子那個將軍前程是怎麼巴結到手的。」

  李夫人臉色一沉道:「大哥!這是您親耳聽見的,要不是看在您的分上,我就對她們不客氣了。」

  李光祖也喝止道:「秋娘,你胡說些什麼?」

  花素秋仍然憤然道:「她憑什麼瞧不起人,如果她認定您是大哥,我們就是她的嫂子。」

  李夫人道:「我大嫂早就死了。」

  花素秋道:「我們跟老爺子七八年了,難道不作數!」

  李夫人神色一沉道:「你們算哪門子玩意兒,敢跟我說這種話,大哥!您今天不把這兩個人帶去,我可要翻臉了,為了大哥我沒說話,但我不能受她們的氣。」

  李光祖道:「弟妹放心好了,王大光死了,我再也不必藏著了,等我收拾這小子後,馬上就走。」

  說著劍勢突緊,將古秋萍殺得連連後退,陶芙聽得情況緊急,琵琶一指喝道:「大哥留神了。」

  古秋萍聽見招呼後,連忙一矮身,微微感到頭上有冷風掠過,李光祖也同樣有感覺,卻因時機稍晚,躲閃已是不及,掌心運勁,朝外推了出去。

  接著他感到掌心一麻,恰好古秋萍滾地劈來一劍,他遂用那只左手迎了上去,咋的一聲,血光突現。

  一隻左腕應劍而落,他一咬牙,逼住氣血以免流血過多,右手的軟劍緊發幾式狠著,古秋萍勉力架開了兩劍,卻被第三劍在肩上劃破了一道口子,滾身躍開叫道:「小姐,這老賊太厲害,咱們改天再找他吧!」

  語畢搶到她身邊,不由分說,挽起她一條臂膀,就往外縱去。崔氏母女忙跟著出來,越過了外牆,逕自往鴻盛客棧而來,到了店中,大家舒了一口氣,崔妙妙才道:「真想不到這老賊武功精進如此,幸虧古大俠及時趕到,否則我們都慘了,尤其是陶姑娘……」

  陶芙一笑道:「我倒沒關係,在必要的時候,我有自衛的方法,倒是前輩母女,你們怎麼又來了呢?」

  崔妙妙歎道:「我們離開了將軍府,就感到事情不太對勁,忙趕去向古大俠告急,哪知找了半天,也不見大俠的蹤跡,我們只好又趕回來了。」

  陶芙道:「事實上大哥早就來了,一直潛伏在附近,否則我怎敢正面與李光祖衝突呢!」

  崔妙妙道:「陶姑娘已經揭穿身份了?」

  「沒有!我只說出王大光的死訊,說是受王大光之托去找他報仇的,不然他早就對我下毒手了!」

  崔妙妙吁了一口氣道:「原來陶姑娘是這麼說的,難怪李光祖也把我們看作王大光一黨的了!」

  古秋萍微笑道:「我倒不知道你們與四大天魔也有這麼一場過節,更不知道尊夫是死在馬光前手中的。」

  崔妙妙黯然歎道:「四大天魔中,王大光還是個比較正派的,其餘三個都是萬死不容的惡徒,先夫之死,我只懷疑是李光祖與馬光前二人之一所為,今天雖然證實是馬光前下的毒手,但李光祖仍是個幫兇,難辭其咎!」

  古秋萍點點頭道:「四大天魔中的王大光已死,不必再去談他,其他三個都是十惡不赦之徒,為了任何一個理由都可以殺死他們,因為他們的罪名不可勝數。」

  崔可清這才開口道:「古大俠!既然你認為他們可殺,今天為什麼又放過李光祖呢?」

  古秋萍苦笑道:「我哪裡是放過他呢,你別看我斬了他一隻手腕,那是他故意讓我斬斷的,因為小姐放了一枝無影飛針,擊中了他的掌心,如果不立即斬腕,針毒漫及全身,他就活不成了,所以才借我的劍斬斷,他受傷之後,變得更厲害了,我才拖著小姐趕緊逃命。」

  崔可清道:「陶姑娘裝上無影飛針的時候,是我替她掩護的,我當然知道,飛針已經命中,大俠應該拚命纏住他,使他無法抽空自行斷腕,不就可以致他於死命嗎?大俠卻偏偏出劍替他斬腕,不是反而幫助他了嗎?」

  古秋萍一笑道:「是的,因為我要從他的身上引出另外兩個人來,必須先放他一馬。」

  陶芙默然很久才道:「古大哥,我知道你的計劃,可是我也為以後的事擔憂,光是李光祖一個人,我們就拿他沒辦法了,以今天為例,如果不是靠著王大光的無影飛針,我們恐怕難保生命,假如三大魔頭碰了頭,我們又拿什麼跟他們拼呢?」

  古秋萍道:「小姐,你的無影飛針是亮得太早了一點。」

  陶芙急了道:「我是沒辦法,因為我聽出大哥已力不從心,支持不下去了,否則我也不會出手的。」

  古秋萍笑道:「我與人動手有個原則,如果真的不是敵手時,我就設法退身了,假如我纏戰不休,就表示我還有取勝的可能。」

  陶芙道:「可是大哥一直落在下風呀!」

  古秋萍道:「那是我的策略,我跟人動手時,總是落下風的時候居多,即使武功不如我的人,我也讓他居於優勢,直到最後才由敗中取勝。」

  「為什麼要這樣呢?」

  「因為居上風的人會放鬆戒心,容易露出破綻,當一個人佔盡優勢時,他的心裡只想如何快點殺死對方,結束戰鬥,不再顧慮到本身的安危,我才有可乘之機。」

  陶芙呆了一呆才道:「那麼今天大哥也有把握取勝了?」

  「不!不能說有把握,我的目的是殺傷李光祖而不取他的性命,那比較困難,所以我節節落後以造成機會,假如真有危險,我一定先叫你們離開了。」

  「我破壞大哥的計劃了。」

  古秋萍一笑道:「你沒有破壞我的計劃,而且還促成了我的計劃,因為我要李光祖受傷的目的達到了,只是小姐破壞了王大光的計劃,他想用無影飛針殲敵的心願很難達成了,李光祖受了一次教訓,下一次一定會設法防備無影飛針的突襲,再也不會上當了。」

  陶芙道:「那倒沒關係,我也不想靠無影飛針成事,我報仇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王大光。」

  古秋萍沉思片刻道:「無影飛針現了面,想再靠它也沒用,以後必須靠自已,今天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一夜,明天我們就要追蹤李光祖了。」

  崔妙妙問道:「怎麼追蹤法,李光祖內功到家,斷了一隻手,絕無大礙,現在他一定急著要離開了。」

  古秋萍笑道:「不錯!他怕我們再去尋仇了,更怕陶小姐用無影飛針突襲,將軍府是住不下去了,必然急著離開,一個是躲起來養傷,一個是去找另外兩人……」

  陶芙道:「那我們應該立刻追蹤呀!」

  「用不著這麼急,李光祖也是頭老孤狸,我們追蹤瞞不過他的,很可能還會受到他的暗算將我們引到陷阱裡面去,這追蹤的工作,還是讓別人去做,我們只摸準他落腳的地方,了解他的意圖後再做打算。」

  「大哥還另外派了人監視他們嗎?」

  古秋萍笑道:「我接到通知,證實李光祖落腳在將軍府後,就四周都設下眼線,李光祖走到天邊,也脫不出我的掌心,隨時都可以得知他的行蹤。」

  陶芙欽佩地道:「大哥佈置得真周密,可是大哥設置的眼線,不會被李光祖發現嗎?」

  「會!李光祖在黑道混了這麼多年,暗中跟蹤他是不可能的,只有在明裡盯住他……」

  「那怎麼盯得住?」

  「沒問題,因為李光祖想不到我會搭上這批人的關係。」

  「是些什麼人呢?」

  「這本來是我的秘密,告訴你們倒沒關係,我動用的眼線是蘇州府的捕快,完全是官方的人。」

  崔妙妙一驚道:「古大俠怎麼會跟六扇門搭上線的?」

  古秋萍笑道;「這是最好的眼線,他們幹的是公務,可以正大光明地盯緊對像不落痕跡。」

  崔妙妙道:「大俠也是黑道中的成名人物,跟六扇門站在作對的立場,怎麼能取得他們的合作呢?」

  古秋萍笑笑道:「我不但取得他們的合作,而且我作案子,還是他們提供的線索,只有他們才清楚誰家最有錢,值得下手,當然我還要經過一番選擇,找些為富不仁的對象,才做他一票!」

  崔妙妙歎道:「難怪大俠出道以來,無往不利,而且從未在官府有過底案,原來大俠是找官府作內線。」

  古秋萍道:「干六扇門是最苦的行業,收入既菲,卻還要出死入生,與武林人物作對,他們心裡對上級未嘗不反感,所以我找到他們,既給他們分潤一成利益,又替他們出了一口氣,他們還會不願意嗎?」

  崔妙妙又問道;「大俠在各處的官府都有線人嗎?」

  「可以這麼說,因此我不怕李光祖溜掉,在蘇州城中有本地的官人負責,出了轄區,轉交給當地的官人盯住,像這樣轉下去,既緊且密,絕不怕脫了線。」

  崔妙妙讚歎道:「我是綠林世家,幾代都在黑道中混,卻沒有想到大俠的法子。」

  古秋萍笑道:「這個法子可不能普遍施行,如果綠林道上人人都與六扇門連成一氣,天下勢必大亂了,何況那些官人也很慎重,不是人人都能搭上線的。」

  大家又談了一下,才分房安歇,第二天清早,古秋萍又出門了,過了個把時辰才回來向大家報告道:「李光祖他們連夜走了,分三乘轎子,說是上乾元寺去燒香,但到了西跨塘,就改乘小船,到了木櫝。」

  崔妙妙問道:「他們在木櫝停了下來了?」

  「是的,但他們住在一個姓葉的財主家裡,聽說那姓葉的是個有名的外科大夫,可能是在那兒療傷。」

  崔妙妙道:「不對,李光祖既然是個老江湖,身邊一定帶有極佳的金創藥,何必還要找大夫治傷呢?」

  古秋萍道:「那我可不清楚了,反正我的人盯緊了他們,稍有異動,我一定會知道的。」

  陶芙問道:「那我們是否要追了去呢?」

  「不用!木櫝鎮離蘇州府不過幾十里,瞬息可達,我們還是在這兒等的好,因為我懷疑李光祖恐怕也在設法探聽我們的下落,他居留本櫝,也許是誘我們現身呢!」

  陶芙哼一聲道:「他還敢找我們不成?」

  古秋萍道:「為什麼不敢呢?李光祖雖殘一腕,但並不是輸在武功不如人,他不會就此怕了我們!」

  陶芙道:「那就追過去看看他能拿出什麼狠著來?」

  古秋萍冷靜地道:「小姐又在賭氣了,論真本事,李光祖就不差,何況他們心狠手辣,專在背地裡暗算人,精明如王大光,猶且一次次地上當,小姐不諳世故,更難於跟他們斗了,如果被他們躡上了,形如附骨之疽,隨時隨地都有性命的危險,這又是何苦來呢?」

  陶芙也覺得自己過於衝動,因為劉光祖的利害她已領教過了,絕非她這點本事所能抵敵的,因此訕然道:「那我們等在這兒,什麼時候才採取行動呢?」

  「等著吧,李光祖雖然匿居姑蘇,由他時常外出這一點看來,他並未停止活動,只是由明轉為暗裡而已,因此他與大力神魔馬光前、火眼神魔劉光遠一定還有來往,等我們摸準了那兩個人下落,就可以一一對付了!」

  崔氏母女的江湖閱歷很深,對古秋萍的計劃極力地贊成,只是崔妙妙比較仔細,追問道:「古大俠,你的眼線會不會看錯,能夠證實轎子裡的確是李光祖嗎?」

  「那倒不會出錯,因為將軍府是連夜出城,必須向守城的門軍打招呼,蘇州衙門的捕快,藉機會獻慇勤,分出兩個人一路護送,直到地頭,他們離轎登船後,三個人都相準了,確實是李光祖與他兩個侍妄!」

  「李光祖斷了手腕可以用內功熬住,聶紅線挨了大快一劍,受傷很重,還能撐得住行動的嗎?」

  古秋萍笑道:「我問得很清楚,聶紅線裝著重病,行動都靠花素秋扶持,假如不是為她,他們很可能會悄悄地溜走,不會坐轎子了,李光祖還有一個失策,他沒想到我的眼線設在官人中,居然要蘇州捕房加派了一班人斷後,用意是杜絕我們派人追蹤的,未料卻被我盯得更緊了。」

  證實了消息,他們只有坐候發展了,陶芙顯得很不耐煩,終日錚錚淙淙,彈弄她的琵琶,擾得崔氏母女也不安寧,古秋萍則不時地出去與他的線人聯絡,而且把李夫人給陶芙的那張一千兩銀票也要了去換開,作為應酬費用。

  崔氏母女先前覺得很奇怪,她們想古秋萍出道以來,做了不少的大案子,所獲不下百萬金,何以在銀錢方面如此小氣,還要向陶芙索取費用,經陶芙解釋明白後,她們才明白古秋萍身在綠林,卻自製極嚴,不飲盜泉之水,這隻手來那隻手丟,自己沒留下一點,對他更多了一分敬意。

  在店裡足足住了五天,挨到了大年夜,代為管店的吳老三感恩圖報,把家小也接到店裡,著著實實地備了一桌盛宴,送給他們過年,可是古秋萍出外未歸,三個女的心事重重,全沒一點過年的心情。

  聽街上頻頻放起一聲聲送歲的炮竹,一老一壯一少,三個女人卻在屋裡喝悶酒,突然陶芙一頓酒杯,低聲道:「姥姥!

  大娘!二位準備一下,屋上好像有人。」

  二人為之一震,好在經驗豐富,沒有慌亂,而且兵器都在手頭,暗中做了準備,表面上仍喝飲如常。

  陶芙手中握了隻雞腿,把肉吃掉了以後,慢慢地啃骨頭,尖起耳朵細聽,直到了聽准之後猛地一揚手,雞骨穿窗而去,窗外傳來一個女子的痛叫聲,崔妙妙連忙挺起新打的枴杖一躍而出,跟著夾了個女子進屋來,一看之下,大吃一驚,因為來人卻是李夫人的大女兒小桃。

  她穿了一身桃紅的樓褲,濃妝艷抹,卻沒有帶兵器,右手被陶芙的雞骨打傷了,點點地流血,崔可清連忙從母親的手中將她接了下來道:「大小姐,你怎麼來了?」

  李小桃也不在乎手痛,眼睛四下亂找,急聲道:「古秋萍呢,我要找飄萍劍客,快告訴我他在哪裡?」

  陶芙起立道:「古大哥不在,大小姐找他有什麼事?」

  「很重要的事,我一定要找到他。」

  「告訴我們也是一樣!」

  「才不一樣呢,你們是生是死與我毫無關連,我只關心古秋萍一個人的安危,為什麼要告訴你們?」

  她畢竟世故淺薄,雖沒有說出內容,卻等於透露了,三個人都為之一震,崔妙妙笑道:「是不是你伯伯要來找我們麻煩!」

  李小桃搖搖頭,崔妙妙再問,她還是不肯開口,只是一個勁兒地要找古秋萍,陶芙漸漸不耐煩了,道:「大小姐,古大哥與你非親非故,你是將軍千金,找他要幹嗎!」

  李小桃道:「我只告訴他一件事關生死的消息,你們也有份,但一定要見到古秋萍我才肯說出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0:33

第 五 章 紅妝效命


  崔妙妙見她言詞支吾,神情尷尬,心中已捉摸到幾分,就是不知道她要告訴的是什麼消息,乃笑著道:「大小姐,古大俠與你從未謀面,他根本不認識你。」

  李小桃道:「他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他,那天在我家中與伯伯鬥劍,我在一邊偷看見了,他的劍法真高,人也長得瀟灑極了,你們走後,線姨又講了不少他的事跡,我覺得這才是江湖奇男子,我發誓要跟他交個朋友。」

  陶芙冷冷地道:「古大哥是個江湖人,你是千金小姐,恐怕高攀不上,他怎麼敢跟你交朋友呢?」

  李小桃聽不出她語中的諷刺之意,居然老老實實地答道:「我才不稀罕做千金小姐呢,我不是那份料,我要闖江湖,像古秋萍一樣做個江湖遊俠。」

  「令堂肯答應嗎?」

  「我不管,只要古秋萍答應就行了,我可以遠走高飛,改名換姓,完全擺脫我現在的身份。」

  陶芙更聽不下去了,哈哈地道:「古大哥憑什麼要你?」

  李小桃道:「線姨說過了,他那人義重如山,恩怨分明,如果我給他一點好處,他一定會答應的。」

  「你能給他什麼好處?」

  「我現在要透露給他的消息,就能使他轉危為安!」

  崔妙妙聽出事態嚴重,一面暗中用拐棍碰觸陶芙,叫她不要刺激對方,一面用話套問道:「大小姐,我相信你的消息一定非常重要,但古大俠此刻不在,你告訴我們,我們轉告他,他同樣領你的情。」

  「那不行,再耽誤下去就來不及了!」

  崔妙妙覺得事情更不簡單,眼珠一轉道:「來得及,我們知道古大哥在哪裡,可以馬上通知他!」

  李小桃卻倔強地道:「不行!我一定要當面告訴他,而且要他答應帶我走,我才告訴他。」

  崔妙妙冷冷地道:「那可沒辦法了,誰知道你是存的什麼心,我們是你伯伯的對頭,怎麼能信任你呢?」

  李小桃急了道:「我瞞著人家偷溜出來,我給爹知道非打死我不可,難道你們還不信任我嗎?」

  崔妙妙冷笑道:「我們可以信任你,但你的意思是只關心古大俠一個人,我們說不定還要遭殃,為什麼要幫你!」

  李小桃一怔道:「難道你們不關心他?」

  「我們當然關心,但我們瞭解古大俠的為人,他絕不會拋下我們一人逃的,因此我們除非都能安全,否則你的消息對他毫無用處,你也不必告訴他了!」

  李小桃沉思片刻才道:「我告訴了你們,你們轉告古秋萍時,萬一不提我的名字,我豈不白忙了一場!」

  崔妙妙笑笑道:「那絕不會,我們講究的是道義,不像你伯伯那樣寡義背信,如果你的消息對我們確實有好處,不但古大俠會領你的情,我們也會感激你。」

  「我不要你們感激,只要古秋萍答應帶我走!」

  「古秋萍義重如山,但不一定肯帶你走,因為你是個千金小姐,他說什麼也不肯擔這種是非的,但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這樣傳到江湖上,也不會影響到古大俠的名譽,而你也達到了跟古大俠在一起的目的!」

  「我要跟古秋萍,可不是你們。」

  「你不跟我們,古大俠說什麼也不會要你,跟我們在一起,古大俠也不一定會要你,但你至少有個機會,即使跟我們,條件也不簡單,現在你是李光祖的侄女兒,除非你幫幫我們的忙,我們才當你是我們的朋友。」

  李小桃畢竟稚嫩,在崔妙妙的反覆誘導之下,漸漸失去了主見,想了一會兒才道:「那我就告訴你們吧,我爹正在調集兵馬,會同府縣衙門的公人,馬上要來捉你們了!」

  崔妙妙先是一驚,繼而笑道:「這可是豈有此理,我們又沒犯法,將軍大人憑什麼來抓我們!」

  「你們都有底案,各處地方衙門都通緝在案!」

  「林伯伯的底案更多,令尊該先抓他才對!」

  「那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你們犯了一件最大的案子,江南總督方天爵跟另一位賈正林大人家裡失竊了兩件貴重的物品,一件是潛龍水晶如意,一件是天然畫壁壽屏,這兩件東西是他們準備進貢進京作為皇上六十大壽的貢禮……」

  「這與我們毫無關係!」

  「我知道!這東西是秋姨偷的,可是留的是你們的記號,竊取水晶如意留下了一個字,寫得像條飛龍……」

  崔妙妙愕然道:「那是我早年行事的標記,我已十幾年沒用了,怎麼會牽到我身上呢?」

  「那是秋姨所造的,但完全像你的手法,玉屏失竊的地方留了一個萍字跟一支小劍,那是古秋萍的記號,這兩件案子今天才告到我爹那兒,你們賴都賴不掉!」

  陶芙怒道:「笑話!豈有此理,東西是你家人偷的,卻栽到我們頭上,我倒不相信你爹能這樣一手遮天。」

  李小桃急了道:「我爹並不知道,他根本不曉得是誰做的手腳,因為他平常不管這些事的,可是這次我伯伯做得很絕,他側面通知兩家失主,指明是你們所為,更指定讓我爹抓住你們後追回失贓,我爹也沒辦法。」

  崔妙妙道:「你父親怎麼表示?」

  「我爹沒法表示,他也許知道你們是冤枉的,可是那兩家失主咬定是你們,他只好接受了,何況你們本來就有底案,我爹只好抓你們歸案。」

  崔妙妙想了一下道:「連你父親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的呢?難道你的消息比今尊更為靈通?」

  李小桃沉吟片刻才道:「是線姨告訴我的。」

  崔妙妙一怔道:「聶紅線為什麼要告訴你?」

  「是這樣的,線姨雖然被古秋萍刺傷了,卻一點都不恨他,相反的還很欣賞他,因此我伯伯定下了這個嫁禍之計後,她暗中通知了我,叫我設法轉告古秋萍。」

  「為什麼要你來轉告呢?」

  「我伯伯管得很嚴,她又受了傷,無法行動,因為線姨知道我很欣賞古秋萍,才叫我偷偷地轉告,我雖然知道了內情,也不敢跟爹說,因為這件事伯伯瞞著爹爹,萬一拆穿了,爹去找伯伯理論,必須提出證據,這樣一來,線姨跟我都慘了,何況我伯伯還可以來個矢口否認,我不但幫不上忙,反而害了線姨,這對大家都沒好處,因此你們必須盡快通知古秋萍,設法躲開,不要……」

  陶芙怒道:「不躲又怎麼樣?」

  李小桃道:「不躲你們就得拒捕,如果你們與官軍起了爭鬥,那問題就嚴重了,走到天下也不得安身,這不比尋常的盜竊案件,你們是犯了叛逆的大罪!」

  崔妙妙比較沉著,點點頭道:「大小姐說得不錯,李光祖這一手使得太狠,就算我們能脫出官兵的圍捕,也變成無處可投,他就可以在明裡暗裡打擊我們了!」

  李小桃道:「線姨也是這個意思,她要古秋萍先脫身,別與官兵正式衝突,她再慢慢設法找出我伯伯將贓物藏在什麼地方,讓古秋萍暗中跟她聯絡,取出原物,交回給失主把案子給銷了,否則永遠也洗不清……」

  崔妙妙道:「我們會妥善應付的,還有一個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們藏身在這個地方的?」

  李小桃輕歎道:「你們別以為藏在這兒很秘密,我伯伯早就知道了,如果他不是怕無影飛針,早就自己來對付你們了,你們的藏處是線姨通知的,現在我爹還不知道,正在四下嚴密地搜索,但線姨估計,我伯伯會慢慢設法側面透露這個地方,那時,你們要走也來不及了!」

  陶芙又問道:「李光祖存心陷害,為什麼不直截了當把我們的藏處透露出去,還拖個什麼勁兒呢?」

  崔妙妙笑道:「陶姑娘,這你就不懂了,如果一下子透露了地點,官兵就浩浩蕩蕩而來,我們很可能會聽見風聲而躲避了,就是這樣才能叫我們措手不及!」

  李小桃焦急地道:「好了,我的話全說完了,你們可得守信用,叫古秋萍帶我去闖江湖。」

  陶芙笑笑道:「大小姐,我們只能把話傳到,可不能叫古大哥怎麼做,古大哥也不見得會聽我們的話。」

  李小桃急向崔妙妙道:「你剛才不是答應了嗎?」

  崔妙妙道:「我答應幫你的忙,可沒有說古大俠一定會答應,這種事也不能勉強的。」

  李小桃怒道:「你怎麼騙人呢?」

  陶芙道:「大小姐,崔姥姥沒有騙你,她說過不能代古大哥決定,只是答應幫你的忙。」

  李小桃更是焦急,幾乎大聲叫道:「你們明明答應了,等我把消息說出來以後,你們又反悔了。」

  陶芙冷冷地道:「大小姐,對你來通告消息,我們十分感激,但你的要求未免太不合理了呀,你應該想想,這種事豈是我們答應就算決定了,最多只能把話轉到古大哥,同時從旁說服一下,至於古大哥如何決定卻是他的事,我們能做到的就這麼多。」

  李小桃怔住了,想了一下,覺得也有道理,可是沒有結果,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崔妙妙道:「大小姐!我們一定把你的事向大俠轉告,不抹殺你的人情。在可能的情形下,我們也會盡量地幫你忙,不過我對你提出一句忠告,江湖並不是女孩子理想的歸宿,你現成的千金小姐,為什麼不好好的在家裡享享福呢。」

  李小桃道:「不行,千金小姐的日子把我給拘死了,我一定要在江湖上闖蕩一下,告訴古秋萍我練過武功,我會使雙劍,會打飛鏢,能跳兩丈多高。」

  崔妙妙笑道:「大小姐!這點本事可不算稀奇。」

  李小桃略感不安道:「我並沒有說我自己本事有多大,只是說我能照顧自己,還能給古秋萍幫一點忙。」

  崔妙妙笑道:「古大俠從不要人幫忙,而且他行俠的方法是劫富濟貧,你能幹這種事嗎?」

  「為什麼不能,古秋萍要我殺人都行。」

  陶芙沉聲道:「目前古大哥要殺的人是你大伯。」

  李小桃道:「那與我沒關係,我爹也不把他當哥哥,只是沒辦法而已,古秋萍真能殺了他,我爹不但不追究,說不定還會謝謝古秋萍呢。」

  陶芙不耐煩地道:「大小姐,事機很緊迫,我們要趕快找到古大哥以謀對策,你也該走了呀!」

  崔妙妙道:「不錯!萬一令尊在這兒抓到了小姐,對府上可不太好看,大小姐還是早早離去吧。」

  李小桃這才道:「好!我走了,別忘了找到古秋萍叫他帶我闖江湖,我跟定他了。即使他不肯,我也會去找他的,還有線姨說你們唯一的對策就是躲開,最好叫去秋萍去找她一趟把失竊的東西取回來。」

  說完她就上房匆匆地走了,聽她的腳步聲去遠後,陶芙才憤然地一拍桌子道:「真是豈有此理。」

  崔妙妙道:「李光祖當然不會放過我們。」

  「我不是罵李光祖,而是罵這個女孩子。」

  崔妙妙愕然道:「李小桃有什麼可罵的,如果不是她趕來報信,我們豈不是會落到李光祖的圈套中去了。」

  陶芙道:「我沒想到一個女孩子會有這麼厚的臉皮,放著千金小姐不幹,居然想跟一個陌不相識的男人私奔。」

  「他是想問江湖,練過幾天武的人總是不甘寂寞的。」

  「闖江湖為什麼一定要跟古大哥呢?」

  崔妙妙笑起了道:「陶姑娘,你的眼睛看不見,不知道古大俠是多麼吸引人,相貌英俊,氣度雍容,武功高強,江湖上有不少的女孩子為他害著相思病呢。」

  陶芙呆了一呆才道:「古大哥認識的女孩子很多嗎?」

  「一個也沒有。」

  「他一個都不認識,怎麼會有那麼多的人對他鍾情呢?」

  「人就是這麼奇怪,古大俠不但不願意結識女孩子,而且見了女人就討厭,從不跟她們搭腔,他越高傲,欣賞他的人越多,聽說黃山有名的雙鳳凌家姐妹……」

  「凌家姐妹是什麼人?」

  「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一對雙胞胎,美得像兩朵花,她們的父親又是鼎鼎大名的凌家堡凌雲峰……」

  「不管她們的老子,這兩姐妹怎麼樣?」

  「她們倆的機會比別人好。凌雲峰過五十壽慶的那一天,古大哥也去祝壽,算是見著了,可是她們稍為對古大俠表示得親切一點時,古大俠連夜不辭而別,害得那兩姐妹相思成病,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個月。」

  陶芙在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意下,居然脫口笑道:「我想她們不是害病,而是碰了古大哥的釘子不好意思見人。」

  崔妙妙笑笑道:「也許是吧,這兩姐妹也怪,多少武林佳子弟上門求婚,她們都一口回絕了,卻偏偏會鍾情於古大俠,碰了那個釘子後,還有人上門求婚,她們竟當眾發誓說終身不嫁呢,看來這輩子是守定古大俠了。」

  陶芙又有一點生氣了,憤憤地道:「這算什麼,古大哥跟她們毫無關係,她們守個什麼勁兒呢?」

  崔妙妙一歎道:「男女之間就是那麼微妙,江湖兒女比普通的人家開通,未婚男女常有接觸的機會,婚配時也多半是自己看中的對象,很少有父母做主的,這個固然造成不少俠侶,但也形成許多怨偶,為情不偕而成仇的例子多不勝數,甚至有遺恨幾十年甚至幾代的。」

  崔可清這時才道:「娘,事迫眉睫,您怎麼還有閒工夫聊這些,咱們得趕快做個準備呀。」

  陶芙也急了道:「是呀,古大哥怎麼還不回來,真是急死人,他上哪兒去了呢?」

  崔妙妙道:「古大俠既然跟官府有聯絡,自然會聽到一點風聲的,說不定馬上就會回來的。」

  陶芙道:「我怕他走遠了,根本不知道消息。」

  崔可清道:「是呀,如果他在城裡,多少會有點風聲,一定早趕回來了,多半是出城去了,我們可得做個準備,萬一被官兵捉去了,那可有理說不清。」

  崔妙妙道:「我們一走,萬一古大俠跑了回來,不知道消息,叫官兵給圍上了,豈不是更糟了。」

  陶芙想想也是,一時沒了主見,急急地道:「那該怎麼辦呢?我們總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呀!」

  崔妙妙想了一下道:「這兒可有什麼隱蔽的地方?」

  「有,王大光的地窖,他的遺體還收藏在內。」

  崔妙妙道:「這就好辦了,我們大可在這兒等著,官兵來了,我們往地窖裡一躲,同時告訴那個吳老三,來個一問三不知,事情不就解決了。」

  「那個地窖就在炕床底下,並不隱蔽。」

  崔妙妙道:「這個我有辦法,叫可清睡在上面好了。」

  「那怎麼行,大娘不怕人抓去嗎?」

  崔妙妙道:「抓不去的,我自有辦法,我們走了這麼多年的江湖,這點手腕還是拿得出來的。」

  母女二人立刻著手,先給崔可清易容,然後在她身上又動了一番手腳,正在這個時候,屋中人影一飄,卻是古秋萍進來了,這次是陶芙先發現了道:「是大哥嗎?」

  崔氏母女連忙回頭,卻見古秋萍笑吟吟地站在門口,崔可清呼了一口氣道:「古大俠,你可回來了。」

  古秋萍道:「小姐的警覺性越來越進步了,我已經盡量放輕腳步,結果還是瞞不過小姐的。」

  陶芙笑道:「腳步再輕,聲音總是有的,上次在李家是大哥先藏身廳中,我才不能發現,至於現在,我隨時提高警覺,一點都不敢放鬆,自然會注意了。」

  「小姐即使知道有人,也不見得確信就是我呀!」

  陶芙又笑了一下道:「我的眼睛失明,就必須在其他方面彌補,除了耳朵特別靈點外,鼻子的嗅覺也較常人靈敏一點,一聞氣味,就知是大哥了。」

  古秋萍不好意思地道:「我這幾天忙得連洗澡的工夫都沒有,想不到身上的味道會這麼的重。」

  「這不是洗澡的關係,每個人都有特殊的氣味,人人不同,無論怎樣掩飾都遮蒙不了的,用以辨人是最正確的了。」

  崔妙妙笑道:「陶小姐這門功夫比我們有眼睛的人還行,如果人人都具備了這種功夫,喬裝易容就毫無用處了。」

  古秋萍笑笑道:「小姐有這門專長,我就放心了,我們與李光祖的爭鬥已形成白熱化,隨時隨地都可能會遭遇,我正擔心小姐的眼睛不方便,這一來就無所耽慮了,小姐發現身邊來了生人,就可立刻提高警覺。」

  說著又看看崔可清道:「大娘這一打扮,不僅人變了樣,也年輕了十歲,差點兒我都認不出來了,為什麼呢?」

  陶芙道:「還不是為了大哥。」

  「為了我?這是怎麼說呢?」

  崔妙妙這才將小桃前來示警的事說了一遍,接著補充道:「因為久等大俠不至,我們才只好借地窖藏身,準備叫可清裝成待產的孕婦,睡在炕上,官兵再凶,也不敢把一個有身孕的女人家怎麼樣,哪知大俠竟趕回來了。」

  古秋萍笑笑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三個女的一愕。

  古秋萍接著道:「我只知道官軍要採取行動,卻不知道是李光祖栽的贓,不過你們不必再緊張,官兵不會來了,李將軍已經撤回了兵馬。」

  三個女的都為之一震,陶芙急問道:「撤兵了,大哥是用什麼方法使得他撤兵的,你們見過了面?」

  「我是打算去見他的,卻沒見著,只見了李夫人。」

  「那麼是李夫人叫他撤兵的?」

  「李光耀為人很固執,李夫人已經勸過他,說事情可能有曲折,可能是乃兄嫁禍之舉,但沒有證據,李光耀怎麼會相信呢,何況兩家失主逼得很急,也不容許他袖手。」

  「那他怎麼肯撤兵呢?」

  古秋萍道:「解鈴還須繫鈴人,誰叫他出兵,誰也能叫他撤兵。」

  「大哥找到兩家失主了?」

  「這是李夫人給我出的主意,叫我夜入總督府,脅迫總督出密緘將織造賈正林叫了來,兩個人在我的寶劍脅逼之下,共同向李光耀提出了撤兵的要求。」

  「他們兩個人肯嗎?」

  「這批當大官的人最怕死,還敢不答應嗎?」

  「可是這麼一來,我們就更難洗得脫了。」

  古秋萍冷笑道:「我向他們提出了保證,第一,我們絕對沒有偷盜那兩樣東西,第二,我負責追回失物。」

  「他們會相信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0:56

  「他們應該相信的,因為東西如果真是我偷的,被捕後就是一個死罪,我大可殺死他們遠走高飛,何必還來上這一手脫罪之舉,另外我還負責給他們追回失物,他們之所以責成在李光耀身上,無非也是想得回失物而已,何況我還於了一件絕事,使他們不得不依從。」

  「大哥又於了什麼絕事?」

  「我把他們兩人貪贓枉法,貪墨自肥的證據,弄了一大把在手上,如果掀出來,足可砸碎他們兩頂烏紗帽。」

  崔妙妙吁了一口氣道;「李光祖嫁禍之計雖毒,但古大俠的脫禍之計更妙,這下子至少使他不能再用官府的力量對付我們了,就算他再犯別的案子栽在我們頭上,大俠扣住了這兩個大戶,也能把事情壓了下去。」

  古秋萍輕歎道:「我並不願意這樣做,實在是沒有辦法,我身上原有案底,陶小姐可是乾淨人,不能跟著受累。」

  陶芙忙道:「大哥,你是為了我的事情才受累,怎麼反過來跟我客氣了呢?」

  古秋萍笑笑道:「你父親是書香世家,雖然你也學了武功,卻不能就說是江湖人,無論如何不能落這個嫌疑。」

  陶芙本想說自己也是個江湖人了,但從古秋萍的語氣中聽出,他並不喜歡這件事,乃止口不說了,只是問道:「大哥是否打算為他們追回失物呢?」

  「當然了,我必須言而有信,何況李光祖用這種手段陷害我,說什麼我也要爭回這口氣。」

  陶芙一笑道:「東西倒有了下落,大哥只要去找一趟無雙女聶紅線,她就會把失物的所在告訴大哥。」

  先前為了事機匆迫,崔妙妙只說李小桃來報警與李光祖設法陷害的情形,但並沒有說得詳細。

  故而古秋萍聽了一愕道:「聶紅線,我去找她幹嗎?我砍了她一劍,差一點沒要了她的命呢,她肯告訴我嗎?」

  崔妙妙笑道:「聶紅線可一點都不恨大俠,這件事就是她叫李小桃來報警的,連李光耀都不知道是乃兄所為,聶紅線很敬佩大俠,願意全力幫忙大俠。」

  陶芙酸溜溜地道:「豈僅是聶紅線,連李家的大小姐也很傾心大哥,她示警的條件就是要大哥帶她闖江湖。」

  古秋萍道:「胡鬧,她當我是什麼人?」

  崔妙妙笑道:「那小丫頭的性子很倔,也很任性,大俠如果不答應,她很可能會棄家出走追隨大俠而來,大俠最好想個方法,阻止她胡鬧。」

  陶芙道:「那很簡單,告訴她老子就行了。」

  古秋萍搖搖頭道:「那不好,李光耀為了一個哥哥,已經滿肚子惱火,再搭上他的女兒,他非殺了她不可。」

  陶芙幾乎要衝口說出一句譏諷的話,可是到了口邊,才發現這樣子有失身份,也顯得自己太膚淺了,因此笑笑道:「無論如何,李小桃總是一片好心,大哥不妨暗下跟李夫人談談,叫她管束一下自己的女兒。」

  古秋萍道:「只好這麼辦,至於聶紅線那兒,我倒想去見她一面,問問她詳細的情形。」

  陶芙不悅道:「大哥去見那賤女人幹嗎?」

  「如果為我自己的事,我絕不想見她,但為了小姐,我覺得有找她一趟的必要,倒不是為了失物的事,我想問問她,李光祖是否有跟馬光前、劉光遠二人來往,假如有的話,那兩人又落腳什麼地方。」

  陶芙聽他這麼一說,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乃訕然道:「大哥這樣幫我的忙,已經使我很不安了,如果再為我屈志辱行,我更擔受不起了。」

  「小姐別這麼說,我只想你早點報了親仇,回到故園去安居,免得在江湖上流浪著。」

  「我的故園已是一片焦土了。」

  「小姐的舊宅雖毀,田產仍然存在,雖然田契已毀於火中,但令尊待人忠厚,四鄰感德,那些佃戶都自動向官府報備,重行立契,按時繳租,幾年下來,已有很大的一筆數目了,現在都由小姐的舅父代為經管著,小姐一回去,立刻可以重建家園,恢復舊業。」

  「古大哥對我的事情怎麼這樣清楚?」

  古秋萍笑笑道:「我當然要為小姐將來歸宿著想,以小姐的家世與才貌,將來不難找到一個身家清白的佳子弟為歸宿,只要人品好,窮一點也無妨。」

  陶芙忽然感到一陣傷心,珠淚盈眶,涔涔滴下,古秋萍奇怪地道:「小姐怎麼傷心起來了呢?」

  陶芙忙擦擦眼淚,掩飾地道:「我太感激大哥了。」

  只有崔妙妙知道小姐為何而傷心,連忙道:「以後的事現在不忙談,大俠既然要找聶紅線的話,事不宜遲,還是早點去吧,問得個結果,也免得無所適從。」

  古秋萍道:「是的,我相信官府現在不會有事了,萬一再有變化,就用姥姥的法子,請大娘擋一擋,無論如何不要離開此地,因為我怕李光祖另有陰謀,他知道官兵是抓不住我們的,最大的目的是逼我們離開。」

  崔妙妙道:「逼我們離開有什麼好處呢?」

  古秋萍道:「這是李夫人的請求,因為蘇州是李將軍的轄地,在這兒出了事,對李將軍總是不太好。」

  崔妙妙道:「是的,我們絕不離開,等候大俠的回音。」

  古秋萍又囑咐了幾句才出門而去,他一離開,陶芙又忍不住傷心地哭了起來,崔妙妙撫著她的肩道:「陶姑娘,你別傷心,古大俠對你並非無情,否則他絕不會這樣出力幫你的忙了,因為他是個討厭女人的怪男人,既然肯如此接近你,必然是你有令他動心之處。」

  「可是他根本沒有一點意思。」

  崔妙妙苦笑道:「你還不瞭解他,他是為了接近你才幫你的忙,可是漸漸對你生情之後,他又不敢更接近你了,因為他不能為了恩而易之以情,一個驕傲的男人常會有種種別的想法,只好慢慢地來了。」

  「今後我怎麼辦呢?」

  崔妙妙想想道:「在大仇未復以前,盡量壓制你的感情,對他別太露骨,否則他會以為你想以身事為報答,很可能把他給嚇跑了,等大仇得報之後,你再向他誠懇地表示你的感情,說明你是愛他的人,而不是感他的恩。」

  「那他不是更誤會了嗎?」

  「我相信不會的,感恩與感情是兩碼子事,雖然那是可意會而不可言傳,但他一定能體會到的。」

  「那或許要很久的時間吧。」

  「是的,十年,二十年也說不定,只有長時間的等待才能現出真情的可貴,雖然他會蹉跎不少可貴的歲月,但也沒辦法,誰叫你們一開始就對上了呢!」

  「我並不怕等待,而是怕有人比我搶先一步。」

  崔妙妙笑道:「你別擔心這個,我這對老眼閱人無數,很難見到像你這種氣質的女孩子,尤其是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是個缺陷。」

  「不!不是缺陷,你已經夠美的了,但由於你的失明,更有一種楚楚可憐的神韻使人不由的想愛你,古大俠很可能就是為你這股神態而吸引的。」

  「那是可憐我!」

  「不是可憐,你的氣度中不會給人有這種感覺,我說不上是什麼,但任何人在你面前都不會覺得自己比你強,因此你大可放心,找遍天下也不會有第二個你。」

  陶芙道:「姥姥在拿我取笑了。」

  崔可清插言笑道:「娘絕不是這個意思,說真個的,我們母女雖然為了本身的私仇而插進這件事,但自從見到陶姑娘後,就是沒有私仇,我們也願意盡一切的力量幫助你,我們是女人尚且如此,別說古大俠了。」

  崔妙妙笑道:「像李夫人不也是一樣嗎,她一見你就投緣,即使李光祖那樣的一個惡人,對你也不忍心下毒手,你們在打鬥時,他有很多次機會可傷你,但他都輕易地放過了,這次栽贓的陰謀中,他把我們母女與古大俠都套上了,就沒有你的份,可見你的天生麗質,連惡人都可以感化了,你還擔心什麼呢。」

  陶芙感到一陣羞嗇的得意,那是崔妙妙對她氣質與品貌的誇讚,但也有著輕微的憤怒,那是為了李光祖對她的侮辱,沉默一陣才道:「我覺得古大哥肯去看聶紅線,實在是件奇怪的事。」

  崔妙妙也感到意外地道:「是的,以古大俠平素的為人,的確不可能有這種舉動,也許他對陶姑娘的用情太深了,才肯如此不計個人榮辱來幫助你。」

  「那個聶紅線長得美嗎?」

  「不算難看就是了。」

  回答這句話後,崔妙妙才體會到陶芙問話的本意,忙又加以補充道:「跟姑娘比起來,姑娘是天上的月亮,她只是秋天的一顆螢火,姑娘千萬別往歪處想……」

  陶芙輕輕一歎道:「我不知道明月有多光輝,也不知道秋螢有多可愛,但是我從古人的詩句中倒可以捉摸到一點,輕羅小扇撲流螢,那是多美的情景,明月雖光輝,卻高不可攀,流螢是信手可握的。」

  崔妙妙沒有想到隨便一個比喻,竟會引起陶芙這種的想法,雖為臆測,卻也頗為有理,可見這盲目的女郎,內心是多麼細弱善感,因之一笑道:「姑娘!你若是持有這種想法,就是對古大俠的侮辱,他是那種人嗎?」

  陶芙這才不響了,長歎了一口氣,三個女人在屋中默默地對坐著,外面連聲的炮竹,送走了一年殘冬。

  這時的古秋萍卻騎在馬上,向著木櫝鎮飛馳,也趕在天亮時到達了,李光祖他們寄居的葉府是當地首富,也是名滿鄰里的良醫大善人,一大早就有許多人聚集在門口進進出出,向葉善人拜年了,古秋萍跟著大家,進去探視了一番,卻是葉府的老管家出來應酬。

  他再一打聽,原來葉善人全家起了個大早,乘了車子到乾元寺拜佛去了,他裝做是蘇州城將軍府的,奉將軍之命,來向李光祖大老爺拜年。

  那個老管家說:「李大老爺也燒香去了,只有一位姨奶奶因為身子不舒服留在家裡,相公,是否要見一見。」

  古秋萍道:「那也是一樣的,麻煩老人家通報一聲。」

  老管家將他帶到後面,先進屋子去稟告一聲,就聽見聶紅線不耐煩地道:「叫他進來,俺們沒這麼多禮。」

  古秋萍在外面道:「姨奶奶,是我。」

  聶紅線一聽聲音,忙搶步走了出來,看見果然是古秋萍,臉上變了顏色,古秋萍笑著道:「除了拜年之外,我還有點事要奉商,請姨奶奶借一步說話。」

  聶紅線沉吟了一下才道:「那就進來吧!」

  老管家識趣地退走了,聶紅線關上門,又上了門栓,然後朝古秋萍道:「你膽子真大,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古秋萍微笑道:「有什麼關係,李光祖還能吃了我。」

  聶紅線輕哼了一聲,道:「你莫以為他只剩一隻手,要知道他的功夫全在右手,斷了左手,對他毫無影響,何況這兒全是他的手下,一個個全是高手。」

  「怎麼,這個姓葉的也是武林中人嗎?」

  「你不打聽清楚就莽闖著來了。」

  古秋萍瀟灑地一笑道:「我不必打聽,李光祖既然投到這兒,必然跟這兒的主人有點關系的,但是我不在乎,不是強龍不過江,我要來就是有著相當的把握。」

  「你的把握就是你那幾個助手嗎?那可不見得靠得住,這兒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比她們強呢。」

  「不!我怎麼會靠她們,我是一個人來的。」

  「你的膽子真大,難道你不考慮後果嗎?」

  「沒有什麼可考慮的,我只是來探探情況,相信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跟我動手。」

  「怎麼不敢,他們怕的是王大光,王大光一死,他們什麼顧忌都沒有了,幸好你來得巧,他們都不在家,否則你能出得了大門才怪,你知道姓葉的是誰?」

  「就是不知道,我才來探探消息,江湖上沒這號人物。」

  「江湖上自然不會有這號人物,因為誰也不知道火眼神魔劉光遠住在這兒,以大善人的姿態出現了。」

  古秋萍不由一震,忙問道:「什麼,他就是劉光遠?」

  聶紅線嫵媚地笑了一下道:「你想不到吧?」

  「這倒是真的想不到,火眼神魔不是這樣子呀。」

  聶紅線笑道:「正因為兩人的形相完全不同,他才能安安穩穩地住在這兒,狡免三窟,而劉光遠的隱身辦法最為高明,他從開始出道走江湖,就準備了另一個身份,在江湖上,他是無惡不作的火眼神魔,在木櫝鎮,他是家喻戶曉的葉大善人,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誰會把他們聯想在一起呢?所以我說你來得太冒險。」

  古秋萍道:「他這個身份偽裝有多久了?」

  「火眼神魔在江湖混多久,他就偽裝多久。」

  「那差不多有四十年了……不錯,據我的調查,葉天紳在木櫝落腳也有四十年了,正因為如此,我才沒懷疑到他身上去,奇怪了,王大光怎麼也不知道呢?」

  「劉光遠的掩護身份極為隱密,其餘三個人都不知道,他們開罪了王大光以後,才透露給另外兩個人知道。」

  「你為什麼不讓李小桃轉告呢?」

  聶紅線笑了一下道:「我也是不久以前才知道,我心裡正在著急,怕你糊糊塗塗地摸過來,但想不到你這麼快就來了,不過你的運氣也不錯,剛好他們都出門了。」

  「劉光遠怎麼把這個身份偽裝四十年之久?」

  「那還不簡單,戴上一張人皮製的面具,隨時按照年歲,變更面具上的年齡,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呀。」

  「劉光遠要常出門跑的,葉天紳卻從來沒有離開過木櫝,四十年來,他每天還給人診病,難道他能分身不成?」

  「看來你倒是下過一番調查的工夫。」。

  「你們搬到此地,我就展開調查了,正因為所得的資料毫無破綻,我才沒有懷疑到有這種可能,但我對葉天紳的身份還是存著疑惑的,他初落腳的時候,並沒有帶太多的錢,慢慢地發了起來,他的財是怎麼發的?」

  「自然是累年劫盜的所得,不過他掩飾得巧妙,說是在外面營利所得,而且他也確實派了幾個人在外面替他做生意,因此他的發跡從來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

  古秋萍想想又問道:「他怎麼又能分身出去的呢?」

  「他出門的時候,叫他的一個助手帶上他的面具,照常給人診病,他回來的時候,再搖身一變,這不是很方便嗎?何況這兒的人不是他的助手,就是他的門人,這些人只與他一人接觸,因此他才能毫無顧忌地繼續活動。」

  「高明!高明!馬光前在六年前由葉天紳出面,偽稱是表弟,送到乾元寺落髮為僧,現在起了個法名叫法明!」

  「李光祖他們上乾元寺就是去找馬光前了。」

  「不錯!李光祖施了一手移花接木之計,原是想利用官方的勢力對付你們的,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把官兵給退了回去,他們得到了消息,一定趕去會合了。」

  「你怎麼沒去呢?」

  「我發覺了這兩個人的偽裝身份後,心裡急得要命,正想去通知你,所以偽稱劍傷未愈,賴在家裡沒出門。」

  「你的劍傷好了沒有?」

  「哪能這麼快,你的心也真狠,一劍差一點沒有刺我個對穿,再偏個一寸,就會刺破心髒的。」

  古秋萍笑道:「我好抱歉,但當時我情切救人,出手已經算客氣的了,如果我真的想殺你,絕不會偏上這一寸。」

  聶紅線頗為感動地道:「我曉得,我正在奇怪,你對我這樣一個下賤的女人,為什麼還手下留情呢?」

  古秋萍一笑道:「我們沒有深仇大恨,為什麼要殺你?」

  聶紅線道:「因為我聽說你最討厭女人!」

  「誰說?」

  「江湖上都這麼說,武林雙花對你那麼鍾情,你卻給她們那麼大的難堪,害得她們病了一場。」

  古秋萍聳聳肩道:「沒有的事。」

  「你不討厭她們,為什麼要躲開她們呢?」

  古秋萍笑道:「那是給她們一個教訓,她們自恃美貌,看不起天下的男人,拒絕了很多的求婚者不算,還說了很多刻薄的話,像什麼叫人照照鏡子之類。」

  「他們以美貌聞名於武林,有資格驕傲。」

  「難道她們看得起我,我就非接受不可嗎,她們以為選中了我,就是我的光榮,我真那麼賤嗎?」

  聶紅線一笑道:「她們對你不會那麼驕傲吧?」

  「可是她們的神氣與態度都有這種表示。」

  聶紅線笑道:「那是她們自己的幼稚,如果她們肯稍自收斂一點的話,你早就成為凌家的乘龍快婿了。」

  「那也未必,她們選中我,我並沒有選中她們。」

  「那麼美的一雙姐妹花,你還看不中意,要怎樣的女孩子你才中意?」

  古秋萍一笑道:「這並不是美不美的問題,而且我也沒有成家的打算,我們不談這些,今天我來的目的是想請教你兩件事,第一是打聽大力神魔與火眼神魔的下落,這已經有了結果,至於第二件事……」

  聶紅線接著道:「是那批珠寶的下落?我還沒查出來!」

  古秋萍搖搖頭道:「不是這件事,珠寶的事情我不想麻煩你,李光祖既然藏得如此嚴密,不肯告訴你,你問也沒有結果的!」

  「不!我會利用旁敲側擊的方法慢慢套出來。」

  「不必了,即使你套了出來,我設法弄到了手,事後這兒責任,你反而難脫嫌疑,我不能怪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1:25

第 六 章 來者不善


  「沒關係,我不在乎呢。」

  古秋萍微愕然道:「你怎麼不在乎呢?」

  聶紅線眼眶紅了一下道:「古大俠,我雖然叫小桃轉告請你來看我一趟,心裡並沒有指望你會來,因為我知道自己,像我這樣賤的人,不配提出這種奢望!」

  古秋萍不安地道:「你別這麼說,我不是來了嗎?」

  聶紅線眼中滴下了淚珠,硬嚥著道:「是的,你來了,你沒有看不起我下賤而來了,為了你來這一趟,我死了也是值得的,因此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古秋萍連忙道:「那只是一件小事!」

  「你說好了,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我都給你辦到。」

  古秋萍道:「沒這麼嚴重,是關於李大小姐的事!」

  聶紅線道:「小桃怎麼樣?」

  古秋萍道:「你叫她轉告示警,她提出的條件卻令我很為難。」

  聶紅線笑了道:「這小妞是異想天開,居然想跟你去闖江湖,我知道你也不會答應的,不理她算了。」

  「她來的時候我沒在,她擺下話就走了!我怕以後還會生出枝節,既然你跟她比較接近些,能否開導她一下。」

  聶紅線想想道:「當然可以,只怕沒多大用處,這小妞本來就不是做千金小姐的料子,那晚見到你的身手之後,對你更像是著了魔一般,正因為如此,我才托她轉話,我自己走不開,又沒有別的人好托付。」

  「就是你托了她,她以為有惠於我……」

  「好在你自己設法使李將軍撤了兵,並沒有見她的情,自然也可以不去理她的要求。」

  「話雖然如此說,但就怕她胡鬧,因此你能勸她打消這個念頭最好,否則也請你暗下轉告她的母親一聲!」

  聶紅線想想道:「好吧,我本來也想出去一趟,尤其是你來了,我必須對光祖有個交代,就說你是李夫人派來找我去商量事情的,這樣把門上也瞞過去了!」

  古秋萍道:「這倒是個好辦法,我來的時候,也是假借李夫人的名義,你走一趟,正好兩下都對了證!」

  聶紅線道:「要走就趁早走,在他們沒有回來以前,才不會出毛病,我們是一起走嗎?」

  「那不妥,門上的人不認識我,蘇州城一定有李光祖的眼線,看見我們在一起,對你就不太好了。」

  「那你就先走吧,以後你大概不會再來看我了。」

  「我的目的是除三大天魔,以後可能還有見面的機會,那時候你我又站在對敵的立場了。」

  「古大俠,我絕不會再跟你作對了。」

  「我知道,但在表面上你還得假裝一下,等三大天魔伏誅以後,我們也許能交個朋友!」

  聶紅線的眼中射出了希望的光彩,口氣中卻有點不相信地道:「真的嗎?古大俠,你不討厭我?」

  古秋萍笑道:「你別聽信外面的流言,認為我討厭女人,那是錯誤的,像白髮龍婆母女,我不是照樣跟她們交成朋友,只是我也隸名黑籍,交上我這個朋友並不光榮!」

  聶紅線道:「不!你不同,你是盜中之俠,俠中之盜!」

  古秋萍淡然道:「行俠是武人本分。然而以盜為行俠的手段,到底不是正途,我對自己的評價很低!」

  聶紅線想想又道:「那個姓陶的小姑娘也是你的朋友?」

  「不!她是我的主人。」

  「主人?是怎樣的主人?」

  「主人就是主人,還會怎麼樣呢?」

  「以大俠的身份,怎麼會有主人呢?」

  「事實的確如此,她有權支使我的行動,我不能違抗她的命令,像一般的主傭關係完全一樣。」

  聶紅線頗感興趣地道:「她怎麼會成為你的主人呢?」

  「這個我可不能說,一個主人已經夠我侍候的了,如果你再來上一下,我這輩子要做牛馬了!」

  聶紅線呆了一呆才道:「這個小姑娘可真美,可惜她的眼睛有缺陷,否則是武林中的一朵奇葩!」

  古秋萍似乎不願多談陶芙,告辭道:「我要走了,三大天魔的下落都已查明,我要好好策劃一下對付他們的方法,李小桃的事情麻煩你一下,我實在惹不起這位大小姐。」

  聶紅線笑道:「其實你自己找李夫人說一下,比我還有效,李光耀老糊塗了,我卻看得出來,她暗中是站在你這邊的,除去李光祖,她比誰都高興呢!」

  古秋萍笑一笑道:「這倒怪不得她,任何人處在她的位置,也會有這種想法的,而且也不能說她絕情,實在是你們住在她家裡,給她的痛苦太大了!」

  「她嫌我們的江湖習氣太重,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江湖出身,做了一品夫人,就背祖忘本了呢!」

  「話不能這樣說,如果李光祖規規矩矩,她還是能容忍的,可是李光祖仍然在作案子,將軍府裡養著江洋大盜,叫她怎麼不緊張呢?他們爬到今天的地位很不容易!」

  「我知道!所以她討厭我,你自己為什麼不說呢?」

  「我不能,我要給她留點顏面,何況這麼做也太傷李小桃的心了,我不能接受她的好意,也不能傷害她。」

  聶紅線笑道:「看起來你還很重感情,不像外界所傳的那麼絕情呀!為什麼你對凌家姐妹就那樣……」

  古秋萍沒等她說完,已經開門出了屋子,因為外面還有葉府的下人,聶紅線只得改口道:「請回告夫人,謝謝她的關懷,大老爺今兒可能回不來,我馬上去回拜!」

  古秋萍邊走邊應,在她戀戀不捨的目光下,出了葉家的大門,跨上自己的馬,疾馳向蘇州而去!

  聶紅線送他走了之後,立刻招呼那個老管家道:「葉忠,吩咐門上備馬,我要上將軍府去。」

  老管家葉忠似乎想要阻止,聶紅線沉聲道:「快去呀!我有要緊的事情,耽誤了可就要你負責!」

  好容易挨過了初五,古秋萍終於得到了所需要的消息,木櫝鎮的葉善人要慶賀他的六十大壽,從聶紅線的嘴裡,他已知道所謂葉大善人,就是火眼神魔劉光遠的化身,而三大天魔中的另一個大力神魔,也在乾元寺剃髮為僧,改號法明,加上分水天魔李光祖,三大天魔全聚了頭了。

  可是他不敢讓陶芙和崔氏母女知道,怕她們一個沉不住氣,白送了性命,因為三大天魔都今非昔比,尤其是三個人湊在一起,絕非她們所能抵敵的。

  葉大善人要慶壽的消息在十天前就傳出來了,那自然是正月十五,三個人會商的結果,古秋萍開始研究這一個消息的正確性與它的真正用意,因為葉大善人移居到木櫝鎮後,從沒有做過生日,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哪一天生日。

  現在突然要大事慶祝六十大壽,用意頗堪玩味,會不會是一個陷阱,要誘使他們前去自投羅網?

  經過一再細索後,古秋萍才否定了這個想法。

  他們幾個人的存在固然是三大天魔的心腹之患,但由於陶芙的真正身份尚未表明,李光祖只知道他們是受王大光之托來尋仇的,而且那天動手的時候,李光祖已經瞭解這幾個人的實力,除了無影飛針較具威脅之外,沒有一點是值得他們擔心的。

  再者李光祖也知道這幾個人落腳的地方,卻不採取任何行動,證明三大天魔對他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那麼這次慶壽一定有更重大的涵義,那又是什麼呢?在密切的注意下,嚴密的監視下,由各種線索,古秋萍得到了一個結論,一個很正確的結論。

  那是從許多小節湊攏起來的,首先是為葉大善人出外經營的一些管事頭目都回到了木櫝鎮,也帶來了許多人。

  這些人有的是掛夥計的名義,有的是商務往來的朋友身份,更有的是以江湖戲班,玩把式的身份偽裝而來的。

  一些人住進了葉家,一些人住進了木櫝的旅邸,還有一些人更怪,他們是木櫝的居民,多半是葉府的鄰近,也帶了老老少少的人回家了,這些人過年沒有回家,卻趕在元宵前回到家裡,似乎頗堪玩味。

  經過古秋萍詳細的查證,在陸續湧到那些人裡面,生面孔固多,熟人也不少,而且都是綠林道中的成名人物,以及一些江湖上聲名狼藉的惡棍。

  這意味著一件事,三大天魔準備東山再起,王大光的死訊對他們來說,是一個解脫的喜訊。

  不過令古秋萍心涼的是三大天魔的背後勢力之大,由這些前來慶壽的三山五嶽好漢人數之多,分子之雜看來,這些年來,三大天魔並沒有閒著,他們在暗中活動的成就比他們公開的橫行更為可怕。

  他們已經把綠林道與一群武林敗類組織了起來,形成一個龐大的整體,一個不可輕視的整體。

  這個組織的實力如此雄厚,可見非一日之功,而江湖上卻毫無所聞,不能不佩服他們組織的嚴密,而一旦這個組織準備公開問世之後,足可震驚天下的武林。

  古秋萍為他們如何進身至葉府,也作了一個最好的安排,他暗中利用地方官人的協助,策動葉府附近一些真正的居民,他們也是受過葉大善人診療之惠的,共同集資,送了一台蘇錫文戲與兩個彈詞的男女檔。

  然後他又打通了戲班子的班主關節,把他們這一夥兒都包容在內,正月十四,靠著崔氏母女精湛的易容術,替陶芙改了樣子,他自己則扮成一個彈三弦的老漢模樣,一起到了木櫝,旅館早已住滿了,他們跟戲班子一起住在船上,倒是十分隱密,沒什麼人發覺。

  十五那一天,又是元宵燈節,本來就夠熱鬧的,現在又添上了葉大善人的耳順大壽,將木櫝鎮更點綴得熱鬧非凡,葉府在空園子裡搭了蘆棚,作為宴客之所,而且開的是流水席,照規矩是客至人席,席散客辭。

  可是由於慶壽的節目非常精彩,戲台上從各地來的戲班雜耍小技等都是頂尖好角,一出出好戲連場,客人來了就捨不得走,葉府也真有那麼大的魄力,來者不拒,有人就招待,因此不僅吸引了鎮上的居民如潮,連那些獻技已畢的戲班藝人,也都留下不離開了。

  蘆棚中的酒席越擺越多,到了下午,競足足有兩百桌上下,男男女女,食客不下二千人,將一所大花園擠得滿滿的,面對看戲台就是壽堂,燃著一對粗逾人臂的大紅燭與一幅猩紅呢氈為底,懸上一個純金葉子打成的丈大壽字,桌上除了壽桃壽糕之外,更有著一對高達半丈的琥珀精雕的壽星,別的不說,光是這對壽星就價值連城。

  葉大善人一身華服,坐在壽堂前的桌子上,同席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李光祖,另一個則是身穿錦繡的光頭者,古秋萍知道那必是曾經剃髮的大力神魔馬光前,此刻又還俗了,三大天魔整個湊齊了。

  這場壽宴很奇怪,葉府在大門口就用張大紅紙條寫得很清楚,免了一切俗套禮節,賀客登門即入席,賀拜懇辭,三大天魔的附近,坐滿了三山五嶽好漢,也不讓人接近,所以化身為葉大善人的火眼神魔劉光遠,穩坐席上,避免了一切應酬,與同座的兩人頻頻舉杯談笑,狀至愉快,而古秋萍等人被隔得遠遠的,只得耐心等著機會。

  一直到酒席上坐定,古秋萍才把三大天魔的真正身份一一點明給幾個女的知道,陶芙立刻緊張起來了,雖然還能控制聲音,卻掩不住她臉上的肌肉顫動,以責怪的語氣問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

  古秋萍輕歎一聲道:「小姐,早告訴你有什麼用,今天根本不是劉光遠的生日,他只是借這個名目,把他們的人手集中起來,進行著一項企圖,前幾天他們的行蹤極為隱密,今天才公開現身,根本沒有接近的機會。」

  陶芙緊張地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只好等待,等一個適當的時機再猝然動手,如果現在發作,我們連三魔的身邊都到不了的。」

  崔妙妙點點頭道:「陶小姐,這是對的,我看了一下,這兒前前後後,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不下百餘人之多,想不到這三個傢伙的實力會有如此雄厚!」

  古秋萍道:「正因為如此,我才不告訴你們,怕你們一個沉不住氣,闖了來白送掉性命!」

  正說著,他們搭班的戲班主人悄悄過來了道:「古大爺!

  剛才已經來催場了,還有兩出之後,就是我們的戲碼了,您各位串演的八仙慶壽,到底是上不上?」

  陶芙道:「當然上,我們馬上就來。」

  古秋萍卻搖頭道:「不上了,你還是找你們的人吧!」

  班主雖然受了古秋萍重金的打點,捏著一把汗答應他們跟班,闖江湖的人的眼光何等敏利的,也看出情形有點不對,惟恐亂子惹到自己頭上,因此聽古秋萍說不串了,立刻歡天喜地,回頭就走,三個女的都怔住了。

  崔可清道:「怎麼不串了呢,只有戲台子距他們較為近一點,在台上由陶姑娘施展無影飛針,成功希望較大。」

  古秋萍道:「我曉得,可是現在行不通了,你沒看見嗎?

  這三個老傢伙也怕台上獻技者暗算,時時刻刻都十分注意,下手的機會不多,尤其是小姐的琵琶,沒有別的掩飾辦法,八仙中又沒有拿這玩意兒的,一上台就被注意了。」

  崔妙妙道:「原來的計劃不是叫小姐扮何仙姑嗎,在琵琶外面,套上一朵特製的蓮花,我們都準備好了。」

  古秋萍道:「那朵蓮花太大了,不倫不類,反而容易惹人起疑,你們放心好了,我有更好的計劃。」

  「什麼計劃呢?」

  「我們不串八仙,卻不是不登台,我打算混在文武場的樂班子裡登台,這樣小姐的琵琶不需要偽裝了。」

  崔妙妙道:「這個辦法倒是不借,但是戲班子是京班,不是南管,文武場裡根本用不到琵琶。」

  古秋萍笑笑道:「我也想到了,但是小姐可以先不亮出琵琶,用布套蓋住,跟胡琴的樣子差不了多少,等坐定之後,找準方位,一出手就發針,叫他們防不勝防。」

  崔妙妙道:「我們既然上場,卻不亮樂器,豈不是反而會讓人起疑,何況琵琶究竟比胡琴大,即使用布套蓋住,外表上看去也容易分辨。」

  古秋萍道:「三大天魔不一定樣樣在行,何況我還有別的方法吸引他們的注意,我打算叫戲班子裡演那個何仙姑的,仍然捧著那朵特製的荷花上場,這樣一來,他們的注意力一定全在那朵荷花上,不會想到文武場上去了。」

  崔妙妙沉思片刻才道:「這樣比原來的計劃好,也只有一試了,大俠有沒有跟班子裡說好呢。」

  「不必!事先告訴他,他心裡緊張,眼睛一直盯著我們,反而會誤事,到臨時再上去,根本不去理他。」

  「話既如此,我們也該準備一下了。」

  「沒什麼好準備的,我已經看過了,這家班子文場操琴的都是女人,而且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你們上台也不必再化裝了,一開始,你們都別出手,完全寄望在小姐的無影飛針上,除非飛針失效,我們才打算放手一搏。」

  三個女的都很興奮,這時台上又在換戲了,下面登場的是一個唱道情的少年人,穿著道裝手執道板,長相非常清秀,立刻引起台下一片竊竊私議。

  崔妙妙道:「今大倒是真熱鬧,諸戲雜陳,什麼玩意兒都有,這個小伙子年紀輕輕,長相也不錯,怎麼幹上這一行呢?

  做道士已經夠沒出息了,何況是唱道情。」

  古秋萍卻笑了一下道:「前輩也是少見多怪了,幾曾有真正道士沿街唱道情的呢,多半是落拓的讀書人,披上一襲道施,編幾句道情,半發牢騷,半為警世而已。」

  崔妙妙道:「我曉得,但這個小伙子不像是潦倒的樣子呀,你看他唇紅齒白,俊得像個大姑娘似的。」

  古秋萍微笑道:「今天來的人裡面藏龍臥虎,沒幾個真正幹這行業的,只是不知道他們真正的身份而已。」

  那小道士上台之後,樣子端得十足,先端把椅子當中坐下,喝了一口茶,才抬起簡板,叮叮噹噹地敲了幾下,已令人心頭激震,因為從聲音中聽出,他的簡板是純鋼的。

  這一對簡板長約尺半,寬近四寸,厚達兩寸餘,重量已在十幾斤,他一隻手三枚手指夾著一塊,輕輕翻動,利用簡頭穿系孔的牛筋繫著,抖動另一塊,上下對擊,絲毫不費力氣,可見這人的腕勁已是不弱。

  但見他敲擊了一陣後,輕咳一聲,以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念道:「板初音,意正長,請君聽我道端詳。」

  「人人俱言江湖好,江湖風波險又高,平地無風三尺浪,雙手掀起萬丈濤!」

  「說風濤,道風濤,風波浪裡舞群妖,大妖小妖與老妖,男妖女妖皆惡妖,五湖四海妖氣滿,三山五嶽妖霧繞,噴霧吐霧誰為首,四大天魔逞強豪。」

  方唱到這兒,台下已經大嘩,有人怒聲罵道:「混賬小子,你是哪兒鑽出來的,跑到這兒來亂放狗屁。」

  那小道士裝做聽不見,神態安詳,繼續敲他的簡板,那罵的人正想跳上台去揪他,卻見在座上的葉大善人一擺手喝止道:「別攔他,讓他唱下去!」

  那人悻然而止,那小道士又繼續念道:「四大天魔道行深,橫行江湖帥群妖,無惡不作姦殺搶,笑裡藏針笑裡刀,魔高一丈道一尺,正氣消亡殺氣高,飛天分水無人敵,大力火眼更凶暴,可歎武林濟濟士,紛將技藝誇英豪,無人敢將魔鋒挫,拼將熱血灑寶刀。」

  古秋萍聽罷一笑道:「這傢伙膽子不小,居然敢在這個地方數說四大天魔的罪行,也許是我們的同路人,再往下聽麼,就可以知道他的來龍去脈了。」

  小道士歇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茶,才神色一振,繼續往下唱道:「武林中有雙奇士,風塵傲世兩俠豪,鐵板高歌大江東,銅琶聲蓋四海潮,鐵板銅琶俱絕響,欲將乾坤妖氣掃,天涯海角覓魔蹤,一戰再戰未成功,無影飛針穿鐵板,銅琶追仇到南宮,俠氣仁人豈怕死,隻身獨鬥四魔凶。其奈蒼天啞又聾,忽叫峨嵋宛轉死,紅粉命畢烈焰中,噩耗傳出皆歎息,俠骨埋恨永無窮。」

  古秋萍低聲歎道:「我已經猜出八九分了,這傢伙一定是鐵板先生的傳人,他可能與小姐的師尊林仙子一樣,僥倖未死,教了一個徒弟,來找天魔的霉氣了。」

  陶芙緊張地道:「我只聽師父說過她有個師兄叫許君武,其他就不太清楚了!」

  崔妙妙道:「許君武不但是林仙子的師兄,也是她的表兄,更是從小指腹為婚的情侶,他們青梅竹馬,兩情款洽,本來可以結成一對俠侶的,誰知造化弄人。」

  陶芙忙問道:「是怎麼回事?」

  崔妙妙道:「許君武最先投師,拜在鐵板仙馬清真的門下,學成了鐵板絕技,行俠江湖時你師父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根本不會武功,許君武在江湖上行走時,偶而結識了一個武林女俠游天香,而且還幫了她一次小忙,那個遊俠女就感恩圖報,非許君武不嫁,整天追著他。」

  崔妙妙頓了頓又笑道:「感恩圖報是假的,許君武只幫她擊退了幾個小賊,其實游天香武功出眾,存心跟他們開開玩笑,故意裝做不敵,許君武路過遇見了,信以為真,激於義憤,出手擊退了那幾個人,游天香是看中了許君武人瀟灑,利用這個借口,常找上門去以圖親近。」

  陶芙問道:「後來怎麼呢?」

  崔妙妙道:「游天香自然不會表現得很露骨,她只是登門叩謝,互相談談武功而已,你師父就住在鄰近,自然也去參加,可是你師父不會武功,根本搭不上腔,而許君武無意之中也冷落了她一點,你師父一氣之下,也投到另一位女俠門下習武,那就是你的師祖,銅琵琶之女邱素貞,她與馬清真也是師兄妹,卻是一雙對頭,她收錄你師父惟一的條件,就是與許君武永絕來往。」

  「我師父答應了嗎?」

  「人在氣頭是顧不得那麼多,何況你師父以為許君武移情別戀,一口氣答應了,等到她藝成出師,才知道大錯已鑄,許君武對她情深如海,自她離家出走以後,就擺脫了游天香的糾纏,四下找尋你師父的下落,而游天香也已經嫁了人,那是鼎鼎大名的凌雲峰。」

  陶芙哦了一聲道:「是武林雙花的父親。」

  「是的,游天香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她的一對女兒更美,可是她平空一鬧,鬧散了你師父的大好姻緣。」

  「我師父既然知道錯了,難道不可悔改嗎?」

  「師命重於一切,所以她不敢,鐵板銅琶技出一門,卻世世為敵,你師父與許君武雖然好一點,但鴛夢難諧,只有怨造化弄人了,許君武多少次想找你師父解釋誤會,你師父都避開了,可是她對許君武還是關切的,聽說許君武為四大天魔所害,她隻身尋去報仇,結果自己也吃了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1:53

  這時台下三魔的手下都有怒意,紛紛取出兵刃,一些怕事的客人都悄悄地溜了,只有那個小道士還神態從容地在台上喝茶,李光祖擺手止住眾人的喧嘩,沉聲問道:「唱道情的朋友,你怎麼不唱下去了?」

  那小道士微微一笑道:「我要歇口氣,養養神,因為最後一段唱完了,台下這群瘋狗很可能會上台亂咬,我要養足精神準備打架。」

  李光祖哈哈一笑道:「朋友,我們早聽出你是衝著我們三個來的,只是沒請教尊姓大名罷了。」

  小道士一舉鐵板道:「你認識這玩意兒就夠了。」

  劉光遠道:「閣下一亮鐵板,我們就知道你是許君武的傳人,那就報個萬兒吧!」

  小道士笑笑道:「我姓羅,草字秋遠,秋天的秋,遠大的遠,鐵板傳人,俠義門徒。」

  大力神魔馬光前敞聲大笑道:「你那老鬼師父死了嗎?」

  羅秋遠微笑道:「家師在沒送三位歸天前不想死!」

  劉光遠大笑道:「他的命真長,但憑他一個瞎子,想找我們霉氣差得太遠,他為什麼不來!」

  「家師雙目雖盲,行動卻毫不受影響,說來就來,他老人家說此地群魔集會,叫我先來探探信,如果證實你們三個老魔頭真的還沒歸位,他自然會來的。」

  李光祖陰笑道:「現在你已經證實了,他該來了。」

  羅秋遠泰然笑道:「不急,不急!你們這三個老魔頭息隱多年,還不知道是否有長進,如果還是像從前那樣沒出息,何必要他老人家親臨,我一個人就夠了。」

  劉光遠笑了一下道:「小伙子,好大的口氣,憑你也配向我們叫陣,你那個老鬼師父也不夠我們一個指頭……」

  羅秋遠大笑道:「火眼神魔,你別吹大氣,你們四大天魔中,只有王大光還有兩下功夫,你們三個人不過是湊湊數而已,當年如不是王大光的無影飛針射瞎了他老人家的眼睛,你們早就魂遊地府了!」

  劉光遠嘿嘿冷笑道:「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也敢在這兒信口狂言,裘必達,揪他下來。」

  裘必達是個中年大漢,也是綠林中有名的響馬,外號霹靂火,性子最烈,在同道中以肋刀見雄,使一口大砍刀,跨步上台,兜頭就是一刀砍去,羅秋遠的身子還是坐在一把椅子上,動都不動,刀到臨頭,才將鐵板朝上一封,將大砍刀架過一邊,另一隻空手撈起桌上的茶壺往前一送道:「你來得正好,給我對衝開水吧……」

  茶壺來得很急,直奔門面,裘必達見來不及閃躲,只得也用空著的左手接去,哪知茶壺的勁力大得出奇。

  一隻手競然接不住,仍然撞在門面上,將他的身子撞得往後直退,一腳踏空,翻倒在台下了。

  等他站起來時,一身濕淋淋的滿是茶水,鼻子卻被茶壺撞扁了,血流滿面,痛得哇哇大叫大吼。

  霹靂火以蠻力見長,卻被對方一茶壺打下台來,可見那小伙子確是有兩下的,台下的群眾一陣大亂,紛紛拔出兵刃,準備一擁而上,大力神魔馬光前厲聲喝道:「退下,對一個毛頭小子,還要群毆,你們真夠丟人的。」

  群豪被他喝住了,羅秋遠在台上笑道:「這位不是乾元寺的法明大和尚嗎,今天怎麼還俗了,想必是出家的生活太清苦,大和尚不耐寂寞,所以又回到紅塵中來了。」

  馬光前怒喝道:「混賬小輩,少跟我油腔滑調。」

  羅秋遠道:「這是真話,我也穿著道袍,同在三教中,知道其中苦況,大師父半路出家,半路又還俗,真是太聰明了,成佛作祖,也洗不掉你雙手血腥,倒不如及早回頭,沒讓腦袋光光,今夜做個新郎……」

  馬光前厲吼一聲,正想上台,卻被劉光遠拉住了道:「三哥!跟這小輩動手,太辱沒咱們的身份了。」

  馬光前雖然被止住了,卻仍憤然地道:「這小子實在太氣人了,不給他點顏色看看,難以消得這口氣。」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當然不能便宜放過他,但也不必要咱們動手,勝之不武,稍有閃失,我們的臉可就丟大了,等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盼到這個機會,我們可以大大地干一下,萬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衝動了。」

  羅秋遠仍是坐在台上,對四下鼓噪的群眾視若無睹,笑嘻嘻地朝三魔挑戰道:「三位誰有興趣,上來露兩手呀!飛天神魔一死,你們無所顧忌,就想暢所欲為了,可還得問問別人答不答應呀,你們雖然在暗中部署,卻不該拉攏太多的人,紙裡包不住火,總會有一兩個嘴巴靠不住,將消息洩漏出去。

  今天來捧場的固多,找麻煩的也大有人在,我不過是開個頭而已,如果連我都打發不了,你們的壓軸戲可無法登場了,吉時將過,你們怎麼不著急呢。」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小子,想不到你的消息還挺靈的,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少了一點,我們三個人為了籌備今天這一場盛會,已經做了幾年的準備,既然敞開手於了,哪會毫無防備的呢,有人來捧場才顯得熱鬧點,只是沒把你這小腳色計算在內而已,你既然來了,總不會讓你失望,自然會有人料理你的,找我們叫陣你還不夠資格!」

  羅秋遠微微一笑道:「小道士今天是第一天開張,原也沒打算能找大主顧,但你們手下的人實在太差,連我這個小腳色都對付不了,你們的大買賣可能做不起來。」

  李光祖低聲道:「老四,這小子的口氣雖狂,手底下可真不含糊,當年的許君武也不過如此,第一陣就折了銳氣,往後就更難辦了,我看還是由老三去料理他一下吧。」

  劉光遠搖頭道:「我說不必就不必!」

  「可是咱們的人鬥得過他的實在沒幾個。」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二哥,你未免把自己的實力估計得太低了。天魔四絕的毒經叫王大光佔去了,你們各取所長,剩下的最難的一部留給我,看起來我似乎吃虧,實際上最占便宜的是我,要沒有充分的準備,我也不敢攬下這分任務了,這幾年我叫你們專攻本分,不過問籌備的事務,一來是怕你們分心,二來是你們根本管不了。」

  李光祖笑道:「老四,四大天魔雖然以王大光為首,實際上你才是我們的靈魂,一切計劃都是你設的,現在王大光已經解決了,我們當然都聽你的,但你得拿成績出來呀!光說是不行的,頭一陣已經失了風,裘必達算是成名的人物了,一上台就叫人給摔了下來,大家的面子都難看。」

  劉光遠笑笑道:「我是故意叫裘必達上去丟人的。」

  「哦!那是為什麼呢?」

  「我雖然拉攏了不少人,卻並不指望他們成事,真正得力的人全是我的親信班底,而且都沒在江湖上露過面,等外來的那批傢伙都吃過虧,我再亮出實力,豈不是比什麼都有效,靠這批張牙舞爪的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然又不能不用他們,明著折服他們又容易傷和氣,我必須用敵人以樹威,所以才讓他們去碰碰釘子。」

  李光祖笑道:「老四,你還真有兩套。」

  馬光前卻急道:「四弟,裘必達已經栽了,底下這批飯桶光會嚷,卻沒有人敢上台,你的人該出去了!」

  劉光遠笑道:「還沒到時候,裘必達是北路的頭兒,趁這個機會把南方的人也壓一壓,以後就好辦事了。」

  李光祖道:「南邊的是誰?」

  劉光遠不回答他,卻抬頭朝一個中年男子道:「秦老弟!

  這小子是鐵板傳人,恐怕要麻煩你銀劍一揮了!」

  那漢子大咧咧地坐在席上道:「這種小傢伙,我實在沒興趣,既是劉老的吩咐,我只好抬舉他一下了。」

  語畢,懶洋洋地站了起來,一伸手道:「拿劍來!」

  他身後有兩名大漢站了起來,每人手捧一柄長劍獻上,他只隨便取了一柄傲然道:「一柄就夠了!」

  劉光遠笑道:「老弟還是一起帶著吧!」

  那漢子傲然道:「劉老!一柄劍已經算是瞧在你的面子,如果帶雙劍上台,我秦朝陽就別在江湖混了!」

  劉光遠笑道:「話固然不錯,但裘老弟是為一個大意才吃了點小虧,你用一支劍勝了,未免叫裘老弟太難看了。」

  秦朝陽傲然道:「我上台是為了您三位的面子,可沒理由給姓裘的充面子,他要面子可以自己去掙。」

  裘必達被摔得昏頭轉向,才剛醒過來,聽了這番話,立刻暴跳如雷,哇哇大叫道:「媽的呀,秦老二,你憑什麼挖苦老子,有種你先跟老子來兩手!」

  秦朝陽哈哈一笑道:「可以,等我把這小子揍下台來,你趁此機會把臉上的血洗乾淨,咱們再玩兒也不遲。」

  裘必達一刀就要衝過去,劉光遠伸手攔住道:「裘老弟!

  你們北刀南劍齊名,誰也不比誰高,剛才只是一個大意,被人取了巧,那也不算丟人,今天是對外不是對內,等場面安定下來後,你們在排名時再慢慢切磋好了。」

  裘必達怒道:「老子要是折在姓秦的手下,劉老爺子也不必排俺們的名了,北邊的兄弟一起退出聯盟。」

  劉光遠笑道:「這是幹什麼?裘老弟竟跟我過不去了,咱們可是多年的交情,老弟給我面子吧!」

  說完又低聲道:「必達,我們都是北邊的,說什麼也不會向著別人的,本來是露臉的機會,我才先挑你,誰叫你不小心呢,正因為你折了銳氣,為了使你好看,以後站得起來,我才叫他去接第二陣,讓你們扯個直。」

  裘必達翻著大眼道:「可是他……」

  劉光遠拍拍他的肩膀低聲笑道:「你放心!我看準了,姓羅的小子不簡單,秦朝陽一定會丟個更大的人……」

  裘必達這才不響了,秦朝陽哈哈地瞥了裘必達一眼,輕搖著銀劍,縱身上了戲台,羅秋遠仍坐著笑道:「喝!去了個玩刀的,來了個玩劍的,你們的班底倒真齊全,這位大爺的高姓大名如何稱呼呀?」

  秦朝陽傲然一笑道:「你師父沒告訴過你嗎?」

  「家師的眼睛瞎了十多年了,對江湖上後起的妖魔小丑一個都不認識,剛才聽大爺自報姓名叫什麼秦朝陽,這個名字挺陌生,在下聽古書上荊軻刺秦王時,帶了個燕國的勇士叫秦舞陽,跟大爺只差一個字,你們想來也差不多。」

  秦朝陽出身草莽,哪裡知道這些歷史上的掌故,鼻子裡哼了一聲道:「秦舞陽是什麼人?」

  羅秋遠笑道:「本來是個有名的勇士。」

  秦朝陽得意地道:「我們姓秦的沒有含糊的。」

  羅秋遠微微笑道:「可是他跟荊軻一起到了秦始皇的朝廷上,嚇得全身發抖,尿屎直流,是個十足的孬種。」

  秦朝陽怒不可遏,一劍直刺,去勢很急,羅秋遠往後一翻,避過劍鋒,人卻由肚子邊鑽了出來,手中的鐵板在他膝上輕輕一敲道:「你把傢伙全學了再來。」

  這一敲用力不大,卻正好敲在麻筋上,秦朝陽覺得又酸又麻,單腿一屈,差點沒跪下來,總算硬挺了起來,眼中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羅秋遠哈哈大笑道:「你真差勁,才輕輕地打了一下,怎麼就哭了呢!」

  秦朝陽忍住腿上的酸麻,往台下一招手道:「劍來!」

  侍候他的大漢忙把另一口劍飛擲上台,他伸手接住,厲聲道:「臭小子,我不把你砍成肉醬,就不姓秦!」

  羅秋遠笑道:「你不姓秦就姓孬,秦舞陽臨陣發抖,你上台就哭,倒是不折不扣的一對孬種。」

  秦朝陽雙劍翻飛,拚命搶攻,恨不得將羅秋遠劈成幾片,可是羅秋遠十分滑溜,滾上翻下,左閃右躲,不還一招,逗得秦朝陽團團直轉,連衣角都沒叫他沾上半點。

  古秋萍在遠處觀戰,不由得輕歎道:「這小伙子的武功底子不錯,只可惜大浮了,遇上高手非吃虧不可!」

  崔妙妙卻道:「他能把北刀南劍玩弄於股掌之上,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人家都是綠林中的成名人物。」

  古秋萍冷笑道:「北刀南劍也只是在黑道中叫叫而已,武林中誰承認了?秦朝陽號稱銀劍無敵,想不到會如此稀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成名的。」

  崔可清微笑道:「在你古大俠眼中,自然不值一個大錢了,但他們能有這種成就,已經算高的了,綠林道中本來就沒有幾個高手,何況能被三大天魔拉攏的,自然更是些飯桶,真正的高手誰不想自成一家,哪裡肯依他們呢。」

  古秋萍道:「三魔是有計劃在綠林中成一番勢力,但是他們拉攏的這些人卻未見高明,如果單靠這些人,他們未免太草莽了一點,我想可能還有一些好手沒出場。」

  崔妙妙道:「那是一定的,三魔為了躲避王大光,自己不敢露面,憑他們的聲望,還不夠號召這些人遠道來歸,一定有幾個高手代他們暗中活動,才有這番成績。」

  陶芙卻著急地道:「古大哥,三大大魔都現身了,我們還等什麼呢?趕快去宰他們吧。」

  古秋萍歎道:「小姐,假如事情能這麼簡單,我也不會等了,三魔中只有一個李光祖的底細是我們清楚的,光是這個人已經夠扎手,何況三人齊集呢?我們只靠王大光留下的無影飛針怎行,李光祖吃了虧還敢公然現身,他們必然有所恃了,我們必須特別慎重。」

  說著戲台上的戰局已告終結,羅秋遠不知用了什麼身法,雙手鐵板齊出,恰好擊在秦朝陽的膝蓋上,秦朝陽硬是無法控制,直挺挺地跪了下來,眼中酸淚直流。

  羅秋遠還捉弄地笑道:「我不殺你就是了,何必這種可憐相呢?下去吧,往後你得改改號,叫銀劍無膽就更適合,又是下跪,又是流淚,比你那位老祖宗秦舞陽還差。」

  台下有一半群豪是怒,另一半則有幸災樂禍之意,那多半是裘必達的手下兄弟,居然哈哈笑了出來。

  劉光遠雖是想殺殺秦朝陽的威風,但見他被人如此戲弄,未免覺得臉上無光,沉聲喝道:「秦老弟!你怎麼了?」

  秦朝陽苦著臉道:「這小子點了我的穴道。」

  羅秋遠立刻道:「胡說,我才懶得在你身上費事呢!」

  秦朝陽道:「那也許是你手法不准,剛好敲在穴道上,否則我的雙腿怎麼一點知覺都沒有了呢。」

  羅秋遠笑笑道:「那是你的麻筋上受了打擊,稍微活動一下就會好的,你跪著幹什麼,趁早爬下台去吧。」

  秦朝陽丟掉手中的劍,用雙手撐地,努力想站起來,可是他身子一動,就跌在戲台上,臉觸著地大叫道:「臭小子,你明明點了穴道,還耍賴。」

  他的臉沾滿了灰,雙手撐著地,雙腿雖已離地,仍然維持著下跪彎曲的姿勢,十分狼狽。

  羅秋遠奇道:「這倒奇了,我發誓沒點你的穴道,怎麼就不能動了呢,別是你的膝骨太脆了,一下子敲碎了。」

  秦朝陽怒叫道:「臭小子,有種你解了我的穴,我們再拼一場,用這種暗算的手段,可算不了英雄。」

  羅秋遠上前一步道:「我保證沒有用點穴的手法,但是你的狀況很奇怪,我來研究一下是什麼原因。」

  說著走近過去,將他的身子翻成仰天,伸手去摸他的膝蓋,崔妙妙已出聲叫道:「謹防有詐。」

  可是她的警告太遲了,秦朝陽的雙手一翻,不知由何處摸出一枝匕首,對準羅秋遠的腰下插去。

  羅秋遠似乎沒防到這一手,匕首刺進腰裡,整個沒了進去,只剩一個柄在外面,叫了一聲身子翻滾倒地,秦朝陽卻哈哈一笑,跳了起來,彎腰拾起長劍,指著地下的羅秋遠道:「臭小子,姓秦的如果叫你治倒,還配在江南地帶混嗎?你終於嘗到銀劍無敵的厲害了。」

  羅秋遠臥倒在地上直哼,運功想把腰間的匕首拔出來,崔妙妙忙對古秋萍道:「古大俠,這一撥出來就沒救了,我們去把他給救下吧。」

  古秋萍用手一攔道:「別忙,等著看看再說。」

  陶芙也覺得於心不忍:「大哥,鐵板師伯雖然跟我師父有上代的芥蒂,究竟是我的同門,我們不能見死不救。」

  古秋萍仍是沉著地道:「等一下再說。」

  「再等下去,人就死了。」

  可是古秋萍硬把她按住了,幸好這時大家都注意台上,沒有人留心他們,秦朝陽得意地笑著道:「臭小子,你竟敢戲弄秦大爺,叫我當眾下跪,現在我趁你沒死之前,也要你嘗嘗矮一截的滋味,我要砍下你的兩條小腿。」

  說完走上前,揮劍剁下,羅秋遠猛地一個挺身,手中的鐵板舞成一條直線,橫掃過來,硬將秦朝陽的雙腿齊膝蓋處掃斷,身子撞下台去,而他本人直立台上,安然無恙。

  眾人見羅秋遠腰間被插進一枝匕首,還能無動於衷,不由都呆了,秦朝陽的手下忙將他扶起,他已痛得昏了過去,羅秋遠一笑道:「本來我只想叫你暫時矮一截,,可是你這個人心腸太壞,我只好叫你永遠矮下去了!」

  古秋萍這邊也鬆了一口氣,陶芙低聲道:「他是怎麼弄的,難道一點都沒受傷嗎?」

  崔妙妙道:「那枝匕首還插在他的腰上,照理應該受傷很重才是,可是看他的樣子一點都不像。」

  古秋萍笑笑道:「你怎麼不看看那匕首是如何插的。」

  陶芙忙問道:「我看不見,是怎麼插的?」

  古秋萍道:「秦朝陽是直刺而入的,匕首的柄卻是斜向一邊,這分明是他腰裡穿了軟甲,內襯鋼片,匕首刺透了衣服,碰到鋼片,滑到一邊去了,一點都沒傷到肌膚。」

  崔妙妙恍然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還是古大俠精明!」

  古秋萍笑道:「這小伙子也是鬼靈精,怎麼會上這種當呢,他是看透了姓秦的心思,存心整他一下,小姐不知道還罷了,姥姥是老江湖,怎麼也看不出來呢!」

  崔妙妙訕然歎道:「我們闖蕩江湖時,哪有這些鬼花樣,現在的年輕人是越來越聰明了。」

  古秋萍只是笑了笑,那邊的劉光遠已開口了,他也看出羅秋遠衣中藏甲,冷笑一聲道:「台端身手不凡,不愧名家高弟,只是衣中藏甲,未免有失風度!」

  羅秋遠大笑道:「我是專程來找你們三個老魔霉氣的,你們以奸險出了名,明攻暗襲,什麼下流的手法都用得出,我不能不防著點,這也算不得有失風度!」

  劉光遠陰笑一聲道:「我們如果出手,別說你穿了一件軟甲,就算你全身用鋼罩套上,也怕保護不了你。」

  羅秋遠傲然道:「我倒想試試看,你們哪一個先來?」

  劉光遠冷哼一聲道:「對付你這小輩,還用我們親自下場,你也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

  羅秋遠笑道:「你邀來助陣的北刀南劍都已先後倒台,我看你們也沒什麼人好派的,何苦拖時間呢!遲早總須一搏,別讓不相干的人來送死好嗎?」

  劉光遠不理他,回頭道:「葉開甲,上去摔他下來。」

  葉開甲就是在葉家的那個老管家,已經有六十多歲了,仍是一身管家裝束,聽見吩咐後,慢騰騰地上了戲台,羅秋遠笑道:「火眼神魔,你是沒人好派了嗎?」

  葉開甲窩著腰,呵呵笑道:「小道士,今天是主人的大壽,你這麼大吵大鬧,是存心給我這老頭子找麻煩,乖乖地下台跪在地下磕頭求饒,我在主人的面前給你求求情,說不定還能饒你一條小命,再要鬧下去,就是主人大量肯放過你,我老頭子也不能饒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2:10

第 七 章 鐵板銅琶


  他說話時顯得有氣無力,好像連風都吹得倒,羅秋遠反而提高了戒心,因為愈是深藏不露的對手愈難應付。

  因此他朝葉開甲打量了一下道:「你亮兵器吧!」

  葉開甲笑道:「你聽到主人吩咐,叫我摔你下去,又不是要你的命,亮兵器幹嘛?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傷人命,老頭子就憑一雙空手跟你玩玩吧!」

  羅秋遠看他那雙手青筋暴露,沒留指甲,十個指頭除了一對拇指較短之外,其餘八指都是一樣齊平,心頭又是一驚。

  因為這是練點穴的特徵,而且還是此中的高手,不但精擅空手入白刃的功夫,而且還是內家高手。

  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老頭兒才是真正勁敵,想到這裡,他更不敢大意了,一擺鐵板道:「在歲數上你也該得讓著我一點,所以我也不客氣了,小心。」

  招隨聲發,鐵板直抖出去。

  葉開甲的動作很隨便,僅是屈起兩指,對準鐵板上彈了出去,發出叮的一聲,鐵板像敲在籐條上一樣,自動跳了起來,跟著葉開甲的另一隻手飛快地戳了過來,招式精奇,身勢也極為迅速。

  羅秋遠因為已提高了戒心,第一招出手完全是存心試探,只用了三成勁力,所以還收得住招勢。

  現在他一看情形不對,連忙吸氣彎腰,用醉仙拳的身法往旁邊一倒,肩膀觸地的剎那,立刻又改了魚龍十八翻,一路連翻出去,才躲過了接踵而至的兩式連攻,在台角挺身起立,心頭彭彭真跳。

  這幸虧是見機與應變的迅速,如果他第一招多用了幾成勁,為對方內力震彈開去後,一旦牽動身形,就躲不開後來那一指。

  而且如果不由醉仙拳改用魚龍十八翻,也難以躲過接過來的兩式連攻。

  葉開甲瞇起眼睛笑道:「小伙子不錯,居然還能躲過我前三手,難得難得,不過憑你這點本事就想找我家老爺叫陣,不是太冒失了嗎?」

  羅秋遠遇到了高手,俏皮話也說不出來了,手持鐵板,眼珠滴溜溜直轉,盤算著如何應付下面的局勢。

  葉開甲慢慢湊過去道:「小伙子,別害怕,我是程咬金的三斧頭,躲過了前三手,你我已經扯平了,再打下去,就是你佔上風了,因為我老頭子力氣不濟,不耐久戰。」

  邊說邊走,雙手齊發,又攻了過去。

  羅秋遠見他攻勢凌厲,又被迫在台角,除了跳下台去,就只有硬接,兩者都不易討好,因為台下又站了幾個陌生面孔。

  那些人都是葉大善人派遣到各地代為經營的總管,也是他真正的心腹手下,從葉開甲的身手,就知道這些人絕不會差到哪裡。

  在台上一對一,下了台是一對五,更沒有機會了。

  因此他一咬牙道:「老人家,算你狠,我下台讓你。」

  葉開甲的雙手攻到,他的身子往後一倒,向台下翻去,那幾個人立刻左右一閃,準備要圍攻。

  誰知羅秋遠身子下倒,腳還在台上,腳尖勾住台緣,一下子又翻了上去,剛好葉開甲招式用老,雙手攻空。

  他一枝鐵板直往葉開甲的肩頭拍去,這次可用足了勁力。

  葉開甲肩頭挨了一下重擊,卻不在乎,反過手來,一把撈住羅秋遠的腰帶,憑空一舉,結結實實地往台下摔去。

  那幾個人正想上前按住他,哪知羅秋遠腰腿靈活,空中已做了準備,著地後一滾解卸摔勁又站了起來,鐵板飛舞,將這幾個人又逼了回去。

  那些人見羅秋遠居然還能抵抗,臉色微異,有兩個人從身邊取出兵刃,準備圍攻。

  葉開甲卻笑道:「不勞費神,我點了他的定時穴,他自己會乖乖地受縛,一……二…… 三……。」

  數到三字,羅秋遠果然雙腿一曲,自己跪了下來。

  起先他還想掙扎,拋開手中的鐵板,想解開膝下的穴道,等他手才一動,腰上又麻了,往前一趴,成了個磕頭的姿勢,再也不能動了。

  那幾個準備出手的人立刻哄然叫好,其中一人道:「佩服,佩服,想不到老管家如此高明哪!」

  葉開甲從容下台道:「豈敢,豈敢,老漢材不堪大用,只能替主人看看家,所以只學了幾門抓小偷的功夫,各位卻是在外面跑的,威震南北,比老漢強多了。」

  那人答道:「老管家別客氣了,我們在外面邀來的那些人,哪一個能比得上這小子的,名震江湖的鐵板傳人,在老管家手下走不了四招,實在叫人佩服。」

  葉開甲笑道:「那也是主人的教導有方,老漢跟各位是同時投進主人門下的,說什麼也強不過各位去。」

  那人道:「可是主人在家的時間多,老管家領受教益的機會比我們多,自然比我們高得多了。」

  劉光遠這時才笑道:「你們別以為我偏心,我對你們傳授絕不藏私,深淺全在你們各人的努力勤練了。」

  那人道:「主人教訓的是,但屬下等終年在外,實在沒有勤練機會,今後還望主人多多賜誨。」

  劉光遠笑道:「沒問題,只要你們盡忠職守,不誤我的事,我對你們自然有一番獎勵才對的。」

  葉開甲恭聲道:「請示主人,這小子如何處置?」

  劉光遠笑笑道:「你說呢?」

  葉開甲道:「他使裘壯士當場出醜,又把秦英雄的雙腿廢了,依老奴的意思,也廢了他的雙腿算了。」

  劉光遠點點頭道:「這也公平,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我也不想殺人,為了圖個吉利,就照你的意思吧。」

  這時一名為秦朝陽捧劍的漢子過來道:「葉老爺子,交給我來吧!我要替當家的出口怨氣才心甘。」

  葉開甲笑笑道:「可以,你可得小心點,這小子慣會裝假,說不定他是在裝假,你別叫他反咬一口。」

  略頓又道:「他本人也許沒問題,但這小於可能還有同黨,今天廳上太雜,我也弄不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外人,總之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被他這麼一說,那大漢又有點害怕了,四下一望,但見人頭攢動,的確難以分清敵我,裘必達卻在叫罵了。

  「媽的,你要是沒種就滾開,讓我們來下手。」

  這兩幫人互相敵視,不能相容,何況裘必達又受了秦朝陽的奚落,自然不肯放過打擊對方的機會。

  那大漢被裘必達一擠,自然不肯甘心塌台,硬著頭皮道:「為什麼你來?秦當家的雖然跟閣下一樣吃了虧,但是打落水狗的本事,我們可不輸給你。」

  說著抱了秦朝陽的一支銀劍,向羅秋遠走去,裘必達聽這大漢也在刻薄他,氣得又想沖出去。

  葉開甲攔住笑道:「裘壯士,誰下手都是一樣,這有什麼可爭的?」邊說邊擠擠眼。

  這邊的陶芙又緊張地道:「古大哥,這下子我們可不能坐視了,我去把他救下來。」

  古秋萍眼尖,早已看見葉開甲擠眼動作,知道必有緣故,乃笑笑低聲道:「別急,我保證他不會殘。」

  陶芙自然不知道這些無聲無息的變故,她只憑靈敏的聽覺,測知羅秋遠倒地的位置與她之間的大概距離。再就是那個大漢漸漸接近的腳步聲,不禁急道:「大哥,人家馬上就要下手了,最多還有三四步,你怎麼來得及接應呢?」

  古秋萍依然從容地笑道:「小姐,你儘管放心,保證你這位從來未曾謀面的師兄不會有事的,如果他腳斷了,我就砍掉自己的雙腿作為抵償。」

  在不知不覺間,他的話說得重些,也許他自己是無心,但在心細如髮的陶芙聽來,卻似乎另有一種含義。

  她怔一怔道:「大哥,這個姓羅的與我毫無關係,只因為有那麼一點同門之誼,再加上同仇敵愾,我才心急了點,大哥千萬別為這種事生氣。」

  古秋萍一愕道:「我幾時生氣來的?」

  陶芙泣道:「也許是我多心,但我是一片真心,別說為了一個不相識的人,即使真要到了危急的關頭,我情願放棄自己一雙腿,也不叫大哥受一點輕傷。」

  古秋萍呆住了,不知道是從何說起。

  陶芙又道:「師父與鐵板師伯雖為同門,卻有上一代約束不相往來,我跟這姓羅的更談不上淵源了,即使是我師父,她教我武功是為報我父親之恩,欠我們陶家的情,大哥既是不願管姓羅的事,我們就不必管了。」

  古秋萍坦然一笑道:「小姐想到哪裡去了,我哪裡是不管,而是用不著我管,自然會有管的人在。」

  陶芙愕然道:「還有人?是誰?」

  「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在哪裡,但絕不會錯。」

  正說著那大漢已走到羅秋遠身前,雙手握劍,高高舉起,猛然下落,可是劍砍到一半,他的身子朝前一栽,滾倒在羅秋遠身邊,連劍也摔掉了。

  眾人都是一震。

  連劉光遠也怔住了問道:「怎麼回事?」

  葉開甲上前檢視了一遍道:「他著了暗算。」

  「我知道他著了暗算,是誰下的手?」

  「這個老奴也不明白,他的身上中了七顆鐵豆,都打在要穴上,可是老奴辨不出是哪個方向發出的。」

  「你不會從他著暗器的方向去推測嗎?」

  「沒有辦法,這七顆鐵豆來自三個方向。」

  「三個方向?難道有三個人同時出手嗎?」

  「那倒不會,這七顆鐵豆完全一樣,而且透入穴道的勁道也相同,必然是一個人,這可以斷定的。」

  「哦!有這種事?你把鐵豆起出來我看看。」

  葉開甲用手起出鐵豆。

  劉光遠接過去一看道:「這倒怪了,這種暗器還沒有人使用過,而且豆粒渾圓,用回風手法也不適用,如果真是出於一人之手,這倒是個高手。」

  葉開甲沉思片刻道:「還是由老奴下手吧。」

  劉光遠冷笑道:「你不行,我自己來,我倒想會會這位高手,瞧他是何方神聖,居然敢跑到此地來逞能了。」

  說著徐徐步出去。

  古秋萍道:「這次我們要出去了。」

  陶芙一把拉住他道:「古大哥,不必了。」

  古秋萍忙道:「小姐,你別拉,這可耽誤不得。」

  陶芙微笑道:「耽誤不了,現在我比你有信心。」

  古秋萍急了道:「小姐,劉光遠可不是別人,那個人的暗器手法雖然高明,對他卻毫無用處。」

  陶芙道:「我曉得,那個人剛才一共發了九顆鐵豆,七顆打中了行刑之人,兩顆卻解開了羅秋遠的穴道,現在他是故意裝著不動,劉光遠下手也傷不了他。」

  古秋萍奇道:「你怎麼知道呢?」

  「沒有眼睛的人,耳朵比常人靈敏得多,我聽出來的。」

  古秋萍道:「葉開甲在附近都沒有發覺,你隔這麼遠居然聽出來了,那個人藏身在什麼地方?」

  「在戲台底下!」

  古秋萍看了一下道:「不可能,台下是空的。」

  「不會錯,我聽出在戲台下,鐵豆是圓的,破空無聲,但逃不過我的耳朵,他用的是回風手法,就是背戲台那一面無法繞圈子,所以只有三個方向,但也確定了他藏身的位置,一定就是那戲台底下。」

  古秋萍知道她的聽覺異於常人,遂不再辯了,只是低聲道:「那我們有好戲看了,劉光遠自恃功力,只算準自己不怕偷襲,卻不知道羅秋遠穴道已解,如果羅秋遠與那人同時發作的話他多少會吃虧的。」

  陶芙點點頭道:「這或許就是羅秋遠裝假的原故,古大哥,我們也準備一下,萬一劉光遠因而受傷,我們配合行動,正是把三魔一舉而殲的好時機。」

  古秋萍想了一下才道:「也好,試試看吧!三魔裡面,劉光遠似乎已居領導的地位,把他解決了,我們尚可一拼。」

  話落一頓,又道:「先把任務分配好,我負責對劉光遠,姥姥與大娘合手纏住馬光前,小姐把無形飛針扣好,找到適當機會,就隨便對付他們其中之一下手,他們人多,我們利在速戰速決。」

  崔氏母女的主仇是馬光前,聽見這種分配自然萬分同意,於是這四個人都著手準備,慢慢向前移近。

  這時因為劉光遠親自出手,引起大家的好奇心,也紛紛往前擠過去,他們的行動倒是沒受人注意。

  可是到人圈逼近尚有三丈多遠時,葉開甲伸手一攔道:「各位不要過來了,對方的人在暗中出手,家主人固然不在乎,但離得太近,對各位可不太方便。」

  他的話頗具權威,立刻止住了人潮的推進,而李光祖與馬光前連同劉光遠的五六名親信,也都分開站好,監視著四方的人,戒備十分嚴密。

  劉光遠走到羅秋遠身前半丈處站定道:「暗裡的那位朋友,劉某歡迎你出來較量一下,如果你再不出面,劉某可要不客氣了。」

  四下寂無回應,每個人都瞪著劉光遠看著,他冷冷一笑道:「朋友,這是你自己不懂交情的,可怪不得劉某了。」

  猛然一提腿,跨前一步,朝羅秋遠頭上踢去。

  可是只踢到一半,倏然收腿,運掌向四周掃了一下,滴滴輕響中,灑了一地鐵豆子,接著用手一指戲台道:「在那底下。」

  葉開甲動作很快,一彎腰鑽了進去,發掌急掃,緊貼著台板撩出一縷淡影,接著翻出一人來,將葉開甲逼退。

  而地下的羅秋遠同時動作,滾地急上,一支匕首向劉光遠的腿彎扎去。

  這一匕首扎得很準,刃鋒直刺入肌,只留一小半在外面,羅秋遠得手之後,惟恐劉光遠負傷反擊,忙一滾身避開去接應台下出來與葉開甲對手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算命先生打扮的瞎子,年紀也在六十上下了,長相卻很斯文,三綹長鬚半花白,一對眼睛卻深陷成兩個黑洞。

  假如他不瞎,假如他再年輕二十歲,該是個極品的俊逸人物,他左手拿著一對報君知,也是兩塊鐵板,用絲條相連,同羅秋遠的簡極差不多。

  他的右手持著一根看來像筷子,通體泛烏的細竿,就憑這根細竿與葉開甲打得難分難解。

  羅秋遠滾過去,鐵板一伸道:「師父,交給我!」

  他一喊師父,劉光遠立刻哈哈大笑道:「許君武,才十幾年不見,你老得可真快,我們差一點都不認得了。」

  這老魔頭挨了一匕首,居然毫無知覺,倒是使人頗為驚異,因為他挨刀的部位在腿肚上,匕首釘得很緊,不是像羅秋遠騙那個秦朝陽那樣,在裡面穿了軟甲,難道他的皮肉不是長在身上的嗎?

  鐵板先生許君武也有點愕然,他眼睛看不見,聽覺十分靈敏,已經聽出羅秋遠得手,何以對方毫無異狀呢?

  因此他忙問道:「秋遠,這是火魔眼神嗎?」

  羅秋遠與葉開甲交手十分吃緊,分不出餘暇來答話,倒是劉光遠哈哈笑道:「許君武,你眼睛瞎了,耳朵可沒有聾,難道連敵人的聲音都分不出嗎?」

  許君武沉聲道:「誰記得你們這些魔崽子的聲音!」

  劉光遠哈哈一笑道:「這可難了,我們的敵人死的多活的少,你的眼睛又瞎了,要想證明我們三人倒真不容易,不過我可以找一人給你證實一下。」語華一回頭道:「崔老婆子,你可是見過我們的,別躲躲藏藏了,出來幫許瞎子指認一下吧!」

  崔姥姥等四人都改裝易容過了,雜在人堆裡,滿以為對方沒有發覺,哪知劉光遠一下子就指了出來了。

  不僅如此,劉光遠還指著古秋萍等人道:「飄萍劍客,黑胭脂,還有那個瞎子女娃娃,一齊給我滾出來;我早知道你們來了,有心看看你們耍什麼花樣的,哪知你們光看熱鬧,未免叫人失望了。」

  古秋萍一見身份已被人識破,乾脆推開旁邊的人,牽著陶芙,與崔氏母女一齊步出去,葉開甲與羅秋遠見加入了四人,自動停了手,各自分一邊站好。

  陶芙摸到許君武身邊叫道:「師伯,這三人就是三大天魔,除了王大光已死,三個人都在這裡。」

  許君武道:「你是誰?怎麼叫我師伯?」

  陶芙道;「弟子陶芙,是銅琶門下。」

  許君武愕然道:「銅琶門下?你是什麼時候入門的?」

  「十年前,師父沒有死!」

  許君武身子一震,卻又不大相信,伸出一隻手道:「是真的嗎?把你的兵器給我看看。」

  陶芙遞上銅琶,許君武用手摸了一遍,神色十分激動。

  「不錯,這是林綽約的東西,她把隨身東西給了你,她本人一定死了,孩子!你可不能騙我。」

  陶芙急道:「是真的,我絕不騙你,師父確是沒有死,只是功力好像失散了,才將衣缽傳給弟子,叫弟子報仇。」

  許君武興奮地大笑道:「綽約沒有死,這真是個好消息,孩子,你已經盡得你師父的傳授了嗎?」

  陶芙道:「琵琶上的功夫是差不多學會了,其他的武功則因弟子雙目失明,無法盡得傳授學習。」

  許君武哦了一聲道:「你也是個瞎子,唉!可憐的孩子,不過你也太莽撞了,憑你這點功夫怎麼來找三魔呢?」

  陶芙道:「弟子另外還有幫手,有白髮龍婆崔姥姥和黑胭脂崔大娘,還有古大哥。」

  許君武嗯了一聲。

  羅秋遠卻道:「陶師妹,你怎麼找這些人幫忙呢?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古秋萍笑了一聲道:「陶小姐當然清楚,我們都是綠林道上的飛賊,聲名狼藉,為正派俠士所不齒之徒。」

  陶芙怫然道:「羅師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呢?古大哥是錚錚的俠客,崔姥姥他們也是盜中之俠。」

  許君武笑了一下道:「當然他們都有俠名,但我們總是不同道……」

  陶芙不高興地道;「師伯,找古大哥是師父授意的,難道你認為我師父做得不對嗎?」

  許君武忙道:「是綽約叫你這麼做的嗎?那一定不會錯,孩子,你師父在哪裡?她還好嗎?」

  可是陶芙已冷冷地站在一邊道:「師伯,師父很好,用不著您掛念,雖然我們是同門,但照師門的規矩,我們不應該攀交情,剛才招呼您一下是盡我做晚輩的禮數,現在我們各管各人的,你雪你的怨,我報我的仇。」

  許君武怔了一怔,隨即笑道:「傻孩子,你別為那些事情耿耿於懷,我與你師父雖然有點誤會,但後來也解開了。」

  「我曾經給她一封信,祈求她的諒解,她也同意了,我正趕著要去見她,誰知碰上這幾個魔頭,打瞎了我的眼睛。」

  「你師父為了替我報仇找上了他們,誰知也被他們暗算成傷,我以為她在魔窟中喪命,十年來埋首荒山,苦練武功,還教了這個徒弟。」

  「原來我是要為你師父報仇的,哪知你師父竟沒有死,而且也收了你這個弟子,這太好了,我相信你師父一定不再記恨了。」

  陶芙冷冷地道:「不,師父是不記恨了,連師門的往事都沒告訴我,我還是聽崔姥姥說的。」

  許君武笑道:「那更好了,我們的仇人是王大光,你師父的仇人是王大光,可惜,聽說他已經死了。」

  「是的,王大光不死,這三個人還不敢出頭。」

  「那些狗屁事不去管它,王大光死了,你師父還生存在世,我們也沒什麼仇了,來,孩子,帶我去見你師父去,你的眼睛看不見沒關係,師伯也是瞎子,這十幾年來,師伯的武功在暗中摸索,很有一點成就,我教給你,我們兩家合併,一定可以在江湖上重振聲譽。」

  陶芙冷冷地道:「師伯,這是您的目的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2:31

  許君武道:「是的,三大天魔糾集黑道人物,想統一綠林,這不關咱們的事,橋歸橋,路歸路……」

  陶芙冷笑一聲道;「師伯,您行俠就是這樣行的嗎?三大天魔劣跡昭彰,您就視若無睹了嗎?」

  許君武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師伯現在根本看不見,何況我們兩門一向就很少管江湖之事情。」

  陶芙道:「師父卻不是這樣教訓我,她教我武功,固然是為了報仇,但還是以行俠仗義為主旨。」

  許君武歎了一聲道:「那當然對,可是我現在急著想見你師父,什麼都比不上這件事來得重要。」

  陶芙冷笑道:「那是您師伯的看法,我的急務卻是除去三魔,古大俠崔姥姥他們也是一樣想法。」

  許君武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他們綠林道上自己爭奪權勢,你夾在裡面湊什麼熱鬧來……」

  忽而人群中擠出一個老年丐婦,沉聲道:「許君武,以前你是懂懂無知,現在你則變成了自私沒出息……」

  眾人俱是一震,陶芙已失聲叫道:「師父……」

  許君武則十分激動,顫聲道:「綽約,真是你嗎?」

  那老年丐婦將頭蓋的破布掀去,一拭臉上灰塵,竟是一個中年美婦人。

  那婦人冷冷地道:「許君武,我真高興你眼睛瞎了,看不見我,否則我林綽約被你看上一眼也覺得羞辱。這裡沒你的事了,帶著你的寶貝徒弟跟你那副偽君子的醜臉,給我站到一邊去……」

  許君武愕然片刻才道:「綽約,你還在恨我?」

  林綽約冷笑道:「我早就不恨你了,否則我就不會約你相見,但是現在我壓根兒就瞧不起你了。」

  許君武頓了頓才道:「綽約,你是為了剛才的事怪我?你的仇人是王大光,既然王大光已死,我們還報什麼仇呢?你我師門雖然沒有正式創立門派,在武林中卻頗負清譽,行俠因為本分,但也要分時地,夾在這種綠林糾紛,似乎頗為不智,你說對不對呢?」

  林綽約冷冷地道:「對!你從來都沒有做過錯事。」

  許君武臉有慚色地道:「綽約,我知道你是怪我失卻當年的豪情了,我也承認,當年得到你約會的信後,我忙著趕去見面,在半路上碰上了四大天魔洗劫一家客商,我一時激於義憤,出手管閒事,結果送掉了一對眼睛……」

  林綽約道:「這對眼睛失得值得,所以我聞信之後,千里尋仇,追到南宮,找四大天魔想為你報仇,我以為你死了,正因為你死得轟轟烈烈,我才有這麼大的勇氣。」

  許君武苦笑道:「我僥倖沒死,卻聽說你死了,苦心矢志練了十幾年功夫是為了你報仇的,上天垂憐你也沒有死,我們虛擲了大半生的歲月,難道不該為自己想想嗎?」

  林綽約道:「你可以如此,我卻不能如此。」

  「為什麼?王大光已死了呀!」

  林綽約道:「王大光打了我一飛針,我被一個姓陶的人家救了起來,結果害得那家人滿門被焚於火。

  那焚火之人就是這三個惡魔下的手,我若是像你一樣,怎麼對得起那家人?」

  許君武呆了一呆才道:「我沒有想到這麼多事。」

  林綽約沉聲道:「你想不到的事多著呢,沒有你的事,我不會去找四大天魔,也不會害得姓陶的家破人亡……」

  許君武瞼色變得又紅又白,萬分羞慚地道:「是的,綽約,你說得對,這件事咱們不能袖手。」

  林綽約冷冷地道:「不敢勞駕了,陶家的事自有苦主會料理,用不著麻煩你這位大俠的大駕了。」

  許君武急得腦門上直淌汗道:「綽約,陶家為了救你而慘遭滅門之災,你也是為了我,你既是苦主,我當然也是苦主。」

  林綽約道:「陶家還有真正的苦主,陶子明先生有一個遺孤,那天正好跟我一起在地窖之中,倖免於難,因此這報仇的責任,自有陶先生的女兒處理。」

  許君武怔了一怔道:「陶家的遺孤是女兒!綽約,就是你這個女弟子嗎?」

  林綽約哼了一聲道:「不錯,為了我們上一代的恩怨,我本不打算收門人了,可是自發生了此事,我迫不得已,只有將我的武功全授與她……」

  許君武忙道:「好極了,陶姑娘!師侄,我們的鐵板銅琶絕技原本是一家,合起來足可雄視天下。」

  「可惜為了你師祖的關係,硬生生分了家,到了你們這一代,總算把誤會消除了,我們可以好好地振作一下。」

  羅秋遠也興奮地道:「師妹,師父說過了,如果我們鐵板銅琶,雙音合奏,可以折倒天下高手,今天我們不謀而合,正是一個絕佳的合作……」

  陶芙冷冷地道:「對不起,羅師兄,我心念念不忘的不是揚名,而是親手殺了仇人,慰先人於地下。」

  羅秋遠道:「那當然,你的仇人也是我們的仇人,我們一定幫你報仇,報仇後再談別的問題。」

  陶芙冷笑道:「不必,我有古大哥幫忙已經夠了。」

  許君武一愕道:「孩子,咱們自己的事何必求人呢?」

  陶芙道:「剛才您要我罷手不管呢。」

  許君武訕然道:「剛才我不知道內情。」

  陶芙沉聲道:「師伯,我與古大哥萍水相逢,陌不相識,他與三大天魔更沒有私人恩怨,可是他知道我的遭遇後,義無反顧,不計利害地幫助的,你雖然看不起綠林中人,我倒覺得他比您更值得尊敬。」

  許君武很不是滋味,也沒有話可答。

  羅秋遠卻道:「師妹,也許我們對飄萍劍客有所失禮之處,但也怪不得我們,三大天魔這次邀集綠林人物,假祝壽之名,實際上卻是另有所圖,這位古兄也是綠林中知名之士,會不會是……」

  陶芙道:「我找到古大哥求助時,三魔還躲著不敢露面,他們的企圖更是無人得知,您憑什麼侮辱古大哥……」

  羅秋遠也沒有話說了。

  只有劉光遠哈哈大笑道:「妙極了,想不到十年前一場大火,沒燒死你銅琶仙子,反而燒出一個徒弟來了,鐵板銅琶,舉世雙絕響,我們一直遺憾未能同時候教,今天這個機會倒是難得,不但兩個老的會了面,還多了兩個小的。你們四音齊奏,也讓我們飽飽耳福如何?來來來,你們劃出道兒來。」

  陶芙沉聲道:「劉光遠,今天是我以陶家遺孤的身份來向你們討那筆血債的,不是以銅琶傳人的身份來跟你們爭鬥的,你們弄清楚,別把鐵板銅琶扯在一起。」

  許君武佛然道:「陶師侄,你師父在這裡,怎麼可以由得你做主,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陶芙冷笑道:「這是我個人的意思,如果師父不同意,我情願交回銅琶,脫離師門。」

  林綽約微愕道:「小芙,你何必這麼決絕呢?」

  陶芙道:「師父的意思是要兩門合併了?」

  林綽約輕歎一聲道:「小芙,我知道你對許師伯很不滿,可是他有一點說得不錯,鐵板銅琶,兩音齊奏,確有不可抗拒之威,如果你想報仇,只有採取這個方法。」

  陶芙一聲不響,把銅琶往林綽約手中一遞。

  林綽約愕然地道:「小芙,你這是做什麼?」

  陶芙眼中含著淚珠道:「我用自己的方法報仇!」

  林綽約大急道:「傻孩子,你除了銅琶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方法?別孩子氣了,快收回去吧……」

  許君武也道:「師侄,你為什麼這麼恨我們呢?」

  陶芙大叫道:「因為你們侮辱了古大哥!」

  古秋萍在旁一直不作聲,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好像對許君武的輕視完全無動於衷,這時見陶芙為了他而要跟林綽約也決裂了,才輕輕地道:「小姐,我走上綠林這條路,為人所不齒乃是理所當然的事……」

  林綽約忙道:「古大俠,快別這麼說,我知道你是個義薄雲天的血性男兒,才授意小徒向你求助。」

  陶芙也道:「古大哥,你是我心中第一完人,誰要看不起你,我跟他拚命都可以。」

  古秋萍苦笑一聲道:「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小姐,你當以親仇為主,不要為我爭這個無謂義氣了。」

  陶芙一呆道:「大哥,你不肯幫我了?」

  古秋萍笑道:「怎麼會呢?我是輸在小姐手裡,有條件約束,我必須聽候驅策的,在小姐親仇未復之前,古某絕不離開你半步。」

  「鞠躬盡瘁,至死不渝,古某為人或有不是之處,但千金一諾,貫徹始終是一定做得到的事情。」

  陶芙開口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出來。

  林綽約把銅琶又還給她笑道:「孩子,別傻氣了,我如果不是因為內傷未癒,功力受損,這種拚命冒險的事,我應該自己做的。」

  「因為我欠你家的情太多,現在只好委託你了,可是,我並沒有置身事外,一路都跟著你,死活我們都要在一起。」

  陶芙怔了一下才道:「師父,您一直跟著我們?」

  林綽約道:「是的,把你托給古大俠我很放心,我跟著你的緣故是想跟你一起共度危急險難。」

  陶芙感動地靠著她,林綽約攬著她的肩膀道:「孩子,你的親仇是我此生最重的負擔,我怎能置身事外呢?今天你別鬧彆扭了,好好準備一下,跟羅師哥配合一下,用天殺絕調,成與不成,全在此一舉了。」

  陶芙正要反對。

  林綽約笑笑道:「這不是我們兩門合併,看了你師伯的表現,我也覺得無此必要,但是今天的情形不同,事情的起端是由你師伯起,這是他們應該盡的力,過了今大,咱們各走各的,兩不相干。」

  林綽約的宣佈使許君武愕然,吶吶地道:「綽約,你難道將我們的過去一筆抹殺了嗎?」

  林綽約憤然地道:「虧你還好意思提過去。」

  許君武長歎一聲道:「綽約,你如果還以游天香的事恨我,你就太不講理了,那純是你的誤會,如果我真的變了心,游天香也不會嫁到凌家去……」

  林綽約道:「那是她對你變了心!」

  許君武道:「你別忘了是她來找我的,再說憑我許君武當年的人品與才華,說什麼也不會比凌雲峰差吧?」

  林綽約道:「可是你們在一起……」

  許君武道:「不錯,我們在一起談得很熟,但從沒有背著你,每次談話你都在旁邊,我們講的內容從沒有超過武功範圍,以前也許你不瞭解,現在你總該明白了,練武的人談到武功,總是難免忘形的。」

  林綽約憤然道:「你明知我不懂,卻偏要拖我一起參加你們的談話,存心冷落我。」

  許君武又歎了聲道:「綽約,你如果這樣想,你辜負我一片心了,游天香找我的目的,你清楚我也清楚。」

  「我每次拉你在一起,就是避免她作進一步的表示,再者我也是要告訴她,我有個比她更美的表妹,我們的感情很好,讓她自動死了那份心。」

  「綽約!你知道不知道?游天香雖然是武林中有名的美人,但比你可差得多了,你居然誤會我別戀,那才是我萬萬想不到的事。」

  林綽約似乎有點悔意,頓了一頓才道:「君武,大家都一大把年紀了,重提舊事很沒有意思。」

  「怎麼沒有意思,我的心仍是像以前一樣年輕。」

  「但我們不再年輕了,你該看看我現在的老態。」

  許君武哈哈一笑道:「老的是我,這倒該感謝王大光射瞎了我的眼睛,在我印象裡,你是不會老的,因為我看見的你,還是三十年前的老樣子,永遠不會改變的。」

  林綽約有點激動,但很快地就冷靜了下來道:「過去的事不必提了,你到底作何表示?若你認為陶家的血仇你沒有責任,你就帶著你的徒弟趕快離開,別誤了我們的事。」

  許君武道:「這是什麼話?說什麼我也不離開你,何況事還由我而起呢……只是以後……」

  「沒有以後……」

  許君武頓了一頓。

  林綽約輕歎道:「我已經把衣缽交下去了,以後的事由小芙決定,把這件事辦完,我再也不出江湖,我要恢復我沒練武以前的身份。」

  許君武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道:「對,綽約,江湖生涯我也混夠了,辦完了這件事我們回家去,重新開始我們以前的生活,陶姑娘,你準備一下,我起首!」

  羅秋遠忙道:「師父,這該弟子來……」

  許君武道:「不必,這是我自己的事,我稱你師妹為陶姑娘,就是擺脫了我師伯的身份,以私人的立場來向陶家表示歉意。」

  「門戶的事,我已經交給你了,至於以後兩家是否合併,你可以向陶姑娘商量,陶姑娘,你留神了。」

  話才說完,他手中的報君知已經叮叮地擊起來。

  說也奇怪,雖然是兩片沒有生命的鐵板,在許君武手中敲起來,竟具意想不到的威力,每個人都感到心頭同時一震。

  陶芙也不由自主,取起銅琶,隨著鐵板的音節,彈動她手中的那具銅琶,發出如狂風暴雨似的急奏,使得每個人的心弦也跟著跳動,熱血開始沸騰。

  劉光遠卻慢慢地回到座上,與李光祖、馬光前三個人並肩坐下,臉上帶著傲然的笑意,環顧左右。

  他若無其事地道:「鐵板銅琶合奏,乃天下雙絕,俺們自信還挨得過,你們卻不見得能挺,最好還是站遠點,免得受波及。」

  四座群豪早已被那兩種聲音擾得心神不安,聽見劉光遠的吩咐後,立刻像潮水般散開來。

  葉開甲也勉強地挨了一下,終於漸漸地退到一邊。

  古秋萍等三人本來還在一旁守候的,可是挨了一下,崔妙妙與崔可清母女都有搖搖欲倒的樣子。

  古秋萍忙把她們扶到一邊,走到壓力稍輕的地方,安排好了他們二人,再想走回去,哪知未走幾步,即有一股無形壓力,迫使他退了回來。

  鐵板銅琶,到底不同凡響,他只好遠遠地看著,場子中心,林綽約與羅秋遠因為深懂音律,懂得如何趨避,神態十分安詳,不為所動。

  陶芙與許君武配合得很好,彈奏很急,卻不互相干擾,琵琶聲掩不了一聲聲清脆的鐵板,互相奏合,一緊一鬆,好像是彈棉花似的,將人平穩的心神彈成松蓬的棉絮,使人的血脈為之賁張了。

  奇怪的是三大天魔,他們在座上飲談自如,高聲談笑,說的都是當年在江湖殺人越貨之事。

  而且他們還非常得意,笑聲頻傳,琶板之聲,對他們毫無作用,這可見他們功力之深厚真不可輕視。

  群雄中真正懂得音律的沒有,只有古秋萍一人是行家,但他僅僅懂得音律之妙,不知道音律可以化為武功,因此也只能作一個大概的揣摩。

  所謂大殺絕調,實際上是將內勁貫注在音樂中借一種無形的感應,摧毀人體的血脈內腑。

  宋代大文豪蘇東坡學士,曾有一闕寄調念奴嬌的赤壁懷古,是膾炙人口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這一闕長調詞意豪壯淒涼,撫今追昔,道盡詞人的無限感慨,音調之美,傳為千古不朽的佳作。後人有評曰:「此調宜用關東大漢,和鐵板銅琶以歌之,方能盡其氣概。」

  林綽約所說的天殺絕調,可能就是根據此一靈感所生的至殺之音,所以才由鐵板銅琶合拍奏出。

  練武的人不論正邪,其心胸都是豪壯的,久於江湖的人,其感觸一定也是多得很,天殺絕調正利用這兩點,先以豪情激動雄心,使人在不知不覺間為其所引,全神貫注,功力差的人聽了前幾闕,就會血脈賁張,內腑碎裂而死。

  功力深的人,能挨得過前幾闕,也很難挨得過下手闕的感歎,那是一種年華已逝壯士消磨之悲,昔日英雄今安在?黃土白骨野草中,這是千古英雄的歸宿。

  沒有一個英雄能不死,沒有一個英雄能不老,死固可哀,老更可悲,空有一腔壯懷,其奈筋骨垂衰。

  烈士暮年,千古同悲,也許不一定每個人都懂得音律,可是每一個江湖人都有這種感覺和慨歎。

  而天殺絕調最佳的妙處,就是能藉著音響的作用,將人的思想導入那種境界,這時曲調已由高亢進入消沉。

  鐵板的叮叮聲也不如先前那樣清脆,一聲聲轉為低啞,像是一位白髮老將,撫著殺人盈萬的寶劍而歎息。

  琶音低泣如訴,人耳有一種莫名可狀之難受感。

  李光祖忽而道:「老三,從你披髮出家之後,我去看過你幾趟,只有一次碰上你唸經,腔調可實在夠人受的,驢叫已夠難聽了,跟你的經唱一比,我寧願聽驢叫。」

  馬光前也哈哈笑道:「老二,你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來了?

  咱家本是想唸唸經,為自己超度一下。」

  「誰知咱家一開口,不但廟裡那些和尚們跪了下來,連座上的四大金剛也跑了下來,向咱家連連打拱作揖。」

  劉光遠道:「我倒不曉得三哥有這麼深的道行,居然能感動神靈,你是怎麼念的?」

  馬光前笑道:「四大金剛向咱家打拱作揖,是受不了咱家的聲音,他們奉如來佛之命,只要咱家肯住口不念,佛祖一定保佑咱家長命百歲。」

  劉光遠大笑道:「難怪三哥越來越健朗了,原來是得到西大佛祖的保佑,你怎麼沒替我們也求求福呢?」

  馬光前道:「誰說沒有?咱家當時就把你們也提了出來,四大金剛也一口答應了,只是有一個條件——你們兩人必須盡快把咱家拉出廟門還俗,好讓廟裡清靜清靜。」

  李光祖道:「老三,可是我今天聽這兩個瞎子的鐵板銅琶之音後,竟開始懷念起你唸經的聲音了。」

  馬光前一笑道:「怎麼?老二,你挺不住了?」

  李光祖笑道:「怎麼會挺不住呢?再聽上一天也動不了我一根汗毛,只是人家明知我們不懂,偏要對我們弄上這一手,存心在罵咱們是蠢牛呢。」

  馬光前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李光祖道:「對牛彈琴你該懂吧?他們自以為風雅,咱們也不能丟人,必須得還他們一點顏色。」

  劉光遠笑笑道:「這也說得是,三哥,你苦修的獅子吼神功是佛門絕學,不妨也施展一下讓他們聽聽。」

  馬光前笑了一笑,聚勁凝氣,然後開口一聲長笑,接著一聲一字,宣了一聲佛號:「阿 ——彌——陀——佛。」

  就好像平地裡響起了四聲驚雷,一聲比一聲猛烈,最後一聲煞住時,首先是當嘟一聲,許君武的鐵板斷了下來。

  接著錚錚連響,銅琶上的銅弦整整斷了四根。

  曲音收住了,許君武滿頭汗水,步伐踉蹌,搖晃了幾下,終於一屁股坐了下來,陶芙則幾乎被震昏了。

  一旁的羅秋遠也面容失色,只有林綽約面容依舊。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三哥的獅子吼畢竟不同凡響,鐵板銅琶雙絕響,也經不起你一聲大吼。」

  許君武在羅秋遠的扶持下站了起來問道:「綽約,你怎麼了?」

  林綽約手托著陶芙,沒讓她倒下去,淡然應道:「我很好,一點感覺都沒有。」

  許君武長歎一聲道:「想不到三魔的功力精進如此,我們只好認栽了,咦!你怎麼會毫無影響呢?」

  林綽約淡然一笑道:「我的功力差不多散失了,像個廢人一樣,雖然不能跟人動手,卻也有點好處,這些內家氣功,對我起不了作用了。」

  三魔已同時起立,圍住他們四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3:01

第 八 章 分享魚掌


  李光祖道:「老四,你看林綽約是真的還是假的?老三那一聲奪魄天魔吼,連我都耳鼓一炸,她怎麼會毫無感應呢?」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管她是真是假,給她一掌,徹底解決省得麻煩。」說罷舉掌一推。

  李光祖忙叫道:「老四,手下留點勁,那個女娃娃我看中了,可不能傷害她。」

  他這邊叫得快,那邊也動得快。

  羅秋遠奮起一躍,鐵板直掃,擋住了劉光遠的一掌。

  只是勁力相差懸殊,被震得向後直倒,撞在陶芙身上,將她與陶芙都撞倒在地,兩個人滾成一團。

  林綽約把羅秋遠從陶芙身上拉開,但見他嘴角溢血,氣絕過去。

  林綽約不由得一歎道:「你也太傻了,自己都顧不周全,還想來管別人嗎?」

  伸手在他背後連拍了幾下,羅秋遠才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才醒了過來,連忙問道:「師姑,您跟師妹都不要緊吧?」

  林綽約道:「我不要緊,小芙卻不太妙,她正在用功之際,被巨力一震,傷及內腑,只怕活不成了。」

  羅秋遠道:「那還不趕快給他推拿一下。」

  林綽約苦笑道。「如果我辦得到的話還用你說嗎?現在我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許君武掙扎過來道:「交給我。」

  林綽約苦笑道:「你行嗎?」

  許君武道:「拼了我的命,也要把她救活。」

  林綽約道:「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拼了你的命不一定能救得了,說不定會送她早點死。」

  許君武愕然道:「有這麼嚴重嗎?」

  林綽約歎道:「你難道不清楚嗎?她此刻已命若游絲,就好像一張薄紙被水浸透了,貼上牆一樣。」

  「她一定要有極深的功力,慢慢為她引血歸經,才能揭起那張紙,稍一不慎,紙就碎了,你不受傷,也不一定做得到。」

  李光祖過來笑道:「林綽約,如果你想保全這個弟子,最好把她交給我,否則誰也救不了她。」

  羅秋遠忙叫道:「不,不能給他。」

  林綽約望了他一眼道:「為什麼?」

  羅秋遠道:「因為……因為……因為……」

  他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道理。

  林綽約歎道:「如果有一點辦法,我也不願把她交給敵人,可是我們都救不了她,只好交給他了。」

  羅秋遠叫道:「我相信陶師妹寧死也不會接受的。」

  林綽約不理他,毅然起立,將陶芙交給李光祖。

  許君武一歎道:「綽約,你怎麼這樣沒志氣呢?」

  林綽約莊容道:「陶家滿門都因我而死,只剩下這一根苗,我必須盡一切努力來保護她活著。」

  羅秋遠道:「陶師妹自己肯接受嗎?」

  林綽約道:「她不願意,等她醒了之後,可以再尋死尋活,至少現在我們誰也不能代她決定生死。」

  許君武道:「你是她師父。」

  林綽約道:「我收這個徒弟是為了報恩,只有我欠她,她可不欠我的,所以我沒有權利叫她做什麼。」

  李光祖一手接過陶芙,就在當地坐下,運掌貼住她的後心,將勁力透過去,慢慢將震離的內臟移正,將錯亂的經脈理正。

  這是很吃力的工作,累得他自己也一身大汗。

  劉光遠笑道:「二哥也是,一個妞兒,還是個瞎子,值得他費這麼大的精神嗎?」

  李光祖笑道:「老四,你不會懂的。」

  文恍遠道:「我是不懂,二哥竟成了情聖了,別忘了這妞兒是你的仇人,你救活了她,她會領情嗎?」

  李光祖笑道:「愚兄自有降龍伏虎的手段,任你三貞九烈的女人,到了我手裡,沒有不馴若綿羊的。」

  馬光前道:「二哥,算了吧,你別吹了,連你身邊的人都叫古秋萍給勾得變了心。」

  李光祖臉色一變,憤然道:「那小子呢?快把他抓過來,老子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葉開甲過來道:「啟稟二太爺,他跑了。」

  劉光遠神色一變道:「跑了?你們簡直混賬,我不是老早就吩咐過你,叫你盯住他們的不是嗎?」

  葉開甲垂頭道:「屬下是一直盯著他們,而且他與崔家母女就站在不遠的地方,誰知三太爺那一聲天魔吼來得太突然,屬下也昏了一陣,回轉過神來,崔家母女都震昏在地,就是不見了那小子。」

  劉光遠怒聲道:「還不趕快派人追去。」

  葉開甲道:「老爺,咱們的人都被三太爺的吼聲失掉了魂,現在一個個行動都困難,派他們也沒有用。」

  劉光遠氣得大叫道:「飯桶,飯桶!」

  倒是李光祖笑道:「老四,這也怪不得他們,老三的那一聲天魔吼連你我都有點頂不住,何況是這些人呢?人跑了,就算了,不過得設法抓他回來。」

  馬光前道:「是啊!這小子能經得起咱家一聲吼,可見功力還不錯,不解決倒是個麻煩的事呢。」

  劉光遠想了一下才道:「這小子武功高不說,眼皮子也雜,江湖上到處有熟人,處處兜得轉。

  如要抓他倒還不容易,現在只有一個辦法,等他自己上鉤。」

  李光祖道:「他還會自己送上門來嗎?」

  劉光遠笑道;「有這般人在咱們手裡,還怕他不來嗎?除非這小子今後永遠不在江湖上混了。」

  這時陶芙已婉轉呻吟。

  劉光遠上前一把奪開了。

  李光祖忙道:「老四,這是幹什麼?只差這一點就成功了。」

  劉光遠笑道:「就差這一點,全治好倒麻煩了。」

  李光祖一時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翻起眼直瞪。

  劉光遠笑道:「老二,儘管你有憐香惜玉之心,這妞兒還沒有就範,假如你完全治好了,豈不是找自己麻煩。」

  李光祖笑道:「在我手裡沒有不服貼的女人。」

  劉光遠笑道:「老二,不是兄弟掃你的興,你以前接觸的都是蕩婦淫娃,自然被你擺佈得五體投地。」

  「現在這妞兒可不同,她根本還不解風情,跟我們又有殺親滅家的深仇,你還是防著點好,兔得跟你拚命。」

  經他這麼一說,李光祖不再堅持了。

  這時陶芙已經完全醒過來,掙出一條左臂,張開往劉光遠臉上抓去。

  劉光遠何等驚覺,一手扣住她的脈門笑道:「老二,我說得如何?你只有一隻手,如果換了你,就難逃這一抓了。」

  陶芙拚命掙扎,林綽約上前道:「快把她交給我。」

  劉光遠將陶芙一拋,林綽約雖然接住了,卻也連退了幾步。

  陶芙在感覺中知道已到師父懷裡了,急忙問道:「師父,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林綽約一歎道:「這三個魔頭的功力太高了,許師伯與羅師兄都在天魔吼下震傷了內腑。我是個廢人,我們都成了俘虜,孩子,你也受了傷……」

  陶芙問道:「那古大哥呢?」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古秋萍那小子早就溜了。」

  陶芙憤然道:「胡說,古大哥絕不會丟下我們的。」

  劉光遠好笑道:「那麼他在哪兒呢?」

  林綽約輕拍陶芙道:「古秋萍確實是走了,但不是丟下我們走的,他一定是暫時離開,設法救我們……」

  陶芙想了一下又問道:「那崔姥姥她們呢?」

  「崔氏母女倆被震昏了,大力魔神的天魔吼實在厲害,除了古秋萍之外,幾乎每一個人都受了傷。」

  陶芙點點頭道:「只要古大哥能脫身,他一定會有辦法救我們出去,師父,我們等著看好了。」

  林綽約一歎道:「除了等之外,我們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古秋萍是條忠義守信漢子,我們只能寄望於他了。」

  劉光遠哈哈笑道:「你對那小子那麼有信心,我倒是很高興,我們不妨走著瞧,是他把你們救出去呢,還是我們把他也抓進來,開甲。」

  葉開甲上前道:「老奴在,老爺有何吩咐?」

  劉光遠道:「把他們押到地窖的水牢去綁好,加強戒備,等古秋萍那小子前來自投羅網好了。」

  葉開甲答應一聲,帶了幾個人過來,將他們一一架走了,林綽約則倔強地擁著陶芙,自動地跟他們前去。

  天外三魔相視大笑,笑了半天,李光祖首先道:「老四,我真佩服你,居然將我們的仇家一網打盡了。」

  劉光遠笑笑道:「這還是二哥的誘敵之計成功,引出了王大光的死訊,誘出了鐵板銅琶,更難得的是連陶家的遺孤也引出來了,等古秋萍一落網,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馬光前道:「老四,你那地牢堅不堅固?」

  劉光遠大笑道:「沒問題,這是我花了幾年心血建立起來的,別說是個人,連長了翅膀的飛鳥也別想逃得了。」

  李光祖道:「古秋萍那傢伙的武功確實不弱,腦筋尤其靈活,恐怕你手下那些人不一定攔得住他。」

  劉光遠笑道:「我曉得,我也不靠那批人去擒制他,在地牢裡我設了十二重機關羅網,不怕他逃到天上去。」

  李光祖道:「既然你要依仗機關行事,就該放鬆戒備好等他入網,為什麼又要葉開甲加強戒備?」

  劉光遠道:「二哥,你這就不懂了,古秋萍是個狡猾的狐狸,如果我放鬆戒備,不是明告他牢裡另有花樣?」

  「他有了戒心,機關是很難能瞞住他的,因為人畢竟是活的,所以我必須加強戒備,使這小子不疑有它,一下子貿然闖進去,狡狐就落網了。」

  馬光前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道:「老四,你不愧是個智多星,王大光被你整得死去活來並不冤枉。」

  劉光遠哈哈大笑一陣才道:「王大光不愧是個梟雄,我們兩次謀合,仍然弄不死他,畢竟叫他逃了出去,害得我們隱藏了多年,只是他跟陶家那個妞兒怎麼搭上線的,而且把無影飛針也傳給了她了。」

  李光祖道:「這還不簡單,去問問她不就行了!」

  劉光遠道:「無影飛針不足為奇,那妞兒也沒有學到王大光的獨門手法,還是靠銅琶中的機簧發射,威力減少了很多,我真正擔心的是王大光那本毒經不知落在誰手裡。」

  李光祖道:「老四你問我們有什麼用,該問她去!」

  劉光遠笑道:「不必問她,我想她也不會乖乖告訴我的,這幾天你最好別去碰她,她就會說出來了。」

  李光祖愕然道:「這話怎麼說呢?」

  劉光遠笑道:「我把她放進地牢的水牢中,又在水裡放了一種毒藥,這種毒藥能使人皮膚紅腫潰爛,陶芙如果得到了毒經,必知祛避之法……」

  李光祖道:「怎麼趨避?」

  劉光遠道:「我把解藥放在她伸手可及之處,這種藥沒有氣味,全憑顏色來辯別,陶芙自己看不見,必然會叫別人替她選擇,她一開口說話,便知道她是否得到毒經了。」

  李光祖道:「萬一她不知道祛避之法呢?」

  劉光遠大笑道:「那就證明王大光沒有把毒經交給她,這部毒經跟著王大光一起死了,我們就高枕無憂了。」

  馬光前忍不住道:「一部毒經對我們有這麼大的威脅?」

  劉光遠輕歎一聲,抬起右腿,上面還插著羅秋遠的匕首,指著道:「二位兄長看見嗎?」

  李光祖立刻道:「老四,我真佩服你,也不知你功夫是怎麼練的,受刃不傷,比鐵布衫還神奇百倍……」

  劉光遠苦笑道:「這是木腿功。」

  其餘二人都是一愣,劉光遠拔下匕首,撈起褲管,二人才看出他的兩條腿齊膝蓋以下已經斷去了,裝上一條木腿,外裹軟皮,做成腿的形狀而已。

  李光祖驚問道:「老四,你的腿是怎麼了?」

  劉光遠苦笑道:「這就是王大光毒經的傑作,我不知道他是怎麼下手的,但一定是他弄的手腳,我的腿從四年前就不對勁,後來整塊的肉往下掉。」

  劉光遠的話使得其餘兩人都臉色一變。

  馬光前忙問道:「老四,會不會是別的疾病呢?」

  劉光遠道:「起初我也以為是病,而且根本沒想到是死鬼老大弄的,因為那是我們逼他跳崖的一年多了,可是我找了名醫診斷之後,他說這是一種蛇毒。」

  「蛇毒?這怎麼可能呢?」

  劉光遠笑道:「這種毒來自青竹絲毒蛇的鱗片。」

  「蛇的鱗片也會有毒嗎?」

  劉光遠臉有餘悸地道:「蛇鱗沒有毒,可是我中的是一種無色的粉質,本身也沒有毒,與蛇鱗接觸後,互相感應,就成了一種無藥可解的慢性劇毒,你們該記得擺佈王大光時,那條蛇是我找來的,毒也是那時染上的。」

  李光祖忍不住地道:「這個死鬼真是厲害,難道他竟預料到我們兄弟二人找他是別有居心嗎?」

  劉光遠道:「他本性多疑,事事都作了預防,這也不足為奇,換了你我也一樣不放心,厲害的是他得到的那本毒經。

  那經上有令人防不勝防的施毒方法,事前既無徵象,施時也沒有感覺,一年多才發作,一發就不可收拾。」

  李光祖驚懼地道:「那我們也中毒了?」

  劉光遠苦笑道:「你們沒有,因為那種毒要接觸到蛇鱗才起作手,他施放的對象,雖然是我們三人,卻只有我一個人有感應。」

  「由此可見他得到的那本毒經,實在是天魔秘籍中最有威力的一冊,他所練的功夫縱然霸道,必須發而傷人,那卻能傷人於不知不覺間。」

  馬光前忙道:「如此說來,這本毒經倒是挺珍貴的了?」

  劉光遠道:「是的,幸好王大光死了,否則他用毒的伎倆,比他的無影飛針還要可怕,陶芙得了他的無影飛針不可怕,假如她得了他的毒經,那才可怕呢,所以我一定要設法弄到手,實在不行,也必須毀了它才行。」

  李光祖想想道:「老四,你既然中了毒,怎麼治好呢?」

  劉光遠苦笑道:「治好是不可能的了,只是我得的為天魔秘籍中毒色空相內的相字部,其中許多武功都由無中生有,相當玄妙,那時,練功僅初具基礎,只能將體內的餘毒逼到兩條腿上,然後狠下心,將它砍下來。」

  李光祖道:「你沒有腿了,行動方便嗎?」

  劉光遠笑笑道:「二哥,你看得出我殘廢嗎?」

  「那倒不容易看得出。」

  劉光遠傲然笑道:「頭一年我是很不習慣,可是功力日深,我再裝上兩條假腿,居然能練到行動自如,外表毫無殘廢的樣子,功力也毫無影響。」

  馬光前欽佩地道:「如果你不說,誰也不知道你是兩條假腿,練到這種境界,一定下過一番苦功吧?」

  劉光遠大笑道:「當然了,但也不無收穫,除了恢復行動利落之外,還有意想不到的好處呢。

  譬如今天,我的假腿挨了一匕首而毫無感覺,使對方心裡產生一種錯覺,不知道我的功力高到什麼程度。」

  馬光前道:「不錯,就因為你異常的表現,使對方喪失了鬥志,我的天魔吼才輕易地收了功效。」

  劉光遠笑笑道:「那只是一部分,兩條假腿的功用多著呢,它裡面藏著機簧,可以發出暗器,腳底處有一把利刃,又可以當兵器,如果別人把它當兩條肉腿來應付,吃虧倒霉的機會還多著呢。」

  於是三魔又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這時葉開甲過來道:「老爺,那些人都已送到地牢禁閉起來了。」

  劉光遠笑了一下問道:「很好,這些客人呢?」

  葉開甲道:「三位老爺的盛名早著,他們已經聽過了,何況五路總管先前都亮過功夫,一一將他們折服。

  今天三老爺又顯示了天魔吼功,他們一個個佩服得五體投地,眾口一同願意在天魔幫門下效忠。」

  劉光遠得意地一笑道:「我想他們也不敢不服了,那你就把他們分配一下,將組織綱要與規律對他們宣示一下。」

  葉開甲道:「老爺不親自宣示嗎?」

  劉光遠洒然道:「這些人只是一個起頭,能力太差,不足以寄重任,我懶得費精神去周旋了,你隨便分配一下。

  我們馬上就要展開行動,對外擴展,等天魔幫稱霸武林時,我再轟轟烈烈地正式當眾宣示那樣才有意思。」

  葉開甲忙道:「老爺說得是,以三位老爺的蓋世神功,這個日子必然不遠了。」

  劉光遠大笑道:「我們成了霸主,你也跟著沾光,大家都有好處,因此你多費點心去安排吧。」

  葉開甲恭身而退。

  劉光遠重新入座,朝李、馬二人舉杯笑道:「二哥,三哥,今天是我們輝煌歲月的開始,第一炮就如此順利,將來的成功想必也沒有問題,是值得好好慶祝一番,來!我們再痛快地喝兩杯。」

  二人陪他幹了一大杯,李光祖道:「老四,我們天魔幫既已正式定名,至少要立個名分,你應該把人召集一下,正式登上幫主的大位。」

  馬光前也道:「不錯,蛇無頭不行。」

  劉光遠笑笑道:「兄弟不能擔任幫主,行不居長者先,上有二位兄長,兄弟怎可僭越?」

  李光祖忙道:「老四,你別客氣了,這個幫主你不幹可不行,我與老三都不是這塊料。」

  馬光前道:「從我們聯手對付王大光開始,一直都是你在籌劃出主意,我們都誠心誠意地聽你的。

  因此你不必客氣了,我們三人情逾手足,如同一體,誰當上幫主都沒有關係,我也不是瞧不起二哥,實在是你比他適合。」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3:24

  劉光遠道:「我不當幫主,也不是要二哥當幫主,因為我們都不是老大,這個幫主也不能落到別人頭上。」

  李光祖愕然道:「老大?誰是老大?」

  「四大天魔以飛天神魔為首,眾人皆知,自然他是老大,這個幫主也不能落到別人頭上去了。」

  二人都為之一怔,李光祖道:「你是說王大光,他死了呀。」

  劉光遠笑道:「他死了才好,如果他不死,我們還不能公開現身,更別說公然請他做幫主了。」

  「老四,我不懂,為什麼要找個死人做幫主?」

  劉光遠一笑道:「別人可不知道他死了。」

  李光祖依然不解地道;「怎麼不知道呢?咱們手下的人差不多全曉得,還有陶芙、崔老婆子等等。」

  劉光遠笑道:「咱們手下的人好說話,他們完全是聽我們說的,我們說死了,他們也附和著說死了。

  我們說沒有死,他們也就會跟著改口,至於陶芙他們更沒有問題了,這一輩子他們也無法生離地牢去告訴別人了。」

  「還有一個古秋萍知道。」

  「兄弟有把握,古秋萍遲早必會入網。」

  馬光前忍不住道:「老四,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把王大光扯來做這個死幫主的呢?」

  劉光遠笑笑道:「王大光死訊我們僅聽陶芙一面之詞,在未見到他的屍骸之前,我始終不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說不定這傢伙還躲在哪裡,找機會搗我們的蛋,你們都應該記得他是頭狡猾無比的狐狸,心智武功都在我們之上。」

  李光祖道:「你的意思是利用這個機會,把他給擠出來。」

  劉光遠道:「對了,天魔幫的成立,勢必將引起天下武林門派的騷動,尤其是我們以遠交近並的手段,慢慢吞食掉那些門派時,一定會遇到不少的反抗,把這筆賬記在王大光頭上,他如若不死,也就難以立足了。」

  李光祖笑道:「這固然是好辦法,但萬一他真的死了呢?

  這個位子,難道永遠被一個死鬼佔據著?」

  劉光遠笑道:「那有什麼不好,這下子更理想,天魔幫開罪人的地方,全由他去承擔,我們所面臨的危險就更少得多。

  因為要反對天魔幫的人,一定第一以他為對象。」

  馬、李二人仍未明白。

  劉光遠笑笑道:「我們是以四大天魔的名義出來闖萬兒的,而王大光的名氣實在比我們響得多,栽在他手裡的武林高手特別多,抬出他的名頭,對某些人仍然有足夠的威脅力存在。」

  馬光前道:「老四,我相信你一定還有更深的用意。」

  劉光遠道:「是的,最重要的是我們之間的問題,雖然我們情同莫逆,但一幫不容二主,不管是誰做了幫主,慢慢地總會跟其他兩個疏遠了,惟有這個辦法,才可使我們三人的感情永遠維持在一起。」

  李光祖笑笑道:「老四,你這是多心了,我跟老三一直都是支持你的,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劉光遠莊容道:「不!人的天性是同患難易,共安樂難,想想我們與王大光結義之初,何嘗不是如此。

  可是漸漸地把他奉成真正的老大時,無形中就有距離,以前他規勸我們兩句,我們認為是朋友之義。

  他成了老大之後,就變成對我們的管束了,終至演成我們聯合對付他的局面,有了這個教訓,我不希望再鬧第二次分裂,因此這個最高地位,還是留著一個空虛的人擔任的好。」

  李光祖想想道:「你的思慮比我們深,你堅持如此,我們自然贊成,但天魔幫主不能永遠不見人吧!」

  劉光遠笑道:「這個無須費心,幫主帶點神秘性,對於約束部屬的力量反而大,皇帝登殿為什麼要選在半夜,把金鑾殿弄得陰沉沉的?也是同一個道理,越神秘,越能令人生畏,我們的武功可以無敵於天下,但我們的威望卻不足以威懾天下,必須用點手段以增加威嚴!」

  李光祖再問道:「假如幫主必須露面的場合呢?」

  劉光遠笑道:「次數越少越好,必不得已時,我們可以弄個假的去虛張聲勢一番,這一點我有把握。

  我在此地以葉大善人的身份立足時,有一個好替身,這傢伙叫千面人,精通化裝,扮什麼像什麼。

  王大光的腳色就由他擔任好了,這樣一來,誰也不知道天魔幫主是假的了。」

  李光祖與馬光前本身是個粗人,自然提不出反對的理由。

  馬光前道:「老四,由你安排,怎麼說怎麼好。」

  劉光遠笑道:「不過這個秘密僅我們三人知道,無論對誰也不能洩漏,即使對枕邊人也應該如此。」

  馬光前大笑道:「這個咱家沒有份,咱家做了和尚後,已經拋棄了塵念,根本沒有枕邊人了。」

  李光祖有點不好意思地道:「老三,你別假正經了,當年你對女的興趣比誰都濃,崔家那小寡婦就是你惹上的。」

  馬光前道:「那是以前,咱家練了天魔秘籍中的空字部分,已經四大皆空,尤其是大魔吼神功,絕對不親女色。」

  李光祖道:「我練的是色字部,但我只拿女人做練功的爐鼎,絕不會被她們迷住,更不會洩秘。」

  劉光遠笑道:「兄弟只不過是提醒一聲而已,相信二位也不會的,不過二哥,你身邊的兩個女的,知道的事情太多,最好是封起他們的嘴才行。」

  李光祖道:「聶紅線那賤女人居然敢背我私通古秋萍,我早已收拾了她一頓,關在柴房裡去了,任殺任砍都行。

  至於花素秋,這些年對我一直忠心耿耿……」

  劉光遠道:「不,二哥,女人心最難測,聶紅線能背叛你,花素秋未嘗不能,二哥靠的是采戰功夫征服她們,總有失效的時候,因為二哥究竟不是小白臉了。」

  李光祖不服氣地道:「我的功夫是越老越純,尤其是花素秋那騷娘們,換了第二個男人根本就不能……」

  劉光遠笑道:「二哥,我不是說你的男性魅力消減,而是怕對方嫌你太老,比如說飲食,山珍海味天天吃,也會有膩的對候,何苦呢?

  現在咱們可以公開活動,要怎樣就怎樣,何苦為一個騷貨傷腦筋,二哥,你練這門功夫可不能動感情,而且這娘們也老得差不多了,對你並沒有幫助。」

  馬光前笑道:「是啊!這種娘們老得快,花素秋如果不是靠脂粉蓋住,臉上的皺紋比白發龍婆差不多了。」

  李光祖被他們說得有點掛不住了,哼聲道:「你們也把我看得太扁了,素秋侍候我慣了,換個人恐怕不會那麼熟貼而已,我怎麼會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劉光遠笑道:「現在二哥還擔心沒人侍候嗎?這不比在令弟家裡,處處要受拘束,回頭我就派五六個小娘們來侍候二哥。」

  「我為的是練功,一定要練過武的。」

  劉光遠笑道:「這是我專給二哥物色的,還會錯得了嗎?

  保證個個都如花似玉皮堅肉實。」

  李光祖欣然色動,大聲笑道:「是真的嗎?」

  劉光遠大笑道:「兄弟怎麼會騙二哥呢?這是我的五路總管由各處精選來的,色藝俱佳,武功也在二流……」

  李光祖不聽他的說教,連聲催道:「唉!你快叫出來給我看看。」

  劉光遠笑道:「慢來,慢來,至少也得等天黑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商量呢,今夜我送二哥入洞房。」

  馬光前笑道:「五六個俏娘們,倒是真正的洞房了,那是盤絲洞,二哥可別叫這群蜘蛛精給吃了。」

  李光祖大笑道:「笑話,我又不是唐僧,還怕她們吃?」

  馬光前道:「二哥雖不是唐僧,卻也不能做孫行者,你那金箍棒留點情,不能……」

  李光祖笑截道:「老三,你這張嘴唸經不行,說起渾話倒是挺出色,哪像個四大皆空的和尚呀!」

  馬光前也大笑道:「所以我趕緊還俗,再在廟裡耽下去,連菩薩都要被我趕跑了。」

  二人大笑,劉光遠卻道:「二哥,玩笑歸玩笑,正經事不可忘,九尾狐你究竟準備如何打發?」

  李光祖毫不考慮地道:「交給你辦,隨便你處置。」

  劉光遠想了一下道:「最好是叫她永遠開不了口。」

  「那還不簡單,給她包啞藥吃下去就完了。」

  「我的辦法比啞藥還省事一點,啞巴還能比手畫腳的。」

  李光祖微感不忍地道:「你是說殺了她?」

  「無毒不丈夫,行事須徹底。」

  李光祖想想道:「反正全交你處理了。」

  馬光前卻道:「老四,那也未免太可惜了,九尾狐跟了二哥多年,一身武功還可以派派用處,你何必殺她呢?

  找份差使,把她派得遠遠的就是了,我們剛剛開始辦事,也不能做得太絕,叫你手下人看了寒心。」

  劉光遠略作沉思才道:「這也說得是,我乾脆提拔她一下吧!

  南邊的黑道盟主銀劍無敵被羅秋遠那小子弄成了殘廢,再也不能管用了,派她去處理這件事好了。」

  馬光前忙道:「秦朝陽的手下肯聽她指揮嗎?」

  劉光遠笑道:「他們敢不聽嗎?我叫葉開甲跟秦朝陽打個招呼,叫他乖乖地交出來,然後利用這批人,首先向最近的雲台四明兩家劍派提出照會,要他們加入天魔幫,成為我們江南支舵。」

  李光祖道:「這兩門歷史很久,徒眾甚多。」

  劉光遠道:「多又怎麼樣?我不相信他們不怕殺。」

  李光祖道:「這兩家劍派的高手不少。」

  「我會另外派五路總管手下主管江南部分的人手支持她,應該是夠了,如果辦不了,是她自己差勁,即使叫人殺了,也怨不得我了吧?」

  李光祖道:「說來說去,你還是要借刀殺人。」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是的,我總覺得留下這些老的人是個禍患,因為她對我們的底子太清楚了。

  但我給了她一個機會,派出足夠的人手供她使用,辦得成是她的才華,辦不成,死在別人手裡,可以給我們一個借口,規規矩矩地向那兩派興師問罪,然後一舉而蕩平他們。」

  李光祖輕歎一聲道:「老四,我當然支持你的行動,但是你先派秋娘去尋事,在道理上來說,是我們站不住的。」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二哥,你的腦筋真是想不開,花素秋去挑戰時,用不著打天魔幫的旗號,事後才表明身份。

  這樣一來,不管成功與否,都變成了我們天魔幫的事了,如果她萬一被殺,就是我們二副幫主之一的夫人。

  屆時我們再去聲討那兩家,他們連求救乞援都找不到理由了。」

  馬光前也哈哈笑道:「老四,你真是詭計多端,我相信你替老二物色姐兒的時候,早已有計劃取代她們了。」

  劉光遠笑道:「我本來是為孝敬二哥的,但發生了聶紅線叛變的事情後,我覺得二哥身邊的人,確實有換一換的必要。

  尤其是她們知道我們太多的底細了。」

  李光祖微笑道:「老四,你的安排我完全同意,只有一點,秋娘可不能冒用副幫主夫人的身份前去。」

  劉光遠笑笑道:「怎麼,二哥對故世的二嫂還是夫妻情深,不忍心別人佔用這個身份,是嗎?」

  「去你的,那個婆娘我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對女人我最拿得起放得下,我是心裡另有對象。」

  「哦,上了手沒有?說出來我們聽聽!」

  李光祖微感扭捏道:「還沒有,不過人已經在我們掌握中了,如何著手還希望老弟多多幫忙了。」

  「這個婆娘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就範,但在我心裡已經想了多年了。」

  馬光前想了一下道;「二哥莫非想再嘗嘗黑胭脂的甜頭,那小寡婦可沒有以前的風韻存在了。」

  李光祖呻了一口道:「老三把我的胃口看得太低了。」

  劉光遠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二哥是想動琵琶仙子的腦筋,這胃口可雅到極點不過的了。」

  李光祖臉含笑意道:「十年前一見芳影,我心裡一直懷念她,十多年來,她居然沒有老多少,那才是個真正的女人,本來我以為她燒死了,心裡還難過了一陣,她居然大難不死,看來我們還有點緣分。」

  馬光前大笑道:「怪不得十年前我要縱火時,老二也再三反對,原來是對林綽約懷著單相思呢!」

  李光祖笑了一下道:「十年前銅琶仙子名頭在我們之上,我只好眼睛望著,現在我想不再算高攀了。」

  劉光遠笑道:「二哥的功力畢竟高,能得銅琶仙子為我們二嫂,對天魔幫的聲名也大有增色。

  兄弟一定盡力玉成這件好事,但反正是續絃,為什麼不給花素秋好聽一點,林綽約總不會對個死人吃醋吧!」

  軌祖道:「那可不行,我早前對死去的老婆不說了,自從見到林綽約的面後,我心裡從沒想過別人。

  十年來,秋娘與線娘那樣侍候我,我也不想把她們扶正,實際上是為林綽約守著心願,這是我的秘密,如果今天不是重新見到她,我真不想說出來呢。」

  馬光前笑道:「想不到二哥還有這份深情呢!」

  劉光遠正色道:「為了林綽約倒不算丟人,不瞞你們說,兄弟也看中了一人,到今仍然緬懷於心。」

  「以前也是只好望望,因為她嫁了個我們惹不起的人物,可是現在,我們有資格一爭了,還望二位兄長多予支持。」

  李光祖詫然道:「你看中的人是誰?」

  馬光前也問道:「老四,你對女色一向看得很淡,那你看中之人,一定是武林中的翹首之秀。」

  劉光遠笑笑道:「在武林中可以稱得上絕色,但比二哥看中的林綽約還差一籌,這個人是林綽約的手下敗將,但林綽約到今天還是保持著未嫁之身,倒還得多虧她。」

  李光祖叫道:「我知道了,是天香玉女游天香。」

  劉光遠道:「那是從前的事,現在也有四十多歲了,即使芳華猶在,最多也只能叫作天香玉婆了。」

  馬光前道:「游天香,確是個大美人,但是她嫁了擎天華表凌雲峰,凌家堡是方今江湖上聖地。」

  劉光遠哈哈一笑道:「難道我們就不如凌雲峰了嗎?我多少年來,一直就想取代他的地位了,不僅是為了游天香,也是為了要挫倒這一根擎天華表。」

  馬光前哈哈笑道:「好,好志氣,幸好咱家練了天魔吼功,不能再討老婆了,否則兩個頂尖的女人被你們分走了,咱家還找不出一個能夠匹配的對象呢。」

  李光祖道:「老四,凌雲峰是白道俠林的領袖,你要想從他手裡奪愛,可不像我找林綽約那麼簡單。」

  劉光遠微笑道:「不見得,游天香所以下嫁凌雲峰,完全是為了傾慕他的武功與地位,我能取而代之,她很可能會自動地投到我懷中來。

  倒是林綽約天性高傲,連她早年的心中人許君武都不在她眼中了,你想叫她乖乖就範,恐怕還要大費一番周章呢。」

  李光祖摸摸腦袋道:「是啊,所以我才找你幫忙出個主意,做成了我與林綽約的事,我拼了命也幫你挫倒凌雲峰。」

  劉光遠笑笑道:「咱們互相幫忙,但得有個先後,辦成了我的,才能談到你的。」

  李光祖急了道:「林綽約已經在握,游天香還沒個影呢!」

  劉光遠笑笑道:「這不是遠近的問題,而是效果問題,我的事沒辦妥,你的事毫無可能的了。」

  「這是怎麼說呢?」

  「這要從他們之間的宿怨說起,林綽約是被游天香激得跟許君武鬧翻的,我心目中最不服氣的人就是游天香了。

  如果我的事成了,她為了跟游天香別勁,說不定還肯答應你的要求,否則,一點希望也沒有。」

  李光祖想了一下道:「咱們兩人都成功之後,她們兩人又鬧起來,那不是傷了咱們兄弟的和氣?」

  劉光遠哈哈一笑道:「你是二哥,林綽約成了她的嫂子,總比她大了一點,我會叫游天香讓她一點不就成了?

  當然最主要的是我們,少聽老婆的話,想你我一世英雄,總不會差勁到去受一個老婆的擺佈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3:45

第 九 章 涉險救美


  馬光前笑道:「看你們說得這麼如意,好像兩個女的都已成了定局,似乎太早了一點吧。」

  劉光遠笑道:「對於併吞凌家堡,我早有了周密的計劃,征服雲台四明是第一步行動,接下去就是對凌家堡開刀,憑我們三人的武功,一定沒有問題。」

  於是三人交頭接耳,低聲商量起來,遠處的戲台後人影輕閃,是花素秋含著兩顆眼淚悄悄地離去了。

  九尾狐花素秋該是最傷心的人了,她一心一意地侍候李光祖,受了無數的委屈,總想混個出頭。

  以前有個聶紅線與她爭寵,處處比她強,她都忍受著,好不容易找個機會,那是偶然得到的。

  聶紅線心生異念,受了古秋萍的囑咐,果真到李夫人那兒去,請李夫人管束小桃。

  李夫人一怒之下,把李小桃關了起來,李小桃挾恨在心,在她去李府收拾遺留下來的東西時,將紅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她趕緊回來密報,使聶紅線挨了一頓毒打,關在柴房中奄奄一息。

  拔除了一個眼中釘,她滿心以為從此可以出人頭地,在所謂天魔幫中好好威風一下,誰知李光祖根本沒有把她當成一回事。

  尤其是聽說李光祖暗戀林綽約,她的心更涼了,滿腔情意,一片忠心,換來的竟是這種結果,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傻,多麼的可憐。

  但她究竟是綠林出身的女盜,她的傷心最多是幾滴眼淚,流過那幾滴眼淚後,她的傷心已變成了怨恨。

  怨恨激發了她先天的戾性,暗中咬咬牙,作了個決定:「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你們算計我,我也算計你們。」

  可是她對三魔的武功很清楚,雖然三魔的功力高到什麼程度她不瞭解,但她明白憑自己的力量想對抗三個人是差得太遠了,她必須借助別人。

  找誰呢?向雲台四明兩家去報警,那等於白費,這兩家的功力太薄弱了,絕對逃不過三魔的毒手。

  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藏,不如寄望於黃山的凌家堡,但凌雲峰是武林之雄,會相信她一個綠林女寇的話嗎?

  再者劉光遠佈置周密,她一離姑蘇境內,就會受到監視,葉開甲,五路總管,以及劉光遠這些年訓練的無數打手,他們個個都武藝超絕,她逃不出這些人掌握,唯一可找的人是古秋萍。

  可是上哪兒去找古秋萍呢?她迅速地想了一下,由於陶芙等人遭擒,古秋萍一定不會走遠的。

  惟有一個地方是他可以藏身的,那就是李將軍的府第。

  花素秋很聰明,基於疏不間親的關係,她沒有把古秋萍與李夫人串通一氣的事情說出給李光祖知道。

  因為這一狀告不好,倒霉的是自己,李光祖對這個弟妹是十分愛惜的,李夫人手段之狠她也明白的。

  如果說穿的話,李夫人可以矢口否認,而且還倒打一耙,她可鬥不過李夫人。

  基於這點原因,她告發聶紅線時,並沒有涉及李夫人,而且還做了個順水人情,將揭發聶紅線的事歸功李夫人。

  因此她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找李夫人,相信在那兒可以找到古秋萍,至少也可以把話轉告到古秋萍耳中。

  於是她略事整理,叫了一台轎子,逕自姑蘇城裡去。

  劉光遠的隱蔽手段很高明,葉府的左鄰右舍,甚至於半個木櫝鎮,幾乎都是他的手下,因此葉府中鬧得天翻地覆,木櫝鎮上依然平靜如昔。

  一些不相干的人都在打鬥開始時嚇跑了,他們自然受到了嚴重的警告,知道了葉大善人的特殊身份。

  雖然不明就裡,怕事的平凡百姓誰敢去惹麻煩呢,她的轎子一直有人盯著梢,看她進了李將軍的府第後才沒跟進去。

  李夫人對花素秋的來訪表示冷淡,也很不高興,一見面就道:「秋娘,現在大哥已公開現身,連他們的兄弟關係都不便維持了,你還來幹什麼?」

  花素秋在平時總要頂上兩句,這時竟出奇的溫順,只是低聲請李夫人借一步說話,李夫人不悅地道:「別這麼鬼鬼祟祟的,你有什麼事儘管說好了。」

  花素秋低聲道;「夫人,我這次要說的事很機密,雖然老爺子的人都跟著到木櫝去了,但您這兒很可能還有劉光遠遣來的耳目,不能洩出一點風聲。」

  平時都管李夫人叫嫂子,這次居然改口稱夫人,語氣顯得很謙卑,李夫人倒是很奇怪,沉吟了一下,才把左右的人都支出去。

  花素秋見人都走了之後,撲地跪下道:「婢子特來求夫人相救一命。」

  李夫人愕然道:「你這是做什麼?」

  花素秋跪在地上,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李夫人聽得臉色微動,半晌才道:「這叫我如何救你?我早已不管江湖中事了,何況我也管不了,第一,我不能跟大哥作對,第二,我也鬥不過那些人。」

  花素秋道:「夫人別再推托了,小桃都告訴我了,聶紅線受了古大俠的囑咐來轉告夫人,才被李光祖毒打成傷關了起來,夫人與古大俠早就有了聯繫。」

  李夫人神色一變道:「線娘的事一定是你告的密。」

  花素秋垂頭不語。

  李夫人憤然道:「你排擠了線娘,以為你從此能獨佔一切了,這就是你自作自受,我才不管呢。」

  花素秋垂首道:「婢子自己承認過失,但是婢子自己沒有轉告,小桃也會溜出去告密的,她對線娘恨之入骨,婢子把小桃穩在家裡,無形中也是替夫人省了麻煩。」

  李夫人歎了一口氣道:「這個鬼丫頭,真煩死我了,但你的問題我實在沒辦法,更無從救你。」

  「婢子並不要夫人相救,只求夫人讓我見古大俠。」

  李夫人道:「你這不是胡鬧嗎?我怎麼知道古秋萍在哪裡,我們素不相識,你怎麼找到我頭上來了。」

  花素秋道:「婢子想過了,古大俠除非離開了姑蘇,否則一定藏身在這兒,以古大俠的為人,他不會走的。」

  李夫人還在沉吟如何推托,屏後卻轉出了古秋萍,李夫人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臉色一變,道:「古大俠,你怎麼出來了?

  萬一這婆娘是來探消息的……」

  古秋萍笑笑道:「夫人放心好了,我相信她所說的都是實話,在我的估計中,李光祖也容不得她們了。」然後轉頭道:「你起來吧,我聽到你的話後,既然你有脫離李光祖之心,我一定幫助你,而且我還有許多問題不清楚,希望你能從實答覆我。」

  花素秋見到古秋萍之後,精神一震,爬起身來道:「大俠儘管問好了,賤妾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古秋萍沉思片刻才道:「三大火魔武功之高,實在出人想像,他們是從哪兒得到這麼深的功力的?」

  花素秋想想道:「這個賤妾也不太清楚,大致是他們發現了一部秘籍,叫什麼天魔神功,一共分為四部。」

  古秋萍忙問道:「那時王大光還沒跟他們拆伙嗎?」

  花素秋道:「可能還沒有,因為天魔四怪中的毒經就是王大光所得,劉光遠還在找這一部毒經呢!」

  「王大光怎麼沒有提起呢?」

  花素秋道:「王大可能不知道其他三部的內容,據我的推測,他們發現秘籍後,各人認取了一部。

  大家都對自己的那一部保密,不肯告訴別人,否則四部秘籍中,以劉光遠的這部最珍貴,王大光絕不會讓給他們的。」

  古秋萍沉吟片刻才道:「劉光遠對這毒經很重視嗎?」

  「是的,他的兩隻腳就是毀在王大光的用毒之下,今天我還聽他說,無論如何要認確王大光的死訊,不能讓毒經出世。

  他們懷疑毒經在陶姑娘身上,準備用計把她逼出來呢!古大俠,毒經到底在不在陶姑娘身上?」

  「不在,她是個瞎子,有了毒經也沒有用。」

  「那就好了,否則一定要設法阻止劉光遠他們得到毒經,這是對付三魔惟一的辦法了。」

  古秋萍搖搖頭道:「沒有用的,毒經所載的各種毒法十分怪異,尤其是許多材料,要到窮山大澤去採取,再經過很長的時間去煉製,等到這些毒藥配成,三魔早已壽終正寢了,所以這個辦法根本不能行。」

  李夫人一愕道:「大俠何以知道呢?」

  「王大光臨死之前將毒經交與陶小姐,她又轉贈與我,我大概地看了一下,覺得那些方法太過陰險,非正人俠士所為,因此對它沒有太重視!」

  花素秋忍不住道:「可是用來對付三魔並不過分。」

  古秋萍道:「我曉得,只是尋常的毒物對他們毫無威脅。

  厲害一點的耗時費神,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們還是在別的方面想辦法吧!」

  兩個女的都陷入沉默。

  古秋萍道:「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將失陷的人救出來。」

  花素秋忙道:「那可使不得,劉光遠在地牢中遍設機關,他就想利用那批人作餌,誘使大俠上鉤的。」

  李夫人也道:「李光祖既然對林仙子有染指之心,那些人一時不會有危險的,大俠是惟一未失陷的人,千萬不能再冒險了,還是在摧毀天魔幫的根本上著手才穩妥得多。」

  古秋萍想想道:「雲台四明兩家是靠不住的,他們武功不足恃,眼睛長在頭頂上,以正統武學世家自居,連正派人士都不大來往,更看不起我們這些人了,即使去提出警告,他們也不會相信的。」

  李夫人道:「他們總不致於連敵友都不分吧?」

  古秋萍一歎道:「夫人也許不信,他們就是這麼混賬,前年在擎天華表五十大壽的時候,我曾飽受他們的奚落,如我前去示警,他們不但不會相信。甚至還會懷疑我是想利用他們來打擊三魔……」

  花素秋急道:「那我該怎麼辦呢?」

  古秋萍道:「我看過劉光遠手下五路總管的實力了,你如果帶這些人去,那兩家絕對不是敵手。」

  「暫時你不會有危險的,而且這兩家遭受突擊後,黃山凌家堡自然也會提高警覺,對三魔下一步行動會密切注意了。」

  花素秋黯然道:「我擔心的不是那兩家,對武林各家的實力我清楚得很,要吞併這兩家,用不著劉光遠派人協助,我帶著江南黑道的人也辦得到。

  劉光遠的目的是想殺死我,我不死於那兩家之手,也一定死於五路總管之手,劉光遠派人協助,主要是為了對付我。」

  古秋萍道:「那他何必費事呢?」

  花素秋道:「主要是做給李光祖看了,因為李光祖對我到底有一分情意,讓我死在敵人的手裡,對李光祖好交待些。」

  李夫人道:「你乾脆把事情說給李光祖聽好了。」

  花素秋長歎一聲道:「李光祖對我只有一分情意,九分的心都在林綽約身上,他想到劉光遠幫他促成與林綽約之好,不會再考慮到我了,何況為了與馬光前的交情,他也會毫無選擇地犧牲我的。」

  古秋萍沉思片刻才道:「你先回去,今天晚上我會到木櫝去,告訴你如何保全自己的方法的。」

  花素秋急道:「古大俠,木櫝你絕不能去,那裡完全是劉光遠的天下了,他佈置了多年,豈止住的地方如銅牆鐵壁,連周圍百丈以內,也全是他的手下……」

  古秋萍道:「我知道,今天我能出來,自然有我的退身之策,你不要管了,如果方便的話,你就在地牢的附近給我一個指引,我一定要去看看有些什麼佈置。」

  花素秋還想說話,古秋萍笑笑道:「你放心好了,對機關暗器我也不是外行,也許救人沒十分把握,但要想困住我卻也沒有那麼容易,你別多說了。」

  李夫人道:「秋娘,古大俠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你如真有誠意,還是晚上表現吧。」

  花素秋知道李夫人對她尚未完全信任,還要利用這件事考驗她一下,遂道:「地牢的入口在我的住處不遠,我在樓窗上插上三枝線香,線香所對的方向指向地牢,大俠去試一下好了,不過劉光遠今天夜裡一定加強戒備,大俠想闖進地牢也不容易。」

  古秋萍笑道:「我知道,劉光遠的目的是利用機關捉住我,他加強戒備的目的在鬆弛我對機關的注意。」

  花素秋失聲道:「不錯,劉光遠是這麼說的。」

  古秋萍一笑道:「由此可見劉光遠的腦筋不會比我聰明,我不會輸給他.你還擔心什麼東西呢?」

  花素秋想想道:「大俠堅持要去了,不妨約定個時間,我還可以製造一點擾亂,以便於大俠進入。」

  「再者萬一大俠無法脫身時,可以躲到我的住處,那個地方除了李光祖,別人還不敢擅自闖入。」

  古秋萍道:「那就更好了,我們晚上見吧!我准三更到,你在快交三更鼓的時候,設法引開守衛者的注意。」

  花素秋告辭而去,李夫人這才道:「大俠認為她此來會不會是劉光遠所設的另一個圈套的呢?」

  古秋萍道:「不會,因為劉光遠要捉我,大可現在就來,天魔幫有意稱霸武林,李將軍這點勢力根本不在他們眼中,何況以將軍與李光祖的關係,也不敢公開包庇我。」

  李夫人臉現愧色地道:「這麼一說,我也有責任了,她之所以受難,是我教育子女不力所致了。」

  古秋萍忙道:「令嬡年紀輕,目的不逞,懷怨反告,倒是怪不得她,如果是我來向夫人說明這件事,或者對令嬡婉轉解釋,雖不知結果如何,至少不會害及聶紅線。

  可是我因為臉皮太薄,不好意思面談,轉托聶紅線前來,才招致這個後果,我應該負完全責任。」

  李夫人更加不安地道:「假如是為聶紅線,我的責任更大,我想還是由我出面,直接去找李光祖,把線娘付出來好了,李光祖這點面子還會賣的。」

  古秋萍搖頭道:「夫人切不可如此,劉光遠生性多疑,這樣一來,他對夫人也注意上了,更不利夫人了。

  目前他們尚未懷疑夫人,何必又去自找麻煩呢?何況我晚上去,還可以有另一方面收獲,試探一下花素秋是否真有誠意。」

  李夫人道:「大俠可是不信任她?」

  古秋萍道:「不,我是信任她的,但能證實一下更好,我希望知道她是一時衝動而如此,還是真心地背叛。」

  「那有什麼關係呢?」

  「關係大了,如果她真心背叛李光祖,則今後可以給我們很多幫助,因為我們對天魔幫一無所知,有一個人能居中傳遞消息,我們無須盲目行動,如果她僅是一時衝動,那我要另做打算才行。」

  「大俠又何從知道她的意向呢?」

  「今天晚上我會用很多方法試探她。」

  李夫人想想這倒是實情,歎了一聲道:「大俠在此藏身,外子也不知道,我之所以庇護大俠,完全是基於武林道義,請大俠見諒,我們實在惹不起麻煩!」

  古秋萍一拱手道:「夫人高義雲深,古某銘心不忘,以夫人現在的處境,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幫太多了。」

  李夫人笑了一下道:「那倒不必客氣,可以盡力的地方,我是應該效勞的,因為我畢竟是武林中人。

  何況我與銅琶仙子交情非比尋常,她有困難,我也是義不容辭,只是我能力有限而已,大俠今天晚上非去不可嗎?」

  「是的,我一定要去看看。」

  「大俠應該多考慮一下,這不是逞個人意氣的時候,劉光遠設好牢籠,自然有相當的把握的。」

  古秋萍道:「我今天去的目的雖是救人,卻絕不去闖地牢,我不會傻得去自投羅網。」

  李夫人詫然道:「陶小姐他們都被關在牢中,大俠不闖地牢又怎能把人救出來呢?」

  「我要救的人不是他們,李光祖既然對林仙子有意,在三魔未攻凌家堡前,他們不會有危險。」

  「那你要救的人是誰呢?」

  「無雙女聶紅線。」

  「是她?大俠未免太不值得了。」

  古秋萍莊容道:「怎麼不值得呢?聶紅線之所以遭受殘害,完全是為了代我傳話的緣故,無論是道義上或是良心上,我都該救她出來。」

  李夫人見古秋萍的意思已決定了,只得道:「那就祝大俠今晚順利了,有沒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呢?」

  古秋萍想想道:「有的,救出聶紅線後,希望夫人能收容她一下,劉光遠偵騎四布,只有這兒最安全。」

  李夫人不禁沉吟道:「短時間是可以,時間長了可不行,我這兒人也大雜,只有我這間屋子不准閒人進來。」

  「不會太久,因為我聽說她被毒打成傷,恐怕一時難以行動,等她能勉強行動時,我立刻把她送走。我也不打算長期留在這兒,再落到他們手中的話,她一定沒命了。」

  「大俠似乎很有把握今夜一定能成功?」

  古秋萍笑道:「是的,除非花素秋今夜出賣我,抑或是她今天前來,根本就是劉光遠所設的圈套,那我只好認了,不過我想這種情形的可能性不大。」

  「怎麼不可能呢?劉光遠是三魔中最狡猾的一個,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古秋萍笑笑道:「夫人可能離開江湖太久了,把江湖人的習性都忘了,江湖上固然充滿了詭詐,但一切的陰謀都是用來對付強於自己的人。對弱於自己的人,江湖人還是喜歡逞逞英雄,拿真功夫來折服對方,三魔知道我的武功並不足以威脅到他們,因此犯不著對我使用巧計。」

  李夫人吁了一口氣,訕然笑道:「或許是我隔絕江湖太久了,對江湖上那一套完全陌生遺忘了。」

  古秋萍拱拱手道:「我要走了,今天晚上請夫人稍為辛苦一點,等著我把人送來。」

  李夫人起立道:「沒問題,我就歇在這間屋子裡,那條便道沒有別人知道,大俠多多珍重了、」

  古秋萍轉人後屋,掀開牆上的字畫,露出一道暗門,推門而入,走完一段十餘丈的長道,就來到一所堆置雜物的空屋,再翻窗出去,就是李府的外牆,牆外有幾戶民房,越過民房,就是一條四通八達的小巷。

  這是他上次前來拜訪李夫人時,李夫人指點的秘道,也幸虧有這條秘道,才使他能順利地擺脫三魔的監視,一直躲到現在沒被人發覺。

  古秋萍掩著身形,在巷子裡轉了幾下,才伸出手去敲一家的大門,門開後,出來一個衙役打扮的人。

  那人見了他,連忙把他拉了進去,同時還低聲道:「古相公,您真是好膽子,姑蘇城裡,現在多了不少陌生人,看來都是木櫝葉家的,到處都在搜尋您的下落。」

  古秋萍笑了一下道:「沒關係,郝金剛,今天晚上我還想到木櫝去一趟。」

  那個叫郝金剛的衙役臉上失色道:「您還要去,這不是自投羅網嗎?小的今天全打聽清楚了,他媽的,真沒有想到劉光遠就是那葉大善人。

  他在木櫝鎮落腳已近四十年了,陸陸續續地把手下的人引進來,差不多有半個木櫝鎮全是他的人,相公,你能脫身已是很不容易了,千萬可別去了。」

  古秋萍仍笑笑道:「我有我的辦法,但要靠你幫忙,你放心,我的計劃很安全,絕對牽連不到你的。」

  郝金剛慨然道:「這是什麼話,小的犯了死罪,是仗著你救活的,小的老娘是靠您安葬入土的,這條命都是您相公的。」

  古秋萍用手勢止住他的話道:「老郝,我幫你忙,是因為你是個孝子,並不指望你報答,何況以後我還常借重你,那些話都別說了,我救了你就不能再害你,現在聽我說我的計劃,你趕緊去打點一下,看看行不行!」

  說完附耳低語了一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4:12

  郝金剛聽完了才道:「行是行,衙門裡的弟兄我可以負責,但是刑房師爺那裡恐怕得打點一下,那老傢伙眼睛裡只認得錢。」

  古秋萍從身邊取出一包金塊,約是四十兩,遞給他道:「二十兩打點上面,二十兩你們弟兄分分。」

  郝金剛忙道:「我們兔了,大家都受過相公好處,何況這點子事根本不費力,我們應該幫忙的。」

  古秋萍笑道:「拿去吧,我本來想還要給多點,湊巧身上不太方便,等下一次再補償你們好了。

  隔一會兒須要多動幾個人,我才能趁此脫身,說不定你們還要去邀幾個幫手,不過我想劉光遠也會對你們意思一下的。」

  郝金剛這才收下金子,古秋萍又囑咐了他幾句,看他出門去,古秋萍就在他房裡躺下休息思索著。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郝金剛回來了,還抱了另一身官差的禮服,匆匆地道:「相公,一切都談妥了,人手也招齊全了,全在城門口等著我們,您穿上衣服快走吧!」

  古秋萍將官衣穿好,在臉上略略化裝了一下問道:「你們那個刑房的師爺答應照計劃實施嗎?」

  郝金剛笑道:「那老小子真是個鬼精靈,不但答應了,而且還自己帶隊前去,看樣子還準備敲他們一筆呢!」

  古秋萍皺皺眉,郝金剛忙道:「相公放心好了,他要錢是出了名的,但人還靠得住,何況這碼子事,他兩面進賬,絕不會出賣您的,而且我會跟定他,只要稍有露口風的意思時,我就給他一刀。」

  古秋萍終於笑笑道:「他跟去也好,在應付場面上,要沉住氣一點,我們主要的目的是能進門……」

  郝金剛道:「他也是這麼說,他講對方既是天外三魔,一定很刁鑽,怕我們應付不了,這老小子對江湖上一套很熟,對古相公的大名也十分欽佩。」

  古秋萍一怔道:「會不會也是線上朋友?」

  郝金剛道:「那恐怕不會吧!他是紹興人,而且是個落魄的秀才,在家鄉就專幹包攬訴訟的,刀筆很來得,府台大人還是他的同窗,是個正宗的讀書人。」

  「他叫什麼名宇?」

  「他姓錢,叫錢斯民,我們背後都叫他錢剝皮。」

  古秋萍忽而一笑道:「原來是他,那就沒問題了。」

  「古相公認識他?」

  古秋萍點點頭。

  郝金剛道:「那他一定也是線上的?」

  古秋萍笑笑道:「不是,不過他跟線上的沾了點邊,早知道他在這裡,我倒可以省很多事了,難怪崔家母女會在姑蘇落腳,也怪不得他這麼賣勁。」

  「他跟崔家母女倆又有什麼關係?」

  「他是黑胭脂崔可清的小叔子,不過他哥哥是入贅到崔家的,他本人雖不在線上,卻也搭上一點邊。」

  郝金剛哦了一聲道:「難怪他對處理盜案那麼內行,姑蘇境內疑難案件,到了他手裡不出兩個月一定偵破,原來他也是半條線上的行家。」

  古秋萍笑道:「老郝,我們是生死的夥伴,我才告訴你,你可不能露口風,對外裝做不知道最好。」

  「那還用您吩咐嗎?別說他是我們頂頭上司,就是論江湖輩份,他也長著我們一輩呢!」

  古秋萍笑笑道:「知道他的身份之後,你也不必跟著他了,還是多幫幫我的忙吧,你別看他是個老夫子,手底下功夫比我強上十倍呢!

  他哥哥是死在三魔的手裡,他的心裡也一定想著要替他的老兄報仇,因此你不必擔心他會出賣我了。」

  兩個人出了門,來到城邊,天色已近傍晚,錢師爺已帶了將近二十多名馬快,騎著馬等著他們。

  古秋萍朝錢斯民打量一眼,他卻很沉穩,催促大家上馬快走,錢斯民故意落後,與古秋萍並肩而行。

  這才放低聲地道:「古大俠,想必你已知道兄弟是誰了?」

  古秋萍也低聲道:「只聽令嫂提起過,知道錢兄是錢氏九雄中最拔萃的人物,沒想到錢兄也寄寓在此。」

  錢斯民道:「家兄死後,兄弟就與家兄失去聯絡,對此頗為懷疑,直到前年在如意庵中遇見家嫂,才得知家兄死因。」

  「王大光傷之於前,拯之於後,自然談不上什麼仇了,但起因於馬光前侮辱家嫂,此恨此仇不可不雪。」

  「兄弟也風聞三魔可能落腳江南,才寅緣來此作幕,不意大俠與家嫂竟先一步打聽出三魔的下落……」

  古秋萍道:「令嫂與崔姥姥再度失陷在三魔手中,目前不會有危險,對方勢力太盛,兄弟獨力難支,只想今天先把一個人救出來,再到凌家堡去求援,在這段時間內,還望錢兄對他們的行動密切注意。」

  錢斯民道:「兄弟已經知道家嫂失陷的事了,本來是打算利用這個機會前去察看一番,再作援救的打算,既然大俠另有後援,自然以大俠為主,只是擎天柱凌雲峰近年來養尊納福,不大肯管江湖上的事了,大俠請得動他嗎?」

  「沒問題,我去一說,他比我還著急呢!因為這與他有切身利害關係,不怕他不插手。」

  「黃山凌家堡領袖武林,勢力雄厚,足可與三魔一拼,但也不能全靠他們,我們九兄弟尚存其七,都散在附近,明裡各行其道,暗裡還是有聯繫的,大俠如果需要人手,三天前通知一聲,我們都可以一同效死命的。」

  古秋萍道:「明天就請錢兄發出通知吧!如何動手要等我到黃山後才能決定,因為三魔有意向凌家堡伸手,是制敵於先,還是以逸待勞,目前尚未能預定,反正到時候兄弟一定轉告賢昆仲殲滅大惡敵。」

  錢斯民輕歎道:「我們錢家不敢以俠義自居,但行事還對得起良心,尤其是三魔對我們有殺兄辱嫂之恨,我們絕不能坐視,今天大俠是準備救援一個女人?」

  「是的,是無雙女聶紅線,原來是李光祖的侍妾,為了幫助我們被發現了,現在為李魔毒打成重傷,奄奄待斃,兄弟想救她出來,同時也想在她口中對三魔多作一番瞭解。」

  錢斯民道:「救人後大俠如何打算呢?火眼神魔的部署很周密,帶著一個受傷的人離開很不容易。」

  「只要能把她帶到姑蘇城裡就行了。」

  「這不太好,姑蘇城中已遍佈三魔耳目,尤其是大俠救走了一個人之後,更加強監視,即使大俠掩藏得好,要離開姑蘇就難了,大俠何不直接就往黃山?」

  「可是我不能帶著一個受傷的人走啊?」

  錢斯民道:「兄弟已經安排好了,在運河碼頭有一艘小船,是七舍弟在掌著舵,他們兩夫婦在運河寄居有多年,不會受人注意的。

  回頭我們先離去時,我向他打個招呼,叫他在船上懸兩盞紅燈籠為記號,大俠救出人後,就上他們的船,順運河而下,彎進太湖,這樣三魔即使發現了也無從追蹤,然後你們在何處登陸也不要緊了。」

  古秋萍道:「這個辦法倒好,就這麼辦吧。」

  錢斯民輕歎道:「兄弟幾年來,一直在探訪仇人的消息,想不到探明之後,他們的實力強大如此,假如不是剛好與大俠同仇敵愾,報仇雪恨是沒有希望了。」

  古秋萍道:「這倒不然,三魔這次東山再起,準備席捲武林,天下反對他們的多著呢!」

  錢斯民只是歎道:「但願如此。」

  兩個人都沒話說了,心情顯得很沉重,尤其是古秋萍,他是領略到三魔的武功了,黃山凌家堡能否抵得過還是個問題。

  從他出道以來,一直是很順利的,這是他第一次感到氣餒,完全靠著一股不知何由的沖動在支持著他的幹勁兒,對於未來,他簡直毫無信心。

  姑蘇離木櫝鎮不遠,快馬加鞭,在初更時,他們已達了鎮上,古秋萍道:「錢兄,你們只能耽擱半個更次,就必須離開,否則你們也脫身不了了。」

  錢斯民點點頭道:「兄弟曉得,老郝已經交待得很清楚,無論如何,我們一定在二更前離去。」

  說著已來到葉府門前,那兒還是燈火輝煌,郝金剛上前就往裡闖,門裡有人攔住問道:「幹什麼?」

  郝金剛一瞪眼道:「公事!有人密告這兒窩藏江洋大盜,府台大人派我們前來搜查一下看看。」

  門上的人不讓進去,眼看就要衝突起來,葉開甲出來了,喝退門上的人,錢斯民上前去,操著紹興藍青官話,大模大樣地發作了一頓。

  葉開甲畢竟老練,將他拉到一邊,先請教了姓名,然後笑道:「錢師爺可曾奉有府台大人的手諭,今天是敝東的生日,賀客們喝多了酒,打打架是有的,相信還不至於驚動府台大人那兒……」

  錢斯民是老公門了,眼珠一轉道:「狀子是有人遞上來了,兄弟想到葉善人是本木櫝的士紳,必不致有窩匪事情,才帶人先來看一下,如果管家一定要府台大人的手諭才肯讓我們進去的話,一切都是公事公辦了。」

  言下之意,似乎遞了個交情,葉開甲自然明白。

  於是忙賠笑道:「言重!言重!門上人不懂事,請錢師爺千萬不要見怪,現在就請各位進去,酒菜是現成的。」

  錢斯民笑笑道:「那倒不敢打擾,我們看看就走。」

  葉開甲將他們都讓了進去,廳中果然還開了十幾桌酒席,吃喝的人全是三魔的手下,葉開甲忙著吩咐給他們備席。

  錢斯民笑道:「酒席絕不敢擾,兄弟壓下狀子先來看看,還擔著干係,不能讓人說閒話才好。」

  葉開甲忙道:「是,是,各位先喝杯茶,少時敝東一定有個交待,使各位公私兩便。」

  錢斯民知道他們必須安排一下,把一些有案底見不得官的人和事掩蔽一番,好在這次純為掩護古秋萍入內,也沒有打算要在這兒發現什麼,落得做個人情,而且把他們人撤走了,古秋萍的行動也方便一點。

  於是吩咐大家坐下稍等一會兒,喝過一道茶後,劉光遠以葉大善人的身份出現了,錢斯民也不說破。

  他們互相寒暄了一陣後,劉光遠塞過一個紙卷,錢斯民打開一看,是兩張五百的莊票,故作不解地道:「這是幹什麼?」

  劉光遠笑道:「一張是酬勞師爺,另一張是給各位爺們買雙鞋穿,今天是賤辰,早上有幾個朋友酒醉鬧事,起了一點小糾紛,私下已經和解了。」

  錢斯民故作沉吟道:「員外是本地士紳,兄弟相信也不會有什麼不法事情,只是狀子上告得很嚴重,說是府上曾發生了械鬥,還有人受了重傷。」

  劉光遠笑道:「小誤會,苦主不會告訴的,師爺執掌刑名,自然有辦法遮掩過去。」

  錢斯民想想道:「械鬥的事,只要苦主不申訴,兄弟自然可以不問,只是還有人告府上拘禁幾個外人。」

  劉光遠連忙道:「沒有的事!」

  錢斯民把莊票一攏道:「兄弟也相信沒有,但公事形式必須要做一下,員外最好帶兄弟四處看一下。」

  劉光遠略有難色。

  錢斯民笑道:「那是做做樣子,員外儘管放心,有兄弟在一起,手下人也不會亂闖的,只是員外必須在口頭上作個交代,使兄弟也過得去。」

  劉光遠見他收了莊票,也放出了這句話,自然也明白了,笑著道:「當然,當然,這就請師爺搜查吧!」

  於是陪了錢斯民帶了一大群衙役,在莊院內四處走了一遍,有幾處屋子的門是關著的,有的還上了鎖。

  劉光遠不是說貨房就是內眷居所,錢斯民回頭看看,古秋萍已經不見了,知道他已藏了起來,樂得做個人情,吩咐一律不得打擾,倒是在幾處無關緊要的地方細搜了一遍。

  算來已耗去半個多更次,他就告辭了,而且向劉光遠賣了一份交情道:「今天因為奉公而來,不便打擾,明天兄弟還要再來為員外祝壽。」

  「兄弟在府台大人面前一年多,差不多的案件都是兄弟經手的,員外今天一定得罪了小人,才引起這場不愉快,以後兄弟心裡有數,像這種小事情,絕不會再來吵鬧員外了。」

  他做出一副貪而無厭的樣子,劉光遠如何不明白,笑笑道:「在下最近因多做了幾筆生意,來往的人多了一點,可能是引起地方上的誤會,以後有錢兄幫忙,想來也不會有問題了,明天兄弟備份帖子,專請錢兄一敘。」

  錢斯民搖手道:「不敢當,兄弟還是私下來方便一點。」

  兩個人會意一笑,錢斯民才帶著人走了。

  等一般公人上馬離去之後,李光祖與馬光前才從屋後轉了出來,李光祖道:「老四,你對他那麼客氣幹嘛?」

  劉光遠笑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當,花幾個錢,買得眼前平安,這不是很好嗎?」

  李光祖道:「他不過是個師爺而已,連蘇州府也不敢怎樣,必要時叫舍弟給他一張名帖不就得了。」

  劉光遠笑道:「令弟的官雖大,管的是軍務,這地方還是府台所管,何況官還好,吏最難惹,壞點子都是他們出的。

  我們以後要在此扎根,能買通一個刑名師爺是最理想不過了,他要的是銀子,我們也不在乎這點,這傢伙到是很識相的,以後我們就更方便了。」

  李光祖道:「他說有人告狀,會不會是古秋萍搗鬼?」

  劉光遠道:「沒有的事,古秋萍又不是不知道你與將軍府的關係,告狀也告不出名堂來,他又怎肯幹這一手呢?

  就是傳出去,還惹人笑話,這一定是今天早上有公人的眼線在場,消息漏到這些師爺耳朵裡而藉機打次秋風。」

  李光祖想想又道:「古秋萍那小子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劉光遠笑道:「管他呢,反正他也耍不出花樣來了,而且這傢伙一向獨來獨往,諒他也找不到什麼幫手。」

  馬光前笑道:「找到幫手也不在乎,我們現在還怕誰嗎?

  名震江湖的鐵板銅琶,也經不起我一聲吼,你們兩個還沒出手呢,師徒老少幾個躺成了一團。」

  說到得意之處,三人哈哈大笑起來,這時正好天交三鼓,更鑼噹噹地響了三下,後園沖起一溜火光。

  李光祖忙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劉光遠望望火光處道:「沒關係,這是馬棚子,一定是看馬的人貪杯失手,推翻了燭火而引起的。」

  才說完這句話,東西兩邊也先後冒出了火光。

  馬光前道:「情形不對,好像是有人故意縱火,我們瞧瞧去!」

  劉光遠忙叫他道:「三哥,別忙,您是老江湖了,既然知道有人縱火,自然想到對方目的何在。」

  馬光前早已把帽子摘下來了,一拍光頭,叫道:「媽的,一定是古秋萍那小子來了,先來套聲東擊西的把戲。」

  劉光遠笑道:「他聲東擊西,我們就隔岸觀火,他的目的不會是燒我幾間屋子就滿足了,我們守住地牢入口,等他進去了,來個甕中捉鱉,不是更好嗎?」

  說著三人往地牢處而去,劉光遠手下的那批人倒是江湖閱歷十分豐富,居然毫不慌亂地守著地牢。

  葉開甲過來道:「主人,馬棚、糧房與下房處失火,都是人為縱火,老奴分出一半人已經去救火了。」

  劉光遠笑笑道:「很好,我計算一會兒會有人過來了,我們先下去等著,一會兒人來了,你們虛張聲勢擋一下,就讓他衝進來,以後就別管了。」

  葉開甲點點頭,三魔進入地牢後,在對面的小樓上人影輕輕一閃,花素秋伏在暗處,看見來的是古秋萍。

  她心中一陣狂跳,忙低聲道:「古大俠,到這裡來!」

  古秋萍身上還穿著官衣,肋下夾了另一套官衣,花素秋見了道:「原來大俠是跟那批官人進來的。」

  古秋萍低聲道:「不過你配合得很好,恰恰在三鼓時分,三面舉火,你一個人怎麼辦得了呢?」

  花素秋笑道:「我是干黑道出身的,這點事還能辦。」

  「不,我發現是三處同時起火,而你還留在屋裡,一定是另外找人代做的,那些人靠得住嗎?」

  「靠得住,那些人都被燒死了。」

  古秋萍一怔。

  花素秋笑道:「我在三個地方都置一個更次的信香,香尾連著引火物,二更時佈置好,三更時發火,一切都是自動的,所以我等在這裡就完成了。」

  「原來是用了這個辦法,可怎麼說那些人都被燒死了呢?」

  「劉光遠每一處都有人看守,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到過起火的地方,所以必須先殺死他們才可,火一起屍骨燒成了灰.就再也懷疑不到我頭上來,否則我哪能如此安心?」

  古秋萍輕吁了一聲,他對殺人之舉是能避免盡量避免,但此時也不能怪花素秋太辣手,因為她的處境是背不起一點懷疑的。

  花素秋道:「古大俠,你雖然成功地摸了進來,卻等於白跑了,地牢裡是不能去了,三個傢伙剛剛進去了,就等著捉你呢!」

  古秋萍道:「我曉得,我也看見了,今天我根本就沒打算要入牢去救人,我要救的人也不在地牢裡。」

  「是誰?在什麼地方?」

  「聶紅線,在什麼地方卻要問你。」

  花素秋一愕道:「古大俠是來救她的?」

  古秋萍點點頭道:「是的,聶紅線之所以遭受摧殘完全是為了我,在道義上必須救她出去才行。」

  花素秋冷笑道:「外邊傳說你是如何冷面冷心的人,對女人避若蛇蠍的,看來完全錯了,你倒是情深義重……」

  古秋萍正色道:「秋娘,你別誤會,我救聶紅線完全是為了道義,此外毫無其他用心,你多心了。」

  花素秋頓了頓才道:「我也相信你別無用心,你曾經拒武林雙花凌家姐妹於千里之外,聶紅線雖然不醜,但比那兩姐妹可差多了。」

  古秋萍急道:「別說廢話了,她在哪裡?」

  花素秋道:「如果為了我,你也肯這樣子賣命嗎?」

  「當然,別說我們是朋友,就是不認識的人,我一樣盡心盡力,我一向都是對事不對人做事。」

  花素秋道:「那麼你說要救我的,你怎麼救法呢?」

  「救出聶紅線,就是救你。」

  「這是怎麼說呢?我們兩人逃還方便些,加上一個重傷之人,絕對逃不出劉光遠的追殺。」

  「對於安排聶紅線如何逃亡,我已有妥善的計劃,你卻不能走,因為你還要留下跟我通消息。」

  花素秋差一點叫了起來:「什麼?我還要留下?劉光遠絕不會放過我的,尤其是你救走聶紅線之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4:34

第 十 章 巧渡難關


  古秋萍笑了一笑道:「你錯了,劉光遠之所以容不得你,就是你們知道得太多,但你不會比聶紅線知道得更多。」

  花素秋憤憤地道:「是的,她比我聰明,也比我能幹,懂的自然比我多,假如她不叛變,我也不會有危險了。」

  古秋萍笑笑道:「道理就是如此,聶紅線失蹤,他們知道一定是我救的,既然她被我救走了,三魔怕你洩漏的秘密也不成秘密了,又何必一定要殺你滅口呢?」

  花素秋想想也有道理,乃哼一聲道:「那我還是要一直留在這邊受罪了!」

  「你不會受罪的,說不定你的地位還會更重要,因為既不怕你洩密,他們就想要你對他們忠心了。」

  花素秋憤然道:「李光祖一心都在林綽約身上,目前有劉光遠給他找的另一批女的,我已成了廢物。」

  古秋萍笑笑道:「如果你還想爭取李光祖的歡心,我幫不了你的忙,否則你可以在其他地方爭取一點地位。

  他們不一定會使你失望的,你真心要脫離他們,就給我遞消息,不然的話,你就幫他們,也能混一點成就。」

  花素秋道:「我絕不會再為他們賣死力了,李光祖那死老頭寒透了我的心,我巴不得早一點離開這個火坑。」

  古秋萍道:「那你就暫時受點委屈,不把三魔勢力打垮,你始終脫不了他們的魔掌,可是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幫我把聶紅線救出去,她活著離開,你才能安全。」

  花素秋想了一下道:「我們不能一起走嗎?」

  「自然能,但你留下的價值更大,因為我們要徹底消滅他們,大家才有平安的日子過,你考慮一下好了。」

  花素秋終於一咬牙道:「好吧!聶紅線在西邊的柴房裡,我可不能帶你去,因為那兒也有人看著。」

  古秋萍拍拍她的肩膀道:「好,我走了,你最好到別處去轉轉,留在屋裡也容易引起人懷疑的。」

  花素秋道:「我還是不出門為佳,劉光遠關照過,任何事情不要我插手的,我在這兒看著三個老傢伙,如果他們出來了,我會想法子給你一個警告。」

  古秋萍謝了一聲道:「我會很快地設法再跟你聯絡,你最好爭取外面的行動,我找你方便點。」

  說完他就悄悄地離開了,下了樓梯,利用黑暗的掩蔽,一直向西邊而去,好在莊院中重點都放在地牢這邊,別處雖也有人看守,卻不是高手,古秋萍很容易躲過他們,來到了柴房的附近。

  這兒他剛隨著錢斯民來過,地形很熟悉,所以也不必亂闖,柴房前自然不像他們剛才搜查時那麼寂靜無人,但也沒有特別警戒,只有兩名帶刀漢子在把守著,古秋萍掩過去,一人一指就點中了他們的暈穴。

  他把他們扶著靠牆站好,以免引起過路人的注意。

  然後他推開柴房門,只聽見一陣輕微的呻吟聲,他藉著些微的光線,只看見一個人影倒在柴草上。

  他放低聲音道:「線娘,別緊張,我是古秋萍,來救你了。」

  聶紅線聽出他的口音輕輕忍住了呻吟,微弱地道:「古大俠,你怎麼來了?快走吧!這兒太危險了。」

  古秋萍道:「再危險我也要救你出去,你能行動嗎?」

  聶紅線抽泣著道:「能行動我早就抽刀子自殺了。」

  古秋萍摸過去,觸手溫潤,卻摸不到衣服,連忙問道:「你是怎麼了?身上都是水。」

  「不是水,是血,我全身都被鞭子抽爛了。」

  古秋萍忍不住咬牙恨道:「這魔鬼太狠毒了。」

  聶紅線卻苦笑道:「我卻不恨他,相反的還感激他,這一頓鞭子把我心裡的疙瘩都打開來了。」

  「這是怎麼說呢?」

  聶紅線輕歎一聲道:「我究竟是李光祖的人,我背叛了他,心裡感到很對不起他,因為他以前很信任我,任何事都沒瞞著我,我背叛了他是我的不對。」

  古秋萍一怔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聶紅線道:「難道我不該有嗎?古大俠,我雖是個下賤的女人,但江湖的道義與對人的忠心還是懂的,這頓鞭子至少把我的歉疚心情打消了,我對得起他了。」

  古秋萍輕歎道;「線娘,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更佩服你的烈性,這是武林人的本色,也是我們的氣節,假如沒有這點,才是真正的江湖敗類,但我也替你惋惜。」

  「惋惜什麼?」

  「惋惜你明珠暗投。」

  聶紅線苦笑道;「我們這種人,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歸宿,李光祖跟我是一類的人,他如此看中我,我反而背叛他。

  算來我比他更壞,所以我雖然背叛他,卻不能出賣他,有關他的一切,我只透露一些不傷害他的。」

  古秋萍笑笑道:「你應該聽聽秋娘的。」

  「她怎麼樣?我知道是小桃向她洩了底,她又告了我的密,我不恨她,以前她不如我,這件事情之後,她應該可以取代我的位置了,她也是一個很癡心的人,我終於成全了她的願望了」

  古秋萍笑笑道:「可是她也背叛了李光祖了。」

  「我不信,她不會的,她不像我這樣。」

  「她真的背叛了,如果不是她的幫助,我怎麼能找到你呢?

  所以我非常惋惜,你們對李光祖一片忠心,卻沒有換得一點代價,李光祖根本沒拿你們當成人,而且準備放棄你們,甚至殺死你們。」

  說著遂把花素秋的話轉述一遍。

  聶紅線呆了很久才道:「真想不到李光祖會如此對待我們,我還罷了,因為我先行背叛的,秋娘如此忠心,不該這樣對待她呀。」

  古秋萍道:「李光祖是利用你們,他是個離不開女人的人,在隱藏期間,不能明目張膽地需求,只好在你們身上發洩。

  現在他可以公開露面了,還會重視你們嗎?你們知道的事情太多,劉光遠自然不會放過你們,李光祖真正的心中人是林綽約,又哪裡會在乎你們呢?」

  聶紅線怔了一怔才道:「好吧!我終於知道了,謝謝你來看我,你快走吧,再呆下去恐有危險。」

  「我是來救你的,不是來看你的。」

  「救我?你該救的人太多了。」

  古秋萍搖搖頭道:「不,我的能力救不了他們,三魔把那些人作為誘餌想弓哦上鉤,我不會去自投羅網的,今天我進來的目的就是為了救你。」

  「為什麼要救我呢?」

  「因為是我害你如此的,我必須救你。」

  「不!那是我自己找的,與你毫無關係。」

  古秋萍笑道:「這是你的想法,我卻不能作如此想,否則我根本不必多事了,陶芙為了報仇,鐵板銅琶,崔氏母女,她們都與三魔有切身之仇,只有我毫無牽扯,我為什麼要自找麻煩惹上這麼厲害的對頭呢?」

  聶紅線想想道:「古大俠,救我出去對你毫無用處,因為我知道的並不能幫助你打擊三魔的。」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如果我是有目的才救你,倒不如帶素秋走了算了,至少她的行動比你方便些,我只是為了救你,別無任何目的。」

  「你不想從我口中獲得三魔的秘密嗎?」

  古秋萍道:「如果你認為對我有點幫助,不妨告訴我,但我絕不勉強你,因為,我尊重每一個人的人格。」

  聶紅線輕歎一聲道:「古大俠,你是個很直性的人,如果你說完全不想知道,我反而會懷疑了。」

  古秋萍一笑道:「我不是個聖人,但也不是個小人,口蜜腹劍的事我做不出來,反正我救你的目的,並不是因為你的秘密,這一點我可以保證的。」

  聶紅線道:「可是你怎麼救我呢?我滿身是傷,連衣服都不能穿,這兒周圍都是劉光遠手下的人。」

  「你能勉強行動嗎?」

  「最多只能走幾步。」

  「那就行了,以後我可以背著你。」

  聶紅線長歎一聲道;「不能背,我身上的傷不能貼近任何東西,血水靠近別的東西一久就黏上了,再拉開的話,我等於活剝皮了,那還能活嗎?」

  古秋萍道:「我看過了,你的腳彎處與肋下還算完整。」

  「那是我跪著受鞭的,就這兩個地方沒破皮,李光祖鞭打的技巧的確狠,簡直不讓我體有完膚。

  所以他把我扔在這兒,算準我逃不掉,也不怕我被人救走。」

  古秋萍道:「我可以抱著你走,在助下與腿彎處著力,不會碰到你的傷處,那不就行了,是嗎?」

  「可是你不能抱著我離開木犢啊!」

  古秋萍想想道:「有辦法的,你等一下。」

  他轉身出去,柴房高廚房不遠,他找了一罐豬油進來道:「你忍著點疼,抹上豬油後,你就可以穿上衣服了,在門口碰到人時,你支持一下,然後由我抱著你走。」

  說著開始替她全身抹油,雖然他下手很輕,仍有刺骨的痛楚,聶紅線咬牙忍住了,前胸後背,然後是雙腿,一直到隱私部位,都是斑斑的鞭痕,古秋萍不但細心地替她抹擦,還把黏在血水中的毛髮替她理順。

  憑著一盞暗暗的油燈,聶紅線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一臉正氣,卻洋益著男性的美與真。

  她的心中一陣激動,忍不住道:「古大俠,你沒有接觸過女人嗎?」

  古秋萍怔了一怔,隨即笑道:「沒有,這是第一次。」

  「我相信,因為你討厭女人是出了名的。」

  「沒有的事,我並不討厭女人,只是討厭那些自以為美的女人,她們以為我應該遷就她們,為什麼呢?」

  聶紅線一笑道:「可是你好像很有經驗似的。」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是嗎?我倒不知道。」

  聶紅線道:「我不是黃花閨女,也不是不知羞恥,雖然我一身是傷,卻也不習慣這樣面對一個男人,可是我感覺到你很溫柔,落手的輕重都很有分寸。」

  古秋萍一笑道:「線娘,雖然你一身是傷,可是我仍覺到你很美,或許就是這緣故,使我不得不小心。

  我覺得我捧著一件名貴古玩,惟恐用了力就會損壞了。」

  這句話使聶紅線心中一蕩,無形中增加了不少力氣,一下子站了起來,古秋萍忙道:「你等一下,把衣服穿好,這樣子出不去的。」

  他將帶來的另一套官服給她披上,小心翼翼地給她套上鞋子,又把紗帽替她戴好,壓住肩頭。

  聶紅線道:「這樣子還是瞞不過人的。」

  古秋萍笑道:「你別管,也別開口,一切都看我的。」

  說著抱起她,掩出柴房,盡量避免著人,來到圍牆跳了出去,遠遠看見有人過來了,他連忙放下聶紅線,取出一瓶酒,灑在她的身上。

  他低聲道:「靠著我,慢慢走過來。」

  來人是一隊手執兵刃的大漢,打著燈籠火把,約莫有十幾個,那個領頭的正是葉開甲,顯然是在宅中久候無人,率人出來巡視的。

  古秋萍壓低帽簾迎了上去,先開口道:「葉老管家,你來得正好,府上好像是失了火……」

  葉開甲一見是兩個穿官服的,懷疑地問道:「二位……」

  古秋萍笑道:「我們是地方上的,不久前府台錢師爺來打過招呼,說是要對府上特別照顧一點。

  我們想府上這麼多人,還會有什麼事,錢師爺又剛好賞了十兩銀子,我們貪嘴去喝了幾杯,哪知府上就出了事。」

  葉開甲道:「沒什麼,不過是廚房上的人不小心,已經救下去了,這位貴同伴是怎麼了?」

  古秋萍笑道:「他多喝了幾杯,是我硬拖著來的,管家見了錢師爺可千萬包涵一點,我們就去看看吧!」

  葉開甲忙道:「不必了,沒什麼事。」

  古秋萍道:「還是看看好,我們對錢師爺也有個交待。」

  葉開甲聞見一股撲鼻酒氣,還有一股油味,乃笑道:「不敢勞駕了,貴夥伴的酒也喝醉了,還是回去休息吧!」

  說著又遞了一塊銀子過來笑道:「辛苦二位了,買碗茶醒醒酒吧,錢先生那兒,我會替二位美言的。」

  古秋萍裝出一副貪婪之狀,將銀子往袖裡一攏,手法十分熟練,好像是個老公事,然後才低聲笑道:「那就多費心了,實在說我們這樣子也不便前去,但公事在身,又不能不來,錢師爺那兒,可千萬請包涵。」

  由於古秋萍收銀子的手法太逼真,葉開甲連心裡一點的疑念也消除了,因為這套手法是公事房中的絕技。

  銀塊翻手入袖,不著痕跡,那是混成精的差油子才有的功夫,殊不知古秋萍隻身行俠,任何一行中都有熟人手下,任何一套手法都下過功夫。

  葉開甲既然不怕官,也不想惹事生非,尤其是宅子裡草木皆兵,戒備森嚴的情形,也不能落入官人眼中,巴不得他們早點離開。

  聶紅線因為緊張過度,連腿都軟了,古秋萍挾著她走了幾步,眼看左右無人,忙道:「線娘,我們要快點走。」

  聶紅線忙道:「我自己能走。」

  可是她走不到十幾步,雙腿又是一屈,古秋萍一把托住,將她抱了起來,飛快地竄上一家矮房,然後穿過屋脊。

  他利用屋院的遮掩,向前疾行,雖然帶了個人,他的身形依然十分矯捷,落瓦無聲,顯示他的輕功卓絕。

  聶紅線還在掙扎道:「古大俠,你放下我。」

  古秋萍輕叱道:「線娘,第一關闖過了,還有第二撥人,我們可不能再落形跡了,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為佳,你身子又撐不住,何必客氣呢?是不是我碰痛了你?」

  聶紅線扭了一下道:「不,不痛,我根本就忘了痛。」

  「那又為什麼呢?」

  忽然他感到聶紅線的腿彎處有濕潤的感覺,連忙問道:「是不是又流血了,抹上油不應該如此的呀!」

  聶紅線以極低的聲音道:「不是血。」

  古秋萍一怔,藉著一處樓窗中透出的餘光,他看見前面衣服也有一處濕潤,這是不著肉的地方,血水也不該在此處滲透,稍作思索,他才明白聶紅線何以堅持不要他抱走了,才笑道:「線娘,你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怎麼那點小場面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聶紅線知道他已經曉得了,羞得無地自容,頓了一頓才低聲道:「我也不曉得,李光祖把我打成這個樣子,我也沒哼一聲,可是剛才我……我恨不得有個洞可以鑽進去。」

  古秋萍笑笑道:「其實也沒什麼,挨打的時候,你一心求死,自然沒有什麼可怕的,剛才你卻志在逃生,心清跟著緊張,就失去控制了,幸虧我給你抹了豬油,否則傷處沾上了鹹的,不痛得你跳起來才怪。」

  給他這麼一說,聶紅線的臉皮也老了,靦腆地笑道:「古大俠,你怎麼知道是鹹的呢?莫非你嘗過?」

  古秋萍笑道:「豈止嘗過,而且還喝過。」

  聶紅線一怔道:「你真喝過?」

  「是的,整整三天,每天一罐。」

  聶紅線想了一下道:「那是什麼呀,童尿可以治癆,但也不需要一大罐,何況你不會得這種病。」

  古秋萍一歎道:「說來也難以相信,但我真喝過,那是為了學武功,我跟王大光同是一個鄉里的人,從小就聽說他傳奇性的故事,發誓也要學武,結果終於給我碰到了一個機會,遇到了一個怪女人。」

  「一個怪女人?是誰呢?」

  「不知道,我從沒有聽她說過名字,我只是在野地裡玩,看見她用樹葉打飛鳥,一發七八丈,葉葉不落空。」

  「那到了飛花卻敵,摘葉傷人的境界,這是很高的內功境界,武林中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女人呀?」

  「是的,她從未在武林活動,可是她的武功真高,我看見了自然不肯放棄機會,上去求她收容我。」

  「她起先不答應,還不住地用樹葉打我,當然她出手很輕,可是也打得我很痛,然而我一直咬牙忍著,跪著不動。」

  聶紅線忍不住道:「她是磨練你的心性,這些隱名高人擇徒是很嚴格的,後來她答應收容你了?」

  「沒有,她見打我不退,才答應我跟她學武,卻不肯收我為徒,不過授技之前,她又提出個考驗,她把我帶到一所密閉石室中要我替她倒尿罐,而且規定我不准出門,不准潑在地下,不准灑在牆上。」

  「不是存心難人嗎?」

  「是的,我想她是借這個辦法來拒絕我,如果我辦不到,她就可以把我趕走,我為了要學武,一咬牙,只好忍著脖子喝了下去,接連喝了三天,她總算可憐我,取消了那個規定,我拿到外面去倒了。」

  「這份苦,真夠你受的了。」

  古秋萍苦笑道:「苦的事情多著呢,她身上有病,脾氣十分古怪,每天都想些方法來折磨我,幸好只有三年,她就病死了,如果再久一點,我一定被她逼瘋了。」

  「大俠跟她學了三年,一定學了不少吧?」

  「三年中大部分時間我都在做苦工,真正跟她學武的時間還不到十分之一,不過我也很遺憾,三年中我只學了她武功的四成,如果再多幾年,我就不會怕三魔了。」

  「那女人的武功如此之高嗎?」

  「高得難以想像,我學成離山,也會過不少高手,沒有一個比得上她一半的。」

  「她有多大年紀呢?」

  「我十六歲時遇見她,十九歲時她死了,現在不過是十年吧,她活著不會超過四十五歲,比李光祖他們還年輕得多。」

  聶紅線愕然道:「這麼年輕,卻有這麼高的武功,真是令人難以想像,大俠始終不知道她是誰嗎?」

  「不知道,她不准我叫她師父,要我叫她主人,所以她死後,我只好給她立個碑,寫著主人無名女俠之墓,也許這一輩子也不會有人知道她是誰了。」

  「她為什麼要這樣苛待你呢?」

  「不知道,也許她是受了什麼刺激,對男人特別懷恨,在她病重時,一跤摔在地上,我要去扶她,被她一掌摔得老遠。

  後來又還罵我一頓,說她絕不准臭男人去碰觸她,直到她臨終前,她才拉著我的手,流著淚說我是個好孩子,她後悔沒有好好教我。

  她又說她如果早遇到一個像我這樣的男人,也不會落到那個地步了,她為了補償我,叫我去找一個人,可是她還沒有說出那人的名字就嚥了氣。」

  「她真是的,難道連三個字都撐不住了嗎?」

  「她說那是一個女人,可能這女人給她的刺激太大,她想到這個名字,一激動就嚥了氣去了。」

  「知道是個女人,總算有點跡象可追。」

  「我不想追了,最多還是授我一點武功而已,如果那人也跟她一樣古怪,我實在受不了這種女人。」

  聶紅線笑笑道:「大俠一直討厭女人,也許跟她有關係吧?

  多少大俠也染上了她的一點怪毛病了。」

  古秋萍笑笑又一歎道:「或許是吧,所以我怕見美麗的女人,因為她長得可真美,美得令人眩眼。」

  聶紅線頗感興趣地問道:「有多美呢?」

  「無法用言辭形容,我見過不少美的女子,像天香玉女游天香及銅琶仙子林綽約,跟她都是同一年代差不多先後的人,但都還差得遠。」

  「武林雙美呢?聽說她們比乃母還要嬌艷動人……」

  「那只能算明月邊上的星星。」

  「陶小姐呢,她雖然瞎了眼睛,卻是我見過最美的一個女孩子,跟你那個女主人比較如何呢?」

  古秋萍想想道:「很難說,她們之間是無法比較的,一個像寒梅,傲骨挺拔,陶小姐則像深谷靈芝,完全是兩種氣質,說不上是哪一種較為美。」

  聶紅線想想道:「大俠以花喻人,倒是別有見地,無怪乎武林雙美在大俠眼中黯然無光,她們最多只是兩朵水仙而已,美得缺少風韻,怎堪與寒梅爭嬌。『』

  古秋萍忙道:「我對那授技的女傑,全無別的心思,跟她相處三年,我完全把她當師長一樣尊敬。」

  聶紅線笑道:「我知道大俠不是這種人,可是眼中已有國色,對尋常花草不屑一顧,這種情形是難免了。」

  古秋萍笑笑道:「可以這樣說吧,最主要的是那三年的日子把我害夠了,因此我再見到驕氣凌人的女孩子也好,女人也好,不管她多美,我已倒足了胃口。」

  說著他們已到碼頭附近,古秋萍果然看見有一條小船,孤零零地泊在一邊,桅桿上扯起兩盞紅燈,有兩個中年打扮的夫婦,正在引頸企望。

  古秋萍飄身落地,慢慢走過道:「船家……」

  那男的忙道:「公爺,小的船已經有人包下了。」

  古秋萍低聲道:「是錢兄嗎?在下古秋萍。」

  那男的一怔,仔細打量一下才道:「人已救出來了?」

  古秋萍一指聶紅線。

  那男的忙道:「那就請上船吧!家兄已吩咐過了,這兒還有對方爪牙,上船再說。」

  語畢又朝船尾的婦人道:「老婆子,僱船的客人還有一會兒才到呢,這兩位公爺要到吳江去公幹,我們趕一趕,天亮前還來得及回來,你扯篷開船吧。」

  古秋萍扶著聶紅線上船,那婦人已扯起風篷,男的使篙點岸,順風趟水,向下河開去,岸上雖然有人監視著,因為古秋萍是從房屋上下來的,也沒有驚動別人,而且他們一身官服,也不會引人起疑,所以毫無阻礙地離開了。

  船行里許,那男的才過來道:「古大俠能從龍潭虎穴中把人救出來,真是不簡單,我們正在替大俠擔心呢。」

  古秋萍笑笑道:「多得令兄之助才僥倖成功,借問……」

  那男子忙道:「在下錢斯同,船尾上是拙荊晏小倩。」

  古秋萍笑道:「原來是綠楊俠侶,久仰,久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4:56

  錢斯同苦笑道:「說來慚愧,愚夫婦在江湖上浪得虛名,一事無成,怎及大俠年輕有為的呢?」

  聶紅線呻吟道:「這位是江湖前輩了,這次多蒙仗義援手,晚輩感激莫名。」

  錢斯同憶道:「不敢當,聶女俠棄暗投明,我們應該效勞的,聽說女俠還受了傷。」

  聶紅線忍不住呻吟一聲,錢斯同忙道:「拙荊頗曉醫理,聶女俠的傷假如不重,可以先叫她調理一下。」

  古秋萍道:「傷倒不重,全是外傷,只是受傷的部位太多,元氣折損甚多,需要休息一陣才行。」

  錢斯同道:「外傷雖然不足以致命,但極易潰爛,幸好現在天氣冷,療治比較方便,也不需要天天換藥。古大俠聶女俠先到艙裡去,我去換拙荊進來。」

  古秋萍想想道:「那倒不急,賢夫婦有多餘的舊衣服請借我們兩套,這兩身老虎皮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錢斯同不明白他何以急著要換衣服。

  古秋萍笑道:「錢兄,小弟為了救人,才不得已弄了這兩身官衣穿上,心裡卻彆扭極了,真如芒刺在背,恨不得立刻脫下。」

  這不是個很好的理由,但錢斯同知道江湖人都有一些怪脾氣,尤其是這位飄萍劍客,以古怪出了名。

  他幹的雖是劫富濟貧的俠舉,到底與官府是敵對立場,痛恨官人與討厭官人也是人之常情的。

  於是錢斯同在艙板下取出兩身舊褂褲,一男一女,雖是粗布縫製,倒洗得很乾淨。

  古秋萍連聲稱謝,錢斯同為了他們更衣方便,自動地退出了,古秋萍將聶紅線輕輕放下,首先替她更換衣服。

  當他脫下濕淋淋的褲子時,聶紅線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低聲道:「古大俠,我自己來好了。」

  「你動不了,否則我就不會替你代勞了。」

  「讓它去好了,反正我現在也不能穿。」

  「不,你不能蓋被子,因為你的皮傷壓不起,這船艙又小,不能老是把主人擠在外面,多少你得穿著東西。」

  聶紅線靦腆地道:「那就麻煩嫂子代勞好了。」

  古秋萍笑道:「線娘,你總不會認為我別有用心吧!」

  聶紅線忙道:「這是什麼話,大俠對我有救命之恩,再者大俠為人我深切瞭解,怎麼會有那種混賬想法,因為你是個男人家,這些髒事我實在不敢麻煩你。」

  古秋萍手捧那條濕褲子笑道:「我是已經知道了,對錢嫂子你怎麼解釋呢?」

  聶紅線道:「老老實實告訴她好了,我還怕什麼呢?」

  古秋萍笑道:「那倒是我多事了,我以為你心性要強,在武林同道面前,多少還得撐住一點。」

  聶紅線眼眶一紅,淚水撲籟地直落。

  古秋萍不禁微愕道:「線娘,怎麼了?是我說錯話了?」

  聶紅線努力抬起手來擦擦眼淚道:「沒有,我是為自己傷心,在我一生中,從沒有人為我這樣設想過。」

  古秋萍笑笑道:「那也值得傷心嗎?你也太軟弱了,我受那個怪女人折磨時,氣得用手捶自己的腦袋,就是沒有掉淚,闖江湖的人,只有堅強才是自衛最佳的武器。」

  聶紅線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苦笑一下道:「我知道,我從小就在盜窟裡長大的,十三歲開始落草,十五歲就遭男人糟蹋,也是為了學武功。」

  「我的資質並不好,除了用這種方法,誰也不肯收容我,我受盡痛苦,到底混出來了,也沒掉眼淚。」

  「直到今天,我才變得想哭,關不住自己的眼淚,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我以為我自己沒有眼淚的。」

  古秋萍知道她有許多感觸,不再去撩撥她,只輕手輕腳地為她套上衣服,將她放在被褥上笑道:「我把濕衣服丟在河裡,就算了結一重公案,此事只有你知我知,除非你將來有興趣說給你的兒孫聽,否則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聶紅線感激地一笑,忽而歎道:「我不會有兒孫了,我跟過李光祖,再也不想嫁人了。」

  「哦!那是為什麼?難道你還要為她守節不成?」

  聶紅線淒然一笑道:「我不是那種人,在李光祖前我有過十幾個男人,還談什麼貞節呢?李光祖也不值得我為他如此,他只把我當玩物而已。」

  「是啊!你還年輕,多少該找個終身歸宿。」

  「嫁給誰?夠資格的不會要我,不夠資格的我還不想委屈自己,雖然我才三十四,可是什麼風浪都經過了,一切看得淡了,如果我無處投奔,不如出家做姑子去。」

  古秋萍一歎道:「古佛青燈是很淒苦的生活。」

  聶紅線笑笑道:「我倒不怕苦,但是我不會走這條路,因為我根本沒有這個意思,雖然大俠為我瞞過一樁丟人的事。

  我想我要找個人說話,在年紀大的時候,對幾個孩子聊聊,讓他們知道你是一個多麼偉大的人……」

  古秋萍有點不好意思,但立刻問道:「你不想嫁人,哪裡來的孩子呢?莫非你還有親戚是嗎?」

  「我生長在盜賊堆中,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三歲時便被一個姓聶的女賊領養,十歲時她被人殺死,我身世不明,只繼承了這個姓氏,哪兒還有親人呢?」

  「那你怎麼會有孩子呢?」

  「替人家帶孩子,我很喜歡小孩子,照顧起來很細心,你沒有想到一個殺人越貨的女賊會有這份耐心吧?」

  古秋萍笑笑道:「那倒不一定,人到中年之後,自然會對孩子生出喜悅之情,我就有這種感覺。」

  「以前我見了小孩就討厭,可是前年我滿三十歲之後,心情就不同了,看見可愛的小孩子,我忍不住就想摸摸他,只是你怎麼會想幹這行事兒呢?」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也是我願意做的事。」

  「可是這戶人家不好找。」

  聶紅線目射奇光道:「找?我無雙女聶紅線雖不是個轟動的人物,但還夠資格叫我去做保姆。」

  古秋萍怔住了,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聶紅線笑道:「大俠,你聰明一世,怎麼還聽不出來呢?

  普天之下,只有你一個人夠資格的,除了你的孩子,我才懶得管別人呢!」

  古秋萍大驚道:「我?線娘,你別開玩笑!」

  聶紅線莊容地道:「不是開玩笑,聶紅線出身綠林,身為殘柳,但還沒有下賤到人盡可夫之地步。

  如果我有個乾淨的身體,我不敢妄想,但至少可以老起臉皮,要求充任侍妾,現在自慚形穢,只能作個卑微的要求。」

  古秋萍雙手連搖道:「使不得!使不得!」

  聶紅線臉色一慘道:「難道大俠真看得我如此下賤!」

  古秋萍長歎一聲道:「線娘,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正因為大俠不棄卑賤,仗義拯救,我才敢提出這個要求。」

  古秋萍連連搓手,他從沒有遇上這種為難之事,武林雙美的糾纏,可以一走了之,李小桃莫名其妙的追纏,他也設法擺脫了。

  但對聶紅線這個要求,他實在感到無以應付,拒絕吧!對方好似下了決心,而且以她性格之烈,必然產生很大的誤會,答應吧!那實在是太荒唐了。

  怔了半天,他才苦笑道:「線娘,你的好意我非常感激,但我還是無法答應,因為我連老婆都沒有,哪來的孩子?」

  「你遲早是要成家的。」

  「連八字都沒有一撇,誰知道在何年何月。」

  「我可以等,我也不怕等。」」

  「也許我這一輩子都不娶了。」

  「你總不至於一輩子打光棍吧?」

  「很難講,因為我根本還沒有成家的打算。」

  「只要大俠有這個打算,對像俯拾即是,武林中多少嬌娃,誰不想得到大俠垂青,拋開武林雙英不說.連李家那個大丫頭,情願為你拋下千金小姐的身份。」

  古秋萍苦笑一聲道:「別談她們好嗎?如果我想成家,也不會掛單到今天了。」

  「我知道凡俗脂粉,不會入大俠之眼的,但由大俠守身至今,一定是在等一個理想的對象的,對了,是不是陶姑娘?」

  古秋萍搖頭道:「你別胡說,她還是個小孩子,我如果守著家鄉的習俗,十二三歲就娶親的話,女兒也有這麼大了。」

  「年齡不是論婚的阻礙,白髮紅顏的故事很多。」

  古秋萍忙道:「不是的,絕不可能是她,我只幫她報仇,那是因為她抓到我行竊,等事完一拍兩散。」

  聶紅線笑道:「假如不是她,大俠心中一定早有所屬。」

  「沒有,我一向不跟女子來往。」

  「不管有沒有,與我的要求並不牴觸。」

  「可是我終身不娶,又如何答應你呢?」

  「你有了孩子,我做保姆,沒有孩子,我做僕婦。」

  古秋萍苦笑道:「我自己還是人家的奴才呢!」

  「誰?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陶芙,這就是我必須幫助她的原因。」

  聶紅線笑道:「別騙人了,她一直叫你大哥。」

  「那是她客氣,我的的確確是她的僕人,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你沒聽我一直稱她為小姐嗎?」

  聶紅線膘了他一眼道:「你真是個怪人,那個教你武功的怪女把你當奴才,你又當上了陶姑娘的奴才。」

  古秋萍機靈地笑道:「也許就是那個女子養成了我的奴性,我發誓只有我的主人才能支使我,否則我絕不跟任何女子接近,所以我與陶小姐必須造成這種關係才能在一起,你想我本身是個奴才,還能有僕婦嗎?」

  聶紅線道:「能,我自顧降一級,做奴才的奴才,好在不乏前例,李將軍府裡的管事外面有家,家裡照樣有一大堆使喚的人。

  再說那些做官的,還不等於官家的奴才,大俠為人中之龍,俠中之帝,更可以蓄用奴才辦事了。」

  古秋萍道:「線娘,我實在不能答應。」

  聶紅線神容一慘道:「大俠一定不肯答應,我也不勉強,請你通知錢大俠一聲,把船開回去。」

  「這是幹什麼?」

  「我受恩難報,只有回到虎窟中去了卻你這份情。」

  古秋萍一歎道:「線娘,你別任性好不好?」

  聶紅線淒然欲泣道:「人活著總要有目的,我連活著為了什麼都不知道,何必還活著?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難道你為了只做我的僕人而活著嗎?」

  「不是,我是為了你而活著,我不敢妄想嫁給你,也不敢以污穢之身來冒讀你,只有這一條路了,現在你連這條路都不讓我走,我還活著幹什麼?」

  古秋萍直搓手道:「線娘,我們做朋友不好嗎?」

  聶紅線道:「以前可以,現在不行了,我雖然賤,可是看過我身子的男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我的主人,一種是死在我手中的人。」

  古秋萍頓了一頓道:「線娘,你把我也列人該殺的一堆好了,我救你之際,沒想到會有這些問題。」

  聶紅線咬牙道:「你這是真心的話嗎?」

  古秋萍歉然道:「線娘,我一心把你當個朋友,才對你無所顧忌,沒想到觸犯你的忌諱,我是個很重視宗旨的人,絕不會認為你這種做法不當,因為我自己也是如此,為了尊重你,我寧可被殺死。」

  聶紅線幽幽一歎道:「我們兩人必須要有一個低頭了,我不敢要求你改變本衷,但我自己也不能改變。

  如果你是我的敵人,我倒可以殺了你,然而你偏偏是我惟一尊敬的人,惟一不能殺死的人,那只好算了。」

  說著掙扎爬起。

  古秋萍按住她道:「你又要幹什麼?」

  聶紅線輕聲道:「別驚動綠楊俠侶,我要打開船艙的窗子,悄悄地跳下去,別麻煩他們又救我上來。」

  古秋萍大急道:「你為什麼想死呢?」

  聶紅線道:「人總有死的理由吧!我知道你不會幫助我的,否則我就請你把我扔下去。」

  「別胡鬧,我不准你如此做。」

  聶紅線冷冷地道:「你是我的主人嗎?」

  古秋萍呆了一呆。

  聶紅線道:「你不敢做我的主人,又憑什麼命令我呢?」

  古秋萍道:「線娘我求求你行不行?」

  聶紅線轉歎一聲道:「好吧,也許你認為我是在做假,以死來要挾你,我不願承認這一點的,你放手吧!我不死在你面前,也不死在你看得見的地方與時間。」

  古秋萍急道:「你為什麼非死不可呢?」

  「我為什麼非活不可呢?我值得活嗎?生命有我可留戀的地方嗎?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也不會讓你背上逼死我的罪名,我雖下賤,但不會無賴。」

  古秋萍怔了片刻才道:「線娘,我認輸。」

  聶紅線漠然道:「我們並沒有爭鬥,你輸什麼?」

  古秋萍道:「我答應你了,行不行?」

  「你不必勉強,我並不希求勝利。」

  古秋萍肅容道:「不,線娘,我不是屈服於你的要挾,而是屈服你的意志,我救你就是不希望你死,否則我就不必救你了。」

  「既然我救了你,就一定要讓你活下去,不但是救你的命,還要給你活下去的支持,假如你活下去的理由是為了我,我就該接受你的任何條件。」

  「是真的嗎?假如我想嫁給你呢?」

  「當然可以,你肯嫁我嗎?」

  聶紅線眼中的淚水又像斷線的珍珠似地滾下來,慘聲道:

  「你可不能騙我,你知道我是個傷透了心的人。」

  「我怎麼會騙你呢?我立刻把綠楊俠侶請來,請她們為媒證,宣佈我們倆的事。」

  「好,你請他們進來吧!」

  古秋萍毫不考慮地叫道:「錢兄,嫂夫人,請二位進來一下。」

  錢斯同與晏小倩聞聲進艙問道:「什麼事?」

  古秋萍道:「有件事麻煩二位做證一下,我與……」

  聶紅線飛快地接口道:「我感激古大快救命之德,誓終身相隨為奴,惟恐口說無據,將煩二位做證。」

  錢斯同夫婦大感愕然,古秋萍也奇怪地道:「線娘,你不是要請他們二位進來做媒的嗎?怎麼……」

  錢斯同先是一愕,繼而笑道:「做媒,那是好事。」

  聶紅線冷笑一聲道:「錢大俠,你不必昧著良心說話,你看看我與古大俠夠資格談婚配的嗎?」

  錢斯同尷尬地笑道:「婚嫁只要兩情相許,並沒有什麼資格限制,二位都不是小孩子,自己可以做得了主。」

  聶紅線道:「我卻有自知之明,古大使為了救我曾有肌膚之觸,他守禮要娶我,我不敢。」

  古秋萍咳了一聲道:「線娘,你究竟要做什麼?」

  聶紅線道:「沒什麼,我不想嫁你而已,多謝你沒有把我當個下賤的女人看待,我也覺得應該自重,不該再嫁別人,只好認你為主人,終身相隨侍奉以報大德。」

  古秋萍直搓手道:「我……我……」

  底下的話他不知道如何說了。

  晏小倩究竟細心,看出他們之間的尷尬,乃笑笑道:「古大俠是守禮的君子,聶女俠也是烈性英雌,二位匹配當然是很好的一對。

  但聶女俠的想法也有道理,她自慚形穢,不肯居正,我是個女人,很懂得女人的心事,這倒是不必勉強的,依我看這杯喜酒我們還是照擾,但聶女俠就暫居側室好了……」

  聶紅線沉聲道:「不!我還是不答應,古大俠尚未娶妻,怎能先納妾?何況我不怕丟人,我是分水天魔李光祖的侍妾,雖然這關係已經不存在了,我也不能陷古大俠於不義,我只能做古大俠的僕婦……」

  錢斯同只得乾笑一聲道:「這個是二位的事了,愚夫婦未便介人,還是二位自己去商量好吧?」

  說著拉了晏小倩正待離去。

  聶紅線忙道:「二位請等一下,二位證人還沒有履行任務呢!」

  錢斯同站住笑道:「聶女俠,你自甘為僕婦,接不接受是古大俠的事,哪裡還需要證人做證呢?」

  聶紅線肅容道:「不!就是賣身為奴,也得立下契約,設個中保人,我們是武林中人,當然用不著那一套。

  但我請二位做證,是表示其隆重,也是表明我的決心,更清二位對外面證實,這是我自願的,免得人對古大俠誤會。」

  錢斯同無可奈何地笑道:「聶女俠一定要愚夫婦做證,愚夫婦自然可以從命,但愚夫婦以為古大俠人格光霽日月,任何惡意中傷也損害不了他,更不會有人誤會。」

  古秋萍卻淡然一笑道:「古某行事全憑良心,既不在乎別人的批評,也不怕別人誤會,線娘,為奴為僕是你的心意,我無權拒絕。

  但我有個條件你必須遵守,在稱呼上你可不能叫我主人,而且連相公、少爺那些稱呼也不行。」

  聶紅線道:「不叫主人又該如何稱呼呢?」

  「隨你的便,哪怕你叫我阿貓阿狗都行,我沒用人的習慣,聽見主人兩個字就刺耳,至於少爺相公之類,與我的身份也不配,你那樣稱呼,等於罵我。」

  聶紅線不禁作難了。

  錢斯同笑道:「稱呼容易,繼續叫古大俠好了,每個人都如此稱呼他,他也擔當得起這稱呼的。」

  聶紅線道:「可從來沒有對主人稱大俠的。」

  晏小倩一笑道:「終日在一起,叫大俠也顯得太生分了,我想聶紅線的貴庚一定比古大俠長一兩歲吧!」

  聶紅線道:「是的,我大兩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5:19

第十一章 坐懷不亂


  「那就簡單了,就叫他一聲兄弟,既順口也自然了。」

  聶紅線道:「這成了什麼體統,我不是太冒瀆了?」

  晏小倩笑道:「你們的主僕關係建立得非比尋常,怎可以常情來衡處,彼此俱為武林一脈無所謂冒瀆。」

  「主僕之情有的可親逾手足,叫兄弟也很自然,尊敬在心而不在表面,聶女俠,你報恩是發自於心,不是做給人看的,稱他為兄弟,既不使他難堪,也不會引人誤會了。」

  古秋萍忙道:「這樣好,我自小孤苦伶什,一直想有個姐姐照顧我,線娘,你就做我的姐姐吧!」

  錢斯同笑笑道:「問題解決了,愚夫婦要出去行船了,趁著順風,可以早一點進太湖,免了許多麻煩。」

  說完出去了。

  聶紅線愕然道:「這是怎麼說?我一心求下,反而爬到上面去了。」

  古秋萍笑笑道:「這都是我自己找的,我想想你我之間的關係,你不肯嫁給我,只有做我的姐姐了。」

  聶紅線眼中淚珠盈眶道:「我比誰都希望嫁給你,但是我不要一分施捨的感情,你是真心想娶我嗎?」

  古秋萍道:「怎麼不真心?我對婚姻的態度很嚴肅,絕不會是當兒戲,我說娶你,就是會娶你。」

  「你喜歡我嗎?愛我嗎?」

  古秋萍想想道:「我喜歡你,但不能說愛你,因為我這個人沒有愛也不懂得如何愛。」

  聶紅線輕歎一聲道:「就這樣已經夠了,我很安慰你沒有騙我,如果你說愛我,我反而會傷心了,因為我沒有值得你愛的地方,也不可能引起你的愛意。」

  古秋萍忙道:「那倒不然,喜歡是屬於知覺的,我看你不討厭,就是喜歡了,愛卻需感情的,要時間來培養,我不信一見鍾情的話,即便有也是假的。」

  「你說不懂得愛,卻又能分析得如此透徹。」

  古秋萍一笑道:「這是人之常情,大家都懂的,我說不懂愛,是指我從沒有愛過人。」

  「可是你卻被人愛過。」

  「也不可能,愛是雙方面的,我沒愛過人,怎麼會被人愛呢?愛的起因可能是互相喜歡,絕不可能是單方面發生的。」

  聶紅線沉默片刻才道:「兄弟,你叫我一聲。」

  「線娘!」

  「你怎麼不叫我姐姐?」

  古秋萍感到彆扭地道:「我不習慣,你一定要我叫嗎?」

  「不要,還是線娘聽起來舒服些,因為我也是一個人孤苦伶仃長大的,從沒有人叫過我姐姐。」

  古秋萍瀟灑地一笑道:「線娘,你該敷藥了,那豬油只能保護你的傷處不被磨擦,卻不能療傷。」

  「不必麻煩了,什麼藥都不會比心靈的治療更有效,你給了我生命的勇氣與意志,我自己會好起來的。」

  「那可不行,我要你早點好,船程到黃山最慢也不會超過半個月,以後我將很忙,沒有時間來照顧你了。」

  「我不要你照顧,而且我的責任是侍奉你。」

  「那也等你好了之後,你總不能在床上躺著侍奉我。」

  聶紅線黯然一歎道:「我真還不會侍候人,得從頭學起呢!」

  古秋萍連忙道:「線娘,別這麼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聶紅線一聲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在譏諷我,但我的確是這個情形,跟了李光祖六年,除了學會怎麼取悅男人,別的一無所長。」

  古秋萍忙道:「咱們別談這些好嗎?」

  「不!一定要談這些,兄弟,如果你想在武功上勝過三魔,不但要談這些,而且要特別研究這些。」

  古秋萍一怔,聶紅線道:「四大天魔的武功突然猛進,是因為他們得了一部天魔秘籍,共分四部。

  其中毒經由王大光所得,色相空三經為李光祖、劉光遠、馬光前三人分別所得,李光祖的色經就是床第采戰之術,以陰陽調合的方法增長內力,要想擊敗,你就得對其弱點……」

  古秋萍道:「李光祖並不是最厲害的一個,我曾經一劍斬斷他一條臂,最難鬥的還是劉光遠。」

  「不!你錯了,他們三人的武功互為相剋,其實最高的還是李光祖,只是他為人深沉,故意不炫示,處處讓劉光遠佔先而已,你別以為勝得了李光祖,對另外兩人就穩操勝算了。」

  古秋萍愕然道:「這太難以相信了。」

  「也許你不信,但這是李光祖親口說的,而且是他在無意間流露的,第二天我問他,他就矢口否認了。」

  「那是他自炫其能而已,不足取信。」

  「李光祖是那樣的人,因此他的否認更足取信。」

  古秋萍問道:「這是怎麼說呢?」

  「他心高氣做,不肯後人,明明是他錯了,還是硬爭到底,為什麼在這件事上否認呢?何況那時候我還沒有見到劉光遠與馬光前,他大可以為自己吹噓一番。

  而他偏一改常態予以否認,可見他的否認是另有用心了。

  再者他人雖陰沉,聰明卻不足,他的否認無異證實了其真實性。」

  「他是怎麼說的呢?」

  「他說空字經是最上乘的武功心法,但馬光前不是那種四大皆空的人,成就不會太高,相字經包羅萬象,練得好卻練不強。

  只有他的色字經是部標準的邪經,適合他的個性,也適合他的喜好,在這種情形,他的成就一定高出其餘四人,這是非常合理的。」

  「可是他的成就並不驚人,一劍斷臂……」

  「這一點你就錯了,他的那條左臂根本是累贅,只會妨礙他的行動,他自己沒有勇氣砍下來,你那一劍正是他所希求的,否則你哪能輕易成功。」

  古秋萍又是一怔。

  聶紅線道:「內力是發之於體而用之於手,兩隻手雖然方便,卻分去一半的功力,種果樹的人常會把一半的樹枝砍掉,也是這個道理。

  李光祖斷臂之後,武功反而深進一倍,那是你再也想不到的。」

  古秋萍怔住了,這的確是他想不到的事,但出之於聶紅線的口,使他不能不相信。

  聶紅線道:「馬光前若修到六根清靜,心如止水,他是武功最高的一個,但是他是不可能到此境界,所以李光祖應是三魔中最難鬥的一個。」

  「那要如何去對付他呢?」

  「在內力上超過他是不可能了,惟一的辦法是瞭解他的習慣,攻取他的弱點。」

  「這又從何著手呢?」

  「他的習慣我已經知道了,至於他的弱點,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他的秘密,絕不會告訴人的。」

  「那不是等於空說嗎?難道還先去問問他?」

  「問他是不可能的,但還有個辦法,從他的習慣上逐一思索,由本身的體驗,知道哪些部位是最易感觸的。

  也就是他功力不到的部位,因為人都是一樣的,他不會特殊,只可惜我不是男人,無從體會到。」

  古秋萍皺皺眉頭。

  聶紅線道:「我所知也不夠,因為他的習慣可能因人而異,因此最好再找秋娘,得到她所知道資料,兩下參照,我們兩人都跟著李光祖六年,他的功夫多半是在我們身上練出來的,大概差不多了。」

  古秋萍搖頭不語。

  聶紅線笑道:「你別急,我不是要你來體驗,你可以找一個靠得住的人,由我與秋娘合力將所知的資料逐一試驗,得到一個綜合的結論。」

  古秋萍忙道:「這不可以,除非你們真心想擇人而事,否則我不能用這種方法來冒犯了你們。」

  「我的心與身體已經分開了,為了幫助你,我不惜任何犧牲的,而且我也不認為這是冒犯之事,至於秋娘那邊,我倒沒有把握,要她幫忙,可能要用點手段。」

  「不用手段,我也不想這樣子勝過李光祖。」

  聶紅線輕歎道:「那你永遠勝不了他。」

  古秋萍堅決地道:「我寧可失敗死在他手中,也不能起這種卑鄙念頭,叫你們做這種齷齪事。」

  「我們本來就是齷齪的賤女人。」

  古秋萍長歎一聲道:「線娘,你能不能停止污辱自己?」

  聶紅線一歎道:「好吧!我以後把自己盡量想得高尚一點就是,但別人是否會就此認為高尚呢?」

  「不要理會別人,你是為自己活的。」

  「我是為你而活的。」

  「那你就該振作一下,我認為你高尚就行了。」

  聶紅線想想道:「你這樣看得起我,我再妄自菲薄,倒是對不起你們,還有一個辦法可行行看。」

  「還有什麼辦法?」

  「趕快找了一個你愛的女子娶她,然後把一切的所知告訴她,秋娘也會願意幫這忙的,然後你們就以愛的方法找出所需要的答案了。」

  古秋萍笑笑道:「我求過一次婚,碰了個大釘子,以後再也沒有勇氣向別人求婚了。」

  聶紅線正色道:「我是真心想貢獻自己一點能力來報答你,請別拿它當玩笑開行不行。」

  古秋萍見她神色不愉,連忙道:「不開玩笑,等我找到那人之後,再談也來得及,現在你該敷藥了。」

  聶紅線長歎一聲,淚落如雨,默默地聽由他再度脫去衣服。

  古秋萍本人的醫理頗精,也懂得用藥,艙中有藥箱,他翻出幾種合用的,先用棉紙將塗在身上的豬油拭去,又用茶吊子裡的淨水將傷處逐一洗淨,最後才敷上藥粉,外面薄薄地敷上一層跌打損傷的藥膏。

  原來那一身衣服染滿油跡,已經不能再穿,他找了一張床單,為她輕輕蓋上,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道:「原來古大俠精通醫理,比我高明多了。」

  古秋萍回頭一看,卻是晏小倩,雖然略感彆扭,但仍大方地道:「大嫂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呢?」

  晏小倩笑道:「我們那個老頭子聽說聶女俠要療傷,叫我進來幫忙,但我見到大俠醫療之術比我更精,站在一邊偷學,竟忘了進來的目的。」

  古秋萍笑道:「勞神已多,不敢驚動。」

  晏小倩笑道:「大俠別客氣了,我不是行家,卻也懂得一點,大俠用藥處方,實在比我高明。

  我想幫忙也插不上手,區區之學,連當個副手都不夠資格,大俠是跟誰學的醫道?我還沒有見過有這麼高妙的外科聖手呢!」

  古秋萍笑道:「多承大嫂謬讚,在下沒有從過師,只是為了闖江湖,不得不樣樣都會一點,無師自通,大嫂不見笑就好了,怎敢當聖手之稱。」

  晏小倩道:「大俠不要謙虛,我相信你一定得過高明傳技,這套學問絕不是無師自通學得到的。」

  「古某確是未拜師,只是找點書看看,再遇到名家時,經常向人求教而已。」

  「那大俠一定是個天才。」

  古秋萍謙虛地笑一笑。

  晏小倩又道:「我看聶女俠的神氣好似有三天未進食了。」

  聶紅線道:「是的,那時我一心求死,根本就不想吃東西,如果不是口渴難禁,我連水都不想喝。」

  晏小倩道:「聶女俠現在不必求死,而且要多吃點長勁的東西,我熬了一鍋江米魚粥,是不是要喝兩碗?」

  經她這一提,聶紅線確是感到餓了。

  古秋萍也笑道:「大嫂準備得真充分,江米粥清毒而充胃,鮮魚肉可助長肌而易消化,是此時最理想的食品。」

  晏小倩笑笑道:「我的醫理脈數比不上古大俠,這點簡易的養生之道總還是懂的,我去端進來吧!」

  古秋萍忙道:「不敢當,我去好了。」

  晏小倩笑道:「你還是坐著吧!這應該是我們女人的事,連我家老頭子都不便驚動他,別說是你了。」

  古秋萍聽得俊臉微紅,只得在艙中坐下。

  聶紅線羨歎地道:「這位錢大嫂為人既熱情又爽利,完全是俠義本風。」

  古秋萍道:「綠楊俠侶在大江南北公認是一對神仙美眷,他們不但俠名遠播,急人之難而義無反顧,其伉儷情深也是有名的,只是不知道何以會借艇舶以隱身了。」

  晏小倩剛好端了一個木盤,盛著粥及碗筷進來,聞言接口笑道:「還不是為了窮嘛!」

  古秋萍笑笑道:「大嫂別開玩笑了,我知道二位非常富有,在家鄉還有一座綠楊別莊,總不至於靠打漁渡客為生吧?」

  晏小情輕歎一聲道:「窮有多少種,缺少銀錢卻是最輕的一種,金盡壯士無顏固然悲哀,但那只是一時之困,最苦的是日暮窮途,真是有家歸不得。」

  古秋萍忙問道:「這是怎樣回事?」

  「還不是年輕好管閒事,我們急人之急太多了,結果使自己變成眾矢之的,家裡待不住,只好到江湖上來流浪,靠了這條船與兩身破衣服,雖然埋藏了綠楊俠侶的一點虛名,卻換了我們幾年的太平。」

  古秋萍也微感啼噓地問道:「那麼當年受二位恩惠的朋友,難道都袖手不管了?」

  晏小倩道:「如果他們管得了,就不需要向我們求助了,他們自顧不暇,又哪有餘力來幫助我們?」

  聶紅線立刻道:「話不能這麼說,賢夫婦當年是為了他們而惹的麻煩,他們怎能袖手不管呢?」

  晏小倩道:「我們管閒事是因為閒得難過,並不是對誰有什麼好處,怎能冀求別人的報答呢?

  再說像樣一點的朋友,現在多半成家立業,拖大帶小,我們也不忍心去拖累他們,好在我們這老兩口無兒無女,一生一代一雙人,一條船一躲,豈不是天下太平了。」

  笑談中不免稍有感喟,但俠義心腸卻流露無遺,聽得聶紅線心中十分感動,肅容道:「可是賢夫婦這次為了我們又惹下麻煩了。」

  晏小倩道:「這是什麼話,我們的大哥死於三魔之手,我們欲報仇而無力,大家同仇敵愾的,誰也不吃虧。」

  說著盛了一碗粥,用一個湯匙放在聶紅線身前道:「聶女俠,你現在不宜勞動,但練武人的體質較常人為優,有時輕微的運動反而有助於傷勢的平復,所以你不妨嘗試自己進食以增進血脈的調和。」

  聶紅線連忙道:「好極,我實在不習慣要人侍候。」

  晏小倩笑道:「招呼還是得要個人的,這兒由我來吧!古大俠,我的粥熬得不多,你這條大漢也不能夠靠稀湯充飢,我在船頭備了酒菜,你跟我家老頭子去喝吧!」

  古秋萍笑著道了謝,在背處脫下身上官服,披了件棉衣,來到船頭上,但見錢斯同面前放了一個花形食盒,裡面堆了六味精緻的萊餚,兩口黃泥火爐,一口上面溫了一沙鍋的肘子,另一口則溫著酒。

  食具、酒具都十分精美,見他出來了,錢斯同笑指著一張小板凳道:「請坐,請坐!綠蟣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乎?

  酒菜早準備半天了,叫老婆子進去請,哪知她被你的醫道迷住了,耽誤了這麼久,幸好酒是溫的,否則我們只好和雪冷飲了。」

  古秋萍坐了下來,笑笑道:「賢夫婦借漁而隱,可是這套食具卻不合身份,叫人一看就露了馬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5:37

  錢斯同微笑道:「這可沒辦法,愚夫婦都愛喝兩盅,拙荊什麼都能馬虎,就是酒具不肯差一點,多少年下來,把我也養成了習慣,這套傢伙是我們從家裡帶出來的,也為綠楊俠侶惟一僅剩的東西了。」

  古秋萍喝了一口酒,挾了一筷子醃肉在口中嚼了一下,脫口讚道:「妙!妙不可言,這是嫂夫人手制的嗎?」

  錢斯同得意地笑道:「小倩什麼都自己動手,可是大俠是個品食專家,惟恐不合大俠的口味。」

  古秋萍道:「兄弟是好吃,但不會奉承,嫂夫人的妙意只領了一味,即此一味,已不作第二人想了,錢兄真是好福氣,得到這麼一位烹調師為終身伴侶。」

  錢斯同一笑道:「古大俠將來娶老婆,千萬別娶一個會燒菜的,你不知道那多受罪呢!」

  古秋萍微愕道:「連帝王也享不到的福,錢兄還不滿意嗎?

  那真是太對不起嫂夫人了。」

  錢斯同笑道:「她的烹調手藝是不錯,吃過她燒的東西再吃別的,簡直食不甘味,可是叫她牽住了心,她叫你往東,你不敢往西。」

  古秋萍笑笑道:「錢兄是在說笑話,嫂夫人賢名遠傳,而賢夫婦儷情之深也是公認的,想來不致如此吧?」

  錢斯同笑道:「她就是這麼可惡,跟你睹氣時絕不表現在臉上,只要在烹調上稍為粗心點,就整得你混身不自在,最後非屈於她不可。」

  「而且她又表現得那麼好,你連拂袖走的氣都使不出來,日子一久,把你的壯志就磨盡了,所以古大俠,我勸你成家一定要慎重。」

  古秋萍是個聰明人,一聽就知道錢斯同是在借瑟而歌,暗調他剛才要娶紅線的太衝動,原來自己與聶紅線的談話他們都聽見了,而晏小倩進去把自己替出來,也是有用意的,他們怕自己一個不慎而污了行節。

  錢氏兄弟是江南世家,他們一家中有俠有盜,素行不一,但有一個宗旨,共同遵守的,那就是他們的行為一定正直。

  有盜而俠者,也有俠而不盜者,綠楊雙快與在府中掌刑名的錢斯民都是這類人物,錢家有地產祖業,卻不夠他們九兄弟共同施捨做好事。

  所以有的就必須靠武功找外快來從事行俠的費用,再暗中貼補那些不落黑籍的兄弟做好事行善,像入贅崔氏的錢斯南就是這一類。

  就因為他們行徑不一,所以他們的關係很少為人知道,甚至為了避人耳目,他們的祖籍也各自不同。

  錢斯民寄籍紹興,錢斯南則落籍直隸,歸了崔家的先籍,只有綠楊雙俠是撐著真正的門戶,所以沒有人知道這散處各地的姓錢的豪客會是同族弟兄。

  錢斯同以他本身的看法與立場,對古秋萍惺惺相惜,自然不會同意古秋萍與聶紅線匹配的了。

  所以晏小倩一聽聶紅線拒絕不嫁,立刻就表示同意了,而且還趕緊進來打岔,所以古秋萍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他微微一笑道:「錢兄的關切小弟十分感激,小弟會注意就是了。」

  錢斯同壓低聲音又道:「關於聶女俠所提的那些,大俠千萬不可輕試,因為那方法太邪,即使能除掉三魔,但將來的後果卻不堪設想。」

  「拙劑對歧黃之術雖不如大俠,醫理卻頗有研究,這種邪門功夫縱有所成,也必然會食髓知味,欲罷不能,而且大傷天和,吾輩不同於三魔之屬,大俠將來難在絕不肯利己而損人,則必禍及己身。」

  古秋萍微怔道:「有這麼厲害嗎?」

  錢斯同道:「拙劑的話不會錯的,聶、花二女之所以見棄於李光祖,就是因為她們內源已竭,不足以再滿足其人無窮之饜的緣故。」

  「她的方法雖是以大俠之未來夫人練功為對象,但大俠乃性情中人,不會像李光祖對她們二人,說丟就丟,到了那個時候,還會有家庭的悲劇。」

  古秋萍聽了色變道:「小弟知道了,不過小弟事實上也沒有打算用這個方法。」

  錢斯同笑笑道:「兄弟也知道大俠不是這種人,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場上,稍盡言責而已,三魔成就得之於邪,造詣再高,總敵不過一個正字。

  邪不勝正,自古已然,我們還是喝酒吧!來,別辜負了這一帆風順,進了太湖後,風急波凶,兄弟可就沒有工夫偷懶了。」

  兩個男的在船上喝談,兩個女的也在艙中有著一番言語,晏小倩看聶紅線喝完那一鍋粥之後,扶她躺好,為她診了一下脈象。

  之後她才輕輕地歎道:「聶女俠,我比你大幾歲,托個大叫你一聲妹子吧,大妹子,不是這個老姐姐故作驚人之語,你的身子很虛,是虧損過甚的徵候。」

  聶紅線臉現慚色地道:「那是免不了的,我跟隨李光祖幾年,很少有自在的日子。」

  晏小倩一笑道:「我明白,你在年輕智識未開的時候,遇上了這種人,是很難自持的,這罪責不在你。」

  聶紅線低聲道:「那是以前,最近半年,我倒有點怕了,跟花素秋兩人都是盡量推出去,盡量避著。」

  晏小情臉色變為肅重道:「是嗎?大妹子,我再問你一件事,你必須從實告訴我。」

  聶紅線聽她的口氣很嚴重,連忙道:「大嫂,你儘管問好了,現在我還有什麼可隱瞞的事呢?」

  晏小倩想想道:「這一年來你的月事還正常嗎?」

  「一年前就不大來了,這半年簡直就斷了根。」

  晏小倩道:「應該是如此,也是時候了,你跟花素秋先後叛了李光祖,他也不再重視你們二人,都是必然的現象,幸好發現得早,再過一段時間,你們會恨不得殺了他。」

  聶紅線一怔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晏小倩道:「我研究過醫理,又是個女人,瞭解得很清楚,你們對李光祖忠心耿耿是為了這個原因,叛離他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從前視為享受突然變成了痛苦,日子久了豈有不恨的,同時李光祖在你們身上已得不到好處了,自然就想擺脫你們,以他的做法,當然是一刀最乾脆。」

  聶紅線道:「還不至於吧,他對花素秋……」

  「那是還沒到時候,他練的是這門功夫,一定很清楚,你們現在只是推,過幾天又想,這表示你們的體力尚有一點沒被搾乾。

  真要到你們油盡燈息時,不等你們轉恨,他就要擺佈你們了,這是醫書上說的,一定不會錯。」

  聶紅線不禁默然,晏小倩又問道:「你對古大俠如何?」

  「他是個很可敬的男子漢,雖然他出於憐憫而救我,為了同情而娶我,但我不敢妄想,只求侍候他一輩子就夠了,我這條命是他救的,我隨時都可以為他犧牲。」

  晏小倩一笑道:「那你就不要害他。」

  「害他?怎麼會呢?」

  晏小倩笑笑道:「你跟他的談話我都聽見了,你提的那個辦法也許能制住三魔,但也害了他,尤其是你最後的辦法,把你們的經驗去傳給他的妻子……」

  「這是惟一能幫助他的地方。」

  「不錯,可是你有沒有想到將來呢?未來的古夫人到了你現在的情況,古大俠卻不會像李光祖,那又怎麼辦?」

  「會這麼嚴重嗎?」

  「你與花素秋都是例子,這是必然的現象。」

  聶紅線道:「我沒有想到這一點。」

  「那是因為你不懂,而我是懂的,所以我趕緊進來,因為古大俠的外科手術使我看得入神了,而且也不便啟口,這話只能跟你說,你得慎重考慮一下。」

  聶紅線感激地道:「錢大嫂,我知道後果了,自然不會再害他,可是非此無以擊敗李光祖的……」

  晏小情忽轉低聲道:「如果大妹子你真心要為他犧牲,不如由你自己去告訴他,只是你的壽命就不會長了。」

  「哪怕我現在死了也不在乎,可是我不敢冒讀他。」

  「那是幫助他,不是冒讀他。」

  「我不怕犧牲,他不會肯的。」

  晏小倩笑道:「有辦法,你內裡雖已將枯,可是外表上還沒有顯出衰象,快快養好傷,你還是個美麗的女人,美麗是女人最佳的武器,總會有辦法的。」

  「不行,他見過的美麗女人太多了。」

  「但沒有比你更有機會去接近他,別人只給他見到美麗的臉,你卻表現過全部女人的魁力給他看過。」

  聶紅線似乎沒有想到晏小倩會對她說出這種話,一時倒不知如何回答,晏小倩卻笑道:「大妹子,我們老姐妹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說句老實話,我因為懂得醫道,也替不少江湖上女武師治過傷,卻沒有見過你這麼美的身材,我家那鬼老頭子年歲是大了,否則還會為你顛倒呢!」

  聶紅線不禁一愕,綠楊俠侶是眾所周知的一對恩愛伉儷,可是晏小倩口中對她的丈夫卻是不如傳言中的尊敬,否則不會用來開玩笑。

  晏小倩似乎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忙委婉地一笑道:「大妹子,你別誤會,我不是對拙夫有所不滿,我說的是人之常情,我幸虧是個女人,不然我也會對你著迷的,因為你雖不是天姿絕色,卻有一股天生媚態,一股今男人見了就心動的媚態。」

  聶紅線倒不懷疑這句話,她自小出身綠林,知道自己在男人眼中是什麼份量,這也是她被李光祖選中的原因。

  即使在隨李光祖潛居的日子裡,惟一能接觸到的第二個男人就是李光耀,她也能會意到李將軍對她飄來的眼色。

  當然,李光耀貴為將軍,也不敢惹他的哥哥,再者李夫人治家嚴謹,李光耀不敢對她作進一步的表示。

  可是李夫人特別討厭她,這也是一個原因。然而今天晏小倩的話,卻有點刺耳,頓了一頓才道:「大嫂,你不該這樣說錢大俠的,你們伉儷情深,聞名武林,而且錢大快一臉正氣。」

  晏小倩笑道:「大妹子,你以前接觸的男人也許都是色鬼,因此你以為好男人都在俠道之中,那可錯了,在這種地方,男人就是男人,大家都是一樣。」

  聶紅線忍不住道:「難道錢大俠有對不起你的事嗎?」

  晏小倩一笑道:「最近沒有了,以前他也做過游天香的入幕之賓,只是我比較冷靜,沒學一般醋娘子的手段跟他大吵大鬧,反而故意迴避,造成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結果我那死鬼自己不好意思才斷了往來,由此可見男人們在感情上是把握不住的,也沒有一個是真正的所謂聖人。」

  聶紅線對她這句話卻不能同意,至少她心中有個偶像,那就是古秋萍,這個男人就幾乎達到聖人的標準。

  晏小倩自顧自說道:「游天香下嫁凌雲峰之後,我們從來沒有來往過,這次免不了要見面一次了,我倒想瞧瞧他們見面以後是什麼樣的表情,是否會想起以前的舊情。」

  聶紅線忍不住道:「大嫂,你是否還在恨游天香?」

  晏小倩一笑道:「恨她?我不會的,她並沒有搶走我的丈夫,她是個失敗者,我對她同情多於憤恨,尤其在這麼多年以後,我差不多完全沒有恨了。」

  「那你為什麼對她們重逢的事這麼關切呢?」

  曼小倩又笑了一下,笑容裡有著淒涼的成分,輕輕地一歎道:「我只想瞭解一下,錢斯同這個與我結縭三十年的丈夫是否還在愛著她,或者是愛著另一個我不知道的人。」

  聶紅線愕然道:「大嫂,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呢?」

  晏小倩苦笑道:「你跟一個人生活了三十年後,多少總能對他有點瞭解,我知道斯同心裡始終念著一個人,一個女人。

  不管他掩飾得多好,我還是能巧妙地感覺出來,因此我想知道這個人是否為游天香。」

  聶紅線不禁輕喟了一聲道:「真想不到你們這最受人羨慕的一對,居然也有這種波折。」

  晏小倩苦笑道:「這被羨慕的一對正是我痛苦的根源,我盡了一個做妻子的本分,而斯同對我好,都是他出自內心的愧疚。

  因為他未婚前不是這樣子的人,我們相敬如賓,繼續做了三十年夫婦生活,卻有二十五年是在虛偽中度過。

  他越遷就我時,我也越痛苦,因為這不是我所希望的,我寧可他打我罵我,那才是真正的感情。」

  聶紅線想想道:「錢大俠是什麼時候結識游天香的?」

  「二十五年前,我們婚後五年。」

  「他沒有再認識別的女人嗎?」

  「認識的很多,都沒有一個是值得懷疑的,我們以前很好客,綠楊莊上經常坐無虛席,沒有一餐飯是能兩個人單獨吃的,男男女女都有,但不可能會有曖昧的情形。」

  「那麼你何以會認為除游天香外,還另有其人呢?」

  「這是我的直覺,游天香雖然美,但只是外形上的,內在很淺薄,不足以使人索懷不已。」

  「大嫂,也許是你太多心了。」

  「我不多心,我知道這是事實,但我希望知道是誰?如果真是游天香,我就感到太委屈不過了。」

  「這是怎麼說呢?」

  「為了那樣一個女人,居然能奪走我丈夫的心,我未免太不值得了,我寧可一頭撞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5:56

第十二章 山雨欲來


  「那又何必呢?你們已這麼多年了。」

  晏小倩苦笑道:「這麼多年的同床異夢,只是為了一個游天香,我還有什麼意思呢?」

  「假使不是游天香呢?」

  晏小倩笑道:「那我就無所謂了,最大的希望是認識那個女的,看看她有什麼魅力使一個男人對她如此傾心。」

  「你不嫉妒嗎?」

  晏小倩一笑道:「嫉妒?沒有的事,我只關心值不值,從來也沒有想到嫉妒,假如我抓不住自己丈夫的心,應該反省自己,必然有不如人的地方。

  正因為如此,我在二十五年前才不在乎斯同跟游天香來往,我有把握勝過那膚淺的女人,對你說這些令你很可笑吧?」

  聶紅線忙道:「不,不可笑,相反的我還很欽佩大嫂的胸襟,尤其欽佩你對錢大俠的深情濃意。」

  晏小倩一歎道:「我是個很癡心的人,一生中只愛這麼一個男人,自然就付出全部感情,但是我絕不自私,如果斯同在二十五年前真想娶游天香,我也會成全他們的,可是斯同最後還是放棄了她……」

  聶紅線忙道:「我相信錢大俠只是一時糊塗,跟鐵板先生一樣,沉迷於游天香的美色而已的,終久還是會覺悟的,錢大俠覺悟後,感到對不起大嫂,才對大嫂特別好,根本沒有另外的人了,大嫂是自尋苦惱。」

  晏小倩道:「自尋苦惱,一個男人動情時,他在眼睛中會表現出來的,斯同在一個人沉思時,眼中流露出神往之色,卻從未對我出現過,這是一個妻子的悲哀。」

  聶紅線忙問道:「那是怎麼樣的一個神情?」

  「難道你從沒有接受過那種眼光嗎?」

  「沒有,說句不怕大嫂見笑的話,我接觸過不少男人,他們眼中只有欲,沒有情。」

  「可是你看古秋萍時,卻表現過那種神情。」

  聶紅線臉上一紅道:「我不知道,我尊敬他,感激他,卻從來不敢妄想去愛他。」

  晏小倩笑道:「那就是愛,你自己把它當作尊敬與感激而已,這種神情每流露於不知不覺之間,自己不會有感覺的,只有旁觀者清,所以我想看看斯同再見到游天香時的神情,就明白她是不是心中念念不忘的人了。」

  聶紅線的臉上忽然現出一股倦容,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年似的,晏小倩忙道:「大妹子,你怎麼了?」

  聶紅線苦笑一下道:「沒什麼,我只是感到累。」

  晏小倩點點頭道:「是啊!你吃了東西,應該好好地休息才對,我光顧跟你聊天,你躺著休息好了。」

  聶紅線點點頭,晏小倩幫她蓋了被單,又將爐火撥旺了一點,然後輕聲道:「你的那套功夫最好還是自己對古秋萍研究吧!因為你懂得控制了,或許不會太傷神,在技術上我教不了你,但實施時,我這個老姐姐還能幫你一個忙,為你安排一個適當的機會。」

  聶紅線無力地道:「我曉得,必要時我不惜犧牲自己的,但不能勉強,飄萍劍客是個很重感情的人,操之過急,說不定反而害了他,以後再說吧。」

  晏小倩笑道:「那當然,至少要等你身子康復之後,現在你這一身鞭傷,就算不把人嚇跑也引不起興來。」

  語畢轉身出艙,來到船頭上,古秋萍與錢斯同己經喝了好幾罐的酒了,梅花盤的小菜連剩的都沒有了,兩個人對著鍋子在撈湯中的殘餚。錢斯同見她出來,立刻叫道:「老婆子,你還算什麼主人,叫客人吃菜腳。」

  晏小倩一笑道:「我以為足夠了,誰想到你們吃得這麼快呢?我再給你們弄去。」

  古秋萍忙道:「不必了,已經夠了。」

  錢斯同道:「沒有的事,老弟,你別客氣,我這船上別的沒有,下酒菜卻豐盛得很,如果不是怕倒你的胃口,我就自己弄去了,叫你撈湯腳,我真感到不好意思。」

  古秋萍笑道:「其實最佳之處,就在這湯底的零碎,如果不是怕失禮,兄弟真想端起鍋子來喝了。」

  晏小倩笑笑道:「老頭子,你聽聽,別看你挑嘴了幾十年,都是假內行,古大俠這句話才是真正的饕餐之談。」

  錢斯同拍拍肚子道:「這麼說你每天都弄鍋湯來請古老弟品味吧!我可被這些湯湯水水灌怕了,寧可嚼蘿蔔乾也不灌這些鹽水,你怎麼在裡面這麼久?談了些什麼?」

  晏小倩微笑道:「我們女人之間,總有點私話可說的,卻不足以煩清聽,我給你們準備飯去。」

  她又轉向後艙去了,聶紅線在艙裡卻沒有睡著,仔細地思索晏小情的話,尤其是關於眼神方面,她看過一次,那是古秋萍談起他學技的怪人,他的眼中就有著那種異樣的光彩,當時她不懂,現在卻明白了,但古秋萍自己卻未必明白。

  那一葉輕巧的小船終於開進了太湖,春風不解凍,卻在浩渺千里的湖波上掀起了洶湧的波濤。

  幸好綠楊俠侶是對操舟能手,順風追浪,將小船行得十分平穩,但浪畢竟是浪,小船的搖擺仍是十分厲害,這對聶紅線的傷勢很不好,藥物齊全,處方正確,她的鞭傷已開始結痂了,一經摩擦,很容易脫落,新痂還沒長老就掉下來,不僅難以收口,而且還損耗元神。

  萬般無奈中,古秋萍只有想出一個辦法,叫聶紅線不要穿衣服,這樣傷處就不會受到衣服的摩擦了,而且不要躺下,這樣船行顛波時也不會觸及傷處了,可是聶紅線不能整天坐著或站著,她的體力不允許如此消耗,再者她也需要休養來促使傷處早日痊癒。

  於是古秋萍又要費精神,每隔一段時間,他就進入內艙,用雙臂抱著聶紅線,以便使她能獲得休息。

  為了趕時間,錢斯同與晏小倩兩口子輪流掌舵,晏小倩還得忙著拾奪四個人的吃食,分不出身為古秋萍分勞了。

  而且晏小倩似乎有意把照護的工作責成在古秋萍頭上,盡量給他們兩人單獨相處的機會,錢斯同極力反對,但是一向溫順的晏小倩,這次竟破例地頑強,說什麼也不理丈夫一再的催促,錢斯同自己又不能進艙,空自冒火而已。

  艙中燃著炭火,四窗緊閉,使斗室溫暖如春,一燭犖然然照見聶紅線豐腴的胴體,安適地躺在古秋萍的懷中。

  新結的痂痕透出桃紅的顏色,那是相當誘人的,古秋萍坐在床上,玉人在抱,他卻如老僧入定般的寂然!

  一陣強風,使船晃得厲害了一點。

  聶紅線醒了過來。她首先看見的是古秋萍溫和的微笑,從他有力的雙臂中傳來了一絲暖意,這暖意是屬於另一種情操的,純淨得不帶一點男女間的慾望。

  聶紅線滿足地歎了一口氣,慵懶地道:「兄弟!你該放我下來,自己去歇歇了!」

  古秋萍笑笑道:「不累!這樣我也等於是在休息,你才睡了一個多時辰,還可以再睡一下的!」

  聶紅線笑道:「我實在睡夠了,因為我整天都在休息,倒是你,不分日夜地伴著我,有好幾天了吧!」

  「不過才四天,錢大哥估計明天就可以出太湖,然後最多再坐一天的船,我們就該走陸路了,照你的傷勢看,倒是趕得及,所以這兩天你絕不能勞動!」

  聶紅線道:「其實我現在就可以活動了,傷勢一點都不痛,倒是生肌時癢得難受,所以我真想動動!」

  「那就是長新肌的必然徵候,絕對不能動,否則就是好了,也會留下一身疙瘩疤,那多難看呢?」

  「長一身疤也沒關係,有誰會看呢?」

  「線娘,別這麼說,你一身骨肉均勻多美,就算沒人看,我也不忍心,那是很煞風景的事呀!」

  聶紅線心中一蕩道:「兄弟!以後你還會這樣看我嗎?」

  古秋萍笑笑道:「無緣無故,我想不會有機會了,否則我就成了個大混蛋了,因此我希望在這幾天多看看,以後就有個美好的印象常留在我腦海裡!」

  聽他這種半似玩笑半帶認真的話,聶紅線倒是不知如何接口了,頓了一頓才道:「兄弟!你真認為我美嗎?」

  「當然了,因為我從來沒有看過別的女人,無從比較,所以你給我的印象是最美的了。」

  「兄弟,你別罵人了,據我所知,你見過的女人比我美的太多了,你這種恭維等於是在損我。」

  「也許有的人臉比你美,但我只看到她們的臉,以前我只能從臉形上去判別美醜,現在我的看法要深入一層了。」

  「假如你深入一層去看她們,我就不美了。」

  「不!不會的,我不必深入也可以想像得到,有的人腰太粗,有的腳太短,有的胸太平,沒有一個人能像你這麼配合得恰到好處,何況第一個印象往往最深刻,將來即使有人跟你一樣,也不會抹去你的美影……」

  聶紅線忽而珠淚承睫,雙臂勾住他的脖子道:「兄弟,除了不能嫁給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古秋萍笑笑道:「線娘,你為什麼又要講這個話呢?」

  聶紅線用頰貼著他的胸口道:「錢大嫂說了,我的那個方法行不通,那會影響到你的一生幸福的。」

  古秋萍微笑道:「我知道,她會醫道,我也會,她懂得,我自然也懂,所以我根本不打算用這個辦法。」

  「不,還是可以用的,錢大嫂說我可以告訴你。」

  「那你就告訴我吧!」

  「這無法用口傳的,必須要在行動中意會。」

  「那不行,我只能對我的妻子做這種行動。」

  聶紅線頓了一頓道:「兄弟,你曾經說過要娶我。」

  「是的,可是你拒絕了。」

  「你還肯再娶我嗎?」

  「肯的,只要你願意,我們立刻就可以成為夫婦。」

  聶紅線摟得他更緊道:「我答應你,現在你就娶我吧!」

  「好,我們口說為憑,你信得過我,我也信得過你,也不必找媒證了,你今後就是我的妻子了。」

  聶紅線點點頭,然後又低聲道:「那麼你可以愛我了。」

  「不!不是現在。」

  「為什麼呢?錢大俠夫婦不會進來的。」

  「我不怕他們進來,夫婦相愛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不怕誰笑話,我們既成了夫婦,就不必急在一時。」

  「那要等什麼時候呢?」

  「等三魔伏誅後,我們再安安靜靜地享受人生的樂趣。」

  聶紅線急急道:「我就是為了要幫助你……」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錢大嫂有沒有告訴你那後果?」

  聶紅線低頭不語。古秋萍笑道:「我相信她一定說過了,如果你再受摧殘,就活不了幾年了。」

  「我知道,這是我自願的。」

  古秋萍一歎道:「線娘,你把我看得太混賬了,我要娶一個白首終身的伴侶,不是娶一個短命的新娘,我娶妻子是為了生男育女,伴侶終身,不是為了對付三魔,我知道你的好心,但是你不能勉強我做一個薄倖的丈夫,如果你真想嫁我,就別轉這些歪心思吧!」

  聶紅線怔然良久,才掙脫古秋萍的懷抱,跳落地上,古秋萍道:「你怎麼不休息了?」

  「不用了,明天船出了太湖,你們趕旱路上黃山還快得多,我既然幫不上忙,何必拖累你們?」

  「你不去黃山了?」

  「我不去了,去了也沒有用。」

  「你不是我的妻子嗎?」

  「我從不妄想有這一天,只是為了想對你有所貢獻才厚著臉皮以獻身,你既然不接受,一切都不必談了。」

  「你們女人真善變。」

  「你放心好了,你把我從污泥中拔了出來,我要變也會往好處變,此身屬君,我絕不會再嫁別人了。」

  「你要嫁人我絕不反對。」

  「不嫁了,連你都不肯嫁,還有誰能使我看得上眼。」

  古秋萍搓手道:「可是你還得跟我一起到黃山去。」

  「我去了有什麼用呢?」

  「證實劉光遠對游天香的野心,否則憑我幾句話,人家未必會相信,凌雲峰目空一切,眼中未必有三魔。」

  「如果你飄萍劍客的話不足取信,我無雙女更不在人家眼中了,也許我連凌家堡的大門都進不去,凌雲峰是俠道領袖,我是個眾所不齒的女賊,又是分水天魔的逃妾。」

  「線娘,你不要這樣看輕自己好嗎?」

  「這本來就是事實,你我雖然都是綠林道中人,但你在一般人心目中仍是個俠客,我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女賊,人應有自知之明,我不相信凌雲峰會重視我的話,去不去無關緊要,甚至於為了我,人家連你都看輕了。」

  古秋萍微笑道:「我不在乎,你把我看得這麼高,我自己卻看自己很低,盜上加個俠字並不能改變我的身份,俠盜還是盜,背上這個盜字,我就沒打算要人看得起。」

  「可是我不準備去受白眼,遭人奚落。」

  「誰會奚落你?」

  「到了凌家堡,你敢保證我們會同樣待遇嗎?即使沾了你的光讓我進門,我能受到與你一樣的尊敬嗎?」

  古秋萍不禁皺眉了,凌雲峰目空一切,嫉惡如仇,他是深知的,雖然可以因為自己的關系對聶紅線可能會客氣一點,但其他的人卻未必會如此了,頓了一頓才道:「為了我,你受點委屈行嗎?」

  「為了你我可以受任何侮辱,別說一點委屈了,但這毫無必要,我又何苦送上門去受辱的呢,再說沒有我拖著,你可以早點到黃山,使他們多一點防備不是更好嗎?」

  古秋萍一笑道:「三魔並不知道我會上黃山去,他們更不知道花素秋把消息透露給我,因此早一天晚一天到黃山都沒有關係,而我卻要你陪著我。」

  聶紅線黯然道:「你從不要人做伴的。」

  「那是以前,現在不同了,你雖然拒絕嫁給我,卻答應做我的傭僕,我喜歡有個俏傭婦跟著我。」

  聶紅線歎了一聲才道:「好!那我們還是主僕的關係。」

  「自然了,但稱呼上你還是叫我兄弟吧!說無雙女是飄萍劍客的僕婦,別人難以相信,我也懶得費神去解釋。」

  聶紅線呆呆地看著古秋萍,良久才歎了一口氣道:「好吧!

  兄弟就兄弟,但這個稱呼並不能使人減少懷疑,我做你的僕婦固然使人難以理解,飄萍劍客會成無雙女的兄弟同樣也使人難以相信!」

  古秋萍一笑道:「那要怎樣才能使人相信呢?」

  聶紅線無限惆悵地道:「怎麼樣都不能使人相信,因為我們根本就屬於兩類的人,就好像把一方美玉和一塊粗石放在一起,怎麼樣都無法使它們產生關連!」

  古秋萍搖搖頭道:「你錯了,雖然我不敢自比美玉,你也不致賤如粗石,但根據你舉的例子,這兩樣東西的本質是相同的,都是石頭,從根本上論,兩者並無差別!」

  聶紅線苦笑道:「我們的根本也不相同!」

  「怎麼不同,我們都是綠林道上的人!」

  「玉與石本質雖同,但在人的眼中,玉比石高貴了幾千萬倍,我們要接觸的人,自然以人的看法為標準!」

  古秋萍這次倒是被她駁倒了,聳聳肩膀笑道:「玉石無知,只好由人們來替它們分區別,我們卻是有知識的,我們自己知道相互之間的關係,就不必理會別人了,我要你稱呼兄弟,是為了我聽了舒服,不是叫給別人聽的。」

  聶紅線又默然片刻才道:「兄弟,有一點我很感激,就是你答應娶我,我相信你的誠意,也相信你不是為了同情或憐憫,惟一我不明白的是你究竟為了什麼?我的確很笨,但不會笨到認為你是喜歡我,你告訴我,你為了什麼?」

  古秋萍看著她認真的神情與亮澈的眼睛,心頭很作難,這是很不容易回答的問題,但又必須回答,沉吟了很久,他才一笑道:「線娘,你可真把我問住了,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從沒有成家的意思,但是人好像都應該討個老婆,我就這樣想到了你!」

  聶紅線道:「我不滿意這個答覆,你若是對娶妻的看法這樣隨便,當初為什麼要逃避武林雙英呢?」

  古秋萍笑道:「我對娶妻的看法雖然不夠莊重,但我卻明瞭娶妻後的責任,我有了妻子後就當與她終身相處,信守不渝,武林雙英實非其匹,我跟她們相處不下去!」

  「何以你認為我們能相處下去呢?」

  「那就是所謂緣分了,我見到你之後,說不上是喜歡,但並沒有討厭的感覺,而且我們在一起很自然!」

  「跟武林雙英在一起你不自然嗎?」

  「是的!我說過,凡是漂亮一點的女孩子,我跟她們在一起都有不自然的感覺!」

  「跟陶芙在一起呢?她也相當美呀!」

  「稍微好一點,那或許是因為她眼睛看不見的原故,但依然有不自然的感覺,所以我堅持做她的奴隸,主奴之間的關係必定是自然的,因此我與她才相處得下去!」

  「我明白了!」

  古秋萍怔道:「你明白什麼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了,也明白你對女人的看法了!」

  古秋萍忙道:「線娘,如果你真明白,倒不妨說給我聽聽,我自己卻一直想不透是怎麼回事呢。」

  聶紅線莊容道:「你一定要知道嗎?」

  「是的!我很想知道何以會成為這個不通情的怪物!」

  聶紅線肅然道:「因為你心裡有了一個女人。」

  「胡說,沒有的事。」

  「也許是你不肯承認,也許你根本不知道,但那個女人在你心裡確是佔了全部的地位,擠得滿滿的,所以容不下第二個人了,那個女人就是教你武功,給你折磨的……」

  古秋萍溫然道:「線娘,你把我說成什麼,我對她只有敬意,此外絕沒有一點歪心思的事。」

  「這個我相信,但我也沒有胡說,敬也可以轉變為愛的,由敬而生愛,更是堅定不渝,就像我對你一樣,我愛你的程度可以為你犧牲一切,卻不敢嫁給你,因為我怕冒讀你,你對那女人太尊敬了,以致於不敢去愛她。」

  「我絕不承認這種荒唐的事。」

  「正因為你當做這是荒唐,才不敢承認它,或許你從沒想到會愛她,但你的的確確是愛著她。」

  古秋萍剛要開口,聶紅線搶著道:「我有證據的,你說過她很美,美得無人能比擬。」

  「是的,但這完全沒有關係。」

  「不,有關係的,因為你心中有了個最美的印象,以致於見到一個較為美麗的女孩子時,你就拿來與心中的偶像比較,那自比不上,結果你就產生了不自然的感覺,那不是不自然,而是你瞧不上那種美麗。」

  古秋萍一笑道:「那我何以會瞧得上你呢?」

  聶紅線苦笑道:「你並沒瞧得上我,只是覺得我與你心中所想的人根本無從比較的,娶了我,不會牴觸到你內心深藏的那股感情,為了解脫你,我倒是應該嫁給你。」

  「那麼你肯嫁給我了?」

  聶紅線搖頭道:「不能,有人用玉雕製成了一隻飯碗,卻又捨不得使用它,怕打碎了,因此每次吃飯時,手捧著一隻粗碗,眼睛看著玉碗,心裡想著玉碗,我不怕做那只打破了不心疼的粗碗,卻不願意去代替那隻玉碗。」

  古秋萍一歎道:「你的想法真怪,打的譬喻更怪!」

  「你不妨在閒的時候多想想,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你要吃飯的時候,粗碗可以為你盛飯,那是它分內的工作,但它可不是為了代替玉碗而供你使用。」

  古秋萍目現困擾之色,幾次想開口說話,但最後只說道:「線娘,如果你不睡,我就要出去替一下錢大哥,他們兩口子太辛苦了,可以說是日夜都不得安睫……」

  「你去吧!但是別替錢大俠,掌舵的工作你做不了,倒是可以為錢大嫂代一下勞,順風操舟較為簡單,只要把帆葉一直對準風勢就得了,讓她休息一下,她比誰都辛苦,除了操舟外,還得張羅我們的飲食。」

  古秋萍答應著出去了,不一會兒,晏小倩掀簾進艙,亂髮蓬鬆,神情相當疲倦,但她看見聶紅線後,猶自發出一個欣慰的微笑道:「大妹子,兩三天沒有看你了,你復原得可真快,居然開始結癡了,這真得歸功於古大俠別出心裁的治療法,使你的傷處完全不受摩擦。」

  聶紅線感激地笑道:「你們夫婦才辛苦呢,害你們一連幾晚都不能睡覺,真叫我心裡不安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6:13

  晏小倩微笑道:「我倒不累,把帆索往樁上一拴就可以打瞌睡了,老頭子操舵時,自然會控制得適應風向的,我不進來打擾你們是給你製造機會,怎麼樣,這幾天你們斗室相處,肌膚相親,應該大有進展吧!」

  聶紅線搖搖頭道:「沒什麼,跟從前一樣!」

  「怎麼會呢,憑你這副身材,連鐵人也能引動了心,何況你又是過來人,懂得如何施展你的魁力……」

  聶紅線長歎道:「不是那麼回事,大嫂,這與魅力毫無關係,哪怕是天仙化人,或者是狐狸成精,在這種情形下也迷不了他,你把他看錯了!」

  晏小倩不信道:「怎麼會呢,我敢確定是男人就逃不過那一關,除非他的先天不足,對了!大妹子,古秋萍天生有個怕見女人的毛病,莫非他是個繡花枕頭……」

  聶紅線臉上微紅道:「不!不是的,他是個十足的男人,沒有一點缺陷,這一點我敢保證的!」

  小倩微笑道:「你怎麼能保證呢?」

  聶紅線的臉更紅了,低聲道:「幾天相處,我多少總會有點知覺的,有幾次他抱著我,我一面在裝睡,一面也無意間試探過,他仍然有著男人正常的衝動,只是他的理性堅定,身體上的衝動不能左右他的行為!」

  晏小倩道:「這就怪了,那就是他不喜歡你!」

  聶紅線黯然道:「一定要說他喜歡我,是我自抬身價,因為他不會喜歡任何一個女人,可是我想嫁給他倒很容易,只要我一點頭就行了,是我自己拒絕了!」

  晏小倩愕然道:「大妹子,你們是怎麼一回事?」

  聶紅線淒然道:「沒什麼,問題是我只想成全他而不想真正嫁給他,我知道我不配!」

  晏小倩想想道:「我瞭解你的心情,但你不妨就答應嫁給他好了,如果你只想成全他,那沒有多大差別!」

  聶紅線垂淚道:「是的!我曾經這樣打算過,但是他拒絕了,大嫂,他的醫道比你精,你想不到的他都想到了,他可以立刻承認我的名份,但是不答應進一步,他說要等三魔伏誅後,我們才能答應成為名實相符的夫婦!」

  晏小倩怔了一怔道:「這是個什麼怪種!」

  聶紅線正色道:「大嫂!他一點都不怪,雖然他不屑用這種方法去勝過三魔,但我明白他是不願意我為他而犧牲,他有一句話使我很感動,他說他娶我就是娶我,沒有任何目的,也不願意由這件事得到任何好處!」

  晏小倩呆呆地道:「那他是真正地愛上你了,大妹子!恭喜!恭喜!這樣一個男人可是千載難求!」

  聶紅線又轉為淒涼的苦笑道:「他一點都不愛我!」

  晏小倩忙道:「胡說!這還不是愛!」

  聶紅線輕歎道:「大嫂!我閱人多矣,對於愛不愛的事應該能夠體會了,我知道他並不愛我,但為這樣一個值得尊敬的男人,任何犧牲都值得了,我還有什麼可求的!」

  看著她淚如雨下,晏小倩也不禁泣然地擁著她。

  過了很久,兩個女人流乾了眼淚,自動地止住哭泣。

  晏小倩道:「大妹子,我是個很堅強的人,很少流過淚,連錢斯同背叛我時,我也沒傷心過,今天卻為你……」

  聶紅線悠悠一歎道:「大嫂,我勸你一句,錢大俠對你已經很恩愛了,你不必再去探索他心中的秘密吧、」

  晏小倩道:「為什麼,我不探出那個人絕不死心。」

  「那你就把她當做是游天香吧。」

  「不,不行,有一陣我真以為是她,但越想越不可能,錢斯同跟她交往時,游天香還沒嫁人,如果他真的愛上游天香,大可不必理會,他知道我也會成全他們的,但他終於放棄了游天香而回到我身邊,我知道我的份量還是比游天香重得多,因此我絕不相信會是她。」

  聶紅線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去證實呢?」

  晏小倩一笑道:「我倒是為自己而證實,是去證實給游天香看看的,她當年自恃美色,專門破壞別人的感情,我要她知道一下,她並不能征服任何男人。」

  聶紅線一歎道:「你有把握,不是她嗎?」

  「是的,我有九成把握,就等那麼一成而已,我才想看看他們重逢的情形,如果斯同是為了這個女人而顛倒,那就怪我瞎了眼,愛上了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

  聶紅線道:「大嫂,不必去管錢大俠,如果你自信比游天香的內涵更豐富,不妨就認定她是你感情上的敵人,不必去黃山,否則你到了那兒,發現游天香並不是你心目中的對象後,你會更不愉快。」

  晏小倩道:「那是什麼道理呢?」

  聶紅線道:「因為一個無形的情敵比有形的更可怖,對游天香,你可以拿本身的優點去壓倒她,對一個不知道的人,你始終無法用自己去比較,豈不更痛苦嗎?」

  晏小倩苦笑道:「幾十年來,我表現了一個女人最優異的德性,施展了一個女人最大的魅力,結果仍是沒有能纏住一個男人的心,我早就認輸了,多年痛苦煎熬,我的感情也麻木了,受得起任何的打擊,我要到黃山去,只是自求安慰而已,我明知游天香的成分太少了,但我仍然要去證實一下,只是為了證明我雖敗在一個不知名的女人手下,至少還勝過一個眾所公認的美人。」

  聶紅線愕然良久才道:「大嫂,你心裡存著這個想法,我不能再說什麼了,因為我體驗得太淺,不夠瞭解你們。」

  晏小倩笑笑道:「是的,各人有各人的體驗,誰也無法瞭解的,這種事只有當事人自己明白,正如你與古秋萍感情一樣,我認之不深,以後再也不多事了。」

  兩個女人相對苦笑,艙中又歸於寂然。

  船終於駛出了太湖,為了聶紅線多一天休息,他們改變了行程,繼續撐船進入了另一條河道。

  在溧陽再轉入運河,直放丹陽,足足用了四天的時間,這四天裡,聶紅線的傷算是全好了,只魔鞭傷的癡蓋未脫而已。

  古秋萍自從跟聶紅線作了那次深入的談話後,除了偶爾換藥外,很少再跟她單獨相處,他學會了操舟,替錢斯同分勞,成了他最好的借口,而聶紅線也毫不在乎。

  在丹陽捨舟登陸,聶紅線已能行動自如,在船上經過將近半個月的修養,她顯得更為豐腴,容光煥發。

  古秋萍更經常地打趣說她越來越美了。

  聶紅線卻在苦笑中默默地興起了更深的惆悵,夕陽無限好,可惜近黃昏,她知道這是青春的迴光返照,也是一個女人生命中最可貴的歲月的頂點,或許一兩年,也許三四年,她就將邁入老境,失去所有可資驕人的條件了。

  美好的歲月所剩那麼短,她很想利用這青春的晚霞歲月對古秋萍有所奉獻,但接觸到他英俊的丰采以及無邪的眼神時,她打消了自己的綺念,只想默默地,以今後剩餘的勞力來為這個男人做最神聖而忠誠的服役了。

  在路上,綠楊俠侶夫婦不掩行色,親密得一如少年夫妻,古秋萍也是青衣勁裝,英氣勃勃的。

  只有聶紅線,穿了一身舊衣服,騎了頭瘦馬,鞍下插著雙刀,看去就像是個久經風塵的中年婦人,掩盡昔日媚態。

  晏小倩離了船,擺脫掉漁婆的裝扮後,恢復了女性愛美的天性,行囊中帶了胭脂花粉,每到店中歇下後,她一定對鏡塗朱染黃,五十歲的人,望之猶如三十四五,跟真正三十四歲的聶紅線,彷彿對換了年紀。

  幾天後他們已渡過長江,進入皖境,由於避開三魔的耳目與便利聶紅線養傷,他們繞了個大圈子。

  他們必須兼程趕路,順江而下,在土橋鎮再行折回渡江,歇在青陽鎮,預計第二天可以達黃山,只差一百多里路,就可以直達黃山之麓,甘棠的凌家堡了。

  凌晨啟身前,晏小倩加意在臉上化裝了一番,梳亮了頭髮,還在鬢間插了一枝紅梅,清秀中別具媚態。

  錢斯同見了笑道:「老婆子,我們結縭近將三十年,這是我第一次發現你這麼美,以前你怎麼不妝飾呢?」

  晏小情也笑道:「以前我年輕,總以為天然美勝於人為,現在上了年紀,不得不乞助於脂粉了。」

  錢斯同搖搖頭道:「我總覺得你不施脂粉看起來順眼。」

  晏小倩道:「可是今天我不是為了你順眼而妝飾的。」

  錢斯同微笑道:「女為悅己者容,你妝給誰看?」

  「我妝給游天香看,她是武林中聞名的大美人,我如果以皺皮鶴髮的樣子前去,豈不惹人笑話。」

  錢斯同只搖搖頭不說話。古秋萍卻笑道:「原來大嫂是要跟游天香一較丰采,那可用錯了心思了!」

  「怎麼?難道我比不上她?」

  古秋萍一笑道:「是的,這個樣子比不上。」

  晏小倩不服氣道:「笑話,游天香跟我差不多年紀,三十年前確是她美,三十年後,我可不信還輸給她。」

  古秋萍笑道:「三年前我為了拜壽到過凌家堡,也有幸一見艷冠武林的美人,但歲月不饒人,濃妝之下乍見還有點徐娘丰韻,洗盡鉛華後,就掩不住老態了,如果大家都以脂粉相襯,大嫂還比不上她的,可是本色相較,大嫂絕對比她年輕得多,如果大嫂一定想壓倒她,何苦又捨長而取短呢?」

  晏小倩笑笑道:「這是你們男人的看法。」

  古秋萍道:「女人的妍媸是男人來評定優劣的,自然要以我們男人的眼光為準。」

  晏小倩一笑道:「可是女人在保持容顏的技術上另有一套.那是你們男人所不懂的,你見到的游天香是三年以前,以我們的年歲來說,三年是很長的一段時間,等我們碰了面,你再以男人的眼光來評定優劣吧。」

  錢斯同微怔道:「你好像是專為跟游天香比美而去的?」

  晏小倩淡淡地道:「自然不是,我們是陪伴古大俠前去通風報訊的,但我附帶也想跟她比一下,三十年前我就是太不經心,才吃了一次大虧,這次可不能再大意了。」

  錢斯同睜大了眼睛道:「小倩,你還記著以前的事,那完全是你誤會,我跟她實在沒什麼呀!」

  晏小倩道:「誰說有什麼了,從你們認識到分開,一直到現在,我說過一句什麼沒有。」

  錢斯同道:「可是你剛才的語氣分明是有所指。」

  晏小倩道:「那是你多心,如果你們真的沒有什麼,就不必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是不是?」

  錢斯同歎了一口氣道:「小倩,當年我們只是朋友而已,現在她是凌雲峰的妻子,你可不能瞎猜疑鬧笑話。」

  晏小倩微微笑道:「我們相處三十年了,我給你鬧過笑話丟過人沒有?你連這點都信不過我了。」

  錢斯同搖頭無語。

  古秋萍在聶紅線那兒已經聽說過他們當年的尷尬,因為不瞭解內情,不便啟齒,只好笑笑以別的話岔開了。

  晏小倩卻笑對聶紅線道:「大妹子,你也打扮打扮,別弄成這副倒霉相。」聶紅線卻笑著道:「我跟誰比去?」

  「跟游天香的兩個女兒較量一下。」

  聶紅線苦笑道:「我不配,也犯不著,她們正當雙十年華,我卻是秋風黃葉,跟她們比豈不是自討沒趣,何況她們猛追飄萍劍客,我卻推辭掉古太太而不為,我又何必跟她們去爭勝鬥艷呢?」

  這下子把古秋萍也說得啼笑皆非,搭訕著跟錢斯同談話策馬前行,把兩個女的拋在後面。

  馬行頗速,再加上沿途行人稀少,正利於趕路,他們比預計的行程還早到了半個時辰,在日落前就到了凌家堡。

  凌雲峰是武林世家,被尊號為「擎天華表」,隱然是武林白道領袖人物,他的凌家堡是舊稱,他壯年得志後,又易名為凌雲別莊,宅院佔地數畝,高牆碉樓,樓閣巍峨,很具有氣派,繞牆一道寬河,此刻,恰值春水解凍。

  進門處有一座石橋,橋前經常有兩個壯漢侍立,挎刀挺胸,威風凜凜的樣子。太陽還掛在山頭上,橋前的長木柱上已經挑起了四盞籮筐大的燈籠,分別書著凌雲別莊四個大字,紅綢封面,黑漆巨字。

  四匹馬在橋前駐立,那兩個大漢連看都不看一眼,古秋萍心裡就有點不痛快,上次凌雲峰慶賀五十大壽時他來過一次,照理堡中的人應該認識他才是,但仔細一想,也許這兩個人是新來的,沒見過自己,所以上前拱手道:「請通報凌莊主一聲,說古秋萍求見。」

  那大漢彷彿沒聽見古秋萍的名字,一伸手道:「名帖!」

  古秋萍怔了一怔道:「在下行時匆促,未曾備此,朋友只要跟凌莊主說一聲,他一定知道的。」

  那大漢冷冷一笑道:「閣下以前來過敝莊沒有?」

  「當然來過,凌莊主五十大壽的時候,古某在貴莊曾經盤桓三天,貴莊上下都知道的。」

  那大漢冷冷地道:「莊主慶壽的那幾天,來的客人太多了,我們哪能記得住,但閣下既然到敝莊做客就該知道敝莊的規矩,從來沒有報名求見的。」

  古秋萍怔住了,上次他來祝壽,是將賀禮與賀帖一起投進去的,那時門口設有專事司賓的接待人員,很客氣地引了進去,從沒想到會有這麼麻煩。

  這時另一名大漢也說話了,語氣更是難聽:「就是幾大門派的掌門人,到這兒也得先遞份帖子,閣下既是江湖上跑的,怎麼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古秋萍不禁火起了,沉聲道:「古某闖江湖也不是一天了,當世風雲人物也會過不少,從沒用過帖子。」

  那兩名大漢雙手一抱,理也不理他。

  聶紅線也火起來了,怒聲道:「古兄弟,我們走吧!咱們又不是求著他們,好心來給他們通個信,競然搭這種臭架子。」

  古秋萍也回頭想走了。

  錢斯同與晏小倩兩口子卻兜上了怒火,尤其是晏小倩,衝上前厲聲道:「綠楊別莊錢斯同晏小倩來看看老朋友,我們沒有準備帖子,你們如果要帖子,把這個帶進去給游天香。」

  話才說完,順手就是一個嘴巴,把那大漢打得踉蹌,這漢子正待發作拉刀,另一名大漢連忙上來,一手按住同伴道:「老尤,你瞎了眼珠,連綠楊俠侶的大名都沒聽過不成,還不快進去通報莊主及夫人去。」

  挨打的傢伙撫著臉,一聲不響地進去了,這名漢子忙雙手一拱道:「錢大俠,錢夫人,那傢伙有眼無珠,不認賢伉儷俠駕蒞臨,多有怠慢,請!請!」

  晏小倩冷笑道:「這麼說我們可以不必備拜帖了。」

  那漢子賠笑道:「這是什麼話,莊主與夫人經常拜訪二位,小的也跟著去的,誰知二位離家很久了,未能晤面。」

  錢斯同微怔道:「凌莊主去看過我們?」

  那漢子道:「是啊,那是兩個月前,莊主夫婦有事到揚州,想起二位,專程造訪了一趟。」

  錢斯同道:「我們近幾年行蹤無定,很少在家,倒是失禮得很,凌莊主找我們有事嗎?」

  那漢子笑道:「沒事,莊主到揚州是為金槍王老英雄七十大慶去的,席間未見二位,夫人想念得很,又專程到府上去了一趟。」晏小倩這才哦了一聲道:「斯同,我們連王老爺的壽辰都忘了,多不好意思。」

  錢斯同輕歎道:「我們這兩年東飄西蕩,什麼應酬都沒參加,李老爺是我們的近鄰世交,他知道我們的處境,相信不會見怪的。」

  那漢子連聲恭請,晏小倩猶有餘怒道:「我們是四個人,要進一起進去,我們可沒有凌莊主那麼大的威風,可以把朋友擱下不管。」

  那漢子裝著不懂她的諷刺,賠笑道:「自然沒問題,別說是賢伉儷的朋友,就是二位的從人,敝莊也不敢怠慢,相信莊主已經出來迎接了,這兒到內宅還有一段路,二位請進去,也好早一點見面,請上馬吧。」

  晏小倩為了報復他們對古秋萍的不敬,也不再客氣,扳鞍驅馬直入。

  古秋萍本想回頭退去的,但被錢斯同拉著上馬。

  那個漢子已經在前面引路。

  古秋萍在馬上慍然低笑道:「錢兄,這次倒是沾了二位的光,否則連大門還進不了呢!」

  錢斯同低聲笑道:「古老弟,我不相信門上的人會沒聽過你的大名,一定是故意這樣做的吧。」

  「為什麼?」

  錢斯同笑道:「上次你不告而退,給人家很難堪。」

  古秋萍沉吟片刻才道:「上次我沒有面辭,但留了一張字條告罪,禮數很周到,我相信擎天華表不會這麼窄氣量,恐怕一定有古怪了。」

  「會有什麼古怪的呢?」

  古秋萍冷笑道:「進去看吧,我們離開姑蘇,繞了個大圈子來到這裡,路上也沒找熟人問問消息,恐怕三魔的人已經比我們早一腳來到……」

  錢斯同搖頭道:「這不可能,四大天魔與擎天華表根本是兩條對立路線上的人,總不會因三魔而開罪老弟吧。」

  古秋萍道:「劉光遠的手段很絕,他啟用的人手多半是新面孔,這證明他在從事一個新的陰謀,凌雲別莊是他第一個目標,他一定會先派人來臥底的,當然他派來的人也一定在表面上跟他完全不相關的。」

  錢斯同一怔道:「你是說三魔已經收買了白道人物。」

  古秋萍沉聲道:「人只有好壞兩種,白道中也不見得全是好人,黑道上也不全是壞蛋。」

  錢斯同笑道:「那當然,可是老弟也把劉光遠想得太神了,三魔最近才公開露面,他的行動不會這麼快!」

  「不見得,他的計劃已經籌備很久了,現在是開始行動而已,可以收買的人,他早就收買了。」

  「你憑什麼這樣想呢?」

  「從門上的態度,他們似乎有意在折辱我。」

  錢斯同一笑道:「這個我同意,但不是你想的原因,三魔並不知道你要到這兒來,除非他們發現了花素秋……」

  聶紅線緊張地道:「可能嗎?那秋娘可糟了。」

  古秋萍道:「我不知道,但並不一定要發現花素秋洩密,我把你救了出來,三魔一定提高了警覺,凌雲別莊是他的目標,他派來的人一定也會栽我一贓的。」

  正說著,前面已看見一排房屋,精神矍鑠的擎天華表伴同一位中年麗人——游天香已迎了出來。

  游天香最先看見了晏小倩,立刻衝了過來,拉著她的馬韁叫道:「晏大姐!你可來了,我真沒想到你會來。」

  晏小倩下了馬,兩個女的對打量了一下,晏小倩覺得這位名動武林的美人雖因歲月之故而略掩麗色,但在淺淡脂粉的襯托下,仍然有著令人眩目的姿容,她們的手對握了一陣,晏小倩笑道:「游姐,你還是那麼美。」

  游天香略有感喟地道:「不,晏大姐,我老了,倒是你,這幾十年好像沒有變什麼,反而越來越美了。」

  聶紅線聽她們互相標榜,第一個感覺是晏小倩的確不如游天香,但仔細看看,卻另有耐人尋味的地方。

  經過一大的疾馳趕路,晏小倩早上所施的脂粉被沖淡了不少,可是卻不凌亂,那些脂粉深入肌裡,變成了自然的色彩了,白裡透紅,竟沒有脂粉的痕跡,如果不是瞧過她的本來面目,很難相信她是經過了妝飾。

  這使晏小倩六成姿色的臉龐增加了四分的成熟,成了個十分美麗的人了,看起來比游天香年輕了十歲。

  游天香不顯老,最多只像四十出頭,但晏小倩竟只有三十來歲,這十年在女人的歲月上,就是一段美的距離。

  凌雲峰也走近了上來,先朝錢斯同一拱手道:「錢兄,我對你是心儀已久,恨以未識荊為憾,尤其是常聽內子說起賢夫婦俠名,仰望更切,前度假為王金槍賀壽之便,轉道綠楊別莊造訪,誰知撲了一個空,正是緣慳一面,不期今日賢伉儷翩然蒞至,兄弟實在有說不出的高興。」話說得誠懇,態度表現得熱情,使錢斯同因為門上據傲的態度而對他所生的不滿之情沖淡了許多。

  可是凌雲峰夫婦對一旁的古秋萍仍然是視而不見的樣子,使他感到很為難,因此寒暄了兩句後,立刻道:「凌兄,愚夫婦這次前來,主要是為了陪伴古老弟報告一個消息。」

  凌雲峰這才看了古秋萍一眼,冷冷地道:「是不是三大天魔東山復起,在姑蘇重張勢力的事,這點兄弟在幾天前就得了消息,那可沒什麼了不起。」

  錢斯同耐著性子道:「凌兄不要小看這件事,三魔今非昔比,他們聚首後第一件事就是……」

  凌雲峰微笑道:「兄弟也知道鐵板銅琶各有了一個傳人,師徒四人同日失陷在劉光遠的家中,這也不算新聞,而且三魔頗有意要稱霸武林,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指向兄弟我這兒,賢伉儷是來告警的對嗎?」

  錢斯同微怔道:「看來凌兄全知道了。」

  凌雲峰大笑道:「兄弟在江湖上的朋友很多,像這種事豈有不知之理,不是兄弟誇句嘴,三魔想搖動凌雲別莊恐怕還不太容易,但賢伉儷這份關懷之情,兄弟仍是十分感激,至於古大俠的事,兄弟恐怕難以從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6:34

第十三章 絕情出走


  古秋萍忍不住道:「凌莊主好像是認為古某有求而來。」

  凌雲峰冷冷地道:「凌某沒有這樣說,凌某不怕三魔,但也不願為閣下的事,而給他找一個啟齒的借口。」

  古秋萍勃然大怒道:「凌莊主,姓古的在江湖上混的時間不長,名望談不上,武功也不足與莊主相提並論,但古某從未求助過人,莊主不要想偏了。」

  凌雲峰冷冷地道:「那你來幹什麼?」

  古秋萍佛然道:「沒什麼,線娘,我們走吧。」

  古秋萍招呼了聶紅線回頭就走,凌雲峰在背後道:「古大俠,寒舍雖然不招待你,但是你在黃山十里以內落腳絕對是安全的,你我有一度見面之情,凌某在道義上,對你的幫助只能到此為止,超出十里,凌某就愛莫能助了。」

  古秋萍猛然回頭道:「你說什麼?」

  凌雲峰冷笑一聲,手指聶紅線道:「這是分水天魔李光祖的逃妾無雙女聶紅線。」

  聶紅線憤然道:「不錯,凌莊主居然能識得賤名,聶紅線感到無上光榮,但不知莊主有何見教?」

  凌雲峰冷冷地道:「沒什麼,古大俠比李光祖年輕英俊,你們是很好的一對,只是李光祖不肯就此罷休的,凌某對二位的處境十分同情,對二位的做法卻未能同意,因此不便公開庇留的,但黃山十里之內,凌某負責沒人敢動你們一根汗毛,來,錢兄、嫂夫人,我們進去談吧!」

  古秋萍終於聽懂他的意思了,凌雲峰一定以為是自己拐走了聶紅線,為了怕三魔追捕,到此地來避難的。

  這當然是劉光遠的陰謀,著人四處宣揚的結果,但這個手段相當厲害,併合事實,置自己於有口莫辯之境。

  這一來激起他先天的傲性,冷笑一聲道:「凌莊主,多謝你的美意,但古某既然敢把人帶出來,就不怕他們,而且古某說句不知進退的話,憑莊主擎天華表四個字還鎮不住三魔,別說十里之內,就是凌雲別莊這點範圍,莊主能守得住,已經算好的了。」

  凌雲峰臉上雖有怒色,卻忍住了沒發作,冷笑道:「古大俠這麼說,凌某便不敢久留了,凌某連家宅都保不住,哪裡還有餘力來庇護二位呢,二位還是去找安全的地方吧!」

  古秋萍牽了馬就走,聶紅線也跟著他。

  晏小倩忍不住追上來道:「古兄弟!我們一起走。」

  游天香連忙拉住她道:「晏大姊,你幹嗎呢?我們多年沒見,正該好好聚聚,別去管他們的事。」

  晏小倩掙脫她的手道:「你們是一對糊塗蛋,古兄弟好心前來通知你們一件大大的秘密,你們反倒以這種態度去對待他,真叫人看了生氣。」

  凌雲峰冷笑道:「所謂天大的秘密,無非三魔將對我們不利而已,我早就知道了,還有什麼呢!」

  晏小倩憤然道:「你曉得個鬼,尤其是你對古兄弟與聶大妹子的看法,證明你糊塗到了絕頂。」

  凌雲峰道:「聶紅線是李光祖的逃妾,這是事實,我冤枉了她不成?」

  古秋萍冷笑道:「只是古某並沒有意思要向凌大莊主求庇護,這一點莊主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凌雲峰怒道:「姓古的,如果今天你不是跟錢兄夫婦一起來的,凌某就不讓你走出凌雲別莊的大門。」

  古秋萍傲然道:「三魔在木櫝鎮的巢穴比這兒嚴密十倍,也沒有困得住我,凌雲別莊又算什麼!」

  凌雲峰氣得要拔劍,錢斯同攔住了。

  古秋萍回頭冷笑道:「凌莊主,你還是留點精神去應付三魔吧……」

  說完扳鞍上馬,晏小倩過來拉了道:「古兄……」

  古秋萍笑笑道:「大嫂,你別說了,人家根本就沒把我當人,我又何必自討沒趣。」

  晏小倩道:「要走我們一起走。」

  古秋萍低聲道:「不必了,照情形看,三魔的人已經進入莊裡,不知搗了什麼鬼,凌雲峰才如此態度,你們留下仔細觀察一下,暗地裡做個準備。」

  晏小倩一怔道:「做什麼準備,他聽得進嗎?」

  古秋萍低歎道:「目前他聽不進的,而且他也不相信三魔敢動他,因此劉光遠有意染指游天香的事也別說出來,說了不特於事無補,反而害了花素秋,你們在暗中留神著,看看誰有問題,就提防著一二,為凌雲別莊保全一部分元氣,別叫三魔一下子整垮了。」

  晏小倩憤然道:「垮了活該,這是他自找的。」

  古秋萍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三魔志在吞併武林一切的勢力,凌雲峰畢竟是個領袖人物,他垮了對我們都是損失,目前他執迷不悟,等吃了虧自然會明白,因此我們希望他不要吃虧太大,這全在賢伉儷了。」

  晏小倩頓了一頓才道:「那你們呢?」

  古秋萍苦笑道:「劉光遠這一手很絕,使我四處無容身之地,但我不會被他嚇倒的,明裡鬥不過,我也會在暗裡搗他的蛋,我會隨時跟二位聯絡的。」

  晏小倩道:「古兄弟,三魔的勢力已經伸在此地了,你在外面人孤勢單鬥得過他們嗎?」

  古秋萍傲然道:「笑話,闖江湖一半鬥力,一半鬥智,就是碰上三魔,我也不見得一定吃虧,憑他手下那些爪牙,還奈何得了我嗎,倒是賢夫婦要多小心,三魔如果要在此地發作,必然傾巢來犯,外敵可御,內奸堪虞,你們最好不動聲色,把他們的內應先剪除掉。」

  晏小倩雙眉緊鎖道:「凌雲別莊來往的都是有頭有臉的江湖人物,我怎麼知道誰是奸細的呢?這可不是隨便指證的,我們已經得罪不少人了,再出點錯可實在擔不起。」

  古秋萍想想道:「這也是,劉光遠派來做內應的人一定很高明,想抓住他們的證據很難,但賢夫婦可以留心觀察,一定有蛛絲馬跡可尋,最注意的是言詞特別激昂的人,其次是誰把我的事情告訴凌雲峰,也值得注意。」

  晏小倩只得點點頭道:「好吧,我留心就是了,兄弟、大妹子,你們多多保重,別忘了有事就通知我們一聲。」

  古秋萍揮手告別,與聶紅線策馬而去。

  晏小倩悵然回頭,游天香迎著她道:「晏大姐,你怎麼也自貶身份了,跟那種下三流賤女人稱姐妹。」

  晏小倩憤然道:「你是說聶紅線?」

  游天香道:「是啊,她是出了名的賤貨,十三歲就落草為寇,不知嫁了多少男人,最後跟了李光祖,安靜不到幾年,又把古秋萍給迷上了,雲峰對小伙子倒是頗為欣賞,我家兩個丫頭也很喜歡他,上次在此地做客時,雲峰還想把他招入門下,誰知這傢伙不識好歹,留了張條子偷偷地溜了,溜了倒也無所謂,凌家的女兒還怕沒有人要,可是這小子偏偏搭上了聶紅線,你說氣人不氣人?」

  凌雲峰聽得直皺眉頭道:「天香!你囉嗦這些幹嗎?人各有志,他愛跟誰在一起是他的自由!」

  游天香道:「但我就是不服氣,我們的女兒哪一點比不上那個賤女人,而古秋萍那個混賬……」

  凌雲峰沉聲道:「天香!不要談這些了!」

  游天香看了丈夫一眼道:「雲峰!你老了!老得一點雄心都沒有了,一點不像以前的擎天華表了!」

  凌雲峰微異道:「天香!我不否認自己老了,五十三歲的人,應該知道自己不是年輕了,但我不懂你的話,你談的事跟我擎天華表的外號有什麼關係!」

  游天香道:「自然有關係,以前你充滿了鬥志,一切都想最好的,攀上最高的,現在你全變了!」

  凌雲峰歎了口氣,但也有點自滿地道:「我娶了一個美冠武林的妻子,生了一對美麗的女兒,奮鬥了三十年,在江湖上沒有失過一次手,我應該滿足了!」

  游天香憤然轉身道:「你有什麼可滿足的,你的女兒居然不如一個賤女人,你爬到武林至尊的地位也洗不了這場恥辱,古秋萍跟聶紅線的事傳到芳芳與美美的耳朵裡,把她們氣病了,兩三天都不吃飯,你卻一點都不在乎!」

  凌雲峰憤然道:「你要我怎樣,把聶紅線殺了,把古秋萍抓起來,硬把女兒嫁給他,凌家的女兒就這麼賤!」

  游天香道:「我當然不是要你這麼做,可是你至少該想個辦法,把兩個孩子的心變過來,使她們瞭解古秋萍不是個好人,不值得她們傷心,你卻不肯這麼做,昨天我在罵古秋萍時,你還替他辯護……」

  凌雲峰莊容道:「天香!我做人有個原則,是非一定要分明,古秋萍誘拐聶紅線的行為我並不贊同,因此我不庇護他們,但古秋萍在其他方面的表現仍然是個可敬的青年,他淪身黑籍沒有為自己留下一分銀子,這種操守,在俠義道中也不多見,我不能因為他拒絕娶我的女兒就抹殺了他的優點,好就是好,壞就是壞!」

  游天香冷笑道:「當然了,你是俠義道中的領袖至尊,是武林是非的評斷人,你必須顧全到你的立場!」

  「當然!凌雲別莊所以能為大家所推重,我凌某人一句話能罷息糾紛,就因為我有公正的立場,今天如果不是你的堅持,我很想留下他們的,古秋萍的行為有虧,但他上門求援時,我有義務要庇護他,現在我還感到不安……」

  晏小倩忽然笑道:「原來你們二位是為這件事而不和,那可太好笑了,游大姐,你還是當年的老脾氣,不肯吃一點虧,認一點輸。凌莊主,我們是初次見面,先前我對你頗有誤會,但聽了你的話後,才知道你的心胸寬廣,只是你對人的看法太膚淺了!古秋萍不是你想象中那麼糊塗,聶紅線也不是你所說的那麼下流,他們是兩個最可敬的奇男女,但不是一對,而且古秋萍也不是來求助的!」

  凌雲峰一怔道:「那他來做什麼?」

  晏小倩話到口頭,忽又想起了古秋萍的警告,把劉光遠冀圖掠奪游天香的事嚥了下去,只把古秋萍義拯聶紅線以及聶紅線如何脫離李光祖的事說了一遍。

  凌雲峰與游天香聽完晏小倩的敘述後,臉上都現出了驚奇的神色,同時也有點歉疚,游天香尤顯得興奮地問道:「他們之間真沒有什麼曖昧的情事?」

  晏小倩冷笑道:「除了你的一對女兒外,對古秋萍鍾情的女孩子多得很,像蘇州將軍李光耀的女兒,情願為了他連千金小姐都不幹了,要跟他闖江湖,還有銅琶仙子的女弟子陶芙,雖然瞎了眼睛,卻比你年輕時還美,這麼多的美女對他垂青,怎麼會拐帶聶紅線呢?」

  游天香歉然一笑道:「那他為什麼棄這麼多被陷的人不顧,單單把聶紅線給救了出來。」

  晏小倩道:「事有輕重緩急,別的人雖然失陷,暫時不會送命,聶紅線卻是叛離了李光祖,隨時都可能被殺死,再說他幫別人是出於義憤,而聶紅線卻為了向他暗通消息受累,他自然要先救聶紅線了。」

  游天香笑笑道:「我想也不太可能,但說這話的人卻言之鑿鑿,使人不得不信。」

  晏小倩道:「道聽途說之言,怎足取信,何況這種事情非深入者無以得知,那人憑什麼作此推斷呢?」

  凌雲峰歎道:「如果出之於他人之口,我自然會加以考慮,但這句話,是一個極具身份的人說出的。」

  錢斯同忙問道:「是什麼人?他這種做法,倒好像是替三魔在出力,分化我們之間的團結吧。」

  晏小倩瞪了丈夫一眼,嫌他的口快,但凌雲峰卻苦笑搖頭道:「這個人不是別人,他是俠林泰斗,與二位也有深交,他就是維揚名宿,金槍俠王伯虎老英雄。」

  綠楊俠侶為之一怔,如果是別人,他們都會考慮到此人可能已為三魔所收買,但王伯虎絕不可能。

  金槍俠在武林中的地位十分崇高,四海同欽,封槍歸隱後,其領袖地位才轉到凌雲峰頭上,若說這位老英雄是三魔的心腹,那絕無可能,因為三魔跟金槍俠的聲望差得太遠,而且一正一邪,根本不同道。

  錢斯同默然片刻才道:「王老爺子已經不問世事了,他怎麼會知道這些隱密的事呢?」

  凌雲峰道:「王老英雄雖已退出江湖,但他的手下人與子侄門人都在江湖活動,什麼事情都要稟告他老人家的,尤其是在江南,他當然更為關心了。」

  晏小倩道:「王老爺子可能受蒙蔽了,也許他上了年紀,判事不如以前的精明了,否則怎會不明是非如此呢。」

  錢斯同忙道:「小倩,王老爺子是我們的長輩,你不能這樣批評他,那樣太不恭敬了。」

  晏小倩不平地道:「事實本來如此嘛,他不明內情,就隨意打擊一個年輕俠士的名譽,這豈是為前輩的所應作。」

  凌雲峰苦笑道:「王老英雄對古秋萍也頗為推重,因此發生了這件事,他感到很惋惜,還特別叫我在必要時給他們略加援助,至於內情曲折,二位是深入其中,自然比較明白,在外人看來,古秋萍的確難以自白。」

  游天香道:「是啊,你們早不說,叫我怎麼知道呢?」

  晏小倩道:「二位的態度叫人插得進嗎?」

  凌雲峰略感歉然地道:「我得到消息時還不相信,可是看到古秋萍與聶紅線在一起時,證實得傳言不虛,心裡對他很失望,言詞上不免激烈一點。」

  游天香忙道:「你光後悔有什麼用,他們一定沒走多遠,怎不快叫人把他們追回來。」

  凌雲峰皺眉道:「飄萍劍客心高氣做,本來他受了冤屈,可以辨明的,何況還有錢兄伉儷做證,他一言不發,佛然而退,證明他氣極了,恐怕不肯再回來的。」

  游天香道:「那你就自己去向他道歉。」

  凌雲峰怔了怔道:「我自己去?」

  「這才表達你的誠意,誰叫你誤會人家呢?」

  凌雲峰道:「是你在一邊硬催著我拒絕他上門,我本來還想收容他們,你一定不肯,現在又來怪我。」

  游天香冷笑道:「我叫你不准他上門,你居然聽了,可見你心中還是懷疑他的,現在你就該去向他解釋誤會。」

  凌雲峰聞言躊躇。

  晏小倩冷笑道:「凌莊主是怕不好意思,可以叫外子陪你一起去。」

  凌雲峰紅著臉苦笑道:「錢夫人,凌某認事不明,挨他幾句譏諷也是應該,但我對飄萍劍客知之頗深,他一旦別上了勁兒,很難再肯回頭的。」

  游天香道:「你不去怎麼知道呢?分明拉不下臉,不好意思去跟一個晚輩賠罪認錯而已,你不去我去。」

  凌雲峰道:「你去幹嗎?」

  「向他道歉賠不是,請他回來,必要時跪下叩頭都可以不在乎,我可不怕丟臉,晏大姐,你陪我去。」

  晏小倩一笑道:「那位古老弟的脾氣我也清楚,他出了門絕不肯回頭的,誰去都沒有用。」

  游天香愕然道:「剛才你還要錢大俠陪外子去呢。」

  晏小倩笑道:「那是我試試凌莊主的氣度。」

  凌雲峰苦笑道:「這一來,錢夫人會認為凌某是個氣量狹小之徒了,可是我真的瞭解,此去於事無補。」

  錢斯同道:「要古秋萍回來是不可能了,不過兄弟知道他外剛內和,並不是偏執不化的人,二位對他的態度,他不會放在心上的,而且他也瞭解二位所以如此,不是誤會就是受了奸人挑撥,消息來自王老英雄,當然不是挑撥離間的成分,因此也不必去追他了,日後自會澄清的。」

  凌雲峰吁了一口氣道:「是啊,我們可以用行動來表示歉意,我首先就給王老英雄寫封信解釋這件事。」

  錢斯同道:「王老爺子對三魔的消息有何說法呢?」

  凌雲峰道:「王老英雄對三魔復出的事感到很震驚,但是三魔的行動很隱密,對三魔的內部狀況他不清楚,只知道三魔以木櫝鎮為巢穴,佈置很周密,將鐵板銅琶都擒住了,以此判斷,他們的武功也大有長進。」

  「就是這一點嗎?」

  凌雲峰點點頭道:「是的,我也感到很困擾,姑蘇的武林朋友不多,他們對三魔的情形也同樣隔膜,只知道他們手下的人不少,卻完全是新面孔,王老英雄叫我提高警覺,他正在密切注意,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我。」

  晏小倩冷笑道:「等王老爺子的消息傳來,只怕要交給火眼神魔劉光遠轉達到凌莊主手上了。」

  凌雲峰一驚道:「錢夫人是說他們有意要進攻此地?」

  晏小倩道:「三魔此次東山復起,志在稱霸武林,凌雲別莊自然是他們第一個對象,古兄弟此來就是為通知這個消息,他跟三魔交過手,對他們的內情與行動是最瞭解的一個人,可是莊主又把他轟了出去。」

  凌雲峰先是一震,繼而又搖搖頭道:「不可能吧,他們有這麼大的膽子嗎?」

  晏小倩冷笑道:「莊主對三魔的實力知道多少?」

  凌雲峰想想道:「那倒是不清楚,但凌某對本身的實力還有點把握,相信還能抵得住任何攻擊。」

  晏小情冷冷地問道:「莊主此刻能派出一戰的人手有多少?

  我是指武功夠水準的,別把那些莊了也算在其內。」

  凌雲峰道:「這個倒很難說了,舍下除了六個小徒外,就是愚夫婦與兩個小女,但還有二十多名莊勇是凌某親自訓練的,武功可能還在一般江湖武師之上……」

  「就是這點人嗎?」

  「那還不夠嗎?這些人合起來,戰鬥力並不在任何一家門派之下,三魔如果大舉來攻,凌某自然會得到消息,那時候再邀請各地朋友前來支援也來得及。」

  錢斯同問道:「莊主現在還沒有得到消息嗎?」

  「沒有,如果有動靜,凌某一定不會毫無所聞的。」

  晏小倩冷笑道:「恐怕三魔的手下早已密佈四周了。」

  凌雲峰笑道:「錢夫人未免危言聳聽了,凌某與各地武林同道聲氣相通,尚不至閉塞至此……」

  錢斯同道:「拙荊倒不是言過其實,三魔的手下都是新人,平時從不在江湖上活動,他們來到此地沒有人會注意,何況三魔潛隱多年,面貌形相都有改變,即使他們自己來了,也不會有人認得出。」

  凌雲峰聞言雖然不相信,但也不敢大意,將綠楊俠侶請至屋裡後,立即傳令全莊嚴加戒備,同時還著令四圍附近鄉村城鎮的眼線,密切注意來往礙眼的陌生人。

  他訓練的手下人辦事很有效率,交待下去後,自己就不再操心,然後在廳上設宴,款待錢氏夫婦。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6:56

  陪席的除了他們夫妻外,還有他們的兩個女兒凌芳芳與凌美美,一胎雙生,活脫是游大香年幼時的模子,美得像兩朵並蒂的鮮花,只是形容憔悴,心事重重,都是受了古秋萍誘拐聶紅線消息的影響。

  游天香是特地叫她們出來的,席間將晏小倩傳來更正的消息又說了一遍,果然使得兩個女孩子眉頭舒展,彷彿雲霧被吹開了,重新又見到了清朗的碧空麗日,可是說到古秋萍登門示警又被凌雲峰氣走了,她們立刻轉為陰沉,小嘴噘得老高。

  凌芳芳更是埋怨父親道:「爹!您大固執了,古秋萍就是真的跟聶紅線有什麼,那也是他私人的行為,跟您沒關係,您憑什麼趕走人家呢?」

  凌美美更是不原諒父親道:「古秋萍就是上門求庇,我們也應該收容他,這是武林的道義呀。」

  凌雲峰未免不高興了道:「美美,所謂武林道義是江湖人行為的規範,其中最大的戒條就是女色,而奪人妻妄,尤其是武林所不容,這是誰都不能原諒的。」

  凌美美冷笑道:「這麼說古秋萍不該救她出來了?」

  凌雲峰笑道:「聶紅線既有改邪歸正,棄暗投明之心,古秋萍援之以義,正是大丈夫的作為。」

  凌美美不服氣地道:「爹,好像武林道義都是你一個人創立的,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是非全在你一人的看法。」

  「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怎麼是我一人之見。」

  凌美美按案起立,慷慨激昂地道:「我們的重點既在聶紅線身上,就不該問其他了,只要聶紅線真有棄暗投明之心,古秋萍救她出來也好,帶她逃出來也好,都是應該做的,至於他們是否有感情,別人管不著。」

  凌雲峰道:「怎麼管不著呢,聶紅線是李光祖的侍妾,為義而幫助她脫離是正理,為私情而誘拐就是淫惡。」

  凌美美冷笑道:「聶紅線是個人,不是物件,她有自主之權,不屬於任何一個人,假如她與古秋萍有了感情,願意跟古秋萍走,而古秋萍也喜歡她,願意帶她走,於情理並無不合,你們不是多管閒事嗎?」

  凌芳芳接著道:「假如聶紅線是李光祖的正式妻子,古秋萍做得也許不對,但她只是一名詩妾,李光祖喜歡的時候可以要她,不喜歡的時候也可以趕走她,甚至於殺死她,這是一個女人最悲慘的命運,古秋萍把她從這種命運救出來,不管用什麼方法都無可厚非,你憑什麼去批評他們的對與不對呢?照你的說法,似乎聶紅線應該像一條狗似的,永遠受李光祖的摧殘才是應該的了。」

  凌雲峰語為之塞,半晌才道:「你們這是孩子話。」

  凌美美道:「我求的是道理,只要聶紅線是心甘情願跟古秋萍走的,他們就沒有做錯,除非古秋萍是用暴力硬把她搶出來,那才違背了人性。」

  晏小倩鼓掌笑道:「兩位侄女的嘴不遜於蘇秦張儀,居然把你這位俠林領袖問倒了。」

  凌雲峰有點訕然地道:「芳芳、美美,看樣子你們是同情他們的作為了。」

  凌芳芳道:「不錯,本來是同情,聽錢伯母說明原委後,更對古秋萍增加了尊敬,無論如何,你趕走他們是不對的,你所持的道義理論也站不住腳。」

  凌雲峰詞窮了道:「那你們前兩天聽見消息後,為什麼愁眉苦臉,兩三天都不吃東西?」

  凌芳芳略有忸怩地道:「那是替他們擔心。」

  游天香一怔道:「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

  凌美美道:「我們以為古秋萍與聶紅線為情而奔,李光祖方面固然不肯放鬆,而俠義道的人也不同情他們,豈不是令他們無容身之處。」

  錢斯同也讚賞道:「二位賢侄女的胸襟的確值得欽佩。」

  游天香感到洩氣地道:「真沒出息,古秋萍以前那樣對你們,你們反倒替他擔心辯護。」

  凌芳芳道:「娘,我們為什麼不該這樣做?」

  游天香沒好氣地道:「沒什麼不該,你們只聽說古秋萍與聶紅線沒有曖昧的事情,才變得大方起來。」

  凌雲峰頗不為然地道:「天香,你怎麼能對孩子這樣說,她們的話是有理,我現在想想也覺得確是過分一點,古秋萍與聶紅線的私事與我們有什麼相干呢?」

  游天香憤然道:「怎麼不相干,我們要把一對如花似玉的女兒嫁給他,他來個不辭而別,如果他真與聶紅線有一手,這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嗎?」

  凌美美的臉紅了,抗聲道:「娘,您是為了我們找個理由才硬逼著爹趕他們出門的嗎?」

  游天香道:「不錯,趕走他們還是客氣的,我的意思,真想殺了他們,我不相信你們心裡不氣。」

  凌美美道:「您錯了,我們的確不氣,而且還很高興。」

  「高興,你們還會高興?」

  凌芳芳接口道:「是的,我們都很欣賞古秋萍,但並不一定想嫁給他,因為我們不能強迫他來喜歡我們,知道他終於愛上一個女人時,我們還是替他高興的。」

  游天香冷笑道:「你們一點都不難過?」

  凌美美低下頭道:「當然有點難過,但不是您那種難過,我們問過尤叔叔,他說聶紅線並不比我們更美,因此我們想古秋萍之所以喜歡她,一定另有長處,那是我們所沒有的,我們的難過只是遺憾而已,可是對古秋萍能得到一個伴侶,我們還是高興的。」

  游天香冷言反問道:「現在證明了古秋萍、聶紅線之間並沒有曖昧,你們是高興還是難過呢?」

  凌美美道:「也高興也難過,高興的是古秋萍還沒有找到理想的對象,我們還有機會去取悅他,難過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達到他的要求。」

  游天香怒聲道:「你們簡直不像我生的女兒。」

  凌芳芳道:「娘!上次古秋萍在這兒做客,我們本來有很好的機會去使他瞭解我們,可是您偏要叫我們怎麼做,向他誇耀家世,說有多少人追求我們,才把他給嚇跑了,如果再有機會,希望您別再插手了。」

  游天香一拍桌子罵道:「混賬東西,難道我還管錯了。」

  凌美美道:「是錯了,古秋萍是個很有骨氣的人,即使他要娶我們,他絕不是為了貪圖我們的家世,或者繼承爹的事業,我們雖是您的女兒,卻並不要變成您一樣。」

  游天香氣得臉色焦黃,伸手就想摑她,卻被凌雲峰伸手擋住了道:「天香,你該反省一下的,孩子們的話沒錯。」

  游天香怒聲道:「什麼?連你也站在她們一邊去了?」

  凌雲峰臉色沉重地道:「天香,多少年來我一直容忍著你,並不是我怕你,而是怕鬧笑話。在我們婚前,你種種的胡鬧行為,造成了多少家庭悲劇,你自己心裡有數,像鐵板先生許君武與銅琶仙子林綽約的不和,以及許多武林夫婦的反目,你都要負大部分的責任,錢兄與晏女俠是經得起考驗的一對,只有對他們沒有歉意,所以你提議去拜訪他們時,我不反對,有很多人,我見了他們都不好意思,你自己胡鬧得夠了,別再把孩子也拖進來。」

  誰也沒想到凌雲峰會說出這種話來。

  綠楊俠侶固然面面相覷,不發一詞。

  凌氏姐妹也怔住了。

  游天香臉色蒼白,一下子像老了許多,臉色蒼白地道:「凌雲峰,這是你說的話。」

  凌雲峰的神色很激動,沉聲道:「不錯,我早就想說這些話了,但始終拿不出勇氣來,今天既然說了,就乾脆說個明白,我們結縭二十多年,還有了一對女兒,可是我相信你從來沒有真正地愛過我們,你也沒有愛過誰,人家都羨慕我娶了個武林第一美女是前世修來的艷福,只有我自己知道其中滋味,也知道你為什麼嫁給我。」

  游天香顫著聲音道:「你倒是說說看。」

  凌雲峰莊容道:「我比你大了十幾歲,既不英俊瀟灑,也不懂得溫柔體貼,完全不是你心目中的對象,惟一令你感興趣的是我的地位,其次是你已經走投無路了,如果不嫁我,不知有多少被你拋棄的男人與妒忌的妻子要殺死你,天香,我不知你是否真正愛過,但我知道你對男人只有征服的優越感,憑著你的美麗,專門向一些恩愛的夫婦與情侶挑戰,用盡一切的手段去破壞他們。」

  游天香全身發抖,冷冷地道:「放開我。」

  凌雲峰將手放開了道:「你好好地想一下。」

  游天香臉容轉厲道:「凌雲峰,我倒想問你一句,你既然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為什麼還要娶我?」

  凌雲峰道:「你希望知道?說出來你會很傷心,我所以娶你的原因,不是為了你的姿容而是一個條件。」

  游天香怔然問道:「條件,什麼條件?」

  凌雲峰道:「跟金槍王老英雄相約的條件,王老英雄封槍歸隱,將使林領袖的擔子交給我時,惟一的條件就是娶你為妻,約束你的行為,使你不再去破壞別人。」

  游天香怒道:「王老頭兒簡直莫名其妙。」

  凌雲峰道:「王老英雄是你父親的結義兄弟,他負有照顧你的責任,卻又因為忙於武林的事,無暇好好管束你,才把這個責任交給我,如果不是王老英雄在暗中為你周旋解脫,你那樣胡鬧,早就被人殺死了。」

  游天香冷笑一聲道:「那我倒是得好好感謝這位情深義重的世伯才對,我一直不知道他這麼關心我。」

  凌雲峰道:「你是該感謝他,如果不是他叫我娶你,使你變成凌雲別莊的女主人,你就是不被人殺死,也會淪入邪道,因為正派人士,對你已畏如蛇蠍,避之惟恐不及,誰也不敢去招惹你了。」

  游天香混身抖得像口篩籮,咬著牙齒道:「凌雲峰,謝謝你告訴了我這些,使我明白了自己是個多麼罪大惡極的人,也謝謝你照顧了我這麼多年。」

  凌雲峰道:「不必客氣,我既然娶了你,就有義務要保護你,只是你已為人母,也有義務來教導這兩個孩子,因此我希望你能好好約束一下自己,你已不再年輕了。」

  游天香沉聲道:「是的,我要回房去照照鏡子,數數我臉上的皺紋,然後我再出來告訴你我是多麼後悔。」

  說完她一轉身就走了。

  席上五個人一陣默然。

  最後晏小倩才道:「凌莊主,你對游大姐太殘忍了,多年的夫婦……」

  凌雲峰一歎道:「錢夫人,你是身歷其境的人,我不怕你笑話才說出這番內情,你應該知道我的苦衷。」

  晏小倩道:「游大姐早年也許活躍了一點,但也不能全怪她,那些男人用情不專也該殺。」

  說得錢斯同低下了頭。

  凌雲峰卻道:「我無權責人,只好責備天香,因為她是我的妻子。」

  凌美美道:「爹!您最不該就是說娘老了,娘最忌諱這一點,她一向以姿容自負,每天對鏡,大半的時間在找頭上的白髮摘下來,她是永遠不承認自己衰老的。」

  凌雲峰歎道;「我跟她同居一室,還會不知道嗎?雖然她梳妝的時候從不給我看見,但怎能瞞得了我,我特別要告訴她這一點,就是希望她收收心。」

  凌芳芳愕然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凌雲峰沉吟片刻才黯然道:「芳芳、美美你們不是小孩子了,對娘的行動也比我清楚,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凌芳芳道:「我不知道,爹是什麼意思?」

  「這一兩年來,她變得好動了,經常出去逼馬狩獵,而且每次都要你們的師哥作陪。」

  凌美美忙道;「爹,您不該這樣想的……」

  凌雲峰苦笑道:「我何嘗希望這樣想,但我知道她太清楚,她倒不是心有邪念,只是不肯服老,始終想在男人面前表現她的美麗與魅力而已。」

  凌美美道:「可是幾位師哥……」

  凌雲峰道:「幾位師哥是我最信任的弟子,對她只有尊敬,正因為他們態度太拘謹,不能滿足她的虛榮心,所以她才靜極思動,每次我有酬酢,她一定要跟著去,而且每到一處,一定要我陪著去拜訪舊日的相識,我知道她的心意,實在怕她再惹起麻煩,總是嚴詞拒絕了,因此出門一次就吵一次,你們該是知道的吧?」

  二女默然無語。

  凌雲峰又道:「只有上次到揚州,她要去拜訪錢伯伯,我沒有反對,錢伯伯跟你娘認識在先,是惟一沒被你娘拆散的一對夫婦,我對他們具有十分信心,也想借此給她一點刺激,打消她的虛榮心,哪知竟撲了空,所以這次我聽說錢伯伯夫婦蒞臨,真有說不出的高興。」

  錢斯同訕然道:「凌兄,我們一來反而導致你們夫婦失和,早知如此,倒不如不來了。」

  凌雲峰道:「這與二位無關,事情遲早總要爆發的,二位不來,我還沒有勇氣,真等到她鬧出什麼笑話,我更對不住人了,所以我痛痛快快地說了出來。」

  晏小倩黯然片刻才道:「游大姐是個很任性的人,凌莊主剛才對她的打擊太重了,只怕她受不了。」

  凌雲峰道:「她必須接受,到了這把年紀,還要夢想年輕時的幼稚行為,我不能再原諒她了,我自己不在乎丟人,但為了兩個孩子,我不能叫她們蒙羞見不得人。」

  正說著,忽然一個中年人闖進來道:「啟稟莊主,夫人帶了兵器,騎了馬,一個人出莊去了。」

  凌雲峰聽了雖然神色微微動了一下,但仍矜持地道:「隨她去好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怕丟了不成?」

  那中年人頓了一頓才道:「夫人這次出去神色很不好看,紀俠非才問了她一聲,就挨了她一鞭子。」

  凌雲峰哼了一聲道:「這豈不是莫名其妙了嗎?自己心裡不高興,拿晚輩出氣,哪裡像個做長輩的樣子。」

  晏小倩道:「凌莊主,你還是出去追她回來的好。」

  凌雲峰慍然道:「這個家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她有一半的份,她愛出去就出去,愛回來就回來。」

  錢斯同賠笑道:「凌兄,我們雖是初次見面,可聽了凌兄的談話後,知道凌兄是個性情中人,因此兄弟有句斗膽的話,今天凌兄對嫂夫人是過分一點。」

  凌雲峰道:「她做得出來,我還不能說嗎?錢兄,我跟天香做幾十年的夫婦,對她的了解太深了,她所以要出走,倒不是為了我說她的什麼,因為她平常對我什麼話都說,甚至把婚前的一切交往,都拿來對我誇耀,她以為她嫁了我,是我的榮耀,天知道我心裡是什麼滋味的,因此知道我只是為了受人之托而娶她時,自然很生氣,但我不能因為她生氣而永遠屈就她。」

  晏小倩想想才道:「凌莊主,你這些話應該早點告訴她的,這樣或許能使她改變一下,經過了這麼多年,她的習性已根深蒂固了,明知她已不可能改變了,何苦刺激她。」

  凌雲峰一歎道:「錢夫人,這些年來,我暗中為她所盡的努力,她何嘗不知道,如果她有一分良心,也應該改變了,正因為她最近的行為,使我瞭解她是不可能改變了,為了使孩子們不再受她的影響,我才決心把話說明了,我對她早已灰心了,因此我絕不會去追她,何況我去了她也不會回來,何苦自討沒趣呢!」

  凌芳芳道:「對了,娘是不會回來了,早先她以為已經征服了爹的感情,還有一分虛榮的滿足把她留下,現在連這一點都失去了,她又何必留下呢!」

  那中年人道:「小姐,你不能這樣說夫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無論如何,她總是你的母親。」

  凌芳芳道:「尤叔叔,我並不是說娘的壞話,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娘在平時對我們的談話中很露骨地表示,她對爹並沒有感情,完全是為了爹在武林中的地位才使她留在凌雲別莊做這個女主人。」

  凌雲峰忙道:「你們聽聽,哪一個母親對兒女還說過這種話的,這能怪我們對她太過分嗎?」

  凌芳芳看了父親一眼才道:「以前我們怕爹聽了傷心,再者也以為爹是深愛著娘的,一直不敢說出來,今天聽爹說了那番話,才知道爹心裡的想法,把事情說出來也沒有關係了,我不能說娘的不是,但覺得不必再去追她了。」

  凌美美也道:「不管娘做了些什麼,我們不會忘記她是我們的母親,但是我也同意姐姐的說法,娘對這個家已一無可戀,誰也無法再去把她追回來。」

  錢斯同長歎一聲道:「凌夫人的種種我不便置評,可是現在必須把她追回來,甚至於用強迫的方法也事在必行。」

  凌雲峰微感奇怪地道:「為什麼呢?她去意已堅,強迫她回來又有什麼用,她隨時都會再走的!」

  錢斯同望望那個中年人,似乎有所顧忌。

  凌雲峰道:「錢兄有話儘管說好了,這位尤新貴是我最親近的弟兄,我家的事也全部清楚,我們可以說是一家人!」

  尤新貴忙道:「那是莊主抬愛,小的可不敢當!」

  凌雲峰道:「新貴!你不必拘禮了,錢兄夫婦又不是外人,我們別拿出外面那一套,幾十年來,你一直是我最忠實的助手,是你要當這個總管,我可沒要求你!」

  尤新貴低頭道:「莊主可以這樣想,小的卻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從小的祖上開始就一直侍候著……」

  凌芳芳笑道:「尤叔叔,您別客氣了,我們可一直拿您當長輩看待,以我們兩家的情誼,說這些就生分了!」

  尤新貴仍然含笑道:「尊卑主僕之分絕不能亂,對你們我或許可以端端架子,對莊主絕不行,世僕就是世僕,這是幾十年傳下來的規矩,承莊主抬愛,把一切都交給我管,沒有拿我當下人看待,但我自己應該守住本分,否則我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畜生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7:23

第十四章 美絕人寰


  錢斯同這才明白尤新貴的身份,笑笑道:「世上像尤兄這般赤膽忠心,知道大體的人實在太少了,尤兄對凌兄不減尊敬之心,更值得我們欽敬,我們可是朋友,沒有那些拘禮了,來!坐下談吧。」

  凌美美笑道:「尤叔叔就是這些地方固執,有爹在場的地方,他絕對不肯坐下來的!」

  錢斯同笑道:「今天尤兄就算是錢某的朋友,這些話說來很長,你總不能老是站著!」

  尤新貴道:「小的站慣了。」

  凌雲峰笑道:「錢兄別勉強他了,新貴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果叫他坐下,他反而會渾身不自在!倒不如站著舒服些,錢兄有什麼話快說吧!」

  錢斯同沉吟了一下才道:「四大天魔中飛天神魔已死,那人倒是條義烈的漢子,不像江湖所云……」

  尤新貴道:「是的,這些事我們已聽說了!」

  錢斯同微微一怔。

  凌雲峰笑道:「新貴雖然足不出莊子,但是他等於是凌雲別莊的靈魂,凡是武林中所發生的事,他很少有不知道的,王大光身死,古秋萍與陶芙等人在姑蘇的事,等等,我們都得到消息了!」

  錢斯同笑道:「只是各位所得的消息不夠確實,否則就不會對飄萍劍客有所誤會了!」

  凌雲峰臉上微紅道:「那當然,有些事只有一方面的傳聞,消息是三魔散出來的,難免有所歪曲,都因為配合事實,使我們難以深人探求!」

  錢斯同這才道:「古秋萍的事暫且不談了,他這次前來示警,還有一個最隱密的消息要告訴凌兄的!」

  「什麼消息?」

  「三魔之所以要進窺凌雲別莊,不僅是想取代凌兄的領導地位,最深切的原因,都是在凌夫人身上!」

  眾人俱是一怔。

  尤新貴忙問道:「這是怎麼說呢?」

  晏小倩見錢斯同準備說了,雖然不加反對,但記起古秋萍的囑咐,忙搶著把劉光遠垂涎游天香美色的野心說了出來,只是將他消息的來源改成古秋萍潛入劉光遠家中,偷聽到他們的談話而得到,隱下了花素秋密告的事。

  錢斯同聽得事情有出人,隨即明白妻子的用意,覺得不牽出花素秋也是對的,遂也不加更正了。

  果然凌雲峰的臉色變了一變,冷笑道:「火眼神魔居然對凌某的老婆感到興趣,倒算他有種的!」

  尤新貴卻憂形於色道:「莊主!假如事情屬實……」

  晏小倩未免不高興了道:「事情是古秋萍聽來的,我相信他不至於造謠生事吧!」

  尤新貴連忙道:「錢夫人別誤會,在下絕無懷疑古大俠之心,只是這消息令人太吃驚了!」

  凌雲峰道:「消息的確令人難以相信,但我認為絕對不會錯,因為沒有人會造這種謠言,只是劉光遠幾年不出來走動,眼光變短了,該想想天香不是當年的天香玉女了!」

  尤新貴道:「那倒不然,夫人雖已中年,仍然是艷光照人,而且劉光遠也是六十望外的人了,他不會再對少女感興趣,何況夫人的年歲正是女人最成熟動人的時候!」

  說完感到措辭不當,忙又賠笑道:「莊主,請恕小的失言,但小的說的卻是真話,夫人近幾次出遊……」

  他又不說下去了,凌雲峰用眼盯著他道:「新貴,你別吞吞吐吐的,有話痛快地說出來。」

  尤新貴只得道:「鄰近的浮浪子弟,對夫人神魂顛倒的大有人在,如果不是莊主的威名遠震,恐怕還有人會鬧到莊裡來呢!即使這樣,依然有幾個不怕死的……」

  凌雲峰沉聲道:「真有人闖到莊裡來嗎?」

  尤新貴答道:「那倒不敢,前兩個月夫人出獵時,有兩個傢伙一路尾隨夫人來到莊前,被小的抓住了,正想痛懲他們一頓,卻被夫人放走了!」

  凌雲峰一拍桌子道:「混賬!這成什麼話?」

  尤新貴歎道:「這也怪不得他們,因為夫人有時故意撩撥他們引以為榮,這幾年小人盡量攔阻,已經好得多,前幾年夫人每到一處,總有一大堆的青年男子追在後面……」

  凌雲峰怒道:「你怎麼不告訴我!」

  尤新貴笑道:「這種事小的應付得了,何必要主人煩心,何況夫人只是逗他們好玩,並不是真有什麼……」

  凌雲峰怒道:「還要有什麼,這已經不成話了,如果你早告訴我,我根本就禁止她出門去的!」

  尤新貴低頭不敢作聲了。

  晏小倩笑道:「女人的美麗總希望有人欣賞,凌莊主平時可能對她太不注意了……」

  凌雲峰長歎一聲道:「她走了也好,新貴也這樣說,總算證明我沒有冤枉她,即使她再鬧出什麼笑話,王老英雄也不能怪我了,這個擔子實在太重,重得我挑不起!」

  尤新貴道:「現在倒不是對王老英雄交代的問題,江湖上誰不知道她是莊主的夫人,只是怕夫人落到劉光遠的手裡,那對莊主就太難堪了!」

  錢斯同忙道:「兄弟也是這個意思!」

  凌雲峰沉思良久才道:「我不管了!」

  凌芳芳連忙道:「爹!您怎麼能不管。」

  凌雲峰道:「如果她是被三魔擄劫,我當然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救她出來,跟三魔一拼,如果她自動跑到劉光遠那兒去,我有什麼顏面去!」

  凌芳芳道:「娘不會這樣吧?」

  凌雲峰歎道:「你問問尤新貴,還有錢伯母,你母親是否有這種可能!」

  凌雲峰低頭不語,綠楊俠侶也默不作聲,可見他們誰也不敢保證這件事,使得兩個女孩子窘得臉發青!

  凌雲峰的神情異常蕭瑟,長歎一聲道:「嘉賓遠蒞,我本來應該好好陪二位盡歡一醉,可是發生了這種事,我實在高興不起來,對不起,我有點頭痛,想回房去休息一下,新貴!你替我陪陪客人。」

  錢斯同忙道:「不!愚夫婦也要告辭了!」

  凌雲峰苦笑道:「二位千萬不能走,否則兄弟更無以自處了,明天我們再好好談一下……」

  凌芳芳與凌美美也幫著苦留,總算把他們夫婦留下了,凌雲峰告罪退席,尤新貴才道:「錢大俠,在下也想告退一下,雖然莊主那樣說,在下卻不能這樣想,要多派幾個人出去,緊躡夫人的行蹤!」

  錢斯同道:「有人跟著她嗎?」

  「當時在下只以為夫人是負氣出走,只叫紀俠非偷偷地跟在後面,既然三魔對夫人有不良企圖,在下認為有多派幾個人前去保護的必要!」

  錢斯同點點頭道:「那也好,最主要的是設法攔阻她別跑遠,知道她的下落後,由我們去勸勸她!」

  尤新貴點點頭。

  晏小倩又問道:「派出去的人身手如何?三魔的爪牙可能已經來到了!」

  「紀俠非是莊主的大弟子,劍法已得真傳,只是火候稍欠,但在下會再派幾個得力的人手前去的!」

  凌芳芳道:「尤叔叔,最好您自己也去一趟,幾個師哥的武功固然還可以,但他們的經驗閱歷不夠!」

  尤新貴想想道:「也好,不過短時間內不會有問題的,我們對三魔的行蹤已在密切注意中了。」

  晏小倩笑道:「劉光遠手下全是新面孔,來了你們也未必會注意,尤總管,我不是挑剔你的辦事不力,但你們的注意力還有疏忽,比如說吧,我們前來你就不知道!」

  尤新貴臉上一紅道:「在下沒想到錢大俠會從另一條路上來的。我們倒是注意古秋萍的行蹤的,但因為他與大俠等一路,我們只注意一男一女了……」

  晏小倩笑笑道:「我們繞了個大圈子,但三魔的人也可能會繞圈子前來的,還有古秋萍離去後的行蹤,你把握住了沒有?知不知道他們上哪兒了?」

  尤新貴道:「他們離了本莊後,投宿在鎮裡的一家客店中,相信不會走遠的,我們一直在注意中!」

  晏小倩冷笑一聲道:「尤總管出去時,不妨順便探訪一下他們的行蹤,如果還知道,就證明你們的眼線不錯!」

  尤新貴似乎感到有點不信,也有點難堪,但綠楊俠侶與古秋萍等四人前來時,他未能預先知道也是事實,被人抓住了缺點,他也無法再說什麼,只得道:「也許多少年來一直平安無事,大家的警覺性都鬆弛了,我馬上就去追趕夫人,同時大家特別留神就是了,至於古大俠……」

  晏小倩道:「古秋萍可以不必去管他了,他不會是貴莊的敵人,對他的行蹤也不必盯得太緊,引起他的誤會反為不美,倒是貴莊附近要特別戒備,尤其是陌生人經過時更應刻特別留心,我們來的時候,發現守備很鬆弛……」

  尤新貴苦笑道:「那可沒辦法了,莊前就是官道,所以我才請莊主挖了這條莊河將莊院隔開,警戒的工作也只能在莊裡加強。」

  尤新貴告辭退走後,凌芳芳與凌美美姐妹陪著綠楊俠侶夫婦也聊了一下,才送他們到屋子裡休息。

  夫婦二人坐定後,錢斯同目不轉睛地盯著晏小倩望著,晏小倩有點不好意思地嗔問道:「你盡看我幹嗎?」

  錢斯同笑道:「小倩,我發現你特別美。」

  晏小倩也笑道:「客氣,客氣,做了幾十年的夫妻,你今天才發現我美,實在不容易。」

  錢斯同道:「是真的,以前你不打扮,今天突然妝飾了一下,我起初還以為是脂粉的緣故,可是你已經洗了兩次臉,沒有重施脂粉,依然是容光煥發……」

  晏小倩道:「但我還是比不上你的舊情人……」

  錢斯同怫然道:「小倩,你不該說這種話的。」

  「連凌雲峰都知道了,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錢斯同苦笑道:「凌雲峰是聽了游天香的渲染,我不便置辯,但我與游天香實在沒什麼,何況今天你們兩人在一起比起來,我覺得你並不遜於她。」

  晏小倩搖頭道:「這倒不敢當,我自知不如她遠甚。也許是因為她行為的原故,使你減低了對她的評價。」

  錢斯同忙道:「不是的,在以前她或許比你嬌艷,但今天一比她顯得比你蒼老憔悴,我相信她自己也有這個感覺,在席間我們曾經擦過一次臉,游天香怕弄亂了脂粉沒有敢擦臉,你卻擦了,結果並沒有減卻你的美麗,紅透肌裡,完全是天然的姿色,當時游天香就很不自在,我想她的負氣離去,跟這一點也有關係。」

  晏小倩道:「這麼說是我把她逼走了?」

  「那絕不會,不過你令她有自慚容衰色老的感覺,奇怪得很,以前你沒有這樣容光煥發過,這有什麼秘密呢?」

  晏小倩一笑道:「以前你從沒有注意過罷了。」

  錢斯同搖頭道:「沒有的事,我每天都注意你,才能發現你今天的不同,你一定有什麼秘密。」

  晏小情這才微笑道:「秘密是有的,那是我懂得醫道,曉得如何葆身駐顏罷了。」

  「絕不是的,駐顏只是保持青春不老,但你突然變得年輕而嬌美,比你年輕時還嬌艷動人……」

  晏小倩臉色微動道:「你還記得我年輕時的樣子嗎?」

  「怎麼不記得,你的樣子早已刻在我的心裡,在你最美的時刻,也不像現在的樣子。」

  「你喜歡我哪一種樣子呢?」

  錢斯同沉吟片刻才道:「你原來的樣子,雖然不如現在美艷,但我還是喜歡從前的你。」

  「你不願意我好看一點嗎?」

  錢斯同笑道:「假如你從前有這麼樣美,我自然喜歡,可是多少年來,我已經習慣你的淺雅了,現在我反而感到害怕了,你的美艷中帶點妖媚,不像是我的渾家了。」

  晏小倩眼中忽有淚光閃爍,輕歎一笑道:「斯同,我做了一件傻事,白吃了許多苦。」

  錢斯同愕然道:「小倩,這是怎麼會事?」

  晏小倩擦擦眼淚道:「我以為你一直沒忘記游天香,才特意跟她較量一下,怕你又為她著迷了。」

  「這是什麼話,我從沒有為她著迷過。」

  「我才不信,從我們結縭至今,你經常一個人呆呆地沉思,神不守舍,好像在想著誰似的。」

  「你太多疑了,我絕不是在想游天香,從我跟她分手後,根本就忘了這個人,如果我為她傾心,游天香也不會嫁給凌雲峰了,那時她急於想嫁個男人,而我們雖然成了婚,如果我真要愛上別人,相信你會玉成的。」

  「你倒是把我看透了。」

  錢斯同大笑道:「當然看得透了,正因為我瞭解你,才毫無顧忌地跟游天香交往,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吃醋或誤解我的,想不到你竟然還是放在心裡……」

  晏小倩笑了一下道:「當時我的確不在乎,因為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可是後來你神態使我不安,我相信你心裡必然有著一點秘密,不是游天香也必另有一個人!」

  錢斯同笑道:「是誰呢?」

  「我要知道就好了,正因為不知道,才以為是游天香了!」

  錢斯同搖搖頭道:「別傻了,沒有人,我的心裡只有一個你,沒有人會比得上你的!」

  「可是你為什麼要跟游天香交往呢?」

  錢斯同一笑道:「別忘了她是你的朋友,她到我家來,是看你的,我是男主人,自然應該招待她一番!」

  「可是你招待她的時間比我招待她更多!」

  「那是她自己來找我的,起初我還以為是偶然,後來發覺情形不對,我自動避開她了,她才沒趣走的!」

  「現在我相信你不是為游天香而失魂,但一定有個人,你不肯說我也不問了,那個人能使你如此,必然比游天香更美上十倍百倍,我也乾脆認輸了!」

  錢斯同苦笑道:「你們女人真多心,硬要無中生有,我也沒辦法,不過你今天容光煥發是怎麼回事呢?」

  「告訴你可以,但有個交換條件,說出你心裡的人!」

  錢斯同想了一下道:「可以!你先說!」

  「我先說也行,但你不准賴,我們相處多年,相互之間瞭解已深,我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來冤枉你!」

  錢斯同想想也同意了。

  晏小倩道:「那也沒什麼了不起,我用了一種藥,能將脂粉的顏色透入肌膚,擦洗不掉,必須經過五六天的時間才慢慢退去!」

  「世上有這種藥嗎?」

  「當然有了,只是醫者不傳,知道的人很少而已。」

  「這倒很可惜!如果廣為流傳,世間將無醜女了!」

  晏小倩歎道:「這種藥是有毒的,使用時臉皮繃緊收縮,痛苦萬分,用久了會使肌膚白嫩的。」

  錢斯同斥責道:「你那為什麼要用它呢?」

  晏小倩苦笑道:「我只是為了氣氣游天香,懲罰她當年居心不良,想搶走我的丈夫,再者也試探你一下。」

  「這簡直是開玩笑!還不趕快把藥洗掉!」

  「藥性深入肌裡洗不掉的,我只有受幾天罪了!」

  「真是自找罪受,你太不信任我了!」

  晏小倩一笑道:「我覺得值得的,因為這說明了你不是個見色思遷的壞丈夫,幸虧,你並不喜歡,否則我為了抓住你,要經常使用這種藥,那才更慘了!」

  錢斯同一歎道:「笨!傻!你真是既笨且傻!」

  晏小倩黯然道:「我承認笨傻,但你也該瞭解一個女人的苦心,從前你遺棄我還沒關系,我還有機會去找個比你更好的男人,現在我可不能失去你了!」

  錢斯同握住她的手道:「小倩,以後可不准有這些傻念頭了,我們很遺憾沒有兒女,一生一代一雙人,我們一定要互相愛護,因為沒有人會疼我們了!」

  晏小倩羞紅了臉抽回手道:「現在該說你的秘密了!」

  錢斯同笑了一下道:「那不是秘密了,只是一個很幼稚的回憶,說出來怕你會笑我,我才一直不講!」

  「講好了,我絕不笑你!」

  「那是我二十五歲的時候,也是在游天香之後,我出門訪個朋友,在中條山裡遇見一個女孩子……」

  「她很美嗎?」

  「美!美極了,美得沒有文字能形容,但你別誤會我有什麼邪意,她那時不過十三四歲,可是她的美使任何人見了都忍不住會盯著看的!」

  「她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我根本沒問!」

  「連名字都不知道,就使你一輩於神魂顛倒!」

  錢斯同苦笑道:「小倩!你用字雅一點好嗎?這怎麼叫神魂顛倒呢?我難道會為一個小女孩子神魂顛倒嗎?只是她給我印象十分深刻,使我難以忘懷而已!」

  「好,算我說錯,以後呢?」

  「因為我看得太出神了,引起她的不快,跑上來就給我一掌,我來不及躲開,挨了這一掌後,我很生氣,向她責問為什麼隨便打人,可是這女孩蠻橫得很,一言不發,還要再打我,而且出手很快,像是練過武的樣子,就跟我動起手來了,我的武功雖不如現在精純,身手卻比現在矯捷,大江南北,數來也是有名的人物了,結果你想如何?我居然在她手下吃了虧!」

  晏小倩笑道:「你一定讓著她,捨不得用重手!」

  錢斯同苦笑道:「起先是如此,後來越打越心涼,盛氣之下,我把十成功夫都用上了,誰知不認真還好,一認真,她的功夫更厲害,結果在四十多招後,我被她點了穴,丟在山溝裡,整整過了兩個時辰才自動運氣解開!」

  「那個女孩子呢?」

  「點倒我之後,把我扔下山溝,她就笑著走了,從此再也沒見過她,這件事既丟人又可笑,所以我始終沒對人說,單獨一人時,我就想起她,一半是為了她的美麗,另一半也是為了她神奇莫測的功夫,小倩,你總不會為了這件事而懷疑我嗎?

  憑心而論,換了你,也會對她盯著看的!」

  晏小倩道:「以後你再也沒聽說過這個女子嗎?」

  「沒有!她比游天香美上千百倍,武功又如此出奇,江湖上真要出這麼一個人,一定會大轟動的,可是始終沒聽說有這個人,我有時還懷疑那番遭遇會不會是做夢?」

  晏小倩沉思片刻才道:「不是做夢,真有這個人!」

  「你見過她?」

  「沒有!但有人見過!她很可能就是傳授古秋萍武功的那個怪女人,因為這種美絕人寰的女子不會太多!」

  錢斯同連忙問究竟,晏小倩才說了一遍,然後道:「這是聶紅線告訴我的,她聽古秋萍的敘述,大概不會錯!」

  錢斯同黯然道:「可能是了,照年齡推算也差不多,真可惜!這麼美的一個女子,這麼好的武功,居然默默無聞死了,她死得太早了一點!」

  晏小倩道:「她還是早死的好,一個游天香已經鬧得天下大亂,如果再出現這麼一個尤物,天下的男人都會瘋了,照她臨死的情形看,似也是為情所苦。紅顏多薄命,一個女人生得美,未必就是幸福!」

  錢斯同感慨之餘又笑道:「所以你還是設法洗去鉛華,恢復本來的好,照你現在的姿容,如果被劉光遠見到了,說不定會將對游天香的相思轉到你頭上來了!」

  晏小倩恬淡的胸懷並不要別人的阿諛,但這種話出自丈夫的口中,聽來還是很甜蜜的,因此微微一笑道:「是嗎?假如我真有這麼大的魅力,我倒是願意試試看,把劉光遠迷得神魂顛倒,然後一劍宰了他,豈不省了許多麻煩!」

  錢斯同忙道:「使不得,凌雲峰對游天香毫無感情,聽見劉光遠的企圖,猶自醋勁十足,我們是恩愛夫妻,我怎麼受得了呢,你還沒迷死他,先把我氣死了!」

  晏小清白了他一眼道:「老夫老妻了,你真不害臊!」

  錢斯同見她嬌嗔淺笑,別增媚態,忍不住擁她的肩膀道:「小倩,你的脂粉既然洗不掉了,也不能讓你白受罪,你等於變了個新人,我要荒唐一下嘗嘗新!」

  晏小倩連忙推開他道:「要死了,這是人家家裡!」

  錢斯同仍然耷拉著臉道:「管他在哪裡,關上房門只有你和我,這一陣為了古秋萍與聶紅線把我們擠得無容身之地,連親熱一下的機會都沒有,熬得我心火上升。」

  晏小倩正在半推半就,忽然房門上有人敲得很急,同時喊道:「錢伯伯,錢伯母,請你們出來一下,事情糟了!」

  聽聲音好像是凌芳芳,晏小倩連忙上前去開了門,同時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瞧你急成這個樣子。」

  凌芳芳含淚道:「我娘被三魔擄去了。」

  晏小倩也猜到這一點了,問道:「是誰傳回來的消息,靠得住嗎?」

  凌芳芳道:「是尤叔叔派人回來送信的,他帶了我兩位師兄追蹤前往,結果在鎮外二十裡處發現原先保護我娘的大師兄紀俠非被人殺死在曠野的樹林子裡,我娘則不見蹤影,判斷必然是三魔下手擄劫去了。」

  晏小倩想想道:「僅有紀俠非一個人被害嗎?」

  「是的,沒有找到娘的屍體,她一定是被劫走了。」

  「沒有人目擊,怎麼確知就是三魔下的手呢?」

  「除了三魔之外、誰會殺害紀師哥呢,再說紀師哥的武功十分了得,除了三魔誰也殺不死他。」

  晏小倩本來想說游天香為了擺脫跟蹤,也有殺人的可能,但話到口邊,又忍了下去,這究竟不便對凌芳芳說出來,想想又問道:「尤新貴呢?」

  「尤叔叔派了柳師哥回來報信,他跟張師哥繼續追蹤出去,尤叔叔說無論如何也一定要把娘給救回來。」

  「你父親聽到消息後怎麼說呢?」

  凌芳芳頓了一頓才道:「爹對娘的事好像並不關心,只對紀師哥被殺的事感到很憤怒,他只叫柳師哥帶人去把屍體抬回來,說要隆重舉辦喪事,然後查明兇手,廣召天下豪傑,為紀師哥復仇雪恨。」

  錢斯同這才道:「令尊的措施十分得當。」

  凌芳芳急了道:「爹還叫柳師哥把尤叔叔追回來,吩咐他們不必追蹤了,這怎麼行呢。」

  錢斯同道:「這是對的,假如真是三魔親出擄劫了令堂,尤新貴追上去也沒有用,無非是多送兩條命而已。」

  「難道就讓娘陷身在他們手中不成?」

  「如果真是在他們手中,遲早可以追回來的,此刻卻不宜輕動,三魔傾巢遠出,目的不僅在擄劫令堂,主要的目的是在摧毀凌雲別莊,如果令尊躁急輕舉妄動也追了出去,後防空虛,連這個家也保不住了。」

  凌芳芳道:「您是說三魔會突擊我家?」

  「假如三魔開始了行動,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凌芳芳苦著臉道:「可是我們卻不能這麼想,我們不能聽任娘陷身賊手,一定要救她回來。」

  錢斯同一歎道:「那是沒辦法的事,三魔的勢力太強大了,我相信令尊也不願意令堂失陷的,可是他必須鎮定,以免陷入對方更大的陰謀,凌雲別莊的防務十分嚴密,但沒有人主持是不行的,而你家這份基業尤不能垮。」

  凌芳芳點頭道:「聽您解釋後,對家父的用心是明白了,但對於家母,我們還是不能聽其自然,是否能請錢伯伯與錢伯母帶我們去追救一下。」

  錢斯同道:「賢侄女,我並不是怕事,以令堂與我們的交情,愚夫婦也不能坐視,問題是我們這一去是否有用,尤新貴的地頭比我們熟,他比我們更有辦法。」

  凌芳芳頓了一頓才道:「尤叔叔對爹惟命是從,接到柳師哥的通知後,他一定立刻就回來了,何況我知道,他一直是反對娘的,說不定他還希望娘就此不回來呢!」

  錢斯同道:「尤新貴對令尊忠心耿耿,你怎能這樣說他,那對他太不公平了!」

  「正因為他對爹太忠心了,我才這樣判斷,我問過柳師哥,他對紀師哥被殺的事感到很激憤,對娘被擄劫的事絲毫不關心,所以我才來求伯父伯母!」

  錢斯同想想道:「小倩,我們跑一趟吧!」

  晏小倩道:「跑一趟是應該的,只怕太遲了,凌莊主一定不會答應我們去的,他不答應,我們連個問訊的人都沒有,尤新貴也不會告訴我們追蹤的方向……」

  凌芳芳道:「那不要緊,我想到有此可能,因此叫妹妹暗躡在柳師哥後面去了,找到了妹妹,自然就知道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7:50

  晏小倩失聲道:「你們太胡鬧了,怎麼可以讓妹妹一個人離家呢,萬一她也出了點問題怎麼辦!」

  凌芳芳淒然泣道:「娘與爹的感情壞到這個地步,我們不能怪誰的不是,也不怪爹絕情,但我們做女兒的總不能坐視自己的母親受擄,請伯父伯母可憐我們的一番孝心……」

  錢斯同一歎道:「芳芳,以你母親的任性與胡鬧,我的確有點懶得管她的事,但為了你們這兩個孩子,我不好意思偷懶了,要走就要偷偷地走,別讓你父親知道!」

  凌芳芳道:「是的!我都準備好了,妹妹走的時候,已經把我們的馬都牽了出去,拴在莊外的林子裡。」

  晏小倩笑道:「你好像拿得穩我們一定幫忙似的!」

  凌芳芳含淚道:「您二位總是娘的朋友,而且我也沒把握,萬一求不動,我只好一個人走了!」

  錢氏夫婦不敢怠慢,略加整理就與凌芳芳出了屋子,莊子裡已全面戒備,如臨大敵,不過有凌芳芳陪同,沒有人對他們注意,悄悄地從凌芳芳備好的一根吊索上過河,果然在林子裡拴著三匹馬。

  凌芳芳道:「這不是您二位騎來的,因為那樣一來就要驚動爹了,不過馬是我家裡最好的!」

  晏小倩笑道:「沒關係,我們的馬是在路上買的,還比不上這兩頭呢,你知道從哪個方向走嗎?」

  凌芳芳道:「知道,妹妹留下記號了,往正東!」

  拴馬的樹幹上刻了一個箭頭,指向正東。

  錢斯同道:「這是江湖人指路最普遍的標記,會不會混錯了?」

  「不會,妹妹跟我常玩這一套把戲,我們的標記有特定的暗號,只有我看得懂!」

  「這個箭頭並沒有特別的標記呀!」

  「有的!箭尾的羽毛是上五下四,而且是反過來排列,別的人留記號,不會採用這個畫法的!」

  錢斯同一笑道:「你們年紀輕,花樣倒不少!」

  「我們是擎天華表的女兒,將來必定要到江湖上去闖蕩的,因此我們無事的時候,常做些出外的準備……」

  三個人上了馬,逕直向東穿行,走了一陣,遠遠看見有燈球火把了。

  凌芳芳道:「這一定是尤叔叔回來了!」

  錢斯同看了一下道:「不錯!是尤新貴,還抬著紀俠非的屍體,我們躲一躲吧,別叫他們撞上了!」

  晏小倩卻道:「不!我們要迎上去問一問!」

  凌芳芳忙道:「那怎麼行呢,尤叔叔一定會攔我們回去的,他一召即回,可是沒有存心去追索我娘!」

  晏小倩道:「你躲起來好了,我們可沒有理由要聽他的,而且我要從他口裡知道一下確實的消息!」

  凌芳芳見來人漸近,連忙隱入一邊的樹叢中,不一會兒,果見尤新貴驅馬到近前,還有兩個人抬著一副木板,擱著一個血淋淋的青年人屍體。

  見到他們倆,尤新貴感到很驚奇,忙問道:「二位怎麼出來了,莫非莊中也出了什麼事嗎?」

  晏小倩道:「莊裡很好,我們是出來看看的!」

  尤新貴道:「沒什麼可看的,二位還是回去吧!」

  晏小倩要檢查屍體,尤新貴用身子擋住了道:「錢夫人,俠非死得很慘,你還是不要看吧!」

  晏小倩冷笑道:「我又不是沒見過死人,還怕什麼,我要研判一下是誰下的手!」

  尤新貴頓了一頓後才讓開身子道:「夫人要看可以,但回去後不要把情形告訴二位小姐,我怕她們受不了!」

  晏小倩聽得話中有因,忙仔細審查了一下,只見屍體上有兩處傷痕,一處是由後心透達前胸,另一處卻在咽喉上,不禁奇怪道:「一處傷口就足可以致命了,為什麼還要再加上一劍呢,難道下手的人跟他有深仇大恨不成?」

  尤新貴歎道:「俠非從未與人結仇,隨莊主學藝以來,也沒離過黃山,我發現他的屍體時,他的劍還留在鞘中沒拔出來,完全是在無備的狀態下被人殺死的!」

  錢斯同道:「他怎麼這麼大意呢?」

  尤新貴慼然道:「俠非是莊主最得意的弟子,武功在同門師兄弟中最高,人也機警聰明,如果說敵人能在他劍未出鞘的情形下殺死他,那是萬無可能的……」

  晏小倩道:「不知道三魔的武功高到何等境界?」

  尤新貴道:「哪怕三魔功力通神,也沒有必要連刺他兩劍吧,第一劍由後穿心透胸,血流得很多,第二劍割斷喉管,只有少量的血,這是一眼就可看出的!」

  錢斯同沉吟道:「是啊!這就奇怪了!」

  尤新貴憤然道:「沒有人能在他背後刺中那一劍,除非是他絕不會懷疑的人,而第二劍割斷喉管,是怕他一時斷不了氣,這個人的心太狠毒了!」

  錢斯同愕然道:「你不會說是……」

  尤新貴飛快地接口道:「我不會亂說,但莊主一看就明白,剛才我不讓柳川虹明說,就是怕引起許多閒言,這件事沒有證明,就算是三魔下手吧!反正人已死了,兇手也跑了,沒什麼可追的,二位還是回去吧!」

  晏小倩道:「不!我們還要去找一下古秋萍!」

  尤新貴道:「這兩人的下落我們打聽過了,他們還住在鎮上的裕新客棧,一直沒離開過!二位去還找得到!」

  說完揮揮手,又叫人抬著屍體走了。

  等那些人走了之後,凌芳芳從黑暗中跳了出來,滿臉淒苦之色,慘然道:「尤叔叔是不是說我娘殺死了紀師哥。」

  晏小倩搖頭道:「他沒有這樣說。」

  凌芳芳哭叫道:「他只是沒有明說而已,但他語氣中的意思,分明指我娘是殺人的凶手。」

  錢斯同一歎道:「他只是按照屍體被殺的情況作一番判斷,至於兇手是誰,他是個慎重的人,除非有了確實的證據,他不會輕易就下判斷的。」

  凌芳芳道:「錢伯伯,您別安慰我了,雖然我年輕不懂事,但是我也知道,照這些證據,除了娘不會有別人。」

  晏小倩道:「不錯,看起來很像她,但是照你的看法,你的母親會做這種事嗎?」

  凌芳芳想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呢?你只要決定會或不會。」

  凌芳芳道:「在平常我一定說不會,因為娘很喜歡紀師哥,那是子侄輩的喜歡,絕不會有別的意思。」

  晏小情道:「這點我明白,游大姐也許喜歡逗逗他們,但她是名門出身,對輩分與禮數還是很重視的。」

  凌芳芳道:「在爹所有的門人中,紀師哥最為忠厚老實,任勞任怨,娘喜歡他就是這一點,因此不可能對他下毒手的,但今天她正在氣頭上,發現了紀師哥對她跟蹤,為了避免礙手礙腳,那就說不定了。」

  錢斯同長歎一聲道:「你母親太糊塗了!」

  晏小倩卻不以為然地道:「你也以為人是游天香殺的?」

  錢斯同道:「紀俠非是凌雲別莊首徒,武功已深得凌兄之傳,假如是敵人,絕難在他背後下手,何況死後在咽喉上又割了一劍,看來真是為了滅口。」

  晏小倩搖頭道:「我的想法不同,游大姐也許會為了生氣而殺死他,但絕不會在咽喉處再加上一劍。」

  「那是為了怕他說出去。」

  「如果為了滅口,她應該將屍體藏起來才是,留下屍體與這麼明顯的痕跡,不是欲蓋彌彰嗎?」

  「匆促之間,她想不到這麼多。」

  晏小倩笑道:「咽喉處的傷口已經沒有什麼血了,證明在下手的時候,人已經死了,游大姐如果能想到滅口,證明她並不匆促,為什麼不能做得更仔細一點。」

  凌芳芳連忙道:「那不是我娘下的手了?」

  晏小倩道:「這也很難說,我只能確定你母親不會殺人滅口,她離家出走的意志很堅決,對你爹是恩斷義絕,要殺人是可能的,殺了她也敢承認,用不著斷喉滅口。」

  錢斯同道:「你這是哪來的推理方法?」

  「從一個女人的心理來推定的,凌雲峰的話說得太絕情,使游天香的尊嚴與驕傲掃地,在這種情況下,他發現了紀俠非跟蹤,很可能會刺他一劍,但不會再刺後面兩劍。」

  錢斯同忙道:「一共才兩劍,你怎麼弄成三劍了。」

  晏小倩搖頭道:「不!你們都看錯了,應該是三劍,前心一劍,背後一劍,然後才是咽喉上一劍,如果游天香下手,最多只有前心那一劍。」

  錢斯同道:「那一劍穿胸透背,怎麼會分成兩下呢?」

  晏小清道:「因為前後的劍痕太直了,我才認為是分兩下刺的,如果是一劍而透,傷口應該有大小。」

  「用力很急,傷口必然是一樣大小,劍身除了尖端較小,後面是一般寬窄的。」

  晏小倩道:「那除非是臉貼臉對立,才會刺得這麼深,照他們晤面的情形看,不會站得這麼近,再者紀俠非武功不錯,即使為了對方是師母而束手挨劍,劍尖刺進身體後,必會有自然的躲讓動作,劍身不會直透而過了。

  從紀俠非劍未出鞘的情形看,游天香可能刺了他一劍,這一劍不會太深,也不會要他的命,最多使他受傷而已,然後別人再補上兩劍,造成這個樣子。」

  「你有什麼證據呢?」

  「因為屍體的手上有血,那是挨上第一劍後,用手撫住傷口,這時游天香已掉頭而去,所以紀俠非的眼睛睜著,目送她離去,臉上只有悲苦的表情,沒有發現背後來了人,透背補上一劍,真正地殺死了他。」

  「前後兩劍何以能如此吻合呢?」

  「照你的判斷呢?」

  晏小倩道:「一個高明的劍手不難做到這一點,這個下手的人自然也不會是個庸手。」

  錢斯同沉息片刻才道:「照你的說法,前面這一劍的傷口應該大一點,紀俠非難道不掙扎嗎?」

  「游天香的劍藝很高,出手收手一定很快,她不存心殺死對方,紀俠非也存心挨上這一劍,所以傷口很利落,恰好是同劍身大小,至於背後那一劍,是紀俠非在失神的狀態下刺人,直及要害,來不及掙扎了。」

  錢斯同相信了道:「那麼是誰下的手呢?」

  「自然是三魔的人了,他們並不知道莊中發生了什麼事,但聽見她與紀俠非的談話,知道游天香與凌雲峰反目而已,這是個機會,殺死了紀俠非,再故意造成滅口之狀,使游天香與凌雲峰的誤會加深。」

  凌芳芳叫道:「對,對,錢伯母,還是您的見解透闢,我們應該快點回去解釋給爹聽,以免爹再誤會。」

  晏小倩一歎道:「您父母之間不是誤會,而是真正的感情破裂,這道裂痕是補不好了。」

  凌芳芳黯然道:「那怎麼辦呢?」

  晏小倩道:「有些事則是別人無法幫助的,除非你母親自己肯回頭,那有可能嗎?」

  晏小倩道:「既然不可能回頭,解釋也是多餘的,三魔不殺死紀俠非,也挽回不了你父母的反目,這麼一做,反而暴露了他們的陰謀,證實了古秋萍的消息絕對正確,你爹是個冷靜而細心的人,他看過屍體,一定也明白的,現在我們最主要的是找回你的妹妹。」

  「是否還要去追回娘呢?」

  「照紀俠非被殺的事實來看,你母親還沒有被擄,最多是受人跟蹤而已,一時不會有危險的,可是你妹妹就很難說,她的行蹤如果落入三魔眼中,一定會不放過她的。」

  凌芳芳聽得十分著急道:「那我們趕快找到她!」

  晏小倩道:「是的!不過有一件事你要考慮情楚,你母親雖沒有殺死紀俠非,也要負一半的責任,至少那第一劍是她刺的,紀俠非不挨那一劍,也不會輕易被人殺死!」

  凌芳芳垂淚點頭道:「是的!娘刺出那一劍,表示她絕不肯回家了,我找到妹妹,立刻就回去!」

  錢斯同道:「這是對的,你們的孝心已經盡到了,而現在要安慰的是你的父親,雖然他對你母親說的話太重了一點,但以你父親的為人,那樣做是很痛苦的,你們如果還是要追隨你母親,我們就不能再幫助你了!」

  凌芳芳痛苦地點點頭,三人再度上馬前進,終於在一個林子裡,發現了凌美美所留的第二個記號,箭頭標向正東,離留下標記的十多丈處,地下有斑駁的血跡。

  晏小倩判斷道:「這是紀俠非被殺的地點,你妹妹追蹤到此地後,一定繼續前去打聽你母親了!」

  錢斯同道:「這兒離你家才十來里,你父親還說黃山周圍十里內,警戒絕無問題,三魔的人已經來到了,他卻毫無知覺,由此可見府上的戒備疏忽了。」

  凌芳芳道:「是的!我回去後,一定告訴爹注意!」

  錢斯同歎息道:「三魔的人已經到達了,還不知道他們做了些什麼安排,更不知道是否來得及補救!」

  凌芳芳道:「只要莊上不發生什麼事情,應該還來得及的,據我所知,佈防的實力是集中在莊子的!」

  三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催馬疾馳,不一會兒就到達了市鎮上,為了要得知凌美美所去的方向,他們四下找尋所留的暗記,卻一點都沒有發現,沒有暗記,證明她沒有離開此地,可是她的人上哪兒去了呢?

  這市鎮不過才幾百戶人家,酒樓與客棧倒佔了一半,因為黃山是有名的勝地,他們多半是做遊客的生意。

  所好現在是殘冬將過,春跡尚遲,否則遊人雜至,往往會超過本鎮的人口數量,那就更難搜索詢問了。

  凌芳芳在鎮上認識的人不少,然而她與凌美美十分相似,很難分辨,問了幾處酒館,輾轉得到一點消息,說是凌美美曾在那幾處出現過,等他們循址前往探詢時,才知道那是他們先前找過的地方,那些人錯把她當成凌美美,找來找去只找到了她自己而已!

  經過近一個時辰的索問,依舊消息茫然,不但凌美美沒有消息,連鎮上人人皆知的游天香也沒人見到過!

  如果為了避免被人跟蹤,這個鎮是必經之途的,除非是走山間的小路,那就無從搜索起了。

  游天香為了避免被人跟蹤,或許有此可能,但凌美美所留的暗記是指向此地,怎麼會失蹤了呢!

  最後沒辦法,他們只好去到那家叫裕新的客棧,尤新貴說古秋萍與聶紅線落腳此處,古秋萍憤離凌雲別莊後,不馬上離去,居然住了下來,可能是有所發現,他們希望從古秋萍那兒或許能得到一點消息。

  櫃上記得有這樣兩個客人開了兩間上房,下午來的,在一起用過飯後,分別回房去休息了。

  聽說古秋萍確實留下未行,綠楊俠侶都感到很驚奇,於是在夥計的引導下,來到古秋萍的門口,晏小倩先叫了幾聲,裡面全無回音,乃不顧一切地破門而入,卻發現古秋萍躺在床上蒙頭大睡。

  錢斯同上前一掀被子道:「古老弟!你別裝睡了。」

  話才說到一半,他就怔住了,床上的人一動也不動,背上插了一柄匕首,分明已死去多時了。

  掌燈的夥計嚇得怪叫一聲,連燭台都掉在地下滅了,錢斯同則比較沉穩,重新拾起燭台點上,翻起屍體一看,才吁了口氣,這是一個青年男人,穿著古秋萍的衣服,卻不是古秋萍,店裡的夥計鬥著膽子上前看了一看,才叫道:「怪呀!這是隔房的客人,住了兩三天了,怎麼會死到這間屋子裡來了呢?一定是被這間屋子裡的客人殺了,我得報官去。」

  錢斯同朝凌芳芳示了個眼色,凌芳芳立刻會意,伸手一攔道:「慢著!不許聲張!」

  夥計緊張地道:「小姐,人命關天,小店可擔待不了!」

  凌芳芳沉聲道:「一切有我負責,你乖乖地聽錢老爺問話,不許說一句謊,出了事情有凌雲別莊擔下來!」

  凌雲別莊在此地的聲勢很大,鎮上人也知道凌雲峰是有名的江湖人物,得到了凌芳芳的保證,夥計才放了心。

  錢斯同問道:「這個死人是哪一天來的?」

  夥計想了一下道:「是前天來的,本來住在樓下的房間裡,今天來了男女兩位客人後,他就換到上房來了!」

  錢斯同點點頭道:「就是他一個人來的嗎?」

  「不!同來的有好幾個人,可是其他的人在今早上退了房間走了,就剩下他和一位女客!」

  「那女客呢?」

  「她一直住在上房,就在這屋子的左邊。」

  「今天下午來投宿的那位女客呢?」

  「在這間房子的右邊,樓上就是四間上房!」

  錢斯同道:「到隔壁去!」

  他們又來到聶紅線的房間,不再敲門,直接破門而入,但見床上躺著一位少婦,背對著門,身上蓋著棉被,露出了一頭長髮,卻不是聶紅線,晏小倩上前先摸了那個女子的頭道:「這個女的還活著!」

  說著將她翻了過來、發現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頗有幾分姿色,那夥計叫道:「這是左房的女客人,怎睡到此地來了,她們為什麼要換房間呢?」

  那年輕女子鼻息均勻,似乎睡得很熟,可是晏小情推搖了半天,仍然弄不醒她,錢斯同忽然俯頭,在那女子的鼻子前聞了一下。

  晏小倩忙道:「你做什麼?」

  錢斯同苦笑道:「小倩,我還會怎麼樣不成,就是要做壞事,也不敢當著你的面呀!」

  晏小倩自覺失態,笑笑道:「我真沒有懷疑你做壞事,只是覺得你奇怪而已,你聞她做什麼呢?」

  錢斯同笑道:「夫人!你雖然精通醫道,卻不懂這些江湖上的門道,她是被悶香迷過去了,快拿冷水來!」

  桌上有冷茶,凌芳芳忙倒了一杯遞上。

  錢斯同朝那女子的臉上潑了過去。

  給冷茶一激,那女子才慢慢地醒了過來,揉揉眼睛,望著他們道:「你們是誰?」

  晏小倩笑道:「先別問我們,說你是誰吧!」

  那女孩子一昂頭道:「為什麼要告訴你們,你們闖到我房裡來幹什麼,快滾出去,否則我要官人來抓你們了。」

  晏小倩微笑道:「你自己偷偷跑到別人的屋子裡來睡覺,居然還敢叫官人來抓我們。」

  那女孩子怒道:「胡說,這明明是我的房間。」

  這時夥計上前道:「姑娘,你的屋在左邊,這是另一位女客人的屋子,你怎麼過這兒來了呢?」

  那女孩子怒叫道:「放屁,我才不會到聶紅線這個臭女人的屋子裡來呢,要不是大伯攔著我,我真想殺了她。」

  晏小倩愕然問道:「你認識聶紅線?」

  「我怎麼不認識她,她是個最不要臉的臭女人,她背叛了我大伯,還引誘了古秋萍。」

  晏小倩突地一震,她知道這女孩子是誰了,是蘇州將軍李光耀的女兒,也是分水天魔李光祖的侄女兒李小桃。

  因此她慎重又輕聲地道:「你是李小桃吧?」

  那女孩子果然一震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

  是古秋萍的朋友,還是我大伯的朋友?」

  晏小清放低聲音道:「是古秋萍的朋友。」

  李小桃眨眨眼睛剛要開口,晏小情用手掩住她的嘴道:「別說話,是古秋萍叫我來看你的。」

  這句話很有效,李小桃果然不說話了。

  晏小倩道:「芳芳,你跟錢伯伯到櫃上去打個招呼,對隔屋死人的事作個交代,最好私下解決,不要聲張出去。」

  錢斯同聽說這女孩子是李小桃,也明白晏小情的意思了,她雖然跟著李光祖,但目的還是古秋萍,不會成為己方的敵人,從她口中也許可以問出三魔的動態,但必須把凌芳芳調開,以免引起許多誤會,所以忙拉著凌芳芳出去了。

  那個店伙則因為店裡被殺死了一個人,勢必為店中引來很多麻煩,假如有凌家出頭負責,就可以解決,忙跟著他們一起到櫃上去報告了。

  這三人出門後,晏小倩掩上了門,才對李小桃道:「李小姐,你怎麼這麼糊塗,從家裡跑了出來。」

  李小桃有點不好意思,但仍勇敢地道:「我不要做千金小姐,我喜歡跟古秋萍一起闖江湖,他答應過我的。」

  晏小倩一歎道:「古秋萍親口答應了你嗎?」

  李小桃道:「沒有,但是那個姓崔的老婆子答應了,都是聶紅線那個臭女人,她自己勾引了古秋萍,還偷偷對我娘告了一狀,把我關了起來。」

  晏小倩道:「所以你恨透了,從家裡跑了出來,到你大伯那兒反告她一狀,害她挨了一頓毒打。」

  李小桃垂下眼皮道:「是她先出賣了我,我們說好一起跟古秋萍走的,她想撤下我,我自然不饒她。」

  晏小倩歎了一聲,道:「你簡直胡鬧,為什麼放著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竟然想跑出來闖江湖的呢?」

  李小桃不耐煩地道:「別說廢話了,我討厭做小姐,我學過武功,江湖才是我喜歡的出路!」

  「你的那些本事,還不配在江湖上闖呀。」

  李小桃悄聲一笑道:「你別瞧不起我,我的武功比聶紅線她們高得多,連我娘都比不上我了,那是大伯在暗中教我的,他說我有練武的天才,要把我造就成一個出色的女劍客,帶著我邀游江湖,可是我不喜歡跟他,我覺得跟古秋萍那種人闖江湖才有意思,你跟古秋萍很熟悉是嗎?」

  小倩心中一動,隨口答道:「熟得很,我是他嫂子!」

  「你胡說,古秋萍沒有親人,哪來的嫂子?」

  晏小倩笑笑道:「他是我丈夫的結義兄弟,武林結義的兄弟比手足還親,我等於是他的親嫂子!」

  「那好極了,你可以告訴古秋萍,我的武功很好,不會成為他的累贅,反而對他有幫助的!」

  晏小倩笑道:「我的小姐,你既然想跟古秋萍在一起,就不該跟你大伯一夥,他們是生死對頭冤家!」

  李小桃搖頭道:「不!你錯了,他跟我大伯無怨無仇,完全是為了幫那個姓陶的女孩子而已,所以我大伯並不恨他,還想慢慢地拉攏他,栽培他!」

  「我是古秋萍的嫂子,對他的瞭解比你清楚,他跟你大伯作對,並不只是為了幫助陶芙,而是他跟你大伯完全不同一類,永遠也拉不到一堆去!」

  李小桃想想道:「那我可以離開大伯跟他一夥,對了,古秋萍叫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他要問你為什麼到這兒來?」

  「為了找古秋萍。他帶了聶紅線離開木櫝後,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劉伯伯說找他不容易的,引他現身倒很方便,我們走到哪裡,他自己會跟來的,於是就叫我跟一批人來到此地,住了兩天,古秋萍果然跟到了,每天我故意在門口晃來晃去,被他看見,他就住進了這家客棧了!」

  晏小倩這才知道古秋萍何以留此不行了,想想再問道:「你大伯他們也來了嗎?」

  「大伯來了,劉伯伯跟馬伯伯來沒有我卻不知道,他們另一批人住在鎮上的源通米號,那是劉伯伯開的!」

  晏小倩心中一動,暗驚三魔的手段果然厲害,早就在這兒布下了據點了,凌雲別莊還自誇部署嚴密呢!

  不過也難怪,劉光遠對游天香既有染指之心,自然早有安排,這個據點可能已設置多年了,用的全是新人,平時規規矩矩做買賣,凌雲別莊又何從發現呢!

  於是她問道:「古秋萍住進來後,沒跟你見面嗎?」

  「你不是古秋萍叫來的,怎麼還問我呢?」

  這女孩子江湖經驗不足,心倒很細的,只是跟練達的晏小倩一比還差得多,她笑笑道:「古秋萍見你跟劉光遠的人在一起,不敢跟你接觸,才叫我來問問你,因為很匆忙,來不及細說,我只好找你問問清楚了!」

  李小桃道:「我本來想馬上找他的,可是同來的劉四海把我攔住了,叫我等一下,而且我討厭聶紅線,一賭氣在屋子裡睡覺了,也不知怎麼會換到這間屋子裡!」

  晏小倩又問道:「劉四海就是住在隔房的那個年輕人嗎?」

  李小桃臉泛厭惡之色道:「是的,這傢伙討厭極了,人也很不規矩,對我老是嬉皮笑臉,動手動腳的,要不因為他是劉伯伯的侄子,我真想一劍殺了他。」

  晏小倩心中一動,連忙道:「不錯,這傢伙對你沒安好心,他想佔你的便宜,用迷藥把你迷住了,要對你不規矩,幸好古秋萍一直在注意著你。」

  李小桃恍然道:「是嗎?難怪他說我房裡有氣味,給我點了一枝香,我聞到味道,就迷糊過去了。」

  晏小倩原是借景生情,隨口胡說的,沒想到真給她撞對了,於是更有信心地扯下去道:「說起來你該感謝聶紅線,古秋萍因為隔著你遠,叫她照顧著你一點,他知道你一定是受了李光祖的騙,怕你吃虧。」

  「我大伯怎麼騙我呢?」

  晏小倩笑道:「你真傻,李光祖教你武功,是為了你天資很好,要用你做他的助手,他明知古秋萍跟他勢不兩立,怎會允許你跟古秋萍交好呢?他與劉光遠馬光前並稱三大天魔,他們才是一路的人。」

  「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自然有關係,劉四海是劉光遠的侄子,你是李光祖的侄女,你們配成一對,才會死心塌地地為他效力,而且也可以把你父親拖下水,有蘇州將軍做靠山,不是更增了他們在江湖上的勢力嗎?」

  「我離家出走,爹早已不認我這個女兒了。」

  「但你是將軍小姐大家都知道的,生米煮成熟飯,等劉四海霸佔了你的清白,你父親為了面子,不認也不行了,認了下來,豈不是由他們擺佈了,如果不得到李光祖的默許,劉光遠的侄子也不敢對你如此吧。」

  李小桃想想道:「可是他們為什麼答應我找古秋萍?」

  「那是做做樣子,因為你心中不忘古秋萍,為了穩住你,不得不哄著你,他們以為古秋萍絕不敢公然現身的,卻不知古秋萍硬是出頭了,劉四海急了,怕你真跟古秋萍走了,所以當時攔著你見他,而且立刻用藥迷住你。」

  李小桃咬牙道:「這個傢伙真該殺,我要宰了他。」

  晏小倩信口編造故事,不但哄信了李小桃,連自己也幾乎認為是真的了,所以很順利地扯下去道:「的確是該殺,但用不到你下手,已經有人替你殺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8:08

第十五章 孤注一擲


  「是誰?古秋萍嗎?」

  「古秋萍並不知道你大伯的用心,他只以為你受了李光祖的矇騙,為了避免引人注意,不便公開向你說明,聶紅線在你隔屋,就叫她相機問問你,可是她發現劉四海在你房中點了悶香迷住了你,要佔你的清白,一時情急,在窗口擲出一柄飛刀,把劉四海給殺死了。」

  李小桃點點頭道:「聶紅線的飛刀是很準的,但她為什麼要救我呢,她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呀。」

  晏小倩一歎道:「你錯怪她了,雖然你告發了她,她一點不恨你,她離開李光祖是為了厭惡那一切的作為,決心改邪歸正,三大天魔都不是好人。」

  李小桃冷笑道:「她為了古秋萍才是事實!」

  晏小倩笑道:「也可以這麼說,但並非你所想的,他見了古秋萍的俠義行為,才生出感悔之心,他們之間是清白的,你也不想想,古秋萍拒絕了多少女子的感情,怎麼會跟聶紅線在一起呢?」

  「那古秋萍為什麼要拚命救她出來呢?」

  「為了道義,聶紅線因他而受苦,他自然要救她,不單是對聶紅線,換了換任何人他也會救的。」

  李小桃呆了一呆道:「這麼說來,是我誤會了。」

  「本來你就是誤會了,聶紅線到你家去告訴你母親是受了古秋萍所托,並不是她存心破壞你。」

  「為什麼?難道古秋萍討厭我。」

  晏小倩看她臉色不對,忙笑著道:「古秋萍並不討厭你,可是他不願意你為他而私自離開家。」

  「是我自己願意的,誰也攔不住我。」

  晏小倩微笑道:「只有你伯父那種人才不顧一切,只為自己打算,連親侄女也可以出賣,古秋萍是個堂堂正正的大丈夫,行事必須顧全法統,如果他要帶你走,一定要取得你父母的同意,你父母會同意嗎?」

  李小桃黯然道:「那是不會的,我的父母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地位,他們絕不答應我成為一個江湖人。」

  「這就是了,我們誰都不願意做個江湖人,只是已經跳進了,無法擺脫而已,古秋萍豈肯害你,他要你母親管束你的任性,也是為了你好。」

  「江湖這麼可怕嗎?」

  「是的,江湖上人心險惡,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更是充滿了危險,以你來說吧,如果不是恰好聶紅線及時發現救了你,你失身於劉四海,又將是怎麼一個下場?」

  「我會殺了他再自殺。」

  「那對你,對你的家又有什麼好處呢,你的死不但貽羞家人,使你的父母傷心,還會給他們帶來許多麻煩,聽我的話,還是乖乖地回去吧!」

  「不!我已經出來了,絕不回去。」

  晏小倩知道一時無法勸得動她的,只好歎了一口氣道:「不回去也行,但你得趕快離開此地,你有一身本事,可以在外面闖一番成就出來,闖出名聲來,那時你的父母見你的決心不可動搖,也許會默認你了,以你父親的地位,雖然不能公開承認你是他的女兒,但至少不會反對你跟古秋萍在一起了。」

  「為什麼現在不行呢?」

  「現在怎麼行呢,如果古秋萍收容了你,正好造成了你大伯挑撥的借口,說古秋萍誘拐了你,你父親震怒之下,勢必動用官方的力量,追捕古秋萍,那你不是反而害了他嗎?」

  在她如花妙舌、反覆陳說利害之下,李小桃的心開始動搖了,皺起眉道:「那……我該怎麼辦呢?」

  晏小倩道:「最好是回家,否則遠遠躲開這個是非之地,不要捲入漩渦,弄得脫不開身了。」

  「這裡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晏小倩奇道:「你來到此地,難道還不曉得嗎?」

  李小桃眨著大眼睛道:「我連這是什麼地方都不曉得,怎麼會知道別的呢,我只知道來這兒可以找到古秋萍,此外我什麼都不關心,也不需要知道。」

  晏小倩長歎一聲道:「你真是太糊塗了,就是被人殺了,恐怕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呢!」

  李小桃笑道:「要殺死我可不容易,那個劉四海之所以不敢對我太無禮,一半為了怕大伯,一半也是怕我手中的劍,我有一次火了跟他鬥了起來,他就打不過我。」

  晏小倩微微一笑道:「李光祖私下暗授你的武功可能不會太差,但以你這點本事要出來闖江湖,實在還差了一點,江湖上不在單靠武功成名立萬,閱歷與經驗尤其重要,如果你真行,就不會著了劉四海的道兒了。」

  李小桃有點羞慚,也有點憤怒,搖搖頭道:「說了半天,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晏小倩,剛才出去的是我丈夫錢斯同,我們是揚州人氏,江湖上稱我們為綠楊雙俠的。」

  李小桃不勝羨慕地道:「這個外號真美,綠楊雙俠,夫婦倆成雙作對在江湖上行俠,你們很有名氣嗎?」

  晏小倩輕歎道:「早些年在江湖上提起愚夫婦,還有不少人知道,近幾年恐怕很少有人記得了。」

  「為什麼,難道你們已經退出江湖了嗎?」

  「可以這麼說,但不是我們心甘情願退出的,江湖是個大染缸,染上色以後,就永遠是個江湖人,想恢復原來也不可能了,我們是早年行俠,管的閒事太多,得罪的人也太多,為了躲避仇家,不得已才隱姓埋名,拋開從前的一切,弄得有家難歸,四處流浪。」

  李小桃對江湖充滿嚮往,自然不會因而洩氣的,笑笑道:「你們又閒不住了,找到機會又想振作一番,江湖人都是這樣子,以我娘來說吧,她早先也是江湖人,我爹做了官之後,她盡量想擺脫江湖,還是做不到,古秋萍的事,她又插上了一手。」

  「胡說,你母親就怕再沾上江湖……」

  李小桃道:「古秋萍有幾次暗中出入我家,跟我娘密談一些事,我都知道,所以我才不服氣,她自己都不能擺脫江湖,為什麼偏不准我做江湖人……」

  「這些話你可不能亂說,你母親是不得已,是為了擺脫李光祖,你父親的身份、地位,怎能容許你大伯在家呢?」

  李小桃一笑道:「我知道,娘跟古秋萍的談話我聽到一部分,如果我跟大伯告上狀的話……」

  「你千萬不能這麼做!」

  李小桃笑笑道:「當然,父母總是父母,我不會糊塗得去出賣親娘,不過我絕不回去做那討厭的千金小姐。」

  晏小倩輕歎道:「我知道現在勸你不回頭的,等你吃了虧,你自己覺悟了還是趕快回家,那才是你的歸宿。」

  「不,我出來是找古秋萍,現在找到了。」

  「現在雖然找到了,但目前你們絕不能見面,而且更不能再跟你大伯在一起,你知道李光祖的用心嗎?」

  李小桃道:「你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大伯想利用我,甚至從我身上拖我爹娘下水,我知道他不是個好人,雖然他說他沒有子女,也沒有門人,將來要我去繼承他的事業與聲名,但我不會聽他的,分水天魔,這個名號就不是好玩意兒,我至少要像你一樣,弄個什麼俠名才像個樣子!」

  「名號上加個俠字並不見得就是好人!」

  李小桃道:「但有個魔字就絕不是好人!」

  晏小倩輕歎道:「那也不一定,像飛天神魔王大光……」

  「這個人怎麼樣,以前我聽大伯談過,跟他們是四大天魔,大伯很怕這個人,他是好人嗎?」

  「王大光也不能算真正的好人,但他做的事跟三大天魔格格不合,至少不能算是個壞人,算了,現在不必談這些了,你要記得別再受李光祖的騙了!」

  「大伯沒有騙我,他幫我找到了古秋萍!」

  晏小倩一歎道:「找到古秋萍只是碰巧,事實上李光祖根本不知道古秋萍在此地,他帶你來是為了……」

  「為了什麼?」

  「這兒是黃山,有個凌雲別莊,主人叫擎天華表凌雲峰,是武林領袖,李光祖他們找的是這個人!」

  「我對江湖人一個都不認識,這個凌雲峰本事很大嗎?」

  「本事不大怎能成為俠林之魁!」

  「比我大伯他們三個人呢?」

  「那可不知道,但比你強多了,他手下的人也個個了得,李光祖是要你來對付這個人!」

  李小挑不信道:「既然凌雲峰這麼厲害,我不是他的敵手,大伯怎麼會要我來對付他的呢?」

  晏小倩笑道:「就是這話了,李光祖明知道對方是俠林之冠,偏要把你帶來,目的何在呢?」

  「我就是不明白呀!晏……女俠,你說說看!」

  「他希望你被殺死!」

  李小桃一震道:「那對他有什麼好處?」

  「因為你是蘇州將軍的千金小姐,如果你死在凌雲別莊,你父親能不管嗎?」

  「我想爹根本不會承認!」

  晏小倩笑道:「這可由不得你爹,此地是黃山,屬徽州府管,如果你被殺了,李光祖到本地的官府一報,說是蘇州李將軍的大小姐來游黃山,被歹人殺死了,本地的官府能不管嗎,驗過屍,往上一報,你爹也不能否認了,那時豈不是逼得凌雲峰無處立足了!」

  李小桃果然有點害怕了道:「這到是真的嚴重了!這個凌雲峰跟古秋萍有關係嗎?」

  「凌雲峰是俠林之首,古秋萍是名聞天下的義俠,自然有關係,古秋萍這次是來向凌雲峰求援,請他去救陷身在木櫝的那些人,不想三魔倒先來了!」

  李小桃道:「凌雲峰既是古秋萍的朋友,我自然不能給他添麻煩:必要時還可以幫他……」

  晏小倩忙道:「得了!我的大小姐,你目前的身份最好誰的忙也別幫,你出了事,是誰也都擔當不起!」

  李小桃憂形於色道:「晏女俠!既然我大伯是存心利用我,他絕不肯放我離開,我要怎麼樣才能躲開他呢?」

  這一問可把晏小倩問住了,原先她信口開河,只是想遊說李小桃脫離李光祖,可是說到後來,她發現自己猜測竟完全正確,李光祖根本就是準備造成這個事實,即使叫她離去也沒有用。

  李光祖很可能派人殺了李小桃,再栽誣到凌雲別莊的頭上,而這是個很嚴重的後果!

  想了半天,她才一歎道:「看來你只好到凌雲別莊去了,只有那個地方才比較安全!」

  李小桃忙問道:「凌雲峰肯收留我嗎?」

  晏小倩歎道:「凌雲別莊刻下正有麻煩,但他會收留你的,為了他自己,他必須保護你!」

  李小桃點點頭,忽又問道:「剛才那個女孩子真美,她是你的女兒嗎?」

  晏小情苦笑道:「我沒有這麼好的福氣,我們夫婦是一對老孤鬼,她是凌雲峰的女兒,叫凌芳芳,她還有一個妹妹叫凌美美,姐妹倆長得一模一樣!」

  李小桃道:「那我看到的一定是她妹妹了!」

  晏小倩神色一動忙道:「你在什麼地方看到的?」

  李小桃道:「今天下午快黑的時候,有人趕了一輛車子來找劉四海講話,多半是源通米號的,我在窗子裡張望了一下,剛好有風把車簾掀起來,我看見車裡有個女孩子!」

  晏小倩沒想到無意間會得到了凌美美的消息,不過這消息也使她很憂慮,凌美美已經落入敵方之手了。

  因此她忙問道:「你看清楚了嗎?」

  「匆匆一瞥之下哪能看得清楚,只有個大致印象而已,但我相信不會差到哪裡,因為我感到那個女孩子很美,而且我覺得那個叫凌……芳芳的女孩子很熟……」

  晏小倩急道:「那可耽誤不得,凌美美已經落人了三魔之手,我們得趕緊通知凌雲峰,去救她出來!」

  說著忙把錢斯同與凌芳芳叫來,卻不敢說出凌美美被失陷的事,惟恐凌芳芳又沉不住氣闖了去,因而她只說必須立刻回凌雲別莊去。

  凌芳芳不放心地道:「我妹妹呢?」

  晏小倩道:「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暫時不能管她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8:22

  在她連聲的催促下,凌芳芳滿心不情願地走了,一路上顧忌凌芳芳衝動誤事,晏小情也沒有多說,四個人都騎馬,倒是很快地到了凌雲別莊,那兒已嚴密地戒備起來了,如果不是有凌芳芳在一起,很可能連他們夫婦都進不去,因為尤新貴吩咐過任何人不准進宅。

  凌芳芳是本莊大小姐,守門的是她的師兄,用燈火照得認清了,才開門放他們進入。

  凌雲峰正與尤新貴在房中密商著,晏小倩連聲催促,把他們叫了出來,見到凌芳芳後,凌雲峰怒目瞪了她一眼道:「你們只會闖……」

  晏小倩忙道:「凌莊主,先別罵她了,事情很緊急!」

  凌雲峰沉聲道:「我曉得,三魔已經來到黃山,住在鎮上的源通米號,美美已經落入他們手裡!」

  錢斯同與凌芳芳固然一驚。

  晏小倩失驚的程度更為厲害,連忙問道:「莊主怎麼知道的?」

  凌雲峰憂形於色道:「不久之前,有人用箭射了一封書函進來,信上是三魔具名,他們說扣押了美美為質,叫我前去商談一下,芳芳,你妹妹是怎麼被人擄去的?」

  凌芳芳惶急地道:「我也不曉得。」

  「你怎麼會不曉得?你們在一起丟了一個。」

  晏小情忙將她們前來私請追蹤游大香的事說明了。

  凌雲峰這才慍然道:「這兩個畜牲,膽子越來越大,幸虧芳芳是跟賢伉儷在一起,否則連她自己也會陷進去了。」

  凌芳芳受斥不敢回口。

  晏小倩卻道:「凌莊主,這不能怪她,她們也是一番孝心,再說這也是你自己太疏忽,劉光遠早在這兒設下了據點,他們的人大批混了過來,你卻毫無所知,這能怪得了人嗎?」

  尤新貴愧然道:「這是我的疏忽。」

  凌雲峰一擺手道:「別說了,這兩個丫頭自己作死,她們不出去,三魔也不敢到莊裡來劫人,新貴,我把芳芳給你看管,你把她鎖在房裡,然後看著她。」

  尤新貴道:「莊主,這又何若呢,大小姐不會再出去了,再說屬下還有很多事,不能分身照顧。」

  凌雲峰怒道:「我叫你怎麼做就怎麼做,莊裡的事我自己來調度,還有,把這位李小姐也請去歇息,你負責她們兩人的安全,出了事我就惟你是間。」

  晏小倩一怔道:「莊主怎麼知道她姓李……」

  不但晏小倩奇怪,連尤新貴與錢斯同甚至李小桃本人也莫名其妙,她進來後,始終沒開口的,晏小倩也來不及介紹,凌雲峰居然一口叫出她的姓,好像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似的,凌雲峰卻苦笑一聲道:「錢夫人,有些地方我承認疏忽,但我還不至於像你所想的那麼懵懂,該知道的事,我仍然會知道的,最多是慢了一點而已。」

  晏小倩朝李小桃道:「李小姐,你跟這位凌姑娘去歇息吧,在這兒,你的安全不必擔心的。」

  李小桃見他們似有要事商量,才無可奈何地走了,等尤新貴陪著二女離去後,晏小倩才說道:「莊主,你還是有一手,我認為十萬火急的消息,趕來通知你,沒想到……」

  凌雲峰一歎道:「錢夫人,說來真慚愧,這些年來,我夜郎自大,弄得災禍臨門都不知道呢,如果不是古秋萍,我這凌雲別莊很可能就一下子瓦解了。」

  錢斯同愕然道:「古秋萍跟凌兄又碰頭了嗎?」

  凌雲峰點點頭道:「古秋萍在源通米號監視對方的行動,聶紅線在我的書房中,一切的情形都是她來密告的,我們進去再說吧!」

  晏小倩問道:「聶家妹子怎麼進來的?」

  凌雲峰道:「就是從芳芳帶二位出去的那條路進來的,那是我留下惟一的路,只有我與小女知道,大概是她們告訴了古秋萍,所以聶紅線才能偷偷地進來,連尤新貴都不知道,我們進去再談吧。」

  說著帶了二人,進入一間書房,拉開牆上的立軸,後面竟是另一間秘室,聶紅線就坐在裡面,見了他們開口道:「倩姐,你把小桃帶了來,真是好極了。」

  晏小倩見到聶紅線後,顯得十分高興,連忙上去握著她的手道:「我的大妹子,你們是怎麼回事,殺死了一個,迷昏了一個,全部移到你們的屋子裡,嚇了我一大跳。」

  聶紅線道:「我們到了鎮上,看見了李小桃,古秋萍就想到事情不好,這裡面可能有個大陰謀,所以我們也住下了,秋萍認為李光祖利用她的無知,把她拖了出來,存心要她送命,好把李光耀也拖下水,如果蘇州將軍的大小姐被人殺死在這裡,麻煩可大了,我們住下後,以為李小桃一定會過來聯絡,哪知等了半天,她始終不來,秋萍急了,叫我去看看,我到她屋子裡,只見……」

  晏小倩笑道:「只見她迷昏過去了,一個男的想欺負她,你就用飛刀殺死了那個男的。」

  聶紅線急忙道:「是啊,倩姐,你怎麼知道的?」

  晏小倩得意地道:「我到達你的屋子裡,見李小桃還昏迷不醒,把她用冷茶噴醒,略問經過後,我就作了以上的猜測,還編了一大套謊話,陳說厲害,把那個任性的小姐哄了來,想不到竟完全是事實。」

  說著,把她與李小桃的對話說了一遍。

  聶紅線道:「完全正確無訛,只是我沒想到被殺的是劉光遠的侄子,也沒想到李光祖在暗中教李小桃的武功,倩姐,你真是個女諸葛了。」

  錢斯同也道:「小倩,你能從一點線索推測事情的經過,歷歷如見,絲毫不爽,確值得佩服。」

  晏小倩又問道:「妹子,你們知道美美被擒了嗎?」

  聶紅線道:「那是古秋萍私探源通米號發現的,我們只看見劉四海跟趕車的人談話,他就盯了下去,看見車子進了米號,得知三魔的落腳地在那裡,就叫我趕來通知凌莊主,恰好三魔的通知也到了,我才得知二小姐被擒,如果早知人在車裡,我們一定在街上把車子截下來得了。」

  晏小倩點點頭,然後又問道:「凌夫人有消息嗎?」

  聶紅線搖搖頭。

  凌雲峰卻憤然道:「她一定在三魔那邊,這個賤人竟變得如此下賤。」

  晏小倩忙道:「莊主此言太武斷了。」

  凌雲峰歎道:「不是武斷,芳芳與美美長得一模一樣,只有我們才知道如何分辨,假如那個賤人不是跟三魔在一起,他們怎麼曉得擄去的是美美。」

  晏小倩怔了一怔,想想覺得也有道理,但她仍然為游天香辯道:「游大姐是為了莊主給她的刺激太深,思圖報復或者可能,但是不會是真心跟三魔為伍,你的大弟子紀俠非就不是她殺死的,我驗過屍體,她只刺了一劍。」

  凌雲峰沉重地點頭道:「我曉得,她那一劍或不致令俠非喪命,俠非是死在第二劍上。」

  晏小倩忙道:「這就是了,游大姐根本不知道三魔對她的陰謀,這是三魔故意嫁禍,你不能逼她太絕。」

  凌雲峰臉色一黯輕歎道:「錢夫人,你在這件事上判斷錯了,俠非死在第二劍上,卻不是三魔的嫁禍,而是我們自己人所為,我的劍法別成一格,除了我的手下或弟子,別人絕對無法使前後兩劍如此吻合,直穿一洞,再說俠非即使受傷,敵人也不可能在他背後刺上一劍。」

  錢氏夫婦駭然失色。

  錢斯同忙道:「凌兄,你可得詳細考慮一下,這關係太大了。」

  「我判斷得絕對正確,三魔武功再高,他們或許能將俠非殺死,但絕對刺不出那一劍,以落劍的程度來看,連我的弟子都沒有這分造詣,只有尤新貴辦得到。」

  晏小倩叫道:「如果尤管家他與三魔暗通聲氣,莊主這片基業就難保了,一切的底細全被人知道了。」

  凌雲峰搖頭道:「那倒不會,新貴是我最心腹的助手,也是我最忠心的夥伴,絕不會出賣我或背叛我。」

  晏小倩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許他想取代莊主的地位,覬覦這份基業呢?」

  凌雲峰苦笑道:「我的地位他取代不了,這不是把我擊倒了就能替代的,俠林領袖是大家公認的,私相授受也沒有用,金槍王老英雄將這份擔子交給我,也要取得大家的同意才行,至於我的產業,等於是他的,他有權任意支配動用,何必要打垮我呢,何況他節儉成性,連我替他做的許多新衣服,他都不肯穿著,怎麼會因財而起意呢。」

  「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凌雲峰一歎道:「他是為了我,也可以說他是愛我太深,天香的一切行為給了我很大困擾,也使他費盡苦心來保全我與凌雲別莊的名譽,他為了身份所繫,自然不能勸我休妻,但有了這個機會,他要使我與天香真正斷情。」

  晏小倩一怔道:「但也不能將游大姐推到三魔那邊呀!」

  凌雲峰道:「那是不會的,他聽說劉光遠對天香具有野心時,他比我還著急,因此他忽然有這個決斷的動機,必然有所發現,使他不得不如此。」

  錢斯同道:「他有什麼發現呢?」

  凌雲峰一歎道:「我不知道,如果他不告訴我,必然有他的理由,所以我不想去追問他,也不去拆穿他,他是個很能幹的人,做事非常細心,俠非身上留下了這麼明顯的破綻,他知道我一定會看出來,如果他要背叛我,應該將屍體傷痕弄得不像他所為才對。」

  「也許他一時疏忽了呢?」

  凌雲峰苦笑道:「新貴做事情絕不會疏忽,凌雲別莊的事務千頭萬緒,他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這樣的人會疏忽得留下一個大破綻嗎?何況是本門劍法他知之最稔,說什麼也不會留下一個最明顯的線索。」

  晏小倩不服氣地道:「不管他的動機多純正,他沒有理由殺死一個人來表現他的忠心吧?」

  凌雲峰沉思片刻才道:「這些門人雖然托名在我的門下,實際上是他授技的時間較多,俠非他們說是他的弟子更為恰當些,尤其是俠非,跟他的關係非比尋常,俠非是他的外甥,也是他胞姐的獨子,他沒有家室,俠非是他惟一的親人了,他如果殺死別人,我還會懷疑他的用心,殺死俠非,他必然有不得不殺的苦衷。」

  經他這樣一解釋,晏小倩不禁默然了,良久後錢斯同才問道:「凌兄對三魔準備做何答復呢?」

  「去,不去豈不是怕了他們,何況美美還在他們手裡。」

  錢斯同急了,道:「凌兄!這明明是個陷阱。」

  凌雲峰傲然道:「我當然曉得這是個陷阱,如果是設在姑蘇木櫝,我大可相應不理,可是他們把陷阱設在黃山,我不去就愧為俠林領袖。」

  曼小倩道:「莊主應該慎重考慮一下,假如游大姐在那兒,美美絕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正因為如此,我才非去不可,天香自己的行為我不願意再過問了,卻不能讓她用保護女兒作為借口,尤其是我凌雲峰的女兒,傳出去我還能做人嗎?」

  錢斯同搖頭無語,這的確很為難,如果三魔向外傳言凌雲峰犧牲老婆去保全女兒,這不但是凌雲峰個人的羞恥,也是俠林之恥,因為他是俠林領袖。

  凌雲峰道:「此一去吉凶難卜,但想得到是凶多吉少,所以我把新貴遣走,否則他一定會阻止我的,我個人的安危不足為念,凌雲別莊卻絕不容失守,錢兄,嫂夫人,你們回來得正是時候,我把這個莊子交給二位了。」

  晏小倩道:「我們可擔不下來。」

  錢斯同道:「我們陪凌兄去一趟倒是可以的,這個守莊的職責,還是責成貴管家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8:52

第十六章 臨去透秘


  凌雲峰苦笑道:「保莊之事,非賢伉儷不可,請勿推辭。」

  轉謂晏小倩道:「聶姑娘似還在生氣,請代我勸勸。」

  晏小倩螓首微點,謂聶紅線道:「你們還為下午事生氣,那可太過小心眼,現在不是保護你,是要請你幫忙。」

  聶紅線冷冷地道:「如果是在倩姐的綠楊別莊,小妹斷頭流血也義不容辭,在這裡,我可沒有責任。」

  凌雲峰聽得只是皺皺眉道:「錢夫人,聶女俠說得對,凌某對她如此不禮貌,她還肯前來報訊示警,已經算不念舊惡了,如果凌雲別莊足可保護她的安全,你要求她留下還可以說是對她的報答,現在你要她留下幫忙,確是超出我們分內所應得,變成強人所難了。」

  聶紅線又冷笑一聲道:「凌莊主,下午我與古秋萍前來純為示警,並沒有冀求你的保護,而且說句不客氣的話,你也保護不了我們,你雖是俠林領袖,但整個俠林如同一盤散沙,每個人都只顧自己,很少有人肯為了道義而賣命的了,甚至於有些人還早跟三魔有了默契與聯繫。」

  錢斯同不以為然道:「聶紅俠把我們看得太不堪了,俠義道中人情淡薄是事實,錢某已有身受之感,早年愚夫婦太傻,為人拚命架樑子,到頭來惹下一身麻煩,那些登門求助的反而袖手,忘記這些麻煩全是為他們而引起的了,就因為這樣,我們才灰心江湖,棄家而林隱。」

  凌雲峰一歎道:「武林中如賢伉儷這樣古道熱腸的朋友確是不多見了,這也是凌某對二位特別敬仰的原因。」

  錢斯同歎了一聲又道:「可是聶女俠說俠林中會與三魔暗通聲氣,錢某還是不太相信。」

  凌雲峰黯然歎道:「凌某卻相信頗有可能,俠林中人雖打著俠義的幌子,背地裡行為卑鄙不堪的亦大有人在。」

  錢斯同愕然道:「真有這樣的人?」

  凌雲峰苦笑道:「任何一個團體中都有著各種不同的人,這也不足為奇,所幸者俠林中這種人較為少一點,大部分的人還當得起俠義二字,因此這個擔子我還肯挑,我這裡的秘密文件就是俠林中各人的行為記載資料,當我從王老英雄處接下這堆資料時,幾乎是無法相信。」

  錢斯同連忙道:「凌兄為什麼不把那些敗類剔除掉?」

  凌雲峰苦笑道:「錢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那時血氣方剛,也有這個意思,可是受王老英雄一番教誨後,不得不打消了,那些人居於俠林,多少還受點拘束,不敢明白張膽地為非作歹,如果公佈了他們的劣跡,摒於俠林之外,他們很可能變得更壞,我的責任是維持武林的安寧,而不是掀起波濤,所以我只好忍著點。」

  錢斯同憤然道:「這不是縱容他們為惡嗎?」

  凌雲峰正容道:「那倒不能這麼說,我在私下給他們提出了警告,多少還有點作用,如果一定要本著俠義的標準來處理,無異是把他們驅向邪惡,而這些人集起來的勢力,恐怕不比我們弱多少,王老英雄在二十年前,不過才六十歲,正當壯盛之年,為什麼急急把這個擔子交出來呢?很簡單的一句話,他對這份工作已由衷地厭倦了。」

  錢斯同不禁默然。

  凌雲峰黯然長歎道:「我接手了二十年,實際上也厭煩透頂,可是始終找不到一個能接手的人,擔這份工作,不僅要武功聲望,還須忍人之所不能忍。」

  晏小倩深表欽佩地道:「莊主的容忍功夫實非常人能及。」

  凌雲峰苦笑道:「那是被天香磨出來的,王老英雄交給我這份職務的同時,提出了要我娶天香的條件,也是在磨練我的耐性,忍了二十年,我終於爆發了,這證明我已不適於這份工作了,但是我沒有這麼好的運氣,找不到一個適當的替手,我只好硬撐下去,實在撐不住,就讓這個組織瓦解了也好,我身受其苦,不想再去害別人了。」

  晏小倩同情地望了他一眼道:「莊主的苦心我們總算瞭解了,你放心,必要時我們一定毀了那批文件。」

  凌雲峰道謝了一聲,然後道:「聶女俠!我們走吧?」

  晏小倩握握聶紅線的手道:「妹子,你多保重。」

  聶紅線淡然地道:「我倒無所謂,這條命是拾回來的,生死已不足掛懷了,倒是古秋萍,他跟三魔作對的原因既不為仇,也不為名利,完全是一股急公好義的個性,他是個很可欽的豪傑,希望二位多關照他一點。」

  錢斯同慷慨地道:「那還用說,他雖不是俠林中人,但他的行為比任何俠義道都可敬,假如凌兄要找個人接手的話,我認為他是個最適當的人選了。」

  聶紅線冷笑道:「一個綠林道的人配做快林領袖嗎?」

  凌雲峰苦笑道:「我上次就頗有此意,所以力勸他退出黑道,從事於正途,好好地幹上幾年……」

  聶紅線冷哼一聲道:「古秋萍跟我談過了,他不會接受的,第一是志趣不合,第二他根本就看不起俠林。」

  凌雲峰居然忍下了她的譏諷,和顏悅色地道:「他有理由看不起我們,以今天下午的事情來說,我這俠林領袖所表現的昏庸就足夠令他不齒了,我能找到他嗎?」

  聶紅線忙道:「莊主找他幹什麼?」

  凌雲峰道:「我只想表達我對他的歉意。」

  「不必了,他並不記怨,否則也不會叫我來送信了,現在他潛伏在源通米號附近,監視著三魔的行動,能不能找到他很難說,如屬必要,他自動會跟莊主見面的。」

  凌雲峰想想道:「那就算了,我對他充滿了歉疚之心,卻不敢企求他會原諒我,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兩個人告別錢氏夫婦後,凌雲峰帶著聶紅線穿房越室,避開了莊中人的注意,悄悄地離開了莊院。

  一直到了河邊,凌雲峰摘下了幾段枯枝,拋在水面上低聲道:「聶女俠,你的輕功怎麼樣,我們必須靜悄悄地走!」

  「登萍渡水是上乘輕功,我沒有這份成就。」

  「那我就托你一把,你提住氣就行。」

  聶紅線一笑道:「我有我的辦法,莊主請自便吧。」

  凌雲峰不再多說,輕輕一縱身,踏在飄浮的枯枝上,幾下輕點,已經到了對岸,回頭一看聶紅線已緊跟著過來,竟不知她用的是什麼方法,不禁詫然問道:「聶女俠,莫非你是直接飛過來的,我沒聽見你騰越呀。」

  聶紅線笑道:「一縱十幾丈,我還沒那麼高的本事,中途在水面上換了一口氣。」

  凌雲峰低頭瞧她的弓鞋,只有鞋尖濕了一小塊,搖頭道:「真了不起,你已經能凌波渡海了。」

  聶紅線淡然道:「這也不算什麼了不起,我以前幹的是飛賊,輕身功夫是最基本的武功,何況凌波渡海只是叫名好聽,實際上全靠提住一口氣急衝,最多不過三四十丈而已,哪裡能真正渡海,倒是莊主那一葦渡江,才是真功夫,一段小小的枯枝上可載重數百斤,任意飄遊,是輕功與內勁運化入聖的境界,比我所能高明不下百十倍!」

  凌雲峰點點頭道:「話雖如此說,但我練的是劍,自小就在這勁與氣上下苦功,完全是苦練的結果,而聶女俠所表現的是天賦,等於是與生俱來,一蹴而成的!」

  聶紅線冷冷地道:「黑道中的人差不多全是靠天才,很少有幾個人下過苦功,如果有這份耐性與修養,他們就不會從事於坐享其成的無本營生了。」

  凌雲峰輕歎道:「女俠言之有理,凌某這二十年來因職份所關,接觸了不少綠林道中的知名人物,才發現他們有一個共同之點,就是他們的天賦無不優於常人多倍,如果他們肯將努力從事於藝事的精練,其發展……」

  聶紅線哼了一聲道:「那只有更糟,以目前的三魔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們把機緣與苦修集於一身,造就更深的武功時,就不會再對掠財越貨這種小罪惡滿足了!」

  凌雲峰又是一歎,卻不再說話了。

  二人默默前進,約摸半個時辰,已經來到了鎮上,因為時值夜深,再加上月色昏暗,萬籟俱寂,熱鬧的市鎮像是死的一般!

  凌雲峰道:「源通米號那邊還有一點燈火,看樣子三魔是在等我們前去呢!」

  聶紅線卻搖搖頭道:「不見得,三魔雖然發出了通知,卻不相信莊主會這樣快就來到,所以才未設巡守的人,否則一定燈火通明,派人前來相迎了,這倒是機會,莊主正好悄悄地掩了去,看他們在做什麼?」

  凌雲峰傲然道:「那不行,明人不做暗事,以凌某此刻的身份,豈能再做那些見不得人的行為!」

  聶紅線冷笑道:「莊主要講究身份,我卻是見不得人的人,因此恕不奉陪,莊主一個人去吧!」

  說完轉身欲行。

  凌雲峰忙叫住她道:「聶女俠請稍候!」

  聶紅線漠然道:「我雖置生死於度外,卻不想這麼平白無故地上門送死,因此我必須為自己做打算!」

  凌雲峰一歎道:「凌某無意邀女俠陪同涉險,只是問問女俠,古秋萍在什麼地方,能否先見他一面?」

  「他只說在附近監視米號的動靜,究竟在什麼地方,做什麼打扮,連我都不知道,現在找他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認為必要,會自動現身,否則也不必找他了,他武功不足與三魔為敵,也沒有顯赫的身份要撐架子,多半是在暗中活動,以有限的能力做最大的運用!」

  說完飄身隱入暗處,凌雲峰聽她語氣中對自己很不滿,也不便再上去追問了,只好歎了一口氣,移手試了一下腰間劍簧的鬆緊,確定能以最快的速度撥出來後,就挺挺胸,昂頭闊步直向那一點星火走去!

  源通米號的門面很大,院落也很廣,後面還有樓房,凌雲峰始終沒想到這兒竟早為三魔所據為落腳點了。

  大門緊閉,只有一扇僅可通人的小門虛掩著,門隙漏出一線燈光,凌雲峰走到小門前推開一看,只有一個小夥計趴在櫃台上睡覺,他頓了一頓,用手在門上敲了兩下,小夥計睡得很熟,鼻子裡打著呼嚕,根本沒聽見!

  凌雲峰不知對方真的疏於防範還是故意如此,但他仍耐著性子,再度敲了幾下門,小伙計才醒了,瞇著惺忪睡眼,看了他一下,含糊地道:「要買米明天早上來,半夜三更,總不會等著米下鍋吧!」

  說完趴下又睡了,凌雲峰這下於火來了,雙手按在大門上,內勁默運,往前一推一送!

  店面是由八塊門板合上的,每塊有三尺來寬,互有榫縫卡住,上下也是用榫頭嵌住的,凌雲峰以沉厚的內勁,將八扇活門的卡榫全部震斷了,嘩啦一聲,倒了下來,一半砸在米籮上,震得米豆亂濺,滾滿一地!

  小夥計嚇得跳了起來,睡意全消了,開口就想罵人。

  後拒賬房裡出來一個老者,沉聲叱道:「小五子!你睡死了,連大門都不上好,三更半夜吵得人不能睡!」

  小夥計連忙道:「我早就上好了,是這個人半夜裡要來買米,我叫他明天早上來,他就把大門推倒了!也沒見過這麼性急的客人,又不是辦喪事,半夜裡來買米的……」

  他還在咕嘟,老者卻伸手摑了他一個嘴巴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連凌莊主都不認識了,還在滿口噴蛆,惹怒了凌莊主,你丟了腦袋活該,連我的老命也跟你斷送了!」

  凌雲峰對這鎮上的人差不多全認識,可就沒見過這一老一小,心知必是三魔帶來的人,故意在這裡裝糊塗折辱自己的,心中有氣,面上卻冷冷地道:「老掌櫃一向少見!」

  那老者哈腰一笑道:「老漢姓葉,賤名開甲,是新來的賬房,生意人無緣拜識莊主,所以莊主您不認識!」

  凌雲峰一聽葉開甲的名宇,知道他就是劉光遠的親信總管,乃冷笑一聲道:「葉老丈新來,難怪不知道,凌某在此地家居多年,凌雲別莊雖小有薄名,卻從來沒有欺侮鄉鄰,更不會平白殺人,老丈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葉開甲也冷冷一笑道:「這個老漢倒是不清楚,可是老漢也不是無的放矢。今天下午,敝店東的侄子由姑蘇運米前來,住在裕新客棧,被人用刀刺死在房間,店中剛把屍體送到這兒來,說是莊主的大小姐行的凶!」

  凌雲峰被這樣栽了一贓,倒弄得啞口無言,劉四海是聶紅線刺殺的,錢斯同夫婦與凌芳芳發現了,當時為了避免驚動,才由凌芳芳出頭負責向店家承當下來,想不到反而變成對方的借口了。

  略加沉吟後,他才冷笑道:「凌某聽說有這回事,但內情頗有出入,凌某特地為此前來向貴東家交代明白的!」

  葉開甲笑笑道:「敝東家也認為其中有誤會,所以準備悄悄將屍體收拾了,再向莊主洽詢的,莊主親來解釋更好了,只是莊主也犯不著將小店門面砸爛呀!」

  凌雲峰怒道:「你少跟我耍花槍,劉光遠擄劫了我的女兒,還送了一封信約我來挑戰,凌某應約而來,你們何必又裝腔作勢,擺出這些虛架子來?」

  葉開甲哈哈一笑道:「原來莊主是應約而來的,那也不該砸小店的門面呀,幸好是在深夜,如果在白天,叫左鄰右舍看見了,小店如何開業做買賣呢。」

  凌雲峰怒道:「少囉嗦,我女兒呢?」

  葉開甲用手一指道:「二小姐倒真是位知書達禮有教養的女兒家,聽說大小姐殺死了敝東的侄兒,感到很抱歉,故而前來道歉,還自動地在靈前守孝。」

  凌雲峰一聽氣往上衝,厲聲道:「放屁!」

  葉開甲笑道:「莊主如果不信,自己進去看好了,棺木就停在後院,因為太倉促了,還來不及佈置靈堂,可是二小姐卻已經穿上孝衣,在靈前致哀了。」

  凌雲峰一聽心中大急,他知道凌美美絕不會如此的,必然是三魔將她制住了,造成這樣來折辱自己,於是顧不得一切,提劍就往後衝去,穿過市道,又是一重院落,卻用牆隔開了,大門緊閉,只留一個小窄門,必須要彎了腰才能進去。

  凌雲峰正待跨入,忽而止步了。

  三魔如此做法,其目的不一定是折辱自己,恐怕還是設了什麼埋伏,才用這種話激怒自己誘自己去上當。

  因此他站在門口,沉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葉開甲復笑道:「這是堆米的倉房,因為地方寬敞,才移作靈堂之用,同時因為避忌凶煞,據風水先生說必須要等開吊的那天才能開大門,委屈莊主一下,暫由偏門通行吧!」

  凌雲峰益加相信裡面有埋伏了,冷冷一笑道:「凌某從不走偏門,更不會低頭鑽狗洞,把門打開來。」

  葉開甲搖頭道:「那可不行,逝者為大,入門隨俗,本宅禁忌如此,任何人都應該原諒,莊主一定要走大門,最好還是等開吊那一天再來。」

  凌雲峰怒道:「我才不理你們的禁忌,我要我的女兒。」

  「莊主請放心,二小姐在敝店很好,我們對這樣一位通達事理的小姐,絕不會虧待的。」

  凌雲峰沉聲道:「你開不開?」

  「不能開,莊主,喪家有喪家的禁忌。」

  凌雲峰冷笑道:「不開我自己會開,不管你們在裡面搗什麼鬼,這兩扇門還擋不住我凌某的。」

  葉開甲微笑道:「風水先生說,大門開早了對吊者不利,會犯沖披麻煞,這是為了莊主的好。」

  凌雲峰在他說話的時候,雙掌已運勁拍上去,可是那兩扇門輕震了一下,紋風不動。

  葉開甲又微笑道:「莊主,這是倉房,門都是用鋼鐵鑄就的,可不像外面的木頭門那樣不結實,一推就倒,莊主還是受點委屈,彎彎腰低頭就進去了。」

  凌雲峰怒氣已漲到極點,突然掣出腰間的佩劍,運足勁力,朝門縫中刺去,他的兵刃本是一件寶器,再加上雄渾的勁力,立刻將門栓削斷了,跟著一腳將鐵門踢開,身隨劍進,門後一片漆黑,他感覺不對,已有一蓬暗器如急雨似地罩下來,凌雲峰連忙矮身舞劍,以全副勁力運成一片劍幕,護住頭頂。

  但聽得一陣沙沙作響,襲來的暗器被劍氣震裂成無數碎粉飄落,但上面還在不斷地罩下來。

  凌雲峰先前還弄不清是什麼暗器,聽風辨影,只知道體積很小,數量極密,這類暗器的殺傷力不大,多半是淬了毒的沙子之流,以上面的毒來傷人,因此不敢造次,拚命舞劍護住頭臉,同時還運氣以護肌膚,增強防禦力。

  可是過了一陣,他臉上不小心挨了幾顆,除了微微生痛之外,並沒有其他感覺,才想到可能是上了當。

  三魔雖用毒器為擅,但絕不會在這間暗室中施襲,因為他們畢竟是成了名的綠林梟雄,行事要顧全身份氣度,這倒不是做給外人看的,而是江湖人一種本能的傲性。

  因此他伸出空手,撈了一點在掌中摸了一摸,才知道這些暗器都是米粒,被人用快手法撒出來而已,這必然是三魔另一種折辱的手段,而且也借此來損耗自己的體力。

  明白了對方的心意,他不肯再多浪費精神了,輕輕地收劍歸鞘,用一邊的衣袖展開,護住頭臉,乾脆不去理會,同時也慢慢移動身形,向撒米的人逼近過去,屋子裡不見一點光線,他全靠感覺來行動。

  慢慢他覺得已靠近了一個人,猛然一掌拍出去,口中喝道:「朋友,你給我躺下。」

  彭的一聲,掌擊得很著實,可是不像人體,而且空氣中揚起一團灰粉,罩了他一身。

  突然火光連閃,在他的周圍都亮起了火折子,照見在屋子的四周站了不少人,每人都持著一枝火炬。

  那些人將火炬燃著之後,高舉在手中,使他看見兩丈多遠處,坐著兩名身穿灰服的老者,一個身材瘦削相貌陰鷙,正是傳聞中的分水天魔李光祖,另一個禿頭魁偉,濃眉大眼,墨髯如虯,正是大力魔神馬光前。

  但聽得馬光前哈哈大笑道:「凌莊主真是多禮,劉賢侄之喪有令嬡穿孝服已經夠了,莊主何必還穿素袍呢。真是不敢當,我代本家道謝了,葉開甲,準備香燭。」

  葉開甲是跟在後面進來的,手中居然還帶著三枝捧香,點著了之後,朝左面一比手道:「掣開帳幃。」

  左邊是一重深黑色的帳幃,立刻有人牽動繩索拉開,裡面是一口棺木,棺木前供著靈桌,而且還點了素燭。

  凌美美果然穿著一身素服,跪在棺木旁邊。

  凌雲峰見了不禁大怒,厲聲喝道:「美美,你跪在那裡做什麼?」

  凌美美動也不動,也不理他,目光呆滯著。

  凌雲峰一看就知道被制住了穴道,不禁更怒道:「你們憑什麼這樣作賤我的女兒,快把她放過來。」

  葉開甲笑道:「莊主,令嬡是自願服孝的。」

  「放屁,我女兒分明是被制住了穴道……」

  葉開甲笑道:「莊主這話怎麼說呢,像莊主這樣,可沒人制住你的穴道,為什麼也服素戴孝呢,可見哀死之情,人皆有之,只是莊主的禮太厚了,令我們不敢當。」

  凌雲峰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又上當了,原來最後一次發掌突襲時,擊中在一袋麵粉上,揚了一身麵粉,將衣服都染白了,而且劍風裂碎的白米,成為粉末後,也染白了自己的帽子,看起來倒真像是素衣白帽來弔孝了。

  葉開甲將香遞上道:「上香就好,不敢當再受禮了。」

  凌雲峰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快林大魁,雖然知道自己落入圈套,依然十分沉著,冷冷一笑道:「這個被殺的人與凌某無關,下手的也不是小女,但既然事情發生在黃山,凌某難推干係,死者為大,上一炷香也是應該的!」

  葉開甲此舉乃為折辱凌雲峰,見他居然接受了,倒是頗覺意外,可是凌雲峰已接過了香,朝靈前走去。

  葉開甲忙道:「莊主!就在這裡上香好了!」

  說著走前幾步,做出攔截的姿勢,以防凌雲峰大接近凌美美。

  凌雲峰見他一手阻攔,另一手卻作勢比在凌美美頭上,自己如果想去解救女兒,他可能就會下殺手了!

  倒是不敢造次,就在靈前丈許處立定,雙手捧香一舉,莊然地彎腰微躬,然後拿著香,等待葉開甲接過去。

  葉開甲見他認真地行了一禮,為了禮貌,不能不過去接香插向桌上的香爐裡,這是喪家應有的禮數。

  他在行動時,心中已做準備,凌雲峰如有動作,他就飛快地回去對付凌美美,可是凌雲峰毫無行動,等他的手接到燃著的捧香時,才覺得香上的勁力有異,正想撤出退後,那香頭上的三點星火突然自動折斷跳了起來!

  兩點飛向他的眼睛,一點飛向鼻心,葉開甲怎麼也沒想到對方能隔物傳勁,運用到如此的神妙!

  三點星火的勢勁去速,他只來得及閉上眼睛,保護住眼珠不被燒傷,可是眼皮上也被燒得疼痛異常!

  鑽進鼻孔的那一點尤為痛苦,火被鼻中的黏液濡熄了,火燙的感覺卻又疼又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等他能鎮定下來時,凌雲峰早已掠過他身邊,拉起凌美美,伸手拍開了穴道,而凌美美能活動後,第一件事就是搶起桌上的燭台,朝葉開甲的臉上擲去。

  葉開甲剛能睜開眼,燭台已直飛而至,連忙伸手接住,由於來勢太急,燭火早已熄滅了,可是融化的燭油卻飛濺而出,也是燒得滾燙的,痛得他哇哇大叫,臉上已燎起一溜水泡,而冷凝的燭油還貼在臉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9:13

  這邊發生那麼多的事,而屋中的人卻沒有一個移動的,持火炬的漢子固然端立如故,連李光祖與馬光前也都從容地坐在椅子上,以欣賞的神情旁觀著,臉上還帶著笑。

  葉開甲又急又怒,大聲叫道:「二位幫主怎麼讓凌雲峰把他的女兒救走了呢!」

  李光祖微微一笑道:「老葉!這是你自作自受,誰叫你出了這個壞主意來整這個小姑娘,看她嬌滴滴的樣子被你整得可憐兮兮,連我都想揍你一頓!」

  馬光前也笑道:「老葉,別說二哥是憐香惜玉慣了,就是我這剛還俗的老和尚,也覺得你對那小姑娘太殘忍了,活該你倒霉,這麼一朵花似的小姑娘,應該打扮得紅紅綠綠盯著才舒服的,你弄得她一身白,多喪氣呀,好在她自己報復過了,否則我也想摑你幾個耳刮子!」

  葉開甲見二魔居然幫著對方說風涼話,不禁急道:「幫主吩咐過,這個女孩子一定不能放她逃走的!」

  李光祖臉色一沉道:「混賬,老四隻能命令你們,難道我們也要聽他的命令不成!」

  葉開甲一聽李光祖動了氣,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躬身道:「小的該死,小的不是這個意思。」

  李光祖冷笑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葉開甲又躬身道:「幫主臨行時,不是再三拜託二位幫主,無論如何也要留住這女孩子嗎?」

  馬光前哈哈一笑道:「不錯,老四說過,我們也答應過,她現在並沒有跑掉,不是還在這裡嗎?」

  葉開甲一怔道:「可是她的穴道已經解開了。」

  李光祖沉聲叱道:「那是你飯桶,我們負責對付凌雲峰,這個女孩子是你的事,跑掉了也不關我們的事。」

  葉開甲受叱不敢再開口。

  馬光前這才笑笑道:「老葉,你放心好了,二哥很喜歡那孩子,捨不得放她跑掉,他只是不滿意你對她的手段,才旁觀不動,讓你吃點苦,現在你滾到一邊去,少再亂出鬼主意了吧。」

  李光祖這才哼了一聲道:「我們三個人新創天魔幫,大家都是幫主,可是你眼中只有一個老四,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裡,我早就想整整你了,但老四說你很能幹,求我給你點面子,剛才我總算知道你有多能幹了。」

  馬光前笑道:「二哥!他也吃夠虧了,叫他下去擦點藥,治治臉上的燙傷吧。」

  李光祖搖頭道:「不行,我一定要他留著這臉上的成績給老四看看,他才知道對我們該多尊敬一點。」

  葉開甲惶恐地道:「小的對二位幫主一向很尊敬。」

  李光祖冷笑道:「是嗎?動不動就抬出老四來壓我們,這種尊敬是哪一門中的規矩?」

  馬光前一笑道:「二哥,你這話,倒像是跟老四在嘔氣了,那又何苦呢,老四可沒對我們怎麼樣呀!」

  李光祖含笑道:「老四是我們多年的弟兄,再者他也實在能幹,我們讓他一點是應該的,可是這些刁奴狗眼看人低,居然想爬到我們頭上來了,不借這個機會整他們一下,你我在天魔幫還能混嗎?」

  馬光前想了想才點頭道:「這話也對,老葉,別以為你是老四的心腹就抖起來了,我們跟老四是磕頭弟兄,當年一起闖天下的,老大雖然處處跟我們過不去,可是他死了之後,我們仍然把大幫主的缺給他空了出來,天外四魔的交情這樣深,又豈是你們能比得了的。」

  葉開甲諾諾連聲道:「小的不敢,小的絕無此意。」

  馬光前冷笑道:「你知道就好,以後有事也該來請示一聲,問問我們,別以為老四同意了就成了定局!」

  葉開甲又連聲答應。

  馬光前笑道:「像對付女孩子的這種鬼主意,以後少出一點,二哥最喜歡長得俊的妞兒,你偏要想出這種焚琴煮鶴,糟蹋紅顏的該殺主意,怎能怪二哥不高興呢,滾下去吧!」

  葉開甲又看看李光祖,見他臉色稍霽,才低頭退出門去。

  這邊凌美美依在父親的懷中,正在數說自己所受的委屈,以及如何遭遇的經過。

  李光祖笑笑道:「凌姑娘,那個老殺才委屈了你,你也報復過他了,如果你還不消氣,回頭我再懲罰他,千萬別氣壞你的身子!」

  凌美美怒罵道:「誰要你瞎討好,你們沒一個是好東西!」

  李光祖哈哈一笑道:「凌姑娘罵得對極了,我們以天魔為號,自然不能算是好東西,但我們有一個好處,就是惡人冠惡名,絕不隱瞞,比起令尊的許多同道朋友,身在俠林之中,打著俠義的幌子,卻專做見不得人的事,我們又好得多了,偽君子比真小人尤為可惡!」

  凌美美還想罵他兩句,卻被凌雲峰山住了,沉聲道:「凌某與你們素無瓜葛,你們私自來到黃山……」

  他的話還沒講完,馬光前已搶著道:「莊主此言欠通,黃山又不是你一個人的私產,人人都能來得,我們怎能算是私自前來呢,最多只能說是來到之後,沒有向莊主通知一聲,投帖拜會而已,但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既談不上交情,似乎無此必要吧!」

  凌雲峰被他塞住了嘴,只得厲聲道:「你們無緣無故擄劫了我的女兒,又是什麼意思呢?」

  李光祖一笑道:「這話問得好,我們劉老四的侄兒劉四海在客棧裡被人殺死,聽說是你大女兒下的手……」

  凌雲峰喝道:「胡說,他們去到客棧時,人已經被殺了,怎麼會是我大女兒下的手!」

  李光祖笑道:「是不是她都無關緊要,反正那小子一副惹人嫌的德性,宰了也不會有人替他掉眼淚。」

  馬光前手指棺材道:「二哥!死人就在面前,人死不言過,你又何苦再去罵他呢,至少給老四留點面子!」

  李光祖笑道:「沒關係,老四在這裡我也照罵不誤,這小子既沒出息,又心大如天,能落個全屍已經是祖上積德了,凌莊主,你是俠林領袖,我們新組了天魔幫,總算大家都有了身份的,但我們登門拜訪,只怕你莊主未必肯接見,所以才趁著劉四海被殺的機會,藉機留下令嬡,然後請莊主出來談一下,至於葉開甲對令嬡的種種不禮貌,是他的鬼主意,李某可沒份!」

  一頓,冷笑一聲道:「不過!可談的話多著呢,莊主暫請坐下來,我們慢慢地談!」

  「不必!正如閣下所云,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之間無話可說!」

  李光祖微笑道:「現在不談,等老四回來,你想談也遲了,那時你可別後悔!」

  凌雲峰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劉光遠到哪兒去了?」

  李光祖微笑道:「莊主是俠林領袖,統率著俠林中幾百位知名的武林豪傑,應該想得到老四上哪兒去了?」

  凌雲峰忽地臉色一變道:「他到我家去了!」

  李光祖大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莊主折節下訪,足見給了我們很大的面子,老四是個很知禮的人,自然到貴莊回拜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可見在貴莊一定談得很愉快,所以我們也必須好好招待莊主一番!」

  凌雲峰這才體會到三魔的陰險惡毒,他們將自己誘了出來,然後由劉光遠帶人去突襲凌雲別莊,雖然莊中守衛嚴密,但劉光遠是天魔中最厲害的一個,能否擋得住他很難說!

  想到這裡,凌雲峰心中更為著急,很想馬上離開趕回家去看看,但他知道目前要脫身是很不簡單的事,尤其是還帶著個凌美美,同時他也明白李光祖何以讓自己如此容易把凌美美救出來。

  葉開甲雖然狡黠,比起這些老得成精的傢伙仍是差了一截,留難凌美美,只有使自己挺而走險,把凌美美恢復了自由,反而成為自己的累贅了。

  但凌雲峰畢竟也是一代宗師,處事的鎮定與圓滑並不遜於二魔,臉上神色不變,哈哈一笑道:「二位別再做戲了,你們到黃山來的目的就是找凌某……」

  李光祖微笑道:「誰說不是呢,所以才請莊主坐下來長談一下,大家好說好商量。」

  凌雲峰冷笑一聲道:「三位息隱已久,新近才重出江湖活動,但凌某對三位的情形並不隔膜,天魔幫雖是三位共同出面領導,真正負責的還是劉光遠,要談也得跟劉光遠談才有結果,既然劉光遠已經到舍下去了,我們還是改在舍下見面,大家切切實實地談一下。」

  李光祖陰惻惻地一笑道:「莊主認為我們不夠資格?」

  凌雲峰笑道:「那倒不是,誰都知道你們是三位一體,不分彼此的,問題是你們做幾分主。」

  李光祖笑道:「莊主不必挑撥離間,我們自己很清楚,老四的才華比我們兩人強,凡事讓他負一點責,但今天要跟莊主談的問題卻很簡單,條件也決定了,沒有斟酌的餘地,老四在不在都是一樣,因此我們可以全權做主。」

  凌雲峰頓了一頓道:「你們要談什麼?」

  李光祖笑道:「莊主要說先坐下來。」

  「不必,我們長話短說,從你們邀請的方式,以及談話的場合,都不是講客氣的表現,乾脆免了這一套。」

  李光祖微笑道:「那不能怪我們,如果莊主依禮而來,我們自然接待依禮,莊主破門而入,我們自不必守禮。」

  凌雲峰怒道:「我在門口已經報名請見了……」

  李光祖微笑道:「不錯,但門口是米號,是老四的一項生意,在門上的都是生意人,根本與天魔幫無關,莊主向他們報名,他們怎麼懂呢,如果莊主按照江湖規矩,遞上一張名帖,我們自然另有一番接待。」

  凌雲峰怒道:「對你們還要遞名帖?」

  李光祖笑道:「莊主雖是俠林領袖,我們卻不是俠林中人,彼此不相隸屬,上門投帖是江湖最基本的禮貌,莊主連這一點面子都不給,怎麼能怪我們呢?」

  馬光前跟著道:「就算我們先前禮數不周,莊主現在也可以表示一下誠意,只要莊主此刻取出一張名帖,我們立刻認錯,恭送莊主出門,然後再會同老四登寶莊領罪。」

  這一著更厲害,凌雲峰根本就沒打算以禮相見,身上當然不會帶名帖,馬光前也料到了,故意說出一番門面話。

  凌雲峰詞為之屈,只有怒道:「凌某的名帖絕不投向擄劫我女兒的人,根本是你們欺人在先。」

  馬光前笑道:「我們是綠林中人,有我們的行事手法,莊主又不是不知道,比如說我們劫了一趟縹,在規矩上應該通知鏢行,要對方照規矩前來索回。」

  凌雲峰怒道:「這跟今天的事扯不上關係。」

  馬光前笑道:「怎麼扯不上關係,我們扣下令嬡作為人質,通知莊主前來領人,我們的做法完全合乎規矩,莊主如果講規矩,應該備份名帖,通知說你來了,然後再照規矩進行,現在莊主連名帖都沒備一份,分明是瞧不起人,我們把令嬡交回,已經很講義氣了,莊主再挑剔我們招待不周,這個道理擺到哪兒也講不通吧?」

  凌雲峰被他們處處佔住了理,倒是無話可說,想了一下道:「你們要談些什麼?」

  李光祖道:「莊主是俠林領袖,四海同欽,我們只有一點小小的要求,就是請莊主把幾份文件交出來。」

  凌雲峰一怔道:「什麼文件?」

  李光祖笑道:「莊主何必裝傻呢,我們在俠林中有幾個朋友,犯了一點小錯,被莊主抓住了把柄,叫他們簽署了一份自白書,用以挾制他們的行動,這種手法有傷忠厚,似非俠林所應為的,我們就是應朋友之請,望莊主交還那些文件,讓那幾位朋友過幾天舒服日子。」

  凌雲峰心中真正吃驚了,這些文件是一個絕大的機密,有些是前任俠林領袖金槍俠王老英雄交下來的,有些是他接任後搜羅的,然而都是秘密記載,從沒有叫人簽署自白,今天臨走時為了以防萬一才告訴綠楊俠侶知道,此外誰都不得而知,三魔居然會知道了。

  沉吟片刻他才道:「凌某身邊沒有這種文件。」

  李光祖笑道:「莊主說這話就沒有意思了,我們絕不會無的放矢,要求莊主沒有的東西。」

  凌雲峰想了一下道:「的確沒有,凌某從未叫人簽署自白書,二位一定是聽錯了別人造謠的。」

  李光祖笑道:「那當然不是真正的自白書,只是莊主搜集的資料上有證人的簽署,一旦公開來,使當事人百口莫辯,等於是自白書一樣。」

  凌雲峰聽他這樣一說,知道對方已完全把握住底細,這必然是俠林中人跟他們有了勾結所提供的,想要否認也沒有用了,因此乾脆承認道:「這類文件倒是有的,但事關他人的隱私,凌某絕不能交給任何人。」

  李光祖道:「俠林以光明磊落為標榜,莊主掌握住這種揭人隱私的資料太不應該了。」

  凌雲峰怒道:「凌某只是以此警戒那些不自愛的同道,並無揭人隱私的意思。」

  「可是那些人卻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莊主何不做做好事,放他們一條生路,交出來算了。」

  凌雲峰怒聲道:「不行!凌某可以毀了它們也不能交給你們,不過那些人既把這種事告訴你們,俠林中也容不得他們了,二位可以開出名單,凌某從此不管他們的事。」

  李光祖道:「那也行,但莊主真能做到這一點嗎?」

  凌雲峰想了一下道:「不行,凌某怎知你們開出來的名單是真是假,萬一你們開了一份假的名單,凌某將他們在俠林中除名,豈不是太對不起他們了。」

  李光祖笑道:「莊主顧慮得倒是很周到。」

  凌雲峰肅然道:「凌某身負重任,必須顧慮周詳!」

  李光祖微笑道:「我們開具的名單絕不會假,因為俠林中人並不是個個榜上有名,我們也不知道哪些人是名列榜上的,自然不能憑空亂開,莊主一對就知道了!」

  凌雲峰想想這倒有理,只要名單上有一個錯誤,那就證明名單不確實,自己可以不加理會,乃問道:「哪些人?」

  李光祖含笑摸出一張紙卷道:「名單都在這上面!」

  語畢凌空擲來,凌雲峰本想伸出手去接的,但又怕對方在紙捲上搗鬼,塗上什麼毒物,臨時改變心意,用長劍挑住紙卷,用一隻腳踏住,以劍尖慢慢推開,慢慢看了一遍,但見上面列了九十八個人,而且還編上了號碼,使他便於計數,但他心中大為吃驚,因為這剛好是他搜集資料的總數,與名單完全符合,一個不少!

  因而他失聲驚道:「這不可能,怎麼全部在上面呢?」

  李光祖哈哈大笑道:「真有這麼多嗎?」

  「我接到名單時還不相信,認為俠林中人,怎會有這麼多的同道,現在經莊主一證實,才知道俠林組織中也是黑暗重重。」

  凌雲峰這才發現自己上了當,原來對方並未與俠林中人有所勾結,這份名單根本是他們偽造的,用來騙取自己的證詞,但他們又怎麼知道名單呢?

  李光祖大笑道:「只要莊主證實有這些人就行了,資料交不交都沒關係,現在莊主可以請回了!」

  凌雲峰大感意外地問道:「你們要我來就是為證實這份名單,沒有別的事了嗎?」

  李光祖笑道:「本來還有很多事,但是沒想到莊主這麼痛快,把名單證實了,其他的事也就無關緊要了!」

  凌雲峰想了一下忽又問道:「你們怎知會有資料記錄呢?」

  李光祖笑道:「想當然耳,這九十八個人中間的一半,是莊主接任後三個月內連續訪問,其餘的一半則是陸續訪問的,因此我們判斷前一半人必是金槍王老頭兒留下的資料,這麼多的人,莊主未必能記得住,必有一份完整的文件記載,這不難想像……」

  凌雲峰道:「可是凌某訪問的俠林同道,並不止這九十八位,何以你們單單就選中了這九十八名呢?」

  李光祖笑道:「不錯!這是很難評斷的事,但我們有許多旁證,第一,莊主拜訪他們時,都是無緣無故,這就值得懷疑了,第二,莊主跟名單上的人談話時,都是摒退家人,關室私談,所以我們將與莊主公開交談的人撇開。剩下來的就不多了,第三,名單上的人從不參加莊主或金槍老兒的任何酬酢,這證明他們心中有愧,有這三點旁證,我們已捉摸到八九分了,今天再經莊主指證,我們就有了十成的把握了……」

  凌雲峰臉色死灰,一言不發,拉著凌美美出門而去,李光祖與馬光前也不加留難,居然送他們到大門口。

  凌美美奇怪地道:「他們就這麼放我們走了。」

  凌雲峰長歎道:「美美!找到你娘沒有?」

  「沒有!我是跟尤叔叔出來的,走到紀師哥被刺的地方,紀師哥還沒有死,尤叔叔問了他兩句話,我在遠處聽不見,還想上前去看看,被人在後麵點住了穴道,就裝上了一輛車子,一直駛到此來了……」

  凌雲峰又歎了一聲道:「你快回去,告訴錢伯伯,叫他把我櫃子裡的那些文件毀了,再告訴尤叔叔,叫他好好照顧你們姐妹安安分分過日子,不准參加任何江湖活動。」

  凌美美愕然道:「這是為什麼?」

  「不必問,照我的話轉告就是了。」

  「您呢?您不回去了?」

  凌雲峰長歎道:「三魔這一手太厲害,但也不能怪人,是我自己太疏忽了,一著之錯,誤人誤己。」

  「您是說那份名單?」

  「是的,三魔一定以這份名單對外大事渲染……」

  「那是他們自己調查出來的,又不是您洩露的。」

  凌雲峰苦笑道:「別人會相信嗎?如果我沉得住氣一點,不加以承認,他們也無法所用其狡計,只怪我的處事經驗不夠老到,硬往他們的圈套鑽!還怪得了誰呢?」

  凌美美哽咽著道:「爹!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被他們制住,使您亂了心,您也不會上他們的當了……」

  凌雲峰慈祥地摸摸她的頭髮道:「不怪你,這是我自己找的,要怪也只有怪王爺爺,如果他不把俠林領袖這個擔子交給我,也不會有今天這場麻煩了。」

  凌美美含淚問道:「爹!您不回家上哪兒去呢?」

  凌雲峰黯然道:「孩子!爹除了一條路外,還能上哪兒去呢,你是個聰明人,不必再問了吧。」

  凌美美忍不住哭叫道:「爹……」

  凌雲峰沉聲道:「美美!快走!趁我能看得見你的時候,我要你安全地離去,如果你回家碰到劉光遠,告訴他我已經被逼上了絕路,他就不會再對我們的家下手了,而且我一死,那些文件也就沒有作用了,否則他一定千方百計想取得那些文件,死的人還要多呢!」

  凌美美跪了下來,抱住父親的腿,放聲大哭。

  凌雲峰慈祥地扶她起來道:「乖孩子!美美!你比姐姐堅強,我一向都認為你是個比兒子更好的女兒,快去吧,遲了一步,也許會發生更大變故,你別叫我失望,更別叫我死不瞑目了,雖然我死了,但你仍然是俠林領袖的女兒,記住這一點,你就知道身上的責任多麼重!去吧!孩子!」

  凌美美站了起來,無限眷戀地望著父親道:「爹!我知道您必須一死以對天下交代,我不阻攔你,也不會誤你的事,但是求你讓我送你歸天,我不哭!我忍得住的。」

  凌雲峰看了他一眼,終於點點頭,然後舉起長劍,在頸下一勒,鮮血直湧,身子慢慢地倒了下去。

  後面傳來李光祖與馬光前得意的大笑聲。

  凌美美怨憤地看他們一眼,轉身走了!

  含著滿腔悲憤與自悔的凌美美踏進凌雲別莊的大門時,但見滿地殘屍,有莊中的人,也有著許多不認識,知道劉光遠率領的人已經展開了突襲,而且衝破了第一道防線,只是不知道莊裡的情形如何了,連忙急步搶進去,一路上都是東倒西歪的屍體,還有人在傷重呻吟著。

  她扶起了一個砍斷了一條腿的傷者,認出是凌雲峰的六弟子隋金保,忙為他點住了止血的穴道,然後問道:「六哥,莊裡的情形怎麼樣了,尤叔叔他們呢?」

  隋金保睜開無力的眼睛看見她就急道:「師妹,你怎麼又回來了,尤叔叔不是叫你趕緊跟李小姐一起逃走的嗎?」

  「李小姐?哪一個李小姐?」

  「就是跟你在一起的李小桃,你又回來幹嗎?」

  凌美美怔了一怔道:「我才從鎮上回來,哪有個李小姐,我根本沒聽說過這個人,怎麼會跟她在一起。」

  隋金保也怔住了道:「你剛從鎮上回來?那一定是小師妹了,是師父去把你救出來的嗎?」

  凌美美急問道:「莊裡究竟怎麼樣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9:34

第十七章 致命秘隱


  「有個叫劉光遠的傢伙帶了幾十個人前來突襲,他們的武功實在太高,門上守不住,師兄弟們差不多全戰死了。尤叔叔與錢大俠夫婦守著師父的密室,現在不知道如何,大師妹與那個李小桃被錢夫人逼著先走了……」

  「六哥,你在這兒休息一下,我去看看。」

  隋金保急叫道:「你別去,還是快把師父請回來,對方是有計劃的突襲,先把師父誘走了,才展開攻擊,那個劉光遠更是厲害,只有師父能抵得住他。」

  凌美美垂淚道:「爹死了。」

  隋金保一急,再度摔倒在地叫道:「師父也死了,那你還是快逃吧,到姑蘇找大師妹去,別叫他們逮著了。」

  凌美美不理他,繼續向前急衝,來到密室前,只見尤新貴與錢斯同兩個合戰一個瘦削的老者,另外還有十幾個則硬往密室中衝去,為四五名莊勇捨命擋住,尤新貴是認得凌美美的,見了她忙叫道:「美美,你回了就好,莊主呢,他是否也一起回來了。」

  凌美美卻大聲叫道:「誰是劉光遠?」

  那瘦削老者一招將尤、錢二人逼退道:「我就是,二小姐,在源通米號我們已經見過面了,你怎麼不認識我?」

  凌美美咬著牙道:「我只知道你們是一群惡魔,誰管你是哪一個,我父親已經死了,你可以叫你的手下停止了。」

  劉光遠先是一怔,繼而笑道:「凌雲峰死了,是哪一個殺死他的?尤新貴!你聽見了吧,堂堂的俠林領袖,中原第一劍,結果仍然死在我們手中,你還頑抗個什麼勁兒?」

  尤新貴如遭雷殛,失聲問道:「美美,莊主真的……」

  這個打擊對他實在太大了,所以那個死字沒有勇氣吐出口來,而且還希望它不是個事實呢。

  可是這希望已被凌美美悲慼的臉色打破了,而另一個匆匆趕來的人更證實了凌雲峰的死訊了。

  那是葉開甲,他差不多跟著凌美美的後腳進來,一到就叫道:「幫主,凌雲峰已經自殺身死,李、馬二位幫主驗過屍體,確知他斷氣了。」

  劉光遠似乎感到有點驚奇地問道:「他是自殺的?」

  凌美美忍不住怒道:「我爹爹不是自殺,你們誰能殺得了他,我從來也沒見過像你這樣卑鄙的人!」

  劉光遠含笑問道:「好好的他為什麼自殺?」

  葉開甲得意地道:「幫主算無遺策,想不到凌雲峰真有那些文件資料,與幫主所列的名單一個不差,所以凌雲峰看到那份名單後,急得不得了,再被李幫主用話一擠,他只有自殺了,現在屍體已經抬到店裡去了!」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我只是試他一下,想不到真有這回事,早知如此,我也不必來了,冤枉死了不少人!」

  葉開甲道:「老奴從門口進來,發現我們的人死傷很多,這凌雲別莊中,難道還有不少高手嗎?」

  劉光遠哼聲冷笑道:「凌雲峰浪得虛名,他這些門人弟子都差勁透了,倒是莊裡的埋伏佈置頗為高明,我們的人多半是犧牲在埋伏上!」

  說完又朝尤新貴道:「難怪你們拚命要保護這間屋子,原來裡面真有見不得人的東西,我看你還是乖乖交出來算了,凌雲峰已死,你犯不著再為他賣命了!」

  尤新貴眼中噴火叫道:「劉光遠,你別做夢,哪怕你殺了我也別想得到那批東西!」

  葉開甲笑笑道:「幫主!凌雲峰死前已經證實我們的名單完全正確,連數目都符合,有這份名單,要不要那批文件都沒關係,何況我們主要的目的已達到了!」

  劉光遠道:「有了那些文件,我們就可以進一步控制這些人了,那豈不是省事得多!」

  葉開甲笑道:「用名單做根據還不是一樣的,反正誰也不會相信是我們自己調查所得,這本賬還是記在凌雲峰頭上,就因為這原故才把凌雲峰逼死的!」

  劉光遠想了一下道:「也好!尤新貴,聽說這片莊院全是你佈置的,我很欣賞你的才華,也很喜歡這個地方,木櫝鎮對我們天魔來說,實在太小了一點,我有意把天魔幫總壇移到此地來,也有意繼續留用你……」

  尤新貴連忙道:「做你的清秋大夢!」

  劉光遠微笑道:「我知道你對凌雲峰忠心耿耿,但你要弄清楚,他是自殺的,並不是我們殺死他的!」

  尤新貴道:「但莊主是被你們逼死的!」

  劉光遠笑道:「你要這樣說也未嘗不可,但凌雲峰一死並沒有解決問題,也挽救不了他的名譽,如果我們把名單公佈,說這是凌雲峰自己洩露的,你想天下人對他是如何看法?他一世英名豈不是盡付東流了!」

  尤新貴叫道:「沒有一個人會相信,莊主如果肯交出文件就用不著自殺了,他一死就是最好的證明!」

  劉光遠笑道:「如果我再公佈一樣東西,說凌雲峰是用文件交換這件東西的,你想會有什麼後果呢?」

  尤新貴忙問道:「什麼東西?」

  劉光遠遞過一個小字團。

  尤新貴看了一遍,臉色大變,幾乎撕得粉碎。

  劉光遠大笑道:「你撕了也沒用,這只是一份臨本,真本還在我手中呢!」

  尤新貴沉聲問道:「你們是從哪兒得來的?」

  劉光遠笑道:「這你就別問,反正你認得這字跡,也知道上面說的全是事實,假如凌雲峰不死,看到了這份東西,他也一定會死的,你以為如何?」

  尤新貴沉默不言。

  劉光遠道:「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保全凌雲峰的名譽,說他是光榮地戰鬥而死,而且把屍體秘密移送到此地。」

  尤新貴沉思良久才道:「我!我答應,但是有一個條件,你們不得再利用那些文件……」

  劉光遠笑道:「我們根本就沒得文件……」

  尤新貴道:「但你們握有那份名單,一樣可以栽贓在莊主身上,你們必須保證不再提起這件事!」

  劉光遠想了一下道:「好!為了珍惜你這個人才,劉某一切都依你的條件,你還有什麼要求?」

  尤新貴道:「沒有了,我受莊主知遇之恩,自愧無能替他在生前排解困難,惟有成全他死後的英名了!」

  劉光遠表現得很大方地道:「那絕對沒有問題,凌雲峰已經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我也不想打擊他的威名,回頭我就把屍體秘密送來,至於他身死的原因,隨便你如何對外宣佈,同時還准你們發喪七天,七天之後,我們再來接收。

  至於他這片產業,我也不想平白佔奪它,我願意折價收買,將價銀交給他的兩個女兒收著。」

  尤新貴沉痛道:「那用不著,莊主擁有的現銀也足夠他的後人生活,至於這片莊院是我一手經營的,我有權做任何處置,我只希望你能將剛才我撕毀那份東西的正本取來,讓我加以銷毀,我就感激不盡了!」

  劉光遠笑道:「那當然,我還會奉送你一樣附帶的禮物,就是那正本的人證也在我的掌握中,如果你肯真心幫我的忙,我連那人證也一起交給你處置!」

  尤新貴臉色大變道:「那人證還在世上?」

  劉光遠大笑道:「不錯!否則我怎麼能得到正本呢?」

  尤新貴忙道:「這個人必須立即消滅不可,你最好馬上殺了他,將人頭與正本一起交給我吧!」

  劉光遠道:「可以!我們一言為定,七天後來辦交接手續,將凌雲別莊改為天魔幫的總壇了!」

  尤新貴沉重地點點頭。

  劉光遠道:「這一戰我們也死了不少人,我不麻煩你了,回頭送凌雲峰屍體來的時候,我把我們這一邊的死傷者帶走,你先清理一下!」

  尤新貴垂頭無語。

  說完,他與葉開甲率領著那十幾個人走了,一直等他們去遠後,凌美美急道:「尤叔叔,你憑什麼要跟他們妥協,把凌雲別莊也讓給他們了?」

  尤新貴沉重地一歎道:「美美!相信我,這是萬不得已的做法,莊主英雄一世,我不能讓他死後受人垢罵!」

  凌美美愕然道:「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我爹有什麼把柄在人家的手裡,那張紙上說的是什麼?」

  尤新貴在悲哀中忽又變得憤怒道:「別問我,最好問你那賢慧的母親去,紅顏禍水,真是一點不錯,莊主一生英雄蓋世,卻落得這個結果,都是拜受你母親之賜!」

  凌美美又急又羞地叫道:「這與我娘有什麼關係?」

  尤新貴眼中噴火道:「莊主已經死了,最好別再提起這種令人煩心的事,美美!這個家你也不必耽下去了,你姐姐已經上姑蘇去了,你馬上也去吧,家裡有十幾萬兩銀子,我會變賣成珠寶送給你們的,足夠你們姐妹生活了!」

  凌美美道:「這是我的家,我為什麼要離開?」

  尤新貴道:「七天以後就不是了!」

  「笑話!誰不知道凌雲別莊是凌家的產業。」

  尤新貴臉上堆下怒色道:「美美!我做這件事問心無愧,我也不是要霸佔你們的產業,錢大俠夫婦應該很清楚,你父親以前並不富有,他未任俠林領袖前,不過是幾頃山田,一片舊宅而已,這些產業是我代你父親掙下來的,折成十幾萬兩銀子,已經增高數倍了,我相信對得起你們,何況我自己未落分文,你還跟我爭什麼?」

  凌美美還要開口,錢斯同深明事理,忙道:「美美,你尤叔叔如此做,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該信任他。」

  尤新貴苦笑道:「錢大俠!尤某並非貪生怕死之輩,孑然此身,毫無牽掛,以莊主待我之厚,我應該追隨莊主於地下才對,可是我實在不能死,苟且偷生的痛苦,比慷慨赴死更甚於百倍,相信你們瞭解的。」

  錢斯同點點頭道:「我瞭解尤兄的為人,可是你以後真的為三魔驅策效命嗎?」

  尤新貴苦笑點頭道;「是的,我只有這條路走。」

  「三魔是怎麼樣的人,尤兄難道還不清楚!」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今後在江湖上,尤某將是個眾手所指的畜生,但尤某對本身榮辱絕不計較,但求能保全莊主一生英名,尤某就心滿意足了。」

  錢斯同默然不語。

  尤新貴又道:「芳芳與美美在姑蘇棲身也不是長久之計,最好是到二位的綠楊別莊去長居下,二位看在莊主的分上,對他們多照顧一點。」

  錢斯同苦笑道:「錢某照顧她們姐妹是義不容辭的事,但綠楊別莊去不得,錢某自己也是有家難歸呢,不過她們可以到揚州去投奔金槍王老英雄……」

  尤新貴連忙道:「不可!莊主泉下有知,也不願她們去投奔王伯虎的,如果不是這老糊塗將游天香硬嫁給莊主,怎會招來這場家破人亡的慘禍。」

  凌美美怒叫道:「你怎麼如此侮辱我娘!」

  尤新貴也憤然道:「莊主在世之日,我不得不叫她一聲夫人,莊主死了,我只能把她當仇人,在你們的心中,父母的份量也許一樣重,在我心中只有一個莊主。」

  說完又道:「錢大俠!你們盡可放心回去好了,尤某擔保沒人再敢找你們麻煩,我今天已經領悟到天魔幫的實力,整個俠林聯合起來,也不足與之抗拒,我可以利用天魔幫的勢力做到這一點!」

  錢斯同哈哈一笑道:「尤兄!我跟天魔幫是站在作對的立場,你居然要用天魔的力量來保護我。」

  尤新貴道:「這沒有什麼衝突,二位跟天魔幫作對是一回事,我制止那些仇家來尋仇是另外一回事。」

  錢斯同笑道:「怎麼是兩回事呢?三魔就放不過我了。」

  尤新貴歎道:「錢大俠,剛才二位跟劉光遠交過手了,你也很清楚,劉光遠要殺死二位是輕而易舉的事,他不下殺手,證明他根本沒把二位放在心上,也無意殺死二位,否則二位也活不到現在,二位的仇家不是天魔幫中的人,我可以阻遏那些人向二位尋仇,用以報二位照顧她們姐妹的恩情,至於二位要跟三魔作對,那就非兄弟所能干涉了,好在我今後的工作也只是在於內部策劃,不會跟二位正面衝突,在必要時,我盡可為二位盡心……」

  錢斯同想想道:「我答應照顧她們姐妹,卻不一定回綠楊別莊去,話只能說到此地為止……」

  尤新貴一拱手道:「那也行,尤某代莊主致謝了,還有一件事,就是今天所發生的事,二位最好別跟外人談起,露出去莊主的一生英名仍然難以保全,那時尤某將視二位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擇手段來對付二位了!」

  錢斯同笑道;「這個尤兄放心,尤兄為凌莊主如此犧牲,錢某何至於去破壞一個死友的聲譽?」

  尤新貴莊重地道:「尤某因為知道二位的人品靠得住,才如此要求,否則,尤某就不會讓二位離莊了!」

  說時臉上充滿了一片殺機。

  但錢斯同只笑了一笑。

  這時晏小情從密室中出來,室中瀰漫著一片煙霧。

  錢斯同忙問道:「小倩,你把那些文件都毀了?」

  晏小倩點頭道:「是的!我在裡面聽說凌莊主身故,就遵照他的遺言,把引火的機括觸動,連那具櫥櫃都燒成灰了,一絲痕跡都不留,我才出來的!」

  尤新貴歎道:「毀了也好,只可惜毀的太遲,其實毀不毀都是一樣,劉光遠能把握有那份名單,這些文件就不能算為機密了,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獲知機密的?」

  晏小倩道:「你沒聽那個葉開甲說嗎,他們早就有心於此了,利用側面的調查分析,居然把名單開得絲毫不差!可見他們辦事的精密。斯同,我現在才發現三魔不但武功精純,心計之工也是無人能及的,我們跟他們作對,無異以卵擊石,倒不如回到揚州去,老老實實過日子吧!」

  錢斯同一怔道:「你怕他們了?」

  晏小情歎道:「我是真的怕了,我不相信你不怕!」

  「我不否認我也怕,但還沒有怕得失去鬥志!」

  晏小倩苦笑道:「我也沒有失去鬥志,但人要量力而為,我們目前所能做的只有等待時機了,光靠幾個人的力量想推翻天魔幫,我想是不可能的!」

  尤新貴道:「錢夫人的話很有道理,雄飛不如雌伏,假如真有一股力量能與三大天魔相抗衡的話,我也可以在暗中為各位策應,目前還是等待機會吧!」

  晏小倩點點頭道:「我們帶著美美,先到姑蘇去找到芳芳,然後就回揚州,如果能在路上追到他們更好,我們就直接上揚州了,至於凌莊主的死因,最好先跟我們說一聲,免得有人問起來,互相對不上碴!」

  尤新貴想想道:「只能說他是戰死的,莊主乃一代劍宗,不死於劍,對他的令名總是一種缺憾!」

  凌美美立表反對道:「那豈不是表示我爹的武功不如三魔,這個原因對爹並不光榮!」

  尤新貴一歎道:「據我所知,莊主的武功實難勝過三魔,我們可以說他因為夫妻失和反目心情頹喪,借酒燒愁而過了量,在三魔的圍攻下失手而死,只有這個說法才能使人相信而不損失莊主威名,而且你們還可以說我早與三魔串通,在莊主背後突施暗襲才遭致莊主失手!」

  凌美美又感到不安道:「尤叔叔!那對你太過分了。」

  尤新貴默然道:「沒關係,我願意背上任何罪名,只要你知道,莊裡還有幾個人知道,莊主的泉下之靈知道,我就無所謂了。」

  晏小倩道:「這樣也好,尤兄不過暫時受點委屈,將來總有表白的一天,那時尤兄就可以吐口氣了。」

  尤新貴對晏小倩勸慰之言,並不以為然,道:「不!我不希望表白,如果把真像說出來,莊主雖然沒有因洩密而受屈,但牽涉到另一件事。」

  凌美美道:「是不是你撕掉的紙上的事?」

  「是的!這件事的過失並不在莊主,但對莊主的人格與名聲卻大有影響,我雖然可以設法消滅一切真相,但必然會引起別人種種猜疑,還是不說的好。」

  凌美美正色地道:「尤叔叔!請你老實地告訴我,你隱瞞的這件事,是不是我爹的錯。」

  「不!莊主是絕對沒有錯。」

  「那麼是我娘的錯?」

  尤新貴冷笑一聲道:「以你母親所行的事來說,這也算不了大錯,只是她不該留下憑據,使我想替她掩飾都沒有辦法,更不該的是把憑據落在劉光遠手中,害得我不得不屈志辱身,向劉光遠低頭,美美,我不想在你面前侮辱你的母親,但我不能不恨她。」

  凌美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雖然不知道真實內情,但也猜得到是怎麼一會事了,因此她一咬牙道:「尤叔叔,我很感激你為爹所作的犧牲,為了你,我決心聽你的話離開家,但是我一定要找到娘,問問這件事。」

  尤新貴忙道:「美美!如果你真愛你的父親,最好別問了,知道這件事對你並沒有好處,而且還會傷害你爹。」

  凌美美冷冷地道:「假如這是爹應該受的,他就必須接受,不管他是死了還是活著!」

  尤新貴臉色一沉道:「這對你有好處嗎?」

  凌美美道:「沒有!但是可以使我知道爹是不是一個聖人,值不值得我為他的死而報仇的呢!」

  尤新貴呆了一呆才道:「如果莊主是被人殺死的,不管值不值得,你都必須為他報仇,那是做子女的本分,可是莊主的死是自己造成的!你找誰報仇?」

  「自然是三魔,爹是被他們逼死的。」

  尤新貴一歎道:「你錯了,莊主是被自己的名譽逼死的,那些文件並沒有失落,莊主應該可以問心無愧,但他怕三魔將名單公佈而引起人的誤解才自殺的,這證明他對名譽的愛惜尤重於生命,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計一切犧牲來保全莊主他的名譽,美美!你不能為我的立場想想嗎?」

  凌美美默然無語。

  尤新貴又道:「劉光遠做人還算是忠厚的,他沒有拿最令人難堪的事來脅迫你父親,也沒有損害你父親,可見他還是尊重你父親的,連一個敵人都如此,你這個做女兒的又為什麼要堅持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39:53

  凌美美道:「我需要知道真相。」

  「你不必知道,莊主只是做了一個男人應該做的事,嚴格地說起來,他沒有錯,只是不適合於他的身份而已,美美!莊主在我心中不是個聖人,也不是完人,卻是我最尊敬最熱愛的一個人,你母親現在可能已落到劉光遠手中!」

  「你怎麼知道的?」

  「錢大俠說的,劉光遠所以要來突襲凌雲山莊,一半是為了向武林示威,另一半也是為了你母親,現在他只達到了一半的目的就退走了,可見另一半的目的也達成了,否則他一定會追索下去的!」

  錢斯同忙道:「對的!劉光遠始終沒問起你母親,可見他早已達到了目的!不是將你母親擒住,就是掌握了她的行動,你母親遲早會落在他手中的!」

  凌美美難過地問道:「我娘會對他妥協嗎?」

  錢斯同皺皺眉道:「這個很難說!」

  尤新貴道:「美美!如果你一定要追求真相,為了保全莊主,我什麼都能做出來的!」

  「你想殺死我?」

  「不會,莊主要我照顧你們姐妹的,但我會殺死你母親,使你永遠也無法發掘到真相!」

  凌美美立刻大叫道:「不!尤叔叔!你不能這麼做。」

  「我很想這樣做,而且早就該這樣做,可是我始終沒有做,以前是為了莊主,現在是為了你們姐妹,在你逼得我太急時,我不得不這樣做了。」

  凌美美終於痛苦地道:「好!尤叔叔,我不問了。」

  「豈止不能問,而且你們母女今後也不必見面,即使她來找你們,你們也必須躲開她!」

  凌美美黯然道:「好的!我全答應,我找到姐姐後,就躲得遠遠的,任何人都不見。」

  尤新貴吁了一口氣道:「那是對大家都好的事,錢大俠,你們現在就走吧,說不定還可以追上芳芳,就不必再上蘇州了,這兩姐妹就交給二位了。」

  錢斯同點點頭,與晏小倩拉著凌美美,強迫她離開了,在馬房中找了三匹馬,毫不留戀地直駛而去。

  這一天他們都是在趕路,凌美美像個木頭人似的,一句話都不說。

  錢斯同幾次要停下來休息,都被晏小倩力加反對而作罷了,直到天色將暗,他們才到達一個小鎮。

  晏小倩找了家荒僻的小店,進去後赫然發現聶紅線在裡面。

  錢斯同愕然道:「聶女俠!你怎麼也到了?」

  晏小倩卻笑問道:「大妹子,你們可真能趕路,一天內跑了四百多里,可把我追苦了,還有人呢?」

  聶紅線用手一指道:「都在屋裡,沒辦法,沿途都有人綴著,直到此地才算擺脫他們!這位是二小姐吧!你姐姐在屋裡等著你呢,你們姐妹去聚聚吧!」

  聶紅線說話時已經站起了身子,掀起布門簾一角來。

  凌美美果然看見凌芳芳坐在裡面,哭叫了一聲姐姐,飛也似地撲了進去。

  錢斯同大感驚奇,正要跟進去,聶紅線用手攔住了笑道:「錢大俠,讓她們姐妹倆談去,我們這裡坐。」

  她又指向另一間屋子。

  錢斯同忽然醒悟道:「聶女俠,你怎麼跟芳芳她們在一起,莫非早就約好了。」

  晏小倩微笑道:「當然是約好了的,而且跟我也約好了,要不然我為什麼拚命趕路,非到這兒才休息呢?」

  錢斯同愕然地道:「小情,你們一見面說的話就使我不解,我知道你們是約好的,可是你們在什麼時候碰頭的?」

  說著進了屋子,居然看見古秋萍也在裡面,更感到驚詫了。

  古秋萍含笑起立道:「錢兄,嫂子在密室中焚燒文件時,兄弟也在裡面,就是那時候訂的約。」

  錢斯同惑然不解道:「古老弟,你是怎麼進去的,又是怎麼離開的,我怎麼沒看見你呢?」

  古秋萍笑道:「那既是密室,自然另有秘密的門戶,凌雲峰為了要徹底毀了那些文件,不肯說出那一條地道,但瞞不了我這個飛賊出身的慣賊,所以我能不知不覺地進去,不知不覺地離開,那沒有什麼了不起。」

  錢斯同驚歎道:「老弟,你實在是神出鬼沒。」

  晏小倩卻急問道:「兄弟,那些文件怎麼樣?」

  錢斯同又愕然了:「小倩,什麼文件,那些文件你不是已經燒掉了嗎?」

  晏小倩道:「我正要觸動引火裝置的時候,古兄弟就進來了,他是目擊凌雲峰自殺的,認為劉光遠的那張名單很有問題,如果是他們側面調查所得,絕不可能準備得一個不差,所以他想核對一下。」

  錢斯同忙問道:「古老弟,你把文件取走了?」

  古秋萍點點頭。

  錢斯同只得埋怨妻子道:「小倩,這關係很大,我們受了凌雲峰的重托,一定要毀了它才是。」

  古秋萍道:「小弟跟著凌雲峰到了源通米號,他們一起出來看凌雲峰自盡時,小弟就把名單取到了手,因此那些文件已經失去了機密性,毀不毀都是一樣。」

  晏小倩也道:「是的,劉光遠既然有了名單,那一堆記錄俠林人士隱私的文件也就失去了價值,否則保管文件的凌雲峰也不必自殺了,古兄弟拿著名單來找我時,我還不相信,極力反對他開啟那個櫥櫃,一直等到葉開甲前來報告凌雲峰死訊,我才答應他取走文件去核對。為免人起疑,我又燒了些其他東西,以做假象。」

  錢斯同忙問道:「結果如何呢?」

  古秋萍一歎道:「名單一定是正確的,否則凌雲峰絕不會自殺,可是我取得的文件卻是一堆廢紙。」

  晏小倩詫然道:「怎麼可能呢?我看見上面有字的。」

  古秋萍莊容道:「大嫂,這些文件是俠林人士的隱私記錄,除非落在三魔的手裡才有用,我拿在手中一點用都沒有,何必騙你呢,那些文件除了上面兩份有文字外,其他都是空白,早就被人換過了。」

  晏小倩頓了一頓才道:「古兄弟,我不是懷疑你,但這太使人難以相信了,如此說來,這些文件早已落入三魔的手中了。」

  古秋萍道:「兄弟研究了半天,文件落入三魔手中的時候不會太早,最多是一兩天的事,否則他們大可抄錄一份副本,用不著以空白代替了,問題是誰把文件取出來的。」

  晏小倩立刻道:「還會有誰呢,當然是尤新貴。」

  錢斯同想想也沒有別人了,不禁憤然道:「這傢伙太可惡了,昨夜他還裝出一副忠心的樣子。」

  古秋萍卻搖搖頭道:「二位可能猜錯了,這些文件的公佈最多使凌雲峰不能做人而已,而三魔的目的只是逼凌雲峰自殺,真正使用這些文件的價值並不大,因為那些人早就為俠林所不齒,沒有什麼號召的力量,三魔用不著以隱私作為要挾,他們遲早也會投入三魔的麾下,如果是尤新貴,他要暗算凌雲峰的機會太多了,也用不著擺出這副嘴臉來行使苦肉計了。」

  錢斯同想了一下道:「不錯,他還願意負擔起出賣凌雲峰的罪名以保全凌雲峰的盛名,如果他真心想出賣凌雲峰,實在用不到如此做,那又會是誰呢?」

  古秋萍神色一莊道:「問題就在這裡,凌雲別莊上的人很多,每一個人並未參與機密,不可能知道文件的事,因此盜文件的人可能是莊內的人,但出這個主意的人,必然是俠林中極負盛望的人,有這樣一個人與三魔暗通聲氣,才是武林真正的危機。」

  錢斯同一怔道:「凌雲峰說過,這份文件是他從前任俠林領袖王老英雄手中接過來後,再無他人過目,若說洩密的話,只有王老英雄了,難道會是他嗎?」

  晏小倩憶道:「你別胡說了,這怎麼可能呢?」

  聶紅線卻道:「凌雲峰交代二位時我也在場,他說從金槍王伯虎手中接過來時,只有一部分,有一些是凌雲峰後來增添的,問題就可能出在這後增添的一部分!」

  古秋萍一歎道:「我從米號中得來的名單上,有逍遙劍客吳妙方的名宇,二位對這個應該很清楚的了!」

  錢斯同驚叫道:「吳妙方是王伯虎的女婿,他怎麼會在名單上,難道他犯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過錯嗎?」

  古秋萍道:「我得到的文件是空白的,不知道詳情,但他的名字在名單上,凌雲峰也沒有指出不對,想來總是不會錯的,但吳妙方也不知道有文件,不可能洩密!」

  錢斯同忙道:「古老弟!你是懷疑王老英雄了?」

  古秋萍道:「我沒有確實證據,不能隨便懷疑人,但不妨作個假設,劉光遠獲知了吳妙方的劣跡,用以威脅金槍俠,王伯虎為了保全他的女婿……」

  錢斯同道:「不!我絕不相信,王老英雄也是俠林領袖,為人公平正直,四海同仰,他絕不會護短!」

  古秋萍道:「我也希望不是,但事情太可疑,二位還記得三魔說我誘拐線娘的消息,也是王伯虎那兒傳過來的,我不是俠林中人,我的事情與俠林無關,王伯虎單單派人把這個消息傳到凌雲別莊,用心頗為可疑!」

  錢氏夫婦都怔住了。

  半晌後,錢斯同才一歎道:「假如金槍俠王伯虎也被三魔買通了,那真不可為了!」

  古秋萍道:「買通是不可能的,要挾卻大有可能!」

  這個消息使得綠楊俠侶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晏小倩道:「斯同,我們回揚州去吧,把凌雲峰死的真相以及這紙名單都告訴王伯虎,看他作何表示!」

  錢斯同道:「不可!假如古老弟的判斷屬實,這一來是逼他上絕路了,即使沒有這回事,他知道吳妙方的名字在單子上,也非氣死不可。」

  晏小倩憤然道:「那也怨不了人,否則凌雲峰死得太冤枉了,我們既是武林一分子,必須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他如果罪有應得,他應該一死以謝,他如果是無辜的,也該把俠林清理一下,凌雲峰沒有把這遺任交給誰,他是前任俠林領袖,有責任對大家做個交代。」

  古秋萍道:「我贊成嫂子的話,我與王伯虎無怨無仇,也不想把一位封刀退休的武林前輩逼上死路,但事情不弄清楚,不僅是俠林之羞,很可能把俠林中的正義之士,一一斷送在三魔掌下。」

  聶紅線道:「相公說得不錯,王伯虎如果是清白的,他該快點想個辦法,聯絡俠林人士以抗三魔,因為天魔幫是會對這些人採取行動的,天魔幫志在席捲武林,絕不會放過一個反對他們的人,如果王伯虎已受三魔的挾制,則他很可能為天魔幫繼續利用,明取暗奪,將俠林中人一網打盡,錢大俠!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錢斯同聽出事態的嚴重,只得長歎一聲道:「好吧!我去見王老英雄,弄清楚事情真相,古兄弟是否一起去?」

  古秋萍搖頭道:「不!我另外有事。」

  晏小倩忙道:「兄弟!你還有什麼事呢?任何事也不會比這更重要,到了揚州後,不論後果如何,俠林人士必然會有一次大聚會來對付天魔幫,很需要有你這樣一個人來提供意見,因為你對三魔的瞭解最深切……」

  古秋萍道:「我不但不能去,連二位我也主張只去一個人,因為萬一我所料屬實,王伯虎為了保全自己,很可能來一手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錢斯同道:「王伯虎不可能這麼卑鄙……」

  古秋萍含笑道:「假如他受了三魔的要挾而屈服了,連凌雲峰都被他出賣了,對二位還會客氣嗎?二位只去一個人,則他知道還有一個人掌握住他的劣跡,反而不敢輕動了,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慎重一點的好……」

  晏小情想想道:「這也好,那就由斯同去好了……」

  古秋萍道:「不!最好是嫂子去,同時把凌家姐妹帶去了,有她們姐妹們,或許能激發王伯虎愧疚之心!」

  錢斯同道:「古兄弟,你似乎認定是王伯虎?」

  「出賣文件的秘密,只有他可能。」

  錢斯同黯然道:「就這麼決定吧。假如真證實是王伯虎,我對江湖實在灰心了,這還有什麼混頭呢!」

  古秋萍含笑道:「錢兄別洩氣,俠林領袖並不是武林聖人,像凌雲峰這樣輕生了我就不贊同,他應該留下有用之身,作有意義的奮鬥,只要他自己沒洩露文件的秘密,問心無愧,就用不著死,白白犧牲了一身技藝,武人之死,當重於泰山,這樣糊塗地死了,實在太沒有價值。」

  錢斯同歎息了一聲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呢,凌雲峰縱然不死於這一件事,也必死於另一件事,我真不知道劉光遠有多大的神通,尤新貴本來打算跟他們一死相拼的,可是劉光遠只用了一張紙條,就把他乖乖地降服了,我只知道與游天香有關,卻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古秋萍沉吟地道:「劉光遠另外還握有把柄?」

  晏小倩道:「那時你已經走了,沒有目擊經過,但這件事可實在看著邪門,只可惜事關隱私,我們不便問,尤新貴也不肯說,甚至於對凌美美都不露一句口風。」

  說著把當時的形情轉述了一遍,古秋萍聽得眉頭直皺,最後才道:「嫂子,現在我才明白了。」

  晏小情忙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古秋萍道:「明白游天香為什麼會受他們的挾制了。」

  「什麼?游天香果真落入他們手中了?」

  「是的!李光祖與馬光前在穀倉中戲弄凌雲峰時,游天香就在後面,她並沒有受到傷害,行動也能自如,但她目睹凌雲峰自殺,居然無動於衷,我先前還以為她太忍心,完全不顧夫妻的情分了,現在想想,她一定是另有苦衷,這苦衷可能就是那張紙條。」

  晏小倩一呆道:「這倒是想不到的事!」

  「這張字條不僅關係著游天香,可能還與王伯虎以及吳妙方有關,同時對游天香之決然棄家出走都有關係,嫂子,你必須盡快找到王伯虎問問究竟。」

  「你怎麼知道與這些人都有關係呢?」

  「游天香、王伯虎與吳妙方都是俠林中響噹噹的人物,說什麼也不會與三魔有牽扯,除非是有一件真正能控制他們的秘隱,才會有這種可能。」

  晏小倩頓了一頓道:「好,我見到王伯虎一定弄弄清楚,可是以後又怎麼跟你們聯絡呢?」

  「我們會在姑蘇,但你可能找不到,有什麼事情,儘管向令兄聯絡好了,他是蘇州府的刑房師爺,三魔懷疑不到他身上去,較為妥善一點。」

  「你們到姑蘇去幹什麼呢?」

  「趁著三魔都在這裡,我想把陷在木櫝的人救出來。」

  「那太危險了吧?」

  「三魔不在,就不會太危險,何況那個地牢裡我也摸過一遍,大致都熟了,把銅琶鐵板師徒救出來,對我們的實力大有幫助,目前我們的人手太單薄了。」

  「三魔不是省油燈,即使離巢遠出,家中防衛也不會空虛的,你最好慎重一點。」

  古秋萍毅然道:「我知道危險在所不免,但我勢在必行,因為我與陶芙有過約定,要保護她安全的,嫂子如果不放心錢兄,我可以不讓他參與。」

  錢斯同忙道:「這是什麼話,家嫂崔可清也陷在本校,還有我們的親家老太崔妙妙,我有義務要拯救她們。」

  古秋萍一笑道:「正因為如此,我才邀錢兄參加,崔家母女倆對你們錢家頗不諒解,認為你們對死去的兄長太不關心了,如果錢兄再不去,這誤會更深了。」

  晏小倩道:「如果你們要到木櫝去救人就趕快走吧!三魔知道你還在外面活動,一定不會放鬆的,最好趁他們沒回去之前著手,希望大一點,只要三魔有一個人回到木櫝,你們就萬難成功了。」

  古秋萍道:「是的,我早就準備好了,就因他們未動身,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能搶在前面行動。」

  錢斯同道:「說走就走,你對凌家姐妹有什麼交代嗎?快去說一聲,我們就要分道揚鑣了。」

  古秋萍道:「沒有,凌芳芳根本不知道我在這裡!」

  「你們一起來的,她怎麼會不知道?」

  「是線娘陪著她的,我跟李小桃走在一路,把李小桃安頓在另一個地方之後,我才趕來會面。」

  「為什麼你不跟她們姐妹見面呢?」

  古秋萍苦笑一聲道:「不為什麼!我認為沒有見面的必要,一個李小桃已經夠我麻煩的了,我不想再惹麻煩。」

  錢斯同知道他是怕武林雙英的糾纏,只得同情地笑了一笑,然後打趣地道:「老弟,我真羨慕你的艷福,這麼多的女孩子傾心於你,人家求一個都不可能,你卻拚命朝外推,你怎麼狠得起心的。」

  古秋萍笑道:「錢兄當年怎麼狠得起心將游天香推出去的?

  人家可是二十年前的第一美人呢!」

  錢斯同一聽扯到游天香,連忙拱手叫饒道:「好了,老弟!

  你口頭留點德吧!人家凌雲峰是俠中之魁都無福消受,我又憑哪一門子呢?」

  晏小倩看了丈夫一眼道:「你少貧嘴,還不是我這個醋婆子管得你太緊,才使你失去了一個一親芳澤的機會,現在游天香又掛單了,只要你在本櫝留得命在,還有機會把情天的缺陷彌補起來的,快滾吧,為了不使天香玉女情海常恨,你最好小心點,珍惜你這條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0:26

第十八章 力求知彼


  錢斯同知道妻子對自己情深似海,借這個借口來叮嚀自己珍重,遂深情地望著她一笑,隨即分手告辭了。

  與古秋萍聶紅線三個人出了小店,逕自向鎮外走去。

  一輛華麗的馬車已在等著了,車上是李小桃,正顯得不耐煩,見他們來了,忙道:「古大俠,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武林雙英剛死了老子,還有心情跟你訴衷曲?」

  言中充滿了醋意。

  聶紅線笑道:「得了,我的大小姐,相公忙著談正事,連那兩姐妹的面都沒見。」

  「有什麼正事要談的?」

  古秋萍笑道:「這些事與你沒關係,大小姐,我知道你歸心似箭,我們這就啟程,馬不停蹄,一直送你到家。」

  李小桃卻幽怨地道:「我並不急著回去,這一回去恐怕也出不來了,你們如果有正事,別為我耽誤了,還是先辦你們的事去,反正這次是大伯帶我出來的,賬都記在他頭上,我的父母也不敢多說,讓我跟你們多玩幾天好嗎?」

  古秋萍一歎道:「小桃,我們的事就在姑蘇,因此請你幫幫忙,如果你要玩,等我們的事辦完了,再好好地陪你玩上幾天都行。」

  李小桃興奮地道:「是真的,你可不許騙我。」

  古秋萍爽朗地一笑道:「小桃,我古秋萍算不得是個大人物,沒有一言九鼎的份量,但我從不輕易許諾,因為我律己很嚴,答應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怎麼會騙你呢?」

  李小桃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古大俠,我並不是懷疑你,只是我太高興了,忍不住要多問一聲!」

  古秋萍道:「我絕不騙你,但一定要等我的事辦完了才能抽空陪你玩,在這之前,我要你幫很大的忙!」

  「沒問題,任何忙我都肯幫,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要求你的就是如此,而且你不許問原因,也不能問我的目的何在,你如果認為有困難,你可以拒絕!」

  「我不會認為困難的,任何事都不會拒絕!」

  「好!我們就此一言為定,現在你跟線娘到車裡去,裝出大家小姐的風範,你說徽州將軍是令尊的同寅!」

  「是的!他跟我爹是同一個軍旅中的袍澤之交,有十多年的交情了,去年他路過蘇州,還到我家來過!」

  「他認識你嗎?」

  「自然認識,他很喜歡我,要認我做乾女兒呢!」

  古秋萍笑道:「那就更好了,你去找他,要他派一小隊騎兵護送你回家,他應該肯答應的吧!」

  「當然會答應,派一標騎兵都沒有問題,但我們並不需要人護送,難道還怕人攔路打劫了嗎?」

  古秋萍笑道:「我希望有官軍送護。」

  「為什麼呢?這樣不是太招搖了嗎?」

  「你答應過不問原因的!」

  李小桃無可奈何地道:「不問就不間,但我總得有個理由去找他呀,比如說為什麼要到徽州來,為什麼一個人出門,為什麼要找人護送,為什麼去的時候不拜訪他!」

  古秋萍笑道:「你可說替你母親到黃山去進香還願,出門時還有幾個人護送,歸途中遇到了劫盜,護送的人被衝散了,只剩下我們三個人,你急著要回家,又怕再遇到盜匪,所以才求他派兵護送,這個理由很充分了!」

  「理由是足夠了,可是在他的地面上出了事,他一定要追究詳情責任的,叫我如何支應的呢?」

  「你就說在黃山附近,隨便虛報一下失散的人數,讓他去摸索好了,你只要求派兵護送,立刻回來!」

  李小桃一口答應了,鑽進車子裡。

  古秋萍在車轅的坐板下取出兩套家丁的服裝,叫錢斯同也換上,同時略略化了裝,粘上兩撇老鼠鬍子,掩卻他俊朗的儀表,變成一個猥瑣的跟班二爺,跟錢斯同二人跨轅驅車疾馳而去。

  在車上,錢斯同笑道:「找官兵護送,可以掩卻三魔的耳目,不愧為高明,只是太招搖了一點!」

  古秋萍笑道:「我就是要招搖,但有三個好處,一則有了官兵,閒雜人等不能接近,不怕三魔的人釘梢了,二則劉光遠再也想不到我們會走官方的路子,對這輛車子不會注意,三則,有了官車,可以沿途啟用驛站上的官馬,不斷地換馬趕路,用不著休息了!」

  錢斯同欽佩地道:「兄弟!你真了不起,盡出絕主意!」

  古秋萍笑道:「干盜賊出身的一定有點鬼聰明!」

  錢斯同感到不滿地道:「兄弟!你為什麼口口聲聲自輕為盜賊,你的義行令俠林都感到慚愧!」

  古秋萍漠然地道:「我本來就是盜賊,在別人的心目中,我始終也是個盜賊,奸騙誘拐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要不然王伯虎為什麼到處臭我呢。」

  錢斯同一歎道:「也許金槍俠是受了三魔的挾制,也許是受了誘惑,誤會了你。」

  古秋萍冷笑道:「假如是你錢兄,他敢如此譭謗嗎?就算他放出了謠言,別人也不會相信的,發生在我身上,他就敢如此做了,別人也相信了,就因為我是盜賊。」

  錢斯同不禁默然,良久歎道:「你心中憤慨太深了,當然這不能怪你,但你也用不著生氣,事情總會明白的。」

  古秋萍冷冷地道:「我才不氣呢!俠林中有王伯虎這種人,我寧可為盜賊,因為盜犯天生是幹壞事的,偶而做了件好事,還可以博得讚揚,像王伯虎那種身份,一件錯事就可以使得他身敗名裂,永劫不復,豈不更悲哀。」

  「兄弟,你對他成見太深了,目前種種只是我們的猜測,在真相未明之前,你不能這樣武斷他。」

  古秋萍沉聲道:「我並不希望這是事實,但我也不會原諒他,就算他是清白的,以他的身份,在事未明之前,憑什麼到處毀我的聲譽,難道他不明白流言,一出口就無法收回了嗎?

  他不明白這對我有多大傷害嗎?」

  錢斯同無言以答。

  古秋萍繼續憤然地道:「他當然是明白,但因為我是綠林道中人,他才不加考慮,所以我一定要撕破他偽善的假面具,暴露他的真面目。」

  錢斯同惻然道:「兄弟,王伯虎的事我不想多辯,留得事實去證明好了,但我覺得你的恕道還不大夠。」

  古秋萍微笑道:「錢兄,在江湖上可不能講恕道,否則就沒有善惡了。凌雲峰為了隱惡揚善,結果白送了自己一條命,可是那些因他的死而保全聲名的人會感激他嗎?我相信名單上的九十八個人聽見他的死訊後,每個人還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要講恕道就不該習武,以武行道,就是以暴制暴的手段,所謂除惡即為行善,恕道是讀書人的修養,是出家人的心腸!」

  錢斯同長歎一聲,什麼話也不說了,車子在夜色中疾駛著,終於在黎明中趕到了徽州府,李小桃果然去拜訪了徽州將軍黃仲則,順利地得到了二十名騎兵的護衛,沒有任何耽擱,他們立刻啟程往姑蘇而來。

  古秋萍與錢斯同兩人輪流駕車,換班休息。

  那二十名官軍則分出一半的人專程趕前站輪班休息,馬匹到站就換,人卻夠辛苦的,然而他們毫無怨言,因為李大小姐給的賞銀很豐富,幾乎是他們半年的俸餉。

  派差的時候,他們已經知道這是一趟美差,照例都會有一筆賞賜的,但沒有想到如此之美,即使拼上命,他們也願意了。

  就這樣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在令人無法想像的短時間到達了姑蘇,然而李小桃並沒有要他們直接送到將軍府。

  一腳到了木櫝的葉善人宅第,三魔果然還來不及回家,堂堂的官車送來了李小桃,葉家的人自然不懷疑她了。

  留守在家中的是花素秋,他發現了化裝車伕的古秋萍,也發現了裝成僕婦的聶紅線,心中充滿了驚疑,但沒有表示,又加了一筆賞銀將二十名官軍打發回頭,然後將錢斯同等一併接待在府裡,摒退了從人,才秘密地問道:「古大俠,你們怎麼來了?」

  古秋萍低聲道:「三魔他們有什麼消息?」

  「目前還沒有,但我知道他們已接收了凌雲別莊,昨天以飛鴿傳書,叫我摒當一下,把家都搬過去。」

  「搬家過去,那他們是不準備回來了?」

  「是的,木櫝的地方大小,他們成立了天魔幫,不夠發展的,同時離鬧市太近,活動起來不方便,他們早就準備遷移了,黃山才是他們最理想的發展地。」

  古秋萍點點頭道:「那好極了,我特地趕先一步,就是為了爭取時間,我要把人先救了出去。」

  「救人?救哪些人?」

  「自然是淪陷在這兒的每一個人。」

  花素秋一歎道:「你們可來遲了一步。」

  「怎麼?難道人不在這裡了?」

  花素秋道:「還有一兩個在,但都不是你要救的人。」

  「哪兩個人還在?」

  「鐵板先生許君武跟他的徒弟羅秋遠。」

  「其他的人呢?」

  「銅琶仙子林綽約與陶芙在他們走後的第二天就由葉開甲帶走了,你們難道沒碰見?」

  李小桃愕然道:「沒有呀,葉開甲到了黃山,可沒看見帶什麼人來,一定是藏在別處了!」

  古秋萍呆了一呆才問道:「葉開甲是什麼時候到的黃山?」

  李小桃道:「我們到達黃山的時候,他已經先到了,不過,我們路上走得很慢,他可能另抄近路!」

  古秋萍怔然無語。

  錢斯同忙問道:「家嫂也一同帶走了嗎?」

  花素秋不解反問道:「你嫂子是誰?」

  古秋萍道:「這位是綠楊俠侶中的錢斯同大俠!」

  花素秋道:「原來你間的是黑胭脂崔可清,那你可以放心了,她們母女昨天已經由令兄接走了。」

  錢斯同愕然道:「我的哪一個兄長?」

  「是蘇州府掌刑師爺的錢斯民先生,昨天飛鴿傳書中交代說這兩個人在蘇州府衙門有案底,叫我送官究辦,我還沒有送去,令兄已經來接了,原來劉光遠也有一封信給他,說當年殺死令長兄時,並不知道他是你們的哥哥,現在將崔氏母女奉還,以消前嫌。」

  錢斯同驚道:「他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花素秋道:「那可不清楚,反正人是由令兄接走的,你不說,我還不知道你跟錢師爺也是兄弟呢!」

  古秋萍道:「令長兄入贅崔氏沒有人知道,這一定是尤新貴替你們盡的力,只有他才曉得你們的關係,我們在地下拚命地趕,到底還沒有天上飛的快,劉光遠對鐵板師徒如何發落,有什麼指示嗎?」

  「有的,他叫我送這兩人到揚州去,交給王伯虎。」

  古秋萍忙問道:「為什麼要送到哪兒去呢?」

  花素秋搖搖頭道:「那我可不知道,古大俠,林綽約與陶芙一定在黃山,你要救他們,只有到黃山去!」

  古秋萍長歎道:「劉光遠處處佔先一步,現在要到黃山去救人恐怕更不容易了,我還是先把鐵板師徒救走再說!」

  「古大俠!在這裡無法救人的,在路上下手較好,免得我背嫌疑,因為劉光遠只叫我隨便派個人送去!」

  「鐵板師徒身手不弱,隨便派個人就行了嗎?」

  花素秋道:「我想劉光遠根本不在乎這兩個人,因為他們被迫服下一種散功的藥,豈只武功全失,連行動都很困難,等於是兩個廢人了!」

  「這魔頭手段真狠,其他的人呢?」

  「崔妙妙母女武功如舊,林綽約的武功早失,陶芙倒是好好的,但他們拿林綽約的生命做威脅,她不得不乖乖地跟著走,不過這小妮子近來變得很陰沉,尤其是聽說你把線姐救走以後,脾氣越來越古怪,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我想她並不完全為了林綽約,也許別有所圖!」

  古秋萍長歎一聲道:「不管她心裡打什麼算盤,怎麼樣也鬥不過老奸巨猾的劉光遠!」

  花素秋卻道:「劉光遠對游天香單戀多年,弄到手沒有?

  我這兒一點消息都沒有!」

  古秋萍道:「游天香已經跟他在一起,是否會委身於劉光遠卻不清楚,這種事自然不會告訴你的!」

  花素秋道:「劉光遠想游天香,李光祖念念不忘林綽約,他們都得其所哉了,線姐!你也如願以償,跟你的古大俠雙宿雙飛了,有情人都成眷屬!」

  古秋萍連忙道:「秋娘!你別胡說……」

  花素秋一笑道:「江湖上都這麼說!」

  「江湖上都說我誘拐了線娘,你應該清楚的,我是為了什麼要救她,以及如何救她出去的!」

  「那我自然清楚,可是你跟線姐同行同宿這些日子,能抗拒她的風流陷阱嗎,她對釣男人很有一手!」

  語氣中充滿了強烈的嫉意。

  古秋萍憤然作色道:「聶紅線卻瞭解花素秋很深。」

  聶紅線微微一笑道:「秋娘!你羨慕我嗎?」

  花素秋怒道:「我才不羨慕誰呢!我知道自己的姿色平常,才具又差,像古大俠這種翩翩少年,連望我一眼都覺得討厭,我也不去做這個夢,我氣不過的是李光祖這個老殺才,我如此忠心耿耿地對他,到臨了一腳踢開我不說,還要殺了我以除後患,我非整得他死去活來不可的!」

  聶紅線苦笑道:「秋娘,我倒是羨慕你了!」

  「你羨慕我?我有什麼好羨慕的!」

  「至少你活下去有個目的!」

  「你活著沒有目的!沒有目的你為什麼還活著?」

  「我也不知道,但我是真的沒有目的,沒有愛,沒有恨,死了怕對不起人,活著又成了累贅!」

  花素秋道:「這是什麼話?我簡直不懂!」

  「你不會懂的,我告訴你,你也不會懂,更不會相信,這些話都不必說了,還是談談你的問題吧,你打算怎麼辦?」

  花素秋怔然半天,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我還能有什麼打算呢,劉光遠他們劫奪了凌雲別莊之後,天魔幫算是真正地要開來了,我再也不可能對他們有所威脅,李光祖有了那些小妖精後,心心唸唸只在林綽約身上,我已經成了個無關緊要的人,只配給他們管管這些雜物,一紙命令來,叫我做什麼就得做什麼,連細節都不說明。」

  聶紅線道:「這不是很好嗎?你少費好多心,出了岔子也不要你負責,落得輕鬆。」

  花素秋怒道:「你別說得好聽了,什麼落得輕鬆,分明這些事無關緊要,出了岔子也不在乎,我的地位連個小管事的都不如,這就是我獻出一生,為李光祖的結果,我非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古大俠,你要我做什麼?」

  古秋萍想了一下才道:「秋娘,三魔此刻勢焰熏天,要想一下子擊垮他們是太困難了,只有慢慢想辦法,目前你還是收拾一下到黃山去,注意一下他們的行動。」

  花素秋苦笑道:「現在我能知道的事對你們也不會有多大的幫助,你最好給一點較為重要的工作干。」

  「要借重的地方很多,只是怕你有危險。」

  花素秋恨聲道:「我怕危險就不會找你們了。」

  古秋萍知道花素秋之所以背叛李光祖,完全是因為她的地位一落千丈,不甘寂寞之故,為了提高她的興趣,只有給她一份極為重要的工作,以滿足她的好強之心,因此微笑道:「那你就盡量保全林綽約與陶芙師徒,使她們不受李光祖的蹂躪。」

  花素秋不禁面有難色地道:「我做得到嗎?」

  古秋萍笑道:「如果你有決心,應該做得到的,當然這很不容易,做的時候還要運用技巧不著痕跡,但我相信以你的智慧,你必然能做到這一點的。」

  花素秋受了鼓勵,果然十分興奮,但立刻又苦著臉道:「只怕很難,李光祖那老殺才很可能會因此殺了我。」

  聶紅線忽然笑道:「你不妨在馬光前身上著手。」

  花素秋一愕道:「那個老禿子能幫我什麼?」

  聶紅線笑道:「他為了練武功戒絕了女色,實際上卻憋死他了,你稍微用點手腕,不怕他不上鉤,而且只有你這種老經驗的人,才懂得如何應付他,而不妨及他的練功。」

  說著附身在她耳畔低語一陣。

  花素秋的臉紅了,啐了一口道:「噁心死了,你為什麼自己不來,你比我的技巧更熟練,懂得也多,你去比我更容易成功。」

  聶紅線一笑道:「只可惜我沒機會了,李光祖不會再容我回去了,否則,我一定能搗得他們天翻地覆。」

  花素秋雖然紅著臉,但仍點頭笑道:「我試試看,假如真行了,不氣死那老王八才怪。」

  聶紅線笑道:「李光祖是不會氣的,因為他對你已經沒有興趣了,說不定還會促成你與馬光前接近,他知道你不會妨礙到老馬的練功,且有調和龍虎,會合陰陽,調劑水火的功效,說不定早已有了這個打算,礙著面子,不好意思啟口而已,你自己搭上了,他是求之不得,這樣一來,你可以再度取得重要的地位……」

  花素秋問道:「你怎麼知道李光祖不會犯味兒呢?」

  聶紅線道:「我當然有把握,老馬在虎丘上潛修的時候,李光祖就試探過我的口氣,問我願不願意去為老馬幫個忙,助他熬過最緊要的關頭,被我一口回絕了。」

  花素秋怒道:「那老殺才真提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0:49

  聶紅線歎道:「我何必騙你呢,李光祖根本就沒把我們當人看待,這也是我決心離開的原因,秋姐,我們出身雖賤,但畢竟還是個人,不是供人洩慾的禽獸。」

  花素秋憤形於色道:「好,李光祖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報復他的心更急切,就照你的話做,但他以前怎麼沒問我呢?」

  聶紅線道:「秋姐,李光祖以前沒對你提出這個要求,並不是他對你特別重視,而是你的技術還不到家,擔任不了那個工作,現在老馬的功夫已經練成了,你用我說的方法,必然能使老馬死心塌地地粘著你,只是秋姐,我有一點要提醒你,你可不能認真。」

  花素秋怫然道:「這是什麼話,你真認為我如此下賤。」

  聶紅線笑道:「我不是說你下賤,是怕你的心大熱,老馬換上了你,一定拿你當寶貝。」

  花素秋怒道:「再寶貝也沒有用,這是份令人噁心之至的工作,要不是為了報復李光祖,殺了我的頭也不幹,何況老馬那個人讓人看了就嫌,我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難道還會愛上他不成。」

  聶紅線一笑道:「你懂得這一點就行了,還有三個老魔鬼的聯手是基於利害的關係,多少年來,他們之間已成為牢不可破的聯繫了,你可千萬別去挑撥他們的感情。」

  花素秋一愕道:「為什麼呢?」

  聶紅線笑道:「我看出你有這個意念才特別提醒你,那是行不通的,劉光遠第一個就放不過你,他是三魔之中的靈魂,如果他對你有了殺機,你就危險了,在老馬身上多下點功夫,使他對你言聽計從,那樣古相公托付你的事也容易辦一點,盡量運用你女人的本錢……」

  兩個人又交頭接耳低語,大概說的都是種種技巧,而且是聶紅線講的時間多,面授有關機宜。

  花素秋聽得臉上泛起紅潮。

  兩個男人感到很尷尬。

  李小桃則睜大了眼睛,充滿了好奇。

  等她們談完了,聶紅線才道:「我們走吧,再耽下去就會啟人疑竇了,還是坐原車送小桃回去。」

  李小桃立刻道:「我不回去。」

  花素秋笑道:「大小姐,你還是先回去的好,你走了之後,你娘來過兩趟,著急得不得了,因為你是被李光祖帶走的,她不敢發作,假如你要出來,回去說一聲再走。」

  李小桃急道:「回去後娘就不會放我出來了。」

  花素秋道:「不會的,你娘已經知道你跟李光祖偷練武功的事,絕不再想留你在家當小姐了,只是不願意你跟李光祖一起混,如果你要跟古大俠一起,她一定贊成的。」

  「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回去見到你娘就知道了。」

  李小桃倒是興高采烈地要走了。

  古秋萍卻深鎖雙眉,一派悶悶不樂。

  香車才駛進將軍府,錢斯民已經在巷口攔住了他們,跨轅的錢斯同立刻跳了下來,低叫了一聲:「二哥!」

  錢斯民望望他才笑道:「老七,想不到是你。」

  古秋萍也下車道:「錢先生,你知道我們來了嗎?」

  錢斯民道:「不知道,但我的確是在等著你們。」

  他見到二人俱有不解之色,忙又解釋道:「我的身份被劉光遠識破了,再也用不著隱瞞了,李夫人因為大小姐失了蹤,委託我代為調查,我則接到通知說大小姐由官軍護送回來,趕忙通知李夫人後想去看看的,沒想到是你們,那就更好了,大小姐在車上嗎?」

  「在,李夫人有什麼指示沒有?」

  「李夫人說不必進將軍府了,叫我們到下處去相見。」

  李小桃探出頭來問道:「為什麼,娘不要我回家了?」

  錢斯同苦笑道:「恐怕是的,因為令尊對你出走之事十分生氣,在大前天已經對外宣稱你暴病身故,今後你只能以另一個身份出現了,不能再作將軍小姐了。」

  李小桃憤然道:「不要我最好,我才不稀罕呢!」

  古秋萍忙道:「小桃,你別這樣說,你的父母何嘗願意這樣做,他們是不得已,因為他們瞭解李光祖帶走你的目的是想拖他們下水,他們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江湖,再者也不想跟天魔幫沾上關係,只好作此決定。」

  錢斯民道:「古大俠說得對,令堂還是關心你的,她得信之後,已經趕到下處去等你了。」

  說著也上車了。

  指點古秋萍將車駕到城外一座小荒庵前,那兒已經停了另一輛車子,錢斯民道:「我沒有說錯吧,李夫人已經先來了,我們快進去吧。」

  大家進了庵堂,不但李夫人在座,而且崔妙妙與崔可清也在座。

  一陣紛紛見禮後,大家才坐定。

  古秋萍將往黃山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次說得很詳細,連身經此事的錢斯同與李小桃也聽得恍恍出神,因為有許多情節是他們也不知道的。

  尤其是李小桃受辱與凌雲峰被逼死的情形,只有古秋萍一人目擊的,聽後都不免感慨無窮。

  李夫人一歎道:「小桃出走以後,我急得不得了,飛函去追問李光祖,才得到他的回信,說小桃跟他暗中學了不少的武功,大可以在江湖上闖蕩一番,叫我們不必再理會她,我跟外子捉摸一下,心知這一定是李光祖借此要挾,想利用外子官場上的力量,庇護天魔幫的活動,外子既不敢反抗他,也不敢跟他同流合污,只得忍痛宣佈小桃的死訊,小桃,這不能恨你的父親,是你自己太糊塗了。」

  李小桃垂頭不語。

  李夫人又道:「現在你得到教訓了,闖江湖是多危險的事,如果不是古大俠與線娘恰好在你隔壁,你會遭到什麼後果,失身匪徒,貽禍家人……」

  李小桃園射怒光道:「如果我真受了侮辱,絕不會連累你們的,我會先宰了那個匪徒,再找李光祖拚命。」

  李夫人怒道:「照你說話的口氣,完全像江湖亡命之徒的樣子,你受的那些教訓到哪裡去了,李光祖再壞,總是你的長輩,你怎麼可以直呼其名。」

  李小桃一調頭道:「他那樣對我,還算是長輩嗎?」

  古秋萍微笑一下道:「小桃,長輩總是長輩,不管他行為如何,你總不能否認他是你的伯伯。」

  錢斯同道:「夫人,這不能怪令嬡,你們本身也有錯,開始就不該讓李光祖住到家裡來的。」

  李夫人一歎道:「我們何嘗願意,但實在拿他沒辦法,外子好容易混出今天的前程,不能一下子毀了。」

  古秋萍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夫人的處境我十分清楚,確是十分作難,好在夫人的教誨並非沒有用,小桃至少還認清是非,沒有陷溺太深。」

  李夫人一歎道:「那也幸虧古大俠及時援手,古大俠,這孩子是不能再回家了,家也關不住她,只好麻煩你了,跟你在一起,我是絕對放心的。」

  古秋萍皺皺眉道:「不如托付線娘,我的事情太多,連本身都照顧不了。」

  李夫人眉頭微皺。

  李小桃卻笑道:「跟線姨在一起就是跟你在一起,線姨說她永遠也不會離開你的。」

  李夫人微感詫異。

  錢斯同笑著解說道:「聶女俠為了感激古老弟救命之德,立誓終生追隨以為報答,李姑娘要闖江湖,還是跟著聶女俠,因為古老弟是個大男人,要他去照顧一個大姑娘,他真不知道從何照料起。」

  聶紅線道:「夫人放心好了,小桃的生活起居由我照料,行動由古相公督促著,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李夫人輕歎道:「小桃不是個小孩子,生活起居,她自己懂得料理的,我關心的是她將來的。」

  聶紅線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明白古秋萍的心清,叫他迎娶李小桃,除非是他自己願意,否則絕難勉強,乃笑笑道:「既已獻身江湖,對將來的歸宿就很難預定,我只能保證她不會做出貽羞家門的事,其他就看她自己的遇合了。」

  李夫人也知道古秋萍對兒女感情的事很淡泊,不能作過分的要求,只有付之一歎,接下去就談到今天的行動了!

  大家都知道,照三魔的行動看來,他們的勢力雄大不說,耳目之廣,也到了無孔不入的程度,要想瓦解天魔幫,實在不是這幾個人所能做得到的,談了半天,仍然沒有一個具體的辦法。

  最後古秋萍道:「目前只有設法使天魔幫的實力不再擴大,要做到這一點也很不容易,因為黑白兩道,似乎都在他的控制之中,我想只有先把鐵板師徒救下來,然後喬裝是天魔幫的人,將他們送到揚州王金槍處,看他們是怎麼會事,劉光遠究竟用什麼方法挾制了這位武林領袖的呢。」

  這似乎是惟一可行的辦法了,大家都沒有異議,於是又討論了一下細節問題。

  李夫人告辭走了,大家在庵中歇了一宿,第二天早上,眾人分批行動出發。

  錢斯民因為身份已洩,也不幹那個師爺了,留了一紙辭呈,跟錢斯同兩弟兄走在最前。

  古秋萍則化裝成一個車伕,趕了一輛騾車,載了崔妙妙母女,李小桃與聶紅線在後面慢慢地追著。

  花素秋的消息並沒有虛報,她果然只派了兩個人,也趕了一輛車,將許君武與羅秋遠送上揚州,出姑蘇不遠,兩輛車子就碰頭了。

  古秋萍故意讓他們走在頭裡,遙遠地跟在後面,直到傍晚的時候才追上他們,同歇在一家小鎮的旅邸裡。

  那兩個押車的人一離姑蘇,就顯出江湖強豪的本性子,大魚大肉的叫了一桌,將許君武師徒安頓在座旁,也不管他們吃不吃,自顧吆五喝六,大聲地猜拳喝酒。

  許君武與羅秋遠都顯得病纏氣弱,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只是羅秋遠還強打起精神,侍候著師父飲食。

  古秋萍朝打前站先到的錢氏兄弟使了個眼色,錢斯同已經會意,藉故走到門外與古秋萍會合,然後低聲問道:「古兄弟!

  是不是決定在這兒下手?」

  「我總覺得劉光遠此舉不會如此簡單,雖然猜不透是什麼用意,但我認為他一定有用意,二位能確定前後沒有別的人跟蹤嗎?」

  錢斯同道:「相信不可能有了,家兄一直在注意著他們的活動,兄弟還特地前後三四里看了一遍,前面沒有人接應,後面也沒有人釘梢,更沒有人跟他們聯絡!」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好!但為了慎重,我還想摸摸他們的底子,同時事情還得二位配合,兄弟先去換套行頭,等兄弟再次進店後,錢兄就開始行動!」

  說著又低聲指點了一下行動的方法。

  錢斯同首肯後,回到座上與錢斯民繼續用飯,沒有多久,古秋萍穿了一身走方郎中的衣服,手執著一方舊布招,肩掛藥箱,手搖串鈴,也進入店中,揀了一副座頭坐下。

  錢斯同藉著幾分酒意,搖搖晃晃地走到許君武桌上,先瞇了眼睛看了半天,然後才道:「這位莫不是鐵板先生許大俠嗎?

  幸會!幸會!兄弟在一邊看了半天,越看越像,十幾年不見了,大俠怎麼落得這般潦倒?」

  許君武漠然不理。

  那兩個押送的漢子都變了臉色。

  一名漢子連忙道:「朋友!你別看錯人了!」

  錢斯同冷笑道:「笑話,我會看錯人嗎,把他骨頭燒成灰我也認識,許大俠,你可能不認識我了吧!」

  許君武仍是漠然不理。

  那大漢聽錢斯同語氣不善,好像是找岔的樣子,乃微笑道:「朋友跟姓許的是什麼交情呢?」

  錢斯同裝出憤怨的樣子道:「交情深得很呢,十六年前兄弟恰好接下一票買賣,眼看已經到手了,就是這位許大俠仗義路過伸手,擋了財路不說,還用鐵板打斷了我的兩根肋骨,許大俠,山不轉路轉,人總會碰頭,今天咱們該把舊賬清一下了,你說是如何算法吧!」

  羅秋遠臉上現出了憤怒。

  許君武雙目雖盲,神情仍很鎮定,淡淡地道:「朋友!許某管過的閒事太多了,記不起是那碼子的事了;但你既然認準了,大概錯不了!」

  錢斯同怒道:「當然不會錯,當年,你不過舉手之勞,在下卻養了三年的傷,恨不得活生生地剝了你!」

  說著捋袖就要動手。

  那漢子道:「朋友在哪條路上得意,報個萬兒出來,說不定咱們還可以打個商量。」

  錢斯同冷笑道:「賤名不足掛齒,反正是靠賣命混飯吃,這個姓許的既不是保鏢,又不是護院,只是仗著武功欺人,今天狹路相逢,絕不能放過他去!」

  那大漢一聽笑了道:「原來是合字上的朋友,那就更好說話了,兄弟叫魏九,匪號人稱紅臉吼,這位是青背狼張七,俺們都是東路金翅大鵬呂老當家的手下兄弟。」

  錢斯同微怔道;「原來二位是雁蕩呂寨主老大的手下兄弟,怎麼會跟許君武走在一路了呢?」

  魏九笑道:「尊駕跟呂老當家有交情嗎?」

  錢斯同道:「同拈一爐香,交情當然是有的,只是兄弟十幾年不甚得意,少去拜候是了。」

  青背狼張七也道:「反正是自己哥兒們,事情就好商量了,呂老當家近幾年跟天魔幫合了伙。」

  「天魔幫莫不是四大天魔新組的那個幫派?」

  「正是,朋友既然聽說了,俺們也不必見外,天魔幫中的老大已經過世了,現在由劉、李、馬三位前輩當家,他們新練成了絕技,勢力大可熏天,呂老當家早幾年就入了伙,把俺們弟兄都遣在天魔幫下效力。」

  「可是許君武怎麼又跟二位混在一起呢?」

  張七得意地笑道:「許君武師徒在姑蘇被劉幫主擒住了,叫我們押到揚州去交給金槍王老頭兒。」

  「為什麼呢?王金槍跟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

  「那可不知道,我們只是奉差遣行事而已。」

  錢斯同一笑道:「原來聞名一世的鐵板先生也有失手被擒的時候,劉光遠倒是真給咱們綠林露了臉。」

  張七笑道:「鐵板先生算得了什麼,連俠林領袖凌雲峰都被天魔幫併吞掉了,今後咱們在江湖上可以好好地吐一口氣了,老兄,許君武師徒都被劉幫主廢了武功,你要找他們報復真是趕上了機會,但這倆點子是劉幫主交代一定要將活口送到揚州的,老兄能不能暫時等一等。」

  錢斯同搖頭道:「那可不能等,這口氣我忍了十多年,好容易埋頭苦練,有了點成就,發誓要找到他算賬。」

  魏九忍不住道:「朋友,大家是自己人,好說好商量,你幹嗎一定要跟我們過不去呢。」

  錢斯同沉聲道:「在咱們這一行裡面子第一,義氣第二,我為了許君武,十多年見不得人的。」

  魏九剛要發作,張七推了他一下道:「老九,這位兄台說得對,綠林道中的面子第一,他吃過許君武的虧,站在同道的義氣上,咱們也該幫他出這口氣,何況人家苦練了十多年,敢出來找許鐵板的晦氣,自然有幾分把握,憑你我這兩手功夫,也攔阻不了人家。」

  魏九一怔道:「那該怎麼辦呢?」

  張七道:「事情很好辦,反正幫主交代只要送到活口,並沒有別的限制,咱們樂得做個人情,請這位兄台下手的時候稍留分寸,不要傷他的性命,讓咱們好交代就行了,朋友,這點面子你總該賞吧?」

  錢斯同笑道:「二位兄台如此通情,兄弟還有什麼話說呢,看在二位的分上,兄弟只打斷他四根肋骨就是了。」

  魏九一怔道:「斷了四根肋骨,他還有命嗎?」

  錢斯同單手一按桌面,木桌上深陷下一個掌印,深約分許,歷歷分明,然後笑道:「兄弟自有分寸。」

  張七與魏九看他露了一手內功,分明已是絕頂高手的境界,不禁臉色微變。

  張七忙賠笑道:「兄台有這分成就實在值得敬佩,天魔幫已經挑了凌雲別莊,用那兒作總壇根據地,兄台如果肯到那裡去,一定會受重用的。」

  錢斯同笑道:「那要等我了結了許君武這段過節再說,前債未清,我也沒臉再出來混。」

  張七道:「人在這裡,聽任兄台處置。」

  錢斯同用眼睛望望許君武冷笑道:「姓許的,你怎麼說,十多年了,對本還利,不算太苛求你吧?」

  許君武仍是漠然不答。

  羅秋遠卻憤然道:「乘人之危,算得了什麼英雄,如果我們的武功不失,憑你這點本事,不必我師父出頭,我就可以打發你了。」

  錢斯同哈哈一笑道;「我也不願意打落水狗,正因為你們的武功散失,我才將就加倍還本算了,如果許君武能動手,我非要他命不可。」

  許君武這才歎了一聲道:「虎落平陽被犬欺,掉毛的鳳凰不如雞,到了這步田地,咱們只好認命了,朋友,要下手快一點,少說廢話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1:45

第十九章 志在毒經


  錢斯同舉起一隻手,正想按下來,那邊的古秋萍搖著串鈴踱了過來道:「朋友,等一下,山人在一邊聽說二位的過節了,大丈夫有仇當報,趁人之危的確不夠英雄。」

  魏九怒道:「滾開,你是什麼玩意兒。」

  叫著就是一拳擊來,古秋萍用左手的布招一卷,布角兜著他的拳頭,將魏九拋開老遠,手上鮮血淋漓。

  張七一瞧怔住了,不知道從哪兒又冒出這個無名的高手。

  錢斯同卻裝做不認識地問道:「台端是否想替許君武架下這個梁子,你跟他又有什麼關系呢。」

  古秋萍笑笑道:「山人浪跡四海,跟誰都沒關係。」

  「那你插手管什麼閒事?」

  古秋萍笑道:「山人並不想多管閒事,只是看閣下也是個豪傑,必不願行此趁人之危的事吧。」

  「不錯,可是不能因為他散了功就罷了這段過節,閣下如果有意架樑子的話,我就找閣下討教。」

  古秋萍搖搖頭道:「山人並不認識這個姓許的,何苦自找麻煩替他架樑子呢,不過山人卻可以使他恢復武功,讓你們公平地打上一架。」

  「你有這個辦法?」

  「山人專治疑難病症,起死回生,也許可以一試。」

  錢斯同道:「這樣最好,我也不想揀這個現成便宜。」

  張七忙道:「朋友,這可使不得。」

  錢斯同笑道:「沒關係,一切由我負責。」

  魏九被古秋萍一布招卷退了五六步,手背上又被布角刮得皮破血流,心知遇上高手,不敢再加阻攔,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忍著痛過來跟張七二人竊竊私議。

  古秋萍將隨身帶來的藥箱放在桌上打開,取出幾瓶藥,每樣傾出一顆,對許君武道:「你張開嘴,我把這些藥餵你吃下去,每次喂一種,到了屋子裡,如果感到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告訴我。」

  許君武張開了嘴,等待對方把藥放進去。

  羅秋遠卻頗為緊張地問道:「慢來,你這是什麼藥?」

  古秋萍笑道:「自然是毒藥,見血封喉,入腹穿腸,這幾樣都是世上最劇烈的毒藥!」

  羅秋遠變色叫道:「你為什麼要害我們?」

  許君武歎了一聲道:「秋遠!你真是想不開,咱們師徒狼狽至此,人家一巴掌就可以要了我們的命,還值得在咱們身上浪費毒藥嗎?朋友!你別理小徒了!」

  古秋萍拿起一顆綠色的藥丸丟進他口裡,然後叫他喝一口酒送下去,問道:「有什麼感覺呢?」

  許君武頓了一下才道:「像火燒一般地灼熱!」

  古秋萍慎重地點點頭,又送下一顆紅色的藥丸,這次竟然像冰一般地涼,接著順序將黃白黑藍等各色藥丸服下去,所得到的反應也是痛麻酸癢不一,各種難受的滋味使得許君武遍體冷凍,像歷游過十八層地獄。

  最後送下一顆深紫色的藥丸,許君武居然毫無感覺。

  古秋萍笑笑道:「總算找到症源了!」

  錢斯同忍不住問道:「閣下真能使他恢復功力?」

  古秋萍道:「沒問題!找到了症源,對症下藥,藥到病除,而且可以立刻見效!」

  說完在藥箱中取出另一些藥瓶,向店家要了一杯米醋,調了幾味藥粉進去,再送給許君武喝下。

  藥粉化入醋中,就發出一股觸鼻的臭味,許君武捏著鼻子硬落下喉去,立黨腹中一陣翻騰著,一般難以名狀的噁心感覺直衝喉頭,再也無法忍受,哇的一聲,吐得滿桌都是穢物,五顏六色,而整個人感到疲軟不堪,倒在桌上!

  羅秋遠勃然怒道:「你這個臭江湖郎中,害死我師父了,我非要你償命不可!」

  迎面就是一拳打來,古秋萍伸手輕輕托住笑道:「江湖上傳說鐵板先生是何等英雄,卻受人如此欺凌,倒不如死了的好,我是不忍心看他受罪,才幫他解脫……」

  羅秋遠功力全失,拳頭在古秋萍的掌握中如為鐵鑄,一動都不能動,急得頭上青筋暴起,目中怒火直噴!

  張七與魏九也很著急,可是懾於古秋萍的武功,不敢發作,張七隻得苦笑問道:「先生!他是真死了?」

  古秋萍微笑道:「假如活不成,那就是死了!」

  張七推推許君武,居然應手倒地,他的一對眼珠本就瞎得黑少白多,往上一翻,果然像是氣絕身死,不禁急了道:「朋友!這是天魔幫劉幫主指定送出的差使,你給醫死了,叫我們如何交代!」

  古秋萍微笑道:「那很簡單,抓我去抵賬好了!」

  張七眼珠一轉朝錢斯同道:「朋友!這全是你惹出來的,我們是合字上的同道,無論如何總得讓我們好交代才是!」

  錢斯同笑道:「那當然,但我們先得確定許君武死了沒有,否則人家好心幫我的忙,我怎麼好意思怪人呢!」

  張七道:「氣都沒了,怎會不死呢?」

  古秋萍道:「要死了是他的壽命當絕,與我沒關係,我的藥是吃不死人的,不信你們可以試試看!」

  說著隨手抓起兩顆藥丸,朝張七與魏九道:「來,試試看,如果吃死了,山人給二位償命吧!」

  張七與魏九臉色大變,對看一眼後,互相作了個暗示,突然同時撤出腰間的兵器,往後退了幾步叫道:「你們根本是串通好了的,故意來尋老子們開心!」

  錢斯同哈哈大笑道:「你算說對了,我與許君武仇深如海,好容易碰上了,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他,所以特邀了這位朋友幫忙,非置他於死地不可,二位不肯給面子,我們只好自己設法了!」

  魏九怒吼一聲,拉刀就要上前拚命。

  張七比較沉著,他見識到錢斯同與古秋萍的功夫,兩個人加起來,對一個也打不過,動手絕無幸理,乃笑笑道:「朋友也太心急了,其實這兩個點子劉幫主根本沒放在心上,叫我們送到揚州去也不會讓他們活著,死了不就算了!」

  錢斯同一笑道;「朋友這麼說,我就不必費事了!」

  張七笑道:「先前是為了職務在身,請朋友高抬貴手,讓我們好交差,現在人已死了,我們最多落個不是,又何必傷了同道的和氣呢,還有一個活的也交給朋友了,朋友留個萬兒,我們就向劉幫主回報了!」

  錢斯同道:「名字不必留了,反正我們遲早也要到天魔幫去的,那時自然會知道!」

  張七點點頭道:「那也好,我們就這麼回報,同時將兩位的身手先向三位幫主推介一下,兩位日後到天魔幫時,一定會大有出息的!」

  錢斯同拱拱手道:「承情!承情!我們把身邊的瑣事摒當一下後,不出三五個月,必然會到天魔幫去的!」

  張七也拱拱手,客氣了兩句,拖著魏九出門而去。

  這邊的羅秋遠怒聲道:「我師父跟你們究竟有什麼仇恨,你們要下這種毒手對付他!」

  古秋萍一笑道:「仇恨大了,尊師已經先走了,你何必要我費事呢,乾脆也自己服毒算了吧!」

  羅秋遠怒瞪了一眼道:「好,羅爺把命賣給你們了,哪一種是毒藥,羅爺自己動手,不要你們侍候!」

  古秋萍道:「每一種都是毒藥,但為了快一點起見,最好每種都服一點,免得死前要受苦了!」

  羅秋遠一言不發,接過古秋萍的各色藥丸,一口吞了下去,再端起許君武喝剩的半杯藥醋一仰脖子也灌了下去。

  古秋萍鼓掌道:「壯哉,閣下視死如歸,既有這份勇氣,何不早點自尋了斷,為什麼要等到現在呢?」

  羅秋遠大聲道:「我們師徒豈是貪生怕死之徒,我師父忍辱不死,是為了責任未了,想救出幾個陷身在天魔幫中的人,現在既然遭了你們的毒手,我們都認了!」

  說著胸頭一陣噁心,也像許君武一樣,張口吐了一地,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古秋萍微微一笑,這才將他們師徒拖到一張乾淨的桌子上並排放好。

  他們在這裡拉拉雜雜地活動時,錢斯民早已悄悄離座了。

  這時回到店中道:「我四周尋找了一遍,沒有別的人活動,那兩個傢伙趕了車子直奔回程,大嫂和李姑娘追上去了,不會放過他們的。」

  古秋萍聽了點點頭,然後問道:「錢大哥,這家店子裡的人靠得住嗎,我們說話是否方便呢?」

  錢斯民笑問道:「老弟為什麼有此一問呢?」

  古秋萍道:「因為我發覺這店家很奇怪,方纔我們鬧了這麼多的事,店主人充耳不聞,也不過來問一下!」

  「開店的人眼皮子最亮,處世的經驗也豐富,知道是江湖人的事,他們怎敢過來插手呢!」

  「話雖如此說,但小弟發覺他們頗不尋常,店堂中打得鬧翻天,他們連一點驚色部沒有嗎?」

  錢斯民哈哈一笑道:「老弟,這可以看出你很精明,但我也不是糊塗蛋,幹了多少年的刑名師爺,什麼壞點子不會,如果這個地方靠不住,我也不會住,我也不會選中它了!」

  「這是大哥選中的地方?」

  「當然了,要不然除了我們外,怎會沒有別的客人!」

  錢斯同也笑道:「我們錢家兄弟多,子侄也多,干各種營生的都有,這家店就是我們族中的子弟開的,連跑堂的都是自己人,老弟有話盡可放心說吧!」

  古秋萍這才笑道:「那就難怪了,可是錢兄怎麼叫那兩個傢伙也投進這家店裡的呢?」

  錢斯民道:「再下去七八十里才有鎮店,天色晚了,他們絕不會趕路,我先一腳來到此地將所有的客人都貼幾兩銀子,請到別家去住了,還叫我本家的侄子出去打了招呼,家家客棧都滿了,他們非住這一家不可!」

  古秋萍笑道:「大哥老謀深算,不愧是刑名出身!」

  錢斯民道:「老弟究竟要說些什麼?」

  古秋萍道:「為萬全起見,我想還是得崔老太太來了再說,這件事目前絕不能讓天魔幫的人知道!」

  正說著崔妙妙由樓上下來道:「古大俠!你放心吧,店裡都是錢家的子弟,他們四出望風巡守,絕對不會有問題了!」

  古秋萍這才道:「好!請給我一壺熱酒,一碗活鱔血,錢兄,我先前請你叫店中預備的,好了沒有?」

  錢斯同招招手,一個小夥計立刻把東西送來,還笑嘻嘻地道:「七叔!早就準備好了,這碗鱔血還真不容易,我跑了三家的廚房,才分到這麼幾條!」

  古秋萍用熱酒把鱔血衝開了,分作兩碗,又加進一點藥末,請錢氏兄弟幫忙,灌進許君武師徒的口中。

  過了一會兒,許君武首先醒轉,坐了起來,仍翻著白眼道:「這是怎麼會事,那位郎中朋友,你搗的什麼鬼?」

  古秋萍笑道:「閣下功力已復,可以準備動手了!」

  許君武似乎不相信,先運了運氣,週身骨節格格作響,他猛地一掌,向所坐的桌了切去,一方桌角應手而折,如用刀削,他跳下地,驚喜萬狀地道:「天哪!我的功力果然恢復了,真想不到許某還有這一天……」說著他的眼淚竟然滾了下來,可見他心中的激動,定了一下神才道:「那位找我討賬的朋友還在嗎?」

  錢斯同道:「在,就等著你動手呢!」

  許君武道:「等一下,朋友,動手之後,也許生死難卜,請容我先謝謝這位起死回生的華陀再世神醫!」

  說著說著他顫巍巍地對著古秋萍拜下去,古秋萍連忙用手扶住道:「許前輩,快別這樣,折煞晚輩了。」

  許君武翻著白眼道:「聽先生的口音似乎很熟。」

  古秋萍一笑道:「前輩與晚輩分手才一個多月,怎麼就忘記了,我們在木櫝鎮還同手拒敵過的。」

  許君武還在翻眼記憶,羅秋遠也醒過來了,他見到古秋萍臉上的易容已被汗水沖去,露出本相,忙道:「師父,他是飄萍劍客古秋萍,你怎麼來了?」

  他對古秋萍仍是懷有芥蒂,因為上次見面,雖然同仇敵愾,彼此之間並不愉快,許君武卻斥道:「秋遠,不准無禮,是古大俠替我們療毒恢復功力的,你還不謝謝他?」

  羅秋遠一怔道:「師父,我們武功又恢復了?」

  古秋萍一笑道:「大概沒問題了,只是二位的鐵板被三魔沒收了,很抱歉未能替二位取回來。」

  許君武道:「沒關係,我不像綽約,非要那具銅琶才能發揮武功,我的鐵板是普通的鋼片,隨便配一副就行。」

  羅秋遠試試自己的身手,發現武功確實恢復了,乃拱手道:「古大俠,療毒之德,謹此謝過。」

  語氣仍是十分冷淡。

  許君武不禁怒罵道:「畜生,這麼高厚的恩德,你謝一聲就算了。」

  羅秋遠道:「師父,恩情固重,但他不該如此作賤我們,解毒只要一種藥,他卻叫我們服了七八種,害得我們又嘔又吐,這份恩情弟子也不敢忘記的。」

  許君武頓了一頓才道:「你這孩子也太倔強了,上次我們對古大俠很不禮貌,他不記舊惡替我們療毒已經很難得了,教訓我們一下也是應該。」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前輩這樣想,可把古某看得太小氣了,古某出身綠林,為正人俠道所不齒已成習慣,還不至於利用這種機會報復。」

  羅秋遠道:「你沒有存心整我們,難道那些全是解藥?」

  古秋萍道:「不!解藥只有一種,但古某不知道二位所服下的什麼毒,必須每種都試一下,最後的一種是嘔吐劑,將二位所中的毒及試服的毒藥都吐出來。」

  羅秋遠怔道:「我們服的都是毒藥?」

  「不錯!那七種都是毒藥,解毒必須用以毒攻毒之法,解了三魔所下的毒,還得吐出試服的毒方保無虞。」

  許君武點點頭道:「言之有理,我想大俠也不是那種氣量窄小之輩,請恕許某先前失言及小徒的無禮。」

  錢斯同這才笑道:「古老弟,真有你的,先前你說能恢復他們的功力,我還不相信,想不到你的確有兩手。」

  古秋萍道:「三魔如果用別的方法,我也無能為力,他們用毒藥來化散功力卻難不倒我的。」

  錢斯同道:「老弟,你對用毒如此高明是跟誰學的?」

  「飛天神魔王大光。」

  「是他?你們相處並沒有多久!」

  「是的,可是他在臨死前把天魔秘籍中的毒經交給陶姑娘以贖歉疚,陶姑娘雙目失明,拿了也沒有用,就轉送給了我,幸仗此經,才算恢復了二位的功力。」

  錢斯同笑笑道:「古老弟,你鄭重其事,四下設防,原來就是為了亮這一手,那又有什麼可神秘的呢?」

  古秋萍道:「劉光遠要將許前輩師徒送到揚州實在沒道理,我不久之前,才想起來他的用意。」

  「什麼用意呢?」

  「王大光說過天魔四經中以毒經最為深奧,為害最烈,所以他取了這一部,讓其餘三人分取色相空三經,這三個人藝成之後,不敢現身,也是畏毒經之故,所以得到了王大光的死訊後,他們才敢公然活動。」

  錢斯同道:「這個聶女俠已曾說過一二,但與許大俠師徒送往揚州之事有什麼相干呢?」

  「劉光遠已經知道我在黃山,卻不予理會,可能已經知道毒經在我身邊,我們準備往揚州去找王金槍,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才將許前輩師徒二人送到揚州而不派有力者押送,分明是造成我們劫攔的機會。」

  「那又如何?」

  「毀壞一個人的武功,有許多更高明的辦法,以三魔此刻之能,都是很輕易辦到的,他偏偏選取了毒藥,存心是刺探我是否真握有毒經,假如證實後,他們千方百計也要把毒經弄到手,這才是劉光遠真正的用意。」

  其餘五人都怔住了。

  許君武一歎道:「對極了,古大俠既然想到這一點,為什麼還要替我們解毒呢?」

  古秋萍道:「三魔的勢力已深及黑白兩道,連俠林中都有一些人入其掌握,我們的力量已十分的單薄了,二位乃俠中健者,豈能因這點事而使二位真的成殘廢呢,這種毒藥很厲害,超過八十天後,藥性深入四肢百骸,就完全沒救了,時間已非常迫促,我必須及早行事,但這個消息也不能使他知道得太早,所以我一定要在十分秘密的情形下進行,同時也想請二位幫一個忙。」

  許君武道:「所以你不想讓人知道我們已恢復功力。」

  「是的!二位解毒的事一定要十分秘密,現在一切都證實沒有問題,等崔夫人將張七與魏九剪除後,就不會有人知道二位的毒解了。」

  錢斯同笑道:「老弟為什麼剛才不下手殺了他們呢?」

  「我要知道他們是否知情,以及沿途是否另外有人追隨跟蹤,如果他們知情的話,一定會急往揚州送信,因為劉光遠不會算到我們走得這麼快,他預定我們劫人的地方是在揚州,現在這兩個人急往回程,證明他們是不知情的,出去後也沒向人聯絡,證明也沒有跟蹤。」

  許君武道:「古大俠對我們師徒有何差遣?」

  古秋萍忙道:「那可不敢當,我是想請二位繼續裝做中毒之狀,由我們送到揚州去。」

  羅秋遠道:「裝是沒問題,但送去的人不對。」

  古秋萍笑道:「這點我已有辦法,我已經叫聶紅線著手準備去了,保證還是那兩個人護送二位前往。」

  羅秋遠表示不解道:「那兩個不是要殺死的嗎?」

  「死的是他們的人,他們的身份與形貌還會活著的,由我與聶紅線代替了。」

  羅秋遠還是不懂。

  錢斯同笑道:「古老弟對喬裝易容之術,已至鬼神莫測之境,裝誰就像誰。」

  古秋萍道:「普通化裝易容成一個陌生的人,我還可以,要代替一個人,則必須是一個新死的人。」

  錢斯同愕然道:「這又是怎麼說呢?」

  古秋萍輕歎道:「身形可以假裝,面貌要惟妙惟肖是不可能的,除非將那人的臉皮活剝下來,硝製成面具,才能以假亂真,所以必須是新死的人才行!」

  眾人又是一怔。

  古秋萍惻然道:「殺死一個人,還要立即剝下那人的面皮硝制,這是很殘忍的事,連我都下不了手,只有請聶紅線去做了,為了大局,希望各位見諒!」

  錢斯同歎道:「跟三魔之鬥,將是鬥智重於鬥力,我們都自慚不如,全仗老弟了,怎麼會怪老弟呢,但是叫我們去剝一個死人的臉皮,我們實在做不出,聶紅線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她怎麼能勝任這個工作呢!」

  古秋萍道:「這是她自己討的工作,說來也巧了,她受李光祖鞭撻成傷後,躺在柴房中養傷,這兩個傢伙還在她身上灑鹽水以取樂,線娘恨透了他們,在路上差點就想宰了他們,所以她狠得下心來剝他們的皮,換了別人,她恐怕也下不了手,這是那兩個傢伙命中該絕!」

  羅秋遠忍不住道:「金翅大鵬手下十二猛獸都在大魔教中以供驅策,而以這兩個傢伙最壞了,天生有虐待別人的嗜好,我與家師失去武功後,輪到他們看守時,總要折磨我們一番,因此這剝皮的工作,我也可以代勞!」

  古秋萍笑笑道;「早知如此,倒是該留一個給羅兄出出氣,花素秋可能知道這兩個傢伙該死,才特別派他們出來送死的,昨天我己經問過,劉光遠對派出去的人沒有特別指定,只有一封給王伯虎的信,回頭線娘帶回來,我倒要看看,劉光遠究竟給王伯虎什麼指示。」

  許君武奇道:「古大俠跟花素秋也搭上關係了?」

  羅秋遠笑道:「古兄風流倜儻,是有名的美男子,哪個女娃不動心,花素秋又豈能例外了呢。」

  古秋萍微慍道:「羅兄,古某聲名狼藉,你怎麼說都行,但是對於花素秋與聶紅線,你卻不能以蕩婦淫娃視之,綠林中壞的人多,烈婦奇士也不在少數。」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2:03

  崔妙妙微微一笑道:「古大俠,這位羅俠士倒不是對綠林中人有成見,我們有一個多月的同囚之誼,曉得他是個很謙恭的佳少年,只是對陶姑娘過分關心而已。」

  他說得很巧妙,沒有直接說羅秋遠是因為沾醋惹酸而對古秋萍懷有敵意,卻旁敲側擊,點得恰到好處。

  羅秋遠不禁漲紅了臉,幾乎掛不住了。

  許君武卻臉色一沉道:「秋遠,你喜歡陶芙,就拿出點男子氣來,使她看得起你,如果你只會攻擊別人,不但這輩子沒指望,下輩子還是沒指望,你再對古大俠有不禮貌的言詞,即使古大俠不計較,我也要打爛你這張臭嘴。」

  羅秋遠不敢作聲了。

  許君武又問道:「聽說劉光遠已經殺死了凌雲峰,佔據了黃山凌雲別莊,怎麼又跟王伯虎沾上關係了,難道先後兩代俠林領袖都入了他的掌握嗎?」

  古秋萍長歎一聲道:「擎天柱是真的被他逼死了,金槍俠卻不知是怎麼回事,這次我想喬裝送二位前去,也是想弄清其中原委,雖然以前種種跡象的顯示,似乎王伯虎受了他們的挾制而擺佈,但這次劉光遠要將二位送到王伯虎那兒去,使我又對以前的判斷產生懷疑了。」

  崔妙妙對這些俠道中人向無好感,即使她女兒的這兩個小叔子也是看在古秋萍的臉上才勉強客氣一點,因此她立刻冷冷地道:「王伯虎既然被三魔牽著鼻子走了,等於是天魔幫一個外圍的組織,把人送到那兒也是很平常的事。」

  古秋萍道:「不然,王伯虎年歲已高,可利用的只是超然的身份,如果揭明瞭他是三魔的傀儡就一錢不值,劉光遠就許前輩師徒下毒,主要是測探毒經的下落,完全是針對著我而發的,可是把人送到王金槍那兒似乎做得太明顯了,以劉光遠的聰明,不會留這麼大的一個破綻。」

  他的推論不為無理,大家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這時負責截殺的崔可清與李小桃回來了。

  古秋萍忙問道:「事情怎麼樣,沒被他們漏網吧!」

  崔可清笑笑道:「沒有,事情很順利,但這兩個點子十分扎手,非若李小姐及時援手,還真對付不了他們。」

  古秋萍一怔道:「不可能吧,他們手下很平常。」

  崔可清道:「那或許是我們武功太差,我與聶女俠截住他們,一個對一個,幾乎反傷在他們手中,幸得李姑娘之助,才沒叫他們逃出去,沒想到李姑娘第一次出手會那麼凌厲,四五劍剁翻一個,跟著七八手又搠倒一個。」

  李小桃受了誇獎,一半高興,一半又忸怩地道:「我不行,到底手太軟,要不是情形危急我還是下不了殺手,狠的是線姨,人死了,她還要剝下對方的皮。」

  剝皮的事,大家都知道古秋萍另有用途,並不覺得奇怪,倒是魏九、張七二人的武功使大家為之一震。

  聶紅線與崔可清雖非絕頂高手,也是江湖上一流的人物,如果她們勝不了,證明那兩個傢伙絕非庸手。

  何以在客店中表現得如此窩囊?

  古秋萍想了一下,才點頭笑道:「我明白了,這兩個傢伙是老江湖,早看出我們的身份,所以才一味裝成平平之狀,急於脫身去向劉光遠報告毒經的下落,他認準是在我身上了。」

  錢斯民道:「他們並沒有目睹老弟解毒呀。」

  古秋萍道:「何必要看見呢,我一出面,他們就有個底子了,雖然他們也曾問過錢兄的名號,但錢兄避不作答,他們也未加追問,分明是認出我們了。」

  錢斯同道:「由此看來,三魔也料到我們的動向了。」

  古秋萍道:「這倒不一定,三魔的重點是放在揚州,只是預防一著而已,所以沿途只派兩個高手,到了揚州後,才另外派人接應,難怪附近沒人跟他們聯絡了。」

  大家又商量了一下行動的細節,大致上仍是按照古秋萍的計劃,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繼續上路,兩張人皮的面具經過一夜的硝制烘焙,也可以應用了,於是調配行程,讓錢氏兄弟駕一輛車,送崔氏母女與李小桃先行。

  古秋萍則與聶紅線帶著面具,押解著許君武與羅秋遠隨後趕去。

  兩輛車子先後到達揚州時,錢斯同先回綠楊別莊,恰好晏小倩與武林雙英凌家姐妹也剛到了。

  準備在第二天去進謁金槍俠王伯虎,大家約好時間,準備先後差不多時間去到王家,幾面對證,看看王伯虎的反應!

  清晨,凌芳芳與凌美美素衣白鞋,在錢斯民與綠楊俠侶的陪同下先到了王家莊,金槍俠王伯虎雖已退位,他的宅院仍然維持著適當的身份,頗具氣派,但綠楊俠侶的江湖地位也不低,登門投帖,王伯虎立刻親自出迎。

  看到凌家姐妹,這位老武師怔了一怔,滿臉驚異地道:

  「這不是芳芳、美美嗎,你們兩姐妹怎麼來了?」

  凌芳芳強忍住悲慼,行了一禮道:「王爺爺,我爹死了!」

  王伯虎為之一震道:「是真的?」

  錢斯同冷眼旁觀他的表情,覺得十分狐疑,這個消息對他似乎並不突然,但在他震驚中所流露的悲切又不像裝的,這老兒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想了一下後,還沒考慮到如何開口,晏小倩已搶著道:「是真的,我們在黃山親目所睹,專程趕來給老爺子報個信,看來老爺子好像已經知道了!」

  王伯虎眼中淚痕婆娑,哽著聲音道:「我在昨天聽到消息,說凌雲別莊被天魔幫佔據了,但我不相信,雲峰的一支劍號稱無敵了,凌雲別莊的佈置嚴密,絕不可能被人輕易挑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天香呢?是不是也殉難了。」

  晏小倩皺皺眉頭,看見周圍有不少莊容乃道:「我們進去再說吧,這裡面情節很復雜!」

  王伯虎將他們請到裡面,迎出一個中年人,大家認得這正是王伯虎的女婿,也是凌雲峰黑名單上列名的逍遙劍客吳妙方,他一臉堆笑,拱手道:「稀客,稀客,綠楊俠侶怎麼倦勤息隱了,二位在外面玩興可真濃,五六年都沒回家了,咦!這不是芳芳、美美兩位侄女嗎?你們什麼時候來的?你母親好嗎?你們倆越長越漂亮,跟你母親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樣子。」

  凌芳芳忍不住道:「吳伯伯,你怎麼不問我爹好不好?」

  吳妙方頓了一頓才訕笑道:「你爹是俠林領袖,擎天華表,威鎮天下,不用問一定是很好的,你們姐妹怎麼穿了一身白,好看是好看,但太素淨了一點,不適合你們的年齡,年輕的女孩子應該穿得花花綠綠的。」

  王伯虎對這個女婿似乎很不客氣,沉聲道:「妙方,有客人來了,你盡在這兒說廢話做什麼,叫人準備酒菜去。」

  吳妙方笑道:「隨便叫人去招呼一聲就是了,廚房裡隨時都有現成的,這兩位侄女有五六年沒見了,我要跟她們好好聊聊。」

  王伯虎怒道:「我叫你去你就去,人家不是來看你的!」

  吳妙方聳聳肩笑道:「是!老爺子,我這就去,嘉賓遠來,您該高興才對呀,幹嗎這麼大的火氣呢?」說完轉身走了。

  王伯虎哼了一聲低咒道:「沒出息的東西,我要是有個兒子,連門都不讓你上。」

  晏小倩微笑道:「老爺子,吳兄對您不太孝順嗎?」

  王伯虎哼道:「他敢,我是瞧不慣他這副吊兒郎當。」

  晏小倩忽而微笑道:「吳大哥別號逍遙劍客,倜儻不群,詼諧成性,但他人倒是挺能幹的,這幾年不是替老爺子省了不少心,老爺子對他還是不滿意嗎?」

  王伯虎輕歎了一聲道:「斯同、小倩,我們不是外人,我不妨說老實話,這幾年我自己疏懶一點,把事情交給他們小夫妻去分擔一點,開始倒還不錯,我也感到很放心,可是等我將手邊的事一一丟開,全部移到他們手中時,就不像個樣子了,我那個女兒更是窩囊廢,什麼都聽他的,自己沒有一點主見,弄得一團糟……」

  晏小倩忙問道:「出了什麼紕漏嗎?」

  王伯虎皺眉道:「大紕漏雖然沒有,小紕漏卻接二連三,得罪了不少人,連我一些舊日的老朋友都不上門了,我這把老骨頭假如再不快點入士,我想遲早會把早年創下的一點虛名,整個斷送在他手上,好了,這些事不談了,快說說雲峰那邊是怎麼回事……」

  晏小倩問道:「老爺子是幾時得到消息的?」

  「昨天,昨天有銅山的馬回回前來造訪,談起有此風聞,我叫妙方來一問,他居然不知道,我也就未予置信,由此可見他昏悶到什麼程度,像這種大事都會不知道。」

  「老爺子對江湖上的事一點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這兩三年來,我完全不過問了,俠林中的事我以為有雲峰擋著,可以省點心,哪知道……」

  晏小倩一歎道:「難怪老爺子這兒毫無跡象,四大天魔中的王大光已死,其餘三魔各練了一身絕藝,復出江湖,成立了天魔幫,鬧得天翻地覆。」

  王伯虎雖然驚奇,卻仍相當鎮定地道:「小丑跳梁,不足為患,那幾塊料能作出什麼大事來,雲峰一定是受了他們的暗算,你把詳細的情形跟我說一下。」

  於是晏小倩把古秋萍結識陶芙,先在姑蘇尋覓魔跡,挖出飛天神魔王大光的底子說了一遍。

  王伯虎道:「飄萍劍客雖然身在綠林,卻是不折不扣的江湖奇俠,我對他非常器重,只是沒想到王大光也如此義烈。」

  晏小倩輕歎一聲,接下去說到初鬥李光祖,鐵板銅琶齊現江湖,決鬥三魔,陷身木櫝,僅古秋萍一人脫身,聯絡上錢斯民,義拯聶紅線的事。

  王伯虎歎道:「原來你們夫婦借漁而隱,躲到姑蘇去了,錢二兄也俠隱姑蘇暗中從事助強扶弱的義行,想起老朽一事無成,竟然貪逸封刀,實在汗顏無地,那無雙女也真不錯,迷途知返,誰說百步之內無芳草呢?」

  凌芳芳忍不住道:「王爺爺,您既然對古秋萍與聶紅線如此讚揚,為什麼又要到處破壞他們的名譽呢?」

  「誰說的,我幾時破壞過他們的名譽?」

  「是您的人到我家去說的,如果不是先得到您的通知,我爹也不會對他產生誤會,拒之於門外,三魔的陰謀也施展不開,歸根結底,這全是您的過錯。」

  王伯虎睜大眼叫道:「這是從何說起,我已經很久不管事了,這一定又是妙方沒取得我的同意,擅自發出的消息,這傢伙大混賬,我叫他進來,好好地問他一下。」

  說著開口就要叫人了。

  晏小倩止住道:「老爺子,等一下,假如這些事您都不知道,您可被人誤慘了,您再聽下去,擎天華表的死您的關係還要大呢!」

  於是把凌雲峰與游天香夫婦反目,以及最後為名單之事,自裁於鎮上的事,說了一遍。

  王伯虎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才一歎道:「天香的父親八步游龍游東海與我是總角之交,東海兄是我前一任的俠林領袖,只可惜天不假年,壯歲夭折,臨終托孤,叫我照顧天香,我的事情忙,未能好好管教她,她的人又長得美,性情喜歡活動,我想只有雲峰年輕有為,可以管得住她,卻不想害了雲峰。」

  凌芳芳聽得有點刺耳,忍不住道:「王爺爺,我不是替娘辯白,但我爹的死與娘無關。」

  凌美美也道:「爹自裁的時候我在身邊,他是為了名單洩露,愧對責任,才一死以謝,歸根結底,該是這份名單的原故,不能怪到娘的頭上。」

  王伯虎輕歎道:「俠林的組織是你外公游東海所創,用檔案記錄俠林盟友的言行也始自東海兄,他臨終時托付我,一定要把你母親許配給繼任俠林領袖,所以我選你父親繼任時,附帶了這個條件,如果沒有這回事,你父親也不會自殺了,我說愧對你父親,也是指此而言!」

  凌美美道:「那都是題外文章,最主要的是這份名單,如何洩漏的,我爹在生前從未告訴過人,直到他將出發前,自知凶多吉少,才拜託錢伯伯在必要時焚燬檔案,所以除了爹爹之外,沒有人見過那些文件,不可能洩露的!」

  王伯虎道:「你可是懷疑我洩露出去的?這件事我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何況我交出時,只有三十多份資料,你爹的名單卻到了九十八名,我縱然洩露,也不知道以後是哪些人,怎麼能怪到我頭上來呢?」

  凌芳芳忙道:「王爺爺,我們不是懷疑您,是推測這個洩密之人,您跟我爹都不會洩露的,別人都不知道有這回事,會不會是您身邊的人將機密洩出去呢?」

  「怎麼可能呢,我從未對第三者說過。」

  凌芳芳問道:「吳叔叔呢?他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你怎麼會想到他呢?」

  凌美美道:「有檔案的人曾受到警告,他們自己一定知道的,他派人潛到我家臥底,偷看檔案也是可能的。」

  「那也許可能,但你怎麼會想到妙方。」

  「你交給我爹時,有幾份檔案?」

  「三十二份,餘下的六十六份都是你爹累集的,不過這批檔案記錄十分機密,當事人也不見得會知道,除了惡性特別重大,才暗中提出警告,大部分的人是不知道的。」

  凌芳芳立刻道:「這麼說來吳叔叔的嫌疑就不小,名單上第三十六號就是他。」

  王伯虎一驚道:「妙方也在名單上,他犯了什麼錯?」

  凌美美道:「不曉得,檔案已經焚燬了,但是古秋萍看過名單,他記得第三十六號是吳叔叔。」

  「我簡直不敢相信,非要問問這畜生不可。」

  王伯虎十分生氣,大聲叫人去喊吳妙方前來,可是應聲前來的卻是他的女兒王蘭英,一個姿色平庸、面貌刻板的中年婦人。

  她進來問道:「爹,您不是叫妙方到廚下去整治酒席了嗎了又有什麼事?」

  王伯虎怒聲道:「蘭英,你來得正好,我要問問你,你的丈夫犯了什麼錯,被列上了金榜呀?」

  王蘭英淡淡地道:「什麼金榜?」

  「就是我以前叫你抄錄的那一種?」

  晏小倩一怔道:「蘭英抄錄過檔案嗎?」

  王伯虎氣呼呼地道:「因為我使的重兵器,手腕不能使巧力,提筆就發抖,所以我的調查資料都叫蘭英執筆的,她知道了有這回事,一定會告訴她的寶貝丈夫了。」

  王蘭英道:「爹!您吩咐過不准我說出去的,我怎麼會洩露呢,至於妙方,你從未對他提過,更不相信他會列名榜上,您也沒有叫我記下他的事。」

  「是我交出俠林領袖以後的事,凌雲峰記載的。」

  「那我可不知道,而且也不可能,您交卸以後,我們就一直在這兒侍候您,寸步不離,他怎麼會犯錯呢?」

  王伯虎想了一下道:「一定有的,我記得雲峰在接任後第四年,曾經來過一次,把妙方叫到屋中密談很久,出來後妙方臉色很難看,一定是這件事。」

  王蘭英道:「那我也不清楚,他們談話時,我並不在場,究竟是什麼事,他們也不會告訴我的。」

  王伯虎怒叫道:「你是塊木頭,什麼事都不知道,連個丈夫都管不好,你哪兒像我的女兒。」

  王蘭英漠然地道:「爹,這個丈夫是您替我選的,三從四德也是您教導我的,難道這是我的錯嗎?」

  王伯虎氣得發抖,大聲叫道:「快把那畜生叫來。」

  王蘭英毫無表情地轉身走了。

  王伯虎連連頓腳道:「冤孽,我前世不知造了什麼孽,生了這麼個女兒。」

  晏小倩微感不忍地道:「老爺子,蘭英姐溫厚敦淑,恪守婦道,您可不能怪她,何況吳妙方也是你做主的。」

  王伯虎一歎道:「你不知道,事情雖是我做的主,卻是她自己選的,她在未嫁時,才貌雖不出眾,倒也頗為能於,登門求親的人很多,她都不中意,最後不知怎麼,居然看中了吳妙方,因為我就這麼一個女兒,雖然對吳妙方不太滿意,卻不忍拂逆她,為了怕她吃虧,我叫他們住在家裡面,有我老頭子照看總好一點。」

  晏小倩忙問道:「他們平素感情如何?」

  王伯虎道:「說也奇怪,吳妙方以相而言,蘭英實非其匹,但他們成親後,感情竟十分融洽,妙方對她似乎還有點畏懼,所以我才將事情慢慢交給他們了,誰知道……」

  正說著,吳妙方與王蘭英夫婦都來了,而且還帶著一批人,前面走著許君武與羅秋遠師徒倆人。

  再後面則是古秋萍與聶紅線喬裝的張七與魏九以及三個莊客。

  王伯虎一怔道:「這是什麼人?」

  錢斯同剛要開口,古秋萍飄來一個眼色,遂不響了。

  吳妙方上前道:「老爺子,這是鐵板先生許大俠師徒。」

  為了試探王伯虎,晏小倩並未將中途救出許君武之事說出。

  因此王伯虎並不知道他們已經脫險,詫然道:「原來是鐵板先生,老朽心儀久矣,聽說賢師徒在姑蘇失手,陷身魔窟,不知如何脫險來此?」

  許君武與羅秋遠都不做聲。

  吳妙方道:「他們是由這兩位送來的,還有一封信!」

  說著用手指指古秋萍與聶紅線。

  王伯虎愕然問道:「這兩位又是誰?什麼樣的信?」

  古秋萍笑道:「小的張七,匪號青背狼,這是同伴紅臉吼魏九,我們都是雁蕩山金翅大鵬呂寨主手下的弟兄!」

  王伯虎愕然道:「王某與呂寨主素無來往……」

  古秋萍微笑道:「我們呂老大已經投入天魔幫,現在受劉幫主指揮,跟老英雄就不是外人了!」

  王伯虎怒道:「放屁!我跟火眼魔神怎麼會扯成一氣!」

  古秋萍笑道:「老英雄,劉幫主已經挑了黃山凌雲別莊闢為總壇,即將席捲天下,您也不必再存顧忌了。」

  王伯虎更為怒道:「放你的屁,三大天魔逼死了凌雲峰,與我們勢不兩立,你在嚼什麼蛆呢!」

  古秋萍仍是笑道:「老英雄要這麼說,俺們也沒辦法,反正俺們是受命交人的,信上說得清楚!」

  王伯虎氣得撈起桌上的茶碗就想砸過去。

  晏小倩卻覺得很奇怪,她知道古秋萍喬裝送來,卻沒說有什麼信件,這封信一定有問題,因此忙道:「老爺子,您先別急,瞧瞧那封信上說些什麼?信呢?」

  吳妙方道:「在我這兒。老爺子,我很是奇怪,所以我擅自拆開了,您先別急,看過信再說!」

  王伯虎怒道:「我才懶得看呢!他跟我們沒得說的!」

  晏小倩道:「看看有何妨的呢!反正許大俠是我們同道,既然來了,總不能再送他們回去吧!」

  伸手向吳妙方要信。

  吳妙方道:「這是給敝岳的私函。」

  王伯虎怒道:「給錢夫人,我跟劉光遠沒有私事。」

  吳妙方皺眉道:「老爺子,有些話可不能公開。」

  王伯虎怒吼道:「放屁!什麼話不能公開的。」

  吳妙方無可奈何地交出信件道:「我是為您好,這件事關係很大,有了問題可別怨小婿辦事不力。」

  王伯虎正要發作,晏小倩卻一手接過信件,迅速地看了一遍笑道:「老爺子,原來您跟劉光遠是老相識。」

  王伯虎愕然道:「這是什麼話?」

  「是信上說的!不信您自己瞧!」說著把信遞了出去。

  王伯虎接過,看了一下道:「這字太小了,我的眼睛不行,蘭英,你替我讀出來!」

  晏小倩搶得更快道:「還是我來讀吧!」

  她以明朗的聲音念道:「字致金槍俠王老英雄閣下,前承指示,已順利取得凌雲別莊,消滅一切證據,吾押公可高枕無憂矣,惟綠楊俠侶漏網,恐將有阻礙,愚乃將鐵板師徒廢去武功了,著令專人送貴處,彼等必循跡而索至,公可利用機會,一舉而殲,則大事可成,稍加助力天下在握,公名亦將流傳不朽矣,晚劉光遠頓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2:25

第二十章 真相大白


  念完後,王伯虎氣得臉色煞白,渾身發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凌氏姐妹不明就裡,信以為真。

  凌芳芳首先怒聲叫道:「王爺爺,怪不得尤叔叔叫我們對你多加提防,原來你真的跟三魔有了勾結,現在證據確實,你還有什麼話說,我要你給我爹償命。」

  伸手就要拉劍,晏小倩忙阻止道:「芳芳,別莽撞,王爺爺是俠林領袖,怎麼會做這種事呢,這一定是三魔設詞誣陷,使我們對他老人家產生誤解。」

  凌美美道:「信是寫給他私人的,只是到得巧一點,如果我們不在場,這封信毫無作用,難道劉光遠能把時間算得這麼準,剛好湊巧我們在場時送來嗎?」

  晏小倩道:「那是當然的了,假如王爺爺真的跟三魔有了勾結,還肯讓我們看到這一封信嗎?」

  凌美美道:「那是因為投信的時間不巧,他才故作清白以求澄清,假如沒這件事,他的女婿先看過了信,還肯遞迸來嗎?何況尤叔叔早有警告……」

  吳妙方忽而微笑著說道:「芳芳、美美,這可怪不得王爺爺,他老人家是被你們的母親拖下水的。」

  王伯虎怒罵道:「妙方,你在放什麼屁。」

  王蘭英忽然道:「爹,您為游天香所作的犧牲太大了,為什麼還替她背黑鍋呢?」

  王伯虎愕然驚怒道:「蘭英,你說的什麼?」

  王蘭英淡淡地在袖中又取出一紙道:「這是跟那封信一起寄來的,我念給他們聽聽,就不會怪別人了。」

  「王恩伯大人賜鑒:侄與凌雲峰結縭雖奉大人之命,然實自為之耳,孰料所事非人,斯獠不以此見恩,反含恨大人,偽造證據,欲毀大人及先父之盛名,侄乃循大人之指示,得劉君之助而除之。

  所憾者,適逢錢氏夫婦至此,恐有洩漏,劉君料彼等必赴大人處,故假鐵板師徒為餌,誘彼等入伏,大人務必相機以除之,劉君等已握有綠林道全體之支持,再借大人之力,使俠林請人人握,大人則必可為冠絕古今,集黑白兩道之武林領袖矣,此為侄惟一報於大人的。

  再者兩兒隨錢氏夫婦出走,恐亦將赴大人處,盼大人善為視之,如不聽教諭,則請先予囚禁,俟侄前來加以開導,敬候康安,侄天香百拜。」

  凌氏姐妹聽得呆了。

  半晌,凌芳芳哭叫道:「你胡說,我娘絕不會寫出這種信。」

  王蘭英冷冷地道:「這是你母親的親筆信,你們一定認得的,別人一定也假造不了,你自己看吧!」

  將信紙往前一遞,凌芳芳看了幾行,不禁哇的一聲,口噴鮮血,昏倒下來,凌美美忙托住了她。

  王伯虎顫聲道:「美美,這真的是你母親的親筆嗎?」

  凌美美抱住姐姐哭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口中叫著不信,卻沒有否認是真的。

  王伯虎顫聲長歎道:「我也不信,天香怎麼寫出這種信,何況我事前也沒有跟她有過任何接觸,更沒有給她什麼指示。」

  吳妙方笑笑說道:「老爺子,不必再跟她們來這一套了,人都進了掌握,還怕他們逃上天去。」

  王伯虎聞言一怔,以猶豫的目光瞧著吳妙方道:「妙方,你是否認為這一切都是真的?」

  吳妙方頓了頓道:「我……我不知道。」

  王伯虎怒聲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剛才你的口氣,明明已確定認為我與劉光遠等人暗中先通聲氣造成這一切。」

  吳妙方道:「你難道沒有做這回事嗎?」

  王伯虎氣得渾身顫抖道:「放你的屁,這幾年我已經放手不間事了,所有的事務都交給你們代理,你幾時看見我跟外面私下接觸的。」

  吳妙方的臉上也流露出詫異之色,望著王蘭英,頓了片刻才說道:「那就是對方故意栽贓誣賴了!」

  口氣顯得很軟弱,自然使人難以相信。

  王伯虎更為生氣道:「你既然知道是誣賴,為什麼要把這些人帶進來,而你剛才的語氣,似乎認定了有這回事。」

  吳妙方被逼急了道:「老爺子,我實在不知道,雖然您把事情都交了下來,但我從沒有真正管到一件,所有的大小事件,不都是通過蘭英交代下來的嗎?」

  王伯虎怒叫道:「放屁,我幾時交代過什麼?」

  吳妙方將眼睛移向王蘭英道:「蘭英,我不管了,人是你接進來的,信也是你過目的,一切都是你的授意,老爺子來個矢口否認,推到我頭上,我可不擔這個責任。」

  王伯虎轉目移向女兒叫道:「蘭英,你怎麼說?」

  王蘭英淡淡地道:「妙方是不大清楚,雖然您把事情擱手了,但我知道他辦事的能力有限,不敢叫他負責,只要他擔個名,實際是我做主。」

  王伯虎怒道:「那你怎麼假我的名義呢?」

  王蘭英微笑道:「妙方雖然窩囊,臭脾氣倒挺硬的,如果女兒不用您的名頭壓著他,他怎麼肯聽話呢?」

  王伯虎怒叫道:「你們兩口子的爛賬我不管,我只問你,這件事是怎麼弄的?難道……」

  王蘭英淡淡一笑道:「跟劉光遠聯絡的事是有的,是我替您做的主。」

  王伯虎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厲聲道:「什麼?」

  王蘭英仍是從容地道:「算計凌雲峰也是我代為策劃的,那可是為您好,而且凌雲峰這傢伙太可恨了,您這樣提拔他,把俠林領袖的地位讓給他,他不但不圖感激,反而恩將仇報,想破壞您的名譽,叫您身敗名裂……」

  凌美美立刻叫道:「胡說,我爹豈是那種人!」

  王蘭英冷笑道:「你娘在劉光遠那兒,這裡還有她的親筆信為證,你為什麼不問她去?」

  說完,又對王伯虎道:「爹,我總不會害您,這是天香姐給我的消息,洩露名單是我的主意,叫她偷取到手的。」

  眾人俱是一震,王伯虎全身直抖叫道:「氣死我了!我不信雲峰是這樣的人。」

  王蘭英冷冷地說道:「我也不相信,但這是大香姐親筆私自通知我的,我不能不信。」

  王伯虎神色一莊道:「你簡直混帳,這麼重大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而擅自做主了呢?」

  王蘭英道:「您歲數這麼大了,最近身子又不好,我怕您受不了刺激,反正我能把事情擺平,何必惹您煩心呢?」

  王伯虎叫道:「放屁,我不信雲峰是這樣的人,何況我行得正,立得穩,生平沒做虧心事,也不怕別人譭謗。」

  王蘭英道:「爹,天香姐說凌雲峰已握有確實證據,對您十分不利,而且她也告訴我說是什麼事了。」

  王伯虎連忙道:「是什麼事?」

  王蘭英道:「爹,您自己心裡明白,何必要我說出來呢,反正就是為了這件事,您才急於壯年退隱,將天香姐遣嫁,您想這件事宣佈出來,您還能立足嗎?」

  王伯虎臉色一變道:「這是天香自己說的?」

  王蘭英道:「是的,否則別人怎麼會知道,她肯放過您嗎?」

  王伯虎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憋了半天才叫道:「事情固然是我的錯,但我自問無愧於心,只是沒告訴雲峰而已,不過我相信雲峰不會因此而懷疑我的。」

  王蘭英冷笑道:「您別忘了他是游天香的丈夫。」

  王伯虎神色一黯道:「不錯,我應該自己告訴他的,由別人之口傳人他的耳中,他可能會對我不諒解,但他有這個權利,即使他因此使我身敗名裂,我也是應該的,你怎麼因此勾通匪類去陷害他呢?」

  王蘭英道:「我沒辦法,因為劉光遠不知用什麼辦法也打聽到這件事,即使凌雲峰不說,他們也借此要挾,我只好跟他們合作了。」

  王伯虎厲聲道:「你真糊塗,就讓他們宣揚出去,也不過是我一個人承受而已,你這麼一來,卻將整個俠林都斷送了,叫我更無顏見人。」

  王蘭英笑笑道:「天香卻已坦承是她的過錯,她不能毀了您,所以才犧牲了凌雲峰,何況凌雲峰也有意思要打擊您,她當然不能讓他這麼做,至於劉光遠,他對俠林非常敬重,凌雲峰死了,絕不會讓您這武林前輩盛名受累。」

  王伯虎叫道:「我不在乎,我絕不受他們的威脅,將整個俠林送人他們的掌握。」

  王蘭英道:「檔案中名單為數達九十八人之多,俱己入劉光遠掌握,這些人已經受他控制了,您何不做個順水人情,為我們做兒女的留些體面呢?」

  王伯虎氣得用手指著她道:「是你這賤人出買了我?」

  王蘭英笑道:「爹,事雖起於天香,您也不能說沒有錯,您願意自毀,我們卻還要做人,因此我不得不為自己打算一下,何況這件事辦來很容易,我們只要收下這兩個人,遲早古秋萍會找來的,到時候我們穩住古秋萍就行了,一切由天魔幫來接手。」

  錢斯同冷笑道:「你的算盤倒打得如意。」

  王蘭英臉色一沉道:「錢老七,這件事本來沒有你們的份,你們偏要自己闖上來,只好自認倒霉了,不過劉幫主頗愛惜你們的人才,假如你們肯投效天魔幫,他一定會給你們相當重要的地位,這是你們惟一的生路。」

  錢斯同怒道:「我們如果肯屈服,也不會到這兒來了!」

  王蘭英冷笑道:「天魔幫如果要殺你們,也不會容你們活著離開黃山了,劉幫主放你們一馬,就是想從你們身上引出古秋萍,現在你們要生要死?」

  錢斯同微笑道:「要生如何?要死又如何?」

  王蘭英道:「要生就加盟天魔幫,不動聲色,乖乖地留在這兒,幫忙誘出古秋萍身上一件重要的東西。」

  晏小倩忽然道:「古秋萍救出聶紅線後,是我們伴送他到黃山的,相處一個多月,不知他身上有什麼寶貝?」

  王蘭英笑道:「東西不在他身上,否則早就在黃山將他截留下了,現在劉幫主將鐵板師徒送來此地,就是要引誘他取出那樣東西,你們幫忙合作,就是大功一件。」

  晏小倩道:「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王蘭英道:「那可不知道,劉幫主另有專人司其事。」

  晏小倩目光一掃那三個莊客道:「就是這三個人嗎?」

  王蘭英笑笑道:「不錯,就是這三位……」

  吳妙方愕然道:「怎麼,他們是天魔幫中人?」

  王蘭英道:「是的,他們在三天前到此,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暫時屈居為本莊莊客,其實他們是赫赫有名的勾漏三傑,現任天魔幫中的二等護法!」

  錢斯民哼了一聲道:「無名小卒,天魔幫中的幾個二流角色,你居然把他們奉若上賓,真是給令尊增光不少。」

  那三名莊客中年紀較大的,這才拱手笑道:「錢二先生,在下范英豪,這是舍弟英俊、英傑,敝兄弟在天魔幫中雖是二等護法,自信卻不遜於賢昆仲,二先生在姑蘇隱身幕府,行的那些勾當並不比我們高明!」

  錢斯民道:「我做了些什麼?」

  范英豪微笑道:「先生執司刑名,卻私通綠林道,坐地分贓,把柄一大堆都在我們手裡。」

  錢斯民笑道:「這算得了什麼,錢某已經辭了幕,你們告到官裡也不在乎,何況錢某問心無愧,錢某是跟幾位綠林朋友來往過,不但暗通聲氣,還指點他們找哪些人家下手,但錢某擇定的對象必是為富不仁之徒,交往的也都是劫富濟貧的俠義之土,取有餘不義之財而濟不足,行江湖之道,錢某未落一文好處,這沒什麼不可告人的。」

  范英豪笑笑道:「錢二先生別誤會,在下並不是說這些行為不當,而是乾的太不光明,要行俠仗義,就該到天魔幫中,正大光明地幹。」

  錢斯民哈哈大笑道:「天魔幫三個字,就不是什麼好路數,何況三大天魔的名聲也是不夠響亮的。」

  范英豪道:「那只是過去三位幫主為了創名,行事稍為過分一點,現在三位幫主各練成了絕藝,不久即將威震天下,為武林之尊,自然要循正途發展。」

  錢斯民冷笑道:「妖魔小丑,永遠也成不了神佛,道不同不相為謀,錢某還準備把天魔幫掃蕩一番呢!」

  范英豪冷笑道:「姓錢的,你別給臉不要臉,連俠林領袖,擎天華表凌雲峰都垮了,天魔幫特別將黃山凌雲別莊闢為總壇,就是向天下武林示威,你們憑這點本事,想跟本幫作對,豈不是拿雞蛋去碰石頭!」

  王伯虎勃然震怒,厲聲喝罵道:「混賬東西,你們是什麼玩意兒,居然敢在我家中放肆咆哮!」

  他是對范氏兄弟叫罵的,范英豪僅只笑笑。

  范英俊卻忍不住了,冷冷一笑道:「王老英雄,我們是對你客氣才給你保留一點顏面,如果你們不識好歹,凌雲峰就是例子。」

  王伯虎氣得怒目圓睜,突然一個虎步,跳到牆角,撿起他那根金槍,便想往范氏三傑沖過去。

  王蘭英擋在中間,推開他的槍尖道:「爹,您已經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何必還動肝火呢,由女兒來處理吧!」

  王伯虎一摔槍桿,怒聲叫道:「滾開,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兒,我就一槍先戳死你,看你做的好事。」

  王蘭英淡然地道:「爹,不是女兒不孝,而是您自己行止有欠檢點,我只是替您挽回令名以保善終!」

  王伯虎大聲叫道:「滾!你給我滾得遠遠的,我已經這麼老了,還怕什麼不成,寧可身敗名裂,也不能愧著良心去受這些魔崽子利用。」

  王蘭英的臉色沉下來道:「爹!您不愛惜自己,我們卻是還要做人,因此由不得您來做主了!」

  王伯虎憤然怒吼道:「畜生,你……你要造反了!」

  王蘭英微微一笑道:「爹,您已經不像年輕時那麼英勇了,這支槍也多時沒舞了,小心別閃了腰。」

  王伯虎怒極一槍刺來,王蘭英只空手一奪,居然抓住了槍頭,微笑道:「爹!您還是把傢伙交給我吧!」

  也不見她如何用力,就從王伯虎手中把金槍奪了下來。

  她還把王伯虎往後一送,推到椅子上坐下。

  王蘭英回頭朝范氏兄弟笑笑道:「這些人看來是不會聽勸說了,三位還是準備動手吧,只是別傷了那兩個女孩子。」

  這邊的人都很鎮定,只有凌家姐妹沉不住氣,雙雙拔劍出鞘。

  凌美美激動無比,憤怒地大罵道:「惡婦,你害死了我爹,對自己的父親也敢如此,我絕對不饒你。」

  王蘭英微笑道:「好侄女兒!你娘的親筆信在此,是她放不過凌雲峰,怎麼怪到我的頭上來了!」

  武林雙英雙劍齊發,衝了過去。

  王蘭英手持著金槍,舞起了一團槍花,居然把凌美美、凌芳芳逼得遠遠的,寸步難進,使她們又氣又急。

  吳妙方深感奇異,愕然道:「蘭英,平常很少看到你練武,沒想到你的武功竟是如此的精純!」

  王蘭英沉聲道:「少廢話,還不快幫范氏三傑把這些人都解決掉,這是你最後一次的機會了。」

  吳妙方猶豫不決。

  王蘭英怒聲道:「你是最沒出息的傢伙,你以前如果肯爭點氣,俠林領袖怎麼會落在凌雲峰頭上去,我真不知是怎麼會看中你的。」

  吳妙方愕然道:「這個位置原來是天香的父親游東海老英雄的,他的遺言是要傳給游家的女兒。」

  王蘭英道:「屁!俠林領袖又不是私產,更不是帝位,哪有世襲的,你的劍法假如不如凌雲峰,倒也罷了,可是你並不比他差,就是沒有雄心,叫我也跟著你倒霉。

  現在,我已經替你安排下這麼一個好機會,就等著你自己去爭取了,但是,你可千萬別再替我洩氣了!」

  吳妙方微感愕然道:「蘭英,你的意思是要我來接掌俠林領袖地位?」

  王蘭英道:「不錯。」

  吳妙方道:「行得通嗎?」

  王蘭英冷冷地道:「怎麼行不通,凌雲峰是游東海的女婿,而你,也是王伯虎的女婿,他能當俠林領袖,你為什麼不能,我爹從游東海的手中接任,你當然也可以從凌雲峰手中接任的了。」

  「可是凌雲峰並沒有交給我呀?」

  王蘭英冷冷笑道:「誰說沒有,游天香是他的老婆,足可證明凌雲峰的遺願是由你來接任的。」

  吳妙方手指綠楊俠侶道:「他們知道這回事兒?」

  王蘭英陰沉地道:「不錯,正因為他們知道,所以他們才不能再活下去,你還不快動手等什麼?」

  吳妙方仍然有點猶豫地道:「老爺子未必同意。」

  王蘭英冷冷笑道:「爹一定會同意的,肥水不落外人田,你是他的女婿,他怎麼會不支持你呢?」

  王伯虎怒道:「放屁,殺了我也不會同意。」

  王蘭英冷聲地道:「爹,您最好放明白點,你的武功已大不如前了,連我都比不了,你還逞什麼英雄呢?您好好幫我們一個忙,依然在武林中享您的盛名,落個全始全終,如果您一定要鬧性子,我也不會對您怎麼樣,讓劉光遠把您的醜聞公開出去,您身敗名裂後,即使您反對,還有誰會相信您的話呢!」

  王伯虎在座上氣得哇的一聲,口噴鮮血,整個人都昏了過去,吳妙方大驚失色,要過去探視。

  王蘭英怒聲道:「你真是個窩囊廢,扶不直的稻草繩子,我把這麼好的機會送給你,你都不知道爭取,如果你再不動手,我乾脆連你也廢了,自己來擔任這個職務了。」

  范英豪笑道:「吳大俠,你這位逍遙劍客的確不如尊夫人明決果斷,將來這俠林領袖的職務你擔當得了嗎?」

  王蘭英連忙道:「范兄放心好了,他不過是掛個名,一切還是由我來主持的,只要天魔幫大力支持,我相信沒問題,黑白兩道不久都將在掌握了,妙方,你怎麼說?」

  吳妙方終於抽出了長劍,輕歎了一聲道:「我還能說什麼呢,向來都是你做主決定一切,以前我還以為是老爺子的意思,現在才知道是你在操縱。」

  王蘭英得意地笑道:「有我這樣的妻子你該感到光榮,假如不是我,憑你八輩子也當不上俠林領袖。」

  吳妙方只苦笑了一聲。

  但他積溺已深,不敢抗逆妻子的雌威,將劍比向錢氏兄弟夫婦道:「錢兄,嫂夫人,兄弟很抱歉,你們來得實在不巧,怪不得兄弟。」

  綠楊俠侶對這軟骨頭根本不屑一顧。

  錢斯同只冷靜地朝王蘭英道:「凌雲峰死後,我們發現疑點很多,而毛病最多就是這兒,在起先,我們還以為是王老爺子受了三魔的挾持,故而前來一問究竟,哪知道竟是你在這中間搗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2:41

  王蘭英得意地道:「想不到吧!」

  錢斯同道:「的確是沒想到。」

  王蘭英笑道:「由於我嫁了個沒用的丈夫,你們連我也都看不起,這下子你們才明白,我雖是一個女流之輩,照樣可以一鳴驚人,一飛沖天。」

  錢斯同突然哈哈大笑道:「王大小姐,這些年來我們真是看走了眼,沒想到你會有這滿腹經綸……」

  王蘭英在得意中又帶點激憤地道:「是的,連老頭子都看不起我,以為我是個最沒出息的人,游天香更是目空一切,不把我當個人看待。最好的男人被她搶走了,她還不滿足,連我這不成材的丈夫她還要來吊吊胃口,弄得他神魂顛倒,七葷八素的,我發誓要給她一點顏色看,現在總算認識我的厲害了吧!」

  吳妙方頗為難堪地道:「蘭英,你別亂說,我跟游天香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你說這話沒意思了。」

  王蘭英怒瞪他一眼道:「我才不亂說呢!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們眉來眼去的,要不是我設法把那個狐狸精弄走,你遲早會上她的圈套,她走了之後,你還神思恍忽地迷糊了好幾天,難道不是為了她?」

  吳妙方訥然無語。

  凌美美卻又忍不住了,挺劍直逼叫道:「潑婦!你連自己的丈夫都可以出賣,還敢侮辱我娘!」

  王蘭英手中金槍輕點,將她擋開了,冷笑道:「小妖怪,你母親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你自己心裡明白,告訴你一句實話吧,我平生最恨的兩個人,第一個是你那死鬼父親凌雲峰,第二個就是你那不要臉的母親。」

  凌芳芳比較沉著,她一方面止住了妹妹的衝動,一面以沉穩的聲音道:「蘭姨!儘管你害死了我爹,我還是這樣稱呼你,因為我爹一直就稱讚你賢慧與容忍,還叫我們多跟你學學,你怎麼會恨上我爹呢?」

  王蘭英頗感意外地道:「我不信,凌雲峰會說我好?」

  凌芳芳冷靜地道:「我爹是這樣說過的,爹已經死了而且是死在你的手中,我沒有必要來討好你吧!」

  王蘭英臉色變了變,忽然轉陰沉道:「那他為什麼不要我,甚至還拒於我千里之外?」

  凌芳芳道:「那或許是為了你已名花有主,我爹是個正人君子,他絕不會做出什麼奪人名節的事。」

  王蘭英冷笑道:「胡說,凌雲峰跟我自小就認識,那時我還沒有嫁人,有一次我向他微露心意,他竟擺下臉來狠狠地教訓了我一場,就為了這個我才恨他一輩子。」

  晏小倩微笑道:「凌雲峰不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如果你以雲英未嫁之身向他表露情意,他最多不接受而已,婉言拒絕,絕不會擺下臉來教訓你!」

  王蘭英怒道:「我們的事你知道個屁!」

  晏小倩道:「除非你表達得太過分了。」

  王蘭英的臉色變得更為難看,厲聲道:「我不過是在他睡覺的時候,給他蓋了蓋被子,他卻老氣橫秋地說我太任性,搬出一套男女授受不親的大道理來教訓我……」

  晏小倩道:「這本來就是,一個未出嫁的大姑娘家,怎麼可以隨便進入到男人的臥室中去呢,你們雖然自小就相識,他比你大上七八歲,也許在他的心中,只把你當一個小妹妹看待,根本就沒有兒女之情,你不拘形跡,他教訓你是應該的,而且是為了你好,他怕你日後受人批評!」

  王蘭英道:「他應該知道我的心。」

  王伯虎這時已醒過來了,而且也聽見了部分談話。

  他突然插口道:「他當然知道,而且也屬意於你,曾經私下向我提出過求親之意,是我一口拒絕了。」

  王蘭英頗感意外地道:「是真的嗎?」

  王伯虎沉痛地點點頭。

  王蘭英道:「為什麼呢?」

  王伯虎歎了一口氣道:「因為我受了游東海的囑咐,雲峰是我選定作為快林領袖的繼承人,必須要娶天香。」

  「不過,當時我還沒有告訴他這回事,只說你們性情不相投,你的才貌都配不上他,他是個守禮君子,曉得我的心意後,就跟你行動疏遠了,你去找他表白心意,自然碰了一鼻子灰,想不到你會因此而恨他。」

  王蘭英神色如死,呆了半天才叫道:「爹!這些話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您真是誤我不淺。」

  王伯虎道:「這些話沒有告訴你的必要,何況我認為你的確配不上他,我自己沒有兒子,雲峰是我最器重的一個年輕人,天香那時還小,只有十五歲,出落得一朵人見人愛的鮮花,我心中認為他們才是最理想的一對,準備等兩三年之後再替他們撮合的,同時為要使他定心,我才急急地為你擇人遣嫁。」

  王蘭英叫道:「你就全不為我打算?」

  王伯虎道:「誰說沒有,我不是給你找了個很有為的年輕人,誰知你偏偏選中了這個逍遙劍客。」

  王蘭英道:「我是為了報復,報復凌雲峰對我的無情,決定找一個比他更瀟灑,武功最高的男人,妙方的一支劍在當時是比他強。」

  王伯虎輕歎道:「這個我相信,但是我識人比你透徹,雲峰的毅力堅,肯用功,尤其是我把游東海的秘藏劍訣給他之後,幾年的苦練,就不是吳妙方所能望及的人。」

  王蘭英一愕道:「游東海還有秘藏劍籍交給您?」

  王伯虎道:「是的。」

  「啊……」

  「雲峰所以能在幾年後崛起武林,贏得擎天華表的美名,都是得力於這套劍法,所以我後來為他們議婚時,儘管天香的名聲已經不太好,他還是咬牙答應了,因為他是個不忘本的好男兒,對這樣的一個男子漢,落到如此下場,而這禍源卻是你引起的,你叫我怎麼對得起他,蘭英,這是你誤我還是我誤你?」

  王蘭英神色大變,但還是堅決地道:「是您,如果當年您不破壞我們的婚事,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王伯虎道:「我何嘗不希望有這麼一個女婿,但是我允了你們的婚事,游東海的劍法就不能傳給他,俠林領袖也輪不到他了。」

  王蘭英道:「我不稀罕這些。」

  王伯虎歎道:「你如果不稀罕,為什麼又這麼做呢?」

  王蘭英道:「為了報復。」

  王伯虎道:「報復雲峰?」

  玉蘭英道:「是的,我知道他並不愛天香,只以為他是貪圖俠林領袖的地位才娶她,所以我一定要毀了他出這口氣,創點事業來給人看看,誰曉得有這種內情呢?」

  王伯虎輕聲一歎道:「我也沒想到你是如此剛烈的一個人,現在你明白了凌雲峰的為人,應該悔悟了。」

  王蘭英搖搖頭道:「不,已經太遲了,我已陷得太深,來不及拔足了。」

  晏小倩忍不住道;「蘭英姐!凌雲峰之死雖然是你的策劃,但游天香也要負一半的責任,那資料當真是她偷出來交給三魔的嗎?」

  王蘭英冷冷地道:「不錯,但她也與我一樣,是不得已的,受了劉光遠的挾持,不得不如此。」

  晏小倩忙道;「你們有什麼把柄握在他手裡?」

  王蘭英道:「不能說,一切的情形我很清楚,也怪凌雲峰不好,那天他如果不太傷天香姐的心,或許不會演變得如此壞,現在什麼都遲了!」

  晏小倩道:「這麼說來,你要繼續受三魔控制了?」

  王蘭英道:「是的,錢大嫂,我很抱歉,我不是聖人,有時必須為自己打算一下,只好對不起你們了。」

  曼小倩淡淡地道:「你還是決心要殺死我們?」

  王蘭英苦笑道:「不錯!你們知道得太多,尤其是今天的這番談話,你們聽了去,就非死不可,何況你們這點力量絕對鬥不過天魔幫,遲早也會被人殺死的,不如由我來成全你們,總比死在別人手中強。」

  晏小倩笑道:「殺了我們仍然保不住秘密,還有一個古秋萍,他掌握了你們勾通天魔幫的全部證據。」

  王蘭英笑道:「古秋萍雖有俠名,卻身在黑道,他的話不會有人信的,至少目前還無法破壞我爹的名聲!」

  「當你們與天魔幫的勾結成了眾所周知的事實,大家就會相信他的話了。」

  范英豪哈哈大笑道:「等不到那個時候古秋萍已經落網了,劉幫主算無遺策,這小子逃不掉的。」

  晏小倩道:「不見得吧,古秋萍是頭狡猾的狐狸,劉光遠的羅網張了幾次,不是都被他脫走了!」

  「那是為了要他身上的一樣東西才故意放他的。」

  晏小倩笑笑道:「是他身上的一部毒經?」

  范英豪微愕道:「你怎麼知道的?」

  晏小倩一笑道:「古秋萍已經到過姑蘇,他知道劉光遠把許大俠師徒用毒藥散去武功,就是為了引誘他……」

  范英豪變色道:「這麼說他不會上鉤了?」

  晏小倩道:「不,他立志與天魔幫周旋到底,許大俠師徒是他同一陣線戰友,他怎會放棄不顧呢,問題是他已瞭解到你們的陰謀,不容易上當的。」

  王蘭英道:「至少他還不知道居中策劃的是我,等他來到之後,由我來制服他就不會有問題了。」

  「你行嗎?他的武功別具一格,江湖上一切的陰謀伎倆也騙不了他,何況他得了飛天神魔的毒經,用毒技術比三魔都高明,你用什麼方法去制他呢?」

  王蘭英笑道:「用我的武功,他再也想不到我的武功已達如此境界,冷然出手,他防得了嗎?他也許會防備我爹與妙方,但絕不會防備我!」

  「他有備而來,對誰都有戒心!」

  「對我不會,揚州城內我已經四布耳目,他一到我就會知道了,然後我會安排一個最巧妙的機會到來。」

  「稱如何安排呢?」

  范英豪忙道:「這個不必告訴你們。」

  晏小倩笑道:「反正我們今天是死定了,讓我們知道又有什麼關係,我倒想瞭解一下古兄弟會不會上當?」

  王蘭英道:「我們在黃山留下了許多蛛絲馬跡,尤其是逼死凌雲峰時,明知道他在一旁,故意不加理會,讓他看見名單上有妙方的名字,引他到這兒來。」

  吳妙方一怔道:「什麼,我的名字也在單子上?」

  王蘭英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在城外幹的好事還能瞞人嗎?凌雲峰上次來對你提出警告……」

  「他說過不告訴任何人的。」

  「他是沒有說,不過天香取了全副檔案,自然也知道了你的劣跡,暗中寄了一份抄本給我,叫你小心點,如果你敢不聽我的話,我就要你好看。」

  王伯虎忙道:「妙方,你犯了什麼過錯?」

  王蘭英冷冷地道:「男人最容易犯的錯,但是他沒有您犯的過錯嚴重,您不必再去責怪他了。」

  王伯虎怒道:「畜生,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說話?」

  王蘭英也抗聲道:「現在我發現最可恨的人是您,這一切全是您逼出來的,假如我不是您的女兒……」

  王伯虎怒聲道:「放屁,我承認犯了錯,但我相信我的神智,不會如此糊塗,很可能有人搗鬼,說不定就是你。」

  王蘭英冷笑道:「不是我,但我也認為有人搗鬼,更猜到那人是誰。」

  「是誰?你說出來!」

  王蘭英道:「我不想說出來,您自己心中也明白,那天的事是兩件巧合,只是湊到一塊兒去了。」

  王伯虎想想,叫道:「難道是……」

  王蘭英立刻道:「別說了!」

  「我……」

  「雖然那天您懸崖勒馬,沒有鑄下終身之憾,但您自引禍水上門,總也怪不得別人,這件事害了很多人,天香姐就是為此受制於劉光遠的。」

  王伯虎變色道:「劉光遠就是用這威脅天香?」

  王蘭英恨恨地說道:「不錯,我也是被這套進去的,好在事情總算是壓下去了,您就別再提了。」

  王伯虎道:「不,我要說出來。」

  王蘭英用手一指凌芳芳和凌美美,冷冷地道:「這兒還有兩個女孩子,您一定要她們聽這段醜聞嗎?」

  王伯虎默然垂頭長歎,老淚縱橫,錢氏兄弟相顧詫然,不知怎麼回事。

  晏小倩卻笑笑道:「我還是想聽聽你們是如何誘古秋萍入伏,你們之間的家務事回頭再說吧!」

  她知道牽涉到游天香,必然又是一段極令人難堪的內情,為了不使兩個女孩子太刺激,特地把話題引開了。

  王蘭英此刻對凌氏姐妹似乎也消除了恨意。

  她接著又道:「古秋萍來到此地,我悄悄去見他,就說妙方由於把柄被劉光遠掌握,受其挾制而不能自拔,佈置好圈套要陷害他,然後我把鐵板師徒悄悄送去給他,等他拿出毒經為他們解毒時,我就一下子制住他。」

  晏小情笑笑道:「沒有用的。」

  「為什麼?」

  「古秋萍已經將毒經背熟在胸,身上不會再帶著了。」

  王蘭英冷笑道:「只要制住他,不怕他不乖乖地交出來,我還有最後的絕招沒有施展出來呢!」

  晏小情道:「古秋萍那個人是不受威脅的。」

  王蘭英道:「他自己不怕死,卻沒有理由看著陶芙為他受罪吧,何況這本毒經原是王大光送給陶芙的。」

  晏小倩驚道:「你把那個瞎女孩子弄來了?」

  范英豪哈哈大笑道:「不僅那瞎女孩在此,連銅琶仙子林綽約也在此,都是我們暗中送來的,如果古秋萍不交出毒經,我們就當著他的面,擺佈那個瞎女孩給他看。」

  羅秋遠再也忍不住了,厲聲喝道:「你們太卑鄙了!」

  化裝成張七的古秋萍喝道:「閉嘴,你少作死!」

  羅秋遠這才想起晏小倩是在套取他們的話,以及探悉三魔的下一步陰謀,自己一個不忍,差點露了馬腳,乃氣鼓鼓閉上了嘴。

  晏小倩進一步又問道:「既然你們有了十成的把握,為什麼不在黃山就把古秋萍當場擒住呢?」

  范英豪道:「在黃山時,還不知道毒經在他那兒,劉幫主是等古秋萍離開黃山後才從那個女孩子口中間出來的,那時已找不到你們了,但算準你們一定會到揚州來的,所以立刻派我們帶了林綽約師徒來此。」

  晏小倩道:「逼得那女孩子開口可不容易!」

  范英豪得意地道:「不錯,但劉幫主做事萬無一失,他自然有辦法叫她開口,而且為了證實起見,特地用鐵板師徒先作個試驗,現在你們也知道毒經在古秋萍身邊,大概不會錯了,就等他來入網而已。」

  王伯虎道:「我不准你們這麼做!」

  王蘭英道:「爹,您省了心吧,為了游東海和他的寶貝女兒,我們已經受夠了,古秋萍跟我們更是八桿子打不著邊,您犯得著為他犧牲我們嗎?」

  王伯虎道:「古秋萍是惟一沒有落在三魔圈套的人,我不能再讓你們去陷害他!」

  晏小倩卻笑笑道:「王老爺子,您放心好了,古秋萍不會上這個當的,他早已洞悉他們的奸謀。」

  王蘭英笑道:「他逃不出我這一關。」

  晏小倩微微一笑道:「他那個人神出鬼沒,摸到你身邊你都不知道,你能算計他嗎?」

  王蘭英哼了一聲道:「不管他有多鬼,我有把握將他引進埋伏,錢大嫂,很抱歉,你們的時辰到了。」

  晏小倩笑道:「你們準備動手了嗎?」

  王蘭英一抖金槍道:「是的,也許你懷疑我沒有這個能力,我要使你驚奇一下,就憑這根金槍,送你們上路。」

  晏小倩抽出長劍道:「很好,我倒要領教一下。」

  王蘭英抖槍直刺,晏小倩舞劍迎上。

  她的劍法比凌氏姐妹沉凝多了,但在王蘭英的金槍下仍然討不了好,幾個回合下來,已經險象橫生。

  錢斯同惟恐妻子遭遇不測,忙揮劍加入。

  吳妙方也上前道:「錢兄,咱們一對鬥一鬥。」

  王蘭英叫道:「死鬼,你不要來幫我,找錢斯民去,我一個人招呼得了,而且我要叫他們綠楊俠侶看看,我這枝槍是否夠資格成為俠林領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3:08

第二十一章 禍源花癡


  王伯虎顫巍巍地從座上站了起來,目擊女兒以一柄金槍獨鬥綠楊俠侶兩支劍,似乎仍能佔上風。

  反倒是公認為還不錯的逍遙劍客吳妙方,一支劍還壓不住錢斯民的鐵骨折扇,他既氣女兒的改節,卻又不能不為女兒的表現而感到興奮與驕傲。

  王伯虎不由叫了起來:「蘭英,你是怎麼練的,這枝槍居然比我在年輕時還了得,我還以為王家的槍法到我這一代就要失傳了,沒想到你偷偷地暗下苦功也練出來了。」

  王蘭英得意中一聲冷笑道:「爹!您看看清楚,我的槍法跟您不是一個路數,如果練您的槍法,我永遠也出不了頭,所以您別為我的槍法而感高興。」

  王伯虎有點生氣,但仍喘著氣道:「我當然看得出來,你的槍法大部分是外來的路數,狠厲過之而沉穩不足。」

  「你別忘了,槍乃兵中之王,不能光走偏鋒,我以前不把家傳的正宗槍法教給你,是格於王家的傳統,有傳子不傳女的規定,我沒有兒子,本來可以變格傳授的,但我看你資質太差,所以才沒有這樣,現在你的表現,似乎比我想像中的好出多倍,如果你能學會王家槍法,那可就……」

  王蘭英截口道:「王家槍法比我現在的還好?」

  「當然好得多,正宗槍法是無可匹敵的。」

  王蘭英道:「不見得吧,剛才我一伸手,就把您的槍奪了過來,如果您的槍法比我高明,怎會如此呢?」

  王伯虎一歎道:「剛才我根本沒把你當回事,也沒有存心跟你認真,才被你奪走了槍,再者也是功力之故。」

  「我的天資本就不怎麼好,完全靠後天的勤練,自從我閉門歸隱之後,疏於練習,手法松退多了,以你現在的根底,如果勤練本門槍法,必然能大有成就。」

  王蘭英笑道:「那以後慢慢再向您請教。」

  王伯虎急道:「蘭英,你怎麼這麼糊塗,我先前不知道你的潛力,才委屈了你,現在我已經知道你的天賦過人,只要練成了王家的槍法,我保證你可以成為天下第一等的高手,重振王氏門中雄風,你為什麼還要跟那些邪魔外道打交道而自辱門風。」

  王蘭英道:「我要爭取的是俠林領袖這個地位。」

  王伯虎道:「過去的事是出於誤會,雲峰已經死了,後繼無人,這個位置遲早是你的,你還不快住手,好好向錢家夫婦道歉,大家精誠合作,共蕩邪魔。」

  范英豪微微一笑道:「王老英雄,你這提議太遲了!」

  王伯虎怒道:「哼!你懂什麼?」

  范英豪道:「當然懂,俠林領袖的繼任當不是由你來選任,而是由俺們天魔幫來指定了,沒有我們的支持,誰也別想幹得成。」

  王伯虎怒道:「放屁,你們憑什麼?」

  范英豪笑笑道:「你為什麼不問問令嬡自己呢?她是最清楚的了,她這點武功是誰給她培育出來的?」

  王伯虎一怔道:「莫不是天魔幫培育的吧?」

  范英豪大笑道:「這下子倒是猜對了,打前年開始,劉幫主就跟令嬡暗中接過頭了,在短短兩年內,令嬡按照劉幫主指點的方法練功,才有今天的成就。

  不僅如此,凡是三山五嶽,九江十陸的水陸豪傑,多半都得了劉幫主的指點而武事大進,人人都具有令嬡的身手了。」

  王伯虎大驚失色道:「蘭英,這話當真嗎?」

  王蘭英道:「一點也不假。」

  王伯虎變色道:「蘭英……」

  王蘭英邊戰邊道:「劉光遠初次與我接觸時,只是拿著您的把柄跟我談條件,我一則為保全家風,二則也為了出一口氣而答應了他。」

  「接著,他進一步保證把妙方抬上俠林領袖的地位,給了我一本練功的口訣抄本,原本要我轉交給妙方的,可是我自己私下一練,發現武功進步之速,果真有一日千里之況,只有死心塌地地跟他合作了。」

  「我不否認我的資質平凡,不是成大器的材料,但劉光遠卻有化朽為奇的神道,您從我的表現,就可以知道天魔幫的勢力大到什麼程度,因此我勸您認了吧!」

  吳妙方連忙道:「蘭英!有這種事你怎麼不告訴我?」

  王蘭英冷笑道:「為什麼要告訴你,如果你的武功練高了,還會把我放在眼中嗎?乖乖地跟著我,俠林領袖的位子還是你掛名,只要聽我的話,保你名利雙收!」

  王伯虎勃然怒道:「畜生,想不到我會生出你這種女兒,如果你再不住手,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

  王蘭英冷冷一笑道:「認不認在您,不認也無所謂,反正您從來也沒有把我當做女兒,否則您怎麼光是替游天香與凌雲峰打算,從不計較到我的終身幸福。住手是不可能的,我必須殺死這些人,對劉光遠作一個交代,俠林領袖的地位我是志在必得,有沒有您支持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范英豪跟著笑道:「俠林領袖的這個位子在劉幫主的掌握中,隨便找個人都能捧上台去,所以要我到府上,無非是看重老英雄過去的一點聲望,您老別太固執了!」

  王伯虎怒不可遏,突然撲了過來,兩手向前一伸道:「蘭英,你有種就先殺了我這個老頭子!」

  王蘭英一槍刺來,到底下不了手,猶豫之下,王伯虎劈手就奪過了金槍,反手一桿,將王蘭英擊倒在地。

  王伯虎憤怒地道:「你以為跟姓劉的學了一點邪門功夫就抖起來了,論到正宗的槍法,你還差得遠呢!」

  王蘭英在冷不及防之下,被槍桿擊中腰部倒地,但她很快就翻身跳起道:「爹!您別逼我下殺手!」

  王伯虎更為震怒叫道:「畜生,你居然敢對我說這種件逆不道的話,我宰了你!」

  手舞金槍,毒蛇般地擲去,王蘭英仗著空手,上下左右推架,王伯虎使盡絕招,居然刺不中她。

  王蘭英冷冷地笑道:「爹!算了吧,您的幾手槍法我早就摸透了,所謂正宗槍法,早已過時了,現在講究的是玄門功夫。」

  王伯虎手不停揮,槍尖如萬朵梨花,直逼而去,口中還喝叫道:「我看你用什麼玄門功夫!」

  王蘭英突然解下腰間的綢巾一拋一裹,綢巾將槍尖裹住了往前一拉,王伯虎被她連人帶槍拉了過去。

  緊跟著手一點,制住了王伯虎肋下的穴道,輕而易舉地又將槍奪了回去。

  她轉身朝范氏三傑道:「三位幫幫忙,快把這些傢伙解決了,古秋萍跟他們是一起的,說不定什麼時候會來,如果在這個時候闖了來,我一切的計劃都要落空了。」

  凌美美忍不住一指張七和魏九道:「王蘭英,古大哥早已來了,就在你的身邊,你的丑行全都看在他眼裡了。」

  被凌美美一指,古秋萍再也無法假裝了,從臉上撕下了面具,聶紅線也同樣動作,恢復了原來面目。

  古秋萍冷笑道:「王大小姐,我們早已恭候多時了!」

  王蘭英大驚失色,朝范英豪道:「這……這是怎麼了?」

  范氏三傑也愕然失色。

  范英豪道:「我也不曉得,明明是張七跟魏九,怎麼變成了他們呢?」

  古秋萍微笑道:「你們那兩個夥伴在姑蘇城外就送了命,借他們兩張臉,我好來探探真相的,總算你們都很幫忙,把凌莊主的死因都說了出來,王蘭英,古某已經來了,劉光遠要的毒經就在我身邊,你打算怎麼騙去呢?」

  王蘭英的臉色微變後,又告平靜下來。

  她冷冷地道:「古秋萍,你別神氣,這不是我的錯,而是劉幫主的計劃不夠周密,但毒經只要在你身邊,我絕對有辦法取過來。」

  古秋萍將衣服的下襟一掀,露出腰間一個布袋,裡面裝著一本像書冊般的東西,他拍拍布袋道:「毒經就在這袋子裡,我看你用什麼法子取去?」

  王蘭英一揮手道:「大家上。」

  范氏三傑各拉兵刃,上前動手。

  王蘭英也擺動金槍,招呼吳妙方一起上,這邊的綠楊俠侶與錢斯民加上古秋萍與聶紅線也是五個人,分成五對廝殺。

  范英豪斗古秋萍,一個用刀,一個用劍,兩個人實力相當,戰成平手。

  吳妙方仍是與錢斯民對手。

  王蘭英的金槍則力戰晏小倩,佔盡了上風,范英俊與范英傑雙戰錢斯同與聶紅線,似乎都技高一籌。

  凌氏姐妹忙上前幫助,也沒多大起色。

  羅秋遠對許君武道:「師父,我們也該出手了。」

  他的腰下暗藏著鐵板,拉出來就攻向范英俊。

  許君武只有手中一枝竹杖,用來做指路的,此刻卻作為武器,居然凌厲無匹,一出手就在吳妙方的背上敲了一下,打得他踉蹌跌出圈外。

  王蘭英見狀叫了起來,道:「這兩個傢伙的武功恢復了,證明毒經確在古秋萍的身邊,大家加點勁。」

  范英豪卻道:「王女俠,雖然證明了毒經在他身邊,但我們此刻的力量不足,還是先退再說吧!」

  王蘭英道:「退,要往哪兒退,我已經跟老頭子翻了臉,弄得無家可歸,還能往哪兒退去?」

  范英豪道:「是張七他們出了岔子,怪不得你,惟今之計,只有先退黃山,請劉幫主另外再設法吧!」

  王蘭英歎了一口氣道:「劉光遠真誤事,派了那兩個膿包來,害得我進退兩難,裡外不是。」

  范英豪道:「沒關係,劉幫主已握有九分天下,憑這幾塊料也難成氣候,咱們先走吧!」

  他一揚手,拋出一顆鴨蛋大的圓球,觸地即爆,立刻冒起一蓬白色的濃煙,群俠怕是什麼毒物之類,連忙閒住呼吸,退到煙霧不及之處。

  過了一會兒,濃霧漸稀,古秋萍試了一下道:「這是江湖上用來障眼的煙霧彈,是沒有毒的。」

  可是那五個人都已走了,許君武恨恨地道:「早知道沒有事,瞎子一定追了下去,這玩意兒可遮不了我的眼。」

  古秋萍笑道:「走了算了,殺了他們也無濟於事。」

  於是大家上前,將王伯虎的穴道解了。

  王伯虎雖然行動受制,耳目卻是管用的,一切的經過他全知道,恢復行動後,舉起右掌,就朝頭頂上拍去,意圖自殺。

  錢斯同連忙擋住道:「老爺子,這是何苦呢?」

  王伯虎目中垂淚,一言不發。

  晏小倩道:「老爺子,這是蘭英糊塗,跟您沒關係,您守正不阿,令人十分欽佩,可千萬別想不開了,除魔大業,還要您來領導呢!」

  王伯虎黯然歎道:「家門不幸,生此孽女,叫我怎麼對得起天下人,更有何面目偷生於世呢!」

  語畢垂淚不止,大家都出言安慰,慢慢使他的情緒穩定下來。

  凌美美上前道:「王爺爺,我爹的死,我們已經知道內情了,洩漏名單的事,蘭姨說是我娘所為,您想是否有此可能呢?」

  王伯虎想了一下道:「把你母親嫁給你爹,是我一手促成的,可是我沒想道會鑄成這麼大的錯失,假如他們夫婦之間的感情不融治,這倒是非常可能的。」

  晏小倩道:「照他們夫婦反目的情形看來,他們兩個貌合而神離,同床而異夢,已是不止一天了。」

  王伯虎一拍桌子道:「都怪我,都怪我。」

  凌美美道:「王爺爺,不怪您,從錢伯母的口中,我們聽說了娘以前許多的事情,固然使我們很難堪,但我們做子女的又能說什麼呢?只是有一點我們不明白……」

  「哪一點?」

  「我娘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呢,從她的言行以及她所受的教誨,娘不會是個壞人,為什麼會是……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王伯虎道:「這也怪不得你娘,她並不是故意要做那些事,那是她的病,一種先天性的病症,發作起來她自己也無法控制。」

  凌美美愕然道:「病?」

  「不錯!」

  「什麼病?」

  「花癡。」

  眾人俱是一怔。

  凌美美道:「什麼是花癡?」

  晏小倩想了半天,才道:「那是一種很可憐的病,尤其是女人得了這種病,更是她終生的不幸。」

  凌氏姐妹仍然不瞭解。

  聶紅線道:「這是一種身體上的病,一發起來就想跟男人接近,雖然心裡知道不對,但也無法控制,所以這是一種很痛苦的病。」

  古秋萍用阻止的目光看了她一下。

  聶紅線道:「這應該告訴她們,否則她們將對自己的母親產生更多誤會,而且這種病是先天性的,有遺傳的可能。」

  凌氏姐妹臉色變了。

  凌芳芳叫道:「我們也會得這種病嗎?那可怎麼辦?」

  古秋萍道:「你們放心好了,這種病在發育時期就有徵候了,你們都過了二十歲,還沒有發病的徵候,這證明你們都很幸運,沒有染上這種病。」

  王伯虎道:「是的,天香在十四歲的那一年第一次發作,當時我們都不知道她有這種病,她跟家裡的一個小廝發生了一點兒事,剛好被你的外公,也是我的好友游東海發現了,他一氣而成疾,終告不治,當時你的外公氣得要殺死她,是我在旁邊硬拉住了,所以你母親一直很感激我。」

  做兒女的究竟還是關切父母的,武林雙美立刻覺得安慰多了。

  凌芳芳說道:「既然是先天的宿疾,自然就怪不得娘了,外公居然要殺死娘,未免太狠心了。」

  王伯虎道:「你們的外公先前並不知道她有這種病,盛怒之下殺了那名小廝,要殺你母親時,被我攔阻了。」

  「你們的外公當然也捨不得殺她,便把你母親關了起來,自己氣病了,我延請一位名醫來替他治病。」

  「哪知你外公因此觸發了原有的肝疾而終告不治,在臨死前才從那位名醫處得知了你母親是患有先天性的惡疾,心中頗感後悔,所以才有遺囑,叫我為她擇婿而嫁時,必須是俠林領袖的繼承人。」

  凌美美又問道:「那又為什麼呢?」

  王伯虎道:「像你母親病發時自己不能控制,但對方可以拒絕她的,只要找不到對象,她的病發作很短,一陣子就會好的,如果她嫁的人是個天下第一英雄,自然使人對這種身份有嚇阻的作用。」

  凌美美想了想才道:「難道娘嫁了個普通人,人人就可以欺侮她了嗎?那這些男人也大混賬了!」

  王伯虎歎道:「話不能這麼說,你母親實在很美,是武林公認的第一大美人,假如她主動去接近一個男人,很少有人能拒絕她的。」

  晏小倩道:「那也不見得,她也碰過釘子。」

  王伯虎看看錢斯同,又看看許君武道:「不錯!在這兒就有兩位,斯同與許大俠都曾受過她的糾纏,但那時她的病情只在初發之際,只感到需要接近一個男人而已,何況你們都是心有所屬,才能懸崖勒馬。

  如果你們恰好碰上她病況嚴重的時候,後果就很難說了,再說武林中人良莠不齊,未必人人都像二位這樣君子。」

  晏小情忍不住道:「王老爺子,您既然知道她身體有病,為什麼不制止她跟別人的來往呢?」

  王伯虎一歎道:「誰說我沒有,我不是一度將她關在我家裡,不准她出去,但誰知差一點就……」

  王伯虎突然住口不言。

  凌美美急道:「怎麼樣?」

  王伯虎終於下定了決心道:「這就是劉光遠用來挾制我們的秘密,現在我說出來給你們聽好了。」

  王伯虎頓了頓,回憶似地道:「那是一個中秋的晚上,我們都吃了一點酒,共同賞月後,各自回到房中,那年我因為斷弦已久,蘭英為了孝心,替我找了個身邊人,是個三十來歲的寡婦……」

  晏小倩點點頭道:「我記得,她叫月桃,納寵之日,我們還來賀喜呢,聽說就是中秋之夜暴斃的。」

  王伯虎恨聲道:「是我點了她的死穴,殺死她的。」

  晏小倩忙道:「為什麼?」

  王伯虎道:「那天我回房,感到有點異常,精神特別振奮,而月桃先上了床,熄了燈,我微帶酒意,發現月桃居然脫了衣服,談笑了一陣,等到接觸時,才發現懷抱中的人不太對勁,掌燈一看,居然是天香。」

  大家也猜到差不多了。

  但晏小倩仍問道:「怎麼會呢?」

  王伯虎道:「我一直也不明白。」

  晏小倩道:「那時您已經納妾兩個多月,無論如何,感覺上也不會一樣的呀!您怎麼會那麼久才發現呢?」

  王伯虎道:「事情就是這麼不可思議,所以我才懷疑有人搗鬼,那天我喝的酒並不多,而且從來也沒有因酒亂過性,就是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怎麼神智模糊了,一直到接觸後,才發現到人不對勁。」

  晏小情含蓄地問道:「您是感官上不對嗎?」

  王伯虎點點頭。

  除了凌氏姐妹之外,別的人全懂了。

  游天香雖然在十四歲時破了身,但以後一直沒有跟男人接觸過,肌肉緊縮,自非一個改嫁的寡婦所能比擬。

  但錯誤到這個程度,實在也不可原諒了。

  王伯虎傷感地道:「這不能算是懸崖勒馬了,等於是在泥沼前踏進了一隻馬腳,再收得快,總是一個污點了。天香發現是我,自己也很驚愕,立刻披衣出門而去。」

  晏小倩道:「您原來以為是誰?」

  王伯虎怒罵道:「是誰?那時家中只有吳妙方一個混賬年輕男子,所以我一直就不肯原諒他。」

  晏小倩想想道:「問題是天香姐怎麼會到您房中去。」

  王伯虎道:「天香于歸後,我才找機會問她……」

  晏小情急道:「她怎麼說?」

  王伯虎道:「她說那天她的病發了,發得很厲害,是月桃替她拉的線,說已經約好妙方,在一間屋子裡私會,她就身不由己地來了。」

  晏小倩道:「她不知道是您的臥房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3:35

  王伯虎道:「我雖視她如女,但我治家禮教頗嚴,從不讓她到我臥房去,連蘭英也如此,因此她不會知道是我臥室,否則也不會有這件憾事發生了。」

  晏小情輕歎道:「陰錯陽差,她有病,您醉酒,這件事或系為人所故為,但錯卻不在你們兩人。」

  王伯虎歎道:「可是我無法原諒自己,差一點想拉刀殺了自己,但轉念一想,我不明不白地死了,這件事若一宣揚出來,不僅有負老友所托,而且也誤了天香一生,因此我只好忍愧偷生下去。」

  晏小倩道:「但您至少該問個明白,月桃一定知道。」

  王伯虎怒道:「這賤人太可惡了,她竟推說完全不知情,我問她為什麼不在房中,她說她貪圖月色,想多賞一會兒再回房,我一氣之下,點了她的死穴。」

  古秋萍這時候才開口說道:「前輩這件事做得太魯莽了,也許她是真的不知情而在外面賞月呢?」

  王伯虎道:「怎麼可能呢,她扶著我回房,到了外屋中,她說給我泡壺濃茶醒醒酒,茶泡來了,她又說先上床了,我看見她進房的,否則我縱然酒醉糊塗,也不會把人認錯了,而且我喝的那杯茶也有問題,我雖然中年納妾,但只是要個人照料起居而已,對男女之事很淡薄,何以那天會特別振奮,所以我認定是她搗鬼,見她矢口否認,一怒之下才致她死命。」

  古秋萍說道:「照您這麼說來,她倒真是有問題了,但前輩有沒有考慮到,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王伯虎道:「沒有問,我認為不必問。」

  「為什麼不問呢?」

  「她有個娘家的兄長,在鏢行裡當夥計,人品很不好,她要我收為門下,我不答應,她才出此下策來要挾我。」

  古秋萍道:「她的那個哥哥呢?」

  王伯虎搖頭道:「不知道,第二天我就把月桃的屍體收殮叫他領回,給了他一筆銀子,從此就不知下落了。」

  古秋萍道:「月桃的娘家姓什麼?」

  「姓葉,她的兄長叫葉凱家。」

  古秋萍沒聽清楚,道:「葉開甲,開門的開,甲乙的甲。」

  王伯虎道:「不,凱旋的凱,家庭的家。」

  古秋萍道:「這兩個字的讀音很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晏小倩任了怔,旋即道:「古兄弟,你莫非認為劉光遠的總管葉開甲就是月桃的哥哥,那不可能吧?」

  古秋萍道:「怎麼會不可能,否則劉光遠怎會探悉這種隱秘之事,我認為這是十分可能的事。」

  晏小倩道:「那葉開甲的武功十分了得。」

  古秋萍道:「經過劉光遠的教授後,每個人的武功都很了得,像范氏三傑,根本就是江湖無名之輩,卻能與你們幾個不相上下,還有王老前輩的令嬡……」

  王伯虎一愕道:「是啊,蘭英的確不是練武的材料,一套槍法,練了十幾年還是平平,我才放棄了培育她的希望,沒想到她經劉光遠指導後,竟然一日千里,功力超過了我,可是月桃的哥哥並不知道我的隱事呀!」

  古秋萍冷笑道:「他領走屍體時問了沒有?」

  「沒有,他根本不敢跟我多說話。」

  「這就是了。」

  「你是說……」

  「他的妹妹突然死了,他豈有不問之理,而且也用不著拿了銀子就溜呀,他分明是心中有愧。」

  王伯虎道:「我殺死月桃時,只有蘭英在側,連吳妙方都不知道為什麼,葉凱家怎麼會知道呢?」

  古秋萍道:「月桃是婦道人家,前輩禮防既嚴,她也難與外人接觸,如果她給前輩喝的那杯茶中,含有助興的春藥,她又從何得來的呢,這種藥物只有在下五門江湖手中才有,而葉凱家似乎就是這種人。」

  王伯虎一怔道:「古大俠的意思是說……」

  古秋萍道:「照我的推測,這件事根本就是葉凱家在暗中授意的,事敗之後,他才急急忙忙地溜了。

  狐鼠一窩,他投到了劉光遠的門下,這傢伙的鬼聰明是有一點的,把握住手中的資料,用來威脅令嬡和凌夫人,凌夫人因為咎在本身,愧對前輩很多,同時他們夫妻感情又不好,不得不犧牲丈夫來保全前輩和她娘家的名譽。

  因為葉開甲對她的身世知道得太詳細了,如果此事公開出去,前輩與她的父親游東海俱將聲譽掃地,兩位都是俠林領袖,一旦為人所不齒,將是什麼滋味!」

  大家都不做聲了,越想越有理。

  晏小倩一歎道:「還是古兄弟想得透徹,將這些零碎的事情都湊攏了,否則我實在不明白天香姐怎麼會受劉光遠擺佈的。」

  凌美美卻淒聲道:「這麼說來,王爺爺有苦衷,娘也有苦衷,你們都值得同情,卻苦了我爹爹一世英名,落得如此下場。」

  王伯虎黯然道:「美美,我除了對你抱歉之外,實沒有第二句話說,我願意接受你們任何的處分。」

  凌美美哭著道:「那有什麼用呢?」

  王伯虎道:「那你想怎麼樣?」

  「能使我爹復生嗎?」

  王伯虎痛苦地道:「死者無以復生,生者可以用死來贖罪,我一定到你爹爹的靈前去自絕以謝。」

  晏小倩道:「凌莊主知道天香姐有病嗎?」

  王伯虎搖搖頭道:「不知道。」

  晏小倩道:「您沒告訴他?」

  王伯虎道:「沒有。我怕告訴他之後,他會拒絕娶天香,等他們婚後,天香的病態似乎輕得多了,也不像婚前那麼好動,我看他們經常雙行雙止,夫妻之情似乎很篤,我又何必在雲峰心中留個壞印象呢!」

  晏小倩道:「老爺子,這是您做得最錯的一件事,花癡雖然無藥可治,但婚後魚水情歡,可以壓住病根不再發作。

  凌雲峰是個很通情理的人,如果您告訴了他實情,他一定會諒解的,正因為您秘而不言,新婚之夕,他發現天香已非完壁,自然有所懷疑,感情怎麼好得起來。

  他臨死之前的那一天大發牢騷,多半就是為了這件事,雖然他不好意思說,我卻看出他內心的不滿。」

  王伯虎一歎道:「做人實在很難,我有幾次想說出來,總覺得難於啟齒,何況天香本身也不知道有病。」

  晏小倩愕然道:「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

  B虎道:「是的,即使到現在,她還不知道,病發時她根本沒有理智,正常的時候,她也向我談過這些情形,總歸咎於她的美麗與倔強,她以為自己是喜歡去征服一個男人,她是為自己的驕傲而活下去的,所以她能原諒自己的放縱,如果她自己知道身染這種惡疾時,她一定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

  許君武是受她影響最深的一個人,為了游天香,使得愛侶反目,情天永缺,到現在尤未能重圓。

  因此,他忍不住道:「也許她早死了倒好一點,至少不會有這些事了,王老英雄,你該讓她第一次就死在她父親手中。」

  王伯虎勃然道:「許大俠,凌家的人有資格責怪我,你卻談不到這些,天香是個病人,你卻是個正常人,你與銅琶仙子有情在先,為什麼移情別戀的?」

  許君武道:「我始終沒有移情,是她死纏著我。」

  王伯虎冷笑道:「為什麼你不能遠遠地離開她呢?天香雖然行為失於檢點,但她自尊心極強,碰了一次釘子,絕不會再賴著你,你的一切該你自己負責。」

  古秋萍這時也幫游天香辯護道:「許前輩,這話不錯,在姑蘇你們劫後重逢,林仙子表示得很明白,她並不恨凌夫人介人,氣的還是你用情不專。」

  許君武難堪地道:「其實我跟游天香也沒什麼,我們在一起只是討論武功,綽約因為不懂武,在一起沒話說,她才自己退的,怪不得我。」

  古秋萍冷冷地道:「應該怪你,林仙子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你是永遠以自我為中心的,從不為別人打算,你與林仙子的情變,你自己應該負責,連凌夫人都沒有責任,你如愛林仙子,就當以她的好惡為尚,她還不會武功時,你就不應該跟一個會武功的女子來往,尤其是一個很美的女子。」

  許君武悵然若失地道:「話是不錯,但你也該明白,練武的人,對一個會武的同好是如何地投契……」

  晏小倩覺得談這些問題已沒有意思,乃笑笑道:「許大俠,別的事我不管,只有一點你說錯了,天香姐的問題只牽連到她自己的丈夫,沒有她,三大天魔仍然會作惡武林,天魔幫的組織也不會中止,你與三魔之交惡是另一個問題,那可怪不得天香姐。」

  許君武覺得這是個下台的大好機會,忙說道:「是啊!我也沒有把游天香跟三魔的問題扯到一塊兒去,現在說什麼也太遲了,為今之計,我們應該同仇敵愾,共驅邪魔,王老英雄更是不能輕生,以你的身份登高一呼,必可號召武林中許多有正義感的同道,合力同心地來對付天魔幫。」

  王伯虎感慨地搖頭道:「這個老朽恐怕無能為力了,殘年餘力,當竭誠以效,但絕不能居於領導地位了,領導者必須德望俱重,老朽則愧負良多,更何況逆女逆婿,都投到天魔幫,老朽實愧顏無地……」

  錢斯同想想也是不錯,假如劉光遠掌握了游天香與王伯虎那一些醜事,適時宣佈出來,再加歪曲,則群心背棄,其效果還會適得其反,變成人人不屑與伍,因為俠林中人固不乏敗類,大多數是注重德操的。

  然而除了王伯虎之外,有誰還有登高一呼的聲望呢?

  俠林中也都是些生性高傲之輩,主事者聲望不夠,他們根本不加理會,以他們夫婦來說,綠楊俠侶名氣不低,人望卻不孚,如果他們夫婦具名柬邀俠林群豪,不僅到者寥寥,恐怕還會引來許多冤家對頭呢!

  這個人選確是費煞周章,難怪王伯虎當年選俠林領袖繼承人時,非鐵定要凌雲峰不可,因為除了他之外,還找不到一個可與言匹的對象呢!

  其他幾個人顯然也為這件事傷腦筋。

  要對付天魔幫,絕非一兩個人可以做到的,召集了俠林群豪,或許還有一點希望,而凌雲峰一死,誰又夠資格召集呢?

  到底是女人家心細,晏小倩看到全身戴孝的凌氏姐妹,靈機—動道:「有了,不如讓兩位侄女具名,懇請凌莊主生前好友,為凌莊主報仇,凌莊主是俠林領袖,由兩個晚輩出名,相信大家必不好意思拒絕了。」

  王伯虎立刻道:「對,這個辦法很好,何況雲峰之死,也可以說為了整個快林,大家有義務替他報仇。」

  這個問題總算得到了結果。

  錢斯同道:「王老爺子,我們都離開快林朋友很久了,俠林人士的動態一點都不知道,這些事恐怕還要您多偏勞了。」

  王伯虎一口答應道:「沒問題,雖然我已經把工作交給了雲峰,但俠林動態仍然有一份資料的,我們先擬定一份文告,立刻找人書就,分頭送出,這件事刻不容緩,各位也就留在敞莊中,先事籌劃一下。」

  於是大家都留了下來。

  只有晏小倩抽空回家去了一趟,將經過情形告訴了守候在那裡的崔妙妙母女與李小桃。

  等晏小倩再回到王家時,天已經黑了,找來找去,卻找不到一個人,連王伯虎也不知上哪兒去了。

  問問莊中的下人,也不知道,她正感奇怪,忽然黑暗中有人向她打了個手勢,她連忙過去,發現正是古秋萍。

  晏小倩忙問道:「古兄弟,這是怎麼回事?」

  古秋萍卻偷偷地塞了一張字條到她的手裡,低聲道:「我來不及多說了,請照我字條上所說的行事。」

  說完身形急閃,又隱入了暗中。

  晏小倩莫名其妙,正想找個燈火,打開字條來看看內容,忽見遠處有幾個人手執火把走過來。

  那時她正處身於王家的花園裡面,心知一定有什麼變故,但古秋萍顯然是安全的,這一點使她安了心,遂反迎上那些人去。

  走到臨近,她意外的發現王伯虎也在。

  沒等晏小倩先開口,王伯虎先問道:「小倩,你上哪兒去了,我們等你用飯卻找不到你了!」

  晏小倩道:「我回去了一趟,斯同沒告訴您?」

  王伯虎道:「沒有,我也沒問他,大家都在地室集議,就等著你了!你回去幹嗎,你家好久沒人了!」

  晏小倩道:「現在可有了,我大伯的寡婦崔可清與他的老母崔妙妙,還有一個李小桃,都住在我家。」

  王伯虎微怔道:「他們不是在姑蘇嗎?」

  晏小倩笑道:「他們跟古兄弟一起來的。」

  王伯虎哦了聲道:「為什麼不一起請來呢?」

  「崔老太太的人很固執,她們母女出身綠林,不願意來見您這位依林領袖,所以便留在我家裡了。」

  王伯虎皺皺眉道:「那還是把他們接來的好,天魔幫的人無孔不入,落在人家手裡又要添麻煩。」

  晏小情笑笑道:「沒關係,原來她們已被李光祖擒去了又放出來的,天魔幫根本就不重視她們。」

  王伯虎這才點點頭。

  晏小倩反問道:「王老爺子,您這兒有地室嗎?」

  「不錯。」

  「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

  王伯虎一笑道:「我擔任俠林領袖時,總有許多秘密事務要處理,一定得準備隱秘的場所,這所地室是我利用地窖改修的,除了幾個貼身的人,誰也不知道。」

  晏小倩笑笑道:「難怪我找不到人了,問了宅裡的人,他們也不曉得,原來是您這兒還有密室呢!」

  王伯虎道:「是的,由於天魔幫的耳目太厲害了,我們必須避忌一下,以免機密外洩,所以我叫大家到地室躲起來,在那兒商量事情也方便些。」

  「地室在哪兒?」

  「就在這座花園底下,入口地方是一間堆雜物的小屋子,指定一個老花匠看守著,平時很少啟用,我特地叫人清理了一下,作為你們棲身之所,快走吧!別讓他們等著!」

  語畢轉身前行,所去的方向正是古秋萍逸去的路線,晏小倩知道其中必有蹊蹺,藉著火把餘光,偷偷地打開古秋萍的字條看了一下,字很大,語氣簡單:「老賊可惡,盼勿露聲色。

  虛與委蛇,以將計就計。」

  「老賊」兩字,使她心中一驚,這分明是指王伯虎而言,沒想到這位俠林領袖真的為虎作悵,跟三魔勾通一氣,但不知古秋萍將計就計是什麼意思。

  王伯虎突然回頭,瞧見她手中的字條忙問道:「小倩,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晏小倩很鎮定地道:「沒什麼。」

  王伯虎目光很銳利,道:「你的臉色不太對呢!」

  晏小倩畢竟老於世故,微微一笑道:「這是那位寶貝將軍千金李小桃小姐托我給古兄弟的字條,現在的女孩子可真不得了,訴起相思來,讓我看了都要臉紅,您要不要瞧瞧,文詞精彩極了。」

  說著很大方地將宇條折合著遞去,王伯虎反倒不好意思了,李小桃單戀古秋萍的事,他是知道的,倒也深信不疑。

  於是他微笑道:「我怎麼可以看人家的私信呢?」

  晏小倩很自然地收了回來道:「我本來也不應該看的,因為李小桃交給我時很慎重,我怕她有什麼要緊的話,才先看了一下,古兄弟對她煩透了,只是沒法擺脫而已,這封情書,我看也不必交給他了。」

  說著就湊上火把,將字條燒掉了。

  王伯虎笑道:「這一來不是辜負了人家一片心意嗎?」

  晏小倩笑道:「左右不過是些廢話,我轉告一聲就是了,如果遞過去,給那兩姐妹看見了又是麻煩。」

  王伯虎笑笑道:「這位飄萍劍客可真有兩下子,每個女孩子對他都像著了魔似的。」

  晏小倩也笑著道:「誰說不是呢?不過古秋萍也確是值得人傾心,武功好,才高品端,生性任俠。」

  王伯虎道:「就是跟女孩子無緣。」

  晏小倩笑道:「也就是這一點吸引人,假如他濫施感情,跟誰都來上一手,大家都將以淫徒視之就不吃香了。」

  王伯虎點點頭道:「他跟聶紅線是不是有一手呢?」

  晏小倩笑笑道:「怎麼會呢,他連凌家姐妹都漠然視之,更不可能對一個半老徐娘有意思呀!」

  王伯虎道:「可是李光祖對這很生氣呢,他說古秋萍拐走了他的逃妾,他發誓要把他們剁成碎塊。」

  晏小倩心中一動,覺得古秋萍的字條在腦子裡跳動。

  這個老頭兒終於漏了一句口風,不管他以前裝得多好,但總有一點馬腳會漏出來的,他不折不扣是個老奸賊。

  所幸古秋萍比大家發現得早,否則真是不堪設想了。

  王伯虎可能也發覺自己的話說錯了,笑著道:「蘭英曾經跟我提過,那時我既不相信,也不關切,因為我覺得與我們無關,不值得理會,古秋萍身在綠林,與俠林扯不到一塊兒去,沒想到蘭英是受了劉光遠的指示,居然假我的名義,把消息轉到雲峰那兒去了。」

  晏小倩迷然道:「那也沒什麼,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古秋萍毫不在乎,真情揭露後,只有提高他的聲譽,倒是那些與三魔勾結的人,永遠也洗不掉身上的污點了。」

  王伯虎連連點頭,神色間有一點不自然。

  這時他們已走到那間小屋前,幾個從人在門口站定,立刻布下監守,動作迅速熟練,像是訓練有素,王伯虎則拿了一支火把道:「我們進去吧,這個地方不能暴露,別站得太久了。」

  晏小倩無言隨他進屋,屋中蛛網密封,雜亂無章。

  一塊大門板上堆了許多破舊的農具,從外表上,怎麼也看不出是秘密門戶的入口,王伯虎輕輕推開門板,露出一個大洞,有石級一直通下去,現得很深很遠。

  晏小倩因為有了古秋萍的通知,所以毫不考慮地跟著王伯虎走下去。

  晏小倩邊走邊道:「老爺子,這個地方可真隱秘,但如果給蘭英姐知道了,仍然瞞不過天魔幫的。」

  王伯虎笑道:「她不會曉得的,這個地方是我年輕時練槍法的,王家槍傳子不傳女,所以她不知道。」

  晏小倩道:「那可很難說,蘭英姐並不像您所想的那麼懦弱無能,如果您這幾年不管事,一切都交給她代理,以她的精明,應該是能找到這地方的。」

  王伯虎哈哈一笑道;「我承認對她的估計錯誤,但是你放心好了,她要跟我老頭子比,到底還差一截呢!」

  說著已來到地室,果然是一所很大的地室,佔地很廣,用許多大石柱撐起來,每根柱子上都鑲著銅鬥,內貯菜油,點著手指粗的燈心,火苗高達尺許,照得四處通明。

  王伯虎捺熄了手中火把,笑問道:「你看這兒如何?」

  晏小情道:「了不起,這簡直是一所地下的宮室,只是出口太小,被人在上面一堵就堵死在裡面了,再者門戶也太薄,不足以抗強敵,似是美中不足。」

  王伯虎得意地笑道:「我建了這麼巨大的工程,豈會只留一道門戶,這兒四通八達,出口多著呢!北通大街,西通碼頭,還有好幾處秘密出口,而且每個地方都設有機關埋伏,哪怕人家佔了我的莊院,守在地下,我仍有隨時突擊的能力與脫走的通路。」

  晏小倩道:「這麼說來,倒是所萬無一失的金湯城市了,老爺子,我不明白,您要這麼一所秘密城堡幹嗎?」

  王伯虎笑笑道:「這可不是我建的,我祖上是明朝的東廠錦衣衛統領,這是用作秘密機關的,江山易手,我們失勢了,就留下這點基業,再經我稍加改變。」

  晏小倩的臉色變得很不自然,因為江湖上的豪傑,多半是前朝的忠貞義民,朝政不修,權奸當道,利用一批江湖敗類,設置東廠,專事殘害忠良,差不多的江湖人都受過他們的殘害或壓迫,想不到王伯虎竟是權奸的餘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3:52

第二十二章 狼狽為奸


  王伯虎也想到了這件事對晏小倩的感覺,忙道:「從前的事不能說了,從我祖父開始,對先人的暴跡感到十分內疚,立志行俠江湖,而且閉口不談先人的事,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我們的出身,我的伯祖更是名震江南的豪傑,鷹爪王魁,是專門與官府作對的大俠客。」

  晏小倩哦了一聲道:「你的家世可真顯赫。」

  王伯虎笑笑道:「那倒說不上,從我祖上開始,王家子弟就各行其是,不通往來,各人盡己之能為先人贖罪,正如你們錢家一樣,各走各的路,誰也不管誰了,所以我也沒有以鷹爪王的後人自居。」

  晏小情笑道:「其實您的功績聲望遠較鷹爪王為隆,那位老前輩只是一生行俠江湖,他的大鷹手堪稱武林一絕,卻沒有留下個底子,把一門絕世武功埋沒了。」

  王伯虎只乾笑一聲道:「那是很遺憾的事,好在我們王家各有所承,自認我這一支以槍法為宗,並不遜於別宗。」

  王伯虎掀簾叫晏小倩進去,笑道:「小倩來了。」

  晏小倩跟著進來,人就怔住了。

  座上的人一個不少,可全都是呆住的,許君武的手引杯就口,一直停在那兒,始終不拿下來,酒水淋了滿身,錢斯民伸筷子去挾菜,其餘的人也各有動作,但都是停頓的,就好像是突然凍結起來一樣,每個人都永遠地停留在一剎那間了。

  晏小倩忙道:「老爺子,他們是怎麼了?」

  王伯虎道:「我也不曉得,我離開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沒多大工夫,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晏小倩湊到她丈夫錢斯同面前,摸了一下道:「脈還在跳,穴道也沒有受制,他們是中了什麼暗算呢?」

  王伯虎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忽而壁上一陣輕響,一幅立輻自動捲起,露出一道門戶,。

  進來的是王蘭英、吳妙方與范氏三傑。

  范英豪首先叫道:「王老英雄,咱們都上當了,古秋萍身邊的那冊毒經根本是假的。」

  王伯虎一怔道:「假的?不會吧,我們不是都看過了嗎?

  上面明明記載了許多用毒的方法,劉幫主如果跟我來上這一手就太不夠意思了,王某可不是那麼好欺騙的。」

  王蘭英立刻道:「爹,毒經是古秋萍自己寫的,根本不是原本,那上面的記載都是些普通用毒解毒之法,雖然較一般人所知為多,但絕不是天魔秘籍的原本。」

  王伯虎道:「誰也沒見過秘籍的原本。」

  王蘭英道:「是的,但古秋萍身上那本,劉幫主全知道了,可見不是原本。」

  范英豪從袖子裡取出兩本絹冊遞過來道:「劉幫主絕沒有欺騙您的意思,這是古秋萍身上搜出的毒經,他情願送給您,再者把早先答應跟你交換的鷹爪功訣也提前交給您以示信用,但要您無論如何設法將原本取得。」

  王伯虎接過兩本冊子,忙不迭地打開其中一本,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笑道:「不錯,果真是我們王家的鷹爪秘技抄本,這上面的筆跡我認得,確是我們祖先鷹爪王的親筆,蘭英,這下子我們王家的拳、劍、槍、爪,四套武功都聚全了。」

  范英豪冷冷地道:「老英雄,劉幫主已經如約將府上的秘技奉上了,至於交換的毒經,希望您別拖得太久。」

  王伯虎鄭重地藏起抄本,然後道:「這個老夫一定會設法辦到,反正人在這裡,總不怕他不拿出來。」

  說完又對晏小情道:「小倩,很抱歉,我騙了你,因為我發誓在有生之年,要把我們王家的四套秘籍搜集歸攏,拳槍兩部是原先有的,劍笈流落在游東海那兒,我也設法取到了,就差鷹爪王的鷹爪手部分,不知怎麼全被劉光遠得去了,他以此為交換條件,我不得不接受。」

  晏小倩因為已得古秋萍的通知,心中早有底子,聞言並不太驚奇。

  她只冷冷地道:「您就為了這個把我們全都出賣了,別忘了您是快林領袖,以後怎麼做人呢?」

  王伯虎笑道:「我就是為了俠林,天魔幫勢力通天,俠林諸友絕非其敵,有我介於其間,至少可以保全大家,這也是我做俠林領袖的責任,小倩,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是跟我合作,把古秋萍的毒經拿出來,保全你們自己吧!」

  晏小倩這時顯得十分鎮定,淡淡一笑道:「王老爺子,您可真能演戲,起初我還以為您也是受害人呢?想不到您才是真正的主角,整幕戲都是您在一手主持!」

  王伯虎略有怒色道:「小倩,事非得已,我別無選擇!」

  晏小倩道:「您只是為了得回鷹爪功籍嗎?」

  王伯虎道:「不錯!」

  晏小倩道:「那代價可太大了,劉光遠肯把到手的東西還給您,自然他已不再重視,您得回這本功笈又有什麼好處呢?」

  王伯虎道:「劉光遠得了天魔秘籍而致武功精進,那是練功史上的一項奇跡,可是這種奇跡可一而不可再二,我們王家的武功卻是正宗心法,可以流傳百世的,等到劉光遠死後,天魔幫勢必瓦解,那時我們王家必可成為世間第一!」

  晏小倩一笑道:「您也沒後人,由誰去繼承這第一?」

  王伯虎笑道:「不!我有個兒子,你還記得我說的月桃嗎?

  她替我生了一個兒子,的的確確是我的兒子,不僅形貌像我,連身上都帶著我們王家的特徵表記,現年已二十多歲了,所以我們王家有後的。」

  晏小倩道:「月桃到您身邊幾個月就被處死了。」

  王伯虎搖搖頭道:「沒有,我雖然點了她的死穴,可是下手時心有不忍,勁道用的不足,她被她哥哥領回去後,居然又復活了,正因為如此,她怕我繼續下手殺害她,才跟她哥哥星夜溜走了,結果被劉光遠收容起來,八個月後,產下一個男孩,那是我的親骨肉。」

  「您不會弄錯嗎?」

  「錯不了,你們的猜測很對,月桃的哥哥就是劉光遠的總管葉開甲,我的兒子也一樣由他們扶養成人,而且練就一身武功,我們父子已會過面!」

  晏小倩笑道:「那真要恭喜你了!」

  王伯虎輕輕一歎道:「小倩,老年無子是我畢生最大憾事,上天垂憐,不令我絕後,你想我是何等心情!」

  「就為了這個,您心甘情願地受三魔驅策了!」

  王伯虎道:「原因很多,但那個孩子是我最心切的問題,所以,我不得不和劉光遠妥協合作了。」

  晏小倩想了一下道:「那也難怪,可是為了自己的後嗣就陷害我們,不怕喪德而招致天譴嗎?」

  王伯虎哈哈一笑道:「所謂因循果報,都是愚人之談,上天若真有眼睛,就不該叫惡人出世。」

  晏小倩莊容道:「您深夜捫心自問,不會內疚嗎?」

  王伯虎道:「會的,自從我跟天香發生了那件錯誤之後,我一直內心不安,可是我知道有了兒子後,一切都為之沖淡了,只要保全那孩子,我任何犧牲都在所不惜!」

  晏小倩冷笑道:「我以為你根本就沒有內疚神明的感覺,你的祖上是殘害忠良的權奸爪牙,你稟承了先天惡毒的遺傳,說不定比三魔的本質更壞,否則你做不出這種事!」

  王伯虎被罵得有點發火,但隨即哈哈一笑道:「你說的也許不錯,我根本就是這樣的人,當初我與游東海結交,就是發覺他得了我們王家的劍笈,我一心要取到手,又不便露出身份,再告訴你一件事實吧,連天香的花癡都是我故意造成的,我給她吃了醉仙桃的秘藥……」

  晏小倩失色道:「什麼,你的手段太毒了!」

  王伯虎笑道:「天香的母親是有那種病,但天香似乎並沒有這種遺傳,可是游東海很怕,我將計就計,趁天香初發育的那一年就來上了這麼一手,果然活活地氣死了游東海,絲毫不著痕跡地將劍笈弄到了手。」

  晏小倩沉著地道:「那你為什麼又要將天香嫁給凌雲峰呢?

  而且將劍笈也交給他,這不是違背了你的本願嗎?」

  王伯虎道:「游東海在臨死時才說出他的劍笈並不完全,另一半是在凌家,為了湊全劍笈我才促成他們的婚事,除了迎娶游天香外,另一個條件就是交換劍笈。」

  「凌雲峰答應了嗎?」

  「我說這是游東海的意思,他希望有一份完整的劍笈歸葬,而且我還把俠林領袖的地位讓給他,他沒有什麼不相信的,何況我使的是長槍,他再不會懷疑我會圖他的秘籍,游東海在他們婚後重新啟靈安葬,我當他的面將兩份劍籍合葬,使他對我更為相信了。」

  晏小倩冷笑道:「這麼說來,你早已將兩分劍笈弄到手了,我相信你放入墓中的一定是份抄本。」

  B虎道:「那你可猜錯了,凌雲峰何等精明之人,那兩份秘笈都在我手中,游東海的一份我原封不動地交給他,他的一份經我檢視後,用鐵匣封鎖好,歸入墓中,每年他都要去省視一遍,所以……」

  晏小倩冷笑道:「所以你一定要等他死了,你才可以啟封取得劍笈,所以你必須置凌雲峰於死地。」

  王伯虎點點頭道:「是的,游東海的墓地只有我與他兩人知道,假如劍笈被盜,我一定難逃嫌疑,我遲遲無法下手,而凌雲峰一時也死不了,我很著急,只好在天香身上著手,每年趁他們來探親的時候,給她繼續加強藥性,導致她進於淫亂。

  我以為凌雲峰一定會受不了她,不是自己氣死,就會因債做出點錯事來,我就以長輩的身份逼他自裁,哪知他們夫婦貌合神離,他的那個總管尤新貴更是精明,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我只好借重劉光遠了。」

  晏小倩恨聲道:「你是天下最惡毒之人。」

  她想起尤新貴再三反對要凌氏姐妹投奔王伯虎,可能早已對此老狐狸有所懷疑,只是沒有進一步的證據,他之所以肯屈身事敵,為天魔幫效力,大概也為了要搜集王伯虎的證據,為死去的東主解恨。

  王伯虎得意地笑道:「我自以為心計之工,無人能出乎右者,但沒想到劉光遠比我還棋高一著,把我的一切都摸清楚了,不但掌握了我的一切罪證,還掌握了我兒子的性命,我除了認輸之外,實在別無良策。」

  晏小情道:「這麼說來,你早跟劉光遠勾通了?」

  王伯虎道:「是的,飛天神魔王大光也是我們王家的一支,而且是鷹爪王的嫡孫,我想得回鷹爪秘笈,主動地找他聯絡,交談之下,才發現他也在我身上動主意,我們可以說互有所需,一拍即合。」

  晏小情沉默不語。

  王伯虎道:「小倩,你要明白大勢所趨,還是幫我的忙,把古秋萍的毒經弄到手吧!」

  晏小倩冷笑道:「你跟劉光遠都是善弄計謀的行家,一本毒經還怕弄不到手嗎?」

  王伯虎道:「古秋萍這小子很難纏,我已經使用了苦肉計,跟蘭英合唱了一出父女反目的假戲,好容易把他給制住了,哪知還是弄了本假的。」

  晏小倩諷刺道:「假戲真做,可精彩極了!」

  王伯虎笑笑道:「戲雖是假的,我說的內情,除了一點隱秘之處不能透露,其餘可全是真的,要不怎麼能哄得你們相信呢,現在他們都中了我的離魂醉仙露,如果我不施解救,他們就永遠不會醒過來了。」

  晏小情好奇地問道:「我從來也沒見過這種迷藥,他們好像一下子突然被迷住了。」

  王伯虎道:「離魂醉仙露可以使人神志昏迷,失去知覺,像木偶一般,任人擺佈,這些姿勢是我叫人擺出來的,因為你走時我不知道,這是用來騙你人伏的,你還是識時務一點,告訴我毒經藏在哪裡。」

  晏小倩道:「我不曉得!」

  王伯虎沉聲道;「小倩,我還是顧念舊情的,不忍心對你痛下毒手,你如再不合作,我就顧不得了。」

  晏小倩冷笑道:「你如果有念舊之情,就不會去陷害凌雲峰了,可憐他臨死還把你當做個情深義重的長輩,即使你把游天香這樣的一個女人配給他做妻子,他仍然毫無怨言,你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王伯虎微怒道:「他自有取死之道,因為他每年都去省視一下游東海的靈地,名義上是掃墓,實際上還是不放心我,要不是我沉得住氣,二十多年不去動劍笈的腦筋,恐怕他早就對我先採取行動了!」

  晏小倩道:「凌雲峰對你不能無疑,要不是你二十多年的偽裝成功,他也不會這麼相信你的,可是到了最後,他仍受你陷害,算起來他還是不夠聰明。」

  王伯虎道:「由此可見,你們這批人跟我老頭子鬥智還錯得很遠,而我又自承比劉光遠差些,你們更別談了,小倩,你們在俠林中已混不出頭了,再犯不著去跟天魔幫作對,為什麼還要自投死路呢?」

  晏小倩冷冷地注視著他道:「你把一切的秘密都告訴了我,即使我真幫你的忙,你事後還會放過我嗎?」

  王伯虎笑笑道:「如果你投盟天魔幫,或是繼續在俠林中跟我合作,我不會加害你的,我的秘密在天魔幫已人人皆知,實在不算秘密了。」

  晏小倩道:「你曉得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我肯合作,斯同與他兩個哥哥也不會苟同,他們的長兄錢斯南死於馬光前之手,他與天魔幫勢不兩立。」

  王伯虎道:「天魔幫根本不在乎他們,否則早就殺死他們了,這樣吧!你不肯加盟天魔幫也行,只要幫我取得毒經,我可以放過你丈夫與二伯,至於你……」

  晏小倩笑道:「我是死定了?」

  王伯虎道:「我知道你對斯同情深如海,要你背叛他是不可能的,而我的秘密還不想給太多人知道。」

  晏小倩笑道:「這還差不多,如果你說會放過我,那絕對是欺人之談,這麼一來,為了保全斯同我會考慮。」

  王伯虎道:「我絕不食言,毒經在哪兒?」

  晏小倩道:「我不知道。」

  王伯虎臉色一變。

  晏小倩笑道:「你也不想想,古秋萍對毒經如此重視,怎麼會告訴我藏在哪兒呢?」

  「那你有什麼地方可幫忙的?」

  「我可以提供一個辦法,那就是蘭英姐提出的辦法,毒經是王大光送給陶芙的,用陶芙作為威脅……」

  王伯虎道:「這辦法我也知道,何必要你幫忙。」

  晏小倩笑道:「古秋萍倔強起來是六親不認的,即使你拿陶芙作威脅,他知道交出毒經,大家還是不會活著,不一定肯就範,那時候我就在旁邊打圓場,我以老大姐的身份開導他幾句,絕對比你們威脅有效。」

  王蘭英插口道:「爹,這倒也不錯,古秋萍服軟不服硬,有個自己人,他的態度或可轉變一點。」

  王伯虎想想道:「好,你們去把那瞎女孩帶來。」

  曼小倩道:「陶芙真在此?」

  王伯虎笑笑道:「當然在了,而且林綽約也來了,是劉光遠親自送來的,否則怎麼知道毒經的真偽。」

  晏小倩忙問道:「劉光遠也在這裡?」

  王伯虎道;「不錯,天魔毒經是他最關心的一件事,所以不顧李光祖的反對,硬把林綽約師徒帶到這兒來。」

  「李光祖和馬光前呢?」

  「在黃山留守,為了通問毒經下落,可能會叫林綽約吃點苦頭,李光祖看見一定會反對,所以不要他來礙事。」

  晏小倩冷笑道:「恐怕劉光遠不想他們兩個人也過目看到天魔毒經吧?」

  王伯虎笑笑道:「那就不清楚了,反正天魔幫的事不便置問,但他們三人是一體,別人再挑撥也沒用。」

  晏小倩只是笑笑。

  王伯虎向范氏三傑道:「我請三位到劉幫主那兒把兩個女的帶來,劉幫主如果有興趣,自己來看看,古秋萍那小子很強硬,替他解了迷藥後,只怕不容易制住他,還得要劉幫主親臨鎮壓一番。」

  范英豪答應了,卻只一個人離開。

  晏小倩笑道:「劉光遠對你並不放心,還留下兩個監視視呢!」

  話才說完,劉光遠的聲音已從秘密通道中傳過來。

  未語先笑,劉光遠哈哈過後才道:「錢夫人,劉某與王老英雄是惺惺相借,大家開誠合作的,你這話可挑撥不了我們。」

  說著步入秘道,後面跟著是范英豪,然後是兩個大漢,推著林綽約與陶芙進來。

  王伯虎一怔道:「幫主已來了,老朽有失遠迎,真是失禮得很。」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別客氣,劉某也是剛來不久,因為毒經是偽的,劉某想到必須動用這兩個女子,故把她們送來了。

  老英雄的這秘室門戶可真不好找,劉某摸了半天,好容易才找到地頭,總算沒被那些機關圍住。」

  王伯虎的臉色很不好看,訕然道:「老朽不知幫主哪時來,未曾將機關停住。」

  劉光遠意合威脅地道:「沒關係,劉某對機關還懂得一些,老英雄這兒雖然佈置嚴密,比起劉某在姑蘇的佈置還差上一籌。

  令郎在劉某那兒倒學了不少,日後劉某將他送回來,讓他再給此地重新籌劃一番,就能固若金湯了。」

  王伯虎只得訕然稱謝,然後道:「事不宜遲,幫主請快把離魂醉仙露的解藥拿出來讓古秋萍服下去。」

  劉光遠掏出一個瓶子道:「錢夫人,一起交給你好了,不過目前只能先解救古秋萍,待他交出毒經後,你再解救其他的人,這樣你總可以盡心幫忙了。」

  晏小倩接過了瓶子。

  陶芙連忙說道:「錢夫人,使不得,千萬使不得,我寧可死了,也不能讓古大哥受他們的威脅。」

  晏小倩看看她,笑道:「陶姑娘,我們雖是初會,我對你卻是耳聞已久,古兄弟一直在記掛著你呢!」

  陶芙臉色一慘道:「是嗎?我感到很對不起他,都是我把他拖進這場是非中來的。」

  晏小倩微微一笑道:「古兄弟是個急公好義,是非分明的武林豪傑,不為了你,他也會插進一腳的,他雖在綠林,對是與非看得很重,比起那些假冒偽善的衣冠禽獸,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這話分明是在罵王伯虎,使他很難堪,但他老臉皮厚,裝著沒聽見。

  陶芙又道:「錢夫人,我自從被擒之後,對所發生的事知道得不多,但你既然是古大哥的朋友,你絕對不能讓古大哥受他們的威脅。」

  晏小倩笑笑道:「我能怎麼辦呢,我不給他服解藥,他們也會給他服的,這與大局是毫無幫助。」

  陶芙急道:「錢夫人,你應該有更好的辦法。」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陶姑娘的意思是要你給古秋萍服下解藥後,立刻幫助他逃走,這是在做夢,別說此地銅牆鐵壁,插翅難飛,就算門戶敞開,有我劉某在場,他也別想逃得了,錢夫人,別耽誤時間了。」

  陶芙急急問道:「古大哥是真被他們制住了嗎?」

  林綽約輕歎道:「是的,古秋萍就昏迷在那邊桌子上,我們先前還不相信他會輕易入伏,現在已經證實了,小芙,你別再顧忌我了,做你應該做的事吧!」

  陶芙張開茫然的大眼,正想咬斷自己的舌頭,晏小倩忙伸手捏住了她的臉頰道:「陶姑娘你別急。」

  林綽約沉聲道:「錢夫人,我們在外面都聽見了,他們想利用小芙來逼古秋萍,你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而害了大家。」

  劉光遠大笑著道:「錢夫人倒不是一個自私的人,她自己已存必死之心,只想保全她的丈夫。」

  晏小倩笑道:「我夫家的兩個兄弟都不是貪生怕死的人,我也不會自私得連公義都不顧,只是事情沒到絕望關頭,我們還不必輕生,否則我早就自尋了斷了!」

  陶芙等她放開手後道:「我們還有希望嗎?」

  晏小倩道:「自然有了。」

  陶芙道:「是真的?」

  晏小倩笑道:「當然,你們也不想想,古秋萍已經把毒經揣摩熟透,只有他計算別人,怎會被人算計呢?」

  說完轉向古秋萍道:「古兄弟,你可以起來了!」

  古秋萍果然在座上伸了一個懶腰,欠身而起。

  他口中還朗吟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王老英雄,府上的酒真夠勁,三杯何止僅通大道,一滴可透九泉!」

  王伯虎見古秋萍居然未曾被迷,不禁臉呈驚色,朝劉光遠望去。

  古秋萍卻裝做不知情地揉揉眼睛道;「咦!我莫不是醉眼昏花看錯了吧,劉大幫主怎麼會到這兒來了呢?來!來!樽前莫論恩仇,一杯邀君到九幽。」

  劉光遠怒道:「古秋萍,你少裝瘋賣傻,縱然你躲過我的離魂露,也逃不過我的斷魂掌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4:07

  舉起手來,正想拍出去。

  古秋萍卻笑嘻嘻地端起了面前的一杯殘酒,反迎向前道:「劉光遠,你的斷魂掌能斷魂,我這杯斷魂酒也能斷魂,你發掌時可千萬小心點,別弄得我們兩個一起斷魂!」

  劉光遠的掌勁也聚到十足,聽了他的話後,勉強抑住勁道不發,口中卻道:「你少跟我搗鬼,我就不相信你在這杯酒裡玩什麼花樣!」

  古秋萍笑笑道:「我從不在酒裡玩花樣,那是最卑鄙的手段,不信你就喝下去試試看。」

  說著移步往前,劉光遠卻身不由主地退了一步,厲聲道:「站住!你再走前一步,我就要你的命!」

  古秋萍雖然停住了腳步,口中卻笑道:「我如果怕死的話,早就溜之大吉了,我留在這兒就是專候大駕!」

  語態從容,毫無懼色。

  劉光遠果然被他嚇住了,古秋萍能逃過離魂露的迷性,足證他對天魔毒經研習已很透徹,而天魔毒經中究竟有些什麼厲害的玩意兒卻不得而知,當年四大天魔共同發現天魔秘籍時,王大光最先挑選,獨取此經,想見此經必然超越其他三經之上,故而劉光遠考慮再三,實在不敢冒這個險。

  劉光遠乃向王伯虎道:「王老英雄,你看該怎麼辦,今天如果被他們逃了出去,對你的盛名可是一大妨礙,這固是劉某的疏忽,但老英雄自己也該負點責任,目的未達成,就把內情都洩了出去。」

  王伯虎老於世故,一聽就知道劉光遠的意思,是要自己設法對付古秋萍,乃點點頭道:「老朽自知料理。」

  劉光遠道:「劉某一定竭誠幫助老英雄,不過老英雄也要小心,此子武功尚不足懼,可怕的是他得了毒經,一身是毒,沾都沾不得一下。」

  王伯虎提起金槍道;「老朽用這柄金槍招呼他,不信他的毒能透過金槍傳到老朽的身上來。」

  劉光遠關心地道:「話雖如此,老英雄仍須小心,別過分接近,劉某帶人圍住四周,不讓他逃脫,不管怎麼樣,今天必須將他收拾下來。」

  王蘭英這時忽道:「劉幫主,離魂醉仙露是你拿來的,你曾說此物無色無味,溶入酒中,可保萬無一失。」

  劉光遠想了一下才道:「我相信問題還是出在你的身上,醉仙露絕不會被人發覺,除非是你們在形跡上露出了破綻,使他有了戒心,那就怪不得我了,我選用這樣東西是經過再三考慮的,因為我知道他得了毒經,別的藥物恐怕不易瞞過他,只有這一種,除非他先有警覺,否則絕難逃過。」

  王蘭英道:「整個計劃都是劉幫主構思的,我們照計而行,自問毫無破綻,怎麼會是我們洩密?」

  劉光遠忙道:「王小姐,你千萬別誤會,洩密之責誰也沒有關係,我們主要的是制住古秋萍。」

  王蘭英道:「正因如此,才見得利害關係是大家的,何以單要家父親冒這個險,劉幫主卻坐觀成敗。」

  劉光遠微笑道:「王小姐,並不是劉某不熱心,劉某此刻放過他亦無大礙,對府上卻大為不利。」

  王蘭英沉聲說道:「我們也不怕他逃出去,只是他精擅用毒,生擒不易,計惟殺之一途才是上策。」

  劉光遠忙道:「殺不得。」

  王蘭英冷哼一聲。

  劉光遠又急急道:「劉某還要在他的身上問出毒經的下落,這一部毒經關係至巨,劉某非得到不可。」

  王蘭英冷笑道:「那最好還是劉幫主自己下手吧!」

  劉光遠神色一變道:「王小姐,劉某並不是推卸責任,我們談好了交換條件,劉某已將鷹爪功籍奉交,則取回毒經,根本是令尊的事。」

  王蘭英道:「我先把話說在前面,我們盡量設法生擒,萬一有困難,只有殺之一途,最多把功籍還給幫主,反正今天絕不能讓他活著出去。」

  古秋萍哈哈一笑道:「你們在討價還價,好像古某已成了盤中的魚肉,聽憑你們的宰割了!哈哈……」

  王蘭英傲然道:「你自投羅網,來到這所密室中,還想逃出去不成,就算我們不動手,你也逃不出去。」

  古秋萍笑道:「劉光遠在姑蘇的宅第比你這兒嚴密多了,古某仍然進出自如,而且能把深閉在裡面的人救出,你所謂的天羅地網,古某已進出幾次了。」

  劉光遠忙道:「這是可能的,晏小倩能預知他沒入迷,可見他早有了聯繫,王老英雄,他們入迷後可曾派人看守?」

  王伯虎道:「沒有。」

  劉光遠歎口氣道:「王老英雄大大意了,古秋萍是干飛賊出身的,且為綠林中之佼佼者,穿堂越戶,是他拿手本事,一點機關埋伏怎麼困得住他呢?」

  王伯虎想了一下道:「老朽事先未料及此,現在追悔也遲了,只是小女所言也不無道理,如若生擒無法,只有殺他。」

  劉光遠想想道:「就這麼辦吧,好在毒經只他一人過目,只要殺了他,使毒經永沒人世,劉某也無所顧慮了!」

  王伯虎一抖金槍,朝古秋萍刺去。

  古秋萍微微一笑,將手微抬,他掌中的酒杯裡突然冒出一股淡藍色的輕霧,他用口一吹,藍霧便飄向王伯虎而去。

  王伯虎身子一個踉蹌,立時雙手拋槍,仆倒在地。

  這剎那間的變故立刻驚住所有的人,劉光遠最是膽怯,急急叫道:「大家快退,以後再收拾這小子。」

  叫得快,跑得也快,他是第一個衝出去的。

  王蘭英和吳妙方頓了一下,還是把倒地的王伯虎搶起,奪門而去。

  等人都退走了,晏小倩才驚喜萬狀地道:「古兄弟,你真了不起,居然把劉光遠給嚇退了。」

  古秋萍道:「大嫂,快點把解藥拿來,將大家救醒後,我們立刻撤離此地,他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晏小倩道:「他們還敢回來?」

  古秋萍道:「怎麼不敢,劉光遠發現王伯虎所中的毒後,馬上就會回來的。」

  說著,接過晏小倩手中的藥瓶,打開傾出一顆,自己吞了下去,然後分給晏小倩道:「每人一顆。」

  晏小倩道:「你自己於嗎要服?」

  古秋萍道:「離魂醉仙露在毒經上也有記載,那種藥很難配,我既然服了迷露,自然也要解一解。」

  晏小倩一面救人一面問道:「你不是好好的嗎?」

  古秋萍笑道:「我只是臨時找了一點急救藥,壓往述性暫時不發,如果沒有解藥,我照樣也會常睡不醒。」

  晏小倩哦了一聲道:「那可太冒險了,你難道事先一點都不知道酒裡有迷藥嗎?」

  「知道的。」

  「知道怎麼還飲下去呢?」

  古秋萍一笑道:「王蘭英漏了一句口,她說要用陶小姐來威脅我,我就想何妨將計就計,借這個機會把陶小姐和林前輩救出來,豈不是更好。

  但我沒想到劉光遠也會親自趕了來,那可實在太冒險,幸虧我預留了一手,否則今天大家都砸在這兒了。」

  林綽約笑笑道:「真要謝謝古大俠了,我們自從被陷於魔手之後,度日如年,怎麼也想不到有脫身之日。」

  晏小倩則問道:「古兄弟,你對王伯虎用的是什麼?」

  「也是醉仙露,我雖然得了毒經,卻始終沒機會煉毒藥,而且也不屑為之,身邊只帶了幾種解藥而已。」

  晏小倩愕然道:「王伯虎也是被醉仙露迷倒的?」

  「是的,我發覺大家入迷之後,偷偷地換了他的酒杯,給他自己也灌下了一杯,叫他也嘗嘗滋味。」

  「那他怎麼不立即迷倒呢?」

  古秋萍道:「醉仙露藥性甚烈,只有冰麝片可以暫時壓制一下,所以我把身邊的冰麝片服了一半,另一半也溶在他的酒中了。

  剛才我手裡的那杯酒中,只有些芥末,根本是無毒的,但能沖淡冰麝的效用,所以我用內力把含芥性的酒蒸成水霧,噴了過去,王伯虎聞到之後,藥性發作,立刻就倒在地上不起,劉光遠一看,不知道是什麼厲害的毒藥,才急急地嚇跑了,否則,我真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林綽約與晏小倩聽得連連搖頭稱險不止。

  陶芙卻道:「古大哥,那部天魔毒經真有煉毒藥的方法嗎?」

  「有的,但只是些普通煉毒的方法,最多只能致人昏迷,用來對付三魔恐怕難以奏效。」

  陶芙道:「我不信,假如只是些普通煉毒的方法,劉光遠為什麼要對它如此重視?」

  林綽約道:「古大俠,這些日子我與小芙在三魔的拘禁中,才真正瞭解到他們的厲害,我們的武功都沒有被廢,卻寸步難行,因為三魔的手下也個個了得,身手不凡,他們自誇要橫行天下,倒不是吹牛,他們確有這個能力,因此要憑仗武功去擊敗他們是不可能的,必須另謀他策。」

  陶芙哀怨道:「古大哥,我知道你俠心義膽,絕不屑用卑鄙的手段去對付他們,但我的血海深仇不能不報。」

  古秋萍道:「小姐是打算用毒去對付他們?」

  陶芙淒聲道:「大哥,毒經雖然是王大光給我的,但他明明知道我目不能視,實際上等於是送給你的,他借我之手,無非是讓我略酬你相助之德而已,我不敢對你多求,只請你可憐我幫我一個忙吧!」

  古秋萍長歎一聲道:「陶小姐,如果我不作表白,恐怕你對我的懷疑永遠也不會諒解了,毒經在這兒,你拿去好了,可以請林前輩過目一番,就知道我不答應的理由了。」

  陶芙忙道:「不!古大哥,我絕沒這個意思,師父更不會經手毒經,只求你幫我決定一種能致死三魔的毒藥。」

  古秋萍很慎重地從靴筒裡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後,裡面是一本陳舊的絹冊,封面上有天魔毒經四個古篆字,可見這是真正的原本。

  他遞給林綽約,林綽約連忙拒絕。

  古秋萍歎了一口氣道:「前輩看看好了,王大光在第一面上面寫了一篇跋言,就知道此計難行了。」

  林綽約這才翻開第一面,跋言並不長,很快就看完了。

  她掩卷一歎道:「飛天神魔用心可嘉可佩,只是太孟浪了一點,使得我們再也沒有辦法利用對付三魔了。」

  古秋萍道:「只要這件事不被他們知道,仍然有嚇阻作用的,剛才就是一個例子,所以我不敢對任何人說起,若不是避嫌,我實不想讓第二人知道。」

  陶芙忙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林綽約道:「毒經中載有一百零八種毒藥,有三十六種毒才是舉世無儔,兵不血刃,致人於死的劇毒,手法雖為下乘,卻是最厲害的一部經笈,王大光為了避免落入他人之手,為害世間,所以寧可放棄了可修致上乘武功絕學的相字部笈而取毒經。

  而且他取到手後,他知道劉光遠等人可能會動它的歪腦筋,為防患未然之計,把那三十六種毒藥的煉法刪掉了,只留下解方以及辨識的方法,以供後人作防範之用,所以毒經上只有七十二種普通的毒藥製法。」

  古秋萍道:「雖說普通,也非常人所能得知,劉光遠所用的散功藥以及醉仙露等,也都載於七十二種之末,算起來還屬於輕微的一部分,由此可見,塗刪的三十六種毒方一定是非常歹毒的單方,的確不能見容於世。」

  陶芙呆了呆道:「王大光的立意真是可欽。」

  古秋萍道:「他的偏激是環境造成的,但他是前輩俠王鷹爪的後人,俠心依然未混,自非另三人所能及。」

  晏小倩憤然道:「俠義的後人並不一定就是俠骨,王伯虎那老殺才也是鷹爪王的同族,可是他居心的險惡,手段的卑鄙,比三魔尤有過之。」

  古秋萍歎道:「物以類聚,所以他才跟劉光遠混成一氣。」

  林綽約道:「這種人怎麼會當上俠林領袖的!」

  晏小倩道:「俠林之盟,是游東海所創的,入盟之初,的確全是些俠義君子,但人心難測,誰都不能知道哪些人內心究竟是什麼樣子。

  王伯虎早年頗富快譽,又跟游東海交往莫逆,他的金槍武技也屬一時之選,雖然不敢說舉世無匹,但以槍法而言,他夠得上是並世無雙的高手,由於游東海的關係,大家順理成章地承認他為第二任領袖了。

  再者,也因為他歲齡較尊,游東海死後,俠林前輩多半凋零,只有他老而不死,大家也不好意思推舉別人了。」

  古秋萍笑道:「還有一個原因是他很識相,他知道自己聲望雖夠,技藝不足以服眾,干了幾年,很快地就傳給凌雲峰,這也是他聰明的地方,如果他一直戀眷不放手,以他的存心,遲早會被人識穿他的假面目的!」

  晏小倩想想道:「他跟天香的那一段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會不會是他故意造成的呢?」

  「這很難說,依我的推測,他說的是實情,但絕不會連人都分不清楚,很可能是他知道月桃在設計陷害他,故意假裝不覺而一逞獸慾。」

  晏小倩道:「我想也是如此,他納寵之年,已經六十歲了,花甲老翁而思少女,可見他也是個淫棍,天香姐那時正當統年玉貌,他豈有不動心之理,所以他事後才為了遮掩面偽作一怒殺害月桃滅口。」

  古秋萍道:「大嫂既然想到了這一點,為什麼當時不拆穿他的陰謀呢?你深明醫理,應該能看出其中矛盾的!」

  晏小倩道:「我是為了那兩個孩子不忍深究,她們太可憐了,我實在不想再增加她們心靈的負擔。」

  古秋萍道:「最可憐的還是游天香,她身受陰謀播弄,始終以為王伯虎是個好人,甚至於犧牲自己丈夫保全他的名譽,寫了那封混賬的信。」

  晏小倩忙道:「哪信真的是游天香寫的嗎?」

  古秋萍道:「我以張七的身份來到此地後,是范英豪交給我的,我再轉交給王蘭英,想來是不會錯。」

  晏小倩道:「天香姐為什麼這麼糊塗?」

  古秋萍道:「她不知道自己的放蕩是王伯虎造成的,感激他的活命之恩,把他當作仁義的長輩看待,對那件錯事,她一直引為本身的愧疚,聽說三魔要以此來破壞王伯虎的名譽時,只有不顧一切地來保全他了,當然這也怪他們夫婦的感情不深,凌雲峰那天也太傷她的尊嚴了。」

  晏小倩道:「可是那份名單她早交出去了。」

  古秋萍道:「我以為不然,全份檔案也許她早就看過了,但一直遲疑不肯交出,直到那天他們夫婦反目後,她才毅然交出名單,否則三魔早就用來打擊凌雲峰了,不會等到那一天,就是在等這個機會,我看過名單,根本是新錄的,墨氣尚濃,絕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可見是才抄寫好的。」

  林綽約歎道:「但三魔的部署卻是早就安排好的,面對著這一批強敵,我們應如何應付才好呢?」

  這時入迷的人次第醒來,許君武重逢林綽約,驚喜恍同隔世,羅秋遠看見陶芙,也是欣喜萬分。

  林綽約卻冷冷地道:「君武,你這是第二次受人算計了,兩次拯你出危難的,都是你最看不起的古秋萍。」

  許君武不禁訕然,只好自嘲地道:「所以上天才罰我眼睛瞎了,因為我有眼無珠,根本就不配有眼睛。」

  陶芙立刻反駁道:「師伯,我不同意您的話,目盲的人不一定就昧於是非,我同樣是個瞎子,然而我卻能知古大哥是個最可欽的俠義英雄。」

  許君武只能道:「是的,你是目盲心不盲,我卻心眼都被蒙塞住了,否則的話,怎麼對古大俠如此誤解呢?」

  晏小倩笑道:「許大俠,心目都盲的人多著呢!有眼睛的人不一定認得是非,像王伯虎這種人,居然會被大家尊敬至今,可見善惡之分真正辨清的人太少了。」

  錢斯同忙問道:「王伯虎怎麼樣,我們喝了幾杯酒後就人事不知了,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古秋萍道:「事情太多了,連劉光遠也到了此地,雖然暫時被我用計嚇退了,很可能會去而復返的,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到府上去再說吧。」

  說著捲起桌上的毒經,仍然包好塞進靴筒中。

  晏小倩道:「古兄弟,我們那綠楊別莊也不見得安全。」

  古秋萍道:「目前尚無可慮,劉光遠縱然不死心,可沒膽子來探一探,不過我還是要稍做佈置!」

  晏小倩道:「要些什麼佈置,你快說了我好準備,我們多年不在家,只剩幾個老僕人,怕一時籌措不及。」

  古秋萍笑道:「不會太費事,大嫂回去後,叫他們把全莊上下里外,都用明礬水洗刷一遍,屋頂上灑噴鹽水。」

  「這太簡單了,但有什麼用呢?」

  「自然有用了,孔明用一座空城,幾名老軍,能嚇退司馬十萬雄兵,我這點玩意兒,足可使劉光遠卻步不前。」

  錢斯同道:「老弟,我實在不明白你的袖裡乾坤。」

  古秋萍笑笑道:「明礬水干後有澀味,食鹽水干後有一層白霜,對人是無害的,但對劉光遠那種工於心計的人,卻不知道是什麼厲害毒藥了。」

  「他一試不就知道了嗎?」

  「不錯,這兩樣東西任何人都能一試就知道,因為他們太精明了,但明礬能使草葉枯黃,食鹽能誘鳥雀啄食,劉光遠是個愛用毒的人,他一定會往深處想……」

  錢斯同哈哈大笑道:「老弟,我實在對你服氣了!」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這本毒經,縱有穿腸毒藥,也阻不了劉光遠進窺,所以功不在我。」

  說著大家魚貫而出,到了外面,王家的人除了一些粗使工役外,連王伯虎的親信心腹都走光了。

  到馬房中找了幾匹馬,群俠直馳綠楊別應而來,到家後,晏小倩與錢斯同忙著吩咐從人將需要的東西做齊,實施噴灑工作。

  古秋萍則將一切經過情形對大家重述一遍,凌芳芳和凌美美聽得咬牙切齒,厲聲痛罵不止,但她們心中卻很安慰,因為她們的母親游天香畢竟不是個淫婦。

  經過一番商談後,仍然得不到什麼有效的辦法足以抗禦天魔幫的,惟一可喜的把淪陷在天魔幫中的人都救了出來,但就是這些人去與天魔幫抗爭,力量是太單薄了,可是又向哪兒去找幫手呢?大家都為這個問題困擾住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4:30

第二十三章 異途同歸


  天魔幫是一個邪惡的組織,惟一與它對立的是俠林同盟,但俠林領袖凌雲峰已死,王伯虎倒戈,使得俠林的力量變得不可靠了。

  尤其是古秋萍瀏覽過那份洩漏的名單後,知道俠林中有力的人士,多半在單上有名,這些人縱或不受天魔幫的籠絡,也不敢正面與天魔幫作對了。

  唏噓良久,錢斯同不禁慨然長歎道:「這是武林一次真正的劫運,邪惡的勢力似乎龐大得令人難以相信。」

  林綽約道:「這倒未必,俠林只是一群無門無派的武林人組織,天魔幫的勢力還沒有達到各大門派中,他們才是真正的武林主力,我們是否可以跟各大門派聯絡一下。」

  古秋萍一歎道:「沒有用的,方今所謂五大門派,已是名存實亡,他們抱定各掃門前雪的宗旨,除非是天魔幫侵犯到他們頭上去,否則他們絕不肯多惹是非的。」

  錢斯同點頭道:「古兄弟的話不錯,所謂五大門派,目前只有少林、武當與崑崙是夠得上門戶二字,峨嵋與雲台早已勢微了,而那三大門派也處於對敵狀態中,各自為政,誰也不願輕擲實力去對付天魔幫的。」

  林綽約道:「他們究竟是標榜俠義的武林宗派,難道會坐視邪惡當道而不予理會嗎?」

  錢斯同歎道:「林仙子,三大天魔過去雖然惡跡昭彰,但成立天魔幫後,還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除了古兄弟一人是激於義憤之外,我們這兒的人,跟天魔幫只有私怨,因此即使我們去求援,五大門派也不會置理的。」

  林綽約道:「我不信,我倒要試試看,武當的漢陽分院玄真觀住持玉真子是我的手帕交,我上次在火窟餘生,曾經帶著小芙在那兒避難三年,她為人很慷慨。」

  錢斯同笑道:「林仙子,江湖人情薄,交情要看情形的,你與四大天魔作對,他敢收留你,你與天魔幫作對,他就要慎重考慮了。」

  「那有什麼不同,天魔幫還是三大天魔在領頭。」

  「絕對不同,舊時的四大天魔只是四個聲名狼藉的惡徒,現在的天魔幫卻是一股龐大的勢力,擎天柱凌雲峰與三大門派的掌門人都有交情,但凌莊主死了一個多月,三大門派對天魔幫迄無動靜,從這一點你就可以想到了。」

  林綽約雖然有些氣沮,但仍不相信地道:「我一定要去試試看,我不相信他們會自私到這個程度。」

  古秋萍忽然道:「林前輩要去求援倒不妨一試,這總是個機會,目前我們不能放過任何機會。」

  許君武道:「我也去找找人看,焦山枯松禪院的枯松禪師是少林長老,與我是棋酒之交,前兩年他還托人帶信邀去小住,因為事忙而未能如約,既然你要到漢陽去,我們剛好同路,大家分頭求援,有一邊成功了就好。」

  他始終想爭取作跟伴的機會。

  古秋萍道:「這樣很好,林前輩與陶小姐在路上也有個照應。」

  陶芙卻不願跟古秋萍分開,忙道:「古大哥,你呢?」

  古秋萍道:「我沒有人找,但我到處都有一些人,他們在實力上幫不了忙,耳目卻最靈通,我想四處走動一下,打聽天魔幫的動態,隨時瞭解他們的狀況。」

  錢斯同道:「也好,大家株守一地也不是辦法,我們也想四下去拜訪一些快林同道,我想總不會每個人都與火魔幫同流合污,找到一兩個人也是好的。」

  古秋萍道:「這也是的,錢兄可以將準備去訪問的人列一個名單,給小弟過目一下,在三魔名單上有份的人,就不必去麻煩了,他們很可能已經是天魔幫的一分子了。」

  錢斯同道:「乾脆你把名單開出來,給我一看不是更省事了嗎?我還可以叫別的人小心防備。」

  晏小倩立刻道:「不可,凌莊主就是為這個而死的,凌莊主的檔案外洩是一件憾事,我們不應該再去知道。」

  古秋萍道:「凌莊主寧可請二位毀了檔案也不願二位經手,他倒不是不信任二位,而是怕二位知道了反惹上更多的麻煩,所以小弟也不想給兄嫂增加困擾,即使小弟刪去的人,也不見得全是名單上的,有些是小弟認為他們身家之累很重,不忍心拖他們捲入漩渦。」

  錢斯同笑道:「老弟對俠林中人似乎比我們還清楚。」

  古秋萍道:「凌莊主五十壽辰,小弟在凌雲山莊做客三天,兄嫂卻與這些人闊別多年,自然不如小弟清楚了。」

  晏小倩道:「那不如由古兄開份名單,叫我們去找那些人吧!這樣我們也少些麻煩。」

  古秋萍點點頭道:「這固然好,但是小弟不知道兄嫂跟哪些人有過節,列出來怕二位有不便之處。」

  錢斯同一歎道:「當年我們夫婦太好管閒事,得罪了人固然不少,但最多是負氣爭勝,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仇怨,小弟只要認為那些人值得一找,我們夫婦情願登門賠罪去,這是個生死的關頭,不能再計較那些小節了。」

  古秋萍笑道:「那就最好了,我覺得二位老是躲著人也不是辦法,借這個機會跟一些老朋友化除仇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凌莊主的死與王伯虎的變節,這兩件大事都是俠林最關心的,二位身與其秘,那些人看在這兩件事情上,也不能再對二位誤會了。」

  凌芳芳卻道:「古大俠,我們姐妹呢?」

  古秋萍沉思片刻道:「你們最好到黃山去。」

  眾人又是一怔。

  古秋萍接著說道:「令堂的種種都是受王伯虎陷害,你們應該去告訴令堂,叫她堅定意志,萬不可再與三魔周旋了,往者已矣,來者可追,至少不能再做使今尊在泉下不能瞑目的事。」

  錢斯同道:「這不是叫她們投入虎口嗎?」

  古秋萍道:「有尤新貴在那裡,我相信能保護她們的,還有,小桃,你也跟她們一塊兒去吧!」

  李小桃愕然道:「我為什麼要去呢?」

  古秋萍道:「李光祖是你的伯父,他對你有利用之意,你去不會有危險的,何況花素秋也會照顧你,你去是為了一個很重的使命,對你也是一個很好的歷練。」

  李小桃漸漸被引起興趣了,忙問道:「什麼使命?」

  古秋萍笑笑道:「回頭我單獨告訴你,假如你的使命能達成,即使沒有外援,我相信也能將天魔幫擊潰。」

  李小桃聽說有這麼大的使命,精神振奮起來了。

  但她又不願意離開古秋萍,想想道:「古大哥,我娘是叫我一直跟著你的,她要我一步也不離開你。」

  古秋萍道:「你並不是離開我,我答應了老夫人,絕不食言,芳芳他們到了黃山後,可能活動的機會不多,你卻可以自由行動,你們得到了什麼重要消息,只有你可以出來告訴,所以我才要你去。」

  李小桃道:「你也在黃山嗎?」

  古秋萍道:「我要盯住天魔幫,自然必須守在附近,只是不能給天魔幫的人發現就是了。」

  李小桃聽說古秋萍也在附近,自然不再反對了。

  崔妙妙這時才道:「古大俠,我們母女該往哪兒去呢?」

  古秋萍道:「你們留在這兒。」

  崔可清立表反對道:「怎麼要我們留在此地呢?」

  錢斯同道:「大嫂,大哥雖然入贅尊府,但這兒也是他的家,你們自然可以留在此地,而且我相信古兄弟必然有工作要你們擔任,不會是留在這兒休息的。」

  古秋萍笑道:「對了,你們母女與錢二先生留在此地的工作很重要,這兒是我們惟一可棲身的據點,如果外援順利,我們邀集的幫手都要在這兒集中,各地搜集得來的資料,也要在這兒請錢二先生研判。」

  錢斯民笑道:「我只是個刑名師爺,可不擅長這一套。」

  古秋萍道:「二先生不必客氣,正因為你在公門中歷練過,分析事情一定十分清楚,且能當機立斷。」

  錢斯民剛要開口,古秋萍遞過一個眼色,他立刻會意不再爭辯了。

  於是大家又談了一下,各自回房休息。

  等了兩天,王伯虎的家裡始終沒動靜,火魔幫的人也沒有來騷擾過,大概是劉光遠嚇破了膽,把他們都帶到黃山去了。

  第三天,各人分批上路。

  許君武、林綽約、羅秋遠、陶芙走了一路,綠楊俠侶夫婦又走了一路,李小桃和凌芳芳凌美美走第三批。

  古秋萍把這三批人都送走了之後,才跟錢斯民兩個人辟室秘談良久。最後帶了聶紅線出門而去。

  聶紅線忍不住問道:「相公,我們上哪兒去?」

  古秋萍道:「線娘,我們怕要分手一段時間。」

  聶紅線道:「不!我說過絕不離開你的。」

  古秋萍一歎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本來可以帶你一起去,但你必須到黃山跟小桃聯絡,過幾天就把我的信給她一封,使她以為我仍在黃山。」

  聶紅線奇道:「這是為什麼?」

  古秋萍道:「小桃是個不更事的女孩子,叫她去做內應根本不能勝任,我必須經常給她指示,但又不能讓她知道我不在黃山,所以必須借重你去聯絡。」

  聶紅線道:「我也覺得她靠不住,但是我替你聯絡也不行,只要一次,我的行蹤就會被人盯住了。」

  古秋萍笑道:「那是免不了的,但你可以放心。」

  聶紅線道:「我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因為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我落入李光祖手中,那罪可難受了!」

  古秋萍笑笑道:「李光祖一定會發現你的,但他會想盡方法掩護你,使你不受到別人的傷害。」

  聶紅線愕然道:「相公,你在開玩笑?」

  古秋萍道:「我說的是實話。」

  聶紅線不信道:「這老殺才恨死我了,他抓到我,不把我剝皮抽筋才怪!」

  古秋萍笑笑道:「我說不會就不會,你有護身符,我把那本天魔毒經交給小桃,帶去偷偷地給李光祖了!」

  聶紅線叫道:「什麼?你這是……」

  古秋萍一笑道:「沒多大的關係,那上面雖有七十二種的煉毒之法,但都是殺不死人的,何況我已知解法,對我們沒有損害。

  後面被王大光塗去的部分,我撕了下來,叫小桃告訴他說只偷到半本,李光祖為了要得到另外的半本,一定要保護你的安全,想在你身上引出我的下落……」

  「相公,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叫他們自起內亂,只有他們自起內亂,我們才能一舉擊垮他們,李光祖得到毒經之後,一定不肯給劉光遠知道,等時機成熟後,我再設計透露給劉光遠曉得……」

  聶紅線不禁笑道;「相公,你真會耍手段!」

  古秋萍道:「沒辦法,天魔幫的勢力太大了,不從幾方面進行打擊,絕無法使他們崩潰的!」

  聶紅線想想道:「你跟錢斯民商量了半天,又是什麼計劃呢?是不是要他派人在鐵板銅琶之後,到武當與少林去鬧點事,然後嫁禍在天魔幫的頭上。」

  古秋萍愕然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聶紅線笑道:「錢斯民是干刑名師爺的,這種工作他最在行,你跟他秘密商量,一定不出這範圍!」

  古秋萍一歎道:「線娘,你也相當厲害。」

  聶紅線微微一笑道:「這個辦法是不錯,能把少林武當拖下水,對天魔是一個重大的打擊的,但是你要小心,萬一被人發覺了,豈不是弄巧成拙,這個辦法連我都想得到,狡猾的劉光遠,豈會想不到!」

  古秋萍道:「他想到也沒關係,而且我的安排不是嫁禍,是誘使劉光遠自己去作飛蛾撲火,我們的人不會冒名去暗襲那兩處,是真正天魔幫的人去下手。」

  聶紅線道:「可能嗎?劉光遠不會上這個當的!」

  古秋萍笑道:「他一定會的,你等著看吧!」

  聶紅線又問道:「那麼相公自己要幹什麼呢?」

  古秋萍沉思片刻,才道:「我雖然布了這麼多的暗棋,但是我認為最後還是靠自己。」

  「靠自己!」

  「不錯!」

  「相公是要在武功上去勝過三魔?」

  「是的,即使能挑動三魔內江,最後一定是劉光遠剩留下來,要除去此僚,只有靠真才實學了。」

  「可是你憑什麼去勝過他呢?」

  「你還記得我的武功是在哪兒學的嗎?」

  「那個教你武功的怪女人不是已經死了嗎?」

  「是的!但她指點我一條明路,讓我可以學成更高的武功,我本來是不願意的,最後沒法子,只好由此求進了。」

  聶紅線道:「她雖然指點你可以去找人,但並沒有指明在什麼地方,人海茫茫,你上哪兒去找呢?」

  古秋萍想想道:「耐著性子找,總會找到的。」

  聶紅線道:「天魔幫的事刻不容緩,你那有時間慢慢地找,難道你把這裡的事統統丟下不管?」

  古秋萍笑道:「怎麼會不管呢,我不會跑遠,總在安徽境內,隨時都可以和你聯絡。」

  聶紅線看了他一眼道:「古相公,我相信你心中一定有一個底子要到哪裡去,你告訴我好了,我發誓不洩漏給任何人知道,我必須曉得你的準確去處,萬一有什麼急事……」

  古秋萍一歎道:「好吧,如果有非常緊急的情況,你可以到九華山下來找我,九華山腳下有一處玄真觀,觀裡的老道士叫知一堂,找到他就知道我在何處了。」

  「你要找的人在九華山嗎?」

  「不知道,但我曾經在九華山的玄真觀中跟那個老道士下過棋,無意間發現了他藏有一幅畫像,畫像中人極似傳我武功的那個怪女人……」

  「你怎麼不問他?」

  「我問了,但他反問我是否認識畫中之人,我當時就說不認識,他也不肯細談,但我推想他必然與那怪女人有點淵源,或許能給我一點指示。」

  聶紅線道:「你有把握嗎?」

  「碰一碰再說。」

  「那你是一定要去了?」

  「是的,反正九華山與黃山相距不遠,何況那裡我有熟人,對江湖的動態我會很清楚,你還記得我在黃山聯絡的那家飯店,把你的動態告訴店中的掌櫃,消息就會很快地傳到我的耳中,只是你要謹慎點,別牽累到他,人家可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只因受過我的好處,才替我賣命辦事。」

  聶紅線道:「我懂得,我是在江湖中混出來的,最近跟相公更學了不少,這點事我還辦得了。」

  古秋萍拍拍她的肩道:「線娘,你是我最知己的一個人,所以才要你去擔任這些冒險的工作,你要多加珍重,如果你有了不測,我會終生負疚不安的。」

  聶紅線感動得淚下無語。

  古秋萍忽又笑笑說道;「假如在九華山一無所獲,我會立刻就前來找你的,現在我們就分手吧!雖然可以同路一程,但是兩個人走在一起,目標較為明顯,對你我都不便,我不想增加你的危險。」

  聶紅線淒然望著他點點頭,喉中輕吐出:「相公,再見,您自己也多保重,我是為了您而活著的。」

  但這些話只能在默默中靠心底的靈感去傳遞給古秋萍知道了,古秋萍說完自己的話後,就拍馬折向一條小路。

  蹄塵揚處,很快就消失了。

  飄萍劍客的人如飄萍,行蹤更如變幻莫測的秋雲。

  離開聶紅線後,他闖入一個城市中,揀熱鬧處轉了一轉,已經變換成另一種身份了,高駿的坐騎也換成了一頭健騾。

  就這樣一路變換形貌,相信早已擺脫了天魔幫眼線的追蹤。

  等他在九華山下,恢復本來的面目上山時,已是半個月之後了。先在他的聯絡人處打聽一下消息,知道聶紅線已抵黃山,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動,他才放心地直登山腰,在滿山晚霞中輕敲玄真觀的山門。

  玄真觀是一所私廟,由私產興建以作修真之用,山門雖設而常閉,並不接受十方信士的香火,觀裡除了老道士知一堂外,還有兩個小道士清風明月,觀裡不供三清祖師,也沒有什麼早晚經課,地方很幽靜。

  古秋萍敲了半天的門,來應門的是小道童清風,開門後看見他就笑著道:「古相公,你這麼早就來了!」

  古秋萍微微一怔道:「老道爺曉得我會來?」

  清風微微一笑道:「祖師爺算準你遲早會來的,只是沒想到您這麼早就來,所以您來得不湊巧。」

  古秋萍心中一動,又有點訝異地問道:「道爺不在觀?」

  清風道:「前兩個月祖師爺一直在等您,以為您會來的,上個月才說您一時不會來的,帶了明月入山採藥去了,哪知您卻來了,請進來吧,您的客房都預備好了!」

  古秋萍心中很納悶,看情形那老道士竟有點未卜先知之能,居然算準了自己再度前來,把房間都準備好了。

  但是,古秋萍又有點失望,這老道士一採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自己可不能在這兒苦等著。

  清風笑道:「祖師爺臨走時吩咐下了,說您萬一要是來了,無論如何要請您留下等他。」

  古秋萍搖搖頭道:「不行,我的事情很忙,不能一直等他,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呢,我還是過兩天再……」

  清風連忙道:「等不了幾天的,今兒是什麼日子?」

  古秋萍道:「你怎麼連什麼日子都忘了?」

  清風一笑道:「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我們在這兒從來不計日子,只知道月圓是望,月缺是朔,連春夏秋冬四季都不去理會,哪裡記得幾月幾日呢?」

  古秋萍道:「那你問今兒是幾時又幹嗎?」

  「祖師爺每年何仙姑生日一定要趕回觀來,我算算日子快到了,所以才問一問。」

  古秋萍給他一間,自己也糊塗了。

  因為這一陣子他也把日子過忘了,鼻中聞見一陣梅花清香,寒梅送芳,時序該是二月,而且昨夜無眠,曾見新月如鉤。

  古秋萍想想才道:「梅花正濃月如鉤,兩年前我也是這個時候來的,不是初三就是初四,總不會超過這兩天。」

  清風笑道:「不錯,我想來也差不多,那您就住下吧!祖師爺今兒個不回,明兒准到,何仙姑生日是二月初六。」

  古秋萍一笑道:「八仙中只有人供呂祖,最多帶上個跛仙李鐵拐,從沒有供何仙姑,而且何仙姑的生日更是無從考起,你們祖師爺是按哪一本經推斷的?」

  清風笑道:「這可不知道,祖師爺從不燒香禮拜,只有仙姑生日那一天,他才規規矩矩地在仙姑像前上香。」

  古秋萍問道:「仙姑的像供在哪兒?」

  「在祖師爺的丹房中,平常從不讓我們進去的,只有在上香的時候,才要我們幫著收拾一下,祖師爺對仙姑可虔誠得很,連打掃都是自己動手,我們只管遞遞仙果……」

  古秋萍心中又是一動,忙問道:「是不是尺來高的一幅平身像,畫著一個拈梅微笑的女人?」

  「您也瞧過了?就是那一幅。」

  古秋萍心中更懷疑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4:51

  這幅畫像中人,分明就是傳他武功,而又極度折磨他的那個怪女子,只是與他相處時,已經花容憔悴,不如畫中人年輕美麗了。

  他心中存疑,口中卻笑笑道:「八仙中的何仙姑是捧荷花的,哪有拈梅花的呢,你別弄錯了!」

  「不會錯!祖師爺說她就是何仙姑,古相公,您既然瞧過畫像,就知道除了天上的仙女,人間哪有這麼美的女人。」

  古秋萍不禁點點頭,舊時的記憶又湧到心頭。

  雖然那個女人已經死了,雖然那個女人曾極度無情地折磨過他,但她美絕人寰的形象,仍然留在他的記憶中,把一切凡俗的女子都比下去了,顯得黯然無色,因此,他不由自主哺哺地道:「不錯,塵世間再也找不到這麼美的人了。」

  清風道:「二月初六是何仙姑的生日,祖師爺一定會趕回來上香的,古相公,您就住下等等吧!」

  聽見了這番話,古秋萍倒是不急著走了。

  老道士對畫中人如此虔敬,必然有很深的淵源,只憾上次沒有問一問,否則一定能問個清楚的。

  於是,他牽馬進門,觀裡有很大的一片空地,栽種著千樹梅花,山中春遲,這時正是花如海的季節。

  古秋萍心中又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觀中除了梅花外,不見其他花木,而畫中人拈梅而笑,必然也是有緣故的。

  清風把古秋萍的馬牽去餵飼了,觀中沒有其他的人,他走到自己的屋子裡,也就是老道士為他準備的客房。

  那是一點不錯,被褥都設好了,漿洗得乾乾淨淨,架子上放著他喜讀的李清照《漱玉詞》與白樂天的《花間集》。

  案上擺著他最欣賞的一具小盆景,這盆景的裝設極似他追隨那怪女人習藝三年的山景,上次來時,他曾把玩再三,讚不絕口,老道士立刻搬了進來,這次又給他布設妥了,連石上的小樹也照他的意思做,重新移植過了。

  可見老道士是真的等待他前來。

  對著盆景,他出神再三,峰口的小洞就是他曾棲身的石室,洞外的孤松下兩具石墩,他曾與那女人終夜長坐,等待日出時練習吐納運氣之法,上次來時,他曾說某些地方不對,老道士很詳細地記下來,都修改過來。

  清風送了一杯茶進來,見他正對盆景出神,笑問道:「古相公,這盆景可對您的意思吧?上次您走了之後,祖師爺立刻照著修改了,後來他又出門一次,回來後又作了一番修改,說這回跟您所想像的完全一樣了!」

  古秋萍哦了一聲道:「是嗎?道爺可真細心。」

  清風道:「祖師爺對別的事都不經心,惟獨對這盆景可下了一番功夫,足足費了一個月的時間,慢慢地雕,慢慢地磨,而且還刻意地刻了一條小溪,好像是真有這地方,古相公,您一定到過這地方。」

  古秋萍道:「是的,我到過,正因為我瞧著像一個我曾去過的地方,才隨口說了一下。」

  清風笑道:「您隨口一說,祖師爺可認了真,而且還巴巴地去了趟,回來後才著手修改;有很多地方,您沒說詳細,祖師爺都改過了,您瞧現在可像?」

  古秋萍一歎道:「像極了,簡直就像搬了過來似的。」

  清風一聽卻微有憂色道:「古相公,如果是真的像,您可千萬別對祖師爺說,因為祖師爺正準備搬到那兒去。」

  古秋萍微笑笑道:「那兒也不錯,不比這兒差。」

  清風苦著臉道:「祖師爺並不帶我們去,他只是一個人去,而且一去就不回來了,我求求您。」

  沉默了一會兒,古秋萍問道:「你怎麼曉得的?」

  清風道:「祖師爺把廟產地契都過到我跟明月的名下了,而且他自己還偷偷地雕了一樣東西,您瞧,就是這個。」

  他在衣袖內取出一個小包,打開後,裡面竟是十幾塊翠玉,都雕成一個形狀,古秋萍看了一眼,心中大異。

  原來那都是一座座的小形墓塚,塚前還有石碑,塚小如豆,碑細似針,卻極為精緻,塚墓一共是兩座。

  只有一座的碑上刻了字:「罪人俞覺非之墓。」

  另一種型式的墓塚碑上卻是空白的,兩種墓塚的外形差不多,只是刻字的一座較為小矮。

  古秋萍微愕道:「這是祖師爺自己設計的墓塚,他老人家俗家的名字就叫俞覺非,後來才改為知一堂的。」

  古秋萍心中又是一動道:「他刻這麼多的墓塚幹嗎?」

  清風道:「祖師爺為自己只刻了一座,其餘都是為另一個人刻的,他刻另外一座可真是仔細,壞了就丟棄不要了,這都是他刻壞後叫我拿去丟掉的,真正的成品他自己藏在懷裡,沒事就把兩座墓拿出來,在盆景上安放,然後又自己搖頭,連聲說不是不是。」

  古秋萍忙道:「什麼不是呢?」

  清風道:「起先我們也不知道,後來才聽出一個端倪,大概是指地點不對,古相公!您看呢?」

  「我不知道!」

  清風硬咽道:「您一定知道,祖師爺就等著您來指定一個正確的地點,他說您才能告訴他在什麼地方,我想這盆景所示的地方,一定有一個人死了。

  祖師爺要知道那個人埋在什麼地方後,在那兒造兩座墳,一座是他自己的,造好之後,他就準備死在那個地方了。」

  古秋萍笑了一下道:「你們祖師爺倒是有情義。」

  清風急了道:「那我猜想的完全是真的了?」

  古秋萍笑笑道:「真假我不知道,因為我還沒見到你們祖師爺,但我可以保證他不會搬到那兒去,也不會死在那兒,你儘管放心好了。」

  清風這才破涕為笑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何必騙你小孩子,即使他真有這個意思,我也會勸他打消的。」

  清風作了一揖道:「那真謝謝您了,我可實在擔心,我們都捨不得離開祖師爺,他老人家對我們太好了。」

  古秋萍益發證實了老道士與那怪女人之間的關係不尋常,他要靜靜的思考,便把清風打發走了。

  過了一天,老道士仍然沒回來。

  古秋萍頗感不耐地問道:「清風,道爺究竟去採什麼藥,這山上有什麼藥好采的,而且我也從沒見他煉過藥。」

  清風笑著回答道:「祖師爺哪裡是去採藥,多半是上遊仙莊探訪朋友去了,您放心,他一定會回來的。」

  「遊仙莊在什麼地方?」

  清風一笑道:「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古秋萍不樂道:「我問你正經話,你別開玩笑!」

  清風著急道:「是真的,遊仙莊我也跟祖師爺去過,知道是在九華山中,但怎麼走我始終不知道,那兒的路很複雜,需要穿雲霧而過,只有祖師爺一個人認識!每年他都要去一兩趟,有時帶我,有時帶明月,去了就住一兩個月,那兒好玩極了,有花有草,有鹿有鶴,也不避人,像是神仙住的地方。

  還有,那兒的人也像神仙似的,能飄來飄去,在樹頂上走路,過河不用橋,就在水面上踏波而行。」

  古秋萍神色又是一動問道:「遊仙莊上有些什麼?」

  「人可多著呢!大部分是僕人,主人是一對夫婦,有兩個女兒,大的叫瑛姑,小的叫作梅姑,瑛姑跟你年紀差不多大,梅站大概是十七八歲,都長得很美。

  那女主人叫何蘭仙,生得也美極了,就像祖師爺丹室中所供的何仙姑一樣,乍看以為就是她的畫像呢!」

  古秋萍心中的疑團更接近解答了。

  當時那個怪女人對他的態度突然轉好了,感到對他很負疚,未能好好地傳他武功,叫他再去找一個女子,繼續求深造,這個何蘭仙八成兒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口中古秋萍卻表示不經心地道:「也許你們祖師爺畫中的何仙姑,就是那位女主人吧,她姓何……」

  清風卻搖頭道:「不!不是的,蘭仙夫人好像是畫中的何仙姑,但仔細看看卻又不太像,雖然大概的輪廊差不多,但畫中的是神仙,蘭夫人跟她一比,仍然差一點!」

  「何夫人年紀已不小了,也許是她年輕時的畫像呢!」

  「不是的。」

  「你怎麼知道?」

  「蘭夫人雖然是瑛姑的母親,但看起來兩個如同姊妹一般,仍然年輕得很,再說,遊仙莊上也供著一張何仙姑的畫像,與祖師爺供的完全一樣,據說是祖師爺描了送給他們的,蘭夫人供奉更虔,每天早上都要去上一炷香,她總不會拜自己的畫像吧?」

  古秋萍一頓道:「那男主人叫什麼?」

  「叫陸遊仙,遊仙莊就是用他的名字,他的年紀不大,大概是三四十歲,跟祖師爺一樣,也穿著道袍,很有點仙風道骨的樣子,只是不像祖師爺那麼憂鬱,整天嘻嘻哈哈,喝酒、彈琴,有時也舞舞劍。」

  「他們的武功一定很高了?」

  「不錯!高極了!連他們的僕人都很高,能夠踏波而行,祖師爺的武功也很高,每次到遊仙莊去,都抱著我,十幾丈的山溝,一縱就過去了,只是不肯教我們。

  「還是瑛姑跟梅姑私底下教我們一點,爬爬山還行,走水面就非得靠東西借力不可,不像他們能踏水過去。」

  古秋萍覺得要知道的事情都差不多了,就差不知道那怪女人的底細與何以一人孤身獨居荒山,以及為什麼對男人如此痛恨?

  但古秋萍相信,只要找到老道士知一堂後,一切都會有明確的答案,因此他盼望之心更為急切了。

  由於清風的那番話,他在床上折騰了一夜,反覆思索,很遲才睡去,但並沒有睡多久,就被一陣吵雜的雀語所驚醒。

  這是玄真觀中的特色,也是老道士知一堂的早課。

  每天清晨用谷米喂雀子,天一亮,差不多山上的鳥兒都集合到院子裡來進食,這些鳥已被訓練得很乖,來時默默地啄食谷粒,最多發出一兩聲低低的鳥鳴。

  老道士不在,清風也會如常餵食,從沒有像今天這麼吵過。

  古秋萍起先還在朦朧中用被子蒙上了頭,但雀鳥聲越吵越厲害,使他無法再入睡,只好披衣起身了。

  天也不過微露曙色。

  滿山朝霞映得一片輝麗,滿院子都是彩色輝煌的各種雀鳥,在屋上樹間跳躍舌噪著,大概是為了失常的一次進食而抗議。

  古秋萍想,一定是清風忘了餵它們,有事到別處去了。

  見它們吵得可憐,乃進入廚房,想找點米粒代喂一次。

  但廚房裡並沒有喂鳥的食品,他只好循著屋子一間間找去,找到老道士的丹室,居然有一縷香味透出。

  這是老道士供仙姑的地方,平時閉得很緊,古秋萍只無意間闖入一次,因而才看見了那張畫像。

  屋中飄出的是檀香的氣味,那表示裡面有人,莫非是老道士回來了?」

  古秋萍一陣興奮,連忙走過去。

  剛接近門口,裡面突然傳出一聲清叱:「站住,別亂闖!」

  居然是女子的聲音,古秋萍心中一怔。

  但他仍然往前走去,離門才一步時,門突然開了,閃出一條人影,挾著一股勁厲的寒風,朝他近面襲到。

  古秋萍聽出是劍刃劈風之聲,因為來勢太急,不敢硬接,一個倒翻退後出去,可是那出襲的人影卻毫不放鬆,跟出來,仍舉劍向他攻來。

  古秋萍已看出這人影是年輕的女子,本想開口招呼,卻因為她攻得太急,看著凶險,只得打點精神應付。

  十幾個回合後,他才有機會抽出自己的劍來,架住那女子的劍道:「姑娘,我們素無仇隙,你為什麼這麼凶呢?」

  那女子不答理,抽回劍又攻出一招,勢子十分凌厲。

  幸好秋萍對這一招還熟練,連忙化解開了。

  但不等他開口問第二句話,那女子的攻勢又到了!

  古秋萍一賭氣,乾脆不開口了,凝神一志,專心與她交上手纏戰起來。

  那女子的劍法不但精熟,而且招招極其奧奇,古秋萍幸好仗著內力比她足,兩劍交觸時,往往以腕勁震偏她的劍,影響到她變招的速度,才沒有傷在她的劍下,就這樣交戰了五十來招,古秋萍已漸漸由被動轉為平手,也能遞回幾招了。

  可是那女子凶悍之性未減,依然拚命搶攻,想把古秋萍殺傷在劍下。

  古秋萍並無傷人之意,見她所採的戰法竟是拚命,置本身的安危於不顧,存心要兩敗俱傷,他不願莫名其妙地和這女子同歸於盡,乃由平手轉為守勢。

  交手到八十招後,那女子似乎氣力不繼,一個失手,被古秋萍盪開長劍,直取向她的前胸處。

  古秋萍不想殺死她,只想用劍威脅住她問個明白。

  哪知那個女子反而挺胸撞了過來,古秋萍忙一收手,背後突然伸來一隻手,一把奪去了他的劍。

  而面前這個女子一挺長劍,直刺他的咽喉,古秋萍眼見躲不過,乾脆閉目待死,背後卻有個清脆的聲音道:「妹妹,等一下,你也得問問清楚。」

  面前的女子手是停了,長劍仍然比著他的咽喉道:「俞伯伯的觀裡從來不留外人,這家伙一定不是好人。」

  背後那女子的聲音卻道:「那也不見得,他的劍法跟我們很相近,也許就是俞伯伯所說的那個人。」

  說著話,人轉到了前面,古秋萍這才看清楚了,她約莫二十三四,而先前跟他動手的女子只有十八九。

  兩個人都長得很美,也很相似,眉目之間,極酷似那個傳他武功的女子,也知道她們是什麼人了。

  古秋萍遂道:「二位姑娘可是遊仙莊的陸小姐?」

  二女一怔。

  年長的女子道:「你怎麼認識我們的?」

  古秋萍笑道:「我不但認識二位,還知道你叫陸瑛姑,令妹叫陸梅姑,在下古秋萍。」

  陸瑛姑哦了一聲道:「你果然是俞伯伯說的那個人。」

  陸梅姑卻道:「不對,就算他是俞伯伯說的那個人,也不知道我們的名字,我看他一定是黑虎莊的人。」

  古秋萍微愕道:「黑虎莊是什麼地方?」

  陸瑛姑冷笑道:「你別裝蒜,崇黑虎那老殺才派你跟在我們後面,一定不懷好意,我非殺了你不可。」

  古秋萍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叫古秋萍,到這兒來找知一堂老道爺的,我根本不認識誰是崇黑虎。」

  陸瑛姑一皺眉道:「你怎麼知道我們的名字呢?俞伯伯提過有個叫古秋萍的,但他什麼也沒告訴你,你怎麼知道遊仙莊這地方,更怎麼認識我們?」

  古秋萍笑道:「那是清風說的。」

  陸梅姑恨恨地道:「原來是這小鬼嚼舌根子,回頭我非敲掉他的大牙不可,這種事怎麼可以隨便亂說。」

  陸瑛姑微笑道:「假如你真是古秋萍,告訴你也沒關係,問題是你怎麼證明就是古秋萍呢?」

  古秋萍道:「這個,我從來沒有想到要向人證明我自己,但清風明月與知一堂道爺,都認識我的。」

  陸梅姑道:「你分明是滿口胡說,俞伯伯被崇黑虎打傷了留在山上,明月沒下來,清風給俞伯伯送藥去了,你明知道沒有人能證明,才冒充古秋萍,想叫我們帶你上山去,刺探我們的秘密,我非殺了你不可。」

  古秋萍愕然道:「老道爺受了傷,是什麼傷?」

  陸梅姑厲叱道:「少廢話,你最好快點提出證明來,否則我就一劍宰了你,再去找崇黑虎算賬。」

  古秋萍急得一歎道:「這叫我如何證明呢?我們從沒見過面,你們根本不知道古秋萍是什麼樣子。」

  陸瑛姑眼珠一轉道:「對了,就算你從清風口中聽過我們的名字,沒見過我們的面,怎麼知道是我們呢?」

  古秋萍道;「這是因為清風說你們長得跟這裡的何仙姑很相像,我一見到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瑛姑忙道:「你見過那張畫像?」

  古秋萍道:「見過一次。」

  「我們像畫中人嗎?」

  「有點像,但畫中人比你們高,至少高半個頭。」

  陸瑛姑道:「胡說,畫中只是半身像,你怎麼知高矮?」

  古秋萍笑笑道:「我不但見過畫中本人,還跟她相處幾年,自然知道高矮。」

  陸梅姑道:「那就不會錯了,梅仙姨是比娘高出半個頭,我們的身體跟娘差不多,崇黑虎沒見過梅仙姨,這一點是胡編不來的,姐姐!他真是古秋萍了!」

  說著放下了劍。

  陸瑛姑笑道:「我也知道他是古秋萍,他跟你交手時,所用的劍法都是我們家路數,崇黑虎的人也許能偷學一兩招,可不會學得這麼精。」

  陸梅姑嘟著嘴,埋怨地道:「你怎麼不早說呢?要是我一劍殺死了他,豈不是做下大錯了?」

  陸瑛姑笑道:「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他的劍法是梅仙姨教的,你怎麼殺得死他?剛才要不是我幫忙,你恐怕還會被人家殺死呢!」

  陸梅姑臉上一紅,又有點不服氣地道:「我的精招還沒有使出來,否則絕不會輸給他,要不我們再試試。」

  陸瑛姑臉色一沉道:「胡鬧,古大哥既然是梅仙姨的弟子,就是自己人了,你爭個什麼強?」

  陸梅姑這才不做聲了。

  陸瑛姑把劍還給古秋萍道:「古大哥,你也不對,你既然是梅仙姨的傳人,上次見到俞伯伯為什麼不說呢?俞伯伯問你還不肯承認,害得他跟在你後面足足大半年,詳細地觀察你的武功劍法,才確定你是梅仙姨的弟子。」

  古秋萍一怔道:「俞道爺曾暗中跟蹤過我?」

  「當然了!」

  「我怎麼完全不知道?」

  「哼……要不然清風也不會把我們的情形告訴你,古大哥,梅仙姨為什麼不讓你說出來呢?是不是她還在記恨著我爹跟俞伯伯,其實這全是她的誤會,俞伯伯對她至情,到現在還沒改變,他改了一個道號叫『知一堂』,就是表示在他的心中只有梅仙姨一人,至於說我爹就……」

  古秋萍忙搖手道:「瑛姑娘,別跟我談這些,我是完全不知道,我甚至連你說的梅仙姨是誰,都不知道。」

  兩女均是猛一怔。

  陸梅姑忙問道:「你不是她的弟子嗎?」

  古秋萍道:「不是,我沒投過師。」

  「那你的武功劍法是跟誰學的?」

  「是跟一個女子,她傳我劍法,教我武功,但並沒有收我做弟子,早些年她是我的主人,後來她要我改口做她的朋友,我連她的姓名出身來歷一概不知,但你說的梅仙姨如是畫中的人,就可能是同一個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5:13

第二十四章 以德報怨


  陸梅姑道:「一定是同一個人,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人像她這麼美了,何況你的劍法也證明是她……」

  陸瑛姑道:「俞伯伯的畫像是梅仙姨二十歲那年的肖像,這畫像是俞伯伯手繪的,聽說還是比不上她本人。」

  古秋萍歎道:「不錯,畫像雖然傳神,但只是一種形態,她的美則是千變萬化,不是一枝筆能畫出來的。」

  兩個女孩的臉上都有著神往的神色,陸梅姑尤其顯著,她以充滿感情的聲音道:「梅仙姨真有這麼美嗎?娘說我有點像她,所以把我的名字也取了個梅字來紀念她,古大哥,你看我是不是有點像她呢?」

  古秋萍望望梅姑,然後搖頭道:「不,不太像!」

  陸梅站有點失望地道:「我知道我不如她美。」

  古秋萍苦笑了一下,道:「這倒不是美不美的問題,我作個比喻吧!這裡千樹梅花,似乎每株都很像,但仔細一品賞,就會發現每一株都不同,各有各的韻味,甚至於每一朵梅花也是不盡相同的。」

  陸梅姑笑道:「你說話的口吻很像俞伯伯,每次他也是用這句話來區分我和梅仙姨,他說梅仙姨的名字起得好極了,就像梅花中的神仙一樣。」

  陸瑛姑道:「好了,妹妹,別說廢話了!古大哥,聽俞伯伯說,梅仙姨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他怎麼知道的?」

  「他上次因你與梅仙姨的關係,然後追蹤了你一段時間,確證你的武功是跟梅仙姨學的,他就到你們住的地方找了一遍,從那裡形跡上判斷,梅仙姨多半已不在人世了,這是真的嗎?」

  古秋萍側然點點頭道:「是的,何前輩已在十年前去世了,就死在那座山上,是我送的終。」

  兩個女孩臉色一陣悲慼。

  陸瑛姑黯然地道:「梅仙姨果然真不在人世了,十年前娘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坐在梅花綴成的雲彩中,冉冉上升到天上去了,娘就有個預感,哭著醒過來,爹還說她是胡思亂想,娘一定說是梅仙姨給她托的夢,兩人爭執到今天還沒有解決,想不到這果然是事實,古大哥,你把梅仙姨葬在哪裡?」

  古秋萍道;「我遵照她的遺囑,將她的遺體火化了,把骨灰遍灑在梅雨潭中。」

  「梅雨潭?是不是那山澗匯成的小潭,在梅林之畔。」

  「瑛姑娘怎麼知道的?你到過那兒?」

  陸瑛姑道:「我從沒有離開九華山,這都是俞伯伯說的,他作了一個盆景送給我們,標明瞭每一處地方,他把那裡的地面還做了兩座墓塚,一座是梅仙姨的,一座是他自己的,看來他這個願望要落空了。」

  陸梅姑道:「古大哥,梅仙姨為什麼要將自己的遺體火化呢?她跟我娘都服過九天梅寶,可以常駐容顏,永不衰老,就是死後,遺體也不會腐化的。」

  古秋萍一歎道:「她是染了癆病死的,死時容顏很憔悴,也許她不願意把自己的樣子給別人看到吧?」

  陸梅姑道:「一定是的,就是我也不願意自己變得老醜,我沒有機會再得到九天梅寶而駐顏,我要死,也不要在老的時候死,而且我死後也一定要火化……」

  陸瑛姑道:「你還早得很呢。」

  古秋萍卻一歎道:「梅瘦而骨清,梅雖憔悴骨尚在,何前輩自己不知道,她死後的容顏,仍然具有一種令人不敢逼視的美麗,我下了最大決心,才遵囑火化了!」

  瑛姑與梅始是無法瞭解他語詞中的感慨。

  瑛姑道:「這些年來,我們每一個人都在想念著梅仙姨,古大哥,你是最後接觸她的一個人,你快跟我們到遊仙莊去,把梅仙姨的事講給大家聽。」

  古秋萍點點頭道:「是的,我這次來就是要找到何前輩生前的關係人,可是我現在不能離開!」

  瑛姑急道:「為什麼?」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隨時會有人來找我聯絡。」

  梅姑道:「再重要的事也不會比我們的事重要。」

  古秋萍搖頭道:「何前輩生前不願使歸宿讓人知道,所以到臨死前才約略告訴我一點,她只說了九華山三個字就死了,如非必要,我不會來找你們,所以……」

  瑛姑道:「這樣吧,我們到遊仙莊後,立刻把清風明月打發回來,在這兒等消息,此地離遊仙莊不過才半天的路,就算有要緊的事,半天之內也可以通知你了。」

  古秋萍想想道:「這也可以。」

  梅姑道:「那就走吧!」

  古秋萍道:「但是我得留句話在這觀裡,說不定我離開後,就會有人找了來,找不到我,這兒又無人接待,一下子失去聯繫就糟了,我叫來人在此地等著,這樣就不會誤事,二位請稍等一下。」

  他找了筆墨,寫了一張字條,貼在客殿的窗子上。

  條子是寫給聶紅線的,叫她務必在此等候,才跟兩個女孩子一起離開。

  小路很曲折,而且所走的地方都是雲霧封鎖的絕崖峭谷,必須凌空飛躍,同時落腳處,也只有兩三尺寬的一塊孤石,一個踏不准,就會墜下萬丈深谷去。

  兩個女孩子都落落大方,沒有世俗兒女嬌柔做作之態。

  有時兩個人挾著古秋萍飛渡孤石,他反倒覺得很尷尬,幾次想要叫她們放手,說他自己可以跟著走。

  陸瑛姑卻笑笑道:「古大哥,你別客氣,我們不是看不起你,也許你的武功比我們好,但這條路你可不行,路徑不熟,再好的輕功也難以通行,除了俞伯伯之外,沒有第二個人到得了遊仙莊。」

  古秋萍道:「府上為什麼要住得這麼隱秘呢?」

  陸梅姑道:「還不是為了避免麻煩!」

  古秋萍道:「聽清風說府上已接近神仙生涯,與世無爭,個個又有這麼好的武功,還有什麼麻煩呢?」

  「怎麼沒有,一個黑虎莊就夠人頭痛了,幸虧有這一段雲程阻路,否則崇黑虎那老殺才就會擾得雞犬不寧!」

  「黑虎莊在哪裡?崇黑虎又是怎麼個人?」

  陸梅姑道:「黑虎莊也在九華山裡,崇黑虎是個老頭子,有一次被他碰上了,因為大家是鄰居,我們便邀請他到遊仙莊家中來做一次客,從此他便糾纏不清,硬是要我姐姐做他的兒媳婦……」

  陸瑛姑作色道:「妹妹,你少胡說!」

  陸梅姑笑道:「我說的是實話,其實,崇應彪那個人倒不壞,才貌都配得上姐姐,就是他老子太壞,看中了我們家的地方,硬要兩家並一家,搬到我們遊仙莊來合住。」

  瑛姑怒道:「你看中了崇應彪,為什麼你不嫁過去?」

  陸梅姑笑道:「人家看中的是你呀!又沒有要我,不過崇應彪實在不錯,人挺和氣,上個月他還送我一把彈弓……」

  陸瑛姑作色道:「原來那把彈弓是他送的!小梅,你為什麼騙說自己做的?」

  陸梅姑笑笑道:「如果說是他送的,你一定會丟到火裡燒掉了,那多可惜,你看上面刻的山水多精細,一首七言律詩多美,意境多高超,尤其是中間兩句:松因有情常青翠,月以圓缺故纏綿!因物寄情,顯得多細緻!」

  陸瑛姑哼了一聲道:「無聊,一個大男人家,整天只會吟些花呀月呀的,軟綿綿的沒一點骨頭!」

  梅姑不以為然地道:「那怪不得他,黑虎莊中只有他一個年輕男人,從小就是在女人堆裡長大的,自然性情溫柔一點。

  可是他的武功,他的人品的確是不錯,爹跟娘都喜歡他,假如不是他的老子太討厭,很可能會答應他的婚事,姐姐,你為什麼不喜歡他?」

  瑛姑怒聲道:「我為什麼要喜歡他,我見了他就討厭,說話像蚊子叫似的,沒開口就先臉紅……」

  陸梅姑笑笑道:「那還不好,難道你要嫁一個彪形大漢,滿臉的大鬍子,一頓就能吞下一頭牛……」

  瑛姑鼓起眼睛喝道:「小梅,你再胡說,我就一腳把你踢下去,看看你哪一點像個女孩子的樣!」

  梅姑伸伸舌頭笑道:「你喜歡的是蘇東坡的大江東去,古人評詞說這首詞應該由關西大漢,鼓鐵板銅琶而高歌,字字有金石之聲,不就是這種人嗎?」

  瑛姑提起腳來,真想踢了。

  古秋萍忙道:「瑛姑娘,這可使不得,姐妹間說說笑,何必認真呢?」

  瑛姑怒道:「這小鬼實在野得不像話。」

  梅姑笑道:「姐姐,崇應彪那麼斯文,你又嫌他太脂粉氣,我才說了兩句,你又嫌我野!你真難侍候。」

  瑛姑沉著臉道:「男人要像個男人的樣子,女孩子也要像個女孩子,我看,你要跟他換一換就好了!」

  梅姑笑笑道:「我倒是真想學學他,可就是學不來,不過崇應彪對你可真是一片癡心,他那把彈弓我明知道他是要送給你的,問了他半天,他就是不肯承認,我就說你既然不是要送給姐姐的,就是送給我的了,他急得差點沒掉出眼淚,但還是說不出口,我就拿了回來,還是給了你……」

  瑛姑道:「回去我就劈了它。」

  梅姑忙道:「那又是何苦呢,人家至少化了半個月的工夫才雕成的,你不要的話就還給我好了。」

  瑛姑道:「還給你,一回去就還給你,以後也別叫我看見,否則我非劈了它不可,我看了就噁心!」

  梅姑一歎道:「爹跟娘倒不反對你們的婚事,爹還說他那種性情,清淡怡泊,很合乎我們的環境,倒是俞伯伯反對,他說你們的性格太不合了,強行撮合反而沒有幸福,崇黑虎可能就是為了這個才恨俞伯伯,把他給打傷了!」

  古秋萍在這番談話中,對兩姐妹的性情已經有了大概的瞭解。

  梅姑天真未混,瑛姑卻剛健英烈,難怪會對崇黑虎的兒子如此不齒,但這種事他不便多說什麼。

  古秋萍笑笑道:「崇黑虎的武功很高嗎?知一堂俞道爺的武功,已經臻於仙境,輕易不會受傷的呀!」

  瑛姑輕歎道:「俞伯伯的武功並不遜於崇黑虎,但近年來可能得知了梅仙姨的死訊,萬念俱灰,哀傷逾恆,百病俱發,才挨了他一掌。」

  「傷得重嗎?」

  「傷不算重,但是很奇怪,落掌處有一個黃色的印子,往外直流黃水,俞伯伯說可能是什麼毒掌,叫清風把觀中一隻碧玉蟾蜍拿去吸毒,治不治得好還不知道。」

  古秋萍眉頭微皺著道:「掌印呈黃色,流黃色的水,是不是還帶有一種硫磺的臭味?」

  瑛站不解地道:「什麼叫硫磺,我沒有見過,那流出的水倒是有臭味,像是壞了的鴨蛋一樣。」

  古秋萍叫道:「不錯,硫磺就是這種味道,那一定是金硫砂,只有這種毒物可以蒸化成汽而融入掌功施展,奇怪……」

  梅姑忙道:「奇怪什麼?」

  古秋萍道:「這是天魔秘籍中毒經所載功夫,崇黑虎是從哪兒知道的,陸姑娘,清風走了多久?」

  「比我們早半個時辰,他是由我們一個莊客領去的,腳程比我們慢,最多比我們早一腳趕到……」

  古秋萍急急道:「那我們得快點走,無論如何要趕上他們,金硫砂的毒性很怪,不能跟玉器接觸……」

  「可是碧玉蟾蜍有吸毒之功,效用很高。」

  「對一般的毒可以,對金硫砂可適得其反,更能加深其毒性,金硫砂如果碰到金石之類的東西,能演化成第二種毒物,可以導致毒發攻心,全身潰爛而死亡,所以金硫砂的毒並不可怕,可怕在不瞭解而擅自醫治。

  一般人中毒後,必然要設法創去受傷的部分,中了金硫砂毒,只能用竹片削成刀刃來祛毒的,我們得快點趕去。」

  兩個女孩子一聽都急了,也不再閒談,乾脆兩個人各架住他一隻胳膊,托著他如飛向前奔去。

  三個時辰的路,他們只用了兩個時辰就趕到了。

  遙望一處湖島,聳立在山谷的平湖之中,雲霧繞心,在目光的輝映下,簡直像神仙島嶼,古秋萍卻無心欣賞,再者也為了表現一下自己的輕功,掙脫兩女的挾持,一縱身,如蜻蜓點水般,幾個起落,腳尖微沾水面,人像一支急箭,射向湖水的島上而去。

  腳落實地,瑛姑急隨追至。

  梅姑則還在半湖上急進。

  瑛姑不禁一笑道:「古大哥,你的輕功俊得很,我差點還追不上呢!」

  古秋萍忙問道:「俞道爺在哪兒?」

  瑛姑道:「你放心,清風他們一定還沒到的。」

  古秋萍道:「不然,那小道士對他的祖師爺十分關心,聽說他受了傷,一定也是拚命趕了來,我們在途中並沒有看見他們,可能早到了。」

  瑛姑不敢怠慢,連忙帶著他向一處竹林中奔去。

  三間雅捨,築在竹林深處,他們直奔中間那一幢竹舍而去,破門衝入,但見清風正掏出一枚碧綠色的三足玉蟾蜍,往竹椅上一個裸背的老道士背上按去。

  古秋萍動作極快,衝上前就是一掌,推開了清風。

  驀地人影急閃,兩道勁風直往他兩側擊到。

  跟著,瑛姑驚叫道:「爹,娘,使不得,這是古大哥!」

  叫得快,勁風也來得疾,古秋萍情急無奈,往裸背老者的身上一撲,那動手的兩人投鼠忌器,掌風臨到古秋萍身上,都及時收了勁,輕輕擊了一下。

  就這麼輕輕一擊,也使古秋萍痛得「哎喲」一聲。

  瑛姑忙趕過來道:「爹,娘,你們怎麼不問青紅皂白就動手打人呢?幸好古大哥來得快一步,否則俞伯伯就完了!」

  出手的二人是一個中年人和美婦人,正是遊仙莊的男女主人陸遊仙與何蘭仙,他們同時怔了一怔。

  陸遊仙忙問道:「瑛兒,這位是誰?你說的是什麼?」

  那裸背的老者抬起了無力的眼睛,看了一眼苦笑道:「這位就是我說的古秋萍古老弟,老弟,你終於來了,是不是梅仙叫你來的?」

  古秋萍挨了兩掌,氣血浮動,連話都說不出來,拚命運氣鎮壓住胸頭翻騰的熱血,眼睛瞪得大大的。

  知一堂俞覺非見他不答話,苦笑了一聲道:「你不讓他們救我,一定是梅仙還在恨我,非要我死不可,沒關係,我本來也不想活了,你上次走了之後,我就跟了你一陣,確知你就是梅仙的弟子。」

  瑛姑忙道:「他不是的。」

  俞覺非一歎,又苦笑著道:「不是弟子也是有關係的人,我從他所注意的盆景中,知道梅仙一定是藏身在天目山的梅雨潭畔。

  其實,我早該想到那地方,梅仙最喜歡那裡,我找去一看,洞府依舊,人卻不在了,我以為她死了,你老弟這一來,證明她還活著,我知道她還在人世就安心了!」

  古秋萍還是開不了口。

  俞覺非長歎道:「你別瞪我,我知道梅仙不會原諒我的,她上次派你來找我,就是要置我於死地,只怪你不肯開口,否則我一定自己了斷。」

  古秋萍只能搖搖頭,依然開不得口。

  俞覺非會錯了意,輕輕一歎道:「你老弟是個善心的人,見了我老態龍鐘,不忍心殺死我,還去替我說情,沒有用的,梅仙的個性很強,她恨一個人就永遠恨到底,所以這次又叫你來,一定是要置我於死地。

  崇黑虎正好幫了你這個忙,兔得你下手了,其實我自己早就不想活了,都是遊仙要強替我療治。」

  瑛姑急得大叫道:「不是的,古大哥,你開口說話呀!」

  古秋萍強自開口,才說了一個「我」字,忽然心頭一熱,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人也跟著昏倒下去。

  瑛姑搶步上前,一把托住他,噴了一身的血,也顧不得擦拭,扳開他的眼皮看了一看,哭聲道:「爹,娘,你把古大哥打死了,可怎麼辦?」

  陸遊仙怫然道:「他貿然衝進來,阻止替俞伯伯療傷,誰知道他是什麼人呢?」

  「他是來救俞伯伯的。」

  「救你俞伯伯……」

  「俞伯伯中的是什麼金硫砂,不能用金玉之器接觸,我們拚命地趕來,只差上一步,他自然來不及開口了,你們也不能這麼打他呀?」

  何蘭仙道:「我已收回大部分掌勁了。」

  瑛姑哭叫著道:「您跟爹合力一擊,誰能受得了,這下子怎麼對得起他,又怎麼對得起梅仙姨。」

  說完,她抱著古秋萍竟大哭了起來。

  何蘭仙十分歉然地道:「我們是真的不知道,因為他來得太突然了,我們擔心俞伯伯,才會對他出手。」

  瑛姑哭著道:「遊仙莊上除了自己人,誰闖得進來?」

  何蘭仙道:「倉促之間,誰能想到這麼多呢,何況你叫出聲後,我立刻就撤回了勁道。」

  陸遊仙道:「我也是一樣,但時機太緊迫了,不知道究竟撤回了多少,但我敢說絕沒有用上全力!」

  梅姑究竟比較冷靜一點,道:「姐姐,假如爹跟娘合力一擊,相信誰都受不了,古大哥既然保持軀體完整,可見他的功夫並不遜於我們,也許還撐得住。」

  瑛姑垂淚道:「古大哥登萍渡水的輕功在你我之上,我們只仗著提氣凌虛而行,他卻是腳踏水面,實實在在地飛渡而過,內功底子比我們強多了,正因為如此,我才為他擔心,以他的功力,是可以硬撐住爹娘合擊的!」

  陸遊仙道:「假如他真有這種底子,應該沒問題,我相信他還沒有死,因為他受掌後,還擋了一陣子……」

  瑛姑道:「他是憋著最後一口氣……」

  陸遊仙道:「能夠憋得住最後一口氣,總還有得救,你趕快檢查一下,說不定他只是脫力過度……」

  聽他這麼一說,瑛始忙又重為古秋萍按了一下脈,面現歡容道:「他沒有死,脈搏又開始了,只是很微弱。」

  陸遊仙忙道:「那還好,證明他的生機尚未斷絕,就怕跳得快,那才是垂死前的掙扎,放心吧!」

  俞覺非道:「假如真是如此,趕快施救還來得及,我還要問問梅仙的情形呢!」

  瑛姑十分煩躁地道:「你就是記得梅仙姨,不管別人的死活了,告訴您吧,梅仙姨已經死了!」

  俞覺非呆了呆道:「是真的嗎?」

  瑛姑放下了古秋萍,雙手上抵會門,下按三焦,用全身的功力助他恢復,口中卻冷冷地道:「自然是真的。」

  俞覺非一怔道:「誰說的?」

  「這是古大哥說的,不過您別打算再為梅仙姨殉情合葬了,她死時還囑將遺體火化,散布在梅雨潭中了!」

  俞覺非面色死灰,顫聲道:「誰告訴你的?」

  瑛姑道:「自然是古大哥了,梅仙姨的後事是他一手料理的,詳細的情形,您再問古大哥好了!」

  俞覺非黯然良久道:「這對我不算是噩耗了,我早就準備這一天的來臨,只是我還要問個清楚。」

  瑛姑道:「那也總得等古大哥恢復了之後,現在可不行,古大哥脫力過甚,絕不能再耗神開口了!」

  俞覺非呆了半天才道:「恐怕我等不及了,我感到毒性漸深,連四肢都麻木不仁了,既然碧玉贍蛛解不了毒,恐怕我命在頃刻,瑛姑,讓我先問他幾句吧!」

  瑛姑瞪了他一眼道:「古大哥就是為了救您才受傷,如要他開口,自然不容易,但他元神一散,很可能永遠無法復原了,你好意思要他現在開口嗎?」

  俞覺非十分為難,猶豫不決。

  就在這時,忽然有個莊客進來,在陸遊仙耳畔低語了一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5:35

  陸遊仙臉現怒色,雙目圓睜!

  何蘭仙忙問道:「什麼事?」

  陸遊仙沉聲道:「崇黑虎父子求見。」

  何蘭仙一皺眉道:「這時候誰有工夫見他,再說他用毒手傷了俞大哥,我們還要理他嗎?叫他們回去吧!」

  那莊客頓了一下道:「夫人,他們已經進來了,就在紫竹外捨等候,恐怕不肯回去的。」

  何蘭仙柳眉一豎道:「他們怎麼找到路進來的?」

  梅姑道:「那一定是崇應彪帶的路。」

  幾個人都以峻厲的眼光看著她。

  梅姑自知做錯了事,虛怯怯地道:「我覺得崇應彪的人還不錯,帶他到留仙坪來了幾次,路途給他摸熟了,但是我告訴過他,絕對不能給他老子知道的,這傢伙太混賬了!」

  正說著門口已有兩人走了進來,前面的一個青年道:「梅姑,我承認違背了你的諾言,但這次純粹是善意的。」

  說著又朝陸遊仙夫婦行了一禮道:「陸伯伯,陸伯母,小侄得知家父與俞觀主衝突,用斷魂掌傷了俞觀主,十分著急,再三懇求家父,前來負荊請罪。」

  崇黑虎跟著進來道:「陸兄,我們兩家的婚事門當戶對,本來可以很愉快,可是俞老道從中搗鬼,小弟遇上了他,一時之憤下了殺手,這可怪不得我。」

  崇應彪急道:「爹,你怎麼還說這種話呢?俞觀主與陸伯父是生死之交,您下這種毒手實在不對。」

  崇黑虎看了兒子一眼,見他滿臉哀懇之色,忍住了性子道:「陸兄,兄弟自承孟浪,但俞老道太愛管閒事了,不過想到我們兩家的交情,兄弟頗為愧疚。」

  瑛姑冷冷地說道:「冤有頭,債有主,俞伯伯被你打了一掌,我們遲早會算清這一筆賬的。」

  崇應彪急忙道:「瑛姑,俞觀主的傷非同小可。」

  瑛姑冷笑道:「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金硫砂的毒掌而已,嚇不了人的,我們不會再上你們的當了。」

  崇黑虎臉色一變道:「你們竟能識得我的掌功?」

  崇應彪苦著臉道:「瑛姑,你們雖能識得家父的掌功,但絕對無法救得了俞觀主,只有家父的獨門解藥可解救,我惟恐耽誤了俞觀主的性命,才急著懇求家父造訪。」

  他一臉都是哀求之色。

  崇黑虎卻冷冷一笑道:「我救人是有條件的,看來你們似.乎並不需要,我不說也罷,彪兒,走吧!人家根本不稀罕,你忙個什麼勁!」

  俞覺非又氣又怒地叫道:「滾你的,生死是我俞某人的事,你闖來找陸家人談什麼條件,滾回你的窩子去。」

  崇黑虎冷冷一笑道:「俞老道,我根本就不想救你,都是我這寶貝兒子再三懇求,我才來一趟。」

  俞覺非氣得直跳起來。

  但他中毒很深,氣急攻心,毒性上衝,跳起丈許高,一摔倒地就昏了過去。

  崇黑虎冷笑回身就走。

  陸遊仙看看俞覺非,只得道:「崇黑虎,你有什麼條件,不妨說來聽聽。」

  崇黑虎止步冷笑道:「兄弟談不上什麼條件,無非是舊話重提而已,況且這件事二位早已有心默許了,都是俞老道從中搗亂,所以兄弟才給他點厲害瞧瞧。」

  陸遊仙立刻臉色一沉道:「崇兄!你我處在近鄰,雖然來往不多,但彼此總有個瞭解,陸某豈是接受威脅的人。」

  崇黑虎聳聳肩道:「陸兄言重了,這哪裡是威脅,前次兄弟提及此事,賢夫婦並未拒絕,只是俞老道多了幾句嘴之後,才擱下來,現在我們撇開俞老道再作商量而已。」

  何蘭仙望望丈夫,道:「崇莊主,這件事我們做不了主,你知道我們處事的原則,遊仙莊上一切都是自主的,完全在乎各人的意願,只要小女願意,我們絕不反對,小女不同意,我們也無法強迫她,或是代她做主。」

  陸遊仙道:「對了,遊仙莊上沒有主人,別說是我女兒,就是我們的莊客,嫁娶也是各憑己意,我從不干涉,多少年來,我莊上的人或者是嫁出去,或者是要過來,我幾時加以過問,因此這件事最好找小女去談。」

  崇黑虎朝崇應彪一笑道:「彪兒,你聽見了,這不是老子不為你盡心,是你自己沒出息,人家瞧不起你。」

  崇應彪急急道:「爹!我請您來解救俞觀主,並沒有請你為我要求什麼,而且這時候更不應該提這些。」

  崇黑虎微笑道:「那我可不管了,老實說我也不希望能成功,你個性軟弱,瑛姑娘卻剛烈有鬚眉之風,你們真要成了親,我沒賺進個媳婦兒,倒還要賠個兒子出去。

  好!你的事我不管,我也很開通,對兒女的婚事絕不干涉,要能邀人青睞,我不反對,反之,我也不放心。」

  崇應彪道:「那您就快替俞觀主解毒吧!」

  崇黑虎一笑道:「我還有我的條件。」

  陸遊仙道:「崇兄還有什麼條件?」

  崇黑虎一笑道:「說起來也是老話,九華山上就遊仙莊一塊洞天福地,景色宜人,四季常溫,比兄弟的黑虎莊強出百倍,而兄弟那兒人口日眾,遊仙莊有的是空地,不知能否分割一點地方,讓我們也住得寬敞些。」

  陸瑛姑忍不住地道:「那絕對不行,你莊上人並不擠,那是你拚命引進些不三不四的人,才鬧得烏煙瘴氣。」

  陸遊仙哈哈一笑:「崇兄這個條件更沒道理了,林泉無賓主,遊仙莊也不是兄弟的私產,誰都可以進來,只是敝莊的人白手起家,這兒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們努力開懇經營的,兄弟也沒權逼他們讓出來,只要是九華山上未開發的空地,崇兄儘管加以利用好了。」

  崇黑虎雙眉一豎道:「陸兄是不答應了?」

  陸遊仙沉聲道:「這根本不是兄弟能做主的事。」

  崇黑虎沉聲道:「整個遊仙谷都被你們佔去了,剩下些窮山惡水,誰還稀罕。」

  陸遊仙笑笑道:「遊仙谷本來也是窮山惡水,是我們硬憑雙手開發出來的,任何一處地方,只要善加利用就可……」

  崇黑虎道:「我的莊客們不善農耕。」

  陸遊仙道:「那就沒辦法了,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崇黑虎道:「其實我的要求不大,只是谷口那一片空地就夠了,你們在那兒種花養草,等於是浪費。」

  陸遊仙莊容道:「種花培草為的是,冶情養性,處此荒山絕谷,這片地方的價值更為重要了。」

  崇黑虎怒道:「那兒盡養的畜牲,你們有空地來給畜牲棲住,拒人於千里之外,似乎太不夠意思了吧!」

  陸遊仙道:「遊仙苑中的鶴鹿百禽,都是為了怡養性情之用的,花草樹木,要有生物才顯得生氣。」

  「陸兄是不肯讓出來了?」

  「兄弟無權做主。」

  「要誰才能做主?」

  「那片地方是屬於大家的。」

  崇黑虎冷笑道:「只要陸兄不反對,相信也沒有人敢阻止我們遷進來的,陸兄何必往別人身上推呢!」

  陸遊仙正色道:「遊仙谷無主屬之分,卻有守望相助之義。

  如果有人要以暴力掠取本莊居民辛勤耕耘的成果,兄弟自然不能坐視,相信崇兄也是一樣吧!」

  崇黑虎笑道:「那倒不然,誰對黑虎莊有興趣,只要不侵犯到我家裡,我絕不會多管閒事的。」

  陸遊仙知道他是存心要賴,事實上遊仙莊好出黑虎莊百倍,誰也沒胃口去插足一寸土地,只得笑笑道:「兄弟莊上的人以和平為尚,絕無豪奪之心,再說本莊居民只知耕作,不習武技,不如崇兄的手下,個個都是奇技異能之士,有足夠的自衛能力,我們必須全莊一心以求保全家園。」

  崇黑虎微微笑道:「看來是談不攏了,陸兄雖然說得謙虛,其實貴莊的人,哪一個不是絕代高手,有陸兄為他們撐腰,兄弟豈肯冒犯。告辭了!彪兒,走吧!」

  崇應彪道:「爹,您還沒替俞觀主解毒呢?」

  崇黑虎冷笑道:「我憑什麼要替他解毒,遊仙莊上既然主張勞而後獲,我自然也不會做沒代價的事。」

  陸梅姑道:「俞伯伯是你打傷的。」

  「不錯,大家都是練過武的人,衝突爭鬥,,當然各憑本事,生死由命,如果他打傷了我,我只好認了,不會去求他替我解毒的。」

  陸梅姑道:「憑本事自然沒話說,但你仗的是毒功。」

  崇黑虎一笑道:「毒功也是真功夫,練武就是為了傷人,能傷人就是好功夫,有什麼不對的。」

  陸梅姑道:「胡說,練武功是為了強健身體。」

  崇黑虎笑道:「那是騙人的,強身健體,只要練練基本功就行了,即使是為了避免傷害,把氣練好,再加上逃閃的輕功也足夠了,何必要練什麼拳掌兵刃招式呢!練這些功夫的目的不就為了傷人嗎?」

  「那是為了自衛。」

  崇黑虎一笑道:「我練毒功也是為了自衛,我不傷人,人不傷我,攻擊是最好的防衛,所以我主張先下手為強。」

  說完轉身欲行。

  陸梅姑叫道:「不許走。」

  崇黑虎止步轉身道:「梅姑娘是否要為俞老道報仇,那我可把話說明白,我們是鄰居,我跟俞老道交惡,並不是向你尋釁,如果你們要先生事,我也不在乎。」

  陸梅姑道:「你把解藥留下再走。」

  崇黑虎雙手一攤道:「解藥沒帶來,我孤身一人前來,不會把解藥帶在身邊的,你們可以殺了我替俞老道報仇,如要解藥,則必須依我的條件。」

  崇應彪急道:「爹,你怎麼沒把解藥帶來呢?」

  崇黑虎一笑道:「何必要帶來呢!條件談妥,我回去帶人來,六個時辰之內,他還死不了的。

  條件談不妥,六個時辰之後,我備一份紙錢,來為俞老道致悼,他的朋友既不在乎他的生死,我只好略表歉意了。」

  說完轉身要走。

  清風明月急了,同時撲去阻路。

  崇黑虎輕輕一抬手道:「可能還差一點,但留下我並不見得上算,黑虎莊上的人,兩個時辰內就可以全體殺進來。」

  清風明月被他一彈彈出老遠。

  陸遊仙道:「崇兄何必對兩個小孩子如此。」

  崇黑虎笑道:「在你莊上,我是客人,已經算客氣的,假如出了遊仙谷,這兩個小雜種有命才怪。」

  陸遊仙已經怒形於色,何蘭仙忙把他拉開了。

  崇黑虎哈哈一笑道:「陸兄,我們至少還有鄰居之情,最好別抓破了臉,我們兩莊拼起來我不佔便宜,也不見得吃虧,你可實在不上算,光腳的還怕穿鞋的,我們莊上的人都是餓瘋的,拼了命咬口肥肉也上算的!」

  陸遊仙道:「崇兄,這是什麼意思?」

  崇黑虎道:「沒什麼意思,兄弟只是說敝莊的人也很團結,恐怕我一個人在這兒吃虧,早已集結在谷口了,我如果耽擱太久,他們可能就會衝進來。」

  梅姑冷笑道:「他們進得來嗎?」

  崇黑虎得意地笑道:「以前是沒有辦法,今天就不同了,我來的時候,一路上給他們留了記號。」

  說著翹起一隻腳,露出深紅色的靴底笑道:「我這腳上擦了顏色,一路都留下腳印,從谷口進來,最多也不過三四里,我相信他們還摸得著,不會走錯方向的。」

  梅姑狠狠地瞪了崇應彪一眼。

  崇應彪大叫道:「梅姑!我事先絕不知道,我是真心為俞觀主而來!」

  語畢又朝崇黑虎道:「爹!在家裡說得好好的,你怎麼能這樣呢?叫我怎麼對得起人。」

  崇黑虎怒聲道:「混賬的東西,人家要我的老命呢!難道你一定要我死在這兒才算對得起人嗎?」

  崇應彪道:「陸伯父並沒有傷害您的意思。」

  崇黑虎冷笑道:「那就讓我回去呀!我又不想賴在這兒,至於救不救俞老道,那是我的自由!」

  陸遊仙斟酌良久,才朝何蘭仙一歎道:「蘭仙,看在覺非跟我們多年的交情上,我們也不能坐視他死去。」

  何蘭仙道:「那有什麼辦法呢?」

  陸遊仙道:「他一定看中這片地方,只有讓給他了。」

  何蘭仙愕然道;「你要把遊仙莊讓出來?」

  陸遊仙道:「不!把我們住的地方讓出去,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我們另找一個山谷重新開發去!」

  何蘭仙道:「莊上的人呢?撇下他們不管了?」

  「跟我們走的,我們帶著,願意留下的,我也不能強迫,強鄰壓境,我想這兒也無可眷戀了。」

  何蘭仙黯然道:「多少年的苦心,好容易才辟出一片基業,別處還能找到這麼理想的地方嗎?」

  陸遊仙搖搖頭道:「只要有心,人間到處是樂土,家園可以重建,朋友死了卻無法再找,我們就這麼一個朋友,尤其我們虧負覺非太多,應該為他犧牲一點。」

  崇黑虎笑道:「那又何必呢,我們也可以成為朋友的。」

  陸遊仙冷笑道:「遊仙谷本來是俞兄發現的,他讓給我們,我們再讓給崇兄,這就是好朋友了,請崇兄趕快回去拿解藥吧,而且請寬限一天,我們明天一定遷出去!」

  崇黑虎冷笑道:「不必忙!不必忙!」

  陸遊仙冷冷地道:「必須快一點,如果等俞兄醒了過來,他絕對不會妥協的,到那時就談不成了!」

  崇黑虎滿意地一笑,正待離去,古秋萍卻醒了過來,而且也聽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叫他走好了,不必送解藥來,俞道爺的命不必救!」

  崇黑虎雖然早已看見他了,但不知道他是誰,聽他忽然說話,一瞪眼道:「你是什麼人,關你什麼事?」

  古秋萍站了起來道;「別管我是什麼人,這是我的決定,別的事我管不了,俞道爺的生死由我決定。」

  瑛姑忙道:「古大哥,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古秋萍道:「我沒有權利說這種話,但托付我的人有權利,我受托到這兒來取俞道爺的性命!」

  何蘭仙一怔道:「是梅仙姐的意思?」

  古秋萍點點頭。

  何蘭仙道:「為什麼呢?」

  古秋萍道:「我不知道,但她這樣交代,我看俞道爺也甘心接受,這是他們的事,別人都管不了!」

  他說得斬釘截鐵,何蘭仙與陸遊仙都不禁黯然。

  瑛姑剛要開口,古秋萍卻將她的手捏了一下。

  瑛姑忽然會意地道:「爹,娘!其實梅仙姨才是此地真正的主人,古大哥是他的代表,我們只有聽他的了!」

  陸遊仙道:「究竟要怎麼樣?」

  古秋萍道:「俞覺非必須死,遊仙莊不可放棄,她過些日子還要回來呢!這是她要我轉告你們的話!」

  陸遊仙先是一怔,接著也明白了。

  何梅仙的死訊已經證實了,怎麼可能回來呢?古秋萍這麼說,一定也別有用意,便道:「這下子兄弟無能為力了!」

  崇黑虎瞪了古秋萍一眼道:「梅仙又是誰?」

  何蘭仙道:「是我姐姐,這兒原是她的產業,她送給了我們,她又要收回了,我們也沒辦法。」

  崇黑虎哼了一聲道:「好吧,這可是你們的意思,但我絕不放棄,即使今姐回來,也得把遊仙谷讓出一半。」

  古秋萍冷冷地道:「到時候再說吧!」

  崇黑虎轉身要走。

  瑛姑卻故意勾著古秋萍的膀子,顯得十分親熱地對崇應彪道:「你也請吧,我知道你心地好,但你卻有個好老子,別再替我們找麻煩了。」

  崇應彪十分痛苦,一言不發,跟在父親後面走了。

  古秋萍追上去,仔細看了一下崇黑虎的腳印,回來道:「明礬水可以洗掉這痕跡,把谷口的進路略略改變一下……」

  陸遊仙道:「那很容易,問題是在俞兄,古老弟,梅仙是不是真的不諒解,非要置他於死不可!」

  古秋萍道:「梅仙前輩對她的身世從未透露過隻字,我跟她相處幾年,她僅只在臨死之前說了九華山這個地名,要我來找一個女子,據我猜想,可能是蘭仙前輩,此外俞道爺的事,我一概不知。」

  陸遊仙道:「那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是我為了打發崇黑虎而說的,前輩的這一片洞天福地,白白地送給了那崇老頭,豈不太可惜了!」

  陸遊仙怫然道:「遊仙莊是我的,我如何處置與你無關,你憑什麼做主,又憑什麼決定俞兄的生死?」

  俞覺非又醒了,陸遊仙和古秋萍的交談他也聽見了,只是無力發話阻止,這時才勉強掙扎道:「陸老弟,古老弟的決定是對的,梅仙既已不在人間,我也失去了生意,連墳都做好了,你又何必為我斷送這片基業呢?」

  陸遊仙一聲長歎,怒瞪古秋萍一眼。

  瑛姑笑道:「爹,您的性子也太急了,古大哥絕不是莽撞的人,他不會胡做主張,他所以如此,必有他的道理。」

  陸遊仙道:「我也是想他可能有辦法救得了俞兄,才配合他的話把崇老兒給打發走了,哪知他……」

  古秋萍笑道:「前輩怎知我不能救呢?」

  陸遊仙一怔道:「你能解俞兄的毒?」

  「當然能,所以我才把崇黑虎打發走了!」

  陸遊仙吁了一口氣道:「你怎麼不早說呢?」

  古秋萍笑笑說道:「前輩沒有問我呀,前輩只問起梅仙前輩的事,我照實答覆,前輩就急了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5:55

第二十五章 難負癡情


  陸遊仙訕訕地道:「我是太急了點,因為我太關切俞兄的傷勢了,我們是多少年的交情,而且俞兄與梅仙之間的誤會,我也有一半責任,所以我……」

  古秋萍臉現敬色道:「前輩為了朋友,不惜滅家以報,這種情操胸懷,實在值得尊敬。」

  陸遊仙歎口氣道:「好了!老弟,你快解毒吧!」

  古秋萍微微笑道:「俞道爺的傷勢不要緊,先讓我養養神,剛才兩位夾攻,差點沒送了我的命。」

  陸遊仙半帶歉疚半帶焦急地道:「因為老弟來得太突然了,我們一時莽浪,急遽地就出了手。」

  古秋萍苦笑道:「我不得不急,如果玉器一沾身,毒性變了質,解救起來就麻煩了!」

  陸遊仙只是點點頭,不便催促。

  他只好問道:「古老弟的傷勢不要緊吧?」

  古秋萍噓了口氣道:「還好,幸虧我見機,撲在俞道長身上,二位投鼠忌器,撤回了一部分功夫,假如我憑本身的功力硬接二位一掌,縱然不死,也得落個殘廢了,現在只要休息個把時辰,就可以復原了。」

  陸遊仙舒口氣道:「那就是受震不重,我這兒有治內傷的藥,性能很好,服上一劑,立刻復原的。」

  古秋萍笑道:「前輩放心,我不是故意拖延時間,俞道爺的毒性內攻,為他本身的元氣所阻,非到適當的時候不能施救,而施救時,我必須要精力充沛才能拔除殘毒,否則我早就施救不會等到現在了。」

  陸遊仙歉然道:「原來有這層緣故。」

  瑛姑道:「爹,您也是的,古大哥剛才奮不顧身地保全俞伯伯,豈是只顧自己的人。」

  陸遊仙有點不好意思,解嘲地問道:「古老弟,你需要些什麼東西,我們好著手准備。」

  古秋萍道:「準備一壇陳醋,一壇陳酒,半刀黃紙,豆腐曲筋各一盤,鮮蛋二十枚,熟炭二十斤。」

  梅姑跟著道:「鐵鍋一口,蔥蒜四兩,菜油一斤!」

  古秋萍愕然道:「要這些幹嘛?」

  梅姑笑道:「蔥花給你拌豆腐,菜油給你炒蛋,煮曲筋,這兩樣東西可不能生吃呀!」

  古秋萍笑道:「我又不是辦素席。」

  梅姑道:「那你的醋酒豆腐曲筋幹嗎?」

  古秋萍道:「俞道爺所中的硫砂毒很重,只有醋可以凝住,用豆腐曲筋把它們吸出來,最後才用雞蛋白洗清餘毒,酒與黃紙則是洗去醋性用的,熟炭用以鋪底,使吸出的毒質導入炭的細孔中,不致流溢回體內。」

  梅姑笑道:「我還以為你在路上餓著了呢!」

  由她這一打岔說笑,將適才的緊張氣氛沖淡了。

  陸遊仙夫婦忙著叫人準備東西,瑛姑則忙著將療內傷的藥煎了一副,硬叫吉秋萍喝下,侍候得很細心。

  梅姑笑道:「姐姐!剛才你一直抱著古大哥,崇應彪瞧得已經很難過,如果他再看見你這樣對古大哥,不知多傷心呢!」

  瑛姑被她說得滿臉飛紅,啐了一口罵道:「小鬼!古大哥是為了我們的事,又是被爹娘擊傷的,我們對他萬分歉疚,自然該為他多盡點心,你又胡說什麼,你那麼喜歡崇應彪,為什麼不跟了他去?」

  梅姑笑著縮縮脖子道:「我跟他接近完全是為了你,因為以前我看看只有他才配得上你,現在我知道你的心,算我多事,以後我再也不理他了。」

  瑛姑怒瞪她一眼道:「你還想再理他,這次的事全是你惹出來的,崇黑虎知道了路徑,以後麻煩可多呢!」

  古秋萍道:「對了,梅姑,崇黑虎在路上留了記號,倒是該趕快用明礬水去洗掉,而且更改一下路徑……」

  梅姑笑道:「這些事爹會找人立刻辦的,你們嫌我在旁邊討厭,我走開就是了,不必借題找理由!」

  說著倒是真的走開了。

  瑛姑臉色通紅,對古秋萍不知說什麼好。

  古秋萍也被梅姑的那番話弄得不好意思,想想道:「瑛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瑛姑忙道:「古大哥儘管吩咐好了,別客氣。」

  古秋萍道:「麻煩你送一個信到玄真觀去,等候有人來向我聯絡,這是很要緊的事!」

  瑛姑道:「隨便派個人去好了。」

  古秋萍道:「不!崇黑虎已經跟你們鬧翻了,恐怕會再找麻煩,最好還是麻煩你一趟,而且你還得帶個人去,有事馬上來通知我,瑛姑!千萬拜託。」

  瑛姑心裡很不願意離開,但古秋萍請求得非常誠懇,而且又非常著急,她只得快快地出去了。

  瑛姑走了後,古秋萍深吸了一口氣,那個教他武功,給他折磨,卻又給予他極深印象的怪女人——何梅仙的身世總算有了著落。

  要找的人也找到了,雖然對她的過去還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總免不了是情愛上的糾紛。

  看俞覺非那麼一大把的年紀,仍是那副甘為情死的癡心,令他很感動。

  說也奇怪,在以前,他對那個美得令人不敢逼視,怪得令人無法忍受的女子,心中總有著一份奇特的情感,因為這種情形,使他也變得古里古怪,不敢接受任何一個女孩子的感情,他之所以想娶聶紅線,完全是為了感動,再者也是對心中那種情形一種報復性的發洩。

  他知道與聶紅線之間不可能有愛,而所以想娶她,除了憐憫和同情之外,還有一點對自己賭氣的成分在內。

  聶紅線拒絕了他之後,他才開始領略到真情的可貴,也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幼稚與任性。而來到此地之後,看到俞覺非對何梅仙深深的愛意,也更感動了,那份壓迫他多年,莫名其妙的情形也整個消失了。

  此刻,他雖然還沒有準備接受誰的感情,但至少已不再受何梅仙擾亂了,那份感情究竟是十分可笑的。

  他仍然對何梅仙十分尊敬,但也僅只是尊敬而已。

  平靜地休息了一下,那劑藥也發揮了功效,他覺得自己的體力不但已經恢復,而且還十分振作。

  慢慢地運動了一下,耳邊聽見梅站的聲音叫道:「姐姐,古大哥,時間到了,你們可以稍停溫存了吧!」

  說著探進個頭來。

  當他發現只有古秋萍一個人,不禁怔道:「咦!姐姐呢?」

  古秋萍道:「出去了。」

  「她沒在這兒陪你?」

  「我委託她到玄真觀去,你沒見到?」

  「沒有啊!她什麼時候去的?」

  「你走後就走了。」

  梅姑哦了一聲道:「到玄真觀去何必要姐姐呢?假如你不放心,叫我一聲也行,讓她多陪陪你不好嗎?」

  古秋萍朝她微微一笑道:「梅姑,你年紀還小,對男女間的感情根本不懂,因此你最好不要隨便給人配對。」

  梅姑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你是說崇應彪吧,以前我覺得他還不錯,雖然姐姐不喜歡他,我想慢慢也許會把他們促成的,哪知姐姐竟這麼討厭他,你放心,以後我不再多事了,你實在比崇應彪高明得多。」

  古秋萍道:「剛剛才說過不多事,馬上就忘了,你似乎認為瑛站不喜歡崇應彪,就該喜歡我了。」

  梅姑笑道:「姐姐的確對你很好,她從來沒有對人那麼關心過,你昏倒時她簡直傷心死了呢!」

  古秋萍一歎道:「梅姑,關心一個人並不是喜歡,我昏倒的時候,神智還不昏迷,我聽見你也很關心。」

  梅姑道:「我是真關心。」

  「瑛始的關心難道是假的?」

  梅姑道:「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她的關心不但真,而且十分認真。她自負很高,當她關心一個人的時候,就是喜歡的意思了,俞伯伯受了傷,她也很著急,但絕沒有像對你那樣的傷心。」

  古秋萍苦笑道:「你說的太遠了,我們才見面一天。」

  「那已經夠了,如果她不順眼的人,連話都懶得說一句,像崇應彪,兩三年來,她都沒有對他說一句話。」

  古秋萍歎道:「梅姑,感情是需要時間來培養的,絕不可像你所想,一見面就產生了,而且這是雙方的事。」

  梅姑道:「你不喜歡姐姐?」

  古秋萍道:「你把『喜歡』兩個字誤解了,我不便答覆,我們已經認識了,而且有了你梅仙姨的關係,自然比較接近一點。

  更何況你們姐妹長得都很美,心地善良,我很喜歡你們,這喜歡兩個字,可不像所想的那樣。」

  「那麼是怎麼樣的喜歡呢?」

  古秋萍微微笑著道:「我喜歡她,也喜歡你,我對你們的喜歡完全是一樣的,這樣解釋你明白了嗎?」

  梅姑怔了怔才道:「我明白了,你心中已有了人?」

  「沒有,我在外面是出了名的冷面人,從來也沒有對哪一個女孩子特別喜歡過,也沒有愛上什麼人過。」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姐姐呢?」

  古秋萍皺皺眉,不知怎麼回答。

  梅姑忙又道:「我說的喜歡,就是愛了,姐姐是個很值得愛的女孩子,她很美,比任何女孩子都美。」

  「不錯,我所認識的女孩子中,她是最美的一個,但並不能因為她最美,我就會愛上了她的。」

  「那還要什麼條件呢?」

  古秋萍道:「愛情的形成沒有條件的,必須要長時間的培養,自然而然地形成。」

  「我懂了,你是說,慢慢會愛上她。」

  「也許可能,也許不可能,而且這不是單方面的事。」

  梅姑忙問:「姐姐沒問題,我敢保證她愛上你了,就等你去愛她了。」

  「假如我將來不愛呢,那會怎麼樣?」

  梅姑呆了一下道:「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想到這個。」

  古秋萍莊容道:「所以我才要特別告訴你,以後別隨便開玩笑,也許瑛姑只覺得我不討厭而已。

  時間一久,她發現我並不如她想的那樣好,慢慢地就冷淡了,可是你口沒遮攔,不管人前人後都亂說,造成她欲罷不能的情況,後果就嚴重了。」

  梅姑急急道:「的確嚴重,姐姐脾氣很倔強。」

  古秋萍點點頭道:「我曉得,她完全像梅仙前輩,我跟梅仙前輩相處了幾年,對這種事瞭解很透徹。」

  梅姑道:「是啊!娘也這麼說的,如果不改,很可能會走上極端,古大哥,我發現她真的愛上你了,如你不愛她……」

  古秋萍道:「你們在山裡長大,從沒有與外面接觸,容易產生這種情形,但她很自負,不會輕易付出感情,只要你不在旁邊推波助瀾,一切讓它自然而發,情形會好得多,所以你千萬要慎重一點。」

  「你是說你將來絕不會愛上姐姐?」

  古秋萍道:「我沒有這樣說,但我也不能說現在就會愛她,一切聽之自然,匆促決定的感情是危險的事。」

  梅姑一歎道:「好了,我不管你們的事了!」

  古秋萍道:「這就對了,感情的事是別人無法干預的,像崇應彪,如果你不參與其間,他最多痛苦一陣,知道自己無望,慢慢也淡了,可是你要幫忙,使他抱著個希望,越陷越深,你不是害了他嗎?」

  梅姑痛苦地點點頭說道:「是的,我發現我做錯了這件事,我只是一心地想幫助他,沒考慮到這麼多。」

  古秋萍道:「這件事無法挽救了,你可別再去害瑛姑,如果我們相愛,自己會培養感情,你就別操心了!」

  梅姑又沉重地點點頭。

  兩個人出了竹舍,走到一間高大的敞廳中。

  陸遊仙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好了,看見古秋萍,急急道:「古老弟,你的身體復原了嗎?俞兄恐怕不能耽誤了。」

  古秋萍看了一下,點點頭道:「時候不多了,還要請前輩幫幫忙。」

  陸遊仙忙道:「你說吧!」

  古秋萍道:「請前輩按住他的手腳,吸毒的時候,痛苦得很,俞道爺的功力精純,我恐怕按不住他。」

  「好的。」

  「首先要脫掉他的衣服……」

  梅姑一聽忙出去了。

  陸遊仙把俞覺非的衣服脫光,古秋萍拿起那壇陳醋,用黃紙沾著,貼滿了他的全身,然後雙掌急搓。

  到了掌心發燙如火的時候,開始在他身上用力搓揉,勁力貫注,熱度越來越高,蒸得醋味直騰。

  慢慢地,醋全干了,黃紙變成漆黑,發出焦臭氣味。

  陸遊仙用力按住俞覺非,心中對古秋萍的內力也頗為欽佩,他居然能將內家三昧真火練至有形的境界,對一個年輕人來說,這是至高的境界了。

  火熱灼得俞覺非直動直掙,若不是陸遊仙的絕世功力,也真按不住他。

  一罈醋用光了,古秋萍才把濕的豆腐與曲筋堆在俞覺非的全身各處要穴上,手按三下,用內力將體內餘毒往外迫擠,慢慢地豆腐曲筋都被染成黑色,他才將炭放在地上,將俞覺非放上去。

  古秋萍接著把二十枚蛋打碎,去掉蛋黃,全用蛋清塗滿他全身,最後捧起那罈酒,一手扳開俞覺非的嘴,一手托住壇底,將酒逼成一道酒泉,灌進他的肚子裡,接著又指戳他全身三十六處大穴點了一遍。

  然後開始用掌心貼住了各處的穴道,把帶有餘毒的酒液硬從毛孔中吸了出來,流入身體下的炭屑中。

  足足忙了兩三個時辰,陸遊仙固然累得一身大汗,古秋萍的全身整個濕透了 無力地坐在地上。

  古秋萍喘吁吁地道:「好了,放他到床上躺一個時辰,用米湯清清腸,睡上一覺就全部復原了,這些麻煩前輩做一下,我實在忙不動了。」

  陸遊仙也吁了一口氣,把俞覺非用被子包好抱了出去。

  瑛姑與梅姑跟著進來,看見古秋萍無力地躺在地下,不禁失聲驚呼道:「古大哥,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古秋萍軟弱地道:「我身上沾了毒水,快把我丟到池子裡去,泡半個時辰。」

  瑛姑一言不發,抱起古秋萍就衝了出去,梅始在後面叫她都不理會,到了她自己房裡,砰的一聲,竟將房門關上。

  梅姑追到門口,只有怔怔地發呆。

  那怪不得梅姑發怔,實在是她對瑛姑的表現感到太奇特了。

  遊仙莊極少與外面接觸,陸遊仙與何蘭仙是一對很開通慈和的父母,對女兒的教育寬而不疏,雖沒有男女禮防之拘,但女孩家把一個年輕男子抱到房裡去,總使她感到不以為然,還有太多的不解。

  尤其是她與古秋萍作過那番談話,覺得姐姐與古秋萍之間也應該疏遠一點,她的私心裡仍是希望他們能成為一對的。

  但她接受了古秋萍的指點後,也認為讓感情慢慢成長是對的,但是現在她對著緊閉的的房門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那個房間是梅姑與瑛姑兩個人共有的,但瑛站有個怪脾氣,她只要關上房門,就等於是獨佔那間房了。

  古秋萍也同樣感到不安,尤其瑛姑進房之後,把他往床上一放,立刻用一床被單將他蓋了起來,然後探手進被單,將他的濕衣整個脫了下來,連內衣褲都脫得乾乾淨淨,他想掙扎,但卻全身軟弱無力,而且也抵不過她雙手勁道。

  古秋萍全身衣服脫光之後,瑛姑不避嫌疑,跪到床下,就用蓋在他身上的被單,為他擦著身上的汗漬。

  古秋萍緩了一口氣說道:「瑛姑,沒有用的,硫砂毒必須在清水裡泡著,才會慢慢地被沖洗淨。」

  瑛姑道:「你耗力過度,一浸水就會生病的,你先躺著休息一下,我去叫人給你燒桶熱水來洗澡。」

  古秋萍急道:「一桶水怎麼洗得掉?」

  瑛姑道:「我有我的辦法,你把這個吃下去就不礙事了,只要你身上不怕毒侵,慢慢洗總能洗乾淨的。」

  說著取了一個小瓶,傾出幾顆藥丸,塞到古秋萍嘴裡。

  古秋萍忙問道:「這是什麼?」

  瑛姑道:「你能解硫砂毒,怎麼會不知道是什麼。」

  古秋萍將藥丸嚼碎了,一辨滋味,立即道:「這是硫砂毒的解藥!」

  瑛姑笑道:「真是解藥嗎?」

  「不會錯,我一嘗就知道了。」

  「你既然能嘗出味道,自然也曉得配製的方法了,為什麼還要用那種吃力的方法去解救俞伯伯呢?」

  古秋萍道:「配製這種解藥太費時了,我雖然懂得製法,遠水救不了近火,只好用那個笨方法了。」

  頓了下,又問道:「你從哪兒得到的?」

  瑛姑道:「自然是從黑虎在那兒得來的,我若是自己會制,也不必麻煩你費這麼大力去救俞伯伯了!」

  古秋萍微怔道:「從黑虎莊取來的?」

  「是呀!」

  「你去了?」

  瑛姑道:「我去行嗎?崇黑虎那老頭壞透了頂,我去了他也不會給我的,這是他兒子崇應彪偷偷送來的。」

  「崇應彪怎麼會有解藥呢?」

  「他回去之後,急得不得了,結果崇黑虎的四姨太太看了不忍,偷了一瓶解藥給他,他送來時,我剛好回來,在谷口碰上他,他就交給我了。」

  古秋萍道:「崇應彪倒是個好人。」

  瑛姑嗯了一聲道:「我沒說他是壞人,比起他老子來,他好上千倍,只是我討厭他軟綿綿的沒有一點男子氣。」

  古秋萍笑了一下道:「那也不盡然,他只是性情溫和一點,但在氣度上,他擇善固執,不失一個有血性的男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6:14

  瑛姑不耐地道:「沒有血性就不成個人了,但光有血性,並不見得就是個男子漢,我就是討厭這種人。」

  古秋萍笑了笑,不便再談下去,遂又問道:「你怎麼回來得這麼快,信送到了?有沒有人來找我?」

  「不知道,我根本就沒上玄真觀去。」

  古秋萍又急了道:「那怎麼行,萬一有人來……」

  瑛姑嗤的一聲笑了起來道:「看你急成這個樣子,你放心,我不去自然有人去,反正誤不了你的事。」

  「是誰去了?如果崇黑虎派人去搗蛋擋得住嗎?」

  瑛姑笑道:「是我娘去了,她從妹妹口中得知我要到玄真觀去,趕著在半路上追我回來,由她帶著明月去了。」

  古秋萍這才放心道:「令堂大人前去自然沒問題,只是麻煩她老人家,怎麼敢當呢?」

  瑛站道:「麻煩倒談不上,你為我們的事這麼辛苦,我們應該為你盡力的,只是很怪,娘差不多有十年沒離開遊仙莊了,這次不知為什麼,硬要搶著去,雖然你的事很重要,但也用不著她親自出馬呀!」

  古秋萍苦笑了一下,心裡卻明白,必然是何蘭仙看見瑛姑對自己的關切之情,心裡有數,搶著出去,好把瑛姑換回來,跟自己多相處一下。

  可是仔細一想,這也不必要。

  她想要瑛姑回來,多派幾個人去就行了,遊仙莊與崇黑虎剛鬧破臉,她這個女主人該忙的事很多,怎可輕易離去呢?

  又經過一番思索後,他終於明白何蘭仙的用意了。

  瑛站對自己的關切,確是一見傾心的表示,她這個做母親的看在眼裡,默許在心裡,聽說有人會找自己,必然是去打聽自己的底細,以便多作瞭解。

  想到這裡,他不禁深鎖眉頭。

  好容易費了半天口舌,勸得梅姑不再瞎胡鬧了,想不到這老太太也湊上一腳,那就麻煩大了,如果到了玄真觀,碰不到聶紅線還好,她會出去找人打聽,自己在江湖上毀譽參半,口碑並不太好,或許會打消何蘭仙將自己收歸東床的念頭。

  萬一聶紅線有事找了來,碰到何蘭仙,一談之下,聶紅線對自己情有獨鍾,說話中一定推崇備至,何蘭仙說不定比瑛姑更熱心了。

  因為,他看得出,遊仙莊上的男女主人就只有兩個女兒,如果物色一個理想的對象來繼承這份世外洞天,是他們最迫切的問題。

  他們不討厭崇應彪,但是瑛姑看不上眼,自然只好作罷。

  現在瑛姑看中了,他們還會不緊張嗎?

  瑛姑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古秋萍對何梅仙那份莫名其妙的情感消失後,覺得她是個很理想的對象。

  瑛姑的形貌上有何梅仙的七分影子,個性上十分類似,但又溫柔可人,她的個性倔強任性,只對別人發作,對自己卻十分順從。

  可是,他如接受了瑛姑,一定會傷害很多人,聶紅線不必說了,她是絕對贊同自己娶瑛姑的,她的愛很神聖,已經建築在自己的幸福上作為她的滿足了,那可憐楚楚的盲女郎陶芙呢?那飽經憂患打擊的凌家姐妹呢?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蠻女李小桃呢?

  這些女孩本性善良,如果辜負了她們,會造成什麼後果呢?古秋萍深深地為這件事發起愁來了。

  瑛姑見他陷入沉思,不禁笑問道:「古大哥!你在想什麼這麼出神,眉頭皺得緊緊的,是哪裡不舒服?」

  古秋萍忙回過神來道:「沒什麼,我很好,服了解藥,舒服多了,我想洗個澡,身上又酸又臭,很不是滋味。」

  瑛姑道:「你要不多休息一下?」

  古秋萍道:「不要,我想起來了。」

  正說著,門外梅姑道:「姐姐,我叫人送熱水來了!」

  瑛姑把門打開,果然看見她提了一大桶熱水,瑛姑把她的水接過來,道:「你出去,我來侍候古大哥!」

  梅姑看看床上古秋萍,又看看脫下來的一大堆髒衣服,作了個鬼臉道:「姐姐,要不要我幫忙?」

  瑛姑道:「要。」

  梅姑笑道:「幫什麼?」

  瑛姑大方地道:「你替古大哥洗澡,我去替他洗衣服,同時拿爹的衣服來,先給古大哥穿上。」

  梅姑不禁作難道:「要我替古大哥洗澡?」

  瑛姑道:「是的。」

  「這怎麼行……」

  「古大哥脫力很重,必須趁他泡在熱水的時候,為他推宮過穴,灌輸真氣,否則他今天兩度拚命,很可能引致癱瘓而成半身不遂。」

  古秋萍忙道:「沒有這麼嚴重,我自己來就行了。」

  瑛姑道:「古大哥,這不是講客氣的時候,你的武功跟我們一脈相傳的,我們都很清楚,你也知道梅仙姨是因為癆病而死的,梅仙姨的病根也起於操勞過度不讓俞伯伯替她立即施救引起的。」

  「練我們這一派氣功的最注意陰陽調和,龍虎相配,剛柔互濟,因此一定要個女的來為你施為,否則我就請爹來替你推拿了!」

  這一點古秋萍倒是無法否認,他在練武時,每到中氣不足時,何梅仙也經常替他合氣助他復原,她解釋過,她的武功是屬於道家求仙小門,最好是夫婦合籍雙修,否則孤陰獨陽,最易走火入魔。

  梅姑頓了一頓,才道:「姐姐,我的內力不如你深,也許幹不了,還是讓你來吧!我洗衣服去。」

  說著抓起地上的濕衣,捏著鼻子要走。

  古秋萍忙道:「梅姑,我衣服裡有許多零碎玩意兒可不能弄丟。」

  「知道了!」

  梅姑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了。

  瑛姑把一桶熱水提進房中,從後面捧出一個大漆瓷澡盆來,將熱水注入後,臉也紅了下,但還是正經地道:「古大哥,請吧!」

  古秋萍反忸怩地道:「這不大好吧?」

  瑛姑莊容道:「古大哥,這沒什麼可顧忌,練我們這派武功的,更不能有世俗的見解,你的武功是梅仙姨教的,我相信你一定也經驗過。」

  這句話說得古秋萍心頭一震,不禁又跌入回憶中了。

  何梅仙在傳他武功時,他還是個十五歲的小孩子,雖然何梅仙對他很虐待,但在合氣時,卻像個慈母一般地對待他。

  有時候逼他脫光了衣服,浸在冰冷的泉水中,為他推敲各處穴道。

  後來幾次,他成長了,何梅仙病體難支,精神實在是不繼時,她曾坐在洗澡盆中,叫他按摩全身。

  這都是在極為嚴肅下進行的,他接觸到何梅仙瘦僅盈握的軀體時,也為那淒艷的美麗浸入深深的哀愁中,因此沒一點邪念,但對她的情感也是這樣形成的。

  這是他深埋在心中的一個秘密,對聶紅線也沒說過。

  出道江湖後,他之所以對一般女子抱著不願接近的心理,也是受了這種往事的影響,有了何梅仙美絕人世的影子常索心底,無怪他覺得無人能入了。

  想不到今天被瑛姑又提了起來,觸發了他的惆悵,使他又陷入一種難以言喻的神往中,渾然忘記身在何地了。

  瑛姑見他始終不表示態度,乾脆就不再徵求他的同意了,直接托住他的身子,將他浸入那一盆熱水中,然後開始在他每一處筋絡穴道輕輕搓揉著。

  慢慢地,古秋萍在她的推拿下,透支的體力,開始恢復了,那一雙纖纖玉手在他身上滑過,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而鼻子裡面吸入一絲無法以言詞形容的幽香,那是從瑛姑身上發出來的,是一種發自天生的處子的體香。

  這是一種極為吃力的工作,因為吃力,瑛姑的額際微現汗跡,而那股幽香,就是混合著汗跡而透出的,這又將古秋萍引人一種難以忘懷的境界中,將他深閉的記憶之門在不知不覺中叩開了。

  那是何梅仙臨終前的幾大,她的病已深入膏盲,終日咯血,體力似乎到達了衰微程度,可是她的精神卻十分亢奮。

  因為她那時對古秋萍已深懷歉意,也漸漸地消除了她痛恨厭惡男人的怪異心理,她變得十分溫柔,恨不得一下子將武功全部傳給古秋萍。

  但她自知在世之日無多了,只好叫古秋萍為她用合氣的方法來延長她的生命。

  也是這樣一個情景,只不過換了何梅仙裸身坐在梅雨潭中而已,古秋萍只穿一件短褲,從正面托住她,兩個人的下身都坐在水中,水面露在腰上。

  他循著次序,由各處的穴道一一按摩過來,何梅仙的精神也漸漸振作起來,最後按摩到雙乳時,何梅仙的臉突然映現了異樣的嫣紅,嬌艷欲滴,嫩紅的乳尖也挺實了起來,呈現了一種神奇的美艷。

  這使得古秋萍情不自主地將手指輕輕地拈弄在乳尖上,但他的心中卻毫無邪念,他雙目中除了尊敬之外,沒有一絲人欲。

  何梅仙的臉色先是變了一變,然而接觸到他的目光後,並沒有表示怒色,反閉上眼睛,聽任他的手停留在乳尖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古秋萍從她的身上,嗅到了一股異香,這是一股醉人心脾的芳香,清雅脫俗。

  兩個人就在這種神往的情形下默默地對持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最後古秋萍發現她的身子越來越熱,熱得燙手,知道這是走火入魔的現象,連忙捧起她回到山洞中,安放在石榻上。

  自此以後,何梅仙就沒有能起身離開石榻,終日吃語,吐著含糊不清的宇,只有九華山三個字是最清楚的。

  一直到她臨終時,才因迴光反照,清醒了一下,以她最後的力量,抱著古秋萍,哺哺地訴說對他的歉意以及自己的錯誤,交代下後事遺囑,卻只說叫古秋萍可以找一個女子來繼續深究武功,但來不及交代清楚就嚥了氣。

  幾年來,古秋萍書劍飄零,以他那一身技業,在江湖上很少找到一個堪與匹敵的對手,因此對那件事顯得並不熱心。

  一直到他遊戲風塵,發現了楚楚可憐的陶芙在暗中追著他好幾天,卻又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對他懷著思春傾慕的意圖,他才為了好奇而接觸了一下,知道陶芙找他只是為求他相助找尋四大天魔報滅門之仇。

  古秋萍激於義憤而答應下來,而且開玩笑似地訂了那麼一個半友半奴的合約。

  想不到這一多事,竟捲入了武林最大一場風波,逼得他想將自己的武功更上一層,終於根據九華山三個字,以及無意一次遇見老道俞覺非,挖掘到何梅仙的身世,更沒想到,一來就多事,鬧出了這樣的結果。

  從瑛姑的身上,找到了舊日夢中人的影子,梅姑比瑛姑在形貌上似乎更像何梅仙,但在氣質習性上,瑛姑卻幾乎是第二個何梅仙,甚至於身上的那股芳香氣息都一樣。

  當他為何梅仙輸氣時,心中曾為那超凡的美而引起一陣波濤,幾乎想擁抱美得醉人的玉體一下。

  但這股人欲總是被虔誠的心理所壓制了,此刻舊夢重回,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攬著瑛姑的雙肩,將她擁了過來。

  瑛姑只是微微一怔,但隨即很溫柔地靠過來,用她的臉頰貼著古秋萍的胸膛,仰起頭,秋水般明亮的眸子熱情地望著他。

  沒有情慾的衝動,只是一種柔情的鼓舞,使他低下頭在瑛姑的紅唇上輕吻了一下,瑛姑像一頭受驚的小鹿,身子微微一顫,隨即閉上眼,似乎準備接受更多的溫存,但古秋萍立刻覺醒了。

  覺得此時此地,實在不是表達情意的時候,但他懂得女孩子的心理,這時候如果推開她,對她的尊嚴將是一種很大的打擊。

  因此他微微將她推遠一點,一隻手仍然搭在肩上,一隻手卻撫著她的嫩頰道:「瑛姑,你真美,美得令人神不自已,請你原諒我的魯莽!」

  瑛姑從激情中冷靜下來,臉色紅暈未退,卻很自然地一笑道:「謝謝你,古大哥,這是我此生第一次聽到的讚美,也使我得到了信心,我畢竟不是醜八怪!」

  古秋萍道:「奇怪了,有誰說過你是醜八怪?」

  瑛姑道:「沒有。」

  「那你怎麼如此說呢?」

  「那是我自己的感覺!」

  古秋萍一笑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感覺的?」

  瑛姑道:「我見到娘與妹妹,她們都比我美,我一直以為是世上最醜的女孩子呢!」

  古秋萍笑道:「胡說,你如果是醜八怪,別的女子簡直就是羅剎夜叉了,我真不知道你從哪裡來的想法!」

  瑛姑忸怩地笑了一下道:「是真的!妹妹從小就討人喜歡,每一個人都說她美,但就沒有人說過我!」

  古秋萍道:「那些人一定是瞎了眼睛!」

  瑛姑認真地道:「我不是說瞎話,遊仙莊上的人都是如此,從來沒有一個人說過我美!」

  古秋萍笑道:「我知道是什麼原因!」

  「是什麼原因?」

  「梅姑不見得比你美,但她比你小,比你隨和,她的美使人感到親近,你卻美得莊嚴,美得嚴肅,別的人不敢說出對你的感覺,即使是誇獎你的美,說出口後也怕冒犯了你,梅姑像令堂,你卻像梅仙前輩。」

  瑛姑怔了一怔,才道:「是嗎?爹跟娘也這麼說,我總是不敢相信,想不到你也有這種感覺。」

  古秋萍笑笑說道:「我如果不是跟梅仙前輩相處過一段時間,我也不敢當著你的面誇讚你的。」

  瑛姑道:「為什麼一定要跟梅仙姨相處過才敢呢?」

  古秋萍笑笑道:「因為你們美得令人生畏,只有跟你們接觸久了,才知道你們同樣地需要別人的讚美。」

  瑛姑想了一下才道:「是的,多半是這個道理,只可惜俞伯伯不知道這個道理,否則他也不會跟梅仙姨鬧翻了。」

  古秋萍忙問道:「梅仙前輩跟俞道爺究竟是怎麼回事?」

  瑛姑道:「我也不清楚,我出世的時候,他們已經分手了,只是從他們的談話中約略知道一點,梅仙姨跟俞伯伯認識在先,後來才見到我娘,然後爹才由俞伯伯介紹跟大家認識,爹對娘立刻一見鍾情。

  俞伯伯卻終始不敢對梅仙姨有所表示,有一天他們四個人相聚飲酒,俞伯伯說了一句娘長得美,結果第二天梅仙姨就走了。」

  古秋萍道:「就這麼簡單?」

  瑛姑道:「大概就是吧,梅仙姨跟俞伯伯相處這麼久,卻從沒有聽他說過一聲讚美,反而當她的面誇讚別人,以梅仙姨高傲自負的性情,自然受不了。」

  古秋萍輕歎一聲道:「梅仙前輩可能不知道俞道爺對她的感情,已經不是言語所能表達的了。」

  瑛姑笑道:「我只見過梅仙姨的畫像,我承認她的確比娘美得多,梅仙姨也以此很自負,結果她的美在她心目中的人眼中卻不起作用,她怎麼不生氣呢?換了我,也會生氣的,如果今天你不說我美,我也跑了!」

  古秋萍道:「那是為什麼呢?我相信你沒有到如此嚴重,那個崇應彪不是對你死心塌地的嗎?」

  瑛姑正色地道:「別人的讚美有什麼用?一個女孩子只要把她的美給一個人欣賞,也只要求得到一個人的讚美就夠了,梅仙姨何嘗缺少人去誇讚她,但就是俞伯伯沒開過口,使她引為終身的憾事。」

  古秋萍不禁陷入了沉思,而且有點後悔剛才的衝動了。

  瑛姑卻毫無所知,關切地道:「你的精神復原了嗎?」

  古秋萍笑道:「好多了,我要起來了。」

  瑛姑先前為他運氣推穴,倒是無所顧忌,此刻卻不好意思面對他赤裸裸地站起來,背過身子,取過一條毛巾遞給他。

  同時她感到臉上發熱,道:「你擦乾身子,到床上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拿衣服去,梅姑這小鬼,拿套衣服也要這麼久。」

  說著走到門口,撥開門拴,卻見梅姑捧著一套衣服,笑嘻嘻地道:「我早就拿來了,你關著門拴怎麼送進來呢?」

  瑛姑臉一紅道:「你不會敲門呀?」

  梅姑笑道:「我要敲,爹不肯,怕打擾了你們。」

  瑛姑聽了臉更紅道:「爹來過了?」

  「爹來了一會兒了,始終沒走呀!」

  瑛姑一聽忙搶了出去,果見陸遊仙站在門口,不禁飛紅著臉嬌嗔道:「爹!您來了怎麼也不招呼一聲?」

  陸遊仙含笑道:「我知道在輸氣培真的時候是打擾不得的,所以叫梅姑也別驚動你們,古老弟怎麼樣了?」

  古秋萍身上還是披著一床被單,聞見陸遊仙問詢,略顯尷尬,連忙起身道:「已經好得多了,這多虧瑛姑娘不避嫌疑助再晚復原,否則恐怕要躺上個把月呢。俞道爺怎麼樣了,他的毒消除了吧?」

  陸遊仙道:「整個消除了,他的底子厚,老弟療治也得法,現在除了精神略感疲乏,已經完全好了,老弟,這可真虧了你,一天之內,連著兩次用力。」

  瑛姑這會兒可找到理由埋怨道:「爹,您就記得俞伯伯,古大哥費了那麼大精神為他療毒,您就把古大哥擱下不管了,幸虧我及時趕了回來,否則……」

  陸遊仙歉然道:「我沒想到古老弟脫力會如此厲害,因為我抱走你俞伯伯時,他還好好的,等我把俞伯伯安頓好,問起梅姑,才知道古老弟脫力過甚,不過話說回來,輸氣培元的工作,只有你們女子才做得了,你回來趕上了,多辛苦一點,也算替我為古老弟盡點心了。」

  瑛姑道:「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回來呢,那古大哥不僅脫力,還染上俞伯伯的餘毒,豈不要送了他的命。」

  陸遊仙微笑道:「有那麼嚴重嗎?」

  瑛姑笑道:「沒那麼嚴重,難道還是我故弄其辭!」

  陸遊仙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丫頭,我絕對不是對古老弟不關心,要不然我也不會叫你娘去換你回來了。」

  瑛姑一怔道:「是您要娘去的?」

  陸遊仙笑笑道:「當我聽見古老弟說出療毒的方法後,就想到可能會有這種情形,已經打算請你為古老弟輸氣固元,所以古老弟開始療毒時,我就叫你娘去追你回來,否則你娘從不離莊,哪裡會輕易出去呢?」

  瑛姑這才不好意思道:「娘怎麼沒跟我說呢?」

  陸遊仙笑道:「是我要她別說的,因為你的脾氣太彆扭,怕你不答應,只有等你回來,看到情形嚴重,自己會做的。我安頓俞伯伯後立刻叫梅姑來問古老弟的情形,知道你已經著手,我才安了心,丫頭,俞伯伯跟我雖然情逾骨肉,但古老弟與你梅仙姨的關係尤為密切,說什麼我也不會叫他受累的。」

  瑛姑低垂粉頸,半晌才道:「您做事也太疏忽了,萬一我不能及時趕回來呢?豈不是害苦了古大哥。」

  陸遊仙道:「實在你趕不及,我也會叫梅站先替一下子的,說實在的,你的性子太強,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敢勉強你,因此叫梅姑守在旁邊別走開,準備在必要時,要她去出力,但你回來就更好了。」

  瑛姑朝梅姑看了一眼道:「爹,您跟妹妹說過了沒有?」

  陸遊仙道:「說過了,她也答應了!她心地善良,對救人的事從不拒絕。」

  瑛姑臉色微變道:「我的心地就不善良了嗎?」

  陸遊仙肅容道:「瑛姑,你別生氣,我不是說你心地不善良,只是認為你做人不如她隨和,所救的人是古老弟,你自然不會拒絕,如果是崇應彪呢?你肯嗎?」

  瑛姑呆了一呆道:「假如處在同樣情形下,我也會肯的,我雖然討厭崇應彪,卻發現他並不是壞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6:33

第二十六章 備戰保土


  陸遊仙不禁一怔,沒想到瑛姑會有這樣的答覆。

  古秋萍含笑道:「瑛姑這話倒不是違心之論,崇應彪做了一件很令人感動的事,他把崇黑虎的解藥偷偷送來了!」

  陸遊仙哦了聲道:「真的?」

  古秋萍道:「是真的,早知道他會送解藥來,我就不必用那個方法替俞道爺療毒了,用解藥既快又省事。」

  陸遊仙忙問道:「那解藥還有嗎?」

  瑛姑道:「他送了一瓶來,還有很多。」

  陸遊仙忙道:「這就好了,我們照方再配製一點。」

  古秋萍微愕道:「幹什麼?這藥配製極其費事,而且材料也極不易找,除瞭解硫砂毒外,別無用處。」

  陸遊仙道:「我們這兒,藥房中準備的藥材很齊全,如果你知道配方,就盡快多配製一部分,因為我們跟黑虎莊很可能來一次大械鬥,別的都不怕,崇黑虎的毒掌實在防不勝防,我們莊上每個人都得帶一點……」

  瑛姑道:「不可能吧,崇黑虎知道自己的實力,還不能跟我們一拼,否則他早就跟我們動手了!」

  陸遊仙道:「不會錯!黑虎莊上的廚師老黃曾經受過我的好處,他的兒子得了絕症,是我幫他治好的,他對我十分感激,黑虎莊上的動靜他都偷偷地告訴我,剛才我得到他的飛鴿傳書,知道崇黑虎最近得到了外來的幾個高手助陣,聲勢大增,回去之後立刻準備糾眾前來向我們挑戰。」

  瑛姑道:「那怕什麼,我們有雲海阻路,他們來不了。」

  陸遊仙一歎道:「雲海只能阻擋一些普通人,其實那條通路無險可阻,只是被雲遮住了,才難於捉摸而已。

  老黃的紙條上說,崇黑虎準備了大批茅草,灑上菜油,點上火後,拋擲在沿途,雲霧被火一燒就散了,他們就可以長驅直入,我已經叫全莊的人備戰了,還叫人去把你娘追來,我不怕一戰,但怕的是崇黑虎的毒掌,連俞伯伯都經受不住,我們莊上的人更不行了,現在有了解藥……」

  瑛姑聽了也急道:「古大哥,這可怎麼好,那解藥到底需要什麼材料?」

  古秋萍道:「那瓶子裡還有幾十粒,每人一粒帶在身上就夠了,配製是來不及了,只是崇黑虎從外面邀來的是什麼高人,是否對我們有威脅?」

  陸遊仙道:「紙條上沒說,老黃只是個廚師,探聽的事不會太多,但他說來的人有十幾個之多,崇黑虎對他們十分客氣,這老傢伙眼界很高,不是真正的高人,不會得到他的禮遇的,所以我很擔心。」

  正在說著,何蘭仙帶著兩個人來了,一個是聶紅線,另一個卻是李光祖的弟媳婦,蘇州李將軍夫人。

  古秋萍一見到那兩人,不禁怔然道:「李夫人怎麼也來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

  聶紅線道:「相公,我是來找你的,我到了黃山,三魔都不在黃山了,我不知道他們搗什麼鬼,只好來找你,哪知三魔竟躡在我身後,追到了九華山。」

  李夫人道:「我不放心小桃,偷偷出來看她,半路上碰上線娘,於是也躡在後面,居然發現李光祖也跟著,一直到九華山,他們是來找你索毒經的,但到了玄真觀後,我發現天魔教的人被一個叫崇黑虎的人邀去了。」

  古秋萍失聲道:「什麼?三魔跟崇黑虎會合在一起了?」

  李夫人道:「我抽空把素秋叫出來問了一下,據她說崇黑虎與劉光遠早就認識了,這次到九華山來,不過順路拜訪,哪知道恰巧打聽到你的行蹤……」

  何蘭仙道:「我在路上跟李夫人談了一下,對三大天魔約略有個瞭解,所以趕緊帶他們前來,古相公,你對三魔較為瞭解,知道他們的武功如何……」

  古秋萍凝重地道:「三魔的武功得自天魔秘籍,究竟有多深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從未見他們全力施展過。」

  陸遊仙道:「比你如何?」

  古秋萍道:「我只跟李光祖交過手,大概高於我兩三成,但這個估計並不可靠,何況三魔中最厲害的是劉光遠,如果他們與崇黑虎聯手,聲勢更大了。」

  陸遊仙沉思有頃道:「你的武功大概得到了梅娘七成傳授,但是我們在此地經過多年的虔修,梅娘如果沒有進展,已經落在我們後面一大截了,假如三魔比你高出不多,我相信尚不足為俱。」

  瑛姑道:「不見得吧,你跟娘合力一擊,古大哥也能硬接下了,可見古大哥並不比您差多少!」

  陸遊仙道:「那一擊我們見他撲在俞兄身上,都忙撤回了八成勁力……」

  何蘭仙道:「不去談那些了,我們總得準備一下才是。」

  陸遊仙道:「我已經下令全莊戒備了,蘭仙,你去看看有什麼疏漏的地方。」

  何蘭仙匆匆走了,古秋萍也趕快穿好衣服,隨同大家來到外面,但見每個人都在大廳上聚著商量。

  俞覺非也在座,他簡略地向古秋萍道謝了幾句,因為事態嚴重,也不便向他詢問何梅仙的情形了。

  古秋萍最擔心的是防備的情形,要求出去看看。

  陸遊仙道:「這個倒不必擔心,遊仙莊是一個孤峰,四周都是絕壁,只有一條通路,谷口有十幾個人輪守,要大舉攻進來是不可能的,何況我們隨時可攻出去。」

  瑛姑一怔道:「我們攻出去幹嗎?」

  陸遊仙歎口氣道:「遊仙嶺雖然有險可守,但我不想這一片安樂之土變為戰地,因此我想還是主動迎擊他們的好。」

  瑛姑道:「那不是我們先生事了嗎?」

  陸遊仙道:「那也沒辦法,總比等人家打上門的好。」

  古秋萍沉思了下道:「攻擊雖是最好的防衛,但沒有必勝把握,還以固守為佳,守不是上策,至少可把握住局勢,如率爾進攻,就變成受人控制了。」

  陸遊仙不解道:「攻是主動,守是被動,只有主動才把握住局勢,老弟的說法,怎麼倒過來了呢?」

  古秋萍苦笑道:「崇黑虎邀集三魔力助,情形就當改觀了,以我對三魔的瞭解,他們絕不會規規矩矩來決鬥的。」

  陸遊仙道:「他們不知道我們會進攻,來個攻其不備,他們就來不及……」

  古秋萍搖搖頭道:「前輩錯了,李夫人很少行走江湖,盯在他們身後,他們豈有不知道之理……」

  李夫人道:「他們早就發現我了,否則花素秋也不可能偷偷出來跟我聯絡,暗中示警了。」

  古秋萍道:「他們故意公開接受崇黑虎的邀請,讓李夫人進來報訊,就是希望前輩沉不住氣,先去找他們。」

  陸遊仙想想道:「這麼說來,他們早有準備了。」

  「不錯,如果前輩主動進攻,正中下懷。」

  「他們怎知我一定會去呢?」

  古秋萍笑笑道:「他們摸透了前輩的心理,知道前輩不願把遊仙莊作為戰場,自己只有去找他們一拼了。

  俠林領袖、中流批柱凌雲峰就是上了這個當,輕身而出,被他們逼死在外面,如果凌雲峰能忍耐一下,凌雲山莊也不會輕易地失陷在他們手中了,前輩必須慎重。」

  陸遊仙想了下道:「那我們只好株守了。」

  古秋萍道:「是的,除了株守,別無他策,好在這裡的一切這麼齊全,守上兩三年也沒有關係的。」

  陸遊仙歎了口氣道:「別說兩三年,連一個月都守不了,這麼多的禽畜,都要吃東西,糧食就成了問題。」

  古秋萍愕然道:「此地沒有糧食嗎?」

  陸遊仙道:「這兒花草齊全,就沒糧食,那是必須下去採購的。」

  古秋萍道:「莊中沒存糧?」

  「有一點,但不太多。」

  古秋萍道:「出去的路會經過黑虎莊嗎?」

  「那是必須的,你們上來是一條捷徑……」

  瑛姑道:「那條路必須仗著輕功凌空飛渡,空身走還行,帶著東西可不行,何況這條路必須經過玄真觀,如果他們在觀中截住我們,一樣行不通。」

  陸遊仙苦笑道:「還有,這兩天正是採購糧食的時間,現在每家至多只兩三天存糧,崇黑虎只要圍住我們兩天以上,大家就得挨餓了,這也是我想主攻的道理。」

  古秋萍道:「崇黑虎知道這情形嗎?」

  「多少年來,採購糧食的人從他們的莊前經過,豈有不知道的,所以,我想還是主動地進攻好……」

  「那樣一來,崇黑虎更要有恃無恐,布下陷阱,等我們去上當了,即使他們想不到,劉光遠也會叫他們如此做的,不信我們等兩天看看,他們絕不會來生事的。」

  陸遊仙道:「現在出動,他們佈置尚未完善,豈不更好。」

  古秋萍道:「不,我們不妨儉節一下糧食,多等幾天,他們見此地超過了採購時間而沒動靜,就會想到莊上必有糧食,自然沉不住氣先行發動了。」

  陸遊仙一歎道:「那不是還要將此地闢為戰場了嗎?」

  古秋萍道:「不必,我們可以拒之谷口之外的,等他們大舉來犯的時候,在谷口截住他們!」

  陸遊仙想了下道:「好吧,就守兩天看看!」

  古秋萍道:「光守也不輕鬆,我還是想看看四周的環境,提防他們的突襲,劉光遠詭計多端……」

  瑛姑截口道:「古大哥,這點你絕對可以放心,除了谷口一條路,別的地方,插了翅膀才能飛進來。」

  古秋萍道:「這可很難說,這是一座山嶺,有山必有谷,有谷必有路,對一般人,或許能擋得住,對三魔中的劉光遠,卻不見得有效,王伯虎的秘室那麼多的機關,劉光遠仍然能從容出入,對這個人可不能輕估。」

  陸遊仙道:「古老弟想得有道理,瑛姑,你陪他到處去看看,我們住進此地後,一直太平無事,安逸久了,說不定有什麼疏漏之處。」

  於是瑛姑陪著古秋萍走到外面。

  首先在谷口看了一下,那倒是十分險峻,一線中通,只有一條狹狹的山脊為路,卻也是在雲霧封鎖中。

  何蘭仙親自帶了幾個人看守著,而且還有一個人拔雲居高遠望,如果有人要過來,必須繞過數里外一道孤峰,一眼就可望見。

  古秋萍到高處去看了下,認為都沒問題。

  下來後道:「這兒很好,的確夠險要的,正因為此地很險要,我認為對方一定不會從這兒過來。」

  瑛姑道:「不從這兒來就沒別的路。」

  古秋萍笑道:「看了再說。」

  兩人在四處轉了一下,終於來到一處飛瀑之前,那是由山壁上直衝而下,注入嶺上的人工湖中,形成莊上的水源。

  古秋萍皺皺眉道:「這道飛瀑是從哪兒來的?」

  瑛姑道:「這個更沒有問題了,瀑布是從一個山洞裡流過來的,那個洞直通兩里外的一道山澗……」

  古秋萍道:「山澗那邊可通黑虎莊嗎?」

  瑛姑道:「外面是九華山主脈,自然是通的,但是跟這邊隔著兩里多寬的一座峻峰,絕對無法飛越的,我爹都試過了,相信他們的輕功不會比我爹更好了!」

  古秋萍點點頭道:「上面或無可虞,但如若對方從流水的山澗中潛進來呢?那不是一個漏洞嗎?」

  瑛姑道:「這是不可能的,這個小洞深處澗底,水深已有數十丈,何況還需潛過二里多的洞道……」

  古秋萍一歎道:「你錯了!」

  「我怎麼……」

  「三魔中的李光祖號稱分水天魔,水中功夫舉世無匹,這點深度哪能攔得住他,再說這水流甚急,兩里多的距離眨眼就到,假如洞寬可容人的話,連我都可以跟著進來!」

  瑛姑呆了一呆道:「遊仙嶺上沒有深池大湖,我們都不清水性,沒想到這一層,那就該找人來此守衛了!」

  古秋萍打量片刻道:「守也沒用的,如若潛進來的人是李光祖,普通人根本擋不住他,除非是令尊令堂分出一人在此日夜守衛,他們能分身嗎?」

  瑛姑道:「如若必要,自然可以。」

  古秋萍道:「李光祖水性最佳,其他人也不弱,我相信三魔手下的人,每一個都可以輕易地潛進來,光靠一兩個人守等於白費!」

  瑛姑急道:「守也不行,不守也不行,該怎麼辦呢?」

  古秋萍想想道:「交給我吧,你替我找十個人來,每人砍兩根大茅竹,帶一卷粗麻繩來,要快!」

  「幹什麼?能攔住他們嗎?」

  「豈止攔住他們,我還要網住他們。」

  瑛姑不禁笑道:「古大哥!你別開玩笑了,幾根茅竹,一卷麻繩,連黑虎莊上的一個莊客怕也綁不住。」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那要看人,如果這是我古秋萍設下的網,天外三魔到了網裡就不敢動了。」

  瑛姑將信將疑地走了。

  沒有多久,她不但帶了人,連陸遊仙與聶紅線都跟著來了。

  李夫人則被何蘭仙邀去守衛谷口,實際上卻是去切磋琴技了,因為何蘭仙深喜音律,就是找不到一個談得來的對手,這下子倒是相見恨晚。

  陸遊仙道:「古老弟,這個疏漏是我沒想到的,瑛姑回去一說,李夫人認為大有道理,這點水在他們李家人來說,根本不算一回事,但這些茅竹麻繩行嗎?」

  古秋萍笑笑,也不多作解釋,叫人把茅竹的枝葉削光,作為浮網,再用麻繩結成一個大網繫在茅竹上,張在瀑布下面,置成一個方形的浮阱,如果有人從瀑布中潛入,剛好就落在這幾十丈見方的網阱裡面。

  一切都佈置好後,他才叫人在網的四角各扣上一枚響鈴,然後吩咐人捉了幾十條活魚,一一刺殺後,拋置在網阱的水面上,任其浮在水上,最後留下一個人守在附近,告訴他如果聽見鈴響,就是有人進來了,趕緊到前面通知大家,千萬不可有任何其他行動。

  陸遊仙道:「老弟,這裡離前莊很遠,如果來了人,即使趕緊通知,來人也已深入莊內去了。」

  古秋萍笑笑道:「他們絕對不敢,他們看見水面上飄浮的死魚,就會乖乖地等著,動都不敢動一下。」

  聶紅線道:「古相公得了飛天神魔王大光的毒經,他們看見水上的死魚,以為水中有了劇毒,自然不敢動了!」

  陸遊仙哦了一聲道:「原來是疑兵之計,老弟既有此能,何不乾脆布下些毒,真的整他一下呢?」

  古秋萍道:「真的下毒未始不可,但用輕微的毒物難不住他們,用厲害的必將污染水源,我們就沒水喝了!」

  陸遊仙這才明白,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從來也沒跟人交鋒過,對這一套勾心鬥角的把戲,實在生疏得很,如果不是古老弟及時趕到,可就慘了!」

  古秋萍忙道:「前輩別如此說,這些麻煩都是我帶來的,假如不是我,三魔也就不會找來此地。」

  瑛姑忙道:「不!古大哥,有黑虎莊在,我們的麻煩終將不免,崇黑虎既然與三魔認識,遲早會找他們幫忙的,那時候我們對三魔一無所知,吃的虧更大。」

  陸遊仙道:「瑛兒說的不錯,何況拿老弟和梅娘的淵源來說,我們也該義不容辭地幫助你的,現在老弟還要什麼?」

  古秋萍道:「現在只有等候了,我之所以找前輩,就是為了在對三魔的抗爭中,武功實在不足應付,才向前輩請教,看來是沒時間了!」

  陸遊仙道:「那倒不一定,何家的武功是另成一派的,基礎打好了,進步是很快的,梅娘在老弟身上下的心血不少,基層功夫已經很扎實了。

  所差的是劍法的變化與精純,以及如何將內力注於劍招中發出而已,這一點就讓內人來教你好了,最多只要三天的時間,就可以全部結束了,至於以後如何進展,就看老弟自己的勤練了。」

  古秋萍一怔道:「兩三天就能學完全嗎?」

  陸遊仙道:「學是學不完的,何家的武功博大精深,連我浸習了數十年,也沒能學成,兩三天的時間,可以知道一些竅門,以後的修為則在個人了!」

  古秋萍道:「假如只有兩三天,我想還有個餘裕,但為什麼一定要跟陸夫人學呢?」

  陸遊仙笑道:「梅娘叫你找的是內子,不是我吧?」

  古秋萍道:「她是叫我找一個女子,可沒說是誰。」

  陸遊仙笑道:「那一定是內子,不會有別人了,何家的武學是陰陽和合劍法,必須男傳女,女傳男。」

  古秋萍實在怕那一套,抗辯道:「為什麼呢?」

  陸遊仙道:「因為何家的劍法並不是守成不易的,教一式配一式,她教的不是要你跟著學的,而是要你配合著去變,你若是跟我學,永遠也沒進步,反會越學越回頭。

  只是這兩天內子無法整天陪著你練劍,她還要分身出來巡查周圍,你可以先跟瑛兒配著先練,再由內子每天抽一段時間來加深進度。

  瑛兒的內力或許不如你深厚,但她的劍術卻已得何家真傳,即使沒有內子指點,你們互相切磋,也可以深得箇中之昧,而後再自行揣摩了。」

  古秋萍移目望向瑛姑,但見她一臉情熱之色,知道此時如果予以拒絕,很可能又會造成一個解不開的誤會。

  古秋萍只能笑笑道:「瑛姑,你可肯收我這個笨徒弟嗎?」

  瑛姑笑著道:「古大哥,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這點本事還敢做你的老師,那豈不笑掉人的大牙?」

  古秋萍道:「夫子一定是認為弟子資質愚劣,不堪造就,至有此推托之辭,尚祈夫子不棄粗劣,勿吝賜教。」

  說著還正正經經地作了一揖。

  瑛姑忍不住笑道:「姑念汝意甚誠,乃勉為收錄,然吾門甚嚴,師道尤尊,汝能誠意正心,刻苦砥勵,一心向上否?」

  古秋萍端正神色道:「苟能蒙收錄,弟子定兢兢業業,惟命是從,苟有怠忽之處,聽由夫子笞責!」

  瑛姑忍不住笑道:「古大哥,你真會嘔人。」

  古秋萍道:「我倒不認為這是玩笑,一技之授,終日為師,在態度上該誠敬些!」

  陸遊仙笑笑道:「古老弟,你別聽這丫頭胡鬧了,她們何家的武學很特殊,只有劍侶,沒有師徒,他們是只招伴侶而不收徒弟的,所以我相信梅娘也沒有把你當弟子。」

  古秋萍頓了一頓道:「是的!我起初叫了她一聲師父,惹來一場嚴斥,嚇得我以後再也不敢開口了。

  她的脾氣很大,不但不准我稱師父,連老前輩也不准叫,說那樣會把她叫老了,因此為了稱呼的事,使我十分為難。」

  陸遊仙點點頭道:「梅娘一向就是這個脾氣,那麼後來你怎麼稱呼她呢?她要你叫什麼才滿意?」

  古秋萍想想道:「沒有。」

  「沒有稱呼?」

  「是的,我追隨她學了幾年武功,整個與世隔絕,也沒有一個外人介人,所以用不到稱呼了,有話直接就說,反正也不會錯到第三者身上去!」

  陸遊仙一歎道:「梅娘的脾氣本來就倔強,跟俞兄鬧了誤會後,更怪僻了,她能看中你,可見你必然很突出,但我相信,你一定也受了很多委屈。」

  古秋萍想起曾被何梅仙逼令飲食尿水,以及種種奇遇,只有苦笑道:「還好,她雖然愛挑剔一點,也怪不了她,因為她的身體有病,心情自然惡劣一點,何況我承受她的栽培,對她尊敬也是應該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6:53

  陸遊仙道:「現在可不必了,無論是瑛兒也好,拙荊也好,你都不必拘束,何家的武學重在自然,只有在自然中才有進步。

  我的兩個丫頭都是跟我練的,平時她們對我還有點分寸,到了學武的時候,根本連父女的界限都打破了,如果你刻意拘泥,你的武功永遠也學不成了!」

  瑛姑嗔道:「爹!古大哥跟梅仙姨那麼多年,他還會不清楚嗎?這些話用不著您來吩咐了!」

  陸遊仙笑道:「丫頭,你可是等不及了?」

  瑛姑的臉微紅道;「誰知道崇黑虎他們什麼時候會來搗蛋,我們必須爭取時間,讓古大哥學得一點是一點。」

  陸遊仙點點頭道:「這也說的是,那我們就走了,這片梅林作為你們練劍的地方,除非必要,我絕不讓人來打擾你們,你們安心地慢慢練吧!」

  說著招呼眾人走了,就留下他們兩人在林中。

  兩人默默相對了片刻。

  瑛姑才輕輕地道:「古大哥,我們開始吧,你跟梅仙姨學到什麼地方了?」

  古秋萍道:「我也不曉得。」

  瑛姑道:「你會哪些劍法?」

  古秋萍道:「她一共教了我三套劍法。」

  瑛姑道;「不錯,那是天地人三才劍法,整個劍法就是那三套,我是問你學了幾招?」

  古秋萍道:「每套都學了二十四手。」

  瑛姑點點頭道:「我猜想也是差不多到這個地步,那你學了一半,三才劍法每套都是二十七手,合計八十一手,你的進度到了一半,再練下去會很快的。」

  古秋萍微怔道:「八十一手劍法我學了七十二手了,算起來剩下只有十份中的一份,怎麼算是一半呢?」

  瑛姑笑道:「行百里者半九十,餘下的九手劍法是三才劍法中的精華,說它是一半還說少了,前面的七十二手僅僅登堂而已,一定要學全後面九手,才勉強入室,我想梅仙姨跟你也只能練到那個程度,現在我們從天字訣開始,一式一式往下練,你準備一下。」

  古秋萍拔出劍,運了幾口氣。

  瑛姑道:「不是這樣準備的,你知道爹為什麼要把人撤走,誰也不准在旁邊?」

  「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瑛姑臉紅了一下,輕聲道:「你照我的樣子做吧!」

  說著開始輕解羅衫,首先脫去了外衣,露出了粉紅的兜胸,她頓了頓,又開始去解水紅的褲腰帶。

  古秋萍愕然道:「這是做什麼?」

  瑛姑臉色飛紅,但仍落落大方地道:「脫衣服,必須把衣服脫得一絲不掛,赤裸相對,才能開始進人後一半的境界,所以才不能有人在旁打擾。」

  古秋萍深感愕然道:「為什麼要如此呢?」

  瑛姑莊容道:「這是道家練登仙界的武功,必須要異性裸體相對,制其人欲,才能心志純一而入佳境。

  所以這種武功不易流傳,它最適合夫婦修練,不然就是父傳女,母傳子,但是這三種關系有了人倫的克制為輔,不易臻於極境,最好是同道異性知己,那樣才能達於真正天人合一的境界,古大哥,這是很神聖的事,你必須拋卻世俗的觀念。」

  古秋萍頓了一頓才道:「我只是怕太唐突你了!」

  瑛姑道:「沒什麼可唐突的,我替你輸氣培元的時候,不也是那樣嗎?你的修持功夫很好,爹才指定要我跟你同修,那不但對你好,對我也有很大裨益。」

  古秋萍頗感拘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瑛姑又正色道:「我們裸身相對,就是一種考驗,而且要互相幫助,直到雙方都摒除欲念時,才能開始練劍,也許我的定力還不如你,到時要靠你多照顧一下。」

  她一面說,一面動手解衣,直到全身不著寸衣,站在他面前。

  瑛姑又遭:「梅仙姨只教你到七十二手為止,是怕你血氣方剛,修為不夠,所以才不再往下教了。

  後來一定覺得你定力很高,但她的精神體力已不支,也無法再教下去,才叫你來找我娘,否則她絕不會告訴你劍式未全的,既然梅仙姨認為你是個可信賴的人,難道你反而對自己毫無信心嗎?」

  古秋萍笑道:「佳麗當前,要不動心是很難的。」

  他只是隨口一句話,當然也含讚揚之意。

  但瑛姑卻一本正經地道:「不錯,所以才顯得這套劍法的不凡,因為它擇人很苛,男的必須是玉樹臨風,秀逸俊朗,女的也一定要玉容朱顏,閉月羞花,只有這樣才能夠考驗人的定力來。」

  古秋萍道:「那可慚愧了,我不夠這條件。」

  瑛姑微微笑道:「古大哥,你別開玩笑了,如果你不夠條件,梅仙姨絕不會邀你作為傳人。」

  古秋萍見她說得很認真,遂一莊神色道:「照這樣說起來,醜人就沒有成仙的資格了,八仙中的李鐵拐、漢鐘離、張果老都不是美男子,怎麼也列名仙籍呢?」

  瑛姑道:「八仙出於傳說,是否確有其人還很難說,而我們這套三才劍法,卻非美女俊男不傳。

  俞伯伯跟梅仙姨不能結合的原因,俞伯伯不夠瀟灑也是其中之一,雖然他的武功是另成一格,也不會遜於我們,但他與梅仙姨不能配合也是事實,梅仙姨對本門的武功很重視,現在不談這些了,你快脫下衣服練劍吧!」

  古秋萍在她的正視之下,雖然略感忸怩,但因為有過先前輸氣的事實,在她面前赤裸已不是第一次,也較為自然點,慢慢地脫下了衣服,直到全身赤裸相對時,瑛姑挺著劍,在他面前舞動起來。

  她舞動的姿勢極為緩慢,舉手投足之間,微香暗送,古秋萍不禁有點心旌搖蕩起來。

  但就在他的目光微異的時候,瑛姑的劍鋒輕輕地觸及他的肌膚,寒氣逼人,同時用她銀鈴似的聲音道:「平心靜氣,勿爆勿動,作鏡花水月看。」

  古秋萍心神一凜,連忙鎮攝心氣,慢慢地平伙下來,目不轉睛地追隨著瑛姑,卻已抱著一種欣賞的心情。

  經此一轉變之後,他覺得瑛姑的一切都很美,但已渾然忘我,除了美感之外,再沒有第二種感受了。

  瑛姑慢慢停止了動作笑道:「古大哥,你真行,定力比我爹強得多了,只要一次警告就能進入境界。」

  古秋萍怔道:「令尊也是這樣練的嗎?」

  瑛姑道:「爹教我們的時候,因為誼屬父女,再者他已修為多年,自然不會心生旁念了,但聽娘說,他們開始練的時候,就是這第一步也足足費了大半年時間。」

  古秋萍點點頭道:「他們是夫婦,自然不同一點。」

  瑛姑道:「不,他這初步功夫是跟梅仙姨合練的,如果是跟娘練,倒是不會了,因為成了夫婦之後,彼此的吸引力就平淡了,武功也不易進入佳境。」

  古秋萍道:「下一步怎麼辦呢?」

  瑛姑道:「剛才我練的劍式你注意到了?」

  古秋萍道:「沒注意,是什麼劍法?」

  「完全是你以前學過的,你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我似乎有點記得,但你在施展時我只注意你的動作,根本沒想到你的劍法。」

  瑛姑興奮地道:「好極了,你已經完全進入情況,看樣子要不了多久,也許一天之內,你就能學會了。」

  古秋萍不解道:「這是怎麼說呢?」

  瑛姑道:「三才劍法的後九招,完全是配合以前的劍式變化而生的,三乘二十四,就是七十二種變化。

  整套劍法合起來計二百一十六手,因為後九手是變化之源,不能固定成式,必須將以前的劍法全部擱諸腦後,才能因勢制宜。

  這些說起來容易,但想把練熟的劍法一下子暫時丟開,卻是件很難的事,你卻在不知不覺間達成了。」

  說完她才施了一式新的劍招,但只有個起手式,使到一手就停止了。

  古秋萍看了一下,點點頭道:「我明白了,這一手之後沒有成式,完全由心意的變化而成的。」

  瑛姑笑道:「不錯,現在輪到你向我發招了,就用那一手起式,配合你的變化,你先向我攻攻看。」

  古秋萍順著那一式,發出了一招,瑛姑巧妙地避開。

  古秋萍發現立刻可以換成第二種變化,果然奧妙無窮,遂也信手施發,直到把二十四手用完為止。

  瑛姑身上累得香汗淋淋,但神情十分振奮地道:「你完全領悟了,開始使用第二招吧!」

  就這樣一式連一式,整整學會了九種起手式,配合已經學會的七十二手劍法,就是二百一十六手了。

  瑛姑身上的汗水直流,臉上紅噴噴的,益見嬌艷。

  她倚著一株梅樹道;「古大哥,九手變招之源你全會了,再下去就是交互運用,變中生變,化中生化,就不是我能教你的,歇一下後,我們再開始吧!」

  古秋萍道:「不是已經學會了嗎?」

  瑛姑笑道:「你只學會了基本變化,邁入了練劍的第二階段,第三階段是運用這二百一十六式互相配合。

  如果運用得當,就有五萬多種變化,假如還能更進一層,以五萬多種變化配合,就不可以數計了。所以這種劍法是永無止境的,在第三階段時,我們是互相觀摩切磋,說不定我還要向你學習,因為我的天資不如你……」

  古秋萍默默回味一下。

  瑛姑興致勃勃,略予休息後,拉著古秋萍開始對劍,兩人的劍式雖是相同的,卻因為運用變化各出己意,居然沒有一式雷同,應招拆招,極盡其變化之能事,除了他們自己之外,簡直無法瞭解對方是如何轉變到這一式上來的。

  開始的時候,古秋萍因為不夠純熟,還落在下風,多半是採取被動,慢慢地他也能反擊出招了。

  到了最後,客主易勢,變成他在主攻了,到這個時候,古秋萍才明白為什麼要在練劍的時候,脫得一絲不掛了。

  那不是考驗定力,而是洞悉對方的變化。

  這些變化是無法預測的,卻有個先機,就是對肌肉的牽動,從頭到腳,連五官在內,都會受出手的影響。

  有時是招未發,機先機,一點小小的徵候,就可以預測到對方的動向,如果穿了衣服,這些徵候就為衣衫遮掩而無法先知了。

  同時他瞭解到為什麼要男女異性對練,才能進入深境了,因為女的肌膚細嫩,徵象極不明顯,如果不細心觀察,絕對不易發現。

  而且,對著一個活色生香的嬌美女郎,能棄置其美感不顧,而靜察其步數,是非絕高的定力不可的。

  但練成這種劍法後,不論遇上多麼高明的對手,察顏觀色,都可以洞悉其奧妙,預測其先機。

  縱令對方高出自己太多,所發的招式自己無力破解,但至少可以設法趨避而不致力敵所乘了,立於不敗之地而求勝,自然容易得多。

  這套劍法的確是舉世無匹的絕學了。

  練劍擇偶,非上上之選而不傳,也是有深意的。

  因為這套劍法的變化太深奧了,不是心如止水,枯井無波,就無法身入劍中,靜得其妙,而養性之道,莫過於男女赤裸相處。

  因為人之好惡不一,好名者或棄金玉如糞土,好利者則視道義於不顧,惟有這男女之欲,得自天性,無人不同,惟有這一個情形下,每個人的需要與反應都是一樣的,俊男美女,赤身相對,性慾之秘,一覽無遺,能不動心者,就是聖的境界了,因此才有太上忘情之說。

  陸遊仙與瑛姑解釋這套劍時,把它說成神仙之學,說什麼一定要合籍雙修,若非故神其說,就是沒有想透其中道理,或是接受了前人的觀念,未作深究而已。

  想透了其中的原故後,他更暢開胸懷,全心貫注劍中。

  慢慢地,他的劍勢演變越來越玄奧,瑛姑已經不是敵手了,氣喘吁吁地正在難以招架之時,林中忽有人道:「你們可以停手了,古公子的劍藝精進,實在可喜,才半天時間,已經能超過小女,恐怕連我也要甘拜下風了。」

  說話的是何蘭仙,她說完話,身影也從樹影中出現。

  瑛姑拋下劍,倚在一株大樹上喘息道:「娘,幸虧您來了,再練下去,我只有棄劍投降了!」

  何蘭仙笑道:「丫頭!現在你不會再把眼睛長在頭上了吧,古公子才練了幾個時辰,比你十幾年的苦練還高!」

  瑛姑笑笑道:「這幾個時辰中,我覺得自己的進步也不少,如果跟著爹學,一輩子也不會有這進境的。」

  何蘭仙笑道:「那是一定的,現在你不會再埋怨這套劍法演練之時,必須嚴格的規定了吧?」

  瑛姑笑了笑,沒再表示什麼。

  何蘭仙又道:「穿好衣服,歇息去吧,讓我跟古公子繼續練下去,照他的情況看,正在猛進的時候,你已經無法配合了,而古公子卻猛進不已,停下來太可惜了,說不定以後很難有機會。」

  瑛姑道:「娘,我在旁邊看看不行嗎?」

  何蘭仙笑道:「行是行的,但你必須吃點東西,你們已經練了六個時辰,你難道還不覺得餓嗎?」

  瑛姑道:「什麼?有六個時辰了?」

  何蘭仙笑道:「是呀!」

  瑛姑道:「怎麼會這麼久,我覺得才開始沒多久,天色也沒變。」

  何蘭仙笑道:「你們進來時是昨天下午,現在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你當真是連日子都過忘了!」

  古秋萍笑道:「我們的確沒注意時間,外面怎麼樣?」

  何蘭仙道:「被你猜對了,黑虎莊上毫無動靜,只派了幾個人巡守谷口,大概是等我們去進攻呢!」

  古秋萍道:「再等一天,他們就會不耐煩了,我想進襲之途,多半是從後山瀑布處的多,也可能是雙管齊下。

  但是正面谷口只是騷擾性,不必太過重視,集中實力,應付瀑布水口才是最正確的防衛之法。」

  何蘭仙道:「兩邊都在密切留神中,你的那個女隨從聶紅線倒是個女諸葛,她對防衛的事很有見地,指出了我們很多缺點,現在代替我指揮全局,我才能抽空出來!」

  瑛姑忙道:「娘!您就跟古大哥快開始吧!我在旁邊看看,絕不打擾你們,我相信看看對我會有什麼幫助。」

  何蘭仙道:「是的!雖然這門劍術切忌演練時旁邊有人,但我與古公子對練,你在旁邊是不礙事的,對你的幫助也很大。

  只是你必須去吃點東西,我懂得發憤忘食的情況,那只是一股子勁兒,勁兒洩了,肚子總會餓的,而練這門劍法時,身子略有不適,精神就無法集中,所以你還是得去吃點東西,吃過了再來也不遲呀!」

  瑛姑道:「我是真的不餓,何況古大哥也要吃東西,才能撐得住呀!您怎麼光叫我一個人去吃呢?」

  何蘭仙一笑道:「古公子的吃食我已經帶來了,可沒準備你的一份,因為我們只有這一份而已。」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錦盒,打開後,裡面是一顆雞蛋大的臘丸。

  何蘭仙將臘丸遞給古秋萍道:「捏破外殼,吞下去,然後到溪邊去喝水,大概可以使你三天不進飲食!」

  古秋萍一怔道:「這是什麼東西呀?」

  何蘭仙笑道:「我也不知道它叫什麼名稱,就算是神仙的辟谷丹吧!效用可神速得很!」

  瑛姑道:「古大哥,這是我外祖父所制的仙丹,裡面含有九十九種稀罕的靈藥,服下後不僅可以辟谷,而且還能調元益氣,助長功力,抵得上半甲子的修為呢!」

  古秋萍愕然道:「這麼名貴的東西,我怎麼能接受呢?」

  何蘭仙輕輕一歎道:「你拿去吧,這是先父所遺,給我跟梅姐一人一丸的,我的一份給了瑛姑,因為她幼時體弱多病,全仗這顆藥丸補過來的。

  這顆是梅姐的,她留在我這兒沒帶去,否則她也不會這麼快就被病魔奪去了生命,你是她的傳人,這應該是你的!」

  古秋萍道:「那我就更不該接受了。」

  「為什麼?」

  「我身子又沒病,何必白白糟蹋了這丸靈藥呢?留著給需要的人不好嗎?」

  何蘭仙莊容道:「不!你就是最需要的人了。」

  古秋萍愕然道:「我?」

  何蘭仙道:「是的,你已經連續兩次脫力,元氣未復,又練了這麼久的劍,也許你自己不覺得,可能病根已種下了。

  梅姐的病就是這麼拖下來的,她在負氣離去的前幾天,一口氣跟外子連練了三晝夜的劍,終於種下了病根,因為外子休養了近半年的時間才復原,練這門劍術是很耗體力的,我知道得很清楚。」

  古秋萍還要推辭。

  何蘭仙又道:「梅姐叫你來找我繼續深造,最主要的就是要你來服用這顆藥丸,因為你的底子還差一層,不能接受更進一步的變化,我相信你已經體驗出來了,這門劍法的奧妙雖多,只是反覆變化而已。

  但有些變化則限於功力,明知其可為而力又不足,我與外子經過數十年的靜修才衝破那一關,你卻沒有這麼多的空閒了。

  天外三魔窺伺在側,他們主要的對象是你,你必須盡快速成才能與他們一爭長短,因此我才取出來給你,否則我還不想現在給你呢,東西遲早是你的,但用在最需要的時候,才能發揮最高效用,現在就是這時候了!」

  古秋萍還在推辭。

  何蘭仙沉聲道:「古公子,天外三魔果如你所說的那麼厲害,則加上一個崇黑虎,我與外子恐怕很難抗拒,俞大哥練的是外門勁功,卻因為相思折磨,功力大受折損,不能太指望他,外敵入侵時,你將是我們拒敵的一大助力,這可不是為你一個人。」

  瑛姑也道:「古大哥,你就別推辭了,我服了一顆藥,但因為跟著家父練劍,始終難以有深遠的發展。跟你練了一陣後,我已進步良久,但這必須要雙方同時進步的,你的功力不足,也影響了我的進展,就算是為我吧!無論如何也請你服下它,假如時間充分,讓我再跟你練幾次,到時候也能成為你們的一個好幫手!」

  何蘭仙輕歎道:「對即將來臨的一戰,我們並無把握,必要時,我們只能顧自己,瑛兒跟梅兒恐怕全要托你照顧了。

  因為她們跟著我們已不可能有進步,只有你能成全她們,看在已故的梅姐分上,你總不能拒絕吧?

  何家的武功劍法傳人極難,我們這一代已經到此為止,如何發揚綿延,全在你的身上了,因為你是惟一能夠繼承此業的年輕男人,古公子,別再磨時間了。瑛兒,你去給古大哥捧一掬水來!」

  小溪就在林中不遠,瑛姑去棒了一掬水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7:12

第二十七章 神功有成


  何蘭仙捏開了藥丸,一股清香撲鼻,她道:「這藥破了外殼就不能再保存了,走了味靈效全失,才是真正的浪費了!」

  古秋萍見藥衣已破,知道不能再推辭了,否則就是白白糟蹋掉,只得咬了一大半吞下,留了一小半給瑛姑。

  古秋萍道:「既是事況緊急,瑛姑也應該盡快速成,以便及時制敵,這小半丸藥就留給她吧!」

  藥丸沾水即化,何蘭仙道:「瑛兒,古大哥既然這麼關心你,就別辜負了他的好意,快服下去吧!」

  瑛姑深情地看了古秋萍一眼,便將掌中的余藥服下,果然靈效非常,兩個人都覺得精神一振,體力充沛。

  尤其是古秋萍,因為服下的份量佔了大半,更是覺得四肢百骸暴漲,彷彿有一股勁力要往外衝去。

  何蘭仙忙道:「趁著藥力行透之際,趕緊加強練劍,使勁與神會,沖透生死玄關,立可步入新的境界。」

  何蘭仙邊說邊解衣物。

  古秋萍道:「前輩不必脫衣服了,就這樣開始吧!我已經明白其中的奧秘了。」

  何蘭仙一怔道:「不脫衣服,怎麼體其玄秘?」

  古秋萍笑道:「前輩是過來人,自然懂得我的意思,誠意正心,我已經有這個把握,至於招發的徵兆,我和瑛姑對手時,也十分瞭解了,裸程之舉,實在多餘。」

  何蘭仙臉現驚色道:「想不到你已到如此境界,我與外子浸淫幾十年後,才體會到這一點,對一個初學者而言,那是必要的功夫,不過你要瞭解,我的反應與瑛兒有程度上的不同,你恐怕很難預測先機。」

  古秋萍道:「是的!我情願憑感覺來揣摩,那樣更切合實際,因為我們對敵時,敵人不會脫去衣服。」

  何蘭仙興奮地道:「這是我家武學中最後的一個境界,我與外子前兩年才摸到這個階段,你居然在六個時辰中洞察先機,看來我家的武學在你身上將更可邁前一步!」

  說完不再耽擱,運劍如飛攻向古秋萍。

  古秋萍沉著應付,一開始還受牽制,無法盡情發揮,到了五十招以後,他隔著衣服,也能臆測到何蘭仙的出手意向。

  到了八十招時,只不過有五六成的準確性,百十招後,古秋萍已經十拿九穩,完全判斷準確了。

  何蘭仙尤其興奮,精招迭出,較之瑛姑凌厲數倍,古秋萍見招拆招,或封或解,遇到有機可乘時,立作反擊,何蘭仙已漸落下風。

  古秋萍朝瑛姑一招手,說道:「你也下來,我們作三國交鋒,進境會更快的。」

  瑛姑服下一小半的靈藥,精力充沛,早已躍躍欲試,聞言立刻提劍下場。

  她是居中策應,哪一方勢子較弱時,就攻向強的一方,時而幫古秋萍攻何蘭仙,時而又幫母親攻古秋萍,採取制沖的戰法。

  就這樣邊戰邊練,三個人都進入了忘我境界,也越打越認真。

  但聽得劍風呼呼,劍氣捲得地上的落葉與泥沙漫天飛舞,包著他們直轉,但在他們身子周圍的三尺之內,卻是點塵不沾。

  遠遠望去,就像是三株圓柱在互相衝擊似的。

  這就是內力與劍法融貫為一的至上武學表現,不過情勢已略有轉變,瑛姑等於是跟她母親合戰古秋萍了。

  約莫到了千餘回合,林外有人叫道:「停!停!你們再打下去,連我也忍不住想插一手,我們四個人都溜了,敵人來了,叫誰去抵擋?」

  說話的是陸遊仙。

  三個人倏然而止,按劍端立,他們身外的泥沙與枯葉卻仍然堆聚不倒,形成一堵圍牆,又像是一個圓桶,將人圈在中間,不過瑛姑身外的圍牆最厚,古秋萍較薄,何蘭仙的則像鳥窩一般,稀稀疏疏的。

  從這上面可以看出內力的深淺,古秋萍優於瑛姑,較之何蘭仙仍差一籌。

  頓了片刻,三人同時收勁,那三道圍牆才塌了下來。

  陸遊仙神色十分興奮地說道:「古老弟,可喜可賀,你這一天的進境,幾乎追上我們數十年的修為了!」

  古秋萍道:「這全仗前輩的靈藥所賜,但再晚的功力較之夫人仍差一籌,可見武學仍是無法取巧的。」

  陸遊仙笑道:「很夠了!你已經突破了生死玄關,氣走了十二重樓,就差沒有到達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境界,但那也是不久以後就可達到的事了,相信你在兩三年之內就會超過我和內人。」

  何蘭仙一歎道:「古公子的確是天縱奇資,我的內力雖然勝他一籌,但劍招變化還是不如他神速,假如沒有瑛姑在旁相助,我就撐不住了。」

  古秋萍忙道:「陸夫人太過獎了,因為這是練劍,才有如此現象,如果是正式對陣,夫人僅憑內力就可以壓住我。」

  陸遊仙道:「不是這麼說,劍招精就可以補內力的不足,真到拚命的時候,你的劍招用得狠一點,再深的內力也抵不住,因為這門劍法不是比內力,完全是以莫測的變化攻敵之虛,古老弟,有了你的支援,我真放心了,對方再強,相信也可殺遇他們。」

  古秋萍忙道:「前輩,外面有什麼變化嗎?」

  陸遊仙點頭道:「黑虎莊的人已經出發,直奔谷口而來,所以我才來通知你們一聲,留點精神去應敵。」

  瑛姑一聽,就緊張道:「爹!敵人已經來了,您怎麼還在這兒慢慢談論,應該一來就通知我們呀!」

  說著就要趕出去。

  陸遊仙笑著叫住她道:「丫頭,快回來!還早著呢!他們要突破雲霧迷陣慢慢模進來,至少也得個把時辰,你這樣出去,先把自己人嚇跑了!」

  瑛姑這才意識到自己練劍之後,還沒來得及把衣服穿上,嬌靨漲得飛紅,回來忙把衣服套上。

  古秋萍也慢慢地穿上了衣服。

  陸遊仙笑道:「瑛兒,你該學學古大哥的鎮定,臨敵最重要的是從容,方寸不亂,你究竟處事經驗太差。」

  瑛姑見古秋萍毫無懼色,母親也很從容。

  這才想到自己的態度的確是太慌張了一點,紅著臉道:「先去作個準備不好嗎?難道一定要等人殺上門來才緊張。」

  陸遊仙笑笑道:「那位聶女俠的判斷與古老弟一樣,認為對方在谷口只是虛張聲勢,主力必然在後面的水道入口前來,潛進我腹地,所以要拒敵,也不是往前去。」

  古秋萍道:「是的!據再晚的判斷,谷口可能是崇黑虎自己率隊,以掩護三魔在後方攻入,莊主與夫人最好到谷口去應付崇黑虎,後面交給我和瑛姑就夠了!」

  陸遊仙一怔道:「你們兩個人撐得住嗎?」

  古秋萍道:「可以一試,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我的武功已有進境,正好利用這機會予以痛創,而主要的對象該是莊主與夫人,如果二位不在谷口現身,他們知道後面已有防備,說不定會改變策略,那對我們反而不利。」

  陸遊仙道:「如果三魔都在後面侵入,你們兩個人絕對不是敵手,被他們闖了進來,豈不是糟了!」

  古秋萍笑道:「潛人的人一定要深通水性,為數一定不會太多,我們支持一陣總還可以,莊主在前面看情形再及時支援後方,也不過是片刻功夫,但必須要等谷口發出信號後,再悄悄退下來,始能收制敵之效。」

  何蘭仙道:「你是說前面的人會先到,再發出信號通知谷後的人進來,這麼遠,他們如何聯絡呢?」

  古秋萍道:「谷後瀑布水道不過才幾里深,水流又急,瞬息可達,他們一定等確知後谷沒有準備時再行侵入的。」

  「至於聯絡的信號,多半是放沖天的焰火,那是一種彩色的煙霧,十幾里外,就可以看得見了,是最快的通訊方法。」

  陸遊仙點點頭道:「我們久居深山,不通世務,對這些江湖門徑,實在知道太少,那就照古老弟的計劃實行吧。

  反正在我們的原計劃中,也沒有將後谷列入在內,一切的防禦準備放在谷口,這樣對本谷的人也不會亂了。」

  說著攜了何蘭仙到前面去了。

  瑛姑陪著古秋萍沿著溪河,走到瀑布的內湖處,但見一切如舊,負責守衛的一對中年夫婦也是陸遊仙的老居民。

  古秋萍問道:「這兒有什麼異狀嗎?」

  那對夫婦搖搖頭。

  古秋萍又道:「我是問這湖面上有什麼特殊的情況沒有,哪怕是一點細小的變化。」

  女的說道:「昨天瀑布裡衝來了一對雁子,一隻已經悶死了,另一隻則落水後立刻飛走,這是很平常的事。」

  古秋萍很注意地問道:「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情形嗎?」

  那男的道:「這處小道通向外湖,形成一個急漩,有水鳥不慎游近漩渦就被捲了進來,時而有過,但落雁倒還是第一次。」

  古秋萍道:「你知道原因嗎?」

  那男的道:「因為雁群棲息都有定所,從不在九華山上落腳,這可能是一對失群的孤雁,但也不足為奇。」

  瑛姑忙道:「你們怎麼不來報告呢?爹不是告訴你們,任何一點細小的情況都要注意的嗎?」

  古秋萍笑笑道:「他們不經世務,哪裡想到許多。」

  那女的也道:「是啊!孤雁失群,被漩渦急捲了進來,是很平常的事情,我們想不必驚動莊主。」

  瑛姑道:「古大哥,你認為這對落雁有蹊蹺嗎?」

  古秋萍道:「可能是偶然,但也可能是對方的試探,他們如若發現了水道可通谷口,卻又不清楚水道的寬窄深淺,放一對雁進來,然後注視上空,看見落雁飛起,就可以證明兩件事了。」

  瑛姑忙問道:「哪兩件事?」

  古秋萍道:「第一,水道確是通向谷中;第二,這水道可容一隻雁完整無損地通過,必然夠寬,而且也不會太深,因為雁雖是水鳥,在水中間久了還是會死的,雁只要能活著通過,他們的人也可以進來了!」

  瑛姑道:「可那是昨天的事,為什麼今天才進攻呢?」

  古秋萍笑道:「正因為昨天試探確實,他們才有今天的進攻行動,他們也知道由谷口進攻是很困難的事,必須另找途徑,然後以聲東擊西之法潛入。」

  瑛姑想想道:「這麼說來,他們一定會從此處攻入了。」

  古秋萍道:「是的,但我們已有準備,諒來也不妨。」

  說完,又朝那對夫婦道:「你們遠離一點,如果發現來人超過三個以上,就立刻去稟報陸莊主。」

  那對夫婦連聲答應,躲到更遠處的假山後去了。

  瑛姑十分緊張地執劍凝視瀑布。

  古秋萍卻好整以暇地找了塊草地躺下,脫去外衣當枕頭,閉目養神。

  瑛姑急道:「古大哥,你怎麼一點都不急?」

  古秋萍笑道:「急什麼呢?前面有情況,線娘一定會找人來通知我們,如果此地有情況,他們衝出瀑布後,一定會落在網中,觸動銅鈴,聽見鈴聲還來得及。」

  瑛姑道:「萬一來的人很……」

  古秋萍道:「再多也沒關係。」

  瑛姑道:「那怎麼還來得及呢?」

  古秋萍笑笑道:「他們總不能一下子就過來呀,必須在水中一個個地來,即使來了,在我的繩網中,他們也得考慮一下後才敢行動,不如趁這個時候休息一下,養養元氣,我們練一天的劍了……」

  瑛姑恨恨地跺著腳道:「我可沒有你這份耐性,我恨不得他們立刻就來,痛痛快快地殺他一場。」

  古秋萍笑道:「你急著動手也行,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注意著天上,看見五彩的煙霧蓬起後,就躲到瀑布後面的石頭上,看見有人衝出來,別等他站穩腳步,突然起而暴擊,我保證你可以得手。」

  瑛姑似若不信。

  古秋萍又道:「三魔狡猾異常,一定先派個人來打頭陣,那人的武功決不會太高,你可以用來試劍。」

  瑛姑道:「我才不殺小嘍囉,要殺就殺狠的。」

  古秋萍道:「你殺過人沒有?」

  瑛姑一怔道:「沒有,那有什麼關係?」

  古秋萍道:「關係不大,沒有殺過人,你可能會臨陣怯陣,出手猶疑,在面對三魔那種高手時,你就可能因此而失去先機,我先給你一個殺人的機會練練膽氣。」

  瑛姑道:「遇到該殺的人時,我不會猶疑的。」

  古秋萍笑笑道:「我相信你有這份魄力,但魄力有時也需要培養的,有過一次殺人的經驗後,你就不會在乎了。」

  瑛姑點點頭,開始沉思。

  古秋萍則閉目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瑛姑叫道:「古大哥,天空有訊號了!」

  古秋萍不起身,但卻睜開了眼睛,懶洋洋地說道:「那你就躲進瀑布後面去吧,我計算著人快來了!」

  瑛姑很緊張地竄入瀑布之後。

  沒多久,倒是梅姑奔來了,叫道:「古大哥,姐姐!你們在哪裡?」

  古秋萍翻身坐起。

  梅姑道:「他們來了,但不是崇黑虎,是那個叫劉光遠的傢伙,帶著十幾個人在前面殺開了!」

  古秋萍一怔道:「劉光遠打頭陣?」

  「是啊!」

  「這與我的判斷略有出入,戰局情況如何呢?擋得住嗎?」

  梅姑道:「劉光遠還沒出手,那批傢伙也很厲害,現在是俞伯伯帶著谷中的人在對抗,雙方實力差不多,爹問你們是否需要人手支援。」

  古秋萍道:「假如只有劉光遠掠陣,有令尊一個人擋住就夠了,你快去請令堂迅速到後面來,但不必急著現身,最好是潛伏在附近。」

  梅姑愕然道:「為什麼?」

  古秋萍道:「等必要時暴起狙擊,擇強而攻。」

  梅姑點點頭道:「知道了。」

  轉身跑了開去。

  這邊古秋萍剛站起來。

  突然,瀑布中衝出一條人影,直落網中,打得鈴聲直響。

  瑛姑也按照所囑,那人剛由水中探頭,她已凌空下擊,勢子極為快速,一下子將那人攔腰斬成兩截。

  瑛姑腳點水面,飛到峰上,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瀑布忽然轉弱,慢慢地停住了。

  古秋萍正感愕然,在流出瀑布的洞口處,出現了一條人影,飛身一縱,飄落峰邊,哈哈大笑道:「瑛姑娘,你沒想到我們會用這個方法進來吧?」

  那個人正是崇黑虎。

  他說完後,朝後一招手道:「各位可以出來了,劉幫主料得不錯,他們果然在此設防了,只是都設在水中,還留那姓古的小子守著。」

  洞口陸續鑽出幾個人來。

  第二個人是葉開甲。

  再後面則是李光祖和馬光前。

  走在最後面的則是天魔幫中的兩個高手。

  他們一一飄身落地,崇黑虎首先看到湖中的繩網,及被殺的那個屍體。

  然後,他笑道:「古秋萍,劉幫主試出這條水道可以進入,但也想到你可能在此設伏,所以先派個人來讓你定定心,你仗著天魔毒經,辛辛苦苦地在湖中設下了埋伏,但卻沒想到我們會斷水源,順著洞進來吧!」

  古秋萍見對方果不出所料,但也耍出了一套高明的方法,心中頗為佩服劉光遠處事的穩健,也心驚於敵方來勢之強。

  可是古秋萍臉上毫無驚容,淡淡一笑道:「崇黑虎,你能練成硫砂毒,想必對用毒頗為高明,你不妨先去看看這湖水之上,除了一面繩網之外,毫無其他佈置,劉光遠料事精明,但不會比我更精,這一切早在我意料之中。」

  古秋萍的從容使得侵入之人都微微一怔。

  尤其是他們發現了湖中的繩網,證明遊仙谷的人已經考慮到這處地方有被侵入的可能,卻又派兩個年輕人在此把守拒敵,似乎是太大意了。

  而崇黑虎知道陸遊仙是個很精明的人!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後,葉開甲道:「崇莊主,你檢查一下,在湖水中是否有什麼毒物之類的佈置。」

  古秋萍哈哈一笑道:「陸莊主對湖中的魚蝦十分珍貴,絕對不會用毒物滲溶其中的,而且我早料到你們會截斷水源而進人,所以把天羅地網都布在四周,除了你們腳踏的這塊地,十丈之外,你們就得小心點。」

  葉開甲仍是看看崇黑虎,他點點頭道:「大概不會錯,湖中的游魚可見,而且被殺死的那個人血色鮮紅,都不是有毒的樣子,既然這湖中沒有毒,這具繩網又是幹嗎的?你倒是說說看!」

  古秋萍笑道:「那是為了承接屍體的,我算到你們會先派個挨刀送死鬼來,又不能為了可憐他而容他亂闖,所以必須殺了他,又怕他的屍體隨水飄流,污染了這片洞天福地,所以結了一具網攔住他的屍體。」

  葉開甲道:「胡說,我才不相信你們肯為了一具屍體費這麼大的事,一定是別有用意,你還是實說吧!」

  古秋萍笑笑道:「另外還有一個作用。」

  葉開甲道:「什麼作用?」

  古秋萍仍帶微笑道:「我在岸上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甕中捉鱉,但又怕你們從水裡逃走了,所以設面網攔截,不讓你們亂衝亂跑,這與牧場中設柵欄是同樣的作用,是防止牲畜胡亂走動的。」

  幾個侵入者對他的辱罵毫不在乎。

  葉開甲只冷冷一笑道:「這一面繩網就想攔住我們了嗎?」

  古秋萍笑道:「不信你試試看,送了命可別怪我。」

  崇黑虎又道:「繩網是攔不住的,但是無法鑽過去,勢必要破欄而過,可能在繩網中有毛病?」

  葉開甲道:「岸上呢?崇莊主看出有什麼蹊蹺?」

  崇黑虎道:「那可不太容易,因為上上下下都可能佈置,必須要等我一一從容來研究後才知道。」

  古秋萍笑道:「崇黑虎,你對用毒也許比劉光遠高明一點,但要與我所得的天魔毒經相比,差得還遠呢,不信我讓你過去慢慢研究一下,看你是否能識別出來。」

  崇黑虎不作理會。

  葉開甲道:「古秋萍,你少在這兒賣弄了。今天我們分兩路進入,就是要把你們一鼓而殲,崇莊主,不管他,衝進去再說,劉幫主在等我們會合呢!」

  崇黑虎道:「不可莽撞,我與劉幫主研談了一下,得知天魔毒經確實是毒經中的一本聖書呢!」

  馬光前忍不住道:「你們怕死,洒家可不相信這些毒經有什麼了不起,讓酒家先宰了這小子再說。」

  葉開甲忙道:「馬幫主,劉幫主說過,天魔毒經尚未到手,千萬不可殺了古秋萍,一定要捉活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7:31

  馬光前大笑道:「捉活的,拿死的還不是一樣,宰了古秋萍,天魔毒經就永遠不會出世,還有什麼可怕的?」

  葉開甲笑笑道:「幫主說的是,但天魔秘籍共計四部,缺了一部太可惜了,而天魔毒經為人世間奇書,也不應讓它淹沒,還是請幫主多費點心,活捉古秋萍為佳。」

  馬光前哼了一聲,顯得很不高興地道:「老四就是這樣婆婆媽媽,江湖越混得久,膽子也越小了。

  為了這麼一個小雜種,也要勞動這麼多人手來對付,而且還這麼慎重其事,就算取到天魔毒經又能如何,以目前天魔幫的實力,誰敢來碰一下,連武林領袖都乖乖地就範了,偏就是這小子麻煩。」

  葉開甲笑笑說道:「幫主,正因為現在不同往昔,三位幫主都已經正式開門創戶,丟不起人,所以才想將基礎打得穩一點。

  天魔毒經到了手,加上您三位的神功,天魔幫就可以永遠雄居武林,稱霸天下,連武當少林那些歷史悠久的名門大派,都要刮目相待,不敢輕視了。」

  馬光前傲然道:「現在他們也不敢小視我們呀!前些日子老四過生日,他們都曾派代表前來祝壽的。」

  葉開甲笑道:「那只是敷衍一下,避免跟我們正面衝突而已,骨子裡對我們還是瞧不起,否則劉幫主大壽,他們的掌門人應該親自前來才對,劉幫主打算取得天魔毒經後,請崇莊主專門鑽研,湊成四大天魔部,由崇莊主補上王大光的缺,那時就給各大門派一個下馬威……」

  崇黑虎怦然心動笑道:「兄弟倒不敢存心奢望,但兄弟研究毒經有年,且已能溶入武功,如果再得天魔毒經,深究其學,對天魔幫的聲威遠播,亦可稍盡綿薄,故以請馬兄務必手下稍留分寸,生擒這小子。」

  馬光前傲然跨前一步,已經逼近古秋萍,舉起一隻空手冷笑道:「小子,酒家這無相拳掌一發,你活命的機會很少。

  但是劉老四一定要留你活口,洒家不得不收斂著點,可是酒家的性子很急躁,你若是惹怒了老子,洒家的掌勁就控制不住了,識相點,你乖乖地把毒經獻出來就罷了。」

  古秋萍暗暗一笑,也不理他,暗中卻凝聚真力。

  馬光前怒道:「臭小子,你聾了不成,洒家的話你聽見沒有?」

  古秋萍道:「聽見了,只是我無以應命,因為天魔毒經早已被你們得去了,你們還來找我要什麼呢?」

  李光祖冷笑道:「古秋萍,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把一本假的天魔毒經給了小桃,叫她謊說是偷來的,暗中獻給我,存心要我們鬧個窩裡反。

  你以為我會上你這個當,我拿到了毒經,立刻給老四看了一遍,他說重要部分都被扯去了,我們天外三魔有時故意在人前裝做不合,那是做做樣子的,實際上我們三人一體,誰也離開不了。」

  古秋萍一笑道:「這是劉光遠說的嗎?」

  李光祖道:「不錯,他對毒經並不陌生,研究了一夜後,發現這根本是你耍的花樣,你還是乖乖地獻出真本來。」

  古秋萍道:「李小桃偷去的是真本,你們拿自己所得的天魔秘籍一對照就知道了,那絕對不會假。」

  李光祖冷笑道:「我們知道是真本,你小子滑頭透了頂,知道拿個假東西騙不了我們的,但是你扯去了重要部分,也瞞不過我們的,你想在我們面前玩鬼還早得很。」

  古秋萍笑笑道:「現在我說什麼你們都不相信,但我還是要說出來,那重要的部分也可能是我扯去的,也可能是李小桃扯下的,更可能是你或劉光遠藏下的,這四種可能我不作申辯,留給你們自己去判斷。」

  他的確很懂得製造懸疑的氣氛,如果他一口咬定自己沒有撕下重要部分,也許對方根本就不相信。

  可是他自己也標上一份,又提出了三個可能之後,倒是把幾個老魔弄得半信半疑了。

  李光祖想了一下才道:「小桃不可能,她說獻出毒經是為了要我們放過你,如果這是出於你的授意,她獻出的絕不會是全份,如果是真情,她獻出了一份不完整的毒經,還是達不到她的目的。」

  古秋萍本來想多說兩句,駁斥他的理由,但怕他們真的相信了,對小桃將會不利,心中未免不忍。

  古秋萍便道;「那就剩下那個可能了,如果不是你藏了,除了懷疑我之外,你最好也提防一下劉光遠,否則你殺了我會後悔的。」

  李光祖哈哈大笑道:「古秋萍,天魔秘籍四大部是色空相毒,我拿到的是第一部,上面還有序言,因此你這一套方法哄不了我。

  天魔秘籍是四種絕技,每個人只能擇一而修,絕不可能兼修兩部,所以我們才想到借重崇莊主來參加一份!否則……」

  古秋萍笑道:「難怪你拿到毒經會交給劉光遠去研究,原來那對你毫無用處,否則你就不會交出來了。」

  李光祖連忙道;「胡說,我不是這種人,我們三人一體同心,絕無私心,你別再枉費心機了。」

  古秋萍覺得那一著又落了空,沒想到會有這種緣故,但是他看見馬光前臉上似有疑色,靈機一動,試探著道;「天魔神功不可兼修,你知道了,別的人也不知道呀!」

  馬光前跟著道。「是啊!老二,你怎麼沒告訴我。」

  李光祖道:「我以為你們所得的秘籍上也有同樣的說明,因為我們各自練功以來,互相從不過問……」

  馬光前道:「我的空字部上沒有說起,你交出的毒經前面也沒有提到,可知劉老四的相字部上也一定不會說明這一點,那麼可能是劉老四把毒經昧下了。」

  李光祖道:「老三!你別存這個疑心,我想不會的,我們相處這麼多年,他絕不會對我們存有私心的。」

  葉開甲忙道:「李幫主說的是,劉幫主對二位十分尊敬,如果他有私心,就不會極力拉攏崇莊主了。」

  馬光前點點頭說道:「是這樣就好了,不過老四自從組幫後,對我們不像以前那麼親近了呢!」

  李光祖道:「那不能怪他,怪我們兩個太懶,百事不管,整個幫務都要他操心,他哪有時間來陪我們聊天,何況他昧下毒經也沒有用!」

  古秋萍覺得那一著投得很準,至少已在馬光前心裡引起了疙瘩。

  於是,笑了一下道:「所以他才拉崇黑虎入幫,我相信你們的秘籍他都看過了,也知道一人無法得兼兩門,不得不另找個心腹,崇黑虎是他的朋友,可不是你們的朋友!」

  馬光前幾為之動。

  李光祖忙道:「二哥,千萬別聽這小子花言巧語而自傷和氣,就算劉老四有此居心,他也知道我們兩部的功夫是無法用人取代的!」

  崇黑虎也道:「李兄說得是,劉兄與兄弟雖系知交,但怎及與二位是生死的交情呢?如果他真藏起毒經,應該極力要求殺死古秋萍面掩滅此事,怎會要留他活口呢?」

  馬光前這才盡釋前疑,大聲叫道:「對呀!幸虧崇兄見解透徹,洒家差一點被小子哄了,由此可見這小子確是奸刁異常,留之終是禍患,不如一掌劈死他算了!」

  古秋萍微微一笑說道:「共患難易,共安樂難,你們信任劉光遠,遲早會上他的當的,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天魔幫中怎能容納四個幫主呢?

  我並不怕你們,只是替你們可憐,劉光遠對毒經最瞭解,所以才選擇攻谷口,叫你們到後面來送死,他算準我會在這兒等你們的。」

  馬光前叫道:「胡說,這是我安排的,老四算準你在後面的成分居多,他要親自來對付你的,是我搶著要來看看你天魔毒經裡有什麼厲害玩意兒。」

  古秋萍一笑道:「那是你自己找死了,劉光遠如果不是對天魔毒經有了全盤的瞭解,他敢來找我一拼嗎?」

  馬光前不禁一怔。

  還是李光祖道:「老三,別再跟他費話了,這小子能把死的說活過來,還是請你施展無相神掌,將他拿下來,慢慢地整他,非要他交出毒經的其餘部分不可,再磨下去,我們都會被他說亂了心。」

  崇黑虎也道:「不錯,這小子對天魔毒經已經研究透熟了,詭計多端,只有馬兄的無相神掌能制住他。」

  馬光前搖掌緩緩拍出,相距半丈許,即有勁氣逼人,古秋萍不禁暗暗感到心驚,連忙側身避開。

  哪知道無相神掌威力極大,無形之中,似有一股吸引力,將他的身子吸住了,除了一尺的範圍內尚可勉強移動外,竟然無法移多半寸。

  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巨掌逼近,帶著一股沉重的壓力罩上身來。

  掌勁越來越強,古秋萍左右挪動,仍然在勁鋒的籠罩下,連呼吸都感到困難了。

  幸好剛服過何蘭仙給他的那一顆固元培氣的靈藥,又借練劍之助將藥力行遍全身,打通了生死玄關,功力倍增,還能勉強挺住,但漲得滿臉通紅,盡力提起長劍,對準掌心,使馬光前的手掌無法再推進,遠遠地停在兩尺多遠的地方。

  馬光前頗為驚奇地道:「這小子的功夫很扎實,居然能挺得住我六成的掌勁,倒是很不簡單。」

  李光祖道:「不可能吧?」

  馬光前道:「事實是如此。」

  李光祖驚道:「半年之前我在姑蘇跟他交過手,覺得他不怎麼樣,半年裡他會進步得這麼多嗎?」

  馬光前道:「我已經用出了全勁,但在這種距離之下,只有六成的威力,也許你以前把他估計低了!」

  葉開甲道:「在本校鎮馬幫主曾經以天魔吼功,連鐵板銅琶那等功力都不支而震昏了,只有這小子能脫身逃去,所以劉幫主對他頗為重視,馬幫主是否再加點勁?」

  馬光前道:「不能了,要加勁就得要推近距離,可是他的劍在我的掌心擋著,怎麼推過去呢?」

  李光祖道:「老三的無相神掌已臻化境,連干將莫邪那等寶劍部傷不了皮肉,何懼乎一柄凡鐵呢?」

  馬光前道:「我不是怕他的劍,而是怕他的劍尖上塗了什麼玩意兒,老四在揚州面對面都叫他嚇跑了。」

  崇黑虎忙說道:「馬兄儘管放心好了,兵刃上能淬染的毒物不會太厲害,兄弟還可以解得了。」

  古秋萍努力擠出一絲冷笑道;「你看過天魔毒經嗎?」

  馬光前已經準備往前推進了,聽見古秋萍的話,不禁又頓住了,眼看著掌心高劍尖不過寸許就是不敢靠上。

  李光祖知道馬光前最受不得刺激,故意道:「三弟,我們乃天魔幫堂堂幫主,被一個小子難住了可不像話,你的無相神掌既然已對付不了他,讓我來料理他吧!」

  馬光前倒是個實心眼的人,道:「你我都是一樣,我不行你也未必行,難道你不怕他劍上染的毒嗎?」

  李光祖道:「我也用劍招呼就不怕他了。」

  崇黑虎笑道:「馬兄也不必退下,那太沒面子了,繼續用掌勁困住他,李兄再仗劍進退不就行了嗎?」

  馬光前不以為然道:「兩個人對一個更不像話!」

  崇黑虎笑笑道:「二俠的武功都遠勝過他,只是怕他劍上染毒而已,合手制敵也不算什麼的。」

  李光祖道:「不錯!我只將他的劍挑開,仍然讓二哥用掌力將他擊昏,這樣就不算是以多為勝了!」

  馬光前這才點點頭道:「也好!不過你們可得小心點,震偏他的劍後,立即退開,否則我的掌勁連你也捲進去了!」

  李光祖笑道:「三弟的掌力雖強,兄弟還擋得住!」

  馬光前道:「我不是這意思,我的掌力凝成一片,你要挑開他的劍,勢必要捲入掌力范圍之內.我等於要一掌分及兩邊,那不等於減少了一半的威力,連五成都不到了!」

  古秋萍支撐住馬光前,已感到力不從心,聽見李光祖也要加進來,心中大急,但又苦於無法擺脫,很後悔剛才過於輕敵,否則老早就避開掌勁的銳鋒,也不會被困在裡面了,他這邊正在著急,李光祖已抽劍由側面滑來。

  不過他在快接近時,已受到馬光前掌力的牽引,劍身晃了幾晃,李光祖連忙用劍穩住才能繼續推進。

  眼看著兩劍快要接觸了,忽而聽見瑛姑嬌叱了一聲,飛身掠劍直劈而下,長劍掃向馬光前的頭頂。

  李光祖出於本能地將劍往回一抽,準備替他擋開那一劍。

  馬光前喝道:「二哥,別管她,繼續管你的事!」

  李光祖這才想起馬光前一身氣功無敵,根本不懼刀劍,尤其是他的光頭,連鐵板都撞得穿,哪裡會在乎這一砍呢,忙又將劍勢移回去了。

  就是這一錯,手上的力量沒拿捏得穩,連人帶劍,被馬光前的掌勁所引捲了進去,整個身子撞向古秋萍的劍尖上。

  古秋萍往前一挺,馬光前也著慌了,他連忙將勁力往回猛地一撤,硬生生地將李光祖扯了回來。

  瑛姑的一劍砍在光頭上,馬光前寸膚不傷,反而將她的劍震得直跳起來,但換姑的劍式變化也深奧莫測,就勢一扭身軀,一劍徑刺馬光前的眼睛。

  儘管他氣功蓋世,這個地方卻保護不到,連忙一閉眼,將勁力全移到眼瞼上。

  瑛姑的劍倒是刺中了,如擊敗革,且有一股潛力反彈了出來,將瑛姑的劍又猛地彈了回去。

  可是馬光前卻一聲大吼,縱跳著退後,右掌心中鮮血淋淋,那是古秋萍及時刺出一劍的成績。

  本來馬光前的氣功可御劍刃的,但他疏神之際,將全身的勁氣提到眼皮上去抵禦瑛姑的刺擊了。

  古秋萍見機可乘,抱著試探的心清,奮力刺出一劍。

  當劍刺出時,古秋萍並沒有指望成功。

  但見到一劍收功,居然將馬光前的右掌刺個對穿,心中大喜,臉上卻不露神色,冷冷地說道:「大力魔神,你可以歸位了!」

  馬光前負痛跳開後,立刻就衝向前,想討回一劍之恨,聽得古秋萍那麼一說,反而頓住了,捧起受傷的右手,反覆察看。

  出血的地方已被他用內力逼住了,不再繼續外冒,但也看不出一絲異狀。

  崇黑虎連忙上前,接住他的手掌一看,還沾了一點余血,放在口中舔了舔道:「奇怪,這不是中毒。」

  古秋萍笑道:「如果你能試得出中毒,天魔毒經也不值錢

  了,劉光遠更不必費煞苦心來爭奪了。」

  崇黑虎怔怔道:「馬兄感覺如何?」

  馬光前茫然道:「沒什麼感覺?」

  「痛不痛?」

  馬光前搖搖頭。

  「癢不癢?麻不麻?」

  馬光前仍是搖搖頭。

  崇黑虎也不禁變色道:「那真是中毒的現象,而且是很厲害的毒物!」

  馬光前臉色大變。

  古秋萍冷笑道:「馬光前,你一生作惡多端,才有這個報應,你趕緊回去交代一下後事,懺悔一下你此生的罪孽,你還有十二個時辰可活。」

  馬光前憤怒道:「媽的!小雜種,老子臨死前也要劈了你找個墊底的。」

  吼著正準備要衝出去。

  崇黑虎卻一把拖住他道:「馬兄,千萬使不得。」

  馬光前一怔,瞪視著他。

  崇黑虎又道:「如果還有十二個時辰,那就不打緊,兄弟總有辦法可以解得了的,如果你一用真力,毒性內穿,那是真的無藥可救了。」

  馬光前到底還是不想死的,一聽崇黑虎說有辦法,忙停住了腳步道:「崇黑虎,你有辦法解得了?」

  崇黑虎道:「應該是有的。」

  「那就快呀!」

  「我雖然不知是什麼毒,但只要不是立時發作,我就有辦法,馬兄現在立刻回去,叫小妾用解毒散沖一盆溫水,將傷掌浸在裡面。」

  馬光前道:「那就能解毒嗎?」

  崇黑虎道:「不能,解毒必須先了解毒性,兄弟不及慢慢研究,但可設法向古秋萍問出所使的毒藥名稱,即使不成功,那解毒散亦可使傷毒的毒性穩住,不致外竄體內,實在再找不出根源,還可以斬斷這隻手。」

  馬光前叫道:「那不是要成殘廢了?」

  李光祖道:「三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殘去一手總比送命好,你放心,我們一定替你出這口氣。」

  馬光前想了一想,瞪了古秋萍一眼道:「留下這小子的性命,老子一定要自己收拾他才消得了這口氣。」

  李光祖道:「三弟放心,我們一定讓你稱心如意的,老葉,你快送馬幫主回到黑虎莊上去吧!」

  馬光前叫道:「我自己能走,不要人送。」

  崇黑虎忙道:「這不行,馬兄不能再提運真氣,快將全部的勁力封住右臂的血脈,可一點都不能松。」

  馬光前不敢再倔強了,狠狠地看了古秋萍一眼後,才由葉開甲托著,由瀑布的水洞中退走了。

  李光祖沉聲問古秋萍道:「小子,你自命為俠義,卻在兵刃上淬毒,這下子我可不能再饒你了。」

  瑛姑以懷疑的神色望著古秋萍道:「古大哥,你的兵刃上真淬有毒嗎?」

  古秋萍笑道:「你想我是否會這樣做?」

  瑛姑想了一下,搖搖頭道:「假如你拿的是另一柄劍,我想是可能的,因為對付這種惡人,用不著講究什麼手段,但你這支劍鞘上有一個梅字,分明是梅仙姨遺留給你的兵器,你不致於用毒物來玷污它。」

  古秋萍莊重地道:「不錯,我是個學武的人,劍不但是我防身兵器,也是我的榮譽,即使對於這批萬死莫贖的惡徒,我也不屑使用淬毒的兵器。」

  李光祖叫道;「你胡說,馬二哥怎麼會中毒的?」

  古秋萍笑道:「我只不過嚇嚇他而已.何況也沒有說在劍上用毒藥淬練過,是他自己瞎緊張。」

  李光祖道:「那你憑什麼告訴他只有十二個時辰好活?」

  古秋萍笑笑道:「我能用劍突破他的護身真氣將他刺傷,就證明我有殺他的能力,所以我才給了他十二個時辰的期限,叫他改過自新,如果他執迷不悟,我下次就不會放過他了,但十二個時辰內,我不會殺死他的。」

  崇黑虎頗感意外地道:「你是說他沒中毒?」

  古秋萍道:「我沒這麼說。」

  崇黑虎怒道:「你什麼意思?」

  古秋萍笑道:「他的確中了毒,但不是中我的毒,而是中了邪毒,他與你們這批人為伍,無惡不作,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程度,我給了他一個懺悔的機會,但看他離去的神色,並沒有悔悟的樣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7:54

第二十八章 深謀遠慮


  李光祖深感困惑地道:「崇兄,你到底怎麼判斷的?」

  崇黑虎道:「我的確是看不出他中了什麼毒,但這小子說得像煞有其事,使我也失去了主張。」

  古秋萍笑笑道:「我並沒有過甚其詞,天魔毒經上所載極廣,如果我真用了毒,你絕對看不出來的。」

  崇黑虎想想才道:「你分明是在推賴,馬兄中劍之後,傷勢不痛不癢不麻,這就是中毒的徵候。」

  古秋萍哈哈大笑道:「馬光前被天魔毒經嚇破了膽,中劍之後,立刻閉住了穴道脈絡,預防毒氣內侵,自然會毫無知覺,這是最普通的常識,你卻纏到毒藥頭上去了。」

  崇黑虎與李光祖的臉色很尷尬,沒想到被這小子戲耍了一陣,真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陰溝裡翻了船了。

  古秋萍又高深莫測地道:「我不是絕對不用毒,但絕不用在兵器上,我守在這裡,是准備用真正的武功來擊退你們的,萬一我力有未逮,也不容許你們在遊仙嶺上行兇殺人,除了這十丈範圍內,你們最好別多走一步,否則糊里糊塗送了命,可別怪我沒有提出警告。」

  崇黑虎與李光祖面面相覷,弄不清他的話是真是假。

  兩人交頭接耳,密語了好一陣子。

  李光祖把帶來的兩個人拉到身邊,密語片刻,那兩個人都面有懼色,可是李光祖將眼一瞪,厲聲道:「你們怕死就回去好了!」

  那兩個才懾然地道:「屬下敬候鈞命!」

  李光祖笑了一下道:「這才像話,你們別以為我不管事好說話,假如是劉老四的命令,你們敢猶豫嗎?回答得遲一點.就有你們好看的了!」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李光祖,你可是打算叫這兩個人先去試探一下,為你們去開路是不是?」

  李光祖陰沉地笑道:「就算你猜對了!我叫他們開路,你又有什麼辦法阻止呢?今天我們非得手不可。」

  古秋萍道:「我不反對你要他們去送死,因為我們已作了充分的準備,但是我替你感到可憐,雖然你們是天魔幫幫主,但遲早你們會被劉光遠一腳踢開的。」

  李光祖怒喝道:「小子,你別再挑撥了!」

  古秋萍笑笑道:「我不是危言聳聽,即使劉光遠無意排除你們,你們也無法立足下去,因為你們太差勁了,沒有做首領的資格。

  劉光遠就比你們高明,懂得如何收服人心,如果有危險的時候,一馬當先,絕不會做出這種叫部屬去送命的丟人事情來。」

  這番話頗有煽動力量,那兩個人的臉上自然地顯出不滿的神色。

  崇黑虎忙道:「古秋萍,你別再挑撥離間,我與李兄絕不是叫他們先去涉險,不管你布下什麼厲害埋伏,我們也非闖一下不可。」

  古秋萍微笑道:「那你們為什麼不先去闖一下呢?」

  崇黑虎一笑道:「你肯讓開給我們過去嗎?」

  古秋萍道:「當然不行。」

  崇黑虎道:「那不就結了!」

  古秋萍道:「我在這兒的目的,就是阻止任何人進入遊仙谷去擾亂。」

  崇黑虎笑笑道:「所以我必須叫他們先走,因為他們的能力不足以自行闖進去。」

  古秋萍道:「你們就闖得過嗎?」

  崇黑虎傲然地笑著道:「我這一對肉掌,李兄的一支劍,還會在乎你們這兩個娃娃不成嗎?」

  古秋萍笑道:「馬光前的無相神掌,照樣鬧得灰頭土臉,狼狽負傷而逃,你們還會比他高明不成?」

  李光祖冷笑道:「那是他不小心上了你的當,我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一出手就夠你瞧的了!」

  古秋萍笑笑道:「如果你們真有把握,為什麼不等把我們擊退了再一起過去呢,分明是你們怕死不敢嘗試!」

  李光祖忍不住道:「臭小子,你少廢話了,告訴你吧,我們已有了充分準備,但必須配合時間,沒有工夫跟你慢慢磨下去,不管你作什麼安排,只要我們有一個人進入谷中,就不怕你們不乖乖棄械投降。」

  古秋萍心中微動:「有這會事嗎?」

  李光祖道:「信不信由你。」

  古秋萍道:「遊仙谷中個個都是能手,你們一個人能把全體制服嗎?」

  李光祖冷笑道:「你等著看就會知道了!」

  古秋萍道:「我沒有這個耐性慢慢地等,因為我知道你們絕不可能闖進去,而且我勸你們也趁早收起異心,乖乖地由原路回去。

  陸莊主生性平和,不願多傷生靈,再三囑咐我,除非必要,絕對不可妄殺生命,你們還是別送死吧!」

  李光祖怒喝一聲,揮劍徑撲。

  崇黑虎也揮掌徑撲。

  古秋萍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埋伏,只是用言詞加重對方心理上的威脅而已。

  現在既然測知對方將有個絕大的陰謀,自然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人去的,因此奮力揮劍敵住了二人。

  光是李光祖一支劍,已經很難對付了,何況再加上個崇黑虎,三四招後,他已是險象百出了。

  瑛姑見狀,立刻揮劍要上前助陣。

  古秋萍急道:「瑛姑,別管我,看住那兩個傢伙,千萬不能讓他們進去。」

  瑛姑聞言果然止住了勢子。

  崇黑虎笑笑道:「原來你是虛張聲勢,要是你真有佈置,為什麼不敢放人過去?」

  古秋萍故做從容地道:「我的埋伏是專對付你們這些老魔頭的,不想浪費在別人身上去。」

  崇黑虎笑笑道:「是真的嗎?那你乾脆先退下,等我跟李兄硬闖一下看看,試試你埋伏的威力。」

  古秋萍道:「那不行。」

  「為什麼不行?」

  古秋萍道:「我的武功足可對付你們的,就不必借重埋伏,我為人的態度一向如此,能夠正大光明地解決問題,絕不借之手段,除非力有未逮那是不得已,你們在埋伏中送了命,我也問心無愧。」

  崇黑虎哈哈大笑道:「你這小子說謊的本事倒不小,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李兄,你多費點心招呼他,我去纏住那丫頭。

  劉幫主在前面,一定等急了,見我們遲遲沒有行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如果他以為我們受了挫折,臨時撤兵一走,再費心佈置就太可惜了。」

  說著掌勢一轉,竟然翻身出走,攻向瑛姑。

  古秋萍拚命奮戰,卻被李光祖纏得死死的,分身不得。

  崇黑虎接住瑛姑交手了幾招,不禁愕然道:「看不出你這丫頭也有幾下子,難怪瞧不起我那個寶貝兒子,以武功而言,你確比他高明多了!」

  他的掌風勁烈,雖然是空手,卻也將瑛姑逼得左支右架,難以應付,幸好這兩天跟古秋萍練劍,進境很多,如照她以前的造詣恐怕早在掌下負傷了。

  四個人分成兩對廝殺。

  李光祖覺得古秋萍確是高明,他不知道是最近才進步的。

  李光祖沉聲道:「小子,難怪你能一而再地由本幫圍捕下脫網,看你這個飄萍劍客倒不是浪得虛名,但你想跟我們一爭上下還差了一截……你們還等什麼,快衝進去照預定的計劃行動,誤了事就惟你們是問。」

  那兩人連忙一閃而過,往林中小路衝去。

  崇黑虎還叫道:「二位別忘了我指定的路線,到了地頭,立刻行動,只要有一個人能夠成功,遊仙谷就在掌握中了。」

  那兩人頭也不回地衝進林子去,眼看著快要到達莊院的大路了,忽然傳來高聲尖叫,不再有聲音了。

  那兩聲尖叫分明是出自他們之口,隱約間也看見他們的身子往地下倒去,過了一會兒,仍不見他們爬起來。

  崇黑虎與李光祖都為之一怔,兩人同時撤招後退。

  李光祖道:「崇莊主,看來那兩個人已完蛋了!」

  崇黑虎怔怔道:「不知道是中了伏擊,還是中了古秋萍的毒藥埋伏,我們的計劃是否還要實施下去?」

  李光祖想了想才道:「那兩個傢伙是精選的好手,如果中了伏擊,絕不可能在一招之下送了命。」

  崇黑虎道:「那是中了毒藥暗算了?」

  李光祖道;「有此可能。」

  崇黑虎道:「兄弟的武功要勝過這丫頭絕無問題,李兄一定能制服這小子,只是要通過毒藥的佈置,兄弟可沒多大把握,一切由李兄鈞裁吧!」

  李光祖考慮了一下道:「還是回去跟老四商量一下吧!」

  崇黑虎道:「如此也好!」

  李光祖道:「今天出師不利,再說老三到底有沒有中毒還很難講,我們不能聽這小子一面之詞,反正我們已經控制了遊仙莊出去的通路,不怕他們飛上天去。」

  說完兩人對望了一陣,飛身上了水洞,很快就消失了。

  古秋萍這才深吁了一口氣道:「險!險極了!沒想到他們會集中全力由此進攻,幸好我的心理攻勢收了效,否則給他們闖進來,那就不堪設想了!」

  瑛姑道:「是的,三魔不去說它了,沒想到崇老鬼也這麼厲害,再撐一下,我就不是敵手了!」

  古秋萍輕歎道:「這也是機緣湊巧,加上你的配合,先聲奪人傷了馬光前,而李光祖又是最膽小的一個,才把他們嚇退了。

  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兩天來得你之助,使我武功精進一大步,但仍然比不過他們。」

  瑛姑望向洞口道:「他們會不會去而復返呢?」

  古秋萍道:「眼前是不會了。」

  瑛姑道:「你這麼肯定?」

  古秋萍點點頭道:「他們都以劉光遠為骨幹靈魂,在沒有跟劉光遠商量前,不敢輕舉妄動,但有了這條水道,遊仙莊天險已不可守了,要趕快派人把水道堵塞起來,絕其來路,否則真的防不勝防呢!」

  瑛姑道:「那怎麼行,這是我們惟一的水源……」

  古秋萍苦笑道:「正因為是惟一水源,才必須立加堵塞,湖中的存水在兩三年內尚不至乾涸,何況還可以等下雨的時候充實存水,如果不加堵塞,他們在上游灑下毒藥,污染了存水,我們三天都過不去了!」

  瑛姑點點頭道:「這也是,但堵塞這麼大的水道,將是多大的工程,我們有這麼大的能力嗎?」

  古秋萍笑笑道:「我有很簡單的方法。」

  瑛姑忙道:「什麼方法?」

  古秋萍道:「只要兩三個人就可以了,只要用上一點炸藥,將山腹炸塌下來,洞口被掩埋掉,不就行了!」

  瑛姑道:「莊上有沒有這些東西,我不知道,我得問問娘去,對莊裡的事情,我是從不過問的!」

  說著,兩人正準備離開,卻看見聶紅線陪著何蘭仙過來了,每人手中都拿著幾個小木棒似的紙卷。

  古秋萍忙迎上去道:「夫人,前面的情形如何?」

  何蘭仙道:「劉光遠帶了十幾個人在谷口跟外子與俞大哥交上了手,大概還可以應付過去,我得到梅姑傳話,又得到老陳兩口子告急,邀了聶女俠趕來助陣,剛好碰上兩個傢伙闖進來,我利用地形與陣勢掩護,沒照面就把他們給刺殺了,來人都退走了?」

  古秋萍道:「幸虧夫人配合得好,崇黑虎他們見到進去的人未經爭鬥就死了,還以為中了我的毒藥佈置,不敢深入,倉惶退走了。」

  瑛姑道:「娘,你們拿的這是什麼?」

  聶紅線一舉手中紙卷道:「炸藥,我聽說他們堵塞水道,就防到他們可能會在水源中灑毒,斷絕我們的水源,建議夫人先行炸斷水道,既可保全存水,又可斷絕他們再次用水道偷襲,夫人已經同意了。」

  瑛姑叫道:「古大哥剛才也是這個打算,居然跟聶女俠的設想不謀而合,可知你們的經驗太豐富了!」

  聶紅線輕歎道:「我是在魔窟裡出來的,自然想得到。」

  何蘭仙歎道:「我們從不履世,不知世道人心險惡,這次如果不是鬼使神差,使各位自天而降,遊仙莊上近百口人,難免要遭一次劫數了。

  我對侵入者的兩個人,還不想立下殺手。多虧聶女俠提醒了我,如果再遲一步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古秋萍忙道:「他們想幹什麼?」

  何蘭仙道:「他們已經摸到了桃源洞口,正在佈置炸藥,我如果遲了一步,被他們引發了烈……」

  古秋萍道:「桃源洞口,就是排水的通口嗎?」

  「是的!遊仙谷是一塊凹地,水源由此地進來,再由桃源洞流出去,兩道水路都是貫通山腹的暗洞,大小都差不多,因此我們從無缺水之虞,也不怕氾濫……」

  瑛姑道:「他們要炸毀桃源洞幹嗎?」

  古秋萍道:「這一著太狠毒了,連我都沒想到,他們先堵住上游水源,使出口露了出來,加以炸毀後,水沒有出路,上游開放水閘,頃刻之間,遊仙谷就會成為一片潭國,會水的還好,不會水的,只有活活淹死了!」

  瑛姑聽得駭然色變,咋舌不已。

  聶紅線笑道:「好在天祐善人,給我撞見了,不但阻止了他們的陰謀,而且還可利用他們的炸藥預先堵絕水源,連他們下一步的鬼計也施展不成了,夫人!這個工作交給我吧,你也弄不懂的。」

  何蘭仙感激地一笑道:「那就多麻煩聶女俠了。我不但是不懂得這玩意兒,也從來沒有準備這東西,假如不是他們送進來,臨時上哪兒找去,如果要利用人工來堵塞水源,只怕兩個月還不得完工呢!」

  聶紅線接過了何蘭仙手中的炸藥,正待上前。

  古秋萍卻將她叫住了道:「線娘,你的水性如何?」

  聶紅線道:「我跟分水天魔多年,自然沒問題,在水裡大概可以熬三四個鐘頭,古大哥有什麼指示嗎?」

  古秋萍道:「那就行了,你炸塞水源以後,繞到上面,先在那裡等一下,等他們將水道開放後,你就潛伏水中,設法避開他們出去下山!」

  聶紅線道:「這可以做得到的,但我出去做什麼呢?」

  古秋萍道:「此地雖可堅守,若是糧食接替不上,也勢難久等,三魔如果封住出路,我們就慘了。」

  聶紅線道:「我出去也沒有辦法解圍呀!」

  古秋萍道:「你可以找到綠楊俠侶夫婦,跟錢斯民商量一下,不管聯絡到多少人,先在黃山鬧點事。

  而且錢斯民在黃山也會幫助你們的,叫他設法將事態擴大,三魔一定捨不得放棄在外面建立的基礎,趕去解圍時,我們可以就衝出去了,否則我們還是會被困死在這裡的!」

  聶紅線道:「我可以盡心完成任務,但事情太重要了,萬一我有所失閃,被他們先抓住了呢!」

  古秋萍一歎道:「那只有認命了,因為除了你之外,別人都不通水性,想出去也沒有辦法的。」

  聶紅線想想道:「這樣吧,李夫人也精通水性,請她從桃源洞游水出去,劉光遠可能一時還想不到在那裡攔截,兩條路同時進行,成功的機會大一點。」

  古秋萍點點頭道:「不錯,我忘了,線娘,你多珍重小心。」

  聶紅線點點頭,也不再多說,飛身上了水道。

  古秋萍卻一直等著,計算她約莫走出一里多,洞口傳出一陣震聲,才歎道:「線娘辦事很細心,我忘了叮囑她走遠點才炸,她居然想到了,這麼一來,堵塞處深入山腹,利用山洞的曲折而增加阻力,對方就是想再炸開來也不可能了!」

  瑛姑道:「為什麼呢?多用點炸藥不就行了嗎?」

  古秋萍道:「他們不知道我們會立即炸塞洞口,一定先放水進來,等水注滿山洞,就無法再用炸藥了。

  因為炸藥必須先引火,在水中是無法點火的,水洞又深入湖底,把滿湖的水抽乾是不可能的。」

  何蘭仙道:「他們有精通水性的人,堵塞住水源,並不只是便於通行,也是為了使桃源洞的水位降低而方便埋設炸藥,現在我們已無後顧之憂,到前面去吧!」

  瑛姑道:「可是水源閉塞,我們以後要逼得離開遊仙谷了。」

  古秋萍道:「這是沒辦法的事.崇黑虎與三魔勾成一氣,天魔幫不滅,永無安息之日,等一切都平安下來,再慢慢回來重新建設吧!」

  三個人默默無語,走到前面,戰況仍在繼續。

  俞覺非與陸遊仙雙戰劉光遠,不相上下,他帶來的人與遊仙莊上的居民也殺得難分難解,分不出勝負。

  古秋萍忙向何蘭仙道:「劉光遠還在,正有利李夫人離去,如果他退走了,很可能會想到那一條路而加以封鎖,請夫人把我的話告訴李夫人,央求她立即動身。

  我過去嚇嚇劉光遠,趕快結束這場拼戰吧!纏鬥下去必有死傷,對莊上的人來說不太值得了!」

  李夫人隱身作戰,不便現身。

  何蘭仙把她拉到一邊,轉述古秋萍的請求。

  古秋萍與瑛姑同時攜劍出谷。

  天魔幫的手下與黑虎莊的人是兩死兩傷,遊仙莊上則是五個人陣亡了,他們的武功並不弱,只是戰鬥經驗不足,自然無法與那些綠林悍匪相抗。

  古秋萍急著出來也是為此,否則多拖一段時間,連李夫人的離去與聶紅線的脫身都有很大困難的。

  因為別人並不一定會想到這些,老謀深算的劉光遠卻可能會考慮有此可能,即使稍遲一步也會設法補救的。

  他在谷口一亮相,劉光遠微微一怔,手中的長劍加勁,將陸俞二人逼退。

  古秋萍則向瑛姑道:「叫莊上的人都退下,問題都解決了!」

  瑛姑便招呼莊上的人退後。

  古秋萍這才微微笑道:「劉光遠,你利用水淹遊仙谷之計不為不毒,只可惜遇上了我,對於那一套鬼玩意兒無不清楚,白費一番心機!」

  劉光遠裝做不解道:「你說什麼?」

  古秋萍道:「不要裝糊塗了!」

  「到底什麼事?」

  「哼!你心裡比誰都明白,只是我告訴你一個很壞的消息,你們從後面進來的人二死一傷了。」

  「馬光前負傷而逃,李光祖與崇黑虎倉惶而遁,你們的計劃全盤失敗,因此我勸你不必在這兒乾等了!」

  劉光遠目射懷疑的神色道:「我不信,我那幾個手下都勝得了你,何況還有崇莊主跟我兩個拜兄在場。」

  古秋萍微笑道:「信不信由你。」

  「我不信。」

  「如果不是把他們都解決了,我怎麼能分身到前面來會你呢?劉光遠,天魔毒經對你毫無用處,你何苦為它死不放手呢?」

  劉光遠冷笑道:「古秋萍,你這說的是廢話,就算我不找你要天魔毒經,你就會停止與我們作對嗎?何況天魔幫中天魔四笈,就缺一部毒經,我豈能放過你。」

  古秋萍也覺得那句話說得沒道理,陶芙與李光祖有殺父毀家之仇,黑胭脂崔可清與馬光前有殺夫之仇。

  還有綠楊俠侶的兄仇,武林雙英姐妹的親仇,都是不共戴天的,這些人都與自己有關系,豈能置之不理。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如果你肯罷手跟天魔幫停止作對,我倒願意和你和解。」

  古秋萍沒說話。

  劉光遠又道:「天魔毒經送給你也行,你如有意加盟本幫,還有一個幫主之位可以給你,問題是你肯嗎?你只要答應在兩者擇其一,我就立刻放過你。」

  古秋萍想了想才道:「要我罷手是不可能的,雖然我跟你毫無仇隙,但我的朋友都是你們仇家,說什麼也不能置身事外。」

  劉光遠道:「那就是你在跟我作對了,就不能怪我們對你糾纏不休,其實我還不想與你為敵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8:13

  古秋萍笑笑道:「你找我可以,何必又牽扯入黑虎莊與遊仙莊的糾紛中,陸莊主與世無爭,武功蓋世,你們找上門來,等於自搗蜂窩,殊為不智。」

  劉光遠哈哈一笑說道:「崇莊主是我多年的知交,你能為朋友復仇,我們自然也要顧全朋友的道義。」

  古秋萍道:「是這樣的嗎?」

  陸遊仙怒道:「崇黑虎根本是無理取鬧。」

  劉光遠一笑道:「武林是非很難定標準。強者永遠是佔住道理,何況你們包庇了古秋萍,也就跟我有關了。」

  古秋萍道:「那我們到別處較量去,不要牽扯太多。」

  劉光遠道:「你未免想得太便宜了!」

  古秋萍愕然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劉光遠道:「我已經把你們困死在這裡了,還會放你出去嗎?你有遊仙谷撐腰也不在乎,陸遊仙的技藝我也領教過了,說句大話,如果我不是存心拖延,配合後面計劃,早就沖進去了。」

  古秋萍冷冷地一笑道:「水淹遊仙谷的計劃已經徹底地失敗了,你如果真有種,不妨沖進來看看。」

  劉光遠呵呵一笑道:「我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既然有困死你們的機會,何必要來冒險呢?

  一計不成,還可以來第二計,遲早會整得你們就範的,對不起,我要撤退了,我歡迎你們衝出來試試看!」

  說完他一招手,率領那些人從容退去。

  他自己則仗劍斷後,臉上始終帶著微笑,面對著這一代梟雄,群雄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略停片刻,古秋萍才道:「陸前輩,如果現在要衝出去,我們還有一點機會,但勢必放棄此地的一切,您最好斟酌一下。」

  陸遊仙想了下道:「我們守得住嗎?」

  古秋萍道:「水道已經堵塞,可無後顧之憂了,前據天險,加上現有人力,固守必無問題的。」

  陸遊仙道:「那我就硬守下去,我實在不忍心放棄這片基業,只是糧食的問題要怎麼解決呢?」

  古秋萍笑笑道:「那只好挺到幾時算幾時了,我已作了兩個安排,由前後分兩路請人出去了,只要有一路成功,三魔在外面必無法久留。」

  陸遊仙沉重地道:「那我們就寄望於此吧!」

  古秋萍凝目沉思起來。

  陸遊仙又道:「必要時只好將莊中的牲畜禽獸以及湖中的魚蝦充食,我也要硬頂下去,到外面再找這樣一塊樂土是不可能了。」

  幾個人都懷著沉重的心情回到谷中。

  何蘭仙迎上道:「李夫人已經由桃源洞出去,她答應一定替我們解圍。」

  古秋萍道:「不能太寄望在她身上。」

  何蘭仙道:「為什麼?」

  古秋萍沉重地說道:「因為她已是朝廷的命婦,要顧慮到身家的前途與安全,她的幫助是有限的。」

  大家的心情更沉重了,各自回到下處休息。

  谷口,整天都有人把守著。

  就這樣過了兩天,古秋萍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巡防上,瑛姑也整天形影不離地陪著他到處走動。

  梅姑與她母親何蘭仙分成一組,跟他們輪流替換。

  古秋萍感到奇怪,因為他這兩天都沒看見俞覺非與陸遊仙二人,更不知他們此時會上哪兒去了!

  到了第三天,古秋萍忍不住問何蘭仙道:「陸前輩與俞道長上哪兒去了,怎麼這幾天都沒看到他們兩位呢?」

  何蘭仙道:「他們兩位,因為前幾天合戰劉光遠猶自無法取勝,感到很沮喪,躲到靜室中練劍去了。」

  瑛姑愕然道:「他們還有什麼劍式可練呢?」

  「有的。」

  「俞伯伯跟爹劍路又不一樣,他們在一起能練出什麼來呢?」

  何蘭仙一歎道:「他們是練七煞劍去了!」

  古秋萍忙問道:「七煞劍是一種什麼劍法?」

  「是一種極為凶險的劍法,全套共有七式,每一式都有無比的威力,發出傷人,這是俞大哥的家藏劍笈,因為太傷天和,本來他想永遠不再著手的,可是受了兩次的刺激後,他豁出一切,準備跟他們拼上了!」

  古秋萍道:「這七煞劍很凶險嗎?」

  「是的,這是一種極為凶狠的劍式,出手後一定要傷人為止,如果傷不了對方,就會傷到自己。」

  瑛姑急了道:「爹怎麼能練這種凶劍呢?那不是把幾十年的修為都付之東流了嗎?您該阻止他們的。」

  何蘭仙道:「俞伯伯的性情執拗起來,誰都勸不了他,你爹不是去練劍,而是幫俞伯伯護法。」

  瑛姑道:「靜室在哪裡,我去勸止他們。」

  何蘭仙道:「不在這裡。」

  瑛姑急道:「到底在哪裡嘛?」

  何蘭仙道:「在玄真觀的地室中,俞伯伯把劍笈留在那裡,所以必須到那兒去練。」

  古秋萍奇道:「在玄真觀的地室中,他們怎麼能出去呢?」

  何蘭仙道:「莊裡有一條秘道,可以直通玄真觀。」

  瑛姑道:「我怎麼不知道呢?」

  「誰都不知道,俞伯伯連我都沒告訴,遊仙谷本來是他先發現,後來送給了梅仙姨,她又轉送給我們,但她也不知道有條秘道。」

  古秋萍一歎道:「俞道長也真是的,既然有秘道,告訴我一聲,只要我能出去,必然可以把僵局打開的。」

  何蘭仙道:「他們沒告訴我,只留下一張字條,概要說了一下,就悄悄走了,否則我們也不會同意的。」

  瑛姑黯然道:「俞伯伯死意已堅,所以才去練那種凶劍,大概是想拼上他一條命,來保全遊仙谷。」

  古秋萍沉思片刻才道:「既然有秘道,一定有蹤跡可循,我們不妨找找看,希望來得及阻止他們。」

  梅姑忽然道:「古大哥為什麼要阻止他們呢?俞伯伯是下定了決心,他認為只有這個辦法才能解得了遊仙嶺的危機,何況你證實了梅仙姨的死訊之後,俞伯伯已了無生趣,他只想在死前為我們再做點事。」

  古秋萍道:「我們不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俞道長也不能,雖然他決定殉情,但我們應該全力阻止他這麼做,一個人除了情之外,還有很多可做之事。」

  梅姑道:「對俞伯伯來說,梅仙姨就是他的一切。」

  古秋萍輕輕歎了一口氣,沉重地說道:「這就是梅仙前輩不願與他復合的原因,他把情字看得太重了。」

  梅姑訝然道:「你怎麼知道?」

  古秋萍道:「我跟梅仙前輩相處幾年,雖然不知道她的過去,但深深瞭解她的為人,也知道她的喜惡,她最討厭一個人為情所癡,變得毫無志氣。」

  瑛姑接口道:「我也贊同這句話,古大哥說我的性情跟梅仙姨差不多,我就認為一個男人如果為情所纏,變得毫無骨氣,是我最瞧不起的一件事,我最討厭崇應彪,也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古秋萍道:「我跟梅仙前輩學藝的第二年,她曾離開過一段時間,回來後變得更壞,經常告誡我要有志氣,男人用情不可不專,但不能為情所苦而消磨了壯志。

  我想她是悄悄地到此來過一趟,必然是看到了俞道長為情所苦而潦倒的情形,使她灰透了心。」

  何蘭仙奇怪道:「梅姐以前是怪俞大哥對她不夠專情,因此才有了許多誤會,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

  瑛姑微微一笑道:「娘,也許您對梅仙姨的瞭解還不夠深,我想她絕不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何蘭仙道:「她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瑛姑想了一想,才道;「我不太清楚,但她既然是個絕頂驕傲的人,對自己所愛的人,絕不會是一個軟骨頭。」

  何蘭仙點點頭,沒說話。

  瑛姑又道:「我想她要的是一個令她傾倒而遷就的人,而不會是一個傾倒她的人。」

  何蘭仙一歎道:「也許你是對的,梅姐在世之日,也曾說過,如果有個男人能正視她的美艷而不向她屈服,她一定會全心全意去愛那個男人。」

  古秋萍道:「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而且至死不變,因此俞道長如果想以身殉情,即使和她埋骨在一起,她也會泉下不安的。

  所以她要我將她的遺體火化,揚灰於梅雨潭中,俞道長如果真要迎合她的心意,最好別做這種傻事。」

  瑛姑道:「你為何不早說呢?現在不是太遲了!」

  古秋萍道:「不遲,趕快找到他,還來得及告訴他。」

  瑛姑沉吟不語。

  古秋萍接著又道:「而且,以七煞劍去對付天魔幫尤為不智,不但於事無補,反而徒增其凶焰!」

  梅姑道:「這是怎麼說呢?」

  古秋萍一歎道:「天魔幫中以劉光遠最為狡猾,假如俞道長技成前去尋仇,充其量只能殺死李光祖或馬光前而已。

  但劉光遠絕不會輕易出戰的,可是七煞劍法的精華,他很快就學去了,因為他得到的是天魔四笈中的相字笈,這一部功訣融會百家之技藝,一看就通,假如他也學去了這套凶險無比的劍法,天下更將大亂了!」

  梅姑聽了大急道:「我們快去找他吧!」

  古秋萍道:「別急,總得有出路才行。」

  梅姑道:「我知道路!」

  眾人俱都一怔。

  何蘭仙道:「你怎麼知道?」

  梅姑有點忸怩地道:「因為我長得比較像梅仙姨,他特別喜歡我,什麼話都跟我說了,他要去練劍之前跟我談了一下,說他決心跟那傢伙一死相拼,然後托我將他的遺體也火化了,揚播在梅雨潭中。」

  古秋萍忙道:「秘道在什麼地方?」

  「在桃源洞側的一個小土坡上面,有一株古梅,樹根下面有個大洞,從洞裡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何蘭仙道:「那個樹洞根本就過不了一個人。」

  梅姑道:「洞口的石塊是假的,可以活動的,手伸到洞裡面,摸到一個銅環,就可以把石塊移開了。」

  何蘭仙忍不住罵道:「小丫頭,你居然連我都瞞住了。」

  梅姑撇著嘴道。「娘!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秘密,俞伯伯既然信任我而告訴我,我自然不能說出來。

  他說這個秘道暫時不必告訴人,除非等沒有辦法的時候,逼得非離開此地,才利用那個秘道逃生。」

  古秋萍道:「那我們就去一趟吧!無論如何,一定要功止俞道長繼續練劍,即使練成了,也得特別小心,斷然不可當著劉光遠的面施展,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何蘭仙道:「那劍法約莫三天可成,時間算來也不多了,你帶著兩個孩子去吧,假如不能及時阻止俞兄,也可以設法帶些糧食回來,免得大家餓肚子。」

  古秋萍道:「玄真觀在半山處,到了玄真觀,也未必能脫出崇黑虎的監視,要運進近百人的口糧是很困難的事,我只好盡力而為了。」

  何蘭仙道:「玄真觀存糧很多,我們買糧食時,都是先存在那兒,現在我估計還有千餘斤米谷,瑛姑和梅站兩人就可搬得動了,至少也可以充幾十天用。」

  古秋萍答應了,遂與兩個女孩束裝準備。

  來到了那株古梅之下,梅姑伸手進洞摸了一下,果然搬開了樹根下那塊千餘斤的巨石,露出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地洞。

  梅姑道:「俞伯伯說,這個洞直通玄真觀的地窖,雖然窄一點,可是近得多,半個時辰就可到了!」

  古秋萍對何蘭仙道:「這個地道還是請夫人恢復原狀,別讓莊中人知道,因為他們可能會情急而私出,洩漏了機密,就變得無堅可守了!」

  何蘭仙點點頭道:「我曉得,但遊仙座上的人可能還不至如此,他們都在此地居住幾十年了!」

  古秋萍道:「前天收兵戰死者,他們的家人已有怨色,可見聚眾而居,可共安逸而不能共患難,夫人以後再要維持與世無爭的隱居生活,千萬不可太多人。」

  何蘭仙一歎道:「是的!當年我沒有考慮及此,只有十幾戶人,都是我與外子的家僕,幾十年來,人口增了幾倍,後生的一代,不如上一代能安於平淡,我們也感到很困擾,要放出去,又怕洩漏此地的情形。

  經過了這次的災變後,我也準備從新整理一下,實在不肯留下的人,不如放出去,叫他們另外謀生的好!」

  古秋萍又跟何蘭仙交談了幾句之後,約定了大概回來的時日,就跟瑛姑和梅姑兩姐妹進入了秘道。

  這是條很窄的山道,久無人行,空氣中充滿了霉濕的氣味,而且有時還得彎下腰來才能通過,暗不通光,幸好古秋萍身上的工具很齊全,有江湖人常用的千里火,也有用松脂製成的小火炬,一支可燃半個時辰。

  他用劍尖挑著,一面照明,一面試探著前面的路。

  因為火光很弱,照的範圍有限,如果不用劍尖在前面試探,很可能會碰到突出的岩石,且喜這條路很直極少有彎曲,所以走起來沒有多困難。

  梅姑邊走邊說道:「這條路開起來很費事,俞伯伯不知費了多大的精神才辟出這麼一條路來。」

  古秋萍笑道:「這哪裡是人工開成的。」

  梅姑道:「不然是怎麼做成的?」

  古秋萍道:「多半是天然形成的,俞道長發現之後,將它掩閉起來,現在我才明白他為什麼要將玄真觀建立在那個地方,前不靠山後不靠水,孤零零地坐落在一個土坡上,大概就是為了將這條地道出口,用道觀封住,就不怕被人發現了。」

  梅姑道:「古大哥,你懂的真多,任何事經你一解釋,都變成有道理了,你從哪裡得來這麼多學問的?」

  古秋萍笑笑道:「人情練達皆學問,世事洞明即文章,這都是一點一滴的經驗累積起來,也是無數次碰釘子,栽跟頭後體驗得來的。」

  梅姑愕然道:「你也栽過觔斗?我還以為你出道江湖以來,事事順利,處處無敵,從來都不吃虧的呢!」

  古秋萍笑道:「這怎麼可能呢,經一事長一智,上一回當,才能學一回乖,不受挫折,永遠也不會進步的。」

  瑛姑道:「大哥說的是,我就是恨自己見識太少,從小被困在山裡,不知外面的天高地厚,這次如能順利脫困,我也要跟大哥出去歷練一下。」

  古秋萍默然片刻道:「瑛姑,聽我勸,你還是別出去的好,遊仙谷是人間樂園,在外面再也找不到這麼一塊安靜的樂土了,所以令尊才堅決不肯放棄。」

  瑛姑一笑道:「我曉得,外面一定比遊仙谷差得多,爹跟娘在外面經歷過,才知道遊仙谷的好處。

  但是我卻不同,我自小生長在此地,根本無從比較起,人在福中不知福,而且終日山珍海味,反不如菜根香了,不到外面去一趟,我絕對不會體驗到遊仙谷的可貴處。」

  梅姑也道:「姐姐說的對,我也想出去看看,我覺得爹跟娘不准人出去是不對的,我不是好動,但我認為必須動而後靜,才能真正把握住靜的樂趣。

  別的不去說,就以這次發生的變故為例,如果不是古大哥恰好趕到,我們一定被崇黑虎整個消滅掉了,爹和娘多年不接觸外界的事務,把見聞都限小了,光憑一點武功,是不足以靜守的。」

  古秋萍實在不贊成她倆出去。

  但她們姐妹所持的理由十分充足,使他無法駁倒,只得道:「遊仙谷實在是個好地方,你們的武功也足以自保,只是不湊巧,偏偏遇上了崇黑虎那樣一個惡鄰,只要把崇黑虎趕走,把天魔幫擊敗瓦解,我相信再也無人敢來侵犯你們了。」

  這是古秋萍惟一能想出的理由,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也不指望那兩個女孩子會同意了。

  可是他說完了之後,瑛姑沒有回答。

  梅姑卻說道:「古大哥,遊仙谷真有如你所說的那麼好嗎?

  外面再也沒有一個地方比得上了嗎?」

  古秋萍道:「不錯,我算是經過很多地方了,沒有一處比得上這裡的,安定、平靜、沒有災難!」

  梅姑笑道:「你騙人!」

  古秋萍一怔道:「騙你什麼了?」

  梅姑道:「眼前就是一場災難。」

  古秋萍道:「那是人為的,我是指天然的災難。」

  梅姑道:「遊仙谷的平靜也是人為的,雖然水土豐沃,卻不適合種植,不能容納太多的人生活。

  谷裡沒有生產,完全靠我家的藏金向外面購買米糧,總有坐吃山空的一天,不過在幾十年內還不至於匱乏就是了,那可以不去管它,你說遊仙谷這麼好,你願意長住此地,不再涉足江湖嗎?」

  古秋萍不禁一怔道:「我?我憑什麼住進來呢?」

  梅姑道:「你是梅仙姨的傳人,而遊仙谷本來就屬梅仙姨的,你當然有資格,何況遊仙谷的安寧,一定要有人來維持,除了你,別人也維持不下去。

  經過了崇黑虎這麼一鬧,遊仙谷不再是個秘密的地方了,此地真的這麼好,必然有更多個崇黑虎前來動腦筋的,除非有你這麼一個足智多謀的人來主持,否則遲早會被人佔去的,你肯來嗎?」

  古秋萍苦笑道:「我的外號叫飄萍劍客,我的名字裡也有個萍字,浮萍是沒有根的,我天生是奔波的命,恐怕很難在一個地方呆久的!」

  梅姑笑笑道:「當然不必要你一直呆在這裡,但你肯把此地當做家一樣嗎?在你倦游的時候,回到此地歇歇!」

  古秋萍道:「萍蹤哪有永久的歸宿,像我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有家的。」

  梅姑沉默片刻道:「古大哥!如果你不肯把遊仙谷當做你的歸宿,自然沒有人勉強你,但爹捨不得放棄這個地方,也必須有人接下去,我是最適合的人了,因為我不喜歡動,姐姐卻不行,她跟你一樣,是個閒不住的人,除非你肯留下來陪她,否則她只有跟你去飄泊了!」

  瑛姑聽她說得不像話了,忙道:「是誰說的?」

  梅姑道:「娘說過,她跟我談過,她說你跟梅仙姨一樣,遊仙谷是困不住你的,遲早你會出去的,她希望你最好和古大哥在一起,免得你走上梅仙姨的路。」

  古秋萍沒想到何蘭仙也會存這個想法,而且由梅姑說了出來。

  但他知道此刻的回答必須慎重,否則若是激惱了瑛姑,後果將不堪設想,從何梅仙身上他看出了嚴重性。

  因此,古秋萍一笑道:「那當然了,瑛姑對外面一無所知,如果要出去闖練的話,我必然要為她做一陣嚮導!」

  梅姑道:「不是做一陣子的嚮導,而是……」

  古秋萍搶著道:「將來的事很難說,也許瑛姑闖練一陣子後,自己的經驗豐富,不需要我做嚮導,也許她找到了自己生活方式,也不需我照料了。反正我們的關係不比尋常,無論如何我不能丟開她不管,哪怕她不再需要我,我也會盡力去照顧她!」

  這是個含糊的答覆,但也是個肯定的保證!

  梅姑雖然不滿意,但她想起跟古秋萍所作的長談,也記起古秋萍勸過她的話,對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撮合,古秋萍此刻所做的保證已經很夠了,瑛姑則似乎很滿意這個答覆,因此姐妹倆都不再說話了。

  默默地前進著,古秋萍已換上了第二支火炬,眼看著快燒盡了,這證明他們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但前面還是黑沉沉的一片,不禁懷疑地道:「梅姑,俞伯伯不是說半個時辰就可以走到了嗎,我們已經走了一個時辰,怎麼還沒到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8:38

第二十九章 意外收穫


  梅姑也失去了信心道:「這條路我也沒走過,只聽俞伯伯那麼說的,別是我們走錯了!」

  古秋萍道:「怎麼會錯呢?我們走來並沒有發現有支道。」

  梅姑道:「有的,你光顧在前面試路,可能沒有發現,我走在最後,光線不夠亮,我只好摸著壁跟過來,我曾經摸到有兩個缺口,可是來不及通知你。」

  古秋萍頓足道:「你怎麼不早說,我也是太大意了,竟忘記注意一下是否有岔道,因為一路走來都是直路。」

  梅姑道:「那兩個缺口都在你換火炬的時候,我看你忙著換火炬,一打岔就忽略過去了。」

  古秋萍道:「那就是滑過了半個時辰了,快回去吧!」

  瑛姑卻不同意道:「也許那岔路並不是正確的通路呢,一來一回,更費時了,不如繼續走下去。」

  梅姑恨道:「俞伯伯也是的,不說清楚。」

  瑛姑道:「不能怪他,他並沒有要我們追下來,只是告訴我們的去向,自然不必說得太明白。」

  古秋萍停下來沉思該如何決定行止,他在走動時火苗自然是晃動的,可是他停了下來火苗還是微微搖動。

  古秋萍靈機一觸道:「火苗在跳,證明前面有通風的地方,就算不是出路,必然有出口,還是往前走吧!」

  他換上了第三支火炬,走出兩百多丈後,火炬才燃了一半。

  終於他發現了一線天光,可是那線天光卻高高在上,約莫有二十多丈高,大小僅可容頭伸出去。

  梅姑道:「這條秘道是通玄真觀地窖的,地窖裡不會有光,我們一定是走錯了!」

  古秋萍道:「錯是一定錯了,但這裡有個出口,我們可以出去看看是什麼地方,也可以多一條出路。」

  好在那個圓孔的底部很寬,可容一個人揉升上去。古秋萍施展游龍術,背貼著壁,用兩腿的力量撐住山壁,慢慢地升了上去。瑛姑與梅姑也緊跟著。

  上面是一片荒涼的平地,亂草很長,看不見周圍。

  古秋萍用劍將洞口慢慢削大,爬了出去,舉目遠望,才發現這是一個山壁,正南方有著一幢幢的房屋。

  瑛站與梅姑也爬了出來,梅姑看了一下驚道:「這是黑虎莊,我們怎會走到此地來了?」

  古秋萍忙問道:「你不會弄錯嗎?」

  梅姑道:「錯不了,這是黑虎莊的後面,崇應彪帶我來玩過,因為我不願見他家的人,他就帶我來這裡來,他說這個地方荒僻著沒用,他想學我們的樣子,將它闢為園林,但崇黑虎不答應,認為太費事……」

  古秋萍再沒有想到會摸到黑虎莊的後面來了,本來想立刻返回去的,但又捨不得,覺得利用這個機會探探黑虎莊的虛實也好,於是將洞口用亂草掩了起來,囑咐兩個小女孩小心,藉著亂草的掩護,慢慢向前移去。

  走了約莫有幾十丈了,他忽然覺得前面也有人摸著走過來,連忙朝後比了個手勢,潛伏不動。

  過了一會兒,果然看見有一條人影也慢慢地移近,古秋萍本來想一劍將對方刺死的,但又一轉念頭,擒住一個活口問間口供也好。

  於是屏息靜待,等那個人移近他身邊,突然一指戳出,那人的反應很快,居然及時警覺,滾身躲開了,而且抽劍反刺過來。

  古秋萍自然也做了準備,眼見活擒不成,惟恐對方聲張起來洩漏了行藏,劍化精招急刺過去。

  對方的招式很凶,但發現是古秋萍立刻停住了。

  古秋萍卻存心殺人滅口,劍不容情,一劍戳進了對方的胸口,等他認清對方時,不禁怔住了,愕然道:「是你?」

  那人正是崇黑虎的兒子崇應彪,古秋萍一劍戳進他的胸窩,正中要害,他居然沒喊出聲,瑛姑與梅姑也過來了,看見崇應彪,也吃了一驚!

  崇應彪用手握住古秋萍的劍道:「別抽出來,一抽我就不能說話了。」

  梅姑道:「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崇應彪苦笑一下,低聲道:「你們是從那個山洞裡過來的,我早就知道有這條路了,那一端可通遊仙嶺,一端可通玄真觀,我都走過了。」

  三個人都為之一驚!

  崇應彪道:「你們放心!這條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經常在後面玩,發現了那個山洞,可沒告訴人,而且我還用泥土把洞口封小了,使別的人也不去注意,瑛姑,我對父親的作為感到很抱歉,但我絕對沒有插手,請你相信我。」

  古秋萍這才想到削大洞口時很方便,原來是他用泥土封住的。

  瑛姑也開口了,點點頭道:「我相信,如果你把這條秘道告訴了父親,他早就用上了。」

  崇應彪十分安慰地道:「你相信我就好了,我對你是異常仰慕,但我自知配不上你,你拒絕我是應該的,只是希望你瞭解,我絕對沒有叫父親採取那種手段!」

  梅姑忙道:「我們都是相信你的,你怎麼會到後面來的?」

  崇應彪道:「我是想利用地道來通知你們的,這條路最近,而且也不會被人發現,想不到你們也來了!」

  梅姑道:「你要通知我們什麼?」

  崇應彪道:「令尊與俞道長在玄真觀的地窖裡,我父親已經知道了,他們是從這裡過來的對嗎?」

  梅姑道:「你父親也知道這條地道了?」

  崇應彪道:「可能還不知道,但我父親在玄真觀裡派得有人,聽見地下有響動,發現了地窖,他跟天外三魔帶了很多人趕去,準備活捉他們,我知道了很著急,想去救他們,我的能力不足,只好到遊仙嶺來通知你們……」

  梅姑急了道:「那可怎麼辦?」

  崇應彪開口還想說話,但他的傷口已開始噴血了。鮮血從劍身的兩側漂射而出,崇應彪拼將餘力,斷斷續續地道:「我…… 我不知道怎麼辦,我只能盡一點心,瑛姑,我……我於死前能見到你,為你出一點力……」

  瑛姑忍不住淚如雨下,蹲下去握住他的一隻手叫道:「崇應彪,你振作一點,你不會死,你不會死的。」

  崇應彪擠出一絲苦笑道:「不要叫,別驚動了莊裡的人,快去救你父親去,我……始終不敢對你表露我的感情,但我死前竟能得到你的眼淚,我……我……很感激……」

  他似乎還有很多的話要說,但他的鮮血已在地下匯成一個小潭,他實在無法說出更多的事了,嘴角露著一絲安慰的苦笑,就這樣獻出了他的生命。

  古秋萍黯然地拔出長劍,沉痛地道:「我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他,黑虎莊上我惟一不願傷害的人,偏就碰上了。」

  瑛姑為崇應彪掩上了眼睛,輕輕一歎道:「誰也不能怪,只怪太湊巧了,古大哥,我們埋了他吧!」

  古秋萍一歎道:「來不及了,我們要趕到玄真觀去。」

  瑛姑道:「這點時間總有的,如果沒碰到他,我們自己摸索,也許會耽誤更多時間。」

  古秋萍道:「是的,但我們只能草草地收埋了,把他留在這裡,黑虎莊會給他更好的殯葬的。」

  瑛姑搖搖頭道:「但我相信他寧可接受我草草的埋葬。」

  古秋萍垂頭無言,用劍開始掘地。

  瑛姑又道:「你們都不必動手,由我一個人來吧。」

  古秋萍果然止手不動,瑛姑連劍都不用,就用她的雙手挖開堅硬的泥土,慢慢地刨出一個坑。

  梅姑道:「姐姐,你快一點,我們要去救爹爹……」

  瑛姑不理她,古秋萍卻止住梅姑道:「別催,這點時間也許不會耽誤了事,但我們應該付出的,這是我們欠他的。」

  梅站也不再說話了,看看瑛姑把坑挖得足可埋得下一個人時,才把崇應彪放下去,再堆上浮士。

  一直等她做完了,瑛姑才起立,用袖子擦擦眼睛道:「古大哥,你不會認為我太過分吧!」

  古秋萍肅容道:「不會,而且我十分尊敬。」

  瑛姑道:「我仍然討厭他,但我也感激他,我討厭他的婆婆媽媽,卻感激他的恩情,他的死是出於意外,誰都不必負疚,但我欠他的情,只能如此給他了,我們走吧。」

  梅姑道:「怎麼走呢?還是從地道裡回去?」

  古秋萍道:「不,地窖被人發現了,秘道還不一定發現,必要時可以留個退路,而且從地道回去太慢了,黑虎莊上的好手都到玄真觀去了,我們還是衝出去吧。」

  瑛姑道:「如何行動我們都聽古大哥的。」

  古秋萍想想道:「誤殺崇應彪使我心中很負疚,但我還是要殺,見一個殺一個,絕不能讓一個人溜走先到玄真觀去告訊,要想解除陸前輩跟俞道長的危險,我們只有採取突襲的手法,出其不意地衝出去。」

  瑛姑道:「我沒問題,我已經開過殺戒了,梅姑倒是該注意一下,別存著菩薩心腸,放過了一個人,很可能就會斷送了爹跟俞伯伯的性命。」

  梅姑雖然好動愛鬧,可是對殺人的事還是有點不習慣,尤其她剛見過崇應彪的死狀,心中正在不自然,聞言猶豫地道:「我們非殺人不可嗎?如果只是怕他們前去通風報信,我們只要制住他們的穴道也就夠了。」

  古秋萍沉聲道:「不行,黑虎莊上的人不是庸手,想活著制住他們太困難了,而且我們不能戀戰,非求速戰速決不可,除非不動手,否則一出手就必須用殺著。」

  梅姑頓了一頓才道:「好吧,我知道了。」

  古秋萍看了她一眼道:「你感到困難就在後面替我們掠陣好了,那樣你可以少跟對方接觸了,但是你要注意,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我們過遠,或是被人隔開,因為我們主要的目的在突圍前去救人,盡速爭取時間,衝過去之後,就不能再回頭了,你如果被人陷住,那可麻煩了。」

  梅姑高興地道:「這一點我相信做得到。」

  於是古秋萍與瑛姑在前,梅姑居後,三個人成品字形向前走去。

  黑虎莊上的人手雖多,但大部分被調派出去了,一半人要封鎖遊仙谷的出口,另一半人則為天魔幫帶去圍攻玄真觀了,他們衝過去,倒是沒有碰到什麼人。

  穿過莊院,來到通往玄真觀的山道上時,才與第一批人接觸了,那是崇黑虎的手下一批莊客,為數不多,才十幾個人,帶隊的卻是崇黑虎的兩名侍妾,一個叫林青鳳,一個叫張碧瑤,還有一個則是花素秋。

  乍然看見他們從莊中出來,那批人倒是吃了一驚!

  花素秋首先迎上他們問道:「你們是怎麼來的?」

  古秋萍雖然知道花素秋不會認真跟自己作對,但這個時候卻不得不裝模做樣,冷笑了一聲道:「劉光遠雖然設下了天羅地網,怎能攔得住我,我想來就來。」

  林青鳳與張碧瑤帶人圍了上來,花素秋只得虛張聲勢,也拉出劍來迎戰。

  古秋萍手指花素秋朝梅姑道:「這個女子交給你,剩下讓我來應付。」

  他知道梅姑不會下殺手,花素秋也不會太認真,剛好給她們配成對,自己一拉劍,接住兩個女的。

  瑛姑則一人獨鬥黑虎莊的莊客,一堆人立刻展開了惡鬥。

  林張二女都是使雙刀,兩人四柄刀十分厲害,古秋萍的一支劍僅能戰個平手而已,瑛姑對付十幾個人倒是相當輕鬆,一出手就砍倒了好幾個。

  張碧瑤叫道:「玄真觀那邊恐怕是誘敵之計,敵人已經殺進莊裡來了,快分出兩個人去通知莊主。」

  那批莊客中有人想走,瑛姑卻不讓他們脫身,誰離開了圈子,她立刻展開卓異的輕身功夫到前面攔截,結果是她搶到頭裡往回攻了,花素秋與梅姑則旗鼓相當,梅姑的劍法高明一點,但她不想傷人,行動則受了牽制。

  只有古秋萍迎戰張碧瑤與林青鳳最為吃重,瑛姑砍倒了八九個後,剩下五名莊客都是武功較高,捨死苦拼,一時也無法奈何得了他們。

  就這樣拖了一陣,古秋萍竟像有點不敵之狀。

  瑛姑覺得很奇怪,崇黑虎有四名侍妾,這兩個還是較差的,怎麼會聯起來竟能比古秋萍厲害呢?

  又戰了一段時間,瑛姑得心應手,竟然再砍倒了三人,只剩一雙對手在死命糾纏著,她叫道:「古大哥,你支持一下,我解決了這兩個就過來幫你。」

  古秋萍喘息著道:「你最好快一點,這兩個婆娘辣手得很,我一個人實在應付不了。」

  剛說到這裡,他的腳步移近了一個傷者,那是被瑛姑一劍砍斷了一條腿的莊客,正在痛苦呻吟,眼看古秋萍來到面前,他忽然雙手抱住古秋萍的腳一扳,古秋萍哎喲一聲,跌倒在地,張碧瑤雙刀直落!

  古秋萍勉強用劍架開了,可是林青鳳從他側面雙刀急削,情況極危。

  這下子連花素秋都著急了,脫開梅姑,竟然移劍來救古秋萍。

  梅姑還以為她要去幫忙殺害古秋萍,情急之下,身子一穿,搶到前面劍光急掃,將林青鳳一掃兩截。

  張碧瑤大為吃驚,但仍然揮刀來砍古秋萍,花素秋也及時趕到了,長劍揮翻處,將張碧瑤穿心刺倒。

  古秋萍這時才揮劍將抱住他腳的那個人雙手砍斷,脫困縱起,劍光掃處,將與瑛姑苦鬥的兩個莊客掃成四截,而且他猶未停止,手起劍落,凡是被瑛姑砍倒而尚未送命的傷者,他都補上了一劍,不是斷首就是斬腰。

  花素秋也跟著幫忙,首先斬落張碧瑤的首級,跟著又去殺其餘的人,剎那間但見滿地殘屍。

  梅姑怔住了,她只殺了一個林青鳳,心中已感不忍,這時見他們又在殺死傷者,尤為心涼,連忙叫道:「古大哥,這些人已經受了重傷,何必又要殺死他們呢?」

  瑛姑道:「是啊!他們不會成為障礙了。」

  古秋萍道:「不錯,但秋娘還要在天魔中耽下去,因此絕不能留一個活口來揭穿她的身份。」

  瑛姑一怔道:「秋娘?她就是跟聶女俠一起的花素秋?」

  花素秋笑笑道:「不錯,否則我怎會幫助古相公殺死了張碧瑤呢?古相公,這兩個婆娘武功雖比我高一點,但絕不會是你的敵手,你怎麼會被她們殺敗的呢?」

  古秋萍笑了一下道:「我是給這位小妹妹開開手。」說著手指著梅姑。

  梅姑不禁一怔道:「為了我?」

  古秋萍莊容道:「不錯,就是為了你,我殺死這兩個婆娘很容易,但必須惜這個機會給你一個殺人的經驗,因為等一下到玄真觀,我們要拚命苦戰,你猶柔寡斷,對敵人不忍心下殺手可能會害了自己。」

  花素秋愕然道:「你們知道玄真觀的事了?」

  古秋萍道:「才從崇應彪的口裡聽說的,我們要趕去解圍救人,秋娘,那兒有些什麼人?」

  花素秋憂形於色道:「很多人,葉開甲與馬光前在谷口封鎖遊仙谷的出路,其餘的好手都到玄真觀去了,你們三個人去解圍,恐怕還是不夠的。」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那要靠你幫忙了!」

  花素秋驚道:「我?古相公,你是知道的,我這點能耐連天魔幫中一個舵主都抵不過,還能幫什麼忙呢?」

  古秋萍道:「有辦法,只要你肯做。」

  說著湊近她耳邊,低語了一陣。

  花素秋一面聽一面點頭:「這倒是個辦法。」

  古秋萍道:「這個辦法是出於無奈,但至少可以解開目前的危境,使遊仙谷擺脫出來。」

  花素秋道:「可是崇黑虎經此一來可恨透你們了,勢必投入天魔幫,你們的壓力就更重了。」

  古秋萍一歎道:「崇黑虎加入天魔幫已成定局,何況我們也增添了陸莊主夫婦,實力也強得多了,秋娘,你可得小心一點,別讓人識破是你所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8:56

  花素秋笑道:「你放心好了,我是綠林出身的,幹這手是老本行,保證乾淨利落,你們快去吧,黑虎莊上會武功的都不在家,這是最好的機會。」

  古秋萍道:「事後你如果無法開脫自己,就找個地方先躲起來,然後再跟我們合在一起吧。」

  花素秋道:「不,我會替自己安排的,我一定要留在天魔幫,把他們徹底整垮為止,李光祖這老王八太氣人了,他簡直沒把我當人看,處處管制我,現在我的地位比畜牲還不如,前天竟拿我跟崇黑虎交換小老婆。」

  古秋萍哦了一聲道:「這成什麼話?你怎麼受得了?」

  花素秋咬牙道:「受不了也得受,反正我總有叫他們後悔的日子,那時他們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古秋萍道:「崇黑虎也不是東西,他怎麼肯的?」

  花素秋狠狠地道:「有什麼不肯的,他自己的四個小老婆也玩膩了,正好借此換換口味,李光祖看上了那兩個騷蹄子年輕漂亮,崇黑虎則看中我床上功夫,他們兩個老王八是各得其所,就是不拿我們當人。」

  古秋萍頓了一頓才道:「秋娘,這太委屈你了,還是離開他們吧,我知道你的為人,這種生活不是你過得下去的。」

  花素秋哼了一聲道:「以後再說,離開他們,我對你們毫無用處,還是留在天魔幫中我能做點事。」

  古秋萍道:「但至少你能過像人的生活。」

  花素秋苦笑道:「古相公,我現在難道還能去嫁人不成,即使有人肯要我,我也受不了那種平淡刻板的生活了,我不像線娘,我要轟轟烈烈地活著。」

  瑛姑突然道:「花女俠,你得替古大哥說一些,遊仙谷裡還有幾個人沒有成家,他們年紀與你差不多,你不妨考慮一下,在遊仙谷中,你會體驗到一種新的生活。」

  古秋萍連忙道:「不錯,那真是個好地方,你去看一下就知道了,那裡最適合你了。」

  花素秋苦笑道:「以後再說吧,目前遊仙谷也不能算是樂土,劉光遠聽崇黑虎說了谷裡的情形,也非常中意,他很想把遊仙谷作為天魔幫的總壇呢。」

  古秋萍一怔道:「黃山的凌雲別莊不是很好嗎?」

  花素秋道:「凌雲別莊好,卻比不上這裡險僻,劉光遠準備成立一個威脅武林的大幫派,自然要找一個穩固的根據地才行,所以他才這麼起勁。」

  古秋萍道:「那倒非打消他這個念頭不可,秋娘,今天全仗你了,給我們一點時間,你立刻就發動吧。」

  花素秋道:「此去玄真觀要不了多久,而且我派遣莊丁也要點時間,你們到達玄真觀,我也差不多了,對了,那個崇應彪得想法子調開他,他雖然不會跟你們作對……」

  古秋萍道:「他不會阻礙你的事了。」

  花素秋愕然道:「他不在莊裡嗎?上哪兒去了?」

  瑛姑道:「他不滿他老子作為,已經離家出走了,我們來的時候,剛好碰見他離開,他不會再回來了。」

  花素秋道:「那好極了,你們快去吧。」

  古秋萍帶著兩個女孩子匆匆往前路而去。

  梅姑道:「古大哥,你早告訴我她是花素秋,我就用不著跟她交手了,剛才我差一點就殺了她。」

  古秋萍道:「那怎麼能說呢?我得為她著想,不能讓她跟我們聯通的事給人知道,假戲就得唱下去。」

  梅姑道:「可是她還是沉不住氣。」

  瑛姑道:「不是都為了你嗎?古大哥為了使你拿出殺人的勇氣,寧可使自己陷入危境。」

  梅姑不服道:「姐姐,你別說我了,你自己還不是一樣,雖然你有殺人的經驗了,勇氣還是不夠,我看你砍倒的那些人,沒有一個能致命的。」

  古秋萍道:「下殺手致人於死命是很難的,我也不想殺人,除非萬不得已,瑛姑將那些人殺成重傷,使他無法去通風報訊,目的已經達到了,如果不是為了保全花素秋,我並不打算要那些人的性命的。」

  梅姑一歎道:「我雖然殺死了一個,那是情急之下,根本無暇考慮,現在叫我再殺一個人我仍然下不了手。」

  古秋萍笑道:「這已經夠了,我並不要你成為一個殺人成性的狂人,只要你能在必要時出手一擊就夠了。」

  瑛姑忽又問道:「古大哥,你又叫花素秋做什麼?」

  古秋萍道:「一個解圍的辦法,不僅能解得今日之危,而且還能使得遊仙谷暫時解困,至於如何進行,你們就不必問了,還是專心準備到玄真觀去廝殺吧,那裡都是些好手,可沒有剛才那樣輕鬆了。」

  兩個女孩子果然不再問了,倒是古秋萍反問道:「瑛姑,剛才你為什麼不說出崇應彪的死訊呢?」

  瑛姑道:「沒什麼,崇黑虎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我不想他對我們怨毒太深,這麼說比較好一點!」

  古秋萍道:「崇應彪是死在我手中的,讓崇黑虎恨我好了,我不想推避這個責任。」

  瑛姑道:「崇應彪應該說是他老於害死的,如果崇黑虎不倒行逆施,一切都不會發生的,但他自己絕不肯承認,我也不要大哥推諉責任,只是覺得不讓他知道好一點,因為崇應彪也不願他老子為他報仇。」

  古秋萍只有付之默然,三個人的腳程卻更加快了,走了一段路程,玄真觀已遙遙在望,看來卻似十分平靜,門口也沒有人在張望巡邏。

  瑛姑急道:「爹跟俞伯伯他們已經遭到不幸了,要不怎會如此平靜呢?」

  古秋萍忙道:「不會的,否則我們就會碰到敵人了。」

  雖然他口中這麼說著,心裡還是緊張的。

  慢慢地摸近了玄真觀,古秋萍才低聲問道:「地窖在什麼地方你們可知道?」

  瑛姑搖搖頭,梅姑卻道:「在靠廚房的後面有一處地窖,是收藏米糧的地方,爹他們是否在這兒練劍就不知了。」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那就從這個地方找找看,玄真觀的地方不大,總不會超出這個范圍的。」

  一邊說一邊取出個小瓷瓶,倒了三顆小藥丸,自己含了一顆,叫她們姐妹也各含一顆道:「劉光遠帶了很多人來,我不得不使用一點詭計,你們含好那顆藥,慢慢化成唾沫再咽下去,千萬別吞得太快。」

  梅姑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呢?」

  古秋萍道:「是毒龍香的解藥,毒龍香是一種迷藥,製成香狀,燃點後發出的香氣有迷魂的作用,效果很大,但不會傷人,入迷後,一個時辰就會過來的。」

  瑛姑道:「你打算使用毒龍香嗎?」

  古秋萍點點頭,叫她們先掩住身形,他一個人翻上了牆頭,悄悄摸進了玄真觀的大殿,取出一包粉末,攙合在香爐內,那兒已經有人燒上了一爐檀香,加上毒龍香的粉末後,香味更濃了,慢慢飄散到四周。

  古秋萍等了一陣,才與瑛姑姐妹會合了,道:「差不多了,觀中即使有人,也多半失去知覺了。」

  梅姑道:「毒龍香既然有這麼靈驗,劉光遠與崇黑虎他們一定被迷昏了,我們還怕什麼呢?」

  古秋萍道:「毒龍香是一種很普通的迷藥,劉光遠與崇黑虎都是擅長用毒的行家,一定早有防備,預先服過了類似的解藥,對他們是沒有作用的。」

  梅姑不解道:「難道他們早就想到我們會來突擊嗎?」

  古秋萍一笑道:「他們不一定知道我們會來,但必定會做這種準備,不僅是防止迷魂香,還會防止其他各類的毒物,因為他們都是很謹慎的人,天魔毒經在我手中,他們絕不敢冒險的,必然做了許多防範的工作。」

  說著,三人悄悄掩進廚房,走向儲物的小屋時才看見有兩個人提刀對立,好像在準備砍下來似的。

  梅姑嚇了一跳,正待拉劍廝殺,古秋萍連忙正住了,悄聲道:「別緊張,他們已經失去知覺了。」

  梅站見那兩人形狀兇惡,卻是一動都不動,有如木偶,這才伸了伸舌頭,覺得自己太沉不住氣了。

  儲藏室的雜物都搬開了,地下一塊方板也翻了起來,露出個黑洞,古秋萍提著劍,慢慢地走下去。

  經過一條黑漆漆的通道,兩邊堆著許多米面的口袋,都是玄真觀為遊仙谷代購的糧食,地窖中的光線很微弱,但仍是可以看見裡面的情形,大約有五六個人,都是兵刃在手,做著許多姿勢,卻為毒龍香所迷,一動都不動。

  古秋萍繼續前進,終於來到一所較大的空洞,崇黑虎、劉光遠與李光祖都是面貼著牆,很專心看著。

  另外還有三四個人,包括兩個女子,都呆呆地站在四周。

  古秋萍輕輕地走進去,腳下仍然微有聲息,劉光遠連頭都不轉,朝後搖搖手,示意不得喧嘩。

  古秋萍一看就明白了,劉光遠等人是來對付俞覺非與陸遊仙的,但來到之後,發現裡面在練劍,他們就改變了初衷,偷偷地在外面看開了,因為一路上都布下了崗哨,他們很放心.沒想到古秋萍會用毒龍香的。

  由此可知毒龍香對這三個老魔頭並沒有發生作用,只是他們把古秋萍等人當做自己人才未加戒備。

  瑛姑忍不住想持劍衝上去突擊,古秋萍忙又把她抓住了,用手指指前面。

  那是一道板牆,用木板在地窖中隔出來的,牆上還透出一線亮光,可知俞覺非正在裡面練劍。

  三個人耐心等待著。

  片刻後,只聽牆內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頗似俞覺非的口音道:「陸老弟。這是七煞劍的最後一招了,演練純熟後,就大功告成,我們再也不怕黑虎莊的人,可以跟他們痛痛快快地拼一下了。」

  然後是陸遊仙的聲音道:「俞大哥,兩天的工夫才練了六招,依小弟看來,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你不懂,七煞劍是一整套的劍法,必須全部練成,才能見其威力,所以關鍵全在這最後一招上。」

  又聽得陸遊仙道:「這一招要練多久?」

  「很快!前面六式是主招,最後一式是副招,用以配合前面六手的,關鍵雖大,練起來卻很快,你看看好了,我照著圖式練兩遍,你就會明白,以後對敵時,就運用這一式,配合前六招,任意施展,必能所向無敵。」

  古秋萍也忍不住了,大聲叫道:「俞道長,使不得,外面有人在偷看學你的劍招呢!」一面叫一面舞劍衝前,破牆而入。

  瑛姑梅姑也跟著他後面衝了進去,那三個人似乎來不及阻攔,讓他們直衝而入,可是到了裡面,古秋萍不禁怔住了。

  俞覺非與陸遊仙都雙雙倒在地下,崇黑虎與李光祖持劍而立,擋在他前面,劉光遠則帶了幾個人從破口處慢慢進來。

  那些人都是先前在外面碰到過,呆立不動的,此刻才能行動了,其中有兩個人的身形與崇黑虎李光祖十分相像,就是剛才伏壁偷看的人,實際上只有劉光遠一人在外面,另外兩人只是偽裝而已,只看背影,倒是很相似。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古秋萍,你點毒龍香怎能難得住我們,香味才起,我就知道了,故意將計就計,把你們引了進來,這一手,你可沒想到吧?」

  崇黑虎也笑道:「劉兄的計謀雖好,但李兄學語的技能也歎為觀止,居然惟妙惟肖,也把他們引得衝了進來,而且最難得的陸遊仙的兩個女兒也來了,把他們擒下來,用作人質,不怕俞老道不把七煞劍的劍笈交出來。」

  古秋萍再也想不到對方布下了這個圈套,一時呆住了。

  瑛姑與梅姑擔心地上的老父,搶過去要看看究竟,崇黑虎用劍擋住道:「別過來,你們放心好了,他們都活著。」

  劉光遠卻笑道:「讓她們看看也好,古秋萍是懂得的。」

  崇黑虎這才退過一邊,放三人過來。

  古秋萍蹲下將兩人的眼皮翻開看了一下,又作了一番試探,最後才一歎道:「他們中了無影毒,活不過兩個時辰了。」

  劉光遠卻笑道:「不見得吧,只要有解藥,馬上就可以救活他們了。」

  古秋萍知道劉光遠說這句話的用意,乃鎮靜地道:「劉光遠,要你交出解藥,一定需要相當的條件了。」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說得很對,而且我相信你也知道那條件是什麼了,這次你可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

  古秋萍依然笑道:「我不還價討價,而是開出一個條件給你們,限你們立刻交出解藥,離開此地。」

  劉光遠微愕道:「你說什麼?」

  古秋萍笑道:「我說得夠清楚了,因為這根本不能構成對我們的威脅,我擁有天魔毒經,什麼毒不能解?」

  崇黑虎連忙道:「笑話,無形之毒的解藥,可不像別的解藥那麼好配,第一要找材料就沒有這麼容易。」

  古秋萍仍然從容地笑道:「我不必去找材料,黑虎莊上現成有的是,我只要照單撿出一份就行了。」

  崇黑虎臉色微變。

  古秋萍緊接著道:「你們把人都帶到地窖來了,你就知道我們是從哪兒過來的。」

  崇黑虎滿臉疑色,忍不住問道:「你們從哪兒來的?」

  古秋萍笑道:「你找個人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崇黑虎終於揮手道:「惠芬、芝仙,你們出去看一下。」

  周惠芬與高芝仙是崇黑虎的侍妾,也是在地窖中的兩個女子。

  她們立刻翻身出去了,沒有多久,高芝仙匆匆來到了下面,叫道:「老爺,不好了,莊上起火了。」

  崇黑虎臉色大變。

  古秋萍笑道:「你們自以為得計,實際上卻是中了我們的調虎離山之計,俞道長與陸莊主是故意潛入到此地,偽裝練什麼七煞劍,引你們傾巢而出,配合我們的行動,我則帶了一批人到黑虎莊上,把人都擄到遊仙谷中去了,而且還一把火燒了黑虎莊……」

  劉光遠叫道:「你胡說,惟一的通路已被我們封死了。」

  古秋萍笑笑道:「假如你們封死了去路,俞道長與陸莊主是怎麼出來的呢?我們又怎麼能來到這裡呢?」

  劉光遠怔住了!

  崇黑虎臉色激變,叫道:「你們居然下這種毒手,焚莊擄人,你們還像個人嗎?」

  古秋萍哈哈大笑道:「崇黑虎,你現在才知道要講理,前天你們襲擊遊仙谷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是否合理呢?」

  崇黑虎滿臉鐵青道:「黑虎莊上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你就是將他們全殺了也不打緊,反正我總會撈回本的。」

  古秋萍漠然道:「別的人你也許不在乎,崇應彪是你惟一的兒子,不管你有多少姬妾,想再生個兒子可沒有可能了,你的年歲已經差不多了,加上縱慾過度,不再有生育的能力了,何況你練了毒功之後,根本就無法生育……」

  這幾句話全部說到了崇黑虎的心裡,他自己是個無惡不作的壞蛋,對他的兒子卻是十分器重的,儘管口中罵崇應彪沒出息,心裡卻十分高興,正如一個盜匪,本身殺人放火,但絕不希望自己的子孫也走上這條路。

  劉光遠道:「崇兄,他們不會把令郎怎麼樣的。」

  古秋萍道:「不錯,崇應彪是個好人,我們並不想難為他,是他自己到遊仙谷去的,如果你們害死了陸莊主和俞道長,用不著我們去難為他,他自己也會一死以謝。剛才他就這樣表示了,是否可能你應該明白。」

  崇黑虎自然相信有此可能,崇應彪一向就不滿意他的行為,因此躊躇難決。

  古秋萍道:「交不交解藥隨便你,你不交我也有辦法配製解藥的,但等到我自己配製,就證明你已放棄了這個兒子,後果如何我不負責了。」

  崇黑虎額上的汗涔涔而下。

  高芝仙道:「老爺,就把解藥給他們吧,無論如何,還是少爺要緊。」

  崇黑虎望望劉光遠,劉光遠也只得道:「聽任崇兄自己決定好了,反正天魔毒經也是為崇兄爭取的。」

  崇黑虎終於取出一個小瓶子,傾出兩顆解藥拿在手中道:「你們火焚黑虎莊,又待怎麼說呢?」

  古秋萍道:「焚莊之事,出自令郎的同意,他還幫我們放的火以解開遊仙谷的危,他說如果你肯從此罷手,他自會來向你認罪,如果你執迷不悟,繼續要跟天魔幫同流合污,他就不來見你了。」

  崇黑虎怒道:「混賬東西,我情願不要這個逆子。」

  劉光遠卻道:「崇兄,這又何必呢?令郎只是對我們目前的行動不甚瞭解,不妨就順著他一點,黑虎莊既然被毀,你何妨跟我們一起去創業去,等我們天魔幫在武林中站穩了腳,行事合了規矩,他自動會回來的。」

  崇黑虎把兩顆解藥往前一拋!

  劉光遠冷笑道:「古秋萍算是棋高一著,又得勝了一次,但是你記住,你不交出天魔毒經,總有後悔的日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9:16

第三十章 魂歸何處


  李光祖不以為然地道:「老四,難道我們就此罷手了不成,天魔毒經要不要無所謂,七煞劍譜對我們的關係卻很大,我們都看到了那套劍法確是厲害。」

  劉光遠笑笑道:「二哥放心好了,我練的是天魔相字訣,那是一切武學的總匯,我已經把招式全記下來了,回去後稍加研究,照樣可以有所成就,何必非要從他們身上挖出不可呢?

  俞老道是個死心眼兒的硬傢伙,你就是殺了他也不會再洩露的,何況這套劍法對我們已不存威脅了。」

  李光祖恨恨地道:「我總是不甘心,幾次都栽在這小子手上,這次明明已控制了全局,逼得又要罷手。」

  劉光遠笑道:「這次不是栽在他手上,而是崇兄的令郎幫了他們的忙,那還有什麼話可說呢!」

  崇黑虎連忙道:「劉老弟,我這逆子大可不必理會。」

  劉光遠道:「不!這是應該的,令郎是個很有出息的青年人,只是不諳世故而已,我們的行動是難令人滿意,只是在創業時,總不免要用點手段,等一切上了軌道,我們很需要這種有正義感的年輕人來接手呢!

  天外四魔在人們的印象中不佳沒有辦法,只是我們沒機會表現我們的長處而已,等天魔幫的大旗遍插天下後,人們自然會改觀的!」

  說完揮了手,叫大家退出,他一個人走在最後,到了門口,他又道:「古秋萍,這次我們放你一馬,如果從此你永居遊仙谷,不來跟我們作對,一切都可以作罷,連毒經都可不要,否則就是你自找麻煩了。」

  古秋萍道:「那要看你們的作為如何了!」

  劉光遠一笑道:「天魔幫是一個武林幫派,行事是有一定準則的,是非曲直很難說,但我們總會站穩立場的。」

  等所有的人都退走了,瑛姑才呼了一口氣道:「真想不到事情會這麼簡單解決了,古大哥,多虧你了!」

  古秋萍的臉色十分沉重,長歎一聲道:「今天是我在行卑鄙的事了,借了一個死人的名義扯了一次大謊,以後他們以義理相責,我倒不知如何回答了!」

  梅姑道:「這都是他自己先開的頭!」

  古秋萍仍是不樂地道:「話雖不錯,但黑虎莊上人都殺死了是事實,莊宅被焚也是事實,崇黑虎找我要人,我真不知該如何自圓其說!」

  瑛姑道:「是啊!古大哥,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呢?」

  古秋萍道:「沒有辦法,我不知道他們用毒制住陸莊主與俞道長,無影之毒很厲害,又沒有解藥。」

  梅姑道:「我們快走吧,等他們這批人回到黑虎莊,在火堆裡若發現了屍體,一定會趕回來的!」

  古秋萍道:「不會的,來回要一個多時辰,他們不會認為我們仍在此地的,而且秋姑娘做事很乾淨利落,不會留下一點痕跡的,何況我也告訴她別留下一具屍體了。」

  瑛姑一怔道:「你叫她藏起屍體嗎?我們殺了那麼多的人,挖坑也得埋半天呢!花女俠怎麼藏得及呢?」

  古秋萍道:「我把莊後那個地道告訴她了,叫她把屍體都丟到地道裡,上面再設法封好,那倒很快!」

  梅姑忙問道:「為什麼不讓屍體留下呢?」

  古秋萍歎道:「如果告訴崇黑虎說莊裡的人全被我們殺死了,他不情急拚命才怪,我這樣做,可以推說留那些人為人質,多少有個討價的餘地。」

  三人一陣默然。

  古秋萍歎道:「走一步是一步!現在先把今尊跟俞道長救醒了再說!」

  他把兩顆解藥塞進二人的嘴裡,然後叫瑛姑幫忙,在二人的胸口搓揉了一陣,兩人慢慢地醒來,各自吐出幾口黑水,總算恢復了知覺。

  陸遊仙詫然道:「你們怎麼來了?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崇黑虎他們呢?」

  古秋萍道:「經過情形太複雜了,慢慢再說吧,俞道長,我們還得趕緊回遊仙谷去,秘道的道路在哪裡?」

  俞覺非指指屋角,那兒放著一個木架,堆了些瓶罐等物,在他的指示下,搬開了幾個瓶子,那木架自動下沉,架前的石牆翻開露出一個窄門。

  梅姑道:「俞伯伯,你這個設計可真精巧,是什麼機關?」

  俞覺非道:「是我多年無事,想出來的一點小花樣,整個機關都在那幾個瓶子的重量,將他們移去了,重量恰好可以觸動機關,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我知道這所地窖總不免會被人發現的,但絕對不會影響到秘道。」

  梅姑道:「俞伯伯,你花了這麼多的精神,可一點用都沒有,您不知道那條秘道另外還有道路吧?」

  俞覺非愕然道:「是嗎?這我倒不曉得,我知道秘道還有許多岔路,我也試轉幾條,結果差點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以後我就不敢再來摸索了,又不敢多告訴人,只好讓它們空著,另外的岔道通到哪裡?」

  梅姑道:「我們走的一條通路是黑虎莊後面。」

  俞覺非不禁大驚,想了一想才道:「幸好是被你們發現的,如果被黑虎莊上的人發現就糟了!」

  梅姑道:「黑虎莊上的人也發現了!」

  俞覺非與陸遊仙都大驚失色!

  古秋萍道:「沒關係,發現的人是崇應彪,而且他已經死了!」

  兩人忙詢問究竟。

  瑛姑道:「我們先走吧!」

  他們一起進入了秘道,關閉了洞口,陸遊仙又搶著問究竟。

  古秋萍道:「還是前輩先說所遭遇的事情吧,劉光遠說他已窺及七煞劍的訣竅,不知是否確實,這後果就嚴重了!」

  俞覺非微笑道:「事情倒不假,但情況並沒有你所想的那麼嚴重,如果他們以七煞劍來對付我們就算他倒霉了!」

  古秋萍忙問道:「這是怎麼說呢?道長不是說七煞劍凶險無比,出手必有死傷嗎?」

  俞覺非笑道:「七煞劍正副兩套劍笈,互相為輔,正笈主攻,副笈主化解,一定要把正副兩套都學全了,才能用。

  他們只是偷學了正笈,假如想攻敵,我們以副笈以應,不但不會受威脅,反而可借勢傷害他!」

  古秋萍吁一口氣道:「這就好了,難道前輩已經發現到他們偷學了嗎?」

  俞覺非道:「是的!我與陸賢弟才把正笈的七式劍法練好,就聽見有人偷偷潛進地窖,我判斷必然是他們,照陸賢弟的意思是要即出迎戰,但我知道他們的武功很不錯,而我們的七煞劍秘笈尚未及演練,不能用以卻敵……」

  他頓了頓,又道:「因此我主張偽作不知,看他們做何行動,哪知他們偷學了一陣,等我們把正笈練就時,突然發動了暗襲!」

  陸遊仙一歎道:「崇黑虎用毒的技巧的確夠高明的,我們只在板壁間看到一縷輕煙,以為他們要放火,正欲破門而出,雙腿一軟,就倒地人事不知了。」

  古秋萍道:「無影之毒根本應該無形無蹤的,他在施放時還有一縷輕煙,證明他用毒的技巧還有欠缺!」

  瑛姑道:「您二位也太大意了,假如不是古大哥堅持要下來看一下,您們雖然沒把七煞劍讓人偷學去,自己的生命卻保不住了,那是多危險的事呢!」

  兩個老的都有點訕訕然。

  陸遊仙歎了一聲道:「崇黑虎本人已經夠奸猾了,再加上個劉光遠,我們實在不是敵手,如果不是古老弟,遊仙谷早將不保了,你們是怎麼能從崇黑虎手中要到解藥,而又令他們退走的呢?」

  梅姑搶著開口,把在山上發現他們兩人離去開始,一直到最後逼令劉光遠等人退走為止的情形說了一遍。

  兩個老的都呆了!

  最後陸遊仙道:「崇應彪死得太冤枉了,當然這是意外,怪不得誰,但崇黑虎發現莊宅被焚,怎麼肯甘心就此撤退的呢?」

  古秋萍道:「犧牲掉黑虎莊他並不在乎,主要還是擔心失去他那個兒子,雖然崇應彪跟他並不投合,但他心中對這個兒子還是十分滿意的,所以我不忍心說出崇應彪的死訊,也不敢告訴他,否則事情就難以了結了!」

  幾個人默默地前進著。

  梅姑忽然說道:「糟了,我忘記帶點糧食回去了,谷裡差不多快斷糧了。」

  古秋萍苦笑道:「用不著了,我叫花素秋焚黑虎莊,就是叫劉光遠等人棲身無地,離開九華山,我預料他們不久就會撤走了,那時候再多帶些人公開來運糧吧!」

  陸遊仙道:「他們真肯撤走嗎?假如他們不走,事情還是很麻煩,因為他們仍可以把守著道途阻止我們出山。」

  古秋萍道:「不會的,他們一定撤走,因為我們能悄然而出,就證明他們把守不住,劉光遠是個很謹慎的人,失去了依據,就要提防我們的突襲的,他不會那麼傻的,何況他的目的明顯是做準備,大舉率人再來,目前非退不可了。」

  陸遊仙擔心道:「那可怎麼辦,我們是否要多準備一點糧食,跟他們僵持下去,否則下一次再被困著就苦了。」

  古秋萍歎道:「守總不是辦法,莊主即使準備了一年的存糧,也總有吃光的時候,憑游仙谷那不足百人的實力,怎能跟龐大的天魔幫對峙下去呢?」

  陸遊仙皺眉道:「捨此以外,又能怎麼辦呢?」

  瑛姑忽然道:「爹,兵法說攻擊才是最好的防禦!」

  陸遊仙搖頭道:「我潛居遊仙谷就是為遠避世俗,圖個清靜,怎麼能主動去找人爭鬥呢?」

  俞覺非歎了一口氣道:「陸賢弟,瑛姑說得不錯,除非你離開遊仙谷,讓出來給他們,否則永無安寧之日,因為人家看中那塊地方,你不找人,人家會找你。」

  陸遊仙道:「如果我們都出來,遊仙谷怎麼辦?」

  瑛姑笑道:「爹,你的想法真迂,我們出去找天魔幫攻擊,自然牽制住他們,無力來侵犯遊仙谷,倒是固守在這兒才麻煩,不管守不守得住,遊仙谷總不免成為戰場,您想保全游仙谷也只有出擊一途。」

  陸遊仙一歎道:「出擊談何容易,我們有多少人,固守的話,至少還可以叫莊上人幫忙,出擊的話,當然不能再拖他們去,憑我們幾個人的力量夠嗎?」

  古秋萍莊容道:「陸莊主,我不是煽動你出擊,這是惟一可保全遊仙谷的辦法,人多人少都不是問題。我到後來等於是靠一個人的力量,照樣也能周旋很久,固守當然也是辦法,但您不能倚賴莊上的人了。

  他們追隨您潛居遊仙谷,所求的也是一份安靜,如果這塊樂土要靠日夜不停的戰鬥警戒來維持,他們未必有決心了。

  上次谷口一戰死的幾個人,家屬們已有怨色,如果他們知道劉光遠等人將再度來臨,肯據守的人不會太多了。」

  陸遊仙不禁呆了,沉思片刻後,才長歎一聲道:「回去再說吧,遊仙谷不是我一個人的,總得問問他們。」

  古秋萍道:「您是莊主,他們自然聽您的,問題在您是否守得住,能給他們提供多大的保證,否則您身為莊主,必須要為他們著想,將戰亂引離遊仙谷是您的責任。」

  陸遊仙還是沒主意,古秋萍還要勸說,瑛姑輕觸他一下,低聲道:「回去跟娘說吧,爹自己拿不出主意的。」

  聲音說得很輕,但是在狹窄的地道中卻能傳得很遠,每個人都聽見了。

  陸遊仙苦笑一聲道:「我生來就怕事,所以我這莊主也只是掛名,莊中事差不多全是蘭仙在掌理,久而久之,我也養成拿不出主意的習慣了。」

  俞覺非笑道:「陸賢弟,你天生是一個散淡的人,我也是一樣,只是你的運氣好,遇上了蘭仙,她仍然敬你十分。

  我如果有一分進取決斷的能力,梅仙也不會離我而去了,梅仙如果能像蘭仙,我們也不會分手了。」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很不自然,但立刻又變得堅定有力地道:「這最遺憾的是以前的日子太安定了,假如有今天這種機會,也好讓我表現一下,使梅仙對我另眼相看,我主張出擊,哪怕你們都撒手,我一個人也要干。」

  瑛姑笑道:「俞伯伯!您怎麼變得慷慨激昂了。」

  俞覺非道:「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世間散淡高潔的高士,莫過於陶淵明先生,但他的心還是激昂的。

  以前梅仙常用這幾句話來刺激我,直到今天,我才瞭解她的深意,那是崇應彪的死給我的啟示……」

  他歎息一聲,接道:「他活著就是我從前的影子,但他畢竟還能振作起來,我假如再這麼消沉下去,死後也無顏去見梅仙。」

  瑛姑忙道:「俞伯伯,我會站在您一邊的,古大哥也是一樣,我想爹跟娘聽了我們的意見最後也會同意出擊的。」

  陸遊仙苦笑道:「我不是同意,而是事情被擠到這個地步,想不同意也不行,出擊就出擊吧,蘭仙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

  只是出擊也得有個準備,我們先得將七煞劍法練好,否則我們拿什麼來戰鬥呢?合你我二人之力還斗不下一個劉光遠,逞血氣之勇去拚命總不行吧!」

  俞覺非道:「那當然,大家的劍法都有基礎了,練成七煞劍,最多只需三四天的時間……一定來得及的!」

  古秋萍道:「俞道長,我們下來的目的主要是阻止您練這套凶劍,聽說它發必傷人,連自己都在威脅中。」

  俞覺非道:「可以這麼說,但配合副冊上的調和招式,自己的危險就能避免了,劍法是夠凶險的,但用來對付惡人並不為過。

  我們這幾人的心性是可以信得過的,只是以後必須慎重,千萬不能傳到品德不佳的人手中去……」

  梅姑連忙問道:「那您為什麼在留條上寫得那麼嚴重,害得我們擔了一肚子心,趕著下來阻止您。」

  俞覺非道:「這套劍法是我祖上傳下來的,正因為它太凶險,我的先人代代相誡,非至不得已時不准拆視演練。

  我也不曉得還有副冊,我留條上的話是先人所傳,一點都沒有騙你們,拆開字條後,才曉得還有可以控制劍的副冊,否則我也不會拖你父親一起練了。

  假如不是兩個人都練劍,有你爹在外護法,我也不會等到對方摸到身邊才發覺,更不會受到崇黑虎的暗算了!」

  瑛姑笑道:「也幸虧您說得嚴重,經古大哥分析利害後,妹妹才肯指出秘道的入口,趕來阻止您。否則您兩位老人家就要斷送在地窖中了,俞伯伯,您太偏心了,為什麼只把秘道告訴妹妹而不告訴我呢?」

  俞覺非一笑道:「告訴你沒有用,你用不著它!」

  瑛姑不服道:「何以見得呢?」

  俞覺非道:「我對你們兩姐妹的性格很瞭解,你的脾氣性格完全像梅仙,遊仙谷是拴不住你的,遲早你都會離去,這條秘道是必要時用來逃命,對你有什麼用!」

  瑛姑道:「可是我沒有離開前災禍已經來臨了呢?」

  俞覺非笑道:「梅姑總不會拋下你一個人逃生吧?」

  瑛姑道:「不見得,這小鬼丫頭心眼壞極了,那天敵人來犯時,何等凶險,她卻一聲都不響。」

  梅姑急了道:「姐姐!你冤枉我,你跟古大哥兩個人據守後山,我就怕你萬一擋不住,專程跑來就是告訴你這條秘道,可是我來的時候,你跟古大哥談得正起勁,我不便過來打擾,一直守在附近……」

  瑛姑攬著她的肩笑道:「小鬼,我跟你開玩笑你就急起來了,你是大家公認的菩薩心腸大好人,我怎麼會懷疑你呢?不過俞伯伯的七煞劍你卻不必學了!」

  梅姑忙道:「為什麼?出擊也有我一份,我的武功最低,更應該學幾手厲害一點的劍法用來防身!」

  古秋萍道:「瑛姑的話不錯,出擊你可以參加,卻不必學七煞劍,那是專為殺人而用的,你卻沒有殺人的勇氣!」

  梅姑道:「誰說的!我不是殺了一個人嗎?」

  古秋萍道:「那是在萬不得已的情形下出手的,殺人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現在我還後悔不該誘使你開殺戒的。

  遊仙谷是一塊樂土,將來還要你去主持,你最好還是養你的仙慈心懷,人殺多了,心性慢慢會變得暴戾的。」

  陸遊仙點頭道:「這話不錯,俞大哥的七煞劍笈上一開始就有幾句警語,此劍不得輕學,學成後尤戒輕用,否則必將招致惡果。

  我想所謂惡果,就是人殺多了,將人命不當一回事,久而久著,嗜殺成性而入邪道了,一入邪道,必無善果,俞大哥的先人封閉這一部劍笈也是這個用意。」

  梅姑道:「那你們將來都會墮入邪道嗎?」

  陸遊仙道:「可能不至於,我們都成人了,心性已定,可以控制得住自己,你年紀還小,極易墜入魔瘴。

  因此我也不准你去學這套劍法,等你滿了二十歲,如果有必要,再學也不遲,最好是希望你永遠不去沾它。」

  梅姑聽父親說得疾言厲色,不敢再強求了,心裡卻不高興已極。

  古秋萍笑道:「小妹妹,你別不高興,其實你不學這套劍法,也沒有人會傷害你,你長得這麼美,又有一副好心腸,即使是劉光遠那樣的凶人,也不忍心傷你的,你有這麼好的自衛天賦,何必要辜負它呢?」

  梅姑噘著嘴道:「你們都把我當做小孩子,我就不服氣,遲早我會做點驚天動地的事給你們看。」

  大家都當做這是她一時氣話,沒有放在心上。

  由秘道回到遊仙谷時,門戶洞開,何蘭仙正在等著,見他們一個個無恙歸來,十分驚奇,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黑虎莊火光沖天,我據高一望,見他們人都撤走了,而且崇黑虎還用飛箭射了一封信來,是給他兒子的,叫他帶著家裡的人到黃山去會面,崇應彪沒有在這裡呀!」

  古秋萍一歎道:「果不出我所料,他們退走了。」

  黑虎莊的人退走了,天魔幫的人也退走了,遊仙谷的危機總算是解了,但這個解圍只是暫時的。

  崇應彪在臨死前透露的那個消息很嚴重,假如劉光遠看中了這片地方,想把總壇移到此地來,則遊仙谷遲早不得安寧。

  古秋萍的預料一點都沒錯,當陸遊仙把全谷的居民召集來,向他們剖示今後可能會發生的事,徵詢大家的意見時,竟有十之六七的人要遷居以避禍,即使留下來的也顯得很勉強。

  他們大都是陸何二家的世僕,不忍言去而已,但是他們經過多年的安逸後,實在厭於殺伐了。

  由於谷人的喪失鬥志,陸遊仙的留守之議更無法實行了,剩下來的那些人,光是維持谷中的耕作已嫌不足,更談不上防守了。

  陸遊仙很洩氣,拿出窖藏的金銀珠寶,很公平地分配了。

  要走的人不再挽留,留下的人也給了一份,作為生活之資,叫他們留居谷中,維持苗圃的管理以及禽獸的飼養,不要任之荒廢失所。而且特別吩咐,如果天魔幫的人前來侵佔時.不必抗拒,乾脆讓出去算了。

  他們一夥人在遊仙谷中只住了四天。

  在這四天中,古秋萍與瑛姑及陸遊仙夫婦,連同兩個小道士清風明月都開始練劍,將俞覺非的七煞劍法作了一番深研。

  為了避免貽禍遊仙谷,保留一塊福地,他們也不打算再留此地,只希望能將天魔幫擊潰,再重建樂園了。

  臨行之際,陸遊仙自然依依不捨。

  古秋萍勸慰他道:「莊主,天魔幫等人在基礎未固前,也不會輕舉遷移,這是惟一保全遊仙谷的辦法,留此徒然貽禍,只要事情順利,很快就可以回來的,如果您真心想在此永居,倒不如先讓給天魔幫,借他們的力量來建設一番,以後重回故居,有了他們的建築,足可閉門自守以傳永世了。」

  陸遊仙苦笑一聲道:「古老弟,你不必安慰我,經此一件事故後,我總算看破了,陶淵明的避秦桃源只是文人的一個幻想而已,世上絕無群居而能離世的生活。

  即使能重回此地,我也不想把局面撐得太大,幾間茅舍,一畦花圃,就是家裡幾個人陶然自樂已經夠了。」

  俞覺非道:「這才是真正的隱居,當時你們召募了許多人,我就不贊成,離世而獨立,談何容易!

  要安靜的生活,在鬧市中一樣可求,只要不爭名利,不營富貴,人間到處是樂土,何必一定要在深山野地呢?」

  何蘭仙道:「離開遊仙谷我並不難過,我也知道這個局面撐不久,即使沒有外患,人丁繁殖,未必新生的一代都有離世逸隱的閒情。

  遊仙谷遲早會跟外面打成一片的,只是多年經營,不甘心被人奪去而已,現在既然守不住了,倒不如趁早放棄的好,問題是我們上哪兒去呢?」

  古秋萍道:「我想過了,如果各位無意再事競爭,則海闊天空,何處不可去,只要走得遠一點,天魔幫忙於稱雄江湖,不會有閒心來找各位麻煩的。」

  何蘭仙道:「別說廢話,我們跟天魔幫結了仇,他們怎會放過我們,即使目前無暇找麻煩,等他們一切都安定下來,還是會想到我們的。

  尤其是俞大哥的七煞劍譜,只被他們偷去了一半,就是為這件事,劉光遠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古秋萍道:「夫人一定要躲開他們,還是有辦法,中原不易存身,海外邊疆,都是避隱之佳地,天魔幫勢力再大,也有鞭長莫及之處,據我所知,就有好幾個地方……」

  何蘭仙一擺手道:「別說了,那是以後的問題,我們不惹是非,但也不能怕事,何況是不會置身事外的。」

  古秋萍道:「我的情形不同,梅仙前輩傳我武功,就是要我在人間行俠,她老人家是個性情中人……」

  何蘭仙道:「不錯,梅仙姐是個不甘於寂寞的人,先父因為她生得太美,方誡她不要到江湖上走動,可是她仍然偷偷地在外面做些打抱不平的俠舉,她之所以跟俞大哥不能自首偕老,主要是因為俞大哥生性過於淡泊之故。」

  俞覺非垂頭不語。

  何蘭仙道:「我們不是真正甘於淡泊的人,否則就不該學武功,只是多年的潛隱生活,消沉了我們的壯志,變得疏懶了。

  借此一番刺激,我們也要振作一下,看在你跟梅仙姐的關係上,我們更應該助你一臂之力,至少也得等你把天魔幫擊潰之後,再能談到歸隱之事。

  目前的問題是到哪兒去,我們大大小小,也有近十幾個,何況又跟天魔幫結了仇,總不能四處流浪……」

  古秋萍道:「目前只有到綠楊別莊去,那是我們抵抗天魔幫的根據地,綠楊俠侶錢兄夫婦都出去招募同道了,我們幾個人或許力堪與三魔一決,但要靠群策群力不可。」

  陸遊仙道:「古老弟,你認為什麼地方妥當,就到什麼地方去,對外面的事我們都不熟,一切都得靠你了。」

  行止就這樣決定了,一行八人離了九華山,逕向揚州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9:37

  瑛姑與梅姑雖習武功,卻不指騎乘。

  清風明月兩個小孩子也沒騎過馬,陸遊仙與何蘭仙早年雖騎過馬,也荒疏很久了,大家只好坐車子。

  古秋萍雇了兩輛大車,讓陸氏夫婦與兒女乘一車,俞覺非帶兩個小道士坐一車,自己則騎了一匹馬跟隨著同行。

  在路上,因為陸氏姐妹未出來過,對一切都感到新奇,沒見過的要多看一下,不知道的要問。

  而陸氏夫婦與外界隔絕多年,也有很多事物不甚瞭解,能解答的只有古秋萍,所以到了最後,他也坐上了車子,沿途解說。

  這種走法自然很慢,且喜一路平安無事。

  足足化了三十天,他們才到達了揚州。

  直叩綠楊別莊時,錢斯民恰好在家,一見到他們就驚詫萬分地道:「古老弟,你們怎麼來了,舍弟他們沒跟你碰上頭嗎?」

  古秋萍道:「沒有啊,錢兄他們上哪兒去了?」

  錢斯民道:「半個月前,聶女俠匆匆而來,說你們在九華山上被困,情況危急,舍弟與弟妹聯絡到十幾個朋友,勢力實在薄弱,但為了老弟的安全,只好一拼了。」

  古秋萍急道:「十幾個人,那怎麼夠?天外三魔雖離山外出,但他的手下個個都是高手,這十幾個人根本動不了凌雲別莊上一點皮毛,既然對凌雲別應產生不了威脅,自然也解不了圍了,錢兄怎麼如此糊塗呢?」

  錢斯民道;「他們知道不足以動搖凌雲別莊,因此沒上那兒去,他們去的地方是九華山。」

  古秋萍咳了一聲道:「九華山有三魔坐鎮,還有黑虎莊的人,他們這一去更是凶多吉少。」

  錢斯民道:「這也沒有辦法,總不能看著你被困死在那裡呀!人是由聶女俠帶去的,她說還可以由那條水洞先到遊仙谷告訴你們一聲,然後發出信號,內外夾攻,也許可以幫你們突圍而出,這是惟一可行的辦法!」

  古秋萍終於吁了一口氣道:「假如去九華山,情況倒還不嚴重,遊仙谷之危我們自己設法解了,他們前去只撲了個空,線娘如果由水道進去,谷裡還有人,一問就會知道我們的情形,大概立刻會趕來的。」

  錢斯民聽了也放了心,這才問道:「聶女俠把情形說得非常嚴重,他們才冒險一拼,你怎麼脫困的呢?」

  古秋萍道:「進去再說吧,這話可長呢!」

  大家進到莊裡,互相介紹認識後,崔妙妙母女也出來了,一起聽古秋萍敘述脫困的經過,長說短談,也費了不少時間。

  完全聽完後,錢斯民才道:「雖說是吉人天相,但古老弟智勇過人,也是值得欽佩,只是舍弟他們怎麼會沒碰到古老弟呢?你們走的是一條路呀!」

  古秋萍道:「照時間算,可能在路上錯過了!」

  錢斯民道:「那不太可能,聶女俠都見過各位,而且各位有八個人,怎麼樣也不會錯過的啊!」

  古秋萍笑道:「我們行束雖不避形蹤,但令弟他們則要擔心天魔幫的耳目,怕消息透出一定會十分隱秘,或許是採取晝伏夜行的方法,或許是走小路取捷徑,自然碰不上頭了,不過可放心的是他們絕沒有危險了!」

  說著又問了一些別後的情形以及江湖動態,大部分都與天魔幫有關的,但情勢卻很令人沮喪的。

  天魔幫自從並掉了凌雲別莊,又將金槍俠王伯虎拉了過去,先後兩任俠林領袖,一死一降人心大動。

  氣節不堅的人,早已為之所網羅,氣節較高的白道俠義,雖不至投身天魔幫,卻也懾於天魔幫的勢力,不敢與之抗衡。

  所以綠楊俠侶夫婦成績很不理想,那十幾個人中,還包括了李小桃,綠楊俠侶夫婦以及鐵板銅琶的陶芙、羅秋遠。

  實際說來,外界所得的助力,答允拔刀相助者,僅只七八人而已,這七八個人還不是一流的高手。

  陸遊仙不禁冷笑道:「真沒想到江湖人心如此淺薄,貪生畏死之輩如許之多,所謂道義,難道竟是口中空談嗎?」

  古秋萍忙道:「莊主!話不能這麼說,能夠有七八個人不畏強權,證明人心還是向道的,那些武林人也不是完全漠視道義,只是他們各有身家,不願以卵擊石,作無謂的犧牲而已,因為天外三魔早已是江湖上聞名的煞星,再加上得到了天魔秘籍,練功有成,凌雲別莊那等聲勢也不堪一擊。

  他們自然要慎重考慮能否勝過他們,只要打個平手,使人相信我們有一拼之力,響應的人就多了!」

  錢斯民也道:「古老弟說的是,凌大俠是劍中之魁,王伯虎乃槍中之王,再如鐵板銅琶,俱是武林中響叮噹的人物,他們都不是三魔的對手,也怪不得其他人膽寒。」

  瑛姑道:「可是我與古大哥曾經跟李光祖、馬光前交過手,還加上一個崇黑虎,照樣也擊退了他們。

  俞伯伯與家父合戰劉光遠,也不見得輸給他,何況我們都練成了七煞劍,三魔實在沒有什麼了不起!」

  錢斯民笑道:「那件事聽聶女俠說過了,至於各位後來智退三魔的事,如果傳諸江湖,必可使人心大振。那七八個人,就是聽說了二位的豪舉,才有勇氣參加的,目前大家是對我們的力量不信任,古老弟所說的話頗有見地,如果能跟三魔再鬥一場,只要能全身而退,也大有作用。」

  說著,莊外又趕來了一批人。

  果然是聶紅線與錢斯同他們,在路上錯過了,趕到九華山,卻碰見遊仙谷中出去購物的人,聶紅線是認識的,一談之下,才知究竟,忙又趕了回來。

  綠楊別莊頓時熱鬧非凡,而群俠中對何蘭仙的丰神如仙,陸氏姐妹的佚麗無雙,更是仰慕之至。

  聶紅線在路上已談起過遊仙谷中的一切,錢斯同見到何蘭仙後,又看見瑛姑與梅姑的絕世姿容,印證一下昔年一瞥的倩影,也知道了那是何梅仙以及與古秋萍的關係,更得知何梅仙香消玉殞,內心不無惆悵。

  人雖不多,卻也有二三十個,都是慷慨激昂的豪俠之士,置酒歡聚。

  正當豪情高漲之際,忽然一乘輕騎,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那竟是凌雲別莊的總管尤新貴。

  他是俠林領袖中流砒柱凌雲峰的最知己的弟兄與助手,為了替故主報仇,不惜屈志辱身,繼續為天魔幫效力。

  他的到來,頓使群豪為之一怔!

  錢斯同忙問道:「尤兄此來有何見教,莫非天魔幫有何舉動不成?」

  尤新貴輕輕一歎,默默無語,由肩上解下一個木匣,裡面是血淋淋的一顆人頭。

  聶紅線一看就叫了起來:「這不是秋娘嗎?她怎麼被殺死了?」

  尤新貴長歎道:「花素秋與古大俠在黑虎莊定謀後,火焚黑虎莊,盡屠莊上男女老少十三口,幫助各位完成了脫危之舉,只可惜漏了一個人,被劉光遠知道了,一怒之下,將她殺了,叫兄弟將人頭送來。」

  古秋萍十分惻然,恭敬地接過木匣,然後問道:「劉光遠除了送人頭前來,還有什麼別的事嗎?」

  尤新貴道:「劉光遠倒無所謂,反正死的人與他都沒有關係,只是崇黑虎心切家人被殺,誓必要為家人復仇。

  他本想立刻率人前來的,然而因為崇應彪生死未卜,惟恐各位再加害他的兒子,才叫我前來把崇應彪帶回去。」

  古秋萍想了一下才道:「崇應彪已經死了。」

  尤新貴驚道:「死了,是怎麼死的?」

  古秋萍忙將崇應彪被誤殺的情形說了一遍。

  尤新貴憂形於色道:「這就不好辦了,劉光遠目前似乎還不想跟各位公開宣戰,因為天魔幫尚未穩定,對崇黑虎的一再力請,也只是以崇應彪在各位手中的借口加以推托了。所以才叫我來,無論如何也要把崇應彪帶回去,如果他們得知了崇應彪的死訊,劉光遠為了義氣所繫,不得不採取行動了。」

  古秋萍想想道:「劉光遠那個人是不會講什麼義氣的,他所以不敢猝然發動,必然有其他原故……」

  尤新貴道:「古大俠猜得不錯,三魔從黑虎莊回去後,立刻從事研究一套劍法,過了兩天他們才發覺上當,敢情那套劍法並未齊備,招式雖精卻無法實用。」

  俞覺非笑道:「那是我們的七煞劍法,他們以為偷學了去,其實還差了一部分,是我故意給他們上當的。」

  尤新貴輕歎道:「道長對劉光遠太小看了,此人對武學的精博,實已無人能及,道長的那套劍法雖未齊全,卻難不住他,他經過兩天的研究後,已經有了若干的改進。」

  俞覺非忙道:「他能將那些劍招改得實用嗎?」

  尤新貴道:「是的,他已將其中三式鑽研成功,成為極具威力的攻招了,還有四式正在研究中,假有時日,必可全部鑽研妥善。

  這也是他目前不願對各位輕啟戰端的原故了,等他研究成功之後,恐怕即會主動地來找各位了。」

  這個消息使得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一會兒,古秋萍才道:「崇應彪已經死了,尤總管認為如何去應付才好呢?假如告訴了他,他會怎麼樣呢?」

  尤新貴道:「這個我認為還是先別告訴他的好,否則他一定忍受不住,催著三魔跟各位來一次報復的行動,以各位現有的實力,的確不足與天魔正面相抗。」

  古秋萍道:「可是我們僅有這點力量,也不能老是等著挨打,時間拖久了,他們的勢力就越來越大……」

  尤新貴笑了一下道:「這個兄弟已有了個腹案,在尚未實施前不便宣佈,各位還是待一段時間的好,天魔幫即將正式開山立門戶,到那個時候,各位的助力就多了。」

  古秋萍知道他工於心計,必然對顛覆天魔幫的內部有了部署,事機未成熟,自然也未便動問。乃道:「那麼尤總管回去對崇黑虎又如何交代呢?」

  尤新貴道:「隨便找個借口就行了,比如說崇應彪自己不願回去,或是已悄悄地出走,不在此地了。

  以他們父子間不相合的情形來看,這個可能很大,也容易使他相信,連劉光遠都說崇應彪前去的成分不太大。」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不,你回去就說我不肯交人好了,崇黑虎如果要兒子,叫他在半月之後,到金陵的玄武門外玄武湖畔,跟我做一次決鬥。」

  尤新貴道:「這一來不是要正面接觸了嗎?很可能三魔也會跟著來,各位將如何應付呢?」

  古秋萍笑笑道:「我們也準備跟他們做一次小規模的接觸,較量一下彼此的實力,雖不一定能獲勝,但至少可以振奮一下人心,讓一班人知道天魔幫並不是所向無敵,還有人敢跟他們公開挑戰。」

  尤新貴道:「天魔幫如果準備接受挑戰,總不會是小規模的行動,劉光遠很少做沒把握的事。」

  古秋萍笑道:「這一次他絕不敢大舉出動,而且也來不及,尤兄回去通知他們後,時間上僅夠趕到金陵,而我們卻可以立即到達金陵,早他們五六天。」

  「這五六天內,古大俠又能做何部署呢?」

  「什麼也不作,我們早去五六天,只是趁機一覽湖光山色,金陵是六朝金粉的古都,名勝古跡,不可勝數。」

  尤新貴現出了不解的神色。

  古秋萍才笑著道:「儘管我一無事事,但只要早到五六天,劉光遠就不敢掉以輕心了,他知道我已熟讀天魔毒經,絕不敢帶太多的人去。

  天魔幫是他十幾年來苦心經營的成果,那些人也是經過他十幾年的苦心訓練,捨不得用來作孤注一擲的。」

  尤新貴道:「這倒不錯,他手下的人都是一批綠林道中的新進,武功出眾,早已取原有勢力而代它。

  目前聚集在黃山的就有所謂一百零八宿,分為三十六天罡與七十二地煞,而其中的三十六天罡,個個武功都能躋於一流高手之列,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定然十分珍惜,不敢用以冒險,這樣看來,玄武湖之戰,他不一定會參加呢!」

  古秋萍道:「我想他一定會來的,他要來看看七煞劍在我們手中是如何施展的,與他自己鑽研的結果何者高明,假如他還沒有完全悟徹,他再想從我們這兒得到一點啟發,作為他自己的參考。」

  尤新貴道:「各位對七煞劍是否已練得熟了呢?」

  古秋萍道:「這很難說,也許還不如他鑽研的透徹,因此也想找個機會試試他的實力,目前最苦的是對他瞭解不多,究竟此人的武功高到什麼程度,我們一無所知。」

  尤新貴一歎道:「我也一直在探測,跟他們共處幾個月,可以說毫無成績,事實上除了他們本人之外,互相之間也不清楚。

  因為天魔秘籍各不相同,每個人都把自己的最高境界當做一個秘密,既然各位劍術有成,玄武湖之戰倒是可以一試,我就這麼回復了。」

  晏小倩這時才問道:「尤大俠,游天香近況如何?」

  尤新貴臉色一黯,半晌才道:「自從王伯虎去了之後,往事已揭開了,她心中萬分痛苦,再也沒有想到這老賊的內心如此奸險。

  目前她對王伯虎恨之切骨,也深悔以前對敝東凌故莊主的種種,但是悔之已晚,現在她已經……」

  說到這兒,他的臉色微微一變,才輕歎道:「好在錢夫人是她的密友,我也不怕避忌,她已經跟劉光遠在一起了,天魔幫開山之日,就要正式宣佈她再醮。」

  晏小情愕然道:「這是為什麼呢?」

  尤新貴反而現出一絲欣色道:「她是個很有魄力的女子,知道自己以前種種都是受了王伯虎的陷害,可能另有一套報復的方法,包括對劉光遠在內。」

  晏小倩道:「可是也不必這麼做呀,這怎麼對得起凌故莊主呢?以前不去說了,現在她應該為故夫守節呀!」

  尤新貴道:「劉光遠雖然垂涎她的姿色,卻不會再玷污她的名節,儘管兩個人已同房共室卻是同房不同床,有名無實而已,因為劉光遠本身就是個有名無實的男人。」

  晏小倩一怔道:「看來不像呀!」

  尤新貴笑道:「這是個秘密,知者無多,劉光遠的兩條腿都是假的,他半身以下,都已麻木不仁了。」

  羅秋遠道:「難怪上次在木櫝,我在他腿上刺了一刀,硬梆梆的完全不像人體,他也一無所動。」

  尤新貴道:「腿是硬木造成的,全靠股上的筋肉操縱,行動不遜常人,且有機括為助,效用尤異於真腿。」

  古秋萍歎道:「怎麼也想不到他是沒有腿的人。」

  尤新貴首:「凌夫人為了對故莊主的贖愆,不惜自污名節,準備以色相誘之人彀,才揭穿了這個秘密,他的真腿不良於行,就是為了便利行動而砍掉裝上木腿的。」

  古秋萍道:「這個秘密很重要,異日跟他交手時,我們不妨利用這個缺點,假腿總不如真腿靈活吧!」

  尤新貴道:「那倒不然,他的行動上絕無不便之處,這兩條木腿比真腿還更有用,因為不怕受傷。」

  古秋萍笑道:「但可以設計使他假腿失效呀!」

  尤新貴歎道:「古大使如果有這個本事,何必還去對付假的木腿呢?如果能破壞他的木腿倒不如殺死他了。」

  古秋萍道:「那不同,他的武功卓絕,身上氣功已臻化境,也許刀劍都難傷,但功力用不到木頭上去,所以攻他的木腿比較容易,只要一把利劍,抽空給他一下子,使他無法行動,就容易對付他了。」

  尤新貴道:「很不容易,如果這是他的缺點,他保護一定十分嚴密,再說他的兩隻手也能代足,凌夫人說他睡覺時卸下木腿,用臂撐地行動,尤見利落。」

  古秋萍點點頭道:「我曉得,有缺陷的人,一定會利用另一部分器官去彌補的,他的功力高出其他二人,也是因為雙足失敏之故,但總有一個辦法可以攻其所短的。」

  尤新貴道:「古大俠看著辦吧,據我所知,這個辦法可行的機會不多,我要走了,他們雖然很器重我,但對我不一定很信任,如果耽誤太久,他們就會起疑了。」

  古秋萍點點頭道:「不錯,這裡的人都是靠得住的,但劉光遠一定還另外派人監視你……」

  尤新貴笑道:「那是免不了的,但我不在乎,監視的人還不敢潛入此地來,只能遠遠地看著而已,何況凌雲別莊的一切佈置俱在我手中,有很多機關只我一個人懂得料理,他們不敢不用我,只是為了以後工作方便,我不願現在跟他們鬧破了臉而已,我告辭了,各位也不必送。」

  晏小倩與錢斯同仍然送他到廳門口。

  晏小倩問道:「美美與芳芳兩姐妹在那兒怎麼樣?」

  尤新貴道:「很好,得到劉光遠的寵愛,他們母女已取得諒解,所以李光祖也不敢染指,目前她們切齒要報復王伯虎,心心唸唸想訪出王伯虎那個兒子,設法斬斷王家的根,好叫那老賊傷心。但這個工作頗為不易,劉光遠什麼都答應她們,就是這件事不肯吐密。」

  晏小倩一歎道:「那又何苦呢?尤兄勸勸她們吧,王伯虎可誅,他的兒子可沒有罪。」

  尤新貴歎道:「殺王伯虎易如反掌,那老傢伙在天魔幫中極為可憐,人人都唾棄他,連他的女兒女婿都不大理他,看他的處境,想想他昔日的尊榮地位,反倒令人覺得可憫。

  這也是自作自受,劉光遠行事雖不擇手段,但是對這種不得人望的傢伙也很厭惡,這一點上倒不失為正。」

  錢斯同點了點頭。

  晏小情笑道:「劉光遠並不是好人,但現在身為一幫之主,自然要做些假仁假義的事,王伯虎的利用價值已沒有了,樂得打打落水狗來標榜他的正義感。」

  尤新貴道:「話雖不錯,但這傢伙待人處事確有一套,大魔幫中上下歸心,紀律嚴明,賞罰公正,御下寬慈,那些部屬是真心擁戴他。

  假如不是其行可誅,由著他把天魔幫好好地組織起來,很可能即是武林中最具聲勢的一個門派。」

  說著告辭而去。

  聶紅線則捧著花素秋的人頭痛哭失聲。

  古秋萍也黯然垂淚道:「她的死等於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我不叫她做這些事,她很可能在天魔幫中混下去。」

  聶紅線道:「這倒怪不得相公,李光祖拿她去跟崇黑虎易妾求歡,根本不拿她當個人,心生叛念,一死難免,我是想到跟她多年的交情,才忍不住傷心。」

  古秋萍惻然道:「不管怎麼說,她的死總是由我直接造成的,生死異途,歉疚難安,錢大嫂,麻煩你代為設置一個靈堂,我只有恭恭敬敬地拜她幾拜……」

  陸遊仙跟著道:「秋姑娘以一死解了遊仙谷的危困,對我們來說,她是我們的恩人,我們也應該拜她一拜。」

  錢斯民道:「凡是天魔幫殺害的人,都是我們的好夥伴,我們都該隆重地一祭以示敬悼,弟妹,快設靈堂。」

  但聶紅線卻淒然苦笑道:「我想不必了,秋姐不是為了你們才做那些事,她一半是為了李光祖的恨,另一半倒是為了古相公的義行所感。

  她不想為各位祭拜,也不敢受各位的大禮,我想她最希望的方式是古相公捧著她這惟一的遺骸,靜靜地找個地方把她埋好就心滿意足了。」

  眾人都是一時的豪傑,誰也不信鬼神之說。

  但說也奇怪,花素秋頭上眼睛本來是開著的,聽完聶紅線的話後,竟慢慢地閉了下來,憤厲的神態也變得安詳了。

  廳中一時寂然無聲,每個人都感到有一股冷風掠臉而過,雖然有這麼多人,但在深深的夜裡,使得每個人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膽子最小的梅姑竟嚇得躲到母親的懷裡去了,於是誰也不再有設靈祭拜的意見了。

  古秋萍十分嚴肅地將木匣舉起,雙手合捧。

  聶紅線將首級放了進去,低聲道:「相公,你去找個地方把她埋了吧,連我都不陪你了,快去吧!」

  古秋萍默默無語,只點了一下頭,捧著匣子出了廳門,半晌才回到廳裡。

  瑛姑問道:「古大哥,你埋在哪裡了,她的陰魂不散,以後會不會出來嚇人?」

  晏小倩心中也感到很不安,強顏為笑道:「不會吧,殺她的人是天魔幫,至少不應該找我們才對。」

  古秋萍卻輕輕一歎道:「大嫂放心好了,我不信有鬼神之說,但方纔的情形使我不得不相信,至少秋娘的英靈是附著那口木匣一起來的,我想她生前恩怨分明,死後也不會亂祟人,但她也沒有理由來吵擾得府上不安,所以我沒有埋在綠楊別莊裡面,另外找了個地方。」

  聶紅線道:「在哪裡?我日後總得到她墳上去燒點紙,也算是姐妹一場,告訴我吧,沒關係的。」

  古秋萍輕歎道:「綠楊別莊不遠處就是二十四橋,我把匣子捆上一塊石頭,由橋上丟到河裡去了,那是運河的水,直通長江,不知道她的故園在何處,但她一定自己知道方向的,我不想讓她遺鬼他鄉,讓她自己回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49:56

第三十一章 群豪應約


  古秋萍說出水葬花素秋的情形時,聲音有點便咽,眼圈有點濕潤。

  陶芙挨到他的身邊,突然伸手去摸摸他的臉頰道:「古大哥,你哭了,江湖上傳言你是個沒有感情的人,可是這一年相處,我才覺得你是個感情很豐富的人,只是你的感情很慳吝,很難付給一個人,花素秋以一死換到你這幾滴眼淚,她該是最值得驕傲的一個人了。」

  說完這些話,她自己也哭了起來。

  這個盲眼的孤女,已經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

  可是古秋萍對她一直是冷漠的,而圍繞在古秋萍身邊的女孩子越來越多了,李小桃、武林雙英,現在又加上一個瑛姑。

  對其他的女孩子,陶芙並不在乎,李小桃不必說了,即使武林雙英,在銅琶仙子林綽約的冷眼旁觀與衡量之下,仍然不及陶芙有一種楚楚可憐的神致,所以她一直充滿了信心,直到現在,瑛姑出現後,她雖然看不見,卻已隱隱從其他人的反應上,體會到瑛姑那種灼人的美艷,再加上他們早先的淵源,她深深為自己感到悲哀了。

  她這一哭,使得古秋萍很尷尬。

  瑛姑倒坦然無所動容。

  反而是李小桃有點不自然,尖利地道:「陶姑娘,花素秋是為了古大哥而死的,為她掉幾滴眼淚也是應該的,我不相信古大哥會對花素秋有什麼感情,你這種說法簡直是侮辱大哥,至於你這一哭更沒來由了,花素秋對你毫無半點好處,甚至還幫李光祖欺負過你,難道你會為她傷心嗎?」

  陶芙拙於言詞,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如何解釋。

  羅秋遠聽得不順耳,忍不住道:「師妹為什麼不能為花素秋之死而傷心,她與三魔有著血海深仇,凡是幫助我們打擊三魔的人,她都一樣地感激,除非是沒心肝的人才會無動於衷,你這種話是什麼意思呢?」

  李小桃冷冷地道:「李光祖還是我的伯父,我跟天魔幫作對是衝著古大哥一個人,因此我不必你們感激,如果我死了,我不稀罕你們為我掉眼淚。」

  羅秋遠怒道:「我也不稀罕要你幫忙。」

  陶芙臉色一沉道:「師哥,你怎麼能說這句話,對付天魔幫是我去求古大哥出來幫忙,可沒有求到你,你別跟我拉扯在一起,如果你要退出,沒有人會挽留你,但你沒有權決定誰可以幫忙,誰不可以幫忙。」

  羅秋遠急急道:「師妹,我是為你好,人家欺負你,我是你的師哥,怎麼能不管呢?」

  陶芙冷冷地道:「師父只有我一個徒弟,我根本沒有你這個師哥,只是為了師父與師伯的關係,我才這樣稱呼你,我們之間還沒有親近得你可以管我的事。」

  羅秋遠還要開口。

  林綽約已沉聲道:「秋遠,你可以閉口了,小芙說得不錯,你沒有權利拒絕李姑娘的幫助呀。」

  古秋萍只得一歎道:「局勢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的事情了,縱然與天魔幫沒有私怨,也是出於義憤,我們應該不分彼此,群策群力,不管是衝著誰,既然加入了這個陣營,大家就是一家人,別再鬧意氣了。」

  這番話說著羅秋遠滿臉通紅,李小桃也低頭不響了。瑛姑過來拉著陶芙的手,溫婉地一笑道:「陶姑娘,你錯了。」

  陶芙微怔道:「我什麼地方錯了?」

  瑛姑笑道:「你說古大哥是個感情豐富的人,未免言之過早,他為花素秋之死而悲傷,正如我埋葬崇應彪而落淚的心情一樣,是一種內心的歉疚,並無感情的成分,我不是說古大哥沒有感情,但此時此地,他一心都在如何對付天魔幫上面,沒有多餘的感情可用在兒女之私情上,不僅是古大哥如此,我們每一個人何嘗不如此呢!」

  這番話語氣溫婉,意義卻深長,陶芙羞愧地低下了頭。

  鐵板先生許君武對羅秋遠道:「畜牲!你該看看人家陸小姐何等識大體,哪像你這樣沒出息,行事說話,徒惹人厭,你若是再不加檢點,我就要將你逐出門戶了!」

  羅秋遠臉色漲得發紫。

  林綽約用肘輕撞許君武,低聲道:「夠了,年輕人臉皮薄,你給他留點體面吧。」

  許君武卻肅然道:「不!綽約!我認為這時候非給他一個當頭棒喝不可,我以前也是一樣眼中只知有己,雖然沒有做過什麼錯事,卻也是徒負俠名,看了古老弟所表現的一切,我才深知慚愧,古老弟的出身比我們尊貴多了,他卻為了行俠,不惜自污名聲,涉身黑道,然而卻沒有一個人看不起他,這才是大丈夫立身之道!

  這小富牲跟過我學了一點皮毛的武功,居然就以俠義自居了,眼高於天,滿腹私慾,到現在為止,可曾做過一件讓人尊敬的事!」

  錢斯民忙道:「許大俠不可如此說,令徒木櫝鎮豪勇鬥三魔,膽氣之豪足以名震天下,可知後生可畏!」

  許君武歎道:「結果還不是失手被擒,連武功差點給廢了,全仗古老弟給救了出來。」

  錢斯民笑道:「武林不以成敗勝負論英雄,羅小俠敢挺身斗魔,比起那般腆顏事敵的家伙不知高出多少倍,如王伯虎身為俠林領袖,尚且為邪魔所惑而失節。」

  晏小情道:「不能拿王伯虎來作比喻,此人心術不正,外貌仁義而內藏奸詐,以他對游天香之所為,真是死有餘辜。

  別的話都不必說了,古兄弟所訂的金陵之約,倒是我們一個絕好的機會,但這一戰關係重大,縱然不求勝,也不能敗落,否則人心更不易振作了,我們得好好計劃……」

  古秋萍早已胸有成竹,但覺得用這個機會能夠把話題岔開,沖淡一下適才不和的氣氛倒是件好事。

  於是裝做很熱心地把自己的腹案說了出來,供大家商討。

  其實所謂商討,只是讓大家作一番瞭解而已。

  他在接待尤新貴時,早已把一切都計劃妥當了,只等一項項地提出來,徵求大家的意見,略於增刪而已。

  為了爭取時間,他主張明天就出發首途金陵,估量三魔只能在期前趕到,早去雖不能做什麼佈置,但至少能給三魔一個心理上的威脅,至於如何應戰,他也計劃妥當了。

  崇黑虎由他一個人對付,陸遊仙與何蘭仙夫婦聯手共戰劉光遠,俞覺非單戰馬光前,瑛姑挑戰李光祖。

  錢斯同道:「古老弟獨戰崇黑虎相信沒問題,此人既擅用毒,也只有古老弟能對付,凌莊主伉儷雙戰劉光遠也沒問題,俞道長劍術卓絕,對馬光前也夠了,只是陸小姐一人對李光祖恐怕太單弱了一點。」

  古秋萍歎道:「其實我們所恃的僅遊仙谷中的一些劍術武學與一套七煞劍法而已,除了崇黑虎那一戰較易應付外,其他幾場都很難說,尤其是俞道長對馬光前那一戰,此人練就了天魔吼神功,必要時還得仗鐵板銅琶兩位幫助,以音制音,才有幾分勝望,但就是瑛姑對李光祖這一場,勝望最高,哆少也可以給他一點小創。」

  瑛姑道:「這是怎麼說呢,難道他最差勁?」

  古秋萍笑道:「三魔各有所長,劉光遠所知最博,功力卻在伯仲間,但你勝李光祖卻較為容易。」

  瑛姑還要追問原因,古秋萍笑笑道:「我不便說,最好由線娘告訴你,她對李光祖瞭解較深,也可以指點你如何攻其所短,只是你聽後可不許罵我。」

  聶紅線含笑將瑛姑拉到一邊,嘰嘰喳喳了半天。

  瑛姑臉色果然紅了,恨恨地瞪了古秋萍一眼,要不是他先打過招呼,瑛姑很可能會罵出口了。

  其他的人知道李光祖毛病的,也都曉得是指何而言了,只是怕瑛姑不好意思,沒說出口來,大家相視一笑,又談其他的細節問題了。

  第二天,大家好好地休息了一個上午,用過午飯後,就開始出發了。除了幾個人外,大家都走成一路,以示聲勢之浩蕩,明知這次行動必然會落入天魔幫的注意中也不在乎,因為古秋萍把時間訂得很緊。

  等消息傳到黃山,尤新貴早就把挑戰的口訊帶到了,估量三魔也只能在期限前一兩天到達而已。

  這一兩天他們只夠探測古秋萍等人有何部署,不可能再做什麼佈置了。

  至於那些分開走的人,則另有任務。

  他們的工作是沿途就便,盡量向一些武林人士散佈古秋萍等人要向天魔幫約戰的消息,雖然不要求他們幫忙,卻希望他們或明或暗,前去看一下,武林人士是不甘寂寞的。

  那些人雖懾於天魔幫的威勢,但作壁上觀,湊個熱鬧,卻是不會推辭的,何況他們還真想看看這一場決鬥的結果而定去從,假如古秋萍等人真能與天魔幫一較短長,他們無疑地也會參加蕩魔之舉的。

  即使這個目的達不到,古秋萍也有個打算,只要消息傳開了,鬧得人人皆知,三魔就不好意思打退堂鼓了。

  因為尤新貴傳言約戰,只是單方面的約定,天魔幫可以不參加,甚至讓崇黑虎一個人來與會。

  以劉光遠處事之慎重,他可能會採取這個決策,留在黃山謀定而動。可是古秋萍叫人把話傳開,把約鬥的對象套在天魔幫頭上,劉光遠想不理也不行了。

  用了七天的時間,他們已到了金陵,而且也有不少的江湖人陸續地趕到了,古秋萍很聰明,叫李小桃用他父親的名義,去拜會了南京的水師提督,因為玄武湖還是水師的營區,照例是不容江湖人聚會的。

  古秋萍備了一封私函,借用了蘇州將軍李光耀的名義,只說為一件案子,需與江湖道以私下方式解決,清水師營便宜行事,由李小桃親自帶見水師提督,更帶去了一份重禮。

  水師提督與李光耀私交極篤,一口答應了,還指派了一營部屬,幫他們佈置一切。

  除了利用官軍設防,在預定決鬥的地方嚴設崗哨,禁止閒雜人等窺視外,古秋萍還裝模作樣,在金陵幾間大藥肆中進進出出,採購了不少藥材,大包小包地搬進寓所,請崔妙妙與崔可清母女為他司爐煉藥。

  寓所四周防守極嚴,完全用自己人設防。

  這種情形必然避不過天魔幫的耳目,可是這些人又無法接近,只能把大概的活動情形飛報黃山,益發令劉光遠摸不到頭緒了。

  像這樣忙了四五天,離決鬥之期只有兩天了,一個尋常打扮的漢子直叩寓所來找古秋萍,密語了一陣後,才悄然退去。

  古秋萍回到自己的屋中後,瑛姑忙問道:「古大哥,剛才那人是誰?來找你有什麼事?」

  古秋萍笑道:「是我在江湖上的一個朋友,來通知我三魔的訊息的,他們已經到了蕪湖,明天就可以到金陵。」

  「帶了多少人來?靠得住嗎?」

  古秋萍想想道:「消息是靠得住的,但是來了多少人卻不得而知,因為我那朋友並不是江湖中人,也不認識三魔,我只是叫他留心那樣幾個人的行蹤,一出現了就告訴我,據他的通知,似乎只來了馬光前與崇黑虎……」

  錢斯同愕然道:「劉光遠與李光祖沒有來嗎?」

  古秋萍一笑道:「怎麼會不來呢,只是我判斷他們已悄然來到金陵,來打聽我們的佈置情形了。」

  錢斯同點頭道:「這是可能的,不過他們來了,也打聽不到什麼,我們根本就沒什麼布置呀。」

  古秋萍道:「我雖然做了種種的掩護與障眼法,但瞞不過劉光遠的,如果他知道我們毫無佈置,很可能會大舉進攻,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們究竟出動了多少人。」

  錢斯民作了一番盤算後道:「我們人手也不少。」

  古秋萍搖頭道:「不!還是太少了,雖然我們這邊全是高手,但劉光遠經多年策劃,暗中培植好手不知有多少,力拼尚非其時,這次我們只是打算作一番小接觸,跟他們幾個主要人物碰碰頭,勝負都無關緊要,如果作大規模的決鬥,我們可拼不起,折損一個就少一個。」

  錢斯民道:「但那有什麼辦法呢?」

  古秋萍一笑道:「有的!將決鬥的地點改變一下,移到燕子礬去,我已經勘察過地形了,那兒有一塊平地,四處荒野,一面臨江,是個最理想的決鬥場所。」

  錢斯民道:「到那兒有什麼好處呢?」

  古秋萍道:「沒有好處,我也沒在那兒做什麼佈置,但劉光遠可不知道,自然會慎重考慮不敢全力以赴了。」

  錢斯民不禁一歎道:「老弟真是一代奇才,深諳用兵之道,實則虛之,虛者實之,但他們肯換地方嗎?」

  古秋萍一笑道:「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沒有人來接頭,自然由我們作決定,好在燕子磯離此並不遠,臨時通知他們一聲,去不去隨他們的便,事情已經喧開來了,他們不敢去的話,是丟天魔幫的臉……」

  錢斯民道:「可是已經有不少江湖道上的朋友聞風前來等著看熱鬧了,有些人還是舍弟硬邀來的,說不定到時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如此反覆,對他們不好交待吧!」

  古秋萍笑道:「這個應該可以想辦法解釋的,錢兄曾經出任過蘇州府的刑名師爺,不妨在官面上動動腦筋。」

  錢斯民摸著腦袋,想了一下道:「我倒是有個主意,相信老弟也有了腹案,我們都提出來研究一下。」

  古秋萍微微笑道:「我們不妨各自將辦法概要寫出來,然後對照一下,看看是否走的同一條路?」

  錢斯民很感興趣。

  梅姑愛熱鬧,忙找了兩份紙筆分給二人,各據一案,分頭埋首疾書起來。

  其他人都好奇等著,過了一會兒,兩個人都寫好了,大家先看錢斯民的,則是代金陵提督衙門擬的一份公告,大意是說自即日起,水師假玄武湖演習事務,著令百姓人等,一律禁止出入玄武門。

  古秋萍看後笑道:「錢兄的辦法真妙,這一來把責任推到官方頭上,就不是我們要換地方了。」

  錢斯民笑道:「我這辦法也許不如老弟,因為這張公告還得要提督府用大印才能公告,老弟的辦法也許更妙。」

  古秋萍一笑道:「不會更妙了。」說著打開他自己那張字條,上面竟是寥寥的幾個字:「請李小桃姑娘即赴提督府,促令公告。」

  眾人先是一怔。

  尤其是李小桃,更為莫名其妙地道:「古大哥!上次你送了那一份價值上萬的重禮後,哈國興提督對我是言聽計從,只要不叫他造反,出任何公告都沒問題,可是你說促令公告,公告在哪裡呢?」

  錢斯民一歎道:「自然是不才草擬的這份公告,古老弟絕世聰明,早就算準了我會出什麼點子,所以連如何實施都想好了,老弟!我實在對你沒話說了!」

  眾人這才知道古秋萍的字條,竟是針對著錢斯民而接的下文,這證明他料事如神,洞察先機,的確高人一籌。

  因為錢斯民如果只寫出了辦法,而沒有草擬那份公告,古秋萍的上文就接不上了。

  由此可見不僅料準了錢斯民所出的點子,還想到了他會做什麼,寫什麼,這就不是常人能及了。

  因此錢斯民說完了又解嘲地一笑道:「幸虧古老弟幫忙,沒在蘇州府大顯神通,否則我這刑名師爺不辭職也得捲鋪蓋,連知府大人那四品頂戴也得摘下了!」

  梅姑卻道:「古大哥,我看你振筆疾書,不止寫了這幾個字,一共用了兩張紙,還有一張寫的什麼?」

  古秋萍笑笑道:「錢兄的這份公告只能解釋約會不能在玄武湖舉行,換地方自然得通知人家一聲,所以我另外寫了一份通知,小桃到提督府去的時候,請他在後天清晨公告時,附帶把通知也貼在下面!」

  那是一份啟事,由古秋萍具名。

  大意謂本人於九華山擒得黑虎一頭,聞此物可祛邪鎮魔,原擬於是日假玄武湖屠虎以賞請同好,其奈得官方通知,是日該地禁人前往,乃改為城郊燕子礬,定於午時舉行啖虎盛筵,敬希舊友新知,屆時賜蒞,以壯蕩魔之舉。

  錢斯民看了擊掌歎賞道:「妙!妙!這一紙通知出去,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卻又不著邊際,把天魔幫給罵了一頓,崇黑虎看了不氣破肚子才怪!」

  公告與啟事由李小桃帶去了。

  水師提督哈國興自是有求必應,而且十分高興,因為在玄武湖畔械鬥,他多少還有點責任,這一來他完全擺脫了干係。

  那天清晨,群俠略予整頓,就到燕子磯去等候了。

  快到中午時,陸陸續續地來了不少人。

  固然有不相干看熱鬧的人在內,但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只是他們都穿了便裝,即使帶了兵刃,也是藏在衣服裡面。

  可見他們還是懾於天魔幫的威勢,不敢公然表示支持。

  古秋萍十分從容鎮定,而且為了裝模作樣,先買了一頭活牛,整只剝下皮,卻弄了一塊黑色的虎皮蒙上,高吊在一棵大樹下,擺了幾張桌子幾十把椅子,熊熊地燃起了一堆紅炭,置酒高會,好像真要啖虎肉的樣子。

  午時已屆。

  心急的梅姑,不住地朝來路引頸企望,卻看不到一點影子,忍不住道:「會不會他們不來了?」

  古秋萍也有點不安地道:「時間已到,照說他們應該到了,假如不來,問題就嚴重了,這證明劉光遠別有所圖,不想在公開的場合下跟我們對拼……」

  陸遊仙道:「他們不怕丟人嗎?」

  古秋萍轉歎道:「如果他們能把我們一舉而殲,天下在握,丟點人又有什麼關係呢,劉光遠如果到了這種境界,就是說他已沒有江湖人意氣之逞,專心在事業上求發展,那我們想瓦解天魔幫就很困難了……」

  正說之間,忽然江上傳來了幾聲號炮。

  接著有四艘巨舫扯足滿帆,逆流而來,江水流得不急,卻是風順,四舫並進,其行如飛。每條船上都扯起一面大旗,黑底白字,天魔兩個字,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天魔幫的幫號旗。

  大旗下則是四面較小的旗幟,各自標明了姓字,紅底藍字,分別標書劉、李、馬、崇,迎風飄展。

  古秋萍微怔道:「來了,想不到他們會這等聲勢而來,今天這一戰恐怕頗多凶危,人數上我們就吃大虧了。」

  眾人移目望去,可見三魔與崇黑虎各據一條船,每個人身後都站了兩排勁裝武士,衣采鮮明,光是這批武士已有四五十人之多。

  何況每條船上還有數十名赤膊操槳的漢子,運槳如飛,摧舟如箭,證明都是武功極有底子的好手。

  錢斯民輕吁道:「今天倒是替他們擺場面來了,想不到他們會大舉出動的,只怪我們人手太缺乏了,消息也不夠靈通,他們聚集了這麼多人,我們一點都不知道。」

  古秋萍沉著地道:「現在打退堂鼓太遲了,只好相機應付吧,大家都得準備著點,恐怕每個人都要下場了。」

  說著大船已到江邊。

  由於水淺,大船攏不了岸,離岸三四丈處,劉光遠將手一揮,那群操舟的健漢將木槳往江中一拔,定住船身。

  葉開甲出現在船頭上,手執一面小小的令旗,往空一揮,口中喝道:「移隊登岸。」

  那些操舟的健漢同聲吆喝,如發雷鳴,然後令旗再揮,他們同時跳下船去,入水無聲,也不濺起一點水花。

  這份身手,已臻武林一流水準,而且人數又是那麼多,無怪岸上的那些江湖人個個驚得目瞪口呆。

  可是驚人之事尚不至此,令旗三下,那些人一手托船,就這樣走上岸來。

  每條船從頭到尾,約有五六丈,吃水很深,可見艙底還有著壓艙的石塊,最輕的估計,也在萬斤以上,否則就無法在大江中行駛。

  現在每邊托船的人不過十名,每條船僅有二十人,托起一條船,輕若無物,緩步登岸,有二三十丈的斜坡,有些地方滑不容路,他們如履平地,船身不斜不搖,隊形不亂,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當然,這八十名大漢並不足以脾睨當世,群快中固然做得到,看熱鬧的人中,也有不少能夠做得到。

  但他們都是成名一方的好手,而這八十名健漢操此賤役,在天魔幫的地位想來不會太高,假如一個供行走驅策的不入流的人物有此功力,而天魔幫中聲勢可想而知。

  古秋萍不禁一歎道:「我們這次弄巧成拙了,即使這些人是他們挑出來的好手故意充做下役,但擺出這等聲勢也足令人膽寒,誰敢去櫻逆其鋒呢!」

  錢斯民只得道:「挺下去再說吧,好歹總要勝他們幾場,壯壯自己的聲勢,否則更助長他們的氣焰了。」

  四條大船到了上面,找了個空曠處一字排開。

  劉光遠在船頭上起立笑道:「抱歉!抱歉!因為臨時改了地方,我們來遲了一步,有勞各位久候了。」

  古秋萍硬撐地道:「不算遲,只要崇黑虎來了就行,我們屠虎之筵,惟恐他不敢來,故以弄來頭牛充數,披上虎皮也瞞不了人,有他一到,我就放心了。」

  崇黑虎忍不住怒叫道:「古秋萍,我與你何怨何仇,你居然下此毒手,殺死我家中一十三口……」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崇黑虎,是非曲直自有公評,我殺死你的家人,焚去你的莊,乃為了自救,否則遊仙谷近百條人命都要被你困死在裡面了,這件事起因在你,是你先對遊仙谷展開攻擊的,可怪不得我們。」

  崇黑虎怒極,差一點就要飛身下船來。

  劉光遠卻擺手笑道:「崇兄且慢,你現在是天魔幫主,天毒幫主,毒空色相,四幫一體,你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由我們同來解決,千萬不可逞個人意氣而亂了章法。」

  崇黑虎這才怒哼一聲,憤然坐下。

  劉光遠朝四下看了一看笑道:「古秋萍,我聽說你邀了不少幫手,想跟本幫一見高下,所以才帶一部分人來,哪知道還是你們這幾個,倒顯得我們太大驚小怪了。」

  葉開甲連忙躬身道:「啟稟幫主,差不多江南道上的武林朋友都來到了,只是都雜在人堆裡而已。」

  劉光遠故意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他們為什麼不亮出身份公開站到那一邊去呢?」

  葉開甲笑道:「他們也許對是非曲直尚未瞭解,不便表示態度,所以才在一邊看情形。」

  劉光遠點點頭道:「你轉告他們一下,武林之中,是非曲直很難說,希望他們明白表示,是朋友,就請到這邊船上來,我們竭誠歡迎,要作敵對的,就站到對方去,我們另作了斷,可不能腳踏兩條船,站在一邊觀風望色,現在不作表示,將來可沒有選擇了。」

  葉開甲聞言一拱手道:「各位都聽見敝幫劉幫主的話了,就請各位立刻表示一下態度,以便敝幫明白敵友!」

  他們一上來,先找那些看熱鬧的麻煩,倒是大出意料的,弄得那些人十分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江南鉤俠呂慕巖忍不住發言道:「我們只是聞言前來看熱鬧,哪一邊都不是,又該如何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0:17

  葉開甲笑道:「本幫對各位都早已調查清楚,如果現在不表明態度,那就是表示各位從今退出江湖了,這自然不能勉強,那也請表明一下。」

  呂慕巖道:「如何表明呢?」

  葉開甲臉色一沉道:「天魔幫對武林朋友的態度非友即敵,絕無第三條路可走,如果台端想從此退出江湖,就請自毀兵器,永遠不在江湖走動,謝絕已往交遊,本幫不加干涉,否則本幫自有處制之道。」

  呂慕巖怒道:「笑話!江湖又不是你們天魔幫的。」

  葉開甲笑道:「從現在開始,江湖就是天魔幫的,只有兩種人可以活下去,一種是與本幫交好,本幫除了表示歡迎而外,更將竭盡全力保護其安全,一種是公開明白表示與本幫為敵,本幫也尊敬其氣魄,視情形而定,只要不太使本幫為難,本幫也盡量存其活命以示寬大,表示本幫有容人之度,不趕盡殺絕之舉。

  此外就沒有第三種武林人存在了,因為本幫鄙棄那種厚顏無恥的江湖人,朝三暮四,態度忽明忽暗,絕對容不得這種人存在於江湖。」

  呂慕巖怒道:「我就是這種態度,既不想做你們的朋友,也不願跟你們為敵,更不願就此退出江湖。」

  劉光遠一笑道:「很好,你江南鉤俠不是無名人物,這種態度也頗可代表一般江湖朋友,但劉某言出必行,就拿你的雙鉤開始吧!週四,你去把他的兵器毀了,他家裡還有妻兒老小,別傷他的性命,叫他回去老老實實地過日子,別在江湖上混了。」

  週四是劉光遠身後的一名錦衣武士。

  聞言應了一聲,雙足一點,凌空飛躍十餘丈,剛好落在呂慕巖面前,冷冷一笑道:「姓呂的,本人乃天魔幫中二等護法,這是幫主特別看得起你,其實只要一個三等護法也足夠打發你了,乖乖把你的雙鉤拿出來,當著我們面前毀了,免得我動手了。」

  呂慕巖雖不想與天魔幫為敵,到底是個成名人物,如何受得了這種侮辱,怒吼一聲,拋去外衣,亮出腰間雙鉤。

  週四連看都不看,只一伸手道:「拿過來。」

  呂慕巖雙鉤一舉,疾往下落,對他手上砍去。

  週四冷笑一聲,手往上翻,以些微之差,由雙鉤的空隙中滑出,跟著一掌下劈,剛好擊在呂慕巖的手腕上,輕輕一下,呂慕巖已震得腕骨脫出,痛哼一聲,雙鉤脫手,被週四一把抄去,手指輕彈,將一對純鋼的護手鉤震為四截。

  接著身於一翻,巧妙地縱回大船前,朝劉光遠一躬身道:「屬下已遵諭完成使命,敬候幫主賜示。」

  劉光遠笑笑道:「辦得還好,只是太過小心了,你就讓他砍一下又有什麼關係,難道你還怕他砍傷了你?」

  週四笑道:「屬下想給他留點體面。」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很好,你做對了,不枉我平時告誡你們的話,雖然我們大部分人都出身黑道,但一旦成為正式的幫派後,就得遵照江湖道義規矩行事。

  天魔幫敵友分明,令出必行,對武林朋友尤應如此,呂慕巖的武功不足論,但他們這份骨氣卻是值得敬佩的,葉總管,你去給他調理一下,記住,態度要和氣一點。」

  葉開甲含笑應聲,輕輕一縱,落在呂慕巖的面前。

  呂慕巖忍痛離開。

  但葉開甲動作更快,輕輕一探臂,抓住了他脫骨的手腕,一抖一合笑道:「呂朋友,你別不知好歹,周護法用的是本幫獨門錯骨手法,我不給你湊上,你這條胳臂就永遠地報廢了,現在你活動一下是否好了。」

  呂慕巖滿心不情願,但仍身不由主把手腕搖了幾下,果然脫節處完全接上了,滿臉羞慚。

  葉開甲一笑道:「呂朋友,現在要你向本幫示好,你也拉不下這個臉,你如果要與本幫為敵,本幫也不在乎,一切由你自主,請吧。」

  呂慕巖的臉色很難看,一言不發,回頭就走。

  他的心情很痛苦,也很矛盾。

  在江南地面上,他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但因家有老小,不敢直接參與討魔行列,這次是來看情況的,卻不知天魔找上了他,只派了個不知名的二流角色,就把他當小兒般地耍了一場。

  儘管他的全心充滿了怒火,此刻也無顏充好漢了,惟有掉頭一走,從此退出江湖,以圖殘保餘生。

  他這一走,影響很大,人群中竟有二三十個,跟他抱著同樣心情,同樣處境的,也準備跟著走了。

  葉開甲微笑道:「各位走不走沒關係,只是別忘了劉幫主的招呼,把態度表明了再走!」

  呂慕巖忍不住道:「你還要我們怎樣表明?」

  葉開甲笑道:「朋友的雙鉤已經擱下了,其他各位的兵器還沒有亮出來呢,劉幫主說過了為敵為友,都不會有生命的危險,最怕態度不明,以後難以接待,各位如果真的想從此退出江湖,那些兵器帶在身上也沒有用!」

  那些人仍不甘心交出兵器。

  葉開甲臉色一沉道:「各位再不作表示,敝幫就代為解除兵器了,劉幫主的話是不能打一點折扣的,我們跟正點子的事還沒有開始,可不能在各位身上浪費太多時間,各位趁早作個決定!」

  呂慕巖朝那些人看了一眼歎道:「情況很明顯,各位自作決定吧,吾道不興,道消魔長,這個江湖已無可戀棧!」

  雖未心服,口氣卻很軟弱,大概是勸大家別再逞強了。

  於是有一大半的人紛紛解下了兵器。

  有五六個實在受不了這種侮辱,一個魁梧的壯漢,人稱雲裡金鋼宋萬山,首先大喝道:「媽的!天魔幫實在欺人大甚,咱家寧可掉腦袋也不向這般魔崽子低頭,老子跟你們作對定了!」

  他拿的是一條水磨鋼鞭,氣呼呼地往古秋萍那邊一站,那五六個人也跟著過去。

  錢斯同立刻拱手道:「公道自在人心,天魔幫倒還不能壓盡天下人,兄弟歡迎各位前來參加蕩魔的行列,邪不勝正,我們最後一定會勝利的!」

  棄兵刃的人面有愧色,只有一個長者,手捧了一對長劍,欲丟不丟,臉上一片戀惜與作難之色。

  劉光遠冷眼斜瞥道:「這位老朋友是誰?」

  葉開甲躬身道:「他是鎮江府的七星觀主趙素文,這次穿了俗裝,幫主不認得他了?」

  劉光遠笑道:「原來是趙老觀主,五年前我還到七星觀去玩過一次,那兒的素菜很有名呀,只是不知道趙老觀主也是武林中人,真是失敬了!」

  葉開甲笑道:「趙觀主雖是武林中人,卻不是以武知名,他這對劍是鎮觀之寶,流傳有幾百年了。」

  劉光遠道:「那一定是名器了!」

  葉開甲道:「是的!據說這對劍十分犀利,吹毛可斷,披甲裂堅,在劍譜上也曾列名!」

  劉光遠笑了一下道:「既是一對名器,又是鎮觀古物,本幫倒是不能奪人之所好,趙老觀主請留下寶器吧!」

  趙素文十分高興,競道謝出聲道:「謝謝幫主!」

  劉光遠一笑道:「沒關係,觀家是出家人,身在三山外,不列五行中,自然不能以江湖人視之!」

  趙素文連忙道:「是的!貧道是出家人,從不介入江湖是非,所以幫主的敵友之分,貧道都不能列屬……」

  劉光遠笑道:「可是觀主攜劍來此又為了什麼呢?」

  趙素文尷尬地道:「貧道只是為朋友所邀來看熱鬧,這對劍怕留在觀裡有所閃失,才帶在身邊……」

  劉光遠道:「既然如此,觀主就乾脆看完了熱鬧再走好了,如果是一對凡鐵,劉某非要留下不可,正因為它們是寶劍,劉某不能擔強取豪奪之名,觀主盡可放心,這對劍是劉某寫下了保票,永屬貴觀所有,今後誰要敢對兩支劍生覬覦之心,劉某定然不會放過他。」

  趙素文連聲稱謝。

  劉光遠又朝那些人道:「各位既然表明了立場,何妨再看看熱鬧呢,只要各位不變初衷,介入任何一邊,劉某絕不會對各位不禮貌。」

  那些人解下了兵器,心都不甘心,只是怕惹上麻煩,才想隨著呂慕巖退走,聽見這話,又留下不走了。

  劉光遠朝葉開甲一揮手,他拾起兵器,抱成一捆走到江邊,雙手一拋,將所有的兵器投入了江心。

  這一手鎮住了不少人,因為他站立的地方,離江水有十幾丈,兵器長短輕重不一,他雙臂一拋,齊集於一團落下,內力、勁力、巧力都控制得恰到好處。

  劉光遠見站在自己這邊的人有四五十,比站到古秋萍那邊多出了近十倍,即使退出江湖,敢棄兵器的也比古秋萍那邊多上四倍,不禁哈哈大笑道:「古秋萍,你故意虛張聲勢,把崇兄之約改為天魔幫之戰,好拉攏一下江湖同道以張聲勢,現在你明白大勢所趨了嗎?」

  古秋萍淡淡地道:「這沒有什麼了不起,只要有一個人站到我們這邊來,就證明了人心尚未全混,道義仍在,何況大家懾於你先聲奪人,未必是真心向你示好,如果你等決戰之後再問問大家的意見,結果當又不同了。」

  劉光遠笑道:「你現在說風涼話了,在我開始做此宣佈時,你為什麼不提出反對呢?」

  古秋萍道:「疾風知勁草,我也想看看這批人的本相。」

  錢斯民忙道:「古老弟,話不可這樣說,你也該諒解他們的苦衷,江湖之道,乃法外之法,正義雖在,卻保不住他們身家的安寧,你不能太苛求這些人!」

  古秋萍冷笑道:「錢兄!你沒有我清楚,我看過中流砒柱凌雲峰的那份名單,這批人多半榜上有名的,早就受到劉光遠的拉攏了,就是他們要參加蕩魔之列,我也不屑為伍。

  所以劉光遠提出那個荒謬的辦法時,我不加理會,讓他表現一下醜態,等大魔幫瓦解之日,我倒要看看他們的臉往哪兒放,如何出來見人。」

  錢斯民默然無語。

  劉光遠卻一笑道:「古秋萍,你說得這麼有把握,好像你們今天有把握必勝似的。」

  古秋萍道:「當然,我們交手不止一次,哪一次也沒有讓你佔上便宜,今天我公開約戰,自然更有把握。」

  劉光遠笑道:「你別說得好聽了,我們交手不少次,只是每次讓你兔脫而已,你身邊的這些人,誰都作過我們的俘虜,就是你,我也是為了要你從身上取回天魔毒經,否則哪有你的命在。

  何況我們以前每次交手,都是鬥智重於鬥力,今天我準備改改方法,跟你在真功夫上一決上下,哪還有你混蒙的嗎?

  我不必親出,光是這些手下就夠了。」

  古秋萍冷冷地道:「你別以為自己了不起,九華山上一戰,我已經把你摸透了,連你們幾個老魔頭我都不放在心上,還會在乎你這些魔於魔孫,有種的,你就自己出來跟我鬥一下,別支使你那些手下來送死。」

  劉光遠哈哈一笑道:「我們都是一幫之主,出面跟你交手太自貶身價了,等你勝過我這些手下再說。」

  古秋萍哈哈一笑道:「我諒你也不敢,今天你虛張聲勢,把船拉到岸上來,表面上看來是擺排場,實際正流露出你心中的畏怯,怕我用天魔毒經上的玩意兒對付你而已。」

  劉光遠不忌諱地道:「不錯,劉某是怕你這一著,所以才設防周密一點,那也不算丟人。」

  古秋萍鄙夷地道:「使用毒物是最下層的手段,只有你們天魔幫的人才耍得出來,古某雖有毒經,卻不屑使用,你儘管放心大膽地下來好了,何況天魔毒經上的記載深奧無比,我真要用來對付你,別說你把船拉上岸來,就算你躲在棺材裡,我也一樣叫你屍骨無存。」

  崇黑虎勃然大怒地叫道:「劉兄,跟他廢話些什麼,趁早將他一刀兩段,為我的家人報仇要緊。」

  劉光遠笑笑道:「崇兄別急,令郎還在他手裡呢!」

  崇黑虎忙叫道:「古秋萍,你扣住我的兒子居心何在?趁早把他交出來,否則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古秋萍淡然道:「扣留人質也是卑劣的行為之一,我怎麼做那種事,你的兒子不齒你所為,自己走了,我也沒辦法,我既沒扣留他,也無法把他交出來。」

  崇黑虎一怔道:「胡說,他若是走了我怎會不知道?」

  古秋萍一笑道:「那要問你自己,如果他承認你這個老子.不會連面都不來見的,你自己的兒子都不肯見你,還好意思來找我要人,你怎麼說得出口的。」

  崇黑虎似乎不信。

  劉光遠卻道:「崇兄,這可能是真的。」

  崇黑虎想了一下道:「不會的,我那逆子性格十分軟弱,缺少決斷的能力,而且他天性仁厚,我想他不會決裂到這個程度,我這個老子畢竟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

  劉光遠點頭沉思片刻才道:「令郎性格軟弱倒不見得,仁厚我絕對承認,他外和而內剛,是個很有出息的年輕人,而且為了愛情也能使人堅強起來……」

  崇黑虎煩躁地道:「那能怪我嗎,我又不是沒有替他盡過心,是他自己沒本事,得不到人家的歡心,而且為了他,我放過遊仙莊的人,放過了他們焚我家宅,殺我家人的事暫不追究,這還不夠嗎?他如果再認為我這個老子不合他的意,他就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了。」

  劉光遠道:「崇兄說的是,令郎是個天性仁厚的好青年,你為了他作了如此讓步,他的確不該再躲著不出來跟你會面了,古秋萍,崇應彪究竟在哪裡?你應該讓我們知道一下,他也許見的世面少,懂的事不多,你卻是深諳人情世故的人,可不能陷他於不忠不孝……」

  古秋萍這才發現劉光遠的厲害,這幾句話尤其夠份量,逼得自己非把崇應彪的下落說出來不可了。

  瑛姑忍不住,搶著道:「崇應彪已經死了。」

  崇黑虎臉色一變。

  瑛姑道:「他是被我殺死的,但這是一場誤會,而且是在互相不知道的情形下殺死的。」

  劉光遠笑道:「我說呢,他如果尚在人世,絕不會不來見崇兄的,不過我也相信他是被誤殺的,因為他一心想幫助你們,你們也沒有殺他的理由。」

  瑛姑道:「情形是這樣,你們困住了我父親,他想來向我們告警,恰巧我們也離開了游仙谷,潛入黑虎莊的後面,沒看清是他,猝然相逢,我出手誤傷了他,因為傷得很重,他很快就死了,為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

  她說出了當時的情形,只是將古秋萍變成了自己。

  古秋萍忙道:「瑛姑的話沒錯,情形的確如此了,只是出手的人是我,瑛姑,你用不著替我攬去責任。」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古秋萍,你還有點廉恥之心,沒有讓一個女孩子來替你擔當殺人的罪名,勇敢地承認了,否則我真替你難過,你枉為一個男子漢了,大丈夫敢做敢當,江湖上殺死個把人是很平常的事,何必瞞著呢。」

  崇黑虎一怔道:「劉兄,你早知道犬子身死的事嗎?」

  劉光遠一笑道:「不錯,連令郎的遺骸也在九華山中找到了,只是不忍告訴你而已。」

  崇黑虎咬牙切齒地道:「古秋萍,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劉光遠道:「崇兄不必急,血債血還,我絕不能讓令郎白死,總要他們付出相當代價來。」

  崇黑虎狠厲地道:「我要這些傢伙死得一個不剩,更要血洗遊仙谷來為我兒子抵命。」

  劉光遠一笑道:「當然,兄弟若不是得到令郎的死訊,怎會率眾遠出,來赴這場約會呢,至於血洗遊仙谷,那倒不勞費心,兄弟已經派人實施完成了。」

  這下輪到陸遊仙緊張了,失聲問道:「什麼?你們已經佔領了遊仙谷,把那兒的人都殺死了?」

  劉光遠傲然道:「不錯,天魔幫行事不容打折扣的。我看中了遊仙谷,自然非取到手不可,只是劉某做事喜歡找省力的方法,才故意離開九華山,讓你們先離開,然後毫不費力就取到了手。

  你們前腳離開,我後腳就跟了進去,不過也幸虧有此一舉,才發現了崇賢侄的遺骸,否則一直被你們蒙在鼓裡呢!」

  陸遊仙悲憤異常地叫道:「劉光遠,你簡直不是人,那些人與你何怨何仇,四五十條人命呢……」

  劉光遠笑道:「還不止這一點呢,連離開遊仙谷的人也一個不漏,整整是九十一口,我沒有遺漏吧!」

  陸遊仙差一點要昏過去,努力鎮壓住了,厲聲叫道:「你太狠毒了,他們哪一點惹著了你呀?」

  劉光遠臉色一沉道:「崇賢侄又何嘗惹你們了,崇兄家裡十三口又哪裡得罪你們了?為什麼你們也毫不留情呢?在武林中就是這麼回事,殺人或被殺,我不怕跟你們講理,但我懶得費口舌,天魔幫就是這個作風,逆我者死,他們曾經違抗過,這就該死……」

  陸遊仙氣得渾身亂顫,飛身而出道:「惡賊,你給我出來納命,我不要你粉身碎骨,誓不為人。」

  劉光遠淡淡一笑道:「你別急,要死是很容易的事,但事先講明白,你喜歡怎麼個死法,如果要群殺,我這麼多人一哄而上,你們誰也活不成,但我做事不同往昔,既為一幫之主,就該有些身份,叫你們死而無怨,兔得日後江湖上說我倚多壓人,我們是一場場地來呢?還是要個……」

  陸遊仙怒叫道:「我不管那麼多,我就要你納命。」

  劉光遠冷笑一聲道:「如果你不講規矩,我是求之不得,你再向前走三步,就要打爛仗了,我只要一抬起手……」

  陸遊仙正待衝出去。

  古秋萍連忙叫道:「陸前輩,我們不能學他的樣子,一場場地解決好了。」

  劉光遠笑道:「這才是聰明的打算,我的手下技藝不弱你們,人數卻多出你們幾倍,一場場地打下來,你們死得也好看些,否則眨眼工夫,你們都躺下了,多沒意思。」

  陸遊仙用手指著他道:「下來,第一場我就找你。」

  劉光遠微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我這幫主怎麼隨便接受人家的挑戰,那我這些手下要著幹嗎?你等著,當他們辦不了時,我自會下場,現在還太早,我先派個人量量你的斤兩,侯金山,你出去接他幾招。」

  侯金山是個身材矮小的枯瘦漢子,身高不滿五尺,站起來像個小孩子,高僅及陸遊仙的胸口,行動卻十分利落,手執一面籐盾牌,一根兩頭帶刃,長約兩尺許的怪兵器,笑嘻嘻地朝陸遊仙一哈腰道:「陸朋友,請賜教。」

  陸遊仙對這行容猥瑣的矮子實在看不順眼,冷笑道:「滾回去,陸某手下從不殺無名小卒的。」

  侯金山微微一笑道:「陸朋友,你別瞧不起我,姓候的個子雖矮,宰的人卻不少,血洗遊仙莊,侯某一個就包辦了十九個,聽說那些人都跟你學過武,在侯某手中還沒有走過三招,那真不過勁兒。」

  陸遊仙一聽這話,氣往上湧,劈手就是一劍。

  陸遊仙一向心胸和平,學成武功以來,從沒有殺過人,現在卻因為聽說遊仙谷的居民全數被慘殺,而眼前這個傢伙雖非主凶,卻也是行兇的劊子手,一時氣紅了眼,恨不得一劍將對方劈成兩片。

  他用的是獨劈華山的招式,很平凡,卻極為凌厲,而其速度之快,也出乎人的想像,手舉劍落,具見火候之深。

  這一劈就是一流高手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可是劉光遠對今日之戰,顯然胸有成竹,派遣人手也是精密選定的。

  因為候金山的身材較常人要矮下一個頭去,劍勢落到他頭上也稍稍多一點時間,這僅是寒光石火的一剎那,即已足夠他從容應付了。但見他將頭一縮,左手的籐盾微舉,即將全身躲在盾牌之內,陸遊仙的一劍砍在盾牌上,將劍反彈起來,侯金山卻連人帶牌滾了進來,手中的雙頭刃疾如蛇信,探刺陸遊仙的腰部。

  陸遊仙再也沒想到對方出手是這種怪招,恁是劍藝精湛也無從施展,連忙側身讓開也慢了一點,衣衫上被劃破了一道裂口,所幸沒有傷及肌膚而已。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遊仙谷主難怪不肯輕履江湖,就憑這點劍技,僅能閉門稱雄而已,到了天魔幫中,連個二等護法都不如,一招就落了下風。」

  陸遊仙氣得雙眼冒火,劍發如電,狠命地搶攻進去。

  但侯金山身法靈活,戰法刁鑽,短小的身子縮在盾牌後面,根本不受劍勢的威脅。

  那面盾牌也精妙異常,是用堅韌的山籐浸透桐油編成的,彈性足,質地柔韌,劍砍上去就彈開了,兩頭尖刃卻神出鬼沒似地東刺一下,西戳一下,十幾個回合後,陸遊仙被逼得東跳西躲,狼狽不堪,精湛的劍法也施展不開,一火之下,竟然將新練的七煞劍法用了出來,劍光突然轉厲,攔腰橫掃而出。

  侯金山橫過盾牌去擋時,陸遊仙身形一翻,躍起半空,搖劍下撩,快逾閃電,攻擊的部位恰是對方的背後,這一手變化精妙無比,充分顯出了煞劍之威。

  劉光遠在一旁忍不住叫出口道:「好劍式。」

  但如此精厲的攻招對侯金山卻作用不大,他的身子一蹲,盾牌蓋在身上,竟像一隻收頭縮肢的巨龜。

  陸遊仙的劍只有在盾牌上滑了兩漕,身子落地後,侯金山竟展開了掃葉腿法,連滾帶掃,猛擊陸遊仙的雙足。

  遇到這種情形,除了躍起避開外,別無他法,但侯金山的掃葉腿十分了得,一腿連一腿,綿綿不斷。

  於是一個滾掃,一個躍避,團團直轉,七煞劍法只施展兩手,再也沒機會運用得上了。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陸谷主,你們在玄真觀地窖中練的那套劍法不愧高明,而且你們很狡猾,明知我們在外面偷看,故意只練一半。當時我的確被你們蒙住了,回去研究了半天,發現那套劍法根本不能使用,除非另有招式配合,我也懶得去推敲了,乾脆從別的途徑來破你們這套劍法,現在你該知道本幫人才之眾了吧。」

  陸遊仙的武功到底有多年火候,雖然在連番失手中方寸未亂,而且已在研究對付之法,故以根本沒聽見那番話。

  掃葉腿法出自武當,不過後來流傳普遍了,成為一般武功,人人可學,但練得好的卻很少,因為這套腿法的條件很奇,第一要耐力長,一腿接一腿,九九八十一腿一氣使出,才能逼得對方喘不過氣。第二要馬步穩,硬功底子扎實,一腿出去,要能掃斷碗口粗細的木樁,才能收克敵之功,否則即使掃中對方,如果硬功練得不紮實,受傷的反而是自己。第三還得手上功夫好,如果對方輕功佳妙,凌空下擊,仍然不足以克敵。

  侯金山在這三點的條件都很夠格,他的腿風過處,地下碎石亂飛,證明勁力十足,再者一氣踢出四十多腿,竟無遲滯之象,速度越來越快,證明他耐戰功夫之佳,全身有那面盾牌為掩護,不畏任何攻擊。

  所以陸遊仙籌思良久,仍然沒有較好的解法,眼看著對方速度更形加快,跳避都不容易了,忽而靈機一動,利用再次上躍的機會,蕩平身子,一劍下撩,迎著腿勢砍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0:32

第三十二章 龍爭虎鬥


  侯金山在盾牌遮掩下,只能約略看到對方的身影,陸遊仙改用劍去擊腿,血肉之軀,怎能與兵刃相觸,可是收腿已不及,眼睜睜地看著劍鋒砍來。

  這邊的人個個都很緊張,尤其是梅姑,見父親一出場就落下風,心裡更是焦急得不得了,這時見父親突出奇招,反敗為勝,忍不住脫口叫出了一個好字。

  但這個好字叫得太快了一點,陸遊仙的劍是砍中了侯金山的腿骨了,卻並沒有如大家所想像的把腿砍斷,只聽得鏗然聲作,火光一迸,陸遊仙的劍竟被震脫了手,身子落地,胯骨上挨了一腿,撞跌出兩丈多遠去。

  幸好他練的是內家功夫,體內自然有一股氣充膚為護,沒有受傷但已敗落了下來。

  第一場出手落得如此狼狽,他真想找個洞鑽下去。

  反倒是何蘭仙泰然地上前,將他扶住問道:「遊仙,你沒受傷吧,別把勝負放在心上。」

  陸遊仙頹然道:「我沒受傷,可是這一場輸得太不值得了,對方只是一個二流人物,而且武功並不如我……」

  何蘭伯一笑道:「那有什麼關係,人家的腿上包了鋼,你的江湖閱歷太差,自然會上了當了,就算輸在武功,也不丟人呀,我們這次離家不是爭名而是保命。」

  說著硬把他拖了回來。

  侯金山這才神氣活現地朝劉光遠一躬身道:「屬下幸未辱命,敬候幫主鈞示。」

  劉光遠笑笑道:「辛苦,辛苦!你累不累?」

  侯金山將頭一昂道:「不累,像這種劍手,來他十七八個,屬下還應付得了,請示幫主,下一場是否由屬下出去,聽說對方有不少名劍手,屬下想多領教一下。」

  劉光遠道:「不累的話,你就再辛苦一下,遊仙谷主已經是對方的絕頂高手了,再出場的人也不會高明到哪裡,不過你要知道,人家並不是武功不如你,完全是我準備充分,如果我不叫你在腿上佩帶鋼套,你就成了三腳貓,憑你那點硬功,還挨不起人家一劍。」

  侯金山笑道:「屬下知道,但屬下並不以為對方有多了不起,他的劍法真要高明,又豈是一面盾牌擋得了的。」

  李光祖在旁插口笑道:「這也倒是,侯金山也只能在一百零八宿中居地煞之魁,三十六天罡手,人人都比他強,誰都能突破他這路盾牌腿,只是對方太差而已,老四!我覺得這次你把一百零八宿都帶來了,實是太多餘了。」

  劉光遠笑笑道:「備而不用總是好的,這是本幫第一次公開宣威之戰,多少總得擺個場面呀。」

  他們一唱一和,目中無人,趾高氣昂之壯,使得群俠個個氣憤填胸。

  瑛姑道:「我出去宰了那矮鬼。」

  何蘭仙卻道:「瑛姑,你能比你父親更高明嗎?」

  瑛姑道:「那當然不會,但爹太衝動了,一開始就亂了步驟,而且也太認真,那傢伙不過仗著一面盾牌護體而已,要想擊敗他,應該從他的弱點著手。」

  何蘭仙道:「他的弱點你看出來了嗎?」

  瑛姑想了一下道:「看出來了,那面籐牌是編織而成的,爹用劍鋒去砍,自然砍不透,如果集中勁力直刺進去,倒不難刺透,娘以為如何?」

  何蘭仙笑笑道:「我也是這樣想,但還是由我出去吧,這樣給你父親臉上好看一點!」

  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惟恐陸遊仙聽見。

  但陸遊仙的耳朵很尖,已經聽見了,苦笑一聲道:「我現在已經不難過了,當時我是聽見他就是血洗遊仙谷的兇手,心情太激動了,失去了冷靜,犯了劍家三大忌,其實這種事情我也應該想到的,瑛姑要出場就讓她去吧,我倒不在乎丟人,只是千萬別放過那個矮鬼,給我們遊仙谷的冤魂出口氣。」

  何蘭仙一歎道:「遊仙,我不贊成你這種說法,侯金山只是奉命行事,真正的兇手還是劉光遠,那倒不必說了,我們不應該心存仇念,那會使人喪去理智的。」

  陸遊仙低下了頭。

  何蘭仙一推瑛姑道:「去吧!假如你要殺人,只能當作除惡,可不能為了報仇,遊仙谷的技藝絕不能為了報復而用,否則就容易流入歧途了。」

  瑛姑點點頭,正待出去。

  古秋萍拉住她道:「瑛姑,由我去好了,你不懂應付的方法。」

  瑛姑不服氣道:「難道我剛才的看法不對?」

  古秋萍低聲道:「也許對,但是不值得,應該有別的方法去對付他,而你只懂得用劍!」

  瑛姑剛要反駁,古秋萍又壓低嗓子道:「你沒看出來嗎,劉光遠對我們的劍法口中批評得一無價值,但是陸前輩施展七煞劍時,他又脫口叫好,分明是在利用這個機會套取劍法的精要,現在已經漏出一式了,絕不能再漏出去,這是我們一舉致勝的殺著,不遇正主兒絕不能施展。」

  瑛姑道:「那我不用七煞劍好了。」

  古秋萍道:「不用七煞劍,威力不足以刺透籐牌,劉光遠巴巴地派出這麼一個傢伙,用心至明,對付這種妖魔小丑,我比較有經驗,還是讓我去吧!」

  瑛姑這才不爭了。

  古秋萍握劍出場。

  侯金山一笑道:「飄萍劍客,你是崇幫主的仇人,崇幫主準備將你留在最後,活活地凌遲碎宰了你,現在還輪不到你來送死。」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我現在也沒打算死。」

  侯金山見他態度從容,心中微怯道:「姓古的,除非你用毒,要講手上功夫,侯大爺還真沒把你放在眼中。」

  古秋萍哈哈大笑道:「侯金山,別說你只是天魔幫一個二等護法,就是李光祖與馬光前出來,我還不屑使用毒計,我得無魔毒經,發誓只對劉光遠一個人施展,因為他罪惡濤天,非要整得他死去活來,不足以償其罪孽,因此你大可放心,古某就憑這支劍來招呼你。」

  侯金山也大笑道:「光憑這支劍,侯大爺可真沒放在眼裡,別說你這支破劍,就是你拿一柄開山大斧,侯大爺的籐牌也擔架得起,你還是省省事吧!」

  古秋萍還沒有開口,忽然人潮裡擠出一個彪形大漢,一身粗布衣服,腰間別著一柄板斧,濃眉大眼,足登麻鞋,開口就指著侯金山叫道:「老子來試試你這籐牌子有多結實,老子打了多年的柴,還沒碰上劈不碎的籐條呢!」

  古秋萍與侯金山都是一怔,摸不清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是哪路人物,因為江湖上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個人。

  古秋萍倒是很客氣,一拱手道:「這位大哥貴姓大名?」

  那大漢道:「咱家姓程,在棲霞山上打柴的,因為咱家力氣大,斧頭利,人家都叫咱家程一斧,咱家砍柴,不管樹粗樹細,都是一斧斷根,在金陵城也小有名氣。

  今天咱家賣了柴,聽說這裡有人打架,特地趕來瞧瞧,咱家沒練過武功,也不會打架,本來沒咱家的事,可是這小兔崽子拿著一塊籐牌,竟然敢說那種大話,咱家可實在不服氣,非要給他一點厲害的。」

  古秋萍一聽原來是個渾人,忙笑道:「大哥,我們是江湖人賭鬥玩命,你可別來自惹麻煩上身。」

  程一斧一昂頭道:「咱家不怕玩命,咱家如果不劈了他這塊傢伙,以後也沒命了。」

  侯金山不禁大怒道:「混球東西,侯大爺要不是看你是個混球,真想一刀扎你兩個窟窿,你找死也得看地方。」

  程一斧道:「咱家只會打柴而且咱家的肚量大,一天得一兩銀子才能管飽肚子,一擔柴最多只能賣兩分銀子,金陵城裡的大戶人家都因為看中我的手藝,才對咱家特別器重,一擔柴付足一兩銀子,要是你這破籐一斧劈不碎,咱家的招牌也砸了,以後誰還買我的柴,就是有人買也不肯出一兩銀子的價錢了,所以咱家非鬥鬥你不可!」

  古秋萍道:「程大哥!這是江湖人的打鬥,跟你毫無關係,你還是照樣賣你的柴吧!」

  程一斧道:「那不行,今天看熱鬧的人裡面就有不少咱家的主顧,剛才就有個主顧對咱家說:程一斧,你的招牌砸了,你的斧頭劈得了那塊牌子嗎?咱家如果叫這矮兔惠子比了下去,以後還能混嗎?」

  古秋萍打量了這漢子半大,實在看不出他什麼出奇之處,除了身長肩闊之外,沒有一點練家子的徵象,正想好言勸他下去。

  可是侯金山卻被他一連串的兔惠子罵出了火,怒聲道:「混賬,你要找死,侯大爺就成全你。」

  衝前一步,踢在程一斧的腿上,程一斧雖然後退了兩步,卻毫無受傷的樣子,撈出腰中的板斧叫道:「好猴兔崽子,你敢伸爪子劈人,老於非劈了你不可。」

  古秋萍估計侯金山那一腳總在兩百斤以上的勁力,程一斧居然挺住了,才知道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忙退過一邊道:「既然如此,就讓程大哥試試斧鋒吧。」

  侯金山那一腳並沒用足勁力,見程一斧雖然挨下了,但也退了兩步,心知對方練過,卻不太高明,大概是想借這個機會創創名氣的,乃冷笑一聲道:「看不出你還有兩下子,但你想找這個時候來成名,可就打錯了主意。」

  程—斧叫道:「老子一斧斷根早就四城聞名了,還要出什麼名,你踢老子一腳,就讓老子還你一斧了,你可當心著點,別讓老子一斧連你腦袋都劈碎了。」

  侯金山冷笑道:「來吧!侯大爺讓你連劈三斧,如果你劈不碎我手中的籐牌,就乖乖地跪下來,讓我一刀。」

  程一斧道:「不用三斧,老子一斧就是一斧,如果劈不碎你的破傢伙,老子自己把腦袋砍下來,反正砸了招牌,以後也得餓死,倒不如死得痛快點。」

  侯金山冷笑一聲道:「來吧!侯大爺等著了。」

  程一斧舉起板斧揮了兩揮,倒是呼呼風響,但侯金山看出這不過蠻力,心中大定,因此當程一斧迎頭砍下時,他不偏不躲,反而用力往上一擋,想把他的板斧震飛,給他一點苦頭吃吃看。

  古秋萍也只以為程一斧的蠻力不小,硬功可能有點底子,但絕不會高明到哪裡。

  豈知程一斧的板斧落在籐牌上時,只聽得僻裡聲響,那面籐牌齊中而斷,落在地下,裂處十分整齊,兩片斷盾相距寸許,也排得整整齊齊的,就好像是一個空木碗被砍開了,倒在地上,這倒還不算奇,奇怪的是盾下的侯金山竟不見了蹤影。

  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會消失了呢,若是逃走了,古秋萍就在旁邊,只看見盾牌下沉,沒看見人影出來。

  假如侯金山能由他的眼前溜走而不被他看見,則這個傢伙的身法之快,也不亞於程一斧的勇力驚人了!

  不僅是古秋萍,就是全體在場的目擊者,也在奇怪地找尋著,看看侯金山跑到哪裡去了。

  程一斧收起板斧,看看地下的破盾笑道:「咱家這一斧斷根的招牌總算保住了,咦!那小子躲到哪兒去了?」

  古秋萍愕然問道:「大哥也沒看見他嗎?」

  程一斧道:「沒看見呀!咱家一斧頭下去,覺得輕飄飄的,不像有人在底下托著,幾乎是溜了!」

  古秋萍道:「不可能溜掉,我沒看見人離開呀!」

  程一斧摸摸腦袋道:「這就怪了,別是這小兔崽子會土遁的法術,一看招架不住,縮到地裡去了吧!」

  古秋萍道:「哪有這種事?」

  程一斧道:「一定是的,棲霞山上有種老鼠會鑽土,見人就往土裡鑽,一轉眼就不見了!」

  說著走到破盾前面叫道:「兔崽子,你出來,老子劈破你的傢伙,保全招牌就夠了,放心,絕不會再砍你的腦袋。」

  叫了兩聲,底下全無應聲。

  程一斧道:「你躲在下面也不是事兒,老子非把你揪出來不可!」

  上前翻起破盾,但見一灘血水,盾下只剩兩隻手!

  這兩隻手都緊握住盾牌後面的托梁,其中一隻還多握著那枝兩頭尖刃,想是侯金山應變並不慢,驟覺巨勁壓下時,知道一隻手架不住,還用另一隻手幫忙,但用了兩隻手仍然難以逃開劫數,兩隻手都還完整,可就是齊肘以下,都消逝不見了。

  四週一陣哄然,比發現侯金山的失蹤還要驚奇,因為候金山留下了兩隻手,證明他人也沒有逃走,那究竟上了什麼地方去了呢。

  這個問題只有站得最近的古秋萍最清楚,也最心涼,因為他看見兩塊破盾所覆蓋的地方,陷下兩個淺坑,逕尺大小,血肉模糊。

  劉光遠尤其吃驚,居然從船上一飛而下,落在那兩隻淺坑前,用他的長劍往下攪了一番,提起劍來時,劍身上沾著血淋淋的碎肉,為侯金山的下落作了最好的證明。

  他不但被程一斧的內勁震得通體粉碎,而且還深陷入地,不僅是如此,程一斧的功力真高不可測,一斧下落時,將侯金山的身子也劈成了兩片,所以分成兩個淺坑,腦筋快的人已經明白了。

  可是知道了答案後,比不知道更為驚愕,此人功力之高,已至令人無法想像的境界了。

  然而程一斧的外表一無異狀,一點也看不出高明的樣子。

  他還走到淺坑前看了一下道:「這小兔惠子,八成是面捏的,怎麼一斧就劈軟了呢!」

  劉光遠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打量了程一斧半天才問道:「朋友當真是住在棲霞山上落足嗎?」

  程一斧傻怔怔地笑道:「那還會假嗎,我就在棲霞山半腰的那間山神廟裡住,每天送一擔柴下來換兩分銀子,金陵城裡差不多的人家全認識我。」

  劉光遠又問道:「朋友的尊姓大名可否確實見告?」

  程—斧笑道:「老子生下來就沒有爹娘,也沒有人給我起名字,後來我一斧斷根出了名,大家都管我叫程一斧,這就是老子的名字了,後來有個算命先生替我算了一卦,說沒有人用那兩個字作名字的,要替我改名宇,我想改了名字,人家就不認識咱家的,那算命先生就改字不改音,把程一斧改為程易夫,就是容易的易,樵夫的夫,老子想本來就是樵夫,這兩個字倒也不錯,算是答應了,可是別人叫來叫去,還是管我叫一斧的多……」

  他說話半俗半俚,還是在裝糊塗。

  劉光遠卻不敢形之於色,只是冷冷地問道:「朋友!我們天魔幫與閣下河水不犯井水,不知是何處開罪了朋友?」

  程一斧搖頭道:「沒有呀,老子雖然勁頭大一點,卻從不跟人打架,因為咱家手重,一失手就會出人命,也不敢跟人家結怨,你不相信去問問,人家都說老子的脾氣好,打不還手,罵不回口,剛才那個小矮個兒罵了我十幾句,我也沒有生氣,可知老子是多麼和氣了。」

  劉光遠道:「劉某自信也沒有得罪朋友之處,那麼……朋友是應古秋萍之請,出來幫他架樑的了?」

  程一斧搖頭道:「誰是古秋萍,老子不認識。」

  古秋萍連忙挺身上前一拱手道:「就是兄弟。」

  程一斧笑道:「原來就是你公子爺呀!我說公子,你倒真是個好人,一點架子都沒有,見人客客氣氣的,不像有些王八蛋,穿上了花衣服就狗眼朝天,瞧不起我們賣粗力的,公子,你要是找我幫忙,我一定效勞。

  只是聽這老小子說你要人幫忙架樑,那我可幫不上忙,我只會砍柴,不會架樑,莫非公子要起房子娶媳婦兒嗎?我有個好朋友叫賴木匠,他會架樑,我把他介紹給公子可好?」

  他像連江湖口頭切語都不懂,居然把插手管事的架樑子切口纏到蓋房子上梁了。

  古秋萍也不點穿,配合著他的口氣道:「好極了!凡是大哥的朋友,兄弟都願親近!」

  程一斧笑道:「賴木匠做生意最公道,說一是一,但公子可千萬別跟他親近,因為這小子好賭好嫖,一辛苦下來,賺的幾兩銀子,不是送給了六顆花骨頭,就是送給了釣魚巷的花姐兒了,所以他的名字就叫王二花。

  公子跟他談生意可以,跟他交朋友可得小心點,他看你穿著神氣,一定會找你借錢,有借沒還……」

  正說著,人潮中又擠出一個中年人,也是一身短打,肩上還扛著一把方鋸,翻著眼睛叫著道:「程大個兒,你怎麼不夠意思,盡在背後揭我的短,我哪點對不起你,咱們交了二十年的朋友,可曾欠過你一個小錢的。」

  程—斧笑道:「真是白日見鬼了,一點壞事都做不得,老子從不在背後說人壞話,剛說了一句,就給你聽見了,老王,我可沒存心揭你的短,我給你介紹生意,當然要告訴清楚,免得你拆了爛污,怪到我這個中人頭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0:53

  那中年人笑道:「生意歸生意,交情是交情,不能混在一起談的,公子爺,我叫王爾化,乃是爾雅之爾,文化之化,可不是他說的王二花,世代以木匠為生,論手藝,在金陵城裡可找不出第二把來,你要找人架樑,交給我準沒錯,但不知公子要架什麼梁。」

  古秋萍打量了王爾化一眼,覺得此人精華內蘊,藏而不露,必然又是一位隱世異人,含笑拱手道:「王老兄擅架什麼梁?」

  王爾化道:「什麼梁都架,不是我姓王的開口,有我兩人出頭,哪怕是要把天上的玉皇寶殿拆了重造,我們也能一肩擔承,公子只管吩咐好了。」

  程一斧道:「慢來!你做生意怎麼把我攙進來了?」

  王爾化笑道:「大個兒,是你把我拉出來的,你脫得了關係嗎?反正咱們倆老朋友,你照顧了我,我也不會叫你吃虧,天塌下來,由我們一起來頂就是。」

  他的話已經很明顯,是站在古秋萍這一邊。

  古秋萍十分機靈,趁著他的口氣道:「王老兄,事情不大,有二位出來,一定擺得平了。」

  王爾化笑笑道:「公子,話先講明,我是個木匠,程大個兒是砍柴的,我們只做本分內的工作。」

  古秋萍道:「當然了,正義之堂,有一根道義之柱,被蛀蟲腐了,大廈形將傾圮,除了你們這樣的高手巧匠,誰也無法重建起來,二位可肯偏勞嗎?」

  王爾化道:「大廈之傾,獨木難支。」

  古秋萍道:「那當然,給蟲蛀的主梁不加修茸,其他的也無能為力,我們力量雖薄,也是盡心而已。」

  王爾化點點頭道:「老程,這一說我們倒不能不管了,就接下這筆生意吧,你的意思如何呢?」

  程一斧道:「隨便你,我是個粗人,除了用斧之外,什麼都不會,你說幹啥就幹啥好了。」

  王爾化道:「梁木中只要有了一頭蛀蟲,就會孳生不息,蔓延到全體,惟一的辦法是拆了重換。」

  程一斧道:「那行,蓋房子我不會,拆房子我還能幫上一點忙,交給我辦好了,保證一斧斷根。」

  王爾化笑道:「不過蛀蟲也是一條命,他如賴著不去,只有連根拔除一法,如是能給他們一個機會,叫他們自動回去,我們又何必做得太絕呢。」

  程—斧道:「這個老子不贊成,蛀蟲就是蛀蟲,到哪裡都是害人的東西,一斧斷根最干脆了。」

  王爾化笑笑道:「你一個人一把斧頭,未必能除盡天下的蛀蟲,再說你我闖了半輩子,這是第一次公開拋頭露面出來幹活兒,總不能做事情做得太絕。」

  程一斧想想道:「好吧,隨你怎麼說。」

  王爾化朝劉光遠道:「老朋友!你聽見了,我們剛接下一筆大生意,要重修武林正義堂,我與老程都是急性子,可不能讓這位公子慢慢買材料來興建,我看你這四條船都是新造的,木料也不錯,乾脆咱們套個交情,你把船讓出來,算是做件好事吧。

  還有我剛才聽說了,你既強佔了一處什麼凌雲別莊,又要佔人家的遊仙谷,那是何苦呢?這麼大的歲數了,不修今世修來生,你就還給人家吧。」

  劉光遠冷冷笑道:「就憑你這兩句嗎?」

  王爾化道:「那當然不夠的,還有我程老弟的斧頭跟我這把鋸子,對了……你不知道我這鋸子名稱吧。」

  劉光遠看看他背上的鋸子,除了尺寸較大外,與一般木匠所用的鋸子並無兩樣,乃道:「不知道,請教。」

  王爾化道:「說出來你可別生氣,它叫終南鋸。」

  劉光遠道:「那與劉某有什麼關係。」

  王爾化微笑道:「終南進士鍾馗死後為神,專司人間捉妖除魔之責,這柄鋸子就是他老人家遺下來的,又名除魔鋸,但有此鋸在,不許人間有魔字,你們所組的那個天魔幫跟它犯了沖,你就取消了這個名目吧。」

  劉光遠臉色鐵青,但是見到程一斧手震侯金山的無敵功夫,不敢過分發作,冷笑道:「別的事情劉某可以做主,更改名號,卻不是劉某一人之事,天魔幫是多人組成的,劉某要去問問他們的意見。」

  大力神魔馬光前最是暴躁,厲聲大叫道:「老四,問個屁,這種條件答應下來,咱們還能混嗎?」

  王爾化笑道:「怎麼不能混呢,你原來在乾元寺當和尚,繼續回去吃素唸經,劉光遠在姑蘇木稜鎮有家有業,還是當地的大善人,回去仍然當他的員外,至於其他的人,狼虎歸山,魚鱉歸海,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劉光遠冷冷笑道:「朋友對我們很清楚呀。」

  王爾化哈哈一笑道:「你們是魔,我們是神,天魔幫鬧得再厲害,也翻不過我們鐘山四神的掌心去,還有什麼不清楚的,你趁早作個決定吧!」

  劉光遠一怔道:「鐘山四神,還有兩個?」

  王爾化道:「不錯!鐘山四神是我們四個酒肉朋友自湊在一起自封的雅號,平時吃吃聊聊,也沒什麼作為,可是你們天魔幫鬧的太不像話了,朗朗乾坤,被你們攪得一團烏煙瘴氣,我們才忍不住出來清理一下!」

  劉光遠冷冷地道:「神魔不兩立,這倒怪不得二位要跟我們過不去,但是明人不做暗事,另外兩位何不一起出來,大家當面見個真章呢!」

  王爾化笑道:「還有一個懶兒,一個酒瘋子,現在他們一個在睡覺,一個爛醉如泥,今天沒來湊熱鬧,不過我想用不到他們了,就憑我們這兩塊料,難道還不夠?」

  劉光遠還沒開口,馬光前已怒吼道:「夠個屁,就憑你們這兩塊料,還不夠洒家一個小指頭掀的!」

  王爾化微笑道:「老程!這傢伙好大的口氣,我是說不上英雄,但你這麼大個兒,他居然敢說用一個小指頭就能對付下來,這似乎太瞧不起人了吧!」

  程一斧昂然道:「吹牛人人都會的,他外號叫大力魔神,倒是很對老子的胃口,因為老子就是力氣大,姓馬的,你也別說大話了,老子乾脆跟你對賭一下,各挨一拳如何?」

  馬光前怒道:「打就打,別來什麼臭花樣,你有本事,打上千拳百拳,洒家也照接不誤的!」

  程一斧笑道:「那可不行,你練過武功,老子可沒練過,你不規規矩矩站著,老子怎麼打得到你!」

  馬光前怒道:「放屁!洒家又不是死人,憑什麼要站在這兒給你打,有種的就上來!」

  馬光前捋拳待擊,程一斧道:「慢來!這個打法你不吃虧,老子站著先讓你打,打完了老子才回敬!」

  馬光前怒哼道:「想得容易,洒家要打你,你還逃得了,沒什麼規矩,各憑本事功夫!你準備著看招!」

  說著一拳直搗,拳發如風。

  程一斧口中雖說不會武功,實則招式異常精嫻,身子一側,以毫米之差,避過了他的拳鋒,反手一拳,剛好擂在馬光前的背上,咚的一聲,勁力十足,將馬光前打得一個踉蹌,俯跌下去了。

  劉光遠連忙將他扶起來問道:「二哥!怎麼樣?」

  馬光前舒了口氣,嘴角微微涔出一縷鮮血。

  但他倔強地道:「沒關係,幸好洒家這幾十年來,為了練空字訣,不近女色,骨頭還結實,若照從前的身架,這一拳就完蛋了,這王八蛋的勁頭還真足,難怪侯金山抗不住!」

  劉光遠道:「侯金山一斧喪生,是死在對方的內勁之下,二哥別看他外形粗魯,內家功力已頗具氣候,千萬要小心大意不得,還是去休息一下,看看有沒有內傷!」

  馬光前怒叫道:「不行,我非打他一拳不可!」

  程—斧笑道:「你挨得起我一拳,證明你們這批天魔幫還名不虛傳,你放心,這一拳你絕對打得回來,老子說一不二,現在就讓你打一拳,以示公平!」

  說完程一斧還挺起胸膛,解開前襟,用手拍拍胸前墳起如丘的古銅色肌膚,傲然含笑道:「來吧,隨你挑什麼地方,只有這地方打不得,因為老子沒練氣功,完全靠架子硬,骨頭多的地方挺得住,肉多的地方可怕疼。」

  他表現的功力令人駭異,說出的話又令人噴飯,像是完全不懂武功,因為最易運氣的部位就是胸膛,連走江湖賣大力丸的江湖藝人都以鐵條砸胸,唬唬不會武功的外行人,他居然說胸前挨不起重擊。

  再者他說沒有練過氣功,分明是開玩笑的話,從他一斧活劈侯金山,且將殘屍震得深陷地內,氣功已臻化境,胸前就是拿寶劍來砍,也傷不了分毫,他卻說除了胸膛,別處都不怕挨打,這種半真半假的態度,益發令人高深莫測了。

  馬光前自負一代宗師,豈能受這種奚落,厲聲道:「臭渾球,你別裝瘋賣傻,酒家偏要在你胸膛上打一拳,瞧你有多大能耐,抗得起洒家一拳。」

  程一斧連連搖頭:「你這老小子怎麼這樣不害臊,老子說過這地方不能打,你偏要揀老子弱處下手,那可不行,你打別的地方,老子絕不躲,你要打這個地方,老子就不答應了,說什麼也不讓你打中。」

  馬光前怒吼一聲道:「王八蛋,誰要你讓,洒家出手時,你還躲得了嗎?洒家打定你這個部位了。」

  說著揮拳直進,果然徑擊前胸,勢子極速。

  程一斧單手一封,托住他的拳頭道:「說不行就不行,你要換個地方。」

  馬光前拚命要將拳頭壓過去,程一斧則伸臂外托,兩人就這樣對持不下,身子紋絲不動,可是兩人的腳都陷入地下,深可沒脛,可見他們用力之猛。

  對持著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四周寂然無聲。

  每個人都屏息以觀,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而兩個人的雙足則已深陷及膝,誰都不肯放鬆。

  那邊的劉光遠卻開口道:「三哥,算了吧,你剛才還受了一點輕傷,何必跟他賭勁兒呢,何況胸前是最易運氣的部位,打中了也沒有多大好處。」

  同時王爾化也叫道:「老程,你也是的,憑你鐵打的身子,哪兒都挨得起,就讓他一拳好了,天外三魔除了已死的王大光外,都是出名的陰險狠毒之徒,你得留神他搗鬼,說不定挨在別的地方還更難招架呢。」

  然而場中的兩個人如若未聞,僵持如故。

  忽然崇黑虎飛身而出,躍到他們跟前道:「馬兄,這樣僵持下去,也沒多大意思,你這一拳由兄弟來代打如何?」

  口中說著,單掌已拍了出來,打向程一斧的後背。

  古秋萍連忙叫道:「程大哥小心,他的掌上有毒。」

  程一斧的身子一側,避過了掌鋒,崇黑虎的手掌卻一直拍向馬光前的身上來。

  馬光前伸掌抵住道:「崇兄,你怎麼打到我身上來了。」

  崇黑虎笑了一笑道:「對不起,馬兄,兄弟是想解開你們的僵局,不想一時收手不住。」

  口中說著話,掌卻沒撤回。

  古秋萍見狀忙道:「不好,他們是在借運掌勁,要合兩人之力來對付程大哥。」

  話才脫口,馬光前似已得到了助力,一拳突破進擊。

  程一斧的胸膛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身子晃了一晃,說也奇怪,他胸前的肌肉竟柔軟如綿,把馬光前的拳頭陷進了一半,再也拔不出來,就像黏上了似的。

  馬光前大是緊張,拚命往外拔,但程一斧如同生鐵澆在地上一般,身子不動不搖,也不放馬光前的拳頭離開。

  馬光前頭上的汗水都浸出來了,與他連掌運勁的崇黑虎也用手指與馬光前勾握起來,幫忙撥離拳頭,這等於二人之力了,仍然無法動得分毫。

  程一斧哈哈一笑道:「老小子,老子早告訴你了,肉多的地方打不得,你偏不相信,而且還找了個幫手來,這下可吃虧了吧,老子就因為胸前怕挨揍,練了一種外門功夫,叫做滌手抓拳神功,挨上了就摔不掉。

  而且配合著這門功夫,又練了一種附帶功夫,叫做壓肉碎骨神功,只要老子一使勁兒,非把你這幾根手指骨擠碎不可。」

  這分明是內家小天星吸字訣神功,而且已到達無上之化境,卻被他安上了這兩個令人噴飯的名目,直氣得馬光前滿臉通紅,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頭上青筋暴露,狼狽不堪。

  劉光遠怔了一怔,徐步出場,朝程一斧拱手道:「朋友,但憑你這手功夫,天魔幫只好認栽了,請高抬貴手,劉某立刻率人回到黃山如何?」

  程一斧搖搖頭道:「不行!黃山本不是你的地方,是你從凌雲別莊硬搶來的,要回就回姑蘇去。」

  劉光遠沉思片刻才道:「在下技不如人,當然任憑閣下開出條件來,我們只有接受的份。」

  程一斧道:「還有,你這四條船留下,給我們走路回去,同時也把天魔幫的字號取消掉。」

  劉光遠臉色一沉道:「朋友,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要求太過分,劉某不過欽佩你這份功力想跟你套份交情而已,可不一定真的怕你,你把馬三哥放開,由劉某跟你領教一場,如果輸了劉某把腦袋割下來都行。」

  程一斧傲然道:「老子在金陵賣柴,從不講價還價,說多少就多少,你不服可以重新交易,但一檔即一檔,等我把姓馬的解決了再說。」

  劉光遠冷冷一哼道:「好吧,買賣不成仁義在,劉某就等著好了,天外三魔成名至今,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三哥寧可費了這條胳臂,也不會向你屈服的。」

  說著朝馬光前點點頭道:「三哥,你就熬一下吧,剛才是不明底細,才上了人家的當,但小弟相信你這條胳臂還不至於廢掉,否則你十年埋頭空門的苦算是白吃了。」

  崇黑虎也鬆開了手道:「不錯,馬兄!你所習天魔秘籍空字訣上,玄妙的功夫多得很,不見得就輸給他了。」

  程一斧微微一笑,肌肉開始收縮,將馬光前的拳頭越擠越緊,馬光前拚命運功抗拒,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居然痛呼出聲,而且叫的聲音很淒慘。

  程一斧笑道:「你這傢伙太沒出息,老子還沒使足勁呢,你就哭成這個樣子,回頭老子擠碎了你的手指骨時,你豈不是痛哭流涕,喊爹叫娘了。」

  馬光前仍是大聲喊叫,聲音十分刺耳,聽得每個人都皺起眉頭。

  鐵板先生許君武忽然警覺,連忙叫道:「姓程的朋友注意,這傢伙不是在痛,而在施展天魔吼神功,那是一種音響神功,十分厲害,專門激盪人的心智。」

  程—斧笑笑道:「多謝關照,但朋友不必擔心,對他們這些鬼門道,我早就摸清楚了,由他叫魂好了。」

  馬光前越叫越厲,差不多的人都禁受不住,尤其是那些武功較差或是不會武功看熱鬧的人,竟紛紛不支倒地。

  銅琶仙子林綽約道:「君武,我們還可以勉強忍受,但那些無辜者卻受不起,再拖下去,一定會內腑碎裂而死,你的鐵板還帶在身邊吧,稍微壓它一壓。」

  許君武道:「鐵板雖在,但要你的銅琶配合才可勉力一抗,單靠我一個人的力量,還是不夠的。」

  林綽約一皺眉道:「上次在木櫝合奏,我銅琶上的弦子斷了幾根,始終沒有機會配好,光是幾根副弦奏不成曲。」

  王爾化卻笑道:「二位不必費心了,我這木匠在閒來無事的時候,也喜歡哼兩句,找不到弦子配,就用我這柄鋸子湊合著,居然也能成腔,比二位鐵板銅琶的仙奏自然不如,但配他這種哭喪卻挺合板的,還是我來湊合吧。」

  說著手執木鋸,由背囊中取出一具定准線的墨斗。

  但斗中無墨,線卻拉得很長,他將一端夾在肋下,一端繞在手指上,曲臂成弓,就在鋸齒上拉了起來。

  說也奇怪,這雜湊起來的兩件玩意兒,居然發出了極為悅耳動聽的旋律,幽幽裊裊,忽而驚亢入雲,忽而低回如吟。

  沒有多久,眾人耳中又聽得優美的樂章,馬光前的慘厲吼叫居然一點也聽不見了。

  劉光遠皺眉聽了半天才道:「三哥,咱們遇上勁敵了,天魔吼已不足取勝,還是憑真功夫吧。」

  馬光前已叫得聲嘶力竭,軟弱地抬起另一隻手,輕輕地揮將出去,因為他毫無一點勁道,程一斧也未曾留意,一下子被他打在小腹上,身子居然一歪,勁力突散。

  馬光前趁勢拔回了拳頭,哈哈大笑道:「王八蛋,洒家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這一拳的滋味如何?」

  程一斧的雙足還插在地下,掙了掙才跳了起來,腳步已有點踉蹌。

  王爾化奇怪道:「老程,你是怎麼了?」

  程一斧按小腹皺眉道:「媽的,老子叫這老小子給要了,他跟我鬥力時,藏起了一半勁,使我放鬆了戒心,末後這一拳才是全力出手,打得很結實。」

  王爾化關心地問道:「究竟嚴不嚴重?」

  程一斧運氣道:「還好!這老小子到底比我差一籌,這一拳雖然結實,但還傷不了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1:07

第三十三章 危機一發


  馬光前微微一笑道:「後一拳傷不了你,前一拳可足夠要你命了。洒家練的空字訣神功,這門神功玄妙之處,就在借體為勁,剛才崇兄來助拳時,洒家將他的千毒掌功借了過去,轉送到你身上去了。

  你還不知死活,用了吸字訣,將毒氣整個吸入體中,最多還有兩個時辰,你就開始受罪了,王八蛋,你以為天外三魔是好欺侮的。」

  古秋萍聞言大驚,連忙上前一看,但見程一斧胸前古銅色的肌膚上泛出一圈淡黃色的影子來。

  王爾化連忙問道:「老程!你有中毒的感覺嗎?」

  程一斧搖頭道:「沒有呀!我什麼感覺都沒有。」

  古秋萍卻凝重地道:「不!千毒掌系採取硫磺中的毒氣,蘊入體內,由掌上施出,中掌後,兩個時辰之內不會有感覺的,以後就越來越嚴重。」

  程一斧道:「會嚴重到什麼程度呢?」

  古秋萍道:「起先是四肢發紅,慢慢就內臟潰爛,等到毒氣攻心,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程一斧沉思有頃,才朗聲一笑道:「這樣說我還有兩個時辰可以幹活兒呢,那不要緊,老子至少還能撈了本。」

  說著揮動板斧就要往馬光前撲去。

  古秋萍卻一手拉住他道:「大哥!你可不能再用力了,那會使你毒發更快。」

  程—斧大笑道:「毒發得越快越好,我一生做人乾脆,最怕拖泥帶水,臨死也得求個痛快的,相公,你別拉著我,我至少要找個墊背的,木匠,咱們四人交往一場,我可要先走一步了,懶鬼和酒鬼那裡,我來不及去辭行,你招呼一聲,以後別忘了逢年過節,在我墳上燒燒紙錢。」

  他說得慷慨激昂,視死如歸,毫無畏懼之色。

  王爾化卻有點黯然地道:「好吧,老程,我知道你的脾氣,暫時不能插手幫忙,你盡量先去討債吧,要不夠的,我們再替你追回,咱們生不欠人,可也不要叫人家賴了賬去。」

  程一斧揮斧直進。

  馬光前這次毫無懼怯,揮拳相近,招式精嫻,在斧影中居然能用空手進招,兩人對搏了十幾個回合後,程一斧忽地一斧,砍在馬光前的膀子上。

  馬光前躲閃招架都來不及,咬牙運氣,以臂迎上,鋒利的斧刃僅只將他的衣袖砍個缺口,卻未能傷及他的肌膚。

  王爾化吃驚地叫道:「老程,你怎麼越來越不濟了,縱使你的功力與對方相等,這一斧也不能如此窩囊呀。」

  程一斧哼了一聲道:「恐怕是毒性發作了,我現在連揮斧都吃力得很,更別說使勁兒了。」

  王爾化連忙道:「那你還是下來吧。」

  程—斧大笑道:「什麼話,瓦罐不離井上破,咱們既然學了武功,自然不能指望有好收場的,與其等毒發身死,倒不如求個痛快了,多少我總要撈點本。」

  王爾化道:「他練的是空字訣,完全以氣為主,你的功力已經打了一個對折,撈本恐怕不容易。」

  程—斧笑笑道:「你胡說,我已經宰了一個,死了就夠本兒了,現在是找外快賺利息,這老小子空字訣練得再到家,總有不空的地方,我非要撈他一點不可。」

  馬光前大笑道:「王八蛋,你爺爺現在可大方呢,讓你砍上三斧頭,瞧你可傷得了我一根毫毛。」

  程一斧繼續揮斧進劈,功力果然打了個對折,但行動還是很利落,眨眼間,馬光前又中了兩斧,仍然不受一點傷,更為得意地道:「王八蛋,你爺爺三斧頭都讓過了,你小心,首先我要奪下你這柄斧了。」

  程一斧橫砍,馬光前探出右掌來搶他的斧子,勢子也極速,程一斧撤招不及,斧刃直往他的掌中落去。

  馬光前正想奪過斧子來,哪知斧刃急落,右掌竟應斧而斷,血光四濺,痛得他就地一滾,連聲痛吼。

  這剎那間的變故,又使大家怔住了。

  劉光遠畢竟是沉得住氣的,迅速揮手,招來了下屬,扶著馬光前,而且拾起那只斷腕,趁著熱血給他連上道:「快抬回船上去,用白獺續肌膏敷好,還可保全這隻手!」

  馬光前忍住痛,搖了一下頭道:「老四,別糟蹋了靈藥,我上了這王八蛋的當,不知被他在手上搗了什麼鬼,勁氣運不過去了,所以才挨了一刀,否則這王八蛋絕對傷不了我,斷手再連上也沒有用,你設法給我出口氣吧!」

  程一斧哈哈大笑道:「老小子,你倒是有點見識,你在我面前裝蒜,雖騙過了我,但老子也留了一手,老子用了八成勁力,仍然擠不碎你的手指骨時,只好另想辦法,用暗勁堵死了你的氣脈,只要再加上一斧,不怕你這老小子不斷爪,老子做買賣說一不二,講要廢掉你一隻手絕不容打折扣,大家有來有往,才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馬光前暴跳如雷,幾乎想忍著斷手之痛去拚命。

  劉光遠勸阻道:「三哥!你還是歇息一下吧,少了你一隻手,並不影響你的神功,也不會增加不便,像小弟一樣,雙腿失去,仍是行動如常,底下事由小弟來應付吧!」

  程一斧朗聲道:「快來吧,老子只剩兩個時辰,湊著這段時間,老子賺得越多越好!」

  劉光遠冷笑一聲,抽出腰間長劍,逕直向程一斧攻去。

  程一斧揮斧迎上,兩人立刻展開了拚鬥。

  這一戰才是劉光遠真正顯示實力的時候,但見他運劍如飛,而且勁力十足,單薄的劍葉對沉重的鋼斧毫不畏懼,硬碰硬地砍劈刺觸,竟然毫無遜色,十幾回合後,程一斧竟然危機迭現,身上受了幾處劍傷。

  王爾化在旁忍不住了,拉鋸上前道:「老程!我可顧不得你的臭脾氣了,你中了人家的暗算,那是沒話說,但如見你活生生被人宰了,另外兩個渾蟲也不肯放我過去的,咱倆打一吧!」

  程一斧此時只有招架之力,連回口的精神都沒有了。

  只好閃避一下,讓王爾化加入合鬥,他們兩件奇門兵刃,對付劉光遠這口單劍,仍是無法取勝,只是不像先前那樣狼狽而已。

  李光祖見狀叫道:「你們不講規矩,怎麼倚多為勝了呢,我來加上一份,這是一對一!」

  何蘭仙一扯陸遊仙道:「人家來架樑的,可不能讓人家獨挑大樑,我們也該出點力!」他們夫婦倆雙劍合壁,敵住了李光祖,各展神威,也廝殺成一片。

  陸遊仙的劍術精湛,不在乃妻之下,但是一出手就被侯金山折了個大跟頭,意志消沉,現在受了妻子的鼓勵,雙劍合壁,威力大增,雖然不能制住李光祖,卻也能平分秋色,戰來十分熱鬧。

  崇黑虎大叫道:「你們要不要臉,儘是兩打一。」

  叫著手舞長劍,也搶了過來,古秋萍急忙衝過來,道:「我們才是正點子,也湊熱鬧吧!」

  揮劍將他接下,瑛姑道:「崇應彪之死我也有份,你說我們兩打一,我們就認到底了,大家都湊個熱鬧!」

  抱劍入場,與古秋萍雙戰崇黑虎。

  九個人分成三對廝殺,天魔幫那邊都是以一敵二,但除了古秋萍與瑛姑合戰崇黑虎略占優勢外,其餘兩組部仍是天魔方面居上。

  陸遊仙與何蘭仙夫婦雙劍合壁,聯擊配合已致無暇可擊的境界,但對手太強了,強的出乎人的想像。

  李光祖那一支劍疾若雷火,上下翻飛,不僅封死了他們的攻招,而且還不時予以絕大的威脅。

  幸而夫婦兩人有數十年合作的默契,心靈相通,等於一個人分作兩用,才能堪堪勉強匹敵而已!

  至於劉光遠這邊,若非平空殺出兩個幫手,幾乎沒有人是他的對手,然王爾化與程一斧都是單獨作戰慣了,聯手並不默契,仍是各自為敵,威力也增不了多少,僅只在危急時,可以稍作解圍性的搔擾而已。

  這一戰總算看出了天外三魔東山復起後的實力了,除了馬光前因為要心機,過分隱藏實力想愚弄程一斧,反而自己賠了一隻手外,這些老魔確實到了令人震駭的程度,因此越戰越令俠義道這邊擔憂!

  他們高手雖多,如鐵板銅琶以及綠楊俠侶,都是名滿一時的高手,但這時他們都自知相去太遠了,不敢上前插手幫忙,惟恐誤事,反而削弱了己方的實力!

  其中最焦急的是俞覺非。

  他看到陸遊仙夫婦力戰李光祖不下,不禁叫道:「遊仙。

  蘭仙,你們這套合籍雙修的神劍法絕對勝不過他的,為什麼不用七煞劍呢?」

  古秋萍連忙道:「使不得!七煞劍法底子已洩,大致變化也被他們摸熟了,如果一擊不中,被他們看去要訣,將來更沒有辦法可以制他們了!」

  俞覺非叫道:「目前就是個不了之局,還談什麼將來,今天如果戰不了他們,我們誰都留不下命去!」

  何蘭仙苦笑道:「俞大哥,我們不是不清楚,但七煞劍威力至巨,必須單獨施展,我們兩個人都被絆住了,誰都脫不了身,想逞命一搏也沒有機會呀!」

  俞覺非沉思片刻,忽然道:「閃開,交給我來對付!」

  劍隨聲出,由斜急進,與李光祖對接一招後,正想替下陸遊仙夫婦,誰知天魔幫早也有了準備。

  他這邊才發動,對方船上也飛天掠起四條身影,有四名服式齊一的中年漢子,挾劍同時趕至,四劍齊發,將陸遊仙夫婦又圍了回去,不但沒脫開李光祖的威脅,反而在外圍又多了四名敵人夾擊。

  這四個中年漢子雖然貌不驚人,也沒有在江湖上露過臉,但劍技之精,不遜於任何一個高手。他們在外面配合李光祖,更為厲害,使得中間三人劍法大亂!

  劉光遠哈哈一笑道:「俞老道!你在九華山耍心機,洩了一套不完全的七煞劍法,劉某怎會上當,回去後我根本就不去研究劍式的變化,只要把幫中的四大護法劍主,配合李二哥的劍法,就可限住你們施展不開!」

  這番話倒不是虛言,他們內外五個人夾擊,把三個人隔得合既不成,圍得分又不開,自保都很困難,縱然想施展七煞劍法,也因為有兩個自己人在劍勢範圍之內,限制住手腳,不敢施展,危機送現!

  古秋萍看情勢不佳,朝瑛姑丟了個眼色道:「瑛姑,劉光遠還沒考慮到我們!」

  瑛姑也是冰雪聰明,立刻懂了他的意思,嗯了一聲道:「是啊,他沒想到我們都練了七煞劍,大概無法再派出四個護法劍主來牽制我們了,古大哥,我先讓開一下,由你把崇老兒給解決了,多少也給他們一點打擊。」話畢抽身退後。

  古秋萍運劍作勢。崇黑虎倒是十分緊張,凝神功力,全神貫注,準備接受那雷霆一擊。

  古秋萍的劍推出去,變化莫測。

  崇黑虎十分謹慎,一直等古秋萍的劍勢臨身,看準變化後,才搖劍外封,果然架開了那一擊,而且還反壓住他的劍,阻止他繼續發招,心中得意,口中卻道:「所謂七煞劍也不過如此呀!」

  瑛姑冷笑道:「未必見得,煞手在我這兒。」

  劉光遠也忙叫道:「崇兄,別上當,古秋萍只是引你分神,該注意的是那丫頭。」

  他這邊叫得急,瑛姑也發動得快,劍光搖灑而至,古秋萍早已彎腰側身避開了,崇黑虎被劉光遠一叫一喊,失去鬥志,古秋萍退開時,他也就地一滾,蛇行免躍,作之字形的路線,躍退老遠,使瑛姑那一劍襲空。

  可是他再也沒想到這兩個年輕人商就了一套虛實莫測的劍法,兩人配合施展,誰真誰假,根本無法預料。

  他正慶幸逃過一招煞手,古秋萍長劍驟發,捲入另一邊戰圈去,劍光搖曳中,七煞劍威力初現,血光迸現,天魔幫中四名護法劍主已有兩名腰斬倒地。

  瑛姑的動作配合得極為銜接,身子縱起空中,搖劍下擊道:「李光祖,現在看我的。」

  由於古秋萍聲東擊西的成功,使得李光祖也亂了方寸,聲氣為之所奪,同時見瑛姑所施的那一招,正是俞覺非在九華山玄真觀地室內所演的煞氣籠蓋,也是他們百思不解的一招,連忙往陸遊仙身邊一靠。

  陸遊仙大為緊張,惟恐波及,長劍外封,施用化解手法以免把自己陷在裡面,哪知瑛姑身形下落時,劍都撤了招,根本只用了個起手式,領住劍招未發,由於無法與陸遊仙的出劍相

  配,也看不出哪是解式。

  古秋萍利用這個機會,煞劍再發,又將另兩名護法劍主梟首於地,這兩個年輕人忽虛忽實的,不但將崇黑虎與李光祖耍了,而且還剪除了對方四名高手,一時人心大震,看的人叫好不絕,使王爾化與程一斧也提起了勁兒。

  劉光遠勃然震怒,厲聲道:「殺得好,劉某算無遺策,卻著了你們兩個年輕人的道兒,四大護法劍主是本幫中的一等高手,想不到會折在你們手中,你們別得意,這四條命的代價不會輕的。」

  李光祖與崇黑虎會合在一起,兩人都十分慚愧。

  李光祖將心一橫道:「老四,都是你把七煞劍看得太了不起了,才使我慌了手腳,其實又有什麼呢,拼著挨上一劍,我不相信就能送命,白白地丟了四個好手。」

  劉光遠頓了一頓道:「二哥,你的護體真氣已臻化境,挨一劍是沒關係的,但我怕中在你的練門上。」

  李光祖道:「我的練門他們怎麼知道,連我們兄弟間都互相守秘,不相聞問,他們更無從捉摸。」

  劉光遠歎道:「二哥,別忘了你的兩個身邊人都倒戈投向對方去了,小弟雖然不知道你練門所在,只怕二哥在床第之間,不小心洩了秘,那可犯不著冒險。」

  李光祖微感訕然道:「老四!你把我看得太不成材了,這等重大的秘密,如果叫那兩個爛女人摸底去,我還能活到今天嗎?她們叛意早生,早就要我的命去了。」

  劉光遠道:「小弟雖然相信不致於此,但仍然不願拿二哥的性命冒險,不僅對二哥如此,即使是崇兄,他只跟花素秋數度交歡,兄弟都不敢冒險,還是謹慎一點的好,在我們對七煞劍未有充分瞭解前,絕不以身試劍,三哥就是不小心,才丟了一隻手,我們可不能再損失了。」

  這時古秋萍已與陸遊仙等五人聯手,慢慢逼向李光祖與崇黑虎二人,準備重作一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3:18

第三十四章 俠義精神


  劉光遠道:「二位兄長小心應付好了,遇見對方有施七煞劍的姿勢時,不管是真是假,總是先求退路,我另有辦法對付他們。」

  李光祖道:「那不成了光挨打不還手,多丟人。」

  劉光遠冷笑一聲道:「這又不是比武競技,怕什麼丟人,活到最後才是勝利者,我倒不想信他們能狠到底,葉總管,既然對方要行群毆,就給他們一個痛快的。」

  葉開甲一直在押住陣勢,指揮全局,聽見命令後,將手巾令旗一揮道:「青龍白虎銅雀雲鳥四壇同時出動,各守本位,向中央推進,見者即殺,不留活口不准投降。」

  令出旗落,四條船上的健漢立刻各佈陣勢,迅速包抄,將群俠圍在壇心,形成一個方陣,然後慢慢收縮。

  這四隊分隸四條船,也是上岸那批人,每隊雖二十名,卻無一弱者,每個人都有侯金山的身手功力。

  群俠如何敵得住,所有的人都遭遇到強敵,一時殺聲震天。

  而葉開甲率領在船上的另一批武功較高的幫眾,由中央突人,向外迫殺,但見血雨橫飛,那些不甘受制於天魔幫而加入古秋萍這邊的武林豪傑,頓時死了不少。

  幸虧錢斯民臨陣不亂,連忙叫大家集中一處,布成一個圓圈,嚴陣以待,而且綠楊雙俠,鐵板師徒,陶芙,以及他自己等一些較高的好手,各據一面力拒,總算保持了一部分的人,但眼看著也支持不了多久。

  古秋萍等人已無法專神對拼李光祖與崇黑虎了,他與瑛姑衝回本陣支援。

  俞覺非直撲葉開甲,衝進對方陣中,七煞劍殺手連施,也殺傷了不少人,但這個局面已極為危殆。

  同時程一斧也感到毒性發作,氣功不續。

  而劉光遠攻勢更厲,非要活劈他不可。

  勉強揮了幾斧,已是遍體鱗傷,忍不住叫道:「木匠,你撐吧,老子要先走一步了。」

  王爾化沉聲道:「去吧,趁你自己還有點力氣的時候,自己照顧自己吧,總比死在對方手中強。」

  程一斧退身避後,橫斧就朝自己頭上砍去,快要及頸之際,忽然空中飛來一股彩虹,長約十數文,其速無比,居然捲住了他的斧子,一下子奪了過去,等著斧子落地,卻是一條綢帶。

  程一斧怔了一下才叫道:「懶鬼,瞌睡鬼,死婆娘,你終於醒了,老子還以為你挺屍挺陰過去了呢。」

  隨著這條綢帶而來的卻是個錦衣的中年麗人,雲髻半偏,睡眼惺忪,彷彿不勝嬌慵,身軀落地,還連打了幾個呵欠。

  首先朝程一斧道:「大傻子,別這麼沒出息,打不過人撒腿子就跑,邀齊了幫手再來扳本也沒關係,幹嗎要拿斧頭劈腦袋呢,砍下來你還可得回去嗎?」

  然後又朝王爾化道:「木匠,你比大傻子長了幾歲,也比他聰明得多,怎麼也迷糊了心竅,帶著他打架不說,還眼睜睜地看著他抹脖子,你跟他有什麼過不去的?」

  王爾化見這女子來到,心中略定,但仍是緊張地道:「睡娘子,你別說夢話了,酒鬼在哪兒,叫他快來吧,金陵四聖,今天遲早有一兩個要歸位了。」

  那女子道:「有這麼嚴重嗎?」

  王爾化仍然力戰劉光遠,焦急地道:「王八蛋才騙你,老程中了人家的暗算,最多只有兩個時辰可活,我們在這兒苦撐著,你若再不來,連木匠也要歸位了。」

  那女子好整以暇地道:「究竟怎麼回事?」

  王爾化急了道:「我沒工夫細說,你快把酒鬼找來。」

  那女子道:「我正在好睡,你那個小徒弟挺死挺活地把我吵醒拉了來,酒鬼還在我家門樓上喝酒,興趣正濃,不過足癮是不肯動身的,我看也沒什麼嚴重的……」

  王爾化大急道:「姑奶奶!你要是再磨蹭,不如回去睡覺吧,等你睡足了,再來給我們收屍就行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道:「臭木匠,就是你性子急,不過一群耗子打架罷了,有什麼嚴重的,叫他們停手就是了。」

  王爾化歎道:「你有本事叫嗎?」

  那女子果然朝四下叫道:「停手!停手!混賬東西,你們吵了姑奶奶的午覺,還不聽姑奶奶的話,敢情是活著不耐煩了,給我滾下江去,好好地泡一泡。」

  天魔幫眾佔優勢,雖然這女子來得突兀,但沒有因此停止攻勢,自然也沒有人理會她的招呼。

  那女子柳屆一豎,手中的綢帶,又如一條長虹,不過這條虹可是活的,纏著人一卷捲到半空,跟著一拋,像拋石子般的,把人拋向十丈外的江水,勁道足,手法絕,眨眼間已拋下十幾名天魔幫眾。

  那些人身法了得,但遇上這條彩虹,簡直成了泥塑木雕的玩偶,連還手掙扎的餘地也沒有了,硬生生地被拋了出去。

  劉光遠見情勢不對,大聲厲喝道:「住手,收隊。」

  這一喝倒是頗見威嚴,天魔幫的人立刻停手,迅速回到大船旁邊,連拋落江中的那十幾個,也都狼狽地爬了上來。

  李光祖與崇黑虎也停了手,湊到劉光遠身邊。

  王爾化這時才鬆了口氣,喘息連連,走到那女子身邊道:「睡娘子,你先把那傢伙抓起來,老程剛才中了他的毒掌,非要他的解藥才能解毒。」

  說時手指崇黑虎,那女子一笑道;「急什麼,不是還有兩個時辰嗎?慢慢收拾他就是了。」

  劉光遠沉下臉道:「這位想必是四聖之一了。」

  王爾化道:「不錯!她姓薛,叫薛眠娘,又稱睡娘子,生平無所好,就是睡大覺。」

  李光祖隨即淫押地一笑道:「那最好,跟我是一對。」

  薛眠娘朝他一笑道:「你也喜歡睡嗎?」

  李光祖笑道:「老夫最喜歡跟女人睡覺。」

  薛眠娘微微一笑道:「難得!難得!我終於找到一個知己了,我的三個夥伴就是不懂得睡中之趣,罵我是懶鬼。」

  王爾化急了道:「睡娘子,人家在罵你!」

  薛眠娘笑道:「沒關係,但得一夢中知己,我就陪他睡睡也無所謂,老朋友,我們就在這兒躺躺吧!在太陽底下尋夢,別有一番風味,來!躺下!躺下!」

  口中說著,手中的綢帶飄出,捲向李光祖。

  李光祖連忙推劍封出去,這老魔畢竟功力深厚,劍刃迎上綵帶,居然削下尺來長的一截。

  薛眠娘笑道:「老朋友,你別打哈哈,既然是我尋夢知己,為什麼又要拒絕就地結緣呢?」

  這次她有了戒備,綢帶旋舞如游龍凌空,連捲帶纏,靈活異常。

  李光祖揮劍急封,再也無法砍中綢帶了,而且那綵帶飄舞開來,不限於尖端可以纏人,整根帶子的每一部分都像活的,稍一有隙就直捲而進。

  李光祖一面用劍挑架,一面閃身躲避,雖然沒有被她捲上,卻也相當吃力,一男一女就這樣團團對轉。

  劉光遠從薛眠娘與李光祖對上手之後,就十分注意對方的手法,眼角直溜,眸子游移不定。

  觀戰有時,他突然道:「二哥!你何必纏鬥呢,就讓她捲上又能怎麼樣,難道還怕她傷了你?」

  一言驚醒夢中人,李光祖一劍斷綢,已經試出本身功力高於這女子,只是手法不如對方靈妙。聞言果然一定身,運氣如石,讓綢帶捲住了身子,結結實實地裹了好幾道,連雙臂都裹了起來,活活像個五月端陽的粽子,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薛眠娘手中的綢帶只剩下五六尺,拉了兩下,李光祖仍然端立不動,婉然一笑道:「老朋友,現在你身上裹得密不通風,也不怕著涼了,該可以躺下了吧。」

  李光祖已經把氣運足十分,雙臂突振,口中大喝一聲,想用內勁將綢帶震斷,哪知薛眠娘早已料到這一著,他的手臂才發勁,薛眠娘的動作比他更快,猛然一抽,裹在他身上的綢帶突然抽開了,將李光祖的身子抽得團團直轉,綢帶離身,餘勁末已,又轉了七八個圈子,好容易才拿樁站定。

  可是薛眠娘的綢帶又搭上了他的足踝,將他往上一拋,倒掉而起,順勢又捲了起來,口中嬌笑道:「老朋友!你真有意思,我小時候就喜歡玩陀螺,放風箏,長大成人後,這些玩意兒不好意思再弄了,白天無聊,才只有蒙頭大睡,今天不但找到了一個尋夢知己,還找到了個童心未混的玩伴,我真太高興了,我們剛剛玩過陀螺,現在再玩放風箏,玩累了倒頭一睡,那多美啊!」

  李光祖一見被纏,拋在空中無法使力,幾次彎腰想用劍去割斷綢帶,但薛眠娘的手法也十分刁鑽,他彎腰的時候,頭得低一點,而使李光祖頭下足上,利用地面的碰撞之力,把李光祖又彈了回去,前兩次吃了虧,以後只好放棄了這個企圖,由她在空中擺弄著。

  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在空中叫著:「老四,這是你出的主意,害我著了這婆娘的道兒,快設法救我下來。」

  劉光遠臉色鐵青,猛然長身往前衝去,劍出如風。

  但薛眠娘早有防備,身軀輕轉,反把李光祖朝他劍上迎去,口中還說道:「我們正玩得高興,你別來搗蛋。」

  劉光遠逼得撤回了劍,一連幾次都是如此,不禁怒火上升,擲下長劍,空手撲向薛眠娘而去,薛眠娘又是一轉躲開。

  哪知劉光遠一撲也是虛招,移形換位,剛好轉到她躲的位置,單掌疾出,口中喝道:「撤手!」

  一掌砍在她手腕上,薛眠娘嬌呼一聲,果然將綢帶脫了手,李光祖直往人潮中落去,劉光遠卻隨即一長身,並指急點,點中薛眠娘的穴道,薛眠娘頹然倒地,程一斧與王爾化大吃一驚。

  劉光遠卻將薛眠娘一把撈起,倒提雙足冷笑道:「二位的傢伙不會比我的手快,你們只要敢上前一步,我就活活地撕她成兩片。」

  這一來,果然把兩個人都震住了。

  薛眠娘雖然被點住了穴道,口中還能說話,呻吟著道:「木匠!大傻子,我們四個人悠游林泊,在棲霞山上過得多舒服,偏偏你們要多事前來趕熱鬧,技不如人,只有認了吧。」

  王爾化吁了一口氣道:「劉光遠,算你厲害,把睡娘子放下,替老程解了毒,我們從此不管你的事。」

  劉光遠冷冷笑道:「哪有這麼容易。」

  王爾化怒道:「你還想怎麼樣?」

  劉光遠笑道:「劉某愛才如渴,你們幾位武功非凡,怎能容各位閒散,天魔幫中四位幫主名額已滿,但副幫主之位尚懸虛,你們剛好四位。」

  程一斧怒道:「放屁,你談都不要談。」

  劉光遠笑道:「那閣下只好等毒發身死,睡娘子也只有香消玉殞了,劉某總不能白放過你們。」

  程王二人想上去拚命,又怕劉光遠撕裂了薛眠娘,躊躇無計。

  薛眠娘一歎道:「木匠!算了吧,大傻子是沒救了,讓他陪我一死吧,你去找酒鬼,有機會就替我們報仇,沒機會就躲起來,逢年過節,給我們燃點紙,也算朋友一場,金陵四聖不能向邪魔外道投降。」

  程一斧歎了一口氣道:「懶鬼說得也對,木匠!你走吧,趁我還有一口氣在,掩護你離開總還沒問題。」

  王爾化沉聲道:「這是什麼話,要死就死在一起,可恨那酒鬼還不來,如果有他在,我們四個人合手一搏,不見得會輸給這些邪魔外道。」

  程一斧想想道:「也好,你既然肯陪同一死,就等在這裡,老子先去把酒鬼拖了來,大家好好地再幹一下。」

  劉光遠道:「站住!先把睡娘子的芳軀帶了去,你拔腿一跑,回頭來不來誰知道。」

  程一斧怒道:「老子已經中了毒,左右是一死,還會跟你耍賴不成,你等著好了,老子馬上就回來。」

  劉光遠笑笑道:「三位的技藝都領教過了,那位未露面的酒友想必是差不到哪裡,他能趕來最好,否則劉某可不願放過一個強敵,以後再慢慢找。」

  程一斧怒道:「這是什麼話,老子一定把酒鬼找來。」

  劉光遠笑道:「此刻他不知道虛實,說不定還會闖了來,假如你去通知了,來不來可很難說,如果他躲了起來,慢慢跟我們搗蛋,這豈不是自找麻煩,你們如果屈就本幫副幫主,大家化干戈為玉帛就是一家人,否則就別麻煩了,趁早把命擱下,免得多費事。」

  程一斧想拚命,劉光遠道:「你們趁早作個了斷,我也留她一個全屍,否則的話我就先撕了她。」

  薛眠娘叫道:「撕就撕,左右是一死,還要留全屍幹嗎?

  木匠,你別死心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是走吧,你不比我們,還有妻兒老小。」

  程一斧道:「對!木匠,你走吧,我們豁上幹了。」

  王爾化躊躇難決。

  劉光遠道:「王兄要走絕不挽留,明天還有件差使可以發點小財呢。」

  王爾化一怔道:「你說什麼?」

  劉光遠笑道:「睡娘子玉貌花容,一身肌膚想必欺霜賽雪,活生生地撕了太可惜,劉某想把她的衣服剝光了,讓大家瞻仰一番,王兄則可以向每個參觀的人收取一兩銀子的瞻仰費,這不是一筆小財嗎,但這件妙事一定要王兄走後,兄弟才能實施,所以王兄最好把這兒的人記住,明天挨戶去收費,這不是一件好差使嗎?」

  王爾化怒道:「你敢!」

  劉光遠含笑道:「有什麼不敢的,劉某總不能放虎歸山,否則就怪不得劉某人。」

  王爾化與程一斧對看一眼,兩人發了瘋似地往前衝去,劉光遠則帶著薛眠娘作武器去攻二人,口中笑道:「你要再拚死,劉某只好先撕她了!」

  王爾化怒道:「你到底要怎麼樣?」

  劉光遠道:「要你們投降,共掌天魔幫。」

  王爾化叫道:「辦不到!我們情願一死。」

  劉光遠笑笑道:「那就請你們自尋了斷吧!劉某隨後就送睡娘子上路,成全一番結義之情。」

  王爾化朝程一斧歎道:「老程,認命吧,反正拼下去也只有死這一條路,免得睡娘子多受罪!」

  程一斧黯然無言。

  兩人一個舉斧,一個提鋸,正待往自己頂上砸去時,人潮中突然喊出一個聲音道:「等一下,你們太不夠朋友,要死也不招呼我一聲。」

  二人為之一怔。

  劉光遠笑道:「好極了,你們的酒友也到了,四聖一起歸位,倒也是一件樂事。」

  從看熱鬧的人叢中出來一個矮胖子,身背一口大葫蘆,助下卻夾著一人,赫然正是被薛眠娘綢帶拋出去的李光祖。

  當劉光遠突擊薛眠娘之後,由於一連串的緊張事件,誰都沒注意李光祖被拋到哪兒去了,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落入這個矮胖子手中。

  但見李光祖軟綿綿地被挾在那人助下一動也不動了,此人徐徐步入場中去,把李光祖往地上一丟道:「劉幫主,在下杜今康,就是今日杜康之意,有個外號叫千石不醉,但是我們這三個朋友都叫我酒鬼,其實我量大如海,整日酒不離口,也沒有醉過一次。」

  劉光遠無暇多問,看著地下的李光祖問道:「你把我二哥怎麼了,他要送了命,你可得小心點……」

  杜今康哈哈一笑道:「我們睡娘子怎麼了,你放心,他還沒死,不過他被摔出來的時候,剛好掉在我身邊,我順手灌了他幾口好酒,可是這位老朋友酒量太差了,居然沉醉不醒,爛醉如泥!」

  劉光遠道:「胡說!我二哥功力蓋世……」

  杜今康笑道:「功力蓋世與酒量無關,我這葫蘆裡是陳年好酒,別說點火了,連太陽光照久一點,也能燒起來的,他那點滴之量,怎麼禁受得起!」

  劉光遠自然不信。

  杜今康笑道:「你不信我可以試給你看看,我先喝上一口,對日光一噴就能生火!」

  說完端起葫蘆,喝了一口,又將葫蘆中的酒,倒了一點在地上,張口一噴,已是一道火泉了,引著地下的酒,立刻燒了起來。

  酒香撲鼻,劉光遠知道這酒醇烈是不假,但他口中噴火,分明是顯示功力,乃冷笑道:「閣下以內力引酒成火,倒也沒什麼了不起!」

  杜今康笑笑道:「但是我對這位老朋友身上噴上一口,情形就不同了,足足可以燒上半個時辰!」

  劉光遠一怔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杜今康笑道:「沒什麼,我只不過在他肚子裡灌上了兩斤烈酒,在他身上又淋了七八斤,只要一口火噴上去,撲也撲不滅,內外夾燒,很快就可以烤熟了,這下子化費了我十斤好酒,想想是夠心痛的,但用來換回一個睡娘子,可也說不得了!」

  劉光遠見李光祖全身儒濕,酒氣沖天,不禁呆了。

  杜今康笑道:「怎麼樣!這下就要看交情的厚薄了,你如果要撕裂睡娘子,我就活烤李光祖,然後大家再幹一場,否則我們就互相交換一下!」

  劉光遠朝崇黑虎看了一下,兩心會意,崇黑虎衝上前去,千毒掌勁凝聚十分功力,攻向杜今康。

  劉光遠則分身想去搶地下的李光祖,哪知杜今康張口一噴,一片火海罩向前來。

  崇黑虎的千毒掌系采自硫砂毒,不能沾火,手縮的快,毒氣被火一灼,自動燃起,將掌心灼傷了一塊,痛得直跳直掉。

  劉光遠的身上也沾了一蓬火,不敢去摸李光祖,連忙跳開了,趕緊把火撲熄!

  杜今康笑道:「我成年飲酒,肚子裡有的是陳酒,張口一噴就源源不絕,你們可別動歪腦筋,假如我沒有十成把握,還敢把人放在地上,容你們來搶嗎?」

  崇黑虎被毒氣內攻,汗流如雨,連忙坐在地下運氣平熄內火。

  劉光遠則呆住了,他自負武功蓋世,在場的人都不是對手,卻偏偏遇上這麼一個怪物,力戰固然不懼,但自己這邊四個幫主已傷其三。

  崇黑虎火毒內攻,急需調息。

  馬光前不幸斷腕,無力再戰。

  李光祖又被對方制住,看來只好接受對方的條件!

  他想了一下道:「好吧!我把睡娘子還給你們!」

  杜今康道:「你送過來把這姓李的扶去,我先打個招呼,他醉得太厲害,得趕緊設法解酒的!」

  劉光遠沉思了片刻,終於提著薛眠娘,走到他們面前。

  王爾化緊張地道:「醉鬼,小心他耍詭計。」

  杜今康微微笑道:「我們歡迎他來試一下,剛才他自己都無法避過我三昧真火挾噴的一口烈酒,現在諒他也耍不出什麼花樣來,李光祖一身是酒,可經不住我張口一噴。」

  劉光遠一言不發,放下薛眠娘,彎腰檢視了一下李光祖,抱起他回頭走去。

  這邊的眾人忙著把薛眠娘的穴道拍開。

  劉光遠已經回到自己的行列中,冷冷地道:「古秋萍,今天算你運氣好,平白殺出這四個傢伙,但劉某可不是怕他們,認真要拼的話,劉某一個人就夠你們受的,只是劉某疏於防備,致使本幫三位幫主都受了輕傷,才將這場約鬥暫時中止,過幾天是你們來找死,還是我來找你們?」

  古秋萍道:「隨便你,反正我們勢成水火,遲早總須一決的,誰找誰都是一樣,你看著辦好了。」

  劉光遠想想道:「也好,我們以兩個月為期,天魔幫在黃山凌雲別莊等著你們前來決鬥,到時候你最好多找點幫手,生死成敗,都繫乎這一戰了。」

  古秋萍笑笑道:「沒問題,經過今天這一戰,至少已證明你們天魔幫的勢力尚不足以蔽天遮日,相信到那一天,各地聞風而響應討魔的俠義英雄,絕不會少於你們的狐群狗黨,到時你自己也小心一點。」

  劉光遠傲然一笑道:「你以為我在乎嗎?老實說,今天與場的人,除了金陵四聖還堪一戰外,其餘的人,我沒有一個放在眼中的,剛才混戰時,你也看得出,就憑我帶來的這些人,也足對付你們了。」

  古秋萍笑笑道:「你們別吹大氣,數數地下的屍首,是你的人多還是我們的人多?」

  劉光遠臉色微變,滿地殘屍,大部分是他的手下,群俠中一無所傷,死了的幾個人,只是今天臨時參加到古秋萍那邊去的。

  以損失而言,天魔幫是夠慘的了,但他傲然一笑道:「這只是本幫一半的實力,還有一半的,我移去進駐九華山的遊仙谷了,目前我為了籌備兩月後的決鬥,必須集中人手,將游仙谷暫時還給你們,但等到兩個月後,天魔幫重駐遊仙谷,就成為永久的根據地了。」

  古秋萍道:「這點我可以相信的,我一定把你們的腦袋帶到遊仙谷地,血祭那些屈死的冤魂。」

  劉光遠哼了一聲不再多話,只是朝金陵四聖道:「兩月後黃山之約,你們幾位是一定會參加的了。」

  杜今康道:「准到,准到,今天很遺憾,未能與你這個火眼神魔一較高低,只有等到兩個月後,屆時我一定多灌幾斤烈酒,把你燒成名副其實的火眼神魔。」

  劉光遠沉聲道:「葉總管,把死者抬到船上去。」

  葉開甲命人將場中殘屍清理一下,凡是他們的人,都抬到了船上。這邊錢斯民也將死傷的同道抬了回來,並為傷者展開急救。

  劉光遠已喝令退走了。

  王爾化忽然道:「你們慢走,把老程中毒的解藥留下。」

  崇黑虎這時剛剛恢復,聞言冷笑道:「解藥是不會給你們的,但你們放心好了,古秋萍解得了。」

  古秋萍笑笑道:「崇黑虎,你別以為這千毒掌有何了不起,我早已把解藥研究出來了,今天這位程兄突然出頭,來不及叫他預防,但你的千毒掌下一次就毫無用處了。」

  崇黑虎不信道:「千毒掌的解藥也許難不到你,但是我相信你要能配製成功,那至少要幾個月的時間。」

  古秋萍屈指輕彈,送出一顆解藥道:「如果你不信,我就送一粒給你檢驗一番,保證與你所制的完全一樣。」

  崇黑虎接到後,放在口中咬開了嘗了一嘗,臉色大變。

  劉光遠見狀知道不假,只得解嘲地道:「那也沒有關係,反正崇兄的武功並不止於千毒掌一項,兩個月後,給他們一點別的顏色看看,也叫他們知道厲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3:44

  他帶來的百餘名手下,已經折了三分之一,但剩下的人仍然很輕鬆地抬起四條大船,走到河邊,逆流而去。

  古秋萍送上一顆解藥給程一斧道:「程大哥,你中的毒很深,照理要兩顆才能完全解毒,但只剩下一顆了,好在已能壓住毒性,等一下小弟再以別的方法為你清毒。」

  程一斧道:「你不是自己配製成功了嗎?」

  古秋萍苦笑道:「談何容易,這解毒藥製配,確實要幾個月的時間,這還是他兒子崇應彪偷出來給我們的,為了預防他的毒掌,我們每個人都服了一粒,就剩下兩粒了。」

  王爾化愕然遭:「那你為什麼還要給他一顆呢,一起留下給老程,豈不是省事得多。」

  王爾化對古秋萍將預防毒掌的解藥,竟給了崇黑虎一顆之舉,甚不以為然。

  古秋萍解釋道:「不用解藥,我也有辦法怯毒,只是極為耗力,如果中毒的人太多,我一個人也沒辦法了,因此才犧牲一粒解藥,雖然費點事,還是做得划算,因為此一來,崇黑虎不會再使用千毒掌了。

  劉光遠的武功雖然可怕,但不如崇黑虎的毒掌威脅大,沾上一點就難倖免,今天我擔心的就是他,所以程兄中毒後,我不敢立即取出,就是怕萬一中毒的人太多,就得解毒,以後還是要防著他。」

  杜今康笑道:「以後就不怕他了,毒掌雖凶,卻經不起我一口火噴,下次由我來對付他好了。」

  程一斧道:「醉鬼,我倒不知道你已經能把內家三昧真火練到有形的地步,看來你比我們的修為都深。」

  杜今康大笑道:「醉鬼如果有這份能耐,早就成仙了,還跟你們在一起混,今天我使的是障眼法,把黃磷溶在酒中,張口一噴,略略加熱就可燒了起來,這一手普通走江湖賣大力丸的朋友都會,用來騙騙人而已。」

  程一斧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我正在奇怪,以劉光遠的功力,即使真的是三昧真火練成了形,也難不倒他,怎麼在他身上也能燒起來。」

  杜今康道:「老程,你目中無人,眼高於天,今天可受到教訓了,天外三魔個個不凡,劉光遠尤其高明,我早就看到了,但一直不敢輕易出頭。說實在的,我們四個都勝不過他,如果不是睡娘的彩綢帶配合得巧,剛好把李光祖摔到我面前,今天這局面我也不知如何了斷呢?」

  說完又對古秋萍道:「你們也太冒險了,就憑這點力量,居然也敢向他們公然挑戰,如果不是……」

  古秋萍不等他說完接口道:「如果不是四位及時仗義援手,今天我們必將全軍覆沒,但是我們也迫不得已,天魔幫勢力熏天,假如沒有人公開向他們挑戰,天下武林,勢必盡入其掌握而屈服,一開始的情形各位也知道的。」

  杜今康道:「我們知道,老程跟木匠雖然沒告訴我們,但我與睡娘子知道他們兩個好事,必然會來參加,所以都跟著來了,但我始終認為今天的舉動太冒險,明知不敵,就得采取暗中擾亂的辦法,公然挑戰,以卵擊石……」

  古秋萍苦笑道:「杜兄所責極是,但我們對天外三魔的武功實力,的確不清楚,以前幾度接觸,他們都沒有全力施為,直到今天,一個個才拿出真功夫,如果早知道他們的武功進境,我們自然會鄭重其事的。」

  程一斧叫道:「管他多厲害,反正已經豁上了,老子今天丟大人了,連帶把金陵四聖的招牌都砸了……」

  王爾化卻笑道:「老程!你也別太洩氣,你砍下馬光前一隻手,睡娘子把李光祖耍得團團轉,醉鬼一口火,噴倒了崇黑虎,驚退劉光遠,咱們也不算丟人。」

  程一斧道:「可是咱們公開叫陣,要留下他們四條船,結果仍是被他們揚長而去,這是我們第一次露面,說出的話等於放了個屁,以後怎麼直得起腰,醉鬼,不是我要怪你,你的鬼門道雖多,膽子卻太小,既然我們已經唬住了他們,就該硬到底,非把他們的船留下不可。」

  杜今康笑道:「得了吧,見好即收,能擺成這個局面收場,已經很夠了,萬一劉光遠來個硬到底,我紙老虎不就拆穿了,恐怕還無法收場呢!」

  忽然人叢中鑽出了一個小孩子,不過才十五六歲,穿著很樸素平常,卻顯得一臉淘氣相,笑嘻嘻地道:「程大叔,您別洩氣,這個面子小侄給你撈回來了。他們那四條船絕對駛不回去的,這不是留下了嗎?」說著用手一指,江中那四條大船行不過里許,還可看得很清楚,船上的人紛紛往另外兩條船上跑。

  船上冒出了一蓬火舌,頃刻,另兩條船也是火光燭天燒了起來。

  天魔幫眾連劉光遠等四個幫主在內,一個個都狼狽地跳入江中,好在他們都精通水性,拍浪泅行,搶上了別處路過前來搭救的客船。

  那小伙子拍手笑道:「有趣!有趣!程大叔,這下子您該消氣了吧,回頭去撈起來,那怕就是四條船底,也夠你賣上一兩個月的,您可以歇上一陣子了!」

  程一斧看得十分高興,笑了起來道:「你這小王八蛋搗的什麼鬼,怎麼把他們的船給燒了的呢?」

  那小伙子笑道:「杜伯伯張口噴火的那一套可瞞不了我,因為黃磷是我替他買的,我瞧著好玩,自己也弄了一些,最後你們打得熱鬧,我偷偷地上了船,在每條艙底,把和了酒的黃磷給灑了一遍,等酒氣蒸乾了,黃磷自動發火,就燒了起來,一點也不出奇,幸好時間配合得巧,我們還看得見,否則您也不相信呢!」

  程一斧哈哈大笑道:「小王八蛋,真有你的,你老子教你做木匠,你倒學會了放火,真是青出於藍了!」

  王爾化也笑了道:「老程,你別冤枉人,我只教他規規矩矩做木匠,連武功都沒有教他,這些鬼胡鬧全是醉鬼教的,可一點都沒有我的份,要罵你也得罵醉鬼去。」

  古秋萍覺得這小傢伙的膽與機智都很夠,心中特具好感,歎道:「這位小兄弟可真了不起的,天魔幫的人無一弱者,他居然能不知不覺地摸到船上去,實在值得佩服。」

  王爾化微笑道:「那可能是睡娘的化育之功,她的無影身形是天下一絕,當著你的面一晃就失去了影子,今天不知怎地吝於施展,否則劉光遠也不可能輕易地制住她。」

  程一斧也道:「是啊,懶婆子今天怎麼了,我因為確信你的無影身形了得,才沒替你擔心,不然的話,咱家拼了命也不讓你貼近他的身邊去受那等屈辱。」

  薛眠娘微微一笑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吃過中飯是我睡癮正濃的時候,幹什麼都不起勁,要不是為了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我連門都懶得出,在動手的時候,我都阿欠連天的,哪裡還有精神捉迷藏。」

  程一斧瞪大眼睛叫道:「我的姑奶奶,性命交關的時候,你的懶毛病不能改一改嗎,剛才我們替你擔多大的心,假如不是醉鬼配合得巧,你這條命都要懶掉了。」

  杜今康哈哈一笑道:「你們兩個蠢材真是白操心,睡娘的夢裡乾坤跟我的醉中日月一樣,完全是仙家妙算玄機,豈是凡夫俗子料得透的,醉鬼急著出頭,倒不是為了睡娘子,憑她那一身功夫,雖然勝不了劉光遠卻也不會叫她撕成兩片,我是怕你們兩個抹脖子才出頭的,要不然睡娘子被劉光遠制住了半天,我怎麼毫不著急呢。」

  程一斧瞪著大眼叫道:「她的穴道被制了,有本事也施展不出來,不然我們也不會急成那個樣子的。」

  杜今康笑笑道:「老程,難怪睡娘子要叫你大傻子,你的確是傻得可以,睡娘子還怕人點穴嗎,我們又不是沒試過,她睡熟的時候,三個人一起出手,連點她身上三十六處大穴,她依然安睡如故,到時候說醒就醒。」

  程一斧頓了一頓才道:「懶鬼,原來你是裝蒜,這就太不夠朋友了,我與木匠急得要為你抹脖子。」

  薛眠娘微微一笑道:「木匠,大傻子,你們的友情令我十分感激,我寧可交你們這種朋友,也不交醉鬼這種鬼精靈,今天要不是你們垂危,憑他醉鬼,就是叫人揪下了腦袋,我也照樣做我的清秋大夢。」

  杜今康笑道:「所以醉鬼有自知之明,絕不逞強出頭。」

  程一斧仍是悻然地道:「懶鬼,你知道我們是實心眼兒的人,更不該要我們。」

  薛眠娘笑道:「我倒不是存心耍你們,我是在考驗一下這頭醉鬼,看他什麼時候才捨得從酒缸裡爬出來。」

  社今康道:「這就太不公平了,聽你一說,好像我醉鬼就是絕情寡義的人了,早知如此,我該多憋一下才對。」

  那小伙子笑道:「杜伯伯,您別鬥氣了,您四位老人家雖然整日吵鬧,骨子裡卻情逾手足,誰都不會看誰吃虧的,而且薛姑姑今天不施展無影身法,故意失手遭擒,內心裡早有計較,具有很深用意的。」

  薛眠娘笑道:「小鬼頭,你倒是精靈,我就不信你能猜出我的用心,你倒是說說看。」

  小伙子微笑道:「您早看出今天勝過劉光遠不可能,日後必然還有一次交手的機會,所以不把絕藝一下子全亮了出來,造成了對方一個錯覺,下次才有機會攻其不備。」

  程一斧連連點頭叫道:「著哇,想不到睡娘子還藏著一手,如此說來,以後我們還有得一拼。」

  薛眠娘莊容道:「我留了兩手功夫的確是預留後步,但能否勝得了劉光遠卻實沒有把握,麻煩已經惹來了,躲也躲不掉,只好到時候再說,反正是不得安寧了。」

  古秋萍道:「四位隱處棲霞山,過著神仙一般的生活,都是古某不自量力,打擾了四位的清靜,深以為咎。」

  程一斧笑道:「古老弟,你也別客氣,我們雖然不履江湖,但傳聞卻聽得很多,對你只有佩服,一樣是學武功,你卻能不負所學,為鋤強扶弱而效力,跟你一比,我們只有慚愧,所以你在金陵約鬥三魔,我與木匠不顧他們的反對,說什麼也要助你一臂之力。」

  那小伙子卻笑道:「程大叔,您這話可就欠公平了,杜伯伯跟薛姑姑哪裡會不管呢,杜伯伯早在三天前就叫我去準備黃磷松脂,準備亮一下了,只是他們兩位不像您跟爹那樣心急,一定要等萬不得已的時候才現身,出其不意,才可以制敵取勝。

  今天您如果沉得住氣一點,不太早急著出頭,相信局面不會這麼狼狽,至少會叫那幾個老魔頭多吃一點虧回去。」

  程一斧道:「這麼說還是我壞了事了!」

  小伙子微笑道:「可不是,您稍等一下,把對方摸摸清楚,瞭解馬光前的空字訣底細以及崇黑虎的千毒掌,至少不會上了他們的當,也免了大夥兒為您操心拚命了!」

  王爾化笑道:「小畜生,這還有你說話的餘地,你又不是不知道程老大的毛躁脾氣,他能忍到那個時候,已經很不容易了,何況他也沒吃多大的虧,一斧劈掉馬光前的一隻手,那可是真功夫,比醉鬼唬人的把戲高明多了!」

  小伙子連忙道:「是!是!程大叔那一斧稱得上鬼斧神工,天下皆驚,今天轉危為安,全仗那一斧,依我看劉光遠功力雖高,技藝太雜,倒還不可怕,馬光前專一而精才是勁敵,如果程大叔不廢掉他一隻手,以您三位的技藝,恐怕都拿他無可奈何!」

  古秋萍不禁訝然驚道:「這位小兄弟可真了不得,見解之精遠無人能及,天外三魔,劉光遠雖是其中靈魂,但技多巧詐,尚可以智力與之對抗,只有馬光前,昔年號稱大力神魔,就以力雄見稱,習得天魔秘籍中的空字訣後,更是難敵,因為他是硬碰硬的真功夫,今天若不是他心存不良,想以鬼門道取勝,程兄那一斧恐怕難以奏功!」

  小伙子微笑道:「三魔武功雖高,到底邪魔歪道,難成正果,那個馬光前如果不想掩藏實力,拿出真功夫來,勝過程大叔並不困難,他偏偏要要奸詐,才自己吃了大虧,所以今天能化危為安,實在是僥倖而已……」

  古秋萍不禁拱手道:「小兄弟識見精闢,佩服!佩服!」

  王爾化笑道:「古老弟,這是小犬力行,今年才十五歲,我自己疏於管教,醉鬼睡娘子兩個人雖然閒下教了他一些玩意兒,卻越教越壞,你如果看他還有一點出息,以後不妨為他指導一點,把他扶成個正器。」

  古秋萍愕然道:「這個古某怎麼敢當?四位都是絕世高人,在下望塵莫及,令郎雖然年紀尚小,卻也超出古某。」

  王爾化正色道:「古老弟,我不是跟你假客氣,這小子資質雖還不錯,但跟著我們,卻永遠也學不成樣,因為我們的成功都是旁門左道,不登大雅之堂,這還是其次,我們四個不但疏懶成性,本身也有許多缺點,四個老怪物,教出了個小怪物來,說不定將來還會成個禍害了呢!」

  程—斧莊容道:「這話我贊成,古老弟,你看我們的德性就知道了,言談行動,沒有一點配為人師的,這孩子跟著我們,縱然不學壞,也學不了好去,木匠叫他跟你學,我覺得很有道理,別的不說,光是你這番氣度風標,俠義心胸與處事態度,也值得他引為榜樣的。」

  古秋萍倒是臉紅了,訕然地道:「程兄說得太過獎了,兄弟所作所為,無一足稱善道,現在江湖口碑,對古某也是不齒者居多,因為兄弟至少尚未脫黑道身份。」

  王爾化笑道:「老弟別謙虛了,我們也不是輕易許人的,老弟雖然籍身綠林,卻沒有為自己落得一分好處,取不義之財,濟危扶貧,有口皆碑,光是金陵一地,受你好處的人就不知有多少,然而知道是老弟義舉的卻沒有幾個,就憑這一點行善不居,就值得我們敬佩的。」

  程一斧道:「說的是啊,要不是衝著你,我們今天絕不會多管閒事,我們四個人在棲霞山上隱居了二三十年,根本就沒打算出頭了,都因為你老弟才拋頭露面,就憑這一點,你也不好意思拒絕我們吧!」

  古秋萍十分為難道:「四位也許對古某不夠瞭解,最近這一段時間,古某跟大魔幫展開作對,行事才稍微正經一點,以前古某一樣是荒誕不經,只怕有負重托!」

  杜今康笑道:「古老弟!我們欣賞你的就是這一點,如果你是死板板的,我們也不會把小鬼托付給你了,那小子古怪精靈,沒有個心計靈活的人也壓不住他,你的長處是圓滑而不失其正,這是我們不及的,要他跟你學的,也是這一點長處,你就別推辭了!」

  古秋萍見他們言辭懇切,倒也不便再堅拒了,只得道:「只要小兄弟不嫌棄,以後我們互相切磋好了!」

  王爾化見他答應了,連忙道:「力行,從今天起,我把你交給了古叔叔了,往後你要多聽他的指導管教!」

  王力行倒是十分規矩地作了一恭,叫了一聲古叔叔,但隨即涎著臉笑道:「古叔叔!我跟著您要學的地方還多,您可不能藏私,因為我到現在,沒有正正經經學過一門功夫,程大叔的天賦神力我是學不成,家父瞧我不成材,根本不肯教我,杜伯伯跟薛姑姑一個愛喝酒,一個愛睡覺,難得有清醒的時候,興致所至指點幾手沒個系統!」

  古秋萍道:「我只要知道的,你看上眼的,只管提出來,我絕不藏私,但慚愧的是那太有限了!」

  王力行笑笑道:「別的我倒不急,您剛才力鬥李光祖與崇黑虎的幾手劍法,精微之至,可以教我嗎?」

  古秋萍道:「沒問題,我的劍法師承於何梅仙前輩,但沒正式拜師,我可以做主,另外的七煞劍得自俞道長,相信他也願意公開的。」

  王力行笑道:「那我就先謝謝了,學了那幾手劍法,配合薛姑姑的無影身法,下次斗天魔幫時,我也可以作您一個好幫手,還有一點,聽說天魔秘籍中的毒經在您那兒?」

  古秋萍頓了一頓才道:「是的,那是飛天魔神王大光送給陶姑娘,她再轉贈給我的。」

  王力行道:「您能否轉授給我呢?杜伯伯對這一門學問很有興趣,我也學了一點,但不夠精擅。」

  古秋萍道:「那是陶姑娘的東西,我無權做主。」

  陶芙忙道:「古大哥,我是個瞎子,拿著根本沒用,所以才轉贈給你,你有權做主,不必問我。」

  王力行笑道:「我也聽說了,陶姑娘把毒經轉給您,她已完成使命,古叔叔,您現在可以答應了吧。」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還是不行,除非你取得陶姑娘的同意,東西是她的,我管不了,由我做主的話,我絕不讓第二個人過目,因為這不是一本好書。」

  王力行道:「器物本無善惡之分,端在人為而已,我身經金陵四聖的熏陶,絕不會仗它作惡的,您應該相信得過。」

  古秋萍道:「我連自己都信不過。」

  王力行道:「可是您自己看過了。」

  古秋萍道:「不錯,我是看過了,但我只看了各種毒藥的解法與症狀,用以防範不為人所乘,從來不去研究如何配製,也從來沒想到要用它來對付誰。」

  王力行笑道:「您又騙人了,您在揚州王金槍的家裡,用它來驚退劉光遠,在遊仙莊也曾用來卻敵。」

  古秋萍愕然道:「你的消息倒很靈通。」

  王力行笑道:「金陵是臥虎藏龍之地,什麼事能漏得過我們耳朵的,否則我也不會向您提出請求了。」

  古秋萍苦笑道:「你知道的還不夠詳細,那兩次我只是虛張聲勢,卻沒有真正地使用,這兒的人都可以作證的。」

  王力行道:「那不管,反正您答應對我不藏私的,天魔毒經既然您看過了,教教也沒有關係。」

  古秋萍搖頭道:「就是這一點不能答應。」

  王力行道:「那您是不信任我了,您不信任沒關係,連帶著也是不信任我爹他們,兩個月後他們就不管了。」

  杜今康笑笑道:「古老弟,我們倒不是借此要挾,這小子對用毒很有點鬼才,我會的那一點全叫他偷去了,但他還懂得收斂,沒用來害過一個人。這點可以保證的,你不妨指點他一二,將來對付天魔幫時也可以有用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4:00

  古秋萍莊容道:「假如古某有此打算,早就自己鑽研了,天外三魔也不會猖撅至今。」

  杜今康道:「老實說,我們的武功也勝不了三魔,今天全是僥倖,兩個月後,生死實難預料。」

  古秋萍朗聲道:「四位如果怕他們,大可由此退出,只要四位表明立場,天魔幫絕不會再找四位的麻煩的。」

  杜今康笑笑道:「找麻煩倒不怕,大不了我們挪個窩,海闊天空,他們也找不到我們,只是我覺得老弟太固執了,有必可制敵之具,何必棄而不用呢!」

  古秋萍道:「因為我認為天魔毒經厲害,流傳開來,其患尤甚於天外三魔,王大光以此經不容於三魔,可是他寧可以身殉而不願涉足,這是他偉大之處,古某為了尊重他的決定,所以才不願將之公諸於世!」

  杜今康想了一下,才道:「我們與天魔幫作對,只是一時之興,反正我們與世無爭,也犯不著拿老命去拼吧!」

  古秋萍拱拱手道:「是的!四位是犯不著,今日解圍之得,古某十分感激,程兄身上的餘毒,只須一日可清,在下當為之一效綿薄,事後四位遷地為良也好,跟天魔幫打個招呼也好,相信不會有麻煩了!」

  杜今康道:「馬光前一隻手斷送在老程斧下,李光祖又吃了睡娘子一個大虧,他們恐怕不肯輕易善罷。古老弟,這是大家安危所關,你為什麼不肯通融呢!」

  古秋萍搖頭道:「這不是通融的問題!」

  杜今康道:「那我們只好遷地為良了,古老弟!實在很抱歉,我們不是臨時扯腿,實在幫不上忙!」

  王力行道:「古叔叔你不會怪我們吧,杜伯伯原本是想幫你們一個忙的,只因為能力不足,才叫我提出這個要求,既然您不答應,我也不能硬叫四位老人家拚命……」

  古秋萍笑笑道:「不會怪你們的,情況很明顯,天外三魔的武功高不可測,有各位援手,我們才免於一死,今天是靠著運氣,下次可不能再靠運氣了。」

  王力行道:「古叔叔,我們的去留對你們有關係嗎?」

  古秋萍道:「當然有關係,而且有很大的關係,今天四位大展神功,能令天下人心一振,兩個月後,如果金陵四聖不在,恐怕出場的還是我們幾個人,反之能得四位相助,天下豪傑將聞風響應,縱不能勝,聲勢可奪敵之魄,但事關生死,古某人不能強求各位。」

  王力行道:「既然事情關係這樣大,您不能變通一下?」

  古秋萍莊容道:「我沒有權利變通,這是正與邪的區分,用毒去對付惡人本無不可,但有失光明,練武的人首重氣節,如果我們不擇手段,與邪魔何異,更沒有資格去聲討他們了。

  今天在場的人,雖然有一部分為了私怨,但大部分都是為俠義所趨。毅然與抗,這才是真正的俠義精神,失去了這種精神,武功再高也是沒有用的。

  小兄弟,人各有志,我不便多說,反正天魔毒經絕對不能利用,哪兒有僻靜的地方,我好給程兄祛毒,其餘不必再說了。」

  社今康笑笑道:「小子,怎麼樣,你服了吧!」

  王力行雙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一個頭道:「古叔叔,小侄今後一定死心塌地跟著您,做您的跟班都行,只要你不趕我走,我為你做牛馬都甘心的。」

  古秋萍連忙扶他起來道:「小兄弟,這是做什麼?」

  王力行道:「古叔叔,你放心,我根本就不要您的毒經。」

  程一斧也大笑道:「古老弟,俺們是真的服了你了,撇開武功不談,你這種守正不阿的心胸,咱家為了你賣了命也心甘的,你放心!酒鬼的鬼主意兒雖多,卻不會用毒,而且我們最討厭用毒的人,剛才是試探你的。」

  王爾化笑道:「我這雙眼睛相人是不會錯的,都是你們不相信,非要來上這一下,現在該沒話說了吧。」

  古秋萍愕然道:「原來各位是試探兄弟的。」

  薛眠娘微笑道:「是的,古兄弟,說句老實話,我們四個人並不是真的不管事,而是覺得世間所謂一般俠義之士,假冒偽者居多,並不比那邪魔歪道好多少。

  所謂正邪之爭,無非名利爭逐,狗咬狗一嘴毛,我們也就懶得多管閒事,倒不如悠遊山林,來得自在些,所以我們在棲霞山上,關起門來,打著金陵四聖的招牌,也不過自我解嘲而已,事實上哪一點夠得上一個聖字呢?倒是你兄弟的剛才那番凜然氣節表現,才不愧為俠中之聖。」

  古秋萍連忙道:「這……在下哪裡敢當。」

  杜今康笑道:「你別客氣了,你能叫小王八蛋誠心正意地跪下規規矩矩地磕一個頭,就是當得起了,你不知道這小雜種心多傲,我們四塊料都不在他眼睛裡,他把我們金陵四聖加了一個字,叫做金陵四神聖。」

  古秋萍笑道:「聖上加個神字,並無不敬之意。」

  杜今康笑著道:「你不知道這小鬼多促狹,拐著彎兒罵人呢,他說我們四神聖是廟門口的四大金剛,樣子唬人,實際上是泥塑木偶,是四個活死人。」

  王力行笑道:「杜伯伯,我可沒這麼說,我只說您四位睜著眼不管事,空負一身所學,如果您四位老人家成了神仙倒也可不理塵世俗務,可是你們六根不淨,牢騷滿腹,眼前多少不平事,卻不肯伸手管一下。」

  古秋萍笑笑道:「小兄弟倒是性情中人。」

  程一斧笑道:「這小子雖然沒規矩,講的倒是實在話,所以也只好由他數落去,不過我們也深深感覺到這小傢伙不是安分的,一定得找個真正的俠義豪傑,好好地匡導他一番,讓他去創一番事業,選來選去選中了你。」

  王爾化道:「古老弟的俠行義舉我們風聞已久,但光是道聽途說,我們還不放心,總要親自作證一下,但我們又懶又怕麻煩,不能盯在你背後調查你去,恰好你選中了金陵跟天魔幫決鬥,我們認為機緣湊巧,先插上一手,跟你攀上交情,再把小犬托付給你。」

  杜今康搶著道:「不過這小子眼高於天,對我們的話總不肯置信,非要試驗你一下,所以才藉著天魔毒經的原由,刁難你一番,小子!你現在總算瞭解古叔叔的為人了。」

  王力行又作了一揖道:「古叔叔,請你原諒小侄無狀,其實小侄對您今天的守義不屈,已經十分心折了,但杜伯伯說知人不易,必須要慎重一點。」

  杜今康笑罵道:「小王八蛋,你又往我身上推了,我可沒叫你要人家的毒經。」

  王力行道:「杜伯伯叫我請古叔叔毀了那本毒經,我想古叔叔自己看過了,也許全記得了,毀了並不難。」

  杜今康仍是笑罵道:「小鬼崽子,你以為那部天魔毒經像你背的唐詩三百首一樣,能穩熟就行了嗎?那是天地間的一部奇書,不知窮了多少人的心血鑽研才寫成。」

  古秋萍莊容道:「杜兄說的不錯,這部書包羅萬象,搜集天下各種奇妙異毒,詳細解說性能與用法,其中有三十六種絕毒,可以在不知不覺間致人於死命,而且無藥可救,的確可以說是一冊最厲害殺人方法之大全奇錄。」

  杜今康愕然道:「那是絕不能流人天魔幫之手了,讓他們得到了這部書,天下武林正義之士將死無葬身之地了。」

  古秋萍道:「豈僅武林人死無孑遺,連萬千無辜生民,都將遭受其害,因為有些毒藥練成後,是以一城一市的人為其施毒的對象,這一來將要有多少人送命呢?」

  王力行道:「那怎麼可以呢?而且也沒有用處呀!」

  程一斧道:「怎麼沒用,只是要用得其道而已,像這種厲害的毒物,可以不必真的使用,只要讓人知道我們擁有其物,就不怕人不屈服了。」

  古秋萍苦笑道:「程兄說來容易,如果不經實施,誰會相信它的威力,一經施用後,施者自己也不能控制了,總想一次次地用下去,直到殺盡天下人為止。」

  程一斧不信道:「哪有這種事呢?」

  杜今康道:「不!我相信有此可能的,任何一種技藝,練成之後,第一個目的就是付諸實施,看看自己苦心的成果,怎麼捨得擱置不用呢?以我們自己為例,練成武功後,四個人共同相約不輕易炫世,到了最後還是忍不住。」

  古秋萍道:「天魔毒經的影響尤為其甚,如果鑽研其中,可以導致人入魔道,視殺人為樂事,彌足愈烈……」

  杜今康愕然道:「這麼說來,這是一部邪書?」

  古秋萍道:「它本來就是一部邪書,抄錄該書的天魔子本人就深受其害,但他畢竟良知未混,眼看看控制不住自己,就先把自己毒死了,死前在毒經的前頁註明其害,說是非有一個絕大智慧定力的人,不能鑽研此書,王大光得書之後,也不敢輕易動用……」

  杜今康道:「老弟對自己有多大把握呢?」

  古秋萍道:「這種事誰也不敢說,也不敢輕試,因為身入其中後,想回頭已經來不及了,那位天魔子手著天魔四笈,其修為之高,該是無人能及,可是他仍然無以自拔,逼得自殞其身,我怎麼妄比先哲……」

  杜今康一歎道:「這也說的是,古兄弟,照這樣看來,這部書還是毀了的好,因為它對人有害而無益!」

  古秋萍莊容道:「我是有這個準備,但未到其時。」

  「要什麼時候呢?」

  「如果殲滅天魔,敉平邪惡,我第一件事就是毀滅此書。

  假如實在沒辦法,我只一個打算了!

  我只有向他們表示屈服,獻出此書……」

  眾人都為之一愕。古秋萍接著道:「但是我會找一個最恰當的時機,將首惡集中在一起,才拿出這部書來,在書上我已預備好一種最厲害的毒藥,跟他們同歸於盡!」

  瑛姑失聲道:「你自己也要陪他們死在一起嗎?」

  古秋萍莊然道:「是的!那種毒藥在性能發揮的時候,周圍五里之內,盡成焦土,真到那時候,我自己也難以倖免,那部書也要化為劫灰,因此我先告訴大家一聲,如果我要求大家離開時,大家盡速遠離,在半個時辰內,撤離至五里以外,我從開始提出要求時,就定下時限了的!」

  眾人臉上都浮起一陣欽色,沒有一個人能開口,最後杜今康笑道:「這只是最壞的一個打算,相信還不至於!」

  陶芙上前道:「古大哥!沒有理由要你如此犧牲的,到時候由我去好了,毒經是王大光給我的,應該由我來……」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陶小姐,劉光遠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怎叫他不起疑呢,你縱有死心,恐怕也難以把他拖在一起!」

  陶芙道:「你準備用什麼辦法,可以教我!」

  古秋萍一笑道:「預先設計總有破綻的,萬一不行,反而連毒經都落在他們手中,也沒有預定好策略步驟,完全準備在那半個時辰內付之實施,見機行事!」

  陶芙還要爭取,古秋萍道:「你別忘了毒經已轉贈給我,由我來全權支配了,何況事情未到絕望關頭時,我也不想施用這一招,此時未免言之過早!」

  陶芙想想道:「好吧,不過我有個要求,真的到那一天,請你答應我在一起,跟三魔作對,是我硬把你拖進來的,否則你跟他們無怨無仇,根本趟不進混水!」

  古秋萍也不加拒絕,笑著道:「可以,真到那一天,我總要找幾個人作陪的,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也不易騙過他們。

  至於要哪些人陪同一死,我現在也無法預定,只有看情形再說了,我相信每個人都有捨己為人一死的決心,誰也不會退縮的,到時一定有你一份就是了!目前還是先找個地方,為程兄祛毒要緊!」

  杜今康道:「那只有到睡娘子的府上去了,棲霞山的地方太小,一下也招待不了這麼多的貴賓!」

  薛眠娘笑道:「醉鬼,我就知道你放不過我那幾罈好酒,你知道那是我將來留做嫁妝的……」

  杜今康哈哈大笑道:「睡娘子,你別小氣,到了你這把歲數,嫁人也太遲了,何況誰會娶一個整天睡覺的老小姐呢?但也幸虧你遲遲不嫁,那幾罈女兒紅才越陳越香!」

  古秋萍笑道:「原來薛女俠本籍不是金陵?」

  杜今康道:「你怎麼知道的?」

  古秋萍笑道:「只有浙紹地方的風俗,在生女之日,蒸黍制酒,埋在地下,等出嫁之日再取出饗客,至少也要經過十幾年的害藏,酒味醇烈,變為暗線色,乃有女兒紅之美稱,薛女俠本籍必是浙紹一帶,始有此陳釀!」

  杜今康大笑道:「妙啊!古老弟真是博古通今,無所不知,連這種酒典都被你挖出來了,睡娘子芳華虛度三十六春,如果以她們的習俗十五歲就出嫁的話,現在不但子女成群,連孫子都有了,她的酒可以叫祖母紅了!」

  薛眠娘微笑道:「酒鬼,虧你還好意思說,我五十壇藏酒,被你連哄帶騙,已經喝掉四十多壇,就剩下那五六壇,今天招待這樣多人,可沒你的份!」

  杜今康道:「你別小氣,你家是紹興首富,移居金陵後,又是金陵城中數一數二的豪門,我才不相信你只釀了五十罈酒,大方一點,都拿出來好了,喝光了我負責給你找一個如意郎君,絕不會叫你做二輩子老閨女。」

  薛眠娘斜了他一眼道:「剛才是你說的,我已經一大把歲數了,又懶又愛睡,誰還會要我呢?」

  杜今康笑道:「別人不要,我要。」

  薛眠娘哼了一聲道:「你也配,天下男人死光了也輪不到你,你別做這個清秋大夢吧。」

  杜今康微笑道:「睡娘子,我們四個人相交多年,你總不能再嫁到別處去吧,木匠有了老婆,老程不解溫柔,算來算去只有我最合適了。」話才說完,眼前綠影飄忽,他連忙閃開叫道:「君子動口不動手,開開玩笑可不能認真的呀。」

  可是薛眠娘算準他的行動,前一晃只是虛招,他才閃過還沒站穩腳步,彩綢已悄然飄至,纏在他的腳踝上,一下拋了起來,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跟頭。

  薛眠娘還要掉第二下時,王爾化含笑上前勸住道:「醉鬼這張臭嘴實在該打,但今天看在人多的分上,饒了他吧。」

  薛眠娘這才收回綵帶笑道:「醉鬼!你一天不挨揍就全身發癢,今天看在木匠的分上,權且饒了你,回頭你再胡說八道,我就用裹腳布來收拾你了。」

  杜今康老遠一拱手道:「得了,娘娘,你千萬高抬貴手,酒鬼一天不喝酒就全身無力,可就是怕你的裹腳布,去年蒙你抬愛,賜顧了一次,害得我大嘔三天,滴酒不進。」說完又朝大家笑道:「睡娘子一身都是芳香可人,就是那雙玉足其臭無比,她夏天睡覺時,只要脫掉蓮鞋,蚊子就不敢叮她,因為受不了那股味道。」

  薛眠娘又拋帶去纏他,這次他可學乖了,拔腿先跑,邊走邊叫道:「我先走一步,到你家吩咐備酒去。」

  薛眠娘狠狠地道:「回頭看我饒你才怪。」

  語畢又朝群俠一笑道:「各位別見笑,我們是脫俗慣了的,行事全無規矩,所以才不敢拋頭露面出外行走。」

  俞覺非道:「要這樣才好,率性而行,不為世俗所拘,鬧市中一樣可得神仙生涯,游仙,你把遊仙谷閉絕人世,自謂仙境,可是你能比他們逍遙自在嗎?」

  陸遊仙望他笑笑沒做聲。何蘭仙也朝他一笑,笑得他有點不好意思了,居然臉紅了起來。

  古秋萍道:「程兄所中的毒拔除很費事,還要很多東西,薛女俠家中也方便一點,我們就打擾了。」

  王力行道:「絕對方便,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薛姑姑家裡要什麼有什麼,比皇帝老子的寶庫還齊全呢。」

  於是一行人談談笑笑,向金陵城中進發。

  李小桃因她父親的關係,跟金陵城將軍府打過交道,雖然死了不少人,官府都未加查究,而且還知會就近的地方代為收殮。

  不過古秋萍也交出了一筆銀子,請錢斯民在場維持,查明死者身份,以便好送交他們的家屬。

  薛家的府第在金陵城西,果然是豪富世家。

  但是因為薛家的人丁稀落,主人只剩下薛眠娘老大未嫁,她大部分的時間又在棲霞山上與另外三人相處,所以偌大一片宅院,顯得有點衰落了。好在她僱傭的人手不少,一下來了這麼多的客人,倒也接待從容。

  杜今康先來吩咐了,客人到時,也不顯得匆促。

  古秋萍要了所需的材料,為程一斧把餘毒祛盡,回到大廳上時,那兒已經高張筵席,等候多時了。

  席間所談,無非是與天外三魔交手的經過,以及金陵四聖的身世。

  他們四人的武學都得自家傳,除了王爾化是居棲霞外,其餘三人都是外地來的,無意邂逅頓成莫逆,也都在棲霞安頓了下來。

  一晃就是二十年了。

  他們雖然脫略形跡,但從不與外人交往,所以誰也不知道在金陵城中,住了四個身負絕技的高人。

  當然程一斧所說的打柴是托詞。

  王爾化的木匠也是唬人的。

  他們只是家傳兵器,叫著好玩而已。

  話談人正題,就是如何迎戰天魔幫的兩個月後之約,那只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去挑戰,一個是等他們前來。

  商討的結果都不太理想,在金陵待戰,太過驚世駭俗,這種鬧市之地,也不適合武林人士的大規模聚鬥。

  去到黃山挑鬥固然好過在金陵待戰。

  但天魔幫的根據地在那邊,劉光遠行事不擇手段,很可能又佈置什麼陰謀詭計,令人防不勝防。

  如果要換了地方,一時間實很難找到合適的,因為這種大規模的械鬥,必須找空曠的所在地,而且還要避免局外人的注意,事先尚須有充分的準備。

  研討了半天,俞覺非忽然道:「不如約他們到九華山去吧,遊仙谷外那片空地,正適合作戰場,而且那裡已經被天魔幫佔據過了,我們正好也利用這個機會,重加整頓一番,那兒地形險要,我的玄真觀控制住人山之路,作為前哨,也便於監督對方的行動,不怕他們鬧鬼。」

  杜今康道:「地點是很合適,只怕陸莊主不同意。」

  陸遊仙歎道:「我以前為了一念固執,使得莊中的人慘受牽連,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再也不會私心自用了,何況遊仙谷已為天魔幫所據,還是靠著四位的力量收回來的,我無顏再以私谷自居了。」

  杜今康忙道:「陸莊主可不能這麼說,遊仙谷是你苦心經營之地,雖為天魔幫所佔,但是主權仍屬於你,假如你不願意,仍是不必勉強,我聽古兄弟說起那兒的環境,洞天福地,世外桃源,的確也不忍其為血腥所染。」

  陸遊仙惻然道:「那兒已經是血腥遍野了,留居莊中的人無一倖免,我實在愧對那些屈死的幽靈,如能在谷前一戰天魔幫,多少也可以為死者申一口怨氣。」

  薛眠娘笑道:「陸莊主既然同意了,我們也就如此決定吧,金陵城被我們這樣一鬧,也不是安居之地了,假如事情能順利解決,我也準備在那兒覓一塊棲身之地了。」

  王爾化道:「不錯,金陵是住不得了,我們又不像薛娘子擁資億萬,想搬個家都沒辦法,遊仙谷有這麼好的環境,我本來也想托庇到陸莊主治下去的。」

  陸遊仙苦笑道:「王兄太客氣了,林泉無主……」

  古秋萍笑道:「陸莊主也別客氣,雖說林泉無主,但那片地方是你經營出來的,當然你是主人,不過我相信金陵四聖願意移居,你也一定歡迎的!」

  陸遊仙道:「豈止歡迎,連求還求不到呢!」

  於是就這樣決定下來,在薛家住了一天,次日大家就啟程往遊仙谷而去。

  古秋萍自有許多安排,因為他遊俠四海時,各地皆有人手,行事非常方便,找了個信得過的人,攜了戰書,投到了黃山的凌雲別莊去通知天魔幫。約定時日,叫天魔幫前來赴約。

  他本人陪著大家,逕赴九華山,天魔幫果然撤走了。

  遊仙谷中的佈置也沒有受到破壞,由於莊上的人大部分死於非命,房子也空了出來,剛好可以安頓群豪。

  由於金陵四聖出頭,燕子磯一戰,使天魔幫鎩羽而去,風聲傳出,俠林人士前來助陣的也頗為踴躍。

  好在黑虎莊那一把火燒得並不徹底,許多房子還完好可用,凡是投身蕩魔行列的人,他們都表示由衷的歡迎,由錢氏兄弟負責接待,居住在黑虎莊內。

  遊仙谷與玄真觀的秘道乾脆打通了,便於來往。

  古秋萍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玄真觀中,利用特殊的眼線耳目,瞭解天魔幫的動靜,幫著他辦事的,除了一個忠心耿耿的聶紅線外,就是瑛姑與李小桃兩個女孩子。

  李小桃自從見到瑛姑之後,驚為天人,自慚形穢,對古秋萍已經收起了綺念,她覺著跟著聶紅線妥當些,因為她出身官宦之家,養成了驕橫的習性,與別人也格格不入,只有聶紅線是她最熟的人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4:16

第三十五章 仙谷驚變


  遊仙谷中群俠倒也不是逍遙度日,金陵四聖與陸遊仙夫婦,俞覺非等終日切磋,互獻所長,使自己的技藝更精一層,以備約期到時的一番廝殺。

  金陵四聖的武功各樹一格,在內功上是超人一籌,但在招式中則欠精練,遊仙谷的劍法與俞覺非的七煞劍,都能給他們很多的增益,而他們在內勁上運氣的心得,也可以使別人得到不少的好處。

  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每個人都有著很大的收穫,因為他們本身的技藝已有極深的底子,只要得到一點啟示,觸類旁通,立能融入本身的經驗中而加以吸收。

  其中心清最苦的,莫過於陶芙,她的一顆心整個傾注在古秋萍身上,但自從得知古秋萍與瑛姑的淵源後,又從別人的口中,知道瑛姑的才貌,無不勝她百倍,自己條件已經差得太多了,何況又是個失明的瞎子。

  瞭解她心清的是她的師父銅琶仙子林綽約,她自己是情海中翻過來的人,自然更明白失意的痛苦,但也無法幫助愛徒,只有拿些不著邊際的話勸她而已。

  她們師徒二人是同居一室的,這天早上,林綽約起床之後,沒看見陶芙,這倒不足為奇,因為在陶芙的世界裡根本沒有晝夜之分,只以為她到那兒散心去了。

  走到谷中的空場上,但見大家都在練功,仍然沒看見陶芙,心中就不免有點奇怪,因為陶芙復仇心切,對教業最注重,練功也最勤,那麼多的高手在一起研究,是一個求教技藝的良機了。

  在平常,陶芙是絕對捨不得放棄的,可是今天居然沒有來和他們湊熱鬧,這就顯得有點特殊了。

  因此她走過去,向閒在一邊的何蘭仙問道:「夫人可曾看見小徒?」

  何蘭仙搖頭。

  王爾化卻道:「我見到她天沒亮就在屋子外徘徊,沒有多久,梅姑來了,會合了小兒,三個人談了一會兒,然後就結伴離開了!」

  何蘭仙笑道:「那一定是上哪兒玩去了,這幾天他們三個人,一直在一起,也不知鬧些什麼鬼,談話都十分秘密,見到我就止口不言了,我問梅姑,她卻說沒什麼!」

  杜今康道:「老王!你這個兒子實在是個搗蛋鬼,梅姑本來是一個很安靜的小姑娘,自從你這個兒子來了之後,就變得淘氣了,十成是被你兒子帶壞了!」

  何蘭仙笑道:「杜大俠說得太嚴重了,梅兒本來也很淘氣,四下亂跑,以前她還經常偷跑到黑虎莊去呢,王哥來了之後,她有了伴兒,自然更起勁了!遊仙谷的地理她比我還熟。跟黑虎莊交惡之後,我已經嚴禁莊中的人上那兒了,但不管守備多嚴,總是擋不住她,王哥帶不壞她,說不定會被她帶野了呢!」

  程一斧道:「兩個都是好孩子,在一起淘淘氣是有的,絕不會做什麼壞事,這一點咱家可以保證,只是陶姑娘怎麼會跟他們玩到了一起去呢,她根本不是個愛動的人。」

  俞覺非道:「兩個孩子愛動,我們這些大人又忙練武功,沒有精神去照顧他們,他們只有自己找樂子了,跟陶姑娘在一起,多半是要聽她以前闖蕩江湖的故事……」

  林綽約一歎道:「小芙是個瞎子,闖蕩了多大江湖,她遇上古秋萍後,才算多經歷了一點世物,那些故事大家都知道了,乏善可陳,有什麼可說的呢?」

  俞覺非笑道:「可是鐵板的徒弟羅秋遠卻遍歷江湖,新鮮事兒多得很,只是這小子陰陽怪氣,除了對陶姑娘,誰找他都懶得開口,兩個孩子要想聽他的故事,就必須把姑娘也拖著,現在八成兒是到黑虎莊找他去了。」

  林綽約道:「到黑虎莊也犯不著鬼鬼祟祟的呀,小芙上哪兒都告訴我一聲的,今天怎麼不聲不響地走了呢!」

  俞覺非道:「也許是怕吵醒你吧。」

  王爾化卻一怔道:「不對,假如去找羅秋遠談天,也不必天不亮就約好了,陶姑娘在我門口等候時,好像神情頗不安定,我那個小鬼也是一樣,半夜裡就起來,把我的洗臉水燒好,催著我起床,從來也沒有這樣勤快過。」

  給他這一說,何蘭仙也似有點驚覺地道:「對啊,梅姑這兩天也是心神不屬,好像有什麼秘密似的,以前她都是跟瑛姑在玄真觀,我也沒太注意她的行動,但總覺得她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似的。」

  幾個人胡亂揣測了一下,都沒有什麼結果。

  說著大家又繼續練功了,因為這一陣子幾位高人彙集,各以所長,交換心得,每個人都大有長進,鬆懈不得。

  林綽約的銅琶自從在木櫝為三魔所毀,一直無法操演舊功。

  古秋萍答應搜羅材料,為她重鑄一具,前天還來告訴她一切都差不多了,日內即可完工,所以她也在運真氣加強內勁上下功夫。

  到了快近中午時,大家歇手休息,古秋萍與瑛姑上來了,見到何蘭仙後,瑛姑就問道:「娘!您要什麼東西,通知我們就是了,何必又要叫妹妹出去買!」

  何蘭仙一怔道:「誰叫她去買什麼東西了?」

  瑛姑道:「不是您叫她去的嗎?她還拿了一張單子,說是這些東西很重要,一定要她自己去選購……」

  何蘭仙道:「沒這回事,還有誰跟她一起去的?」

  「王家兄弟,還有陶姑娘!」

  古秋萍道:「王兄弟說,杜先生要他搜購一點東西,我知道這些東西是社先生練功所須的,不便多問,代辦時也未必能合用,致於陶芙說那具鋼琶的音律部位不能差一點,一定要她去親自試配,這倒也是實情,我把那個匠人的地址告訴了她,由她自己去了。」

  林綽約道:「胡鬧!根本沒有這回事,這三個人都是一篇鬼話,偷偷溜出去了,不知道是幹什麼?」

  古秋萍也怔住了。

  何蘭仙道:「瑛姑!他們三個人都是未經世面的,你怎麼就讓他們走了呢?」

  古秋萍道:「我確有點不放心,但他們還把羅秋遠邀在一起,我想有羅兄帶著,不會有什麼問題,何況羅兄的辭色之間,似乎也不歡迎我去,我不便強要參與了。」

  林綽約一歎道:「羅秋遠對小芙情有獨鍾,可是小芙一直很討厭他,怎麼會邀他作伴呢?」

  古秋萍怔然道:「我知道,為了陶芙,羅兄對我一直很不諒解,我倒是希望他能跟陶芙多親近一點,所以今天見他們在一起,我也很高興,誰知道會有這種事呢?」

  俞覺非道:「暫時別談那些,現在最要緊的是想想看,這幾個人出去做什麼?會不會是閒得無聊出去逛逛呢?」

  林綽約道:「別人我不知道,小芙絕對不會,她心切親仇,哪兒有玩的心情,何況她根本不是個好動的人。」

  古秋萍沉思片刻,忽然道:「瑛姑!我們快下去,看看李小桃在不在,如果她不在,想必跟著走了,那就不妙了!」

  瑛姑忙問道:「這與李小桃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如果她走了,則一定是跟他們一路,上姑蘇去了,這個亂子可鬧大了。唉!這也怪我不好!」

  「他們上蘇州去做什麼?」

  古秋萍道:「天魔毒經,王大光在那兒把毒經給我的,我看了幾遍之後,把極為重要的,最厲害的那部分扯掉後,仍放在那兒……」

  眾人一起失驚。

  何蘭仙道:「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為什麼不帶在身上,要留在那裡呢?」

  古秋萍歎道:「正因為太重要了,帶在身邊也不安全,王大光的遺體還留在那密室中,我想放在那兒最為安全,再說這部毒經原是他的,我也不忍掠奪,他就是為了這部毒經,才引起三魔的嫉恨,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林綽約道:「有誰知道毒經在那兒呢?」

  古秋萍想想道:「藏書的時候是沒人知道,連陶芙都不在旁邊,但是她的耳朵很靈敏,很可能聽見了我開啟密室的聲音,進而猜測到我把毒經藏在那兒了。」

  林綽約想了一下才道:「這就是了,小芙是個很深沉的女孩子,她雖然知道了毒經的藏處卻連我都沒告訴,一直到聽你說過用毒經可以殺死三魔,才因此動了心,想用那部毒經去試試看,免得我們大家拚命了。」

  古秋萍歎道:「她實在太傻了,假如事情是這麼容易,我拼將一死,早已對付他們了,這是逼不得已時,實在沒辦法的手段,成功的機會極為渺茫,而後果卻非常嚴重,所以我才不敢輕易舉動,她怎麼做得到呢?」

  林綽約道:「她自己一個人去也罷了,為什麼把兩個孩子也拖了去呢?萬一出了事,豈不是害了他們。」

  王爾化很看得開,灑落地一笑道:「我那個畜牲是自己找死,我倒一點都不為他著急,倒是梅姑……」

  何蘭仙連忙道:「小女的生死我倒不在意,死生由命,這是她自己找的,怨不了別人,我擔心的是毒經。」

  古秋萍道:「這一點我倒不擔心,陶芙選了王兄弟同行自有深意,那天在金陵燕子礬,王兄弟已經表示過,這部毒經最好是毀了。

  陶芙自己也很有決心,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即使謀刺不成,他們也不會讓毒經落入對方手中的。」

  瑛姑道:「對這一點我也很放心,梅姑雖然胸無城府,卻很有毅力,只她在一起,毒經絕不會落入對方手中的,陶姑娘選中兩個小孩子作伴倒是選對了。

  第一,這兩個孩子是絕對可以信任的,第二,她自己行動不便,必須靠人幫助,像這種冒險的行動,也只有兩個孩子會支持她。」

  古秋萍道:「那為什麼還要拉羅秋遠作伴呢?」

  瑛姑道:「那純粹是為了擺脫你,假如不是羅秋遠,換了任何一個人跟著,你都不會放他們出去的。」

  古秋萍垂頭不語。

  瑛姑道:「你剛才說要下去看看小桃在不在,那又是為了什麼呢,這與小桃有關嗎?」

  古秋萍道:「自然有關,我已經囑咐了李夫人,請她派官人駐守那個客店,我的借口是保護王大光的遺體,沒說是毒經在那裡,同時還請李夫人關照官人,那個地方不准任何人前去騷擾,陶芙是聽見了,她們自己去,必然會跟駐守官兵起衝突。」

  瑛姑道:「他們都有一身本事,幾個官兵攔得住嗎?」

  古秋萍輕歎道:「雖然攔不住,但事情鬧開了,他們的行動就會引人注意了,或許會引起天魔幫人的啟疑,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強入那個地方,只有把小桃拉在一起,憑著她是將軍千金的身份,可以順利地取得毒經而不驚動人。」

  林綽約道:「那我們就快去看看小桃在不在吧。」

  瑛姑一歎道:「不必去了,李小桃早就離開了,他們必是早就預約好的,在路上等候他們一起動身了。」

  古秋萍一愕道:「我怎麼不曉得呢?」

  瑛姑道:「是李小桃央求我別告訴你的,她說她想回家去看看,又怕你不放她去,叫我等她走後再告訴你,我總覺得她是個宦門千金,犯不著跟我們一起拚死拚活的。」

  古秋萍長歎道:「這麼看來,他們絕對是上姑蘇去了,有李小桃隨行,她可以向徽州將軍府抖露身份,借用官中的驛馬兼程趕路,連追都追不及了。」

  何蘭仙默然片刻才道:「那不如讓他們去試一試吧!只要毒經不會失落,就無可掛慮的了呀。

  萬一能夠成功,倒是一大好事,設若不成,也沒多大關係,王大俠,我這樣說並不是輕顧令郎的生死,你不會在意吧!」

  王爾化連忙道:「夫人言重了,梅站在夫人的教誨下,嫻靜端莊,絕不會輕舉妄動的,只有我那個畜生頑劣不馴,這件事多半是他挑起來的,敝人只有對夫人感到歉疚。」

  何蘭仙苦笑一下道:「孩子們不知輕重,好動成性是一樣的,說不上誰影響誰,何況他們從事的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偉業,我只有感到驕傲,沒有可責怪他們的地方,再說骨肉連心,我也不是真的能完全無動於衷。

  相信王大俠也是一樣的,然而我不太著急的原因,則是他們此行,驚則有之,險則未必,成功之望固然渺茫,喪失性命的可能性也不太大,至於陶姑娘就難說了。」

  瑛姑忙道:「這是怎麼說的呢?」

  何蘭仙道:「借重毒經謀刺三魔,必定要有一個人犧牲的,這個也必然是陶姑娘無疑……」

  王爾化道:「不錯,但是她自己目不能視,對如何運用毒經,也一定要有個人來幫著她的忙吧。」

  何蘭仙苦笑道:「那就是羅秋遠了,只有他肯為陶姑娘不辭一死,所以陶姑娘才要他同行的,撇開秋萍的隨行,不過是附帶的作用而已,否則他們不須要偷偷地走,還有很多小路,繞過玄真觀也是很容易的。」

  對她這個分析,大家都沒有異議。

  何蘭仙又道:「陶姑娘是個思慮很深的女孩子,她要兩個孩子伴行還有一層用意,主要需他們幫助,卻不會對毒經生出異圖,再者也考慮到萬一事敗的話,天魔幫對兩個孩子不會怎麼樣的。」

  薛眠娘點頭道:「夫人的分析很有道理,劉光遠雖然凶殘成性,但仍不失有名家氣度,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兩個小孩子下毒手的,老王,這下你可以安心了。」

  王爾化笑道:「我本來就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根本就不打算叫力行學武,所以不教他,自從你跟醉鬼授他武功後,我就沒打算有這個兒子了。」

  何蘭仙輕輕一歎道:「追既追不上,攔也攔不住,能有什麼辦法呢?只好盼望他們成功了,但我們也不能寄望在他們身上,還是著力於我們自己的準備吧!」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我仍要阻攔這件事,用毒經來對付三魔是最後的手段,由我來施行,總比他們的成功把握大一點,這個機會不能輕易動用……」

  瑛姑道:「可是你追得上嗎?你自己說的,李小桃可以借用官方的驛馬,怎麼樣也會比你快的。」

  古秋萍道:「追不上他們可以等他們,九華山離黃山很近,他們取得毒經,總要到黃山去的。」

  俞覺非道:「這倒是個辦法,我們快到黃山去吧,在他們沒到凌雲別莊前攔住他們。」

  古秋萍卻搖頭道:「不行,這件事不須要人多,否則反易壞事,黃山現為天魔幫根據地,一定耳目眾多,防備森嚴,大舉而動,勢必引起群魔的異疑,只要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因為我們的目的只是把他們勸回來。」

  林綽約道:「古大俠不宜輕離,這兒一切的事務都要靠著你來主持,倒不如由我去吧!而且小芙橫定了心,既然瞞著你,未必肯聽你的勸阻,只有我還能壓得住他。」

  古秋萍苦笑道:「林仙子去固然好,但我們是要在三魔未知覺前攔阻他們回來,最好是能瞞過三魔,這方面我比仙子在行一點,因為在黃山還有幾個人可以替我跑腿打聽消息,我們在黃山是不能露面的。」

  林綽約這才不爭了,卻道:「那麼這兒的事呢?」

  古秋萍道:「約期之前,天魔幫不會有行動了,除非我們去挑惹他們,因此我想玄真觀方面,請綠楊俠侶費神坐鎮一下,差不多的事,他們也可以應付得了。」

  瑛姑道:「古大哥的一切安排都很好,就是單獨前去不妥,最少你也該帶個幫手,在必要時幫幫忙!」

  她的意思很明顯,這個幫手非她莫屬,大家也知道她最近跟古秋萍雙出雙進,形影不離,自然也沒有人反對,更沒有人跟她競爭,林綽約本來還想跟古秋萍同行的,被她搶先說了出來,也就不再開口了。

  古秋萍笑笑道:「這個幫手你最合適,因為你的劍法跟我能配合,萬一要跟人動手,有你在旁邊,即使遇上了劉光遠,也可以支持一陣,勝他不易,退而自保卻夠了。」

  何蘭仙微怔道:「你們有這份把握嗎?」

  瑛姑得意一笑道:「娘!你們在谷中練功,我跟古大哥在玄真觀中也沒有偷懶,利用這段時間,我們把劍法整理了一下,研究出許多聯手的招式,非常合用,我相信現在是可以跟三魔中的任何一個鬥一鬥了。」

  薛眠娘忙道:「那為什麼不讓我們也觀摩一下?」

  瑛姑紅著臉不作答。

  俞覺非忙道:「薛女俠可不要誤會他們藏私,他們的劍法是遊仙谷的傳統……」

  薛眠娘笑道:「那一定是不傳之密了。」

  俞覺非道:「絕不是,陸兄弟跟蘭仙已經把他們所知的精華,都貢獻了出來,只有一部分是必須合籍雙修的,有很多的限制,這是外人無法領略的。」

  何蘭仙笑道:「俞大哥講的是實情,現在我們同仇敵汽,只要對大家都有好處,任何事情都可以公開,寒門劍法合修部分只有一些基本招式,如何配合因人而異,薛大姐如果有興趣,可以跟俞大哥一起演練一下。」

  俞覺非連忙道:「我可不行,我對你們家的劍法一無所知,從來也沒有研究過,你怎麼會找到我了呢?」

  何蘭仙笑道:「俞大哥說一無所知可是開玩笑,你跟我相處多年,知道也最深,時間太緊促了,只有你與薛大姐配合最恰當,因為薛大姐的羅袖神功,本就是劍中演化而出去的,再說她新創的袖底藏劍手法,如果有個深諸劍術的人居間配合,威勢更可加強幾倍。」

  薛眠娘道:「真的?那倒是要請俞兄多指點協助了。」

  瑛姑已經明白母親的用意,笑著道:「俞伯伯跟薛姨如果能聯手練劍,成就一定可觀了,您二位都是絕世的高手,只要能練上幾天,就可以合作無間了,我跟古大哥回來時,還得向二位請求教益呢。

  古大哥,我們走吧!越快追上他們越好,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在約期前趕回來,跟天魔幫決鬥的期限可不能耽誤!」

  何蘭仙也道:「這倒是正經話,那幾個孩子,追趕上最好,追不上就算了,你們可一定得趕回來,跟天魔幫決鬥時,不一定完全是靠武功,若論鬼心眼兒,我們可都不是劉光遠的對手,秋萍,那得靠你主持大局呢!」

  古秋萍一歎道:「如果追不到他們,也就沒有決鬥了。」

  何蘭仙道:「這是怎麼說呢?」

  古秋萍道:「假如攔不住他們,則毒經一定流入天魔幫了,陶芙果能一舉而殺死他們,自然沒有決鬥了。」

  何蘭仙道:「這個可能性太小了吧!」

  古秋萍點頭道:「是的,充其量最多殺死其中一兩個,但我相信絕沒有劉光遠的份!」

  「那他還是會前來赴約的。」

  古秋萍道:「不然,劉光遠如果損失了一兩個幫手,他一定會另行安排,不來赴約,反正作最壞的打算,就是毒經落入天魔幫中,則劉光遠一定會利用毒經上的東西來對付我們,也不會急急地來赴約了!」

  林綽約道:「我想小芙必不會如此的,就算一切都失敗了,她也會設法毀了毒經,不讓他們得手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4:35

  古秋萍道:「即使如此,他也不會來赴約,因為他最急切得到的就是這本毒經,他之所以肯勞師遠出,也是為了要得到毒經,毒經既然毀了,他沒了指望,更犯不著跟我們以力相拼,他可以等在黃山,以逸待勞,從容設下佈置,等我們去自投羅網,目前是我們急切要擊潰天魔幫而不是他們要急切殺死我們……」

  眾人都怔住了,自然都承認他的分析有理。

  何蘭仙道:「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多些人前去攔阻呢?」

  古秋萍道:「不用!人去多了沒用,各位還是在這兒作決鬥的準備,過了限期我們還沒回來就是事情有了變化,大家再作進一步打算吧!」

  說完了又交代一番,才與瑛姑由秘道中急赴玄真觀,把情形跟聶紅線一談,同時告訴她必要時應作的措施,才跟瑛姑覓了兩騎快馬,逕赴黃山而去。

  在半路上,他們已經作好了易容的工作,計算一下時日行程,最後連馬都放棄了,裝成了一對遠道投親的老夫婦。

  直抵黃山之側的甘棠鎮,找到了古秋萍一個昔日手下,再利用他的掩護,前往由姑蘇到黃山必經的路口太平縣,廣出偵騎,探詢陶芙那批人的下落。

  等了兩天,一直沒消息,古秋萍是真正地急了,因為再過兩天,就是黃山觀音禪院的觀音生日,有盛大的廟會,朝山進香的善男信女,遠自各地而來。

  趕廟會的各式人等又多又雜,假如陶芙他們也易容喬裝,雜在趕會的人潮中前來,實在難以發現了!

  但是焦急也沒有用,他們只好把精神轉到黃山凌雲別莊那邊,可是也沒有一點消息,天魔幫自從在燕子磯鎩羽歸來,深居簡出,只知道他們將各地的高手調集總壇,著手準備,但只有人進去,一點消息都不漏,連與尤新貴聯絡一下都辦不到!

  廟會開始的這一天,古秋萍與瑛姑都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也一籌莫展,只好等在前往凌雲別莊的必經的路口上。

  陶芙是個失明的盲女,梅姑與王力行是兩個小孩子,特徵較多,也許容易發現。

  但是他們把握不太大,因為這兩個小孩子都是十五六歲了,練武的人身材較壯,比一個普通的成人差不了,假如他們也喬裝易容,是很容易混過人耳目的。

  惟一的希望是他們必須經過這條路才能通往凌雲別莊,如果有人要往那兒去時,古秋萍準備不計一切,先攔下來再說。

  從早上等到午後,一個人影都沒見,古秋萍還能維持個表面平靜,瑛姑則是坐立不安,口中哺哺埋怨不止。

  忽然古秋萍的那個手下悄悄地前來道:「有人來了!」

  古秋萍忙問道:「是什麼樣的人,幾個?」

  「兩個女的,乘一輛馬車!」

  古秋萍道:「只有兩個女的?你沒有看錯嗎?」

  「是的!這兩個女的是從姑蘇那邊來的,昨夜還歇在客棧裡,今天在街上轉了一個上午,現在才僱車往此地而來,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不知道是什麼身份!」

  古秋萍道:「天魔幫中女的不多,這一定是她們,但不知是那兩個,也不知其他的人上哪兒去了!」

  瑛姑道:「一個是陶芙無疑,另一個不是梅姑就是李小桃,她們怎麼會想到扮成老太太的呢!」

  古秋萍道:「陶芙行動須人扶持,只有裝成老婦人,才不會引人注目,她們距離多遠呢?」

  「很近了,大概在半里多,那兩個老婦人是主僕兩人,她們的馬車在路上轉了兩三趟,小的不敢確定,直到他們折向這兒時,小的才趕緊來通報!」

  古秋萍道:「好!你先到外面等著吧,別讓天魔幫的人發現了你的身份,否則,你就在這兒安不住身了!」

  他們所棲身的地方是林子外面的一座土地廟,平時有不少乞兒在此棲身,離凌雲別莊也還有四五里,倒是不太引人注意。

  今天古秋萍與瑛姑也裝成了兩個乞丐,因為棲身廟中的乞兒都去趕廟會乞討了,也沒人在旁礙事!

  兩人整頓一下,果然看見一輛馬車緩緩駛近,趕車的是個駝背老兒,也不像是羅秋遠或王力行的喬裝,古秋萍心中略有所疑,但也不管了,車到臨近,他突出施襲,一指將那老兒點倒了。

  車中卻發出一道金光,直刺古秋萍,十分凌厲。

  古秋萍急忙道:「陶芙!是我!」

  車中沉聲喝道:「你是誰,攔路搶劫意欲何為?」

  古秋萍這才想自己化了裝,還來不及抹去化裝。

  車中另一個聲音道:「夫人!這是古相公!」

  那是聶紅線的聲音,古秋萍怔住了,車窗掀開他才看清楚,一個是李夫人,一個真是聶紅線!

  經過了片刻的默然,古秋萍才道:「怎麼竟是你們二位,夫人,詳情你當聽線娘說了,有沒有碰到他們?」

  李夫人神色凝重地搖搖頭。

  聶紅線急著道:「相公!事情大出你意料,陶芙他們根本就沒有上姑蘇去,你與瑛姑走後我想了一下,覺得分兩路追趕,或許更有把握,所以我後腳急急地趕到姑蘇,直接去找夫人,去到那家客棧裡一問,才知道李小桃一人早我兩天就到了那家客棧,進去耽了一下,又匆匆地走了,也沒回家。夫人認為事情嚴重,忙跟我一起來了。」

  古秋萍哦了一聲,隨後跌足歎道:「他們真厲害,可能算得到我們會隨後來此攔阻,竟先我一步來到此地了,難怪我始終沒得到他們的消息,也許早就進入凌雲別莊了。」

  瑛姑道:「怎麼可能呢?我們一腳來此,他們卻要繞大圈子,怎麼也不會搶到我們的前面呀。」

  古秋萍搖頭道:「不!你算錯了,陶芙他們離開九華後,就急赴此地,只有小桃一個人到姑蘇去取毒經,來此與他們會合,我們卻以為他們會集體行動,認為時間很從容,慢慢地走,已經慢了一兩天。

  到了此地後,又全力去注意他們全體,自然不會注及單獨的個人,難怪得不到一點消息了,這幾個小兒腦筋可真靈活。」

  瑛姑也呆了道:「就算他們先來了一兩天,可是毒經到手之後,要研究,要配購材料,總也有一段時間的耽擱。」

  古秋萍道:「假如是王力行那小鬼主其事的話,應該是很快的,再說他可以在半路上追著小桃,把毒經研讀一下,然後擇其可行者製成一種,只要短短的半天工夫就成了,他們分開來行動,我這兒可用的人手又少,而且梅始與王力行的模樣,他們都不認識,自然無法辨認了。」

  瑛姑道:「大哥認為他們已經進去了嗎?」

  古秋萍道:「是的,所以天魔幫在這幾天但見人進去,不見人出來,說不定小桃跟他們有更快的聯絡方法。」

  四個人一陣默然。

  李夫人問道:「古大俠有何打算?」

  古秋萍搖頭道:「我也想不出可以做什麼了。」

  李夫人道:「那就照我的辦法實行了,我打算直接進去,找李光祖一探究竟,看看是怎麼回事。」

  古秋萍道:「夫人前去是沒有問題的,但線娘……」

  李夫人道:「我本來打算憑我的身份,力保線娘,劉光遠大概還不敢難為她,有了結果,就叫她出來通知你們,現在既然碰到你,線娘就不必去了,我一個人就行。」

  古秋萍道:「這也好,我們就等候在縣城的吉記香燭店,夫人如有所得,自己不便,就請尤新貴轉告我。」

  李夫人點點頭,留下了聶紅線,把那個趕車的老兒穴道解開,吩咐他繼續駕車前去。

  他們三人則回到了縣城,吉記香燭店就是古秋萍的那個手下,叫吉貴。經營香燭,並非綠林中人,只因為他曾受古秋萍的恩惠,免於一次大難,感恩圖報,為古秋萍擔任掩護工作。

  他們在香燭店中一直等到天黑,卻看見凌氏姐妹中的老二凌美美來了,滿臉憂色,古秋萍將她接到店後,忙不迭地問道:「美美,事情怎麼樣,有什麼消息?」

  凌美美點點頭道:「古大哥,李夫人已經進去了,劉光遠對她很客氣,尤叔叔被監視得很緊,不敢隨便行動,只有我們姐妹,因為娘的關係,別人不太敢管我們,但也很不容易,我與姐姐仗著面容相似,利用金蟬脫殼之計,姐姐在半路上仍被攔了回了去,我僥倖才跑了出來!」

  古秋萍急急問道:「你究竟帶來什麼消息?陶芙她們怎麼樣了,是不是進入天魔幫了?」

  凌美美瞟了瑛姑一眼,頓有自慚形穢的感覺,可是她仍幽怨地道:「古大哥,你對陶芙這麼關心嗎,我們姐妹在天魔幫度日如年,這麼久了,你都想不出一點辦法救我們出來,陶芙不過才陷進去三四天,你就不顧危險……」

  古秋萍沒想到她在這個時候還如此小心眼兒,責之不忍,駁之無語。

  倒是瑛姑微笑道:「凌小姐,古大哥對誰都是一樣的,令姊妹雖陷身於此,卻沒有危險,而且他需要你們在此瞭解天魔幫的動靜,所以才沒有行動,否則……」

  聶紅線跟著道:「是啊!古相公還是為了救我,拼冒了更大的危險,對一個落湯殘花,他尚且不忍,更何況是你們天仙一般的女孩子呢?如果你們真的有危險,他說什麼也不會坐視不顧的!

  剛才你說陶芙已進去三四天了,怎麼會這麼快的呢?她離開九華也不過才近十天呀!」

  凌美美一笑道:「我是開開玩笑的,不過剛才那番話可不是我的意思,是陶芙自己的意思,她聽說古大哥來了,急得不得了,說古大哥太不知道輕重了,犯不著為了她這麼個人而冒此大險的。應該把有用之身,留待一拼!」

  古秋萍一歎道:「我曉得自己的責任重大,現在任憑是誰,我也不能為一個人而輕生拼命了,但陶芙不同!」

  凌美美哦了一聲道:「她有什麼不同的?」

  古秋萍莊容道:「她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她身攜天魔毒經,那關係著千百人的安危,如果是別人,我會毫不考慮地殺了她,可是她究竟是毒經的主人,有權將毒經作任何支配,我必須阻撓她用毒經去冒險!」

  凌美美一笑道:「你放心,她很好,毒經也沒有落入劉光遠手中,現在正在僵持著,誰也動不了她!劉光遠還得派人去保護她的安全呢。當然一半也是為了監視她!」

  古秋萍吁了一口氣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美美道:「四天以前,她與一個小姑娘叫做梅姑的,翻山而進入凌雲別莊,立刻就被人發現了……」

  古秋萍道:「四天前我們已經到了,怎麼沒發現她呢?」

  凌美美道:「她就躲在靠山的暗洞裡,你在四處路口上,自然找不到她,她來的時候,手攜一個布包,聲明其中是天魔毒經,願意送給劉光遠,但有一個條件,因為李光祖是殺死她雙親的元兇,她要求以李光祖抵命!」

  古秋萍道:「與虎謀皮,劉光遠絕不會答應的!」

  凌美美一笑道:「當然,她也想到劉光遠不會答應,這只是一個拖延之計,因為她那時手中還沒有毒經,過了兩天,羅秋遠與一個叫王力行的小孩子來到,才給她帶來了真正的毒經,這兩個人是李小桃以飛鴿把毒經由姑蘇帶來的,拿到手後,才前去與她們會合!」

  古秋萍道:「慢來,毒經是厚厚的一冊,計六十三面,重達斤許,飛鴿怎麼載得動呢,我本來也考慮到了,就因為這個方法行不通,才未加注意。」

  凌美美道:「羅秋遠與王力行在別莊後面的一個山峰上等著,李小桃用了四十隻飛鴿,把毒經分散載來……」

  古秋萍歎道:「我沒想到他們會用這個方法,但這樣一來,看過毒經的人太多了,真不知是福是禍。」

  凌美美道:「古大哥,你別擔心李小桃,她雖然經手毒經,卻不會以之害人的,她與陶芙約好,在完成這件工作後,就到虎丘山去削髮為尼,永不出世,她叫陶芙別告訴任何人,尤其要瞞著她的家人,只希望事了之後,你能到虎丘山去看她一次,這是她惟一的要求。」

  古秋萍不禁默然。

  凌美美幽然地道:「李小桃在虎丘買下了一片尼庵,陶芙如果能報卻親仇後仍然不死,也要到那兒去,將來我們姐妹說不定也會去做伴……」

  古秋萍更覺得無話可說了,改變話題問道:「陶芙先前只拿了一個包裹,劉光遠會相信是毒經嗎?」

  凌美美道:「她准許三魔或崇黑虎前來檢查,可是那四個老鬼誰都不敢去,最後還是叫我去看的,包裹只有一本空白的薄冊,上面有一張字條,說明毒經的外形以及原委,叫我代為遮掩,我照著一說,劉光遠果然信了。」

  「劉光遠沒有想掠奪嗎?」

  「當然想了,什麼方法都用過了,可是陶芙很機靈,與梅姑兩人極力維護,只要人走近她們身邊十丈之內,她們就做毀經的準備,劉光遠不敢造次,整整拖了兩天,在這兩大內也虧她們受的,不眠不吃不喝,寸步不離包袱。

  直到另兩人來之後,她們才有得接替一下,四個人分成兩班,日夜看管著,劉光遠辟出一間空屋子給他們住著,除了我們姐妹兩人,誰也無法靠近去!」

  古秋萍道:「這不是個辦法呀,他們總有疏神的時候!」

  凌美美道:「你放心好了,王力行看過毒經之後,已經把最重要的一部分毀了,只留下幾頁無關緊要的,叫我拿給劉光遠作為見證,那是書中的原冊,自然更為逼真,目前他們只有一項最厲害的毒藥,叫作五步斷魂散!」

  「什麼!他們竟煉了這一樣?」

  瑛姑忙問道:「這是怎樣的毒藥?」

  「是最厲害的一種,是一種藥散,無色無味,凌空一抖,沾在人身上,五步之內,立刻身死!」

  凌美美道:「他們另準備了一本空白的書冊,每一頁上都夾灑藥散,只要三魔走近身邊,就可以拚個同歸於盡!」

  古秋萍一歎道:「這幾個人太傻了,犯得著嗎?」

  凌美美道:「陶芙的意志很堅決,她叫我轉告古大哥儘管放心回去好了。她要決心拖下去,能拼得一兩個就行了,叫你們還是準備著廝殺。因為她不一定會成功!」

  古秋萍歎道:「此地的問題不解決,天魔幫不會分神去應約赴戰,我回去又有什麼用的呢?」

  凌美美道:「你在這裡也沒有用,反正毒經已毀,你沒有什麼可操心的,對了,還有兩句話要帶給你的!」

  古秋萍忙問道:「是哪兩句話?」

  凌美美道:「一句是李小桃的,她說你如果對她還不放心,可以去殺了她,另一句是那個王力行的,他說除了五步斷魂散外,他任何其他都沒有看……」

  古秋萍道:「他沒看怎麼選中了這一種呢?」

  「他接到毒經後,跪地對王大光的陰魂默禱了一番,信手翻了一頁,就是這一種,然後把其餘的都燒掉了,他說這是王大光泉下英靈的指示,叫你可以放心了,而且他還說李小桃天資不佳,定念頗堅,既使看過毒經,也記不下多少,你是誰一知道毒經內容的人,他毀經之時羅秋遠也在旁邊,證明他的話絲毫無偽。」

  古秋萍一歎道:「我當然相信。」

  說完又陷入沉默。

  片刻後,凌美美才問道:「古大哥,聽說那金陵四聖武功很高,究竟有沒有辦法可以……」

  古秋萍不等她說完,就道:「金陵四聖世外高人,但他們也沒有絕對把握能勝了三魔。」

  「可是李光祖與馬光前都吃了大虧。」

  「那完全是大意,而且為了隱藏實力才致失手,如果他們肯拿出真功夫來,鹿死誰手,實在很難說。」

  凌美美道:「那就只有實施我們的計劃了。」

  「你們的計劃是什麼?」

  「是尤叔叔的計劃,叫我娘唆使劉光遠,把李光祖與馬光前兩個人送去嘗嘗陶芙的五步斷魂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4:54

第三十六章 忍辱偷生


  古秋萍苦笑道:「劉光遠會答應嗎?」

  凌美美道:「說不定會的,劉光遠現在對那兩個人也有點不信任了,這正是你說的原因,燕子磯之戰,李馬二人為了隱藏實力而致失手,劉光遠為救他們,倒是拿出了真功夫,現在他對這兩個人很反感,也很猜疑,私下跟我娘談起此事,心中十分反悔,如果我娘再慫恿他一下……」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此事在可行不可行之間,但以不試為佳,因為劉光遠未必說的是真心話。」

  凌美美道:「只要有一分希望,娘都準備一試了,自從她知道是受了王伯虎的陷害後,心情大變,覺得很愧對我死去的爹,失身辱志從賊,就是為了替爹復仇。」

  古秋萍連忙道:「王伯虎的陰謀被揭穿後,大家對令堂的看法已改變了,報仇有日,何必操之過急呢。」

  「可是娘受辱的心情誰會諒解呢?」

  「誰都會諒解,何況令堂又不是真的失身,劉光遠早已失去了人道的能力,就算真的與令堂結合,大家也會同情諒解的,這樣空掛個名義,無損於她的志節。」

  凌美美肅然道:「古大哥!這是你的看法,我們可不作此想,娘與劉光遠同房共床,就是一個難洗的污點,要不是為了復仇,我們母女早就引劍自裁,不想偷生人世了!」

  聶紅線忽然問道:「令堂有沒有做過刺殺他的打算?」

  凌美美道:「誰說沒有,娘身邊經常懷有一枝利刃,但就是沒有機會,他睡覺機靈極了,稍稍一動就醒,有一次好容易等他睡熟了,娘起來掏劍行刺,卻摸了個空,原來早就被他悄悄拿走了,這老賊太狡猾了!」

  瑛姑忍不住驚道:「這麼說來劉光遠已經知道令堂對他有不利之心了,那你們母女的處境不是很危險嗎?」

  凌美美道:「這老賊的氣魄確有過人之處;雖然明知我們恨之入骨,卻仍然容我們出入在他身邊……」

  聶紅線忽然道:「凌小姐,如果你們真心報復父仇,何不跟陶芙商量一下,叫她把毒藥分給你們一點……」

  凌美美神色一動,興奮地道:「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個辦法呢,我們母女三人都有最好的機會!事不宜遲,我立刻就回去進行,古大哥,你們回去吧,陶芙說了,毒經已毀,你可以放心了,至於他們的生死不必掛慮……」

  說完就匆匆地告辭而去,也不理古秋萍的再三勸告,等她走了之後,古秋萍歎道:「線娘你這一個主意,很可能把她們母女的性命都斷送了!」

  聶紅線道:「與敵偕亡,每個人都有這份決心與責任,何況游天香害死了自己的丈夫,雖說是受了奸人的撥弄,但也是自己意志不堅所致,她理應為凌雲峰殉身報仇,我只是沒這個機會,否則我也會毫不考慮地去做的!」

  古秋萍道:「事情若有一分成功的機會,倒也值得一試,就怕是毫無機會,白送了性命……」

  摸姑道:「古大哥!假如五步斷魂散真有如許威力,成功的機會應該很多,游天香下手的機會也多……」

  古秋萍道:「你把劉光遠看得太簡單了,假如他能這麼容易被殺死,也活不到今天了,天下人想殺之而後快的不知有多少,他仍好好地活著!」

  聶紅線道:「那是因為別人沒機會,五步斷魂散既有這等威力,只要走到他身邊,把手一揚就解決了!」

  古秋萍苦笑道:「游天香母女所以能出入他左右,就是因為沒有殺死他的能力,如果身懷五步斷魂散,不但走不到劉光遠身邊,只怕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

  聶紅線道:「劉光遠怎麼會知道呢,陶芙等人棲身之處是隔絕的,只有凌家姐妹才能過去的……」

  古秋萍道:「征結正是如此,換了你是劉光遠,你對這件事會放心嗎,會不加以監視的嗎?」

  「用什麼方法監視呢?他根本看不見!」

  「監視辦法大多了,尤新貴之所以會被重用,就是他懂得機關銷器等建設,而這所屋中,又是劉光遠特別指定供陶芙等人棲身的,自然都在他的監視之下!」

  聶紅線一怔道:「那我這個主意出得不高明了,古相公,當時你為什麼不極力阻止呢?」

  古秋萍道:「我何嘗沒有阻止,但沒有用的,凌美美心切報仇,自尊心又極強,說多了怕她誤會!」

  瑛姑道:「你若剖陳厲害,她應該懂的!」

  古秋萍搖頭道:「懂事也不會撤消她的打算,她可以回我一句,這是她們母女三個人的事,成則對大家有利,不成只有她們自家遭殃而已,與大局無損!」

  聶紅線想了一下道:「相公!你是個很仁慈的人,絕不忍視她們就危,我想你一定有了打算才不極力阻止!」

  古秋萍道:「不錯!我要到凌雲別莊去阻止這件事!」

  兩個女子聽了他的話都幾乎要跳了起來。

  聶紅線還較為沉著。

  瑛姑叫了起來道:「你要到凌雲別莊去?」

  「是的,我準備去一趟,不僅要打消凌氏雙英的復仇計劃,也得去為陶芙她們解個圍,已經三四天了,劉光遠既然沒上鉤,以後也不會上鉤了,她們在那兒陷著總不是辦法,日子久了,一定會遭殃的。」

  「你去了又怎麼能解決危局呢?」

  「我也不知道,但總會有辦法的,隨機應變就是了。」

  瑛姑道:「毒經已毀,目前能記住毒經全部內容的,只有你一個人了,這一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古秋萍笑道:「不錯,我相信劉光遠也早已想到這個了,否則他絕不會讓陶芙她們耽上這麼久的,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要治住這幾個人,實在是太容易了。」

  瑛姑道:「他怕她們會真的毀了毒經。」

  古秋萍一歎道:「陶芙拿毒經,只要求換取李光祖一個人的生命,換了你是劉光遠,你會相信嗎?」

  瑛姑想想道:「陶芙心切親仇,李光祖是元兇,如果不能一舉而殺死三魔,則只好擇一而報,這還是可以信的。」

  「不錯,如果僅是陶芙一人,或許還有可能,但梅姑與王力行都幫著她,那就說不通了,劉光遠才是大家真正的威脅,毒經落在他手中,對別人的威脅更大,則梅姑與王力行幫她,等於是添了大家的危險,怎麼會可能呢?我一聽凌美美轉述陶芙的要求,就知道是弄巧成拙的事了。」

  瑛姑呆了道:「我當時倒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那是你處事的經驗還不夠,劉光遠老奸巨猾,稍作考慮,就知道其中破綻百出,當然也就猜到陶芙手中所握的絕不是真正的毒經了。」

  「那他為什麼還要困住他們呢?」

  古秋萍苦笑一聲道:「很簡單,他可能猜到毒經已毀,要取得毒經,只有從我身上著手了,困住他們,就是在等我前去,我能不去嗎?」

  「當然不必去!她們是自做自受。」

  古秋萍臉色一正道:「不,這只能怪我多嘴,如果我不說出毒經可以作此用途,他們也不會作此冒險之舉,這幾個人的用心很值得欽佩的,我必須去救她們出來。」

  瑛姑還要開口。

  聶紅線搶道:「瑛小姐,你不必再勸說了,古相公決定的事,就不會改變了,他那俠義的胸懷,是準備擔負起所有的錯失而不願諉之於人的。」

  瑛姑想了一會兒才道:「你這一去不是太危險了。」

  古秋萍笑道:「危險固然難免,但我比任何人都安全得多,劉光遠既然想到只有從我身上才能取得毒經,絕不會殺死我的,所以我倒不為這一點擔心。」

  「就算你去了,又怎麼把她們救出來呢?」

  「很簡單,我叫劉光遠放他們出來,劉光遠會肯的。」

  「怎麼進去呢?總不能直接登門而入吧。」

  「那也沒關係,但我想為了使事情順利一點,還是悄悄地前去,那表示我心中還存有僥幸之心,不是有所謀而去的,否則劉光遠又要疑神疑鬼的了。」

  瑛妨道:「你悄悄進得去嗎?」

  古秋萍笑道:「凌美美能悄悄地出來,我就能悄悄地進去,凌雲別莊究竟是她們的家,有些秘密的通道一直沒被人發現,上次我不也是悄然而入嗎?」

  瑛姑道:「你一定要去也行,但得允許我們跟著!」

  古秋萍道:「那當然,我在裡面照了面,行動就不能自由了,必須有人去押著陶芙她們離開,那是你的工作。」

  瑛姑一怔道:「我?為什麼是我呢?」

  古秋萍輕歎道:「瑛姑,你是個很有決斷的女孩子,因此我希望你別像陶芙跟李小桃一樣任性而行,我進了凌雲別莊,仍然有機會脫身的,但你在一起就困難多了,到時候我又不能拋下你不顧!」

  瑛姑咬咬嘴唇才道:「那麼聶大姐呢?」

  「她要一直跟著我,必要時我得犧牲她而換取我的安全,線娘,你不會怪我太自私吧?」

  聶紅線連忙道:「不會的!我這命是相公所救,隨時都在準備為相公而獻出,這正是我所希望的事。」

  古秋萍一笑道:「我所說的犧牲不是要你送死,我要你將來做我孩子的保姆呢,我所求你的是另一方面。」

  瑛姑道:「我能代替聶大姐嗎?」

  古秋萍搖頭道:「你不能,你也沒這個本事。」

  瑛姑似乎頗感意外,臉色微微一變。

  古秋萍接著道:「你的武功或許比她強,但這部分的工作絕非你能勝任,我希望你不必問,如你一定要知道,不妨在我走後,由線娘來告訴你,免得你聽了會不好意思。」

  聶紅線一怔道:「相公要先走?」

  「不是先走,是我要去準備一點東西。我說好要帶你們一起走,絕不會把你們突然撤下來的!」

  聶紅線又問道:「相公究竟要我做什麼呢,我還沒有聽懂,瑛姑姐問起來,我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古秋萍道:「你記得我把你救出木櫝,在綠楊俠侶的船上,你要教我的那些功夫,現在可用得著了!」

  聶紅線一怔道:「那些功夫對相公現在可用不上了!」

  「不是對我,是對劉光遠!」

  「對劉光遠,那更沒有用了!」

  「會有用的,他的性機能是練功後才失效的,我有辦法可以使他復原,但必須要你這種老手才行!」

  「縱或如此,劉光遠也不會接受的!」

  古秋萍一笑道:「想他會的,他將游天香留在身邊,可見他心中仍然存有慾念,只要其心不死,他仍然有恢復的可能,明知對他有害,他仍然要一試的!」

  「那對他有害嗎?」

  「當然有了,我是要用藥物使他恢復,這是天魔毒經上記載的方法,絕對不會無害的!」

  聶紅線沉思不語。

  古秋萍走了,瑛姑忙拉著聶紅線,問明是怎麼回事,等古秋萍回來時,她的臉還是飛紅羞怩。

  古秋萍一笑道:「你已經問清楚了,該不會怪我言過其實吧!」

  瑛姑紅著臉道:「如果為了你,我也可以做的!」

  聶紅線忙道:「瑛姑娘,這是人人可為,惟獨你要保留完壁,將來跟古相公配成一對呢。練了這種功夫就不能生育了,我的保姆也沒著落了。」

  瑛姑紅著臉看了古秋萍一眼,見他毫無反應,不禁微感失望。

  聶紅線笑道:「瑛姑娘,你放心好了,你們這一對是成了定局,我瞭解古相公的心事,他以前之所以對別的女孩子冷淡,不是他沒有感情,而是他心中有著一個偶像,那就是你的大姨梅仙女俠。」

  古秋萍急了道:「線娘,你怎麼說這種話!」

  聶紅線笑道:「這不是你心裡的話嗎?」

  古秋萍道:「梅仙前輩是我的授業恩師……」

  聶紅線一笑道:「相公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並沒有說你對梅仙前輩有何不敬之心,但你與那樣一個天仙的美人相處後,別的女人還會在你眼中嗎?只有瑛姑娘才能符合你心中的偶像吧。

  我記得你敘述學藝的情形,還說了一句話,你要成家的話,一定要找個像她一樣的人。當時我還勸你降格以求,像這樣美的人,是天地靈氣所鐘,幾百年都不可能出現第二個,不想居然被你找到了。」

  古秋萍這才吁了一口氣,他沒有說過那種話,事實上也沒存過那種心,但他的感情受何梅仙的影響,卻是不可否認的。

  經聶紅線一解釋,竟是天衣無縫。

  瑛姑也滿意地嬌笑道:「梅姨的美是我不及的,梅姑長得更像她一點,古大哥,你該娶梅姑才對。」

  聶紅線笑道:「換了別人也許會有此選擇,但古相公不同,他與梅仙前輩相處有年,所求的是她的靈性與氣質,這一點你比梅姑更像她,自然使古相公情有獨鍾了。」

  瑛姑一笑道:「那也不盡然,俞伯伯跟梅姨相處更久,他倒一直把梅姑當做梅姨的影子,對他愛護備至。」

  聶紅線歎道:「俞道長何嘗真正瞭解梅仙前輩,否則也不會鬧成分手的局面了,他只知以貌取人,梅仙前輩豈是那種以姿色來爭取男人的呢?所以他們絕無結合的可能,我倒覺得他配金陵四聖中的睡娘子很適合。」

  瑛姑笑道:「是啊,我娘已經在替他們撮合了,看來頗有可能,薛眠娘對他的印象頗佳,而他最近也活潑多了,不再像以前那樣死氣沉沉,整日長吁短歎了;假如真要成功了,我倒替梅姨感到不值,為了這麼一個男人,竟……」

  聶紅線道:「梅仙之所以離開他,只是因為他不足以成為知己,這是梅仙前輩自己放棄的,倒不能怪他。」

  古秋萍道:「好了,別談他們了,忙我們自己的事情要緊,線娘!這是我配成的藥丸,用法寫在紙上。」

  說著遞過一個小紙包,又道:「每次一丸,可不能多。」

  聶紅線接過紙包道:「劉光遠肯吃嗎?」

  古秋萍道:「他怎麼肯呢?這是你服用的,你服下後,藥性自然會在你體內生效,間接也能影響他,所以我才特別叮嚀你,服多了會害死你的。」

  聶紅線一笑道:「真有這麼神效,倒是令人難以相信。」

  古秋萍莊容道:「我保證錯不了,所以我才自己配藥,連藥方都不能留下,那不是好東西的。」

  聶紅線謹慎接過道:「相公放心好了,我一定會鄭重收藏,不讓它落人第二個人手中!」

  古秋萍道:「那倒沒關係,這些藥未都被我搗碎了混在一起,誰也無法辨認出來,何況藥性份量都有定數,差一分一厘都不行,你給人看也仿製不了!」

  聶紅線收了起來。

  瑛姑道:「這太委屈聶大姐了!」

  古秋萍歉然道:「是的!但也沒有辦法,除了線娘外,誰都無法施行這一個計劃,線娘,紙包上另外有一些注意的事項,你看過立刻毀掉,那可不能讓人知道。」

  聶紅線點點頭。

  古秋萍道:「我們可以走了,趁著天黑,正好可以摸進凌雲別莊去!」

  瑛姑道:「天還亮得很呢,至少要一個時辰才黑!」

  古秋萍笑道:「我們是繞道進去的,到那幾天正好黑了,假如是大門,自然不必這麼早就走的。」

  於是三個人略作準備,出門而去。

  他們是上黃山去的,廟會未散,人潮如蟻,倒是未現形跡,但因為未曾化裝,已經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主要是因為瑛姑長得太美,行人注目,不過他們身上都帶了武器,使得一般浮浪少年不敢上前戲狎。

  但其中有幾個天魔幫的眼線卻緊緊地綴在後面,古秋萍裝做不知道,若無其事地走著。

  繞到山右,正是夕陽銜山,景色如畫,卻見一個青衣少年,在一群大漢的簇擁下追了過來。

  聶紅線低聲道:「這批人是衝著我們來的,不知是屬於哪一方面的?相公看要如何來應付!」

  古秋萍笑笑道:「看看再說,我們不妨報出真姓名,假如是武林中的人,或是天魔幫的人,必然會知難而退了,否則就是豪門強梁的惡少,不妨略予懲戒!」

  正說著那批人已湧了過來,包圍在他們四側。

  那少年一身錦服,年紀不過二十多歲,長相倒也清秀,就是一身邪氣可厭,他手中搖著折扇,一放一收,尤覺可憎,用扇子點著他們叫道:「喂!你們是幹什麼的?」

  古秋萍淡淡地道:「朝山進香!」

  那少年叫道:「朝山進香,怎麼身帶兵器,分明不是好人,本公子要問問清楚,你報上名來!」

  古秋萍道:「在下古秋萍,人稱飄萍劍客!」

  這一報名,那些大漢都為之一震,有兩個悄悄在那少年耳畔低語一陣,似乎在告訴他古秋萍的來歷。

  那少年卻顯得很嫩,滿不在乎地道;「今天是觀音佛誕,怎能容江湖人在此胡鬧,給我抓起來!」

  那些大漢似乎有點畏忌,不敢動手。

  那少年怒叫道:「你們敢不聽我的話,我去告訴爹爹重重地辦你們!」

  他的氣勢十足,那些大漢不敢違抗,上前作勢吆喝道:「古秋萍,俺們家公子要抓你,懂事的放下兵器,乖乖地跟我們走,也不會太難為你……」

  另一個大漢卻湊近過來,低聲道:「古大俠!您老就稍受委屈,那小子不知您的威名,俺們可不敢得罪您,將就著下去一趟,俺們立刻就把您給放了,您遊俠江湖,名聞四海,犯不著跟這種無知之輩嘔氣……」

  古秋萍一笑道:「他是哪家的公子?」

  那大漢道:「是本城知縣少爺!」

  古秋萍哈哈一笑道:「一個小小縣官的兒子,居然敢如此橫行不法,古某倒要領教領教才是!」

  那大漢又低聲道:「古大俠,為了觀音聖誕,山上人多,本城的官人都出動了,如果鬧起來,您雖然武功高強,到底犯不著,民不與官斗……」

  古秋萍沉聲道:「胡說,古某遍游四海,再大的官兒也見過,還會怕一個小小的縣官,他叫什麼名字?」

  那大漢道:「叫王子洋,是王老爺的獨生子,王老爺對他寵得不得了,大俠就讓著他一點吧!」

  那邊的王子洋已經不耐煩了,大聲道:「莊班頭,我叫你抓人,你跟他囉嗦個什麼,快動手!」

  這姓莊的班頭無可奈何,才朝古秋萍一揚手道:「古大俠,您老多包涵一點,到了山下就放了您……」

  說著上前要抓他,古秋萍一抬胳臂,就把那莊班頭掀了個大跟頭。

  王子洋暴跳如雷地叫道:「反了!反了!你竟敢拒捕,大家一起上,殺了他有我負責!」

  經他一喊,那些差役紛紛拉刀上前。

  古秋萍懶得跟他們多費事,劍不出鞘,只把雙手連揮,就將那班差役打得東倒西歪。

  王子洋見古秋萍如此厲害,臉上變了色道:「這賊人如此了得,你們看著他,我去叫守備大人帶兵來抓他。」

  說著轉身欲走,瑛姑一飄身,將他攔住了,用劍比著他的胸前道:「你想走!好好給我跪下來磕三個響頭!」

  王子洋臉色嚇得蒼白,卻不肯跪下。

  瑛姑道:「你敢不跪,我就砍下你的狗頭!」

  古秋萍見她揮劍真要砍,忙道:「瑛姑,懲戒他一下就算了,不必要他的命!」

  瑛姑冷笑道:「像這種倚勢凌人的混蛋,殺了他也不為過,你還不快跪,我就真要動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5:13

  王子洋見她疾言厲色,連忙道:「我跪,我跪,女英雄可千萬別殺我,算我有眼無珠,冒犯了英雄!」

  說著果然跪下了。

  瑛姑見他這樣沒出息,才一笑道:「殺了你這種膿包還污了我的劍,磕三個響頭就放了你走!」

  王子洋怕死,果然咯咯地磕起頭來。

  一連磕了兩個,第三次直起腰來,要磕頭時,瑛姑已垂下了劍,放鬆戒備,王子洋忽地手中折扇直指,點向她的腰間,一下子就制住了她的穴道,飛速起立,挾住她的腰肢。

  古秋萍做夢也沒想到這傢伙竟是深藏不露,暗中會來上這一手,欲待馳救,可是等他撲過來時,王子洋將折扇一指,扇中錚錚發出兩枚銀光,勢子很疾。古秋萍連忙揮劍一架,銀光居然穿透劍身,插在劍葉上,赫然是兩枚銀色的細針,但能穿透銅劍,可見其勢之強。

  王子洋見古秋萍居然能架住那兩枚銀針,倒也微微一怔,隨即用折扇指著瑛姑的咽喉道:「姓古的,你再敢走前一步,我就殺了這個女的!」

  這一手果然把古秋萍制住了,因為瑛姑穴道被制,絕對經不起那銀針穿喉而過。

  王子洋得意地道:「古秋萍,你是有名的飛賊,各地衙門裡都有底案,本公子想抓你不止一天了,想不到你競會自投羅網,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古秋萍頓了頓才道:「王子洋,古某行道江湖,不知會過多少高人,卻不想會栽在你手中的,你是跟誰學的武功,這麼對付古某,是受了誰的支使?」

  王子洋道:「那你可管不著,反正我要擒你歸案。」

  古秋萍道:「可以,你放了我的女伴。」

  王子洋道:「哪有這麼容易,你是江洋大盜,我不信你肯束手就擒,要我放人,除非你先讓我綁上。」

  古秋萍將劍一丟道:「好吧,只要你肯放人。」

  那些差役們都狼狽上前。

  莊班頭道:「少爺,真想不到您有這麼俊的功夫,小的總算開眼了。」

  王子洋道:「讓你們知道了不行,快把古秋萍綁上。」

  莊班頭掏出腰間的繩子,正準備給古秋萍上綁。

  王子洋又道:「不行!你的繩子綁不住他的,我的袖口裡有特製的蚊筋,那才不怕他會掙脫。」

  莊班頭道:「是!少爺見解高明,比小的強多了。」

  王子洋一笑道:「本城幾年太平無事,靠著你們這些飯桶還行,要不是我在暗中鎮著的話……」

  莊班頭忙道:「是,多虧少爺照應。」

  邊說邊上前取了繩索,將古秋萍雙手反翦綁了上,然後又將他按倒,綁上雙足,低聲道:「古大俠,您稍受點委屈,這可怨不得我,我們斗膽也不敢得罪您,到了縣府裡,您再設法脫身吧,相信那個地方也困不住您,以後你可別找我們的麻煩,我知道您在江湖上朋友眾多……」

  古秋萍沒理他,只對王子洋道:「現在你可以放心了。」

  王子洋笑笑道:「別忙,還有一個女的呢。」

  說著用手一指聶紅線。

  古秋萍道:「跟她有什麼關係?」

  王子洋道:「怎麼沒關係,她叫無雙女聶紅線,也是個女盜,自然不能放過,你別以為我不是江湖人,對江湖上事兒可清楚得很,我要把你們這些江洋大盜一網打盡。」

  聶紅線倒是很大方,拋開手中的鋼刀道:「王子洋,你既然消息靈通,就應該知道我們是幹什麼的。」

  王子洋笑道:「我當然知道,你們在九華山邀集了一大批的江湖人,謀圖不軌,我遲早都會將他們一一就擒。」

  聶紅線冷笑一聲道:「你曉得就好,希望你不後悔。」

  較筋只有一根,只得用普通的麻繩將她綁上了。

  但王子洋十分在行,親自指點捆綁的部位,竟深諳氣血運行之道,扣緊了脈門,使她無法運氣脫綁。

  古秋萍道:「現在你該放人了吧,我與聶紅線固然身上有案,這位陸姑娘卻是清清白白的呀。」

  王子洋笑道:「不忙,現在放了她,豈會安穩地讓我把你們押送到縣城裡,等你們收了監自然會放她。」

  古秋萍目中精光頓射,厲聲道:「王子洋,我也不怕你不放,只要你循著規矩,將我們送到縣牢裡,按例審問,砍了我的頭,古某也不皺一下眉頭,但你如果把我們送到凌雲別莊,可有你受的。」

  聶紅線愕然問道:「他是天魔幫的人?」

  莊班頭忙道:「不是的,我們少爺追隨老爺在任上已經有近十年了,從來沒有和跑江湖人有所勾結。」

  古秋萍冷笑道:「那他這身武功是從哪兒學的?」

  莊班頭道:「這就不知道了!」

  古秋萍冷笑道:「你不知道我倒知道,別說這小子,連你們那位縣太爺,恐怕也是天魔幫的爪牙,否則天魔幫掠取凌雲別莊,殺死凌雲峰,就在他的治下,他們怎麼不聞不問的,何況我們此地公然現身,天魔幫的人不會不知道,如非早有勾結,會讓他抓住嗎?」

  王子洋哈哈一笑道:「古秋萍,你既然猜到了,我也不必隱瞞了,我父親是劉幫主手下的兄弟,這個縣太爺也是劉幫主代為運動而得的,我的武功更是劉幫主親自傳授的,劉幫主早就有意將凌雲別莊作為根據地,早在十年前,就叫我父親來先鋪上路。」

  莊班頭一怔道:「少爺!這話是真的?」

  王子洋一笑道:「我騙你幹嗎,現在你們可放心了,有天魔幫撐腰,還怕什麼江湖人的呢?」

  莊班頭道:「可是小的從沒見少爺與凌雲別莊來往。」

  王子洋道:「不讓你們知道而已,劉幫主不時到縣衙門裡來面授機宜,讓你們知道了還行嗎,走吧!」

  莊班頭道:「是不是回衙門去?」

  王子洋道:「現在還回衙門去幹嗎?當然是送到凌雲別莊去,人家都說古秋萍如何英雄了得,我卻不相信,我只要略施小計,還不是手到擒來,這下子見了劉幫主,我可要大大露臉一番了。

  他們都辦不到的事,我一人就辦到了,以後我在幫中的地位一定大為提高。」

  說著自己挾起瑛姑,吩咐他們扛起古秋萍與聶紅線,往山下走去。

  莊班頭扛著古秋萍,低聲道:「古大俠,你估量著能否勝過那小子,假如勝得了,我就把你解了綁。」

  古秋萍道:「勝他絕無問題,我是為了那位姑娘,不得不受他的制,否則我殺他易如反掌的。」

  莊班頭輕吁了一聲道:「那就難了,不過這小子好色如命,差不多有點姿色的女子他都不肯放過了,我的女兒就吃過他的虧,弄得現在都嫁不出去,那位姑娘美如天仙,只怕更要受他的輕薄了,你看他現在就不老實。」

  果然古秋萍移目望去,但見王子洋的一隻手探向瑛姑的胸前,心中大怒,正想叫莊班頭為他鬆綁,忽然路上來了兩個乞丐,一男一女,攔住了路,伸手乞討。

  王子洋怒道:「滾開,你們瞎了眼,也不看看我是誰。」

  那兩個乞兒仍是攔住路,求乞不已。

  古秋萍道:「莊頭兒,你不必麻煩了,有人治他了。」

  他已聽出那女的乞兒是薛眠娘的聲音,男的則是杜今康,想必他們不放心王力行,仍是追了前來。

  王子洋被攔住了路,心頭火起,登的一腳,將男丐踢倒在地,伸了伸腿,寂然不動,女丐卻撲了上來,抱住王子洋的腳大叫道:「你不肯施捨也就罷了,怎麼可以踢人呢?你踢死了我的漢子,可得給他償命。」

  王子洋的腳被女丐抱住了,惹得心頭火起,連拋了兩下都未能將她拋開,怒聲喝道:「老乞婆,你再不放手,本公子連你也一腳踢死。」

  女丐雙手抱得更緊叫道:「你踢好了,你踢死了我的漢子,我也不要活了,乾脆一起死了的好。」

  王子洋因為手中挾著瑛姑,無法空出手來,急得朝那些差人喝道:「你們這般殺才,還不把這個乞婆拉開。」

  一個公人正想拉出皮鞭上前動手。

  古秋萍卻朝那個莊班頭道:「莊頭,我們接應的人來了,你們既不是天魔幫中的人,可犯不著趟這個混水,那位前輩性烈如火,惹毛了她,你們立刻有性命之虞,你還是去做個人情吧。」

  莊班頭道:「古大俠,我這份差事可……」

  古秋萍立刻道:「你放心,將來的事由我負責,這小小的班頭有多大的出息,你不幹也吧,事後我送你五千兩銀子,假如你想做官,我給你弄個知縣前程也很容易。」

  莊班頭道:「既然如此,我豁出性命也巴結大俠了。」

  說著放下古秋萍,順手扯開了他捆綁的結扣,搶到前去。

  這時那差役已對女丐抽了一鞭,還待施第二鞭時,莊班頭搶過他的鞭子道:「小蔡!你想幹什麼,難說你還想再送上一條人命,別忘了咱們是幹什麼的。」

  那名叫小蔡的差人不禁一怔。

  王子洋尤為震怒,厲聲喝道:「莊頭兒,你瘋了,居然跟我搗起蛋來了。」

  莊班頭莊容道:「少爺!人命關天,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雖是縣太爺的公子,也不能殺人。」

  王子洋沒想到手下的人居然敢如此頂撞他,眉頭一皺,怒聲罵道:「混賬,本公子踢死一個叫化子有什麼關係,一切由我負責,你快把這個乞婆給我打死了。」

  莊班頭沉聲道:「少爺,人命就是人命,你是當眾行兇,大家都看見的,我要拘捕你歸案。」

  王子洋一怔,隨即冷笑道:「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莊班頭道:「怎麼樣發落是縣太爺的事,捕凶歸案可是我們的責任,我們當的是朝廷的差,可不是你少爺的。」

  王子洋冷笑一聲,把瑛姑放下道:「好!我就是再殺一個給你看看,瞧你有多大能力捕我歸案。」

  說著飛起一雙腳,往那女丐踢去。

  哪知腳才提起,女丐抱住她的腳一扳,雙腳騰空,立足不穩,頓時摔倒在地。

  女丐的動作利落,飛速站起,提著他的一隻腳,將他搶了起來,一高一低,低落下來時,就把他的腦袋往地下一撞,連撞了四五下,王子洋已昏了過去。

  這時由旁邊的山坡後面,撲出五六個大漢,都是手執兵器,一湧而上,口中還喝道:「大膽的罪徒,居然敢毆打縣府公子,大家快上,殺了這批賊子。」

  古秋萍已經知道這些都是天魔幫中的人,惟恐他們傷了地下的瑛姑,滾身向前,他手中的繩索已解,腳下還捆著的,所以他滾過去,搶起王子洋墜落地下的折扇,一扣機簧,錚錚聲中,射出無數的飛針。

  那些飛針勢勁質堅,可穿金石,距離又近,五六條大漢還沒有撲近過來,就開始紛紛倒地死去。

  忽而山後一聲暴喝,又飛出一條人影,卻是天魔幫中的總管葉開甲,但見他一長身滾地而進,搶起地下的瑛姑冷笑道:「古秋萍,你真夠膽大的,在天魔幫的門口,也容得你撒野嗎?

  要活命的話,趁早束手就擒。」

  古秋萍沒想到還會有一個高手留在後面,扇中飛針已經放盡,雙腿束縛未解,也來不及搶救。

  葉開甲將瑛姑一舉道:「放下王子洋,乖乖地跟我到天魔幫去,否則我就先斃了這個女人再說。」

  古秋萍正在動腦筋如何解圍,忽見地下裝成男丐的杜今康朝他搖搖手,遂將雙手一伸道:「葉開甲,算你狠,你再叫人把我綁上吧,姓古的認了。」

  葉開甲冷冷一笑道:「在我手裡,可不像王子洋那麼好欺騙了,也不必綁你,跟我走就是了。」

  又轉頭道:「你也一樣,放下王子洋,跟我走吧。」

  杜今康躺在他的身後,薛眠娘也看見了,冷笑一聲道:「你有本事把我們押到凌雲別莊,我就佩服你。」

  葉開甲冷笑道:「只要你們不在乎這個女孩子的性命,儘管跑好了,否則老老實實地跟我走。」

  薛眠娘道:「走就走,這小雜種交給你好了。」

  說著往前一拋,對準葉開甲丟去。

  葉開甲老謀深算,自然不會去接,退後兩步,聽任王子洋跌在地下,冷笑道:「你這一套可別跟我要,乖乖地走吧!」

  這一退已經退到杜今康身邊。

  薛眠娘裝做苦笑一聲道:「古老弟,咱們只好認栽了,千不該,萬不該,只怪瑛姑太大意了,讓人制住了穴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古秋萍由地下起立,將腳上的蚊筋也解了。

  同時還叫人把聶紅線抬過來,為她解開繩索。

  葉開甲一直很注意他們的行動,不敢稍懈,他背後的杜今康已悄然起立,一掌切落,砍在他的肩膀上,力沉勢猛。

  葉開甲猝不及防,整條肩胛骨都被震碎了,將瑛姑也脫手鬆開,杜今康一手接住,順勢一腳,又踢在他的腰上,將他踢得十幾個滾翻,連忙拿樁站住。

  杜今康已經把瑛姑的穴道拍開了。

  薛眠娘朝葉開甲笑道:「任你這狗賊奸似鬼,也要喝喝老娘的洗腳水,留下你一條狗命,去給我轉告劉光遠,叫他趁早把我們的人送出來,否則惹上我的火,殺上門去,把你們一窩魔崽子殺個雞犬不留。」

  葉開甲一肩已殘,腰上挨了一腳,更為疼痛難當,可是他咬牙忍著厲聲道:「有種別走,本幫馬上就派人來。」

  古秋萍哈哈一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們不會走的,而且很快就要到凌雲別莊去要人,你們等著吧。」

  葉開甲一怔道:「你們真的敢來?」

  古秋萍道:「當然會來了,否則我們到此地幹嗎?不過我先警告你一句,趁早把你們那些跟屁蟲都撤開,如果再盯在我們後面,我就見一個宰一個。」

  葉開甲咬牙問道:「你們什麼時候來?」

  古秋萍略作盤算道:「今夜三鼓准到。」

  葉開甲道:「好,那我就回去報告各位幫主,准於三鼓候駕,如果你們不來,可別怪我們心狠,先殺了人質。」

  古秋萍冷笑一聲道:「我們說來准來,但你既以人質為要脅,我倒要拿一把了,說不定今天不高興,我們就改到明天再來,你若是等得不耐煩,儘管下手殺人好了。」

  葉開甲怒道:「你以為我不敢!」

  古秋萍笑笑道:「你當然敢,我也希望你這樣,殺死一兩個,等於幫了我的大忙,陶芙私取天魔毒經,妄想以之交換李光祖的性命,這不是做夢嗎?我真想你們會有所行動,促使她毀經,也免了我的後顧之憂。」

  葉開甲似乎微微一怔道:「陶芙手中真有毒經?」

  古秋萍道:「不錯,否則我們怎會在約期之前,勞師動眾而趕來此地,光是那幾個孩子前來胡鬧一番,諒來劉光遠也不好意思殺害她們吧。」

  葉開甲不再說話,匆匆地走了。

  瑛姑此刻血脈已活,想起王子洋對她的凌辱,怒從心起,衝過去就是一劍下刺。

  古秋萍連忙用手一推,將她的劍勢推偏,直插在腿上。

  王子洋痛醒了過來,一躍欲逃,化裝為丐婦的薛眠娘怎會容他脫身,手中一拋,一條形如匹練似的長綢疾捲而上,纏住了他的身於,又一扯落地,瑛姑趕前再要殺他。

  古秋萍攔住笑道:「好了!你刺他一劍也夠消氣了,留著他的性命,我還有用處呢。」

  瑛姑道:「像這種陰惡姦淫之徒,還要留他幹嗎?」

  古秋萍道:「我留下他卻有用處。」

  瑛姑這才憤然住手。

  古秋萍上前在王子洋身上點戳了幾下,拿捏了一陣,王子洋痛得混身亂顫,最後古秋萍拍上一掌,他才停止顫動,目光如刺,緊盯著古秋萍。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你既是天魔幫出身,受藝於劉光遠,自然知道天魔四笈中的毒經在我手中。」

  王子洋哼了一聲道:「那又怎麼樣?」

  古秋萍冷笑道:「不怎麼樣,我只告訴你,毒經上有一種制人的手法,無須依賴任何毒藥卻一樣有制人之效,剛才我就用了這種手法,你不妨運氣試試看,保證你全身疼痛如割,一點勁力都使不出來。」

  王於洋果然在暗下一試,頭上立刻汗珠直冒,不過他還是夠狠的,忍住沒出聲。

  古秋萍道:「你越想用力,痛得越厲害,這種手法只我一個人得知,也只有我一個人能解,你若想活命,最好乖乖地聽我支使。」

  王子洋哪裡肯服,掙著動了一下,但立刻為劇痛而放棄了,乖乖地躺著。

  古秋萍這才道:「對了!要活命的話,你就這樣躺著,由我來處置。莊頭兒,你過來。」

  莊班頭抖著上前道:「大俠有何吩咐?」

  古秋萍一笑道:「經此一來,如果縣太爺不換,你是無法回衙門去公幹了,因此你作何打算?」

  莊班頭道:「全憑大俠吩咐。」

  古秋萍道:「現在的知縣,也是劉光遠手下的一個嘍囉,是劉光遠用銀子捧上台的,他能當老爺,我姓古的也能照樣捧你成個老爺,這點能力相信我還有。」

  「是的,全仗大俠提拔。小的倒不求富貴,因為王子洋曾經糟蹋了我的女兒,無非是為了出口氣而已。」

  古秋萍一笑道:「我答應了你一定能做到,在你手下這些弟兄裡挑一兩個知己的助手,將來你上任的時候,也好有個得力的人,我可不像劉光遠,要繼續利用你,我替你弄到那一紙派令後就不管了,餘下的全靠你自己。」

  莊班頭道:「李大彪與孫二虎是小的磕頭兄弟,又是幾十年的當差夥伴,都是靠得住的人手。」

  古秋萍道:「很好!就是這兩人吧,現在我先給你們五千兩銀票,作為生活的保證,捐官的事等以後再說。」

  莊班頭道:「大俠要小的們如何效力?」

  古秋萍道:「請你三位找個僻靜的地方,把王子洋給我看管上幾天,你們放心,他已經被我制住了,一動都不能動,只要不少他的吃喝,別餓死他就行了。」

  莊班頭臉上略有難色。

  古秋萍一笑道:「你們可是怕現在知縣找你們家人的麻煩,這一點我也可保證,諒他也不敢。我會另外派人帶信給他,他私通匪徒,證據確鑿,如果敢動你們一下,官私兩方面都夠他受的,即使他躲到天魔幫裡去,我要他的腦袋也易如探囊取物。」

  王子洋冷笑道:「古秋萍,你既有這麼大的本事,為什麼不直接蕩平了天魔幫。」

  古秋萍一笑道:「時候還沒到,現在要殺那幾個老魔頭或許不太容易,此外要任何人的頭都易如反掌,中流砒柱凌莊主的妻女都還在凌雲別莊,她們都會幫我的,此刻她們在劉光遠眼中的地位你很清楚,我借重她們殺死一個手下,我想那個老魔頭,都不會加以阻難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5:32

第三十七章 邀戰三更


  王子洋默然不語,顯然古秋萍的話壓倒了他。

  莊班頭見狀更覺放心,作了一揖道:「反正我們豁出去了,全憑大俠做主吧,我們在此土生土長,藏個人自然是沒問題!」

  古秋萍道:「好!現在別告訴我,你們抬起人先走吧,我們留此替你們斷後,以防有人跟蹤,線娘!你送他們去一趟,回頭到我約定的落腳處來會合,銀票你有吧?」

  聶紅線道:「有!我都帶在身邊!」

  古秋萍道:「到達地頭後,你給他們五千,同時把應該注意的事項告訴他們一下!」

  說著在聶紅線耳畔囑咐一陣,聶紅線就帶著人走了。

  古秋萍又對另幾個差役道:「今天的事你們都目擊了,回頭叫縣太爺來收拾一下,我的話你們也據實轉告,那老殺才如果敢跟我作對,叫他儘管出來好了!」

  那幾名差役諾諾連聲。

  古秋萍這才把他們打發走了。

  瑛姑道:「古大哥呀!我真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古秋萍一笑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瑛姑道:「現在沒別人了,你總可以說給我們聽了吧!」

  古秋萍想想道:「好吧!我以前跟你說過金槍王伯虎的事,他之所以受劉光遠的脅迫,無非是為了有個兒子!」

  瑛姑道:「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古秋萍一笑道:「這個王子洋就是他的兒子!」

  瑛姑一怔道:「怎麼會呢,他不是縣令的兒子嗎?」

  古秋萍道:「縣令是劉光遠的手下,自然可以安排,王子洋的臉長得極像王伯虎,這一點都錯不了!」

  瑛姑哼了一聲道:「難怪這賊徒如此混賬,真是什麼樣的鴨子下什麼樣的蛋,這父子倆都該殺。」

  古秋萍道:「要殺也留給游天香母女雪仇去,可是我留下王於洋還有用,至少可以脅迫王伯虎……」

  瑛姑道:「這老賊在天魔幫中一無用處……」

  古秋萍笑道:「真是一無所用,劉光遠早就拿他當禮物,送給游天香開刀賣一份人情了,金槍俠曾為俠林領袖,機智武功都超人一等,目前行將就木,名譽掃地,實已無活著的生趣,他之所以苟且偷生,無非也是為了那個兒子罷了,所以劉光遠一直不讓他們父子見面,今天葉開甲自做主張,如果劉光遠知道了,絕不會叫王子洋露面的。」

  薛眠娘道:「你究竟打算如何利用王伯虎呢?」

  古秋萍道:「這還沒有定則,反正留著能有作用的,而且要發生相當大的作用才有價值的呢。」

  瑛姑道:「古大哥,假如你利用過王伯虎後,是否還要讓他們父子給游天香殺死呢?」

  古秋萍道:「不!等天魔幫瓦解之後,我讓他們恩仇自了,絕不插手干涉,而且我盡量會勸阻她們母女,給王家留一條根,王伯虎該死,他的兒子罪尚不至死。」

  瑛姑道:「什麼,你要放過那賊子,我可不答應。」

  古秋萍一笑道:「何必呢,他也沒有真正侮辱你,只是脅迫了你一陣,論罪也不該是死罪吧!」

  瑛姑道:「你沒聽說他還糟蹋了不少良家婦女。」

  古秋萍道:「年輕人出身膏粱,荒唐難免,這也是他沒有得到良好的教養之故,不妨予他一個改過的機會,如果他怙惡不悛,自有除他的機會。」瑛姑這才不做聲了。

  杜今康上前道:「古老弟,你們怎麼會落在他手中的呢?

  真是陰溝裡翻船了。」

  瑛姑低頭道:「那是我太大意了。」

  古秋萍笑道:「不!是我不好,他挾制你的時候,我還有制住他的辦法,只是我想利用他進入天魔幫,才束手就擒的,那蚊筋怎麼困得住我呢,在我的牙齒內,藏著一顆藥,可以蝕化任何堅韌之物。

  我原打算進入天魔幫後,再設法脫困,更利於行動,哪知這混賬在路上就對你不規矩,一時真拿他沒辦法,幸好薛前輩他們來了,前輩,你怎麼會來的呢?莫不是九華山有什麼變故嗎?」

  薛眠娘道:「那倒沒有,是我們不放心,要跟來看看,如果你們在此地失了手,我們枯守在那兒挨打更糟,不僅我們來了,連俞覺非跟王爾化、程一斧都來了。」

  古秋萍忙道:「他們在哪兒?」

  薛眠娘道:「不曉得,大概總雜在廟會裡,這次大家都分散行動,酒鬼先發現了你們,拖了我前來看看……」

  古秋萍道:「人來多了也好,現在我們要改變計劃,公開上門索人,實力堅強一點,也可以多有作為。」

  薛眠娘道:「你真打算公開前去?」

  「是的,我答應了他們,就有這種打算,只是不必在准三更,讓他們急一急,前輩與其余三位會合了,會同瑛姑,在五更之後,公開登門,我一個人先進去。」

  瑛姑微怔道:「你一個人先去行嗎?」

  古秋萍笑道:「本來是較為困難一點,但現在就方便多了,劉光遠怎麼樣也想不到我們會分兩路行動,在三更以前,防備較疏,我的行動也就便利多了,何況我還先跟凌美美打過招呼叫她相機接應一下。」

  瑛姑道:「你做事真神秘,我怎麼沒看見你打招呼。」

  古秋萍道:「我倒不是故作神秘,而是怕她掩不住形色,並沒有正式通知她,只悄悄塞了一張紙條在她的衣袖裡,她回去後才會發現的,字條是寫給尤新貴的,此人老謀深算,我寫的是隱語,他必能揣測而預為接應的。」

  薛眠娘道:「接應與否都沒關係,問題是你此行有沒有必要,萬一失陷在內,大家失了呼應……」

  古秋萍道:「這是絕對必要的,因為今天我們不是正面戰鬥,也許有點小接觸,但無論如何,我們這幾個人的力量是無法力拼的,因此我必須先走一趟。」

  瑛姑道:「你先走就有把握脫困嗎?」

  古秋萍道:「是的,只要我在凌雲別莊裡活動個把時辰,即使毫無部署,也足以使他們疑慮不安。」

  薛眠娘道:「可是你一個人行動總困難一點,最好找個人陪你一起去,必要時也可以為你支援一下。」

  古秋萍道:「那就很難說了,如果陪去的人處事經驗不足,反而會阻礙我的行動,線娘倒是個好幫手,她是綠林道裡出身的,很多鬼門道都清楚,但她在天魔幫中含恨太深,萬一不幸必難活命,所以我把她支走了。」

  瑛姑實在是想同去的,但聽得古秋萍如此一說,倒也不敢逞強了,她知道自己的經驗太差了,實在不足以助事。

  杜今康微微一笑道:「古老弟,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帶我醉鬼走一趟如何,我也許幫不了什麼忙,但絕不會礙你的事,而且我實在想領略一下老弟的奇妙行動。」

  金陵四聖功力非凡,地位也很超然。

  杜今康毛遂自薦倒使古秋萍無法拒絕了,只得道:「前輩肯去照應,在下自然感激不盡,只是正面應付的力量就削弱了。」

  杜今康笑道:「這點你不必擔心,木匠與老程也來了,而且那位俞道爺跟睡娘子合併劍術以後,新創了不少精招,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威力突增,就他們兩個人也可以跟天魔幫中的幾個高手對搏一下了。」

  古秋萍笑道:「那倒是個好消息,回頭有機會,兩位不妨略示顏色,給他們一點厲害,我們要爭取時間先走了。

  瑛姑,假如你到了之後,凌家姐妹沒有向你作透露,那就是我們已順利地進了莊內,你不妨放大點膽子,找他們的好手對搏一番,在必要時施展搏龍三變,我在暗中及時配合,說不定可以先聲奪人,翦除掉一兩個厲害人物寒敵之志。」

  瑛姑興奮地答應了。

  古秋萍招呼杜今康,循著山間的小路走了,幾經迴繞,他們終於來到凌雲別莊的後面。

  這時天色已黑,正交二更,但見莊中燈火輝煌,處處照耀得如同白晝,人影往來幢幢,防備森嚴。

  社今康居高臨下,看了一會兒低聲道:「看樣子天魔幫算準了你可能會提前行動,想進去還真不容易。」

  古秋萍一笑道:「這是意料中事,但我相信仍有機會能進去,再等一下,接應的人就會到了。」

  杜今康不解道:「越等下去,時間越接近,他們的防備也越嚴,接應的人也不能公開行事的,不是更難了嗎?」

  古秋萍道:「我約定的時間是三更,可是我請薛前輩拖到五更才去,過了預定時限,他們的鬥志稍懈,必然要作進一步的措施,那時就有機可乘了。」

  杜今康忍不住道:「老弟的奇才果然非凡,戰以攻心為上,老弟深得個中三昧。只可惜老弟在江湖上埋沒了,如若置之廟堂,應是將相之選。」

  古秋萍一笑道:「前輩謬讚了,自古以來,將相之才並不缺,但名將良相,屈指可數,這是才人不得其遇之,生具將才而無將命,又有什麼辦法呢?以劉光遠的才具,豈僅將相而已,做皇帝也不含糊,可是他只能在江湖上一展其才,未曾不是一件抱屈的事。」

  杜今康也不禁慨歎。

  古秋萍的話不錯,才人不遇,咎不在時而在命,所以江湖上人才輩出,紛爭不止,無非是懷才的人對命運的掙扎與反抗。

  又聊了一陣,夜色更深,慢慢地交了三更,但見莊中來了一列人,想是接替輪班的,因為是在深夜,下面的談話清晰可聞。

  但聽得下面守衛者迎著來人道:「尤總管,對方來了沒有,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然後是尤新貴的聲音道:「沒有來,可能不會來了,幫主叫我來請各位到莊外去看看,瞭解一下對方的動靜。」

  那說話的人想是天魔幫中一個頗具身份的頭領。

  但聽他豪笑一聲道:「古秋萍他們絕不敢來,都是葉開甲說得太嚴重,才害得我們空緊張了一場。」

  尤新貴道:「這也很難說,古秋萍是個不簡單的人,劉幫主幾次都吃了他一點小虧,何況金陵四聖也來了,還是慎重一點的好,靠外面的那些庸才是踩不牢他們的,所以幫主才請萬頭領出去,確實瞭解他們的動向。」

  那姓萬的傢伙又交代了一下,才帶著自己的一批人走了。

  這邊的尤新貴提著火把,四下照了一照,看出去似乎在察視莊外的情況。

  古秋萍卻知道是聯絡的暗號,一拉杜今康道:「一齊下去吧,接應的人來了。」

  他搬動山坡上一座舊墳的墓碑,現出一條通道,拾級而下。

  杜今康道:「原來這兒還有一條秘道,早知如此,我們大可早點進去,不必等到現在才行動。」

  古秋萍道:「這條通道雖然未被天魔幫中的人發現,但出口之處卻在對方的監視下,必須等自己的人到了才能行動,否則我也不想拖延時間。」

  說著二人往前緩行,快到一處拐角時,古秋萍突覺不對,因為他隱隱感覺到通道中似乎有人潛伏著。

  於是他長劍出鞘,暗作戒備,忽然暗道中火花一閃,現出了劉光遠的身影笑道:「古秋萍,你果然來了。」

  古秋萍與杜今康都為之一怔,準備動手了。

  劉光遠卻一掩手道:「古秋萍,你不必緊張,我只有一個人在此,如果我要存心對付你,早就在這兒沒下重伏了。」

  古秋萍見四壁光照,隱處全辨,果真只有劉光遠一個人,也沒有任何東西佈置,一時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遲遲未能作復。

  劉光遠笑笑道:「這條秘道你是第二次走,我卻是第一次進來,你比我還清楚,絕不會有任何機關的。」

  古秋萍只得坦然一笑道:「有機關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不透你在此的用意為何?」

  劉光遠笑道:「跟你作一次私談,來一個君子協定。」

  古秋萍微愕道:「你我之間還有可商談的?」

  劉光遠道:「自然有了,你的目的是想把陶芙等人救出去,我則是要借重你代辦一件事。這件事對你有利,對我也有利,因此我想你是樂於接受的。」

  古秋萍更為詫然道:「什麼事會對我們雙方同時有利,我們是勢不兩立的敵對立場,利害也一定是對立的。」

  

  劉光遠一笑道:「只有這件事例外。」

  古秋萍忍不住道:「到底是什麼,你說出來吧。」

  劉光遠沉思片刻才道:「古秋萍,雖然我們彼此為敵,但我仍然敬你是個君子,才提出這個互惠的請求,我說出之後,你接受與否都沒關係,但如果你不肯接受,也別洩之於人,更不可利用它來打擊我。」

  古秋萍想想道:「有這麼嚴重嗎?」

  劉光遠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當然不會影響太大而動搖我的根本,但我仍然不希望它宣揚出去。」

  古秋萍終於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劉光遠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絕對信任你,萬一你不守信諾,你的損失絕不會比我小。」

  古秋萍道:「我的話說了就算,你快說是什麼吧!」

  劉光遠道:「我答應你陶芙她們平安離此,條件是你替我除去李光祖,這對你有好處是吧!」

  古秋萍一怔道:「什麼!你再說一遍,不是開玩笑吧。」

  劉光遠正色道:「不開玩笑,殺死李光祖,不論你用什麼手段,但必須讓他死在你們手中,而且不能要我幫任何的忙,陶芙的滅門之仇,他是元兇,這對你們總有利吧。」

  古秋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劉光遠的神情很認真,才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頓了一頓才道:「這對我們是有利,但對你卻利在何處呢?他是你的結盟兄弟,又是天魔幫中的幫主之一,你為什麼要除去他呢?」

  劉光遠嗟歎道:「你說得對,但你不瞭解內情,此人毫無道義,野心若蛇蠍,不足以共事的。」

  古秋萍道:「他對你有不利之心嗎?」

  劉光遠道:「目前還沒有,將來一定會的。」

  古秋萍一笑道:「那還沒有到除他的時候呀。」

  劉光遠道:「不能再拖了,馬三哥是個直性子的人,漸漸受他的危言所動了,如果日子久了,很可能會合起來對付我,所以我必須及早行動,以免受他所害。」

  古秋萍又道:「為什麼你不自己對付他呢,陶芙挾毒經而來,所提的條件就是要交換他的性命,乾脆乘機除了他,又可以交換毒經,不是一舉兩得嗎?」

  劉光遠一笑道:「我不是傻瓜,毒經真在陶芙處嗎?」

  古秋萍道:「你都檢查過了,還會有假嗎?」

  劉光遠一笑道:「不錯!那確是原本,但已經不全了,只有最平常的一部分而已,那些重要的部分已經毀了,如果想得到全部,只有兩個人可循,一個是你,一個是李小桃,但我不存這個指望了,在你口中是逼不出來的,李小桃在虎丘山削髮為尼,擒住她倒不困難,但也逼不出毒經的,她寧可一死也不肯告訴我的……」

  古秋萍連忙道:「沒有的事,李小桃根本不知道!」

  劉光遠笑道:「你何必緊張呢,我已經放棄得經之想,也不會去迫害李小桃的,她已經夠苦了,我又何必去斷絕她的生路呢?她已經深悉毒經的精奧部分,求死極易,我就是把她捉來了也只能得到一具屍體,也許連屍體都得不到,她會把自己化得連影子都沒有,我可犯不著這樣做。」

  古秋萍只有一歎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劉光遠道:「我的耳目遍及天下,豈有不知道的事,只是遲早而已,可惜的是這個消息得到太遲,已經來不及著手攔截了,這幾個小孩子率性養動,白白地糟蹋一件天下珍物,實在太可惜了!」

  古秋萍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又為什麼不將計就計,借此除了李光祖呢?犯不著來找我呀!」

  劉光遠道:「如果毒經在陶芙手中,我還可以如此做,就因為不在她手中,我殺了李光祖仍然是一場空,對幫中弟兄還好交代,對馬三哥就難說話了,他會想到我是故意如此,白白斷送了多年兄弟之情,未免不值!」

  古秋萍冷笑道:「你們之間還有感情嗎?」

  劉光遠微怒道:「古秋萍,天魔幫中全是我的親信,他們兩人不過坐享其成而已,真殺了他們兩人,我也無所謂,但我是個重感情的人,人不傷我,我不絕情,我之所以要如此做,也只是想保全與三哥的兄弟之情!」

  古秋萍道:「我總覺得你要殺死李光祖的理由還不夠充分,一定還有特別的原故吧!」

  劉光遠想想道:「好吧,我實說好了,那是為了游天香,李光祖向我提出一個最混賬的要求!」

  古秋萍道:「他可是想分一杯羹?」

  劉光遠道:「那他還不敢,他要真存這個念頭,我殺他也有理由了,馬二哥也會贊同的!」

  「那還有什麼可要求的呢?」

  劉光遠頓了一頓才道:「他要糟蹋武林雙英!」

  古秋萍憤然作色道:「這老淫賊果真該死!」

  劉光遠道:「游天香在我身邊也不是真心的,王伯虎當年陷害她的事她知道了之後,已經了無生趣,活著只為了報仇,我對她的心瞭解很深刻,但我不在乎,她殺不死我,就會一直等候機會,但如果她的女兒受了侮辱,她就會立刻拚命的,我還不想現在就失去她!」

  古秋萍道:「李光祖這個要求,馬光前難道會贊成嗎?」

  劉光遠道:「馬三哥不管這一套,只要不剪我的邊,他都不會反對的,除非我宣佈對她們姐妹也有興趣,但我姓劉的不是畜生,實在說不出這種話!」

  杜今康的嘴皮子促狹慣了,忍不住出言譏諷道:「劉光遠,你向來以道義為約束下人的手段,所以才不好意思對李光祖下手而已,你的理由不見得真是為了那個吧。」

  劉光遠神色微動道:「那又是為了什麼?」

  杜今康笑道:「為了剷除異已,因為你已經看出李光祖心懷異圖了,在燕子礬畔,他寧可被睡娘子摔得頭昏腦漲,也不肯把所學所能完全施展出來,分明是留著一兩手絕活兒以對付你的,這才是他的殺身之由。」

  劉光遠乾笑了兩聲道:「這麼說也未嘗不可,我明知其奸詐,仍然忍氣吞聲出手救他回來,這表示我對他確已仁至義盡,而他不知感激,回到黃山後,居然對我提出那個混賬的要求,是可忍孰不可忍,怎能怪我對他下毒手呢?」

  杜今康一笑道:「這比較像話,但我以為你所持的理由仍不夠坦率,你對游天香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維持一個虛名而已,哪裡還有這麼好心去照顧兩個小的,何況李光祖也不是真的對兩個女孩子有興趣,只是借此來試探一下你的意向,打擊你的尊嚴,看看你對結義之情有多深而已,你果然受不了而起殺心,這證明天魔幫雖然四魔並尊,實際上還是你一個人大權獨攬而已。」

  劉光遠又乾笑兩聲才道:「杜今康,你的話不能說全無道理,但人人要臉,樹樹有皮,劉某已經提供了足夠的事實與令人滿意的理由,閣下一定要往裡深究似有失忠厚。」

  杜今康一笑道:「跟你打交道可忠厚不得,如果光是相信你所說的理由,我們可要吃大虧了。」

  劉光遠道:「不管是多少理由,事情只有一樁。」

  杜今康笑道:「那可不同,僅是你說的理由,僅構成李光祖可殺之罪,加上我所想的理由,就可以知道我們這項交易中成功的機會有多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5:50

  劉光遠一怔道:「閣下此言何雲?」

  杜今康笑笑道:「因為照我所構想的理由,李光祖分明已對你起疑,自然會有所準備,就不會那麼容易被殺了。」

  劉光遠道:「閣下深謀遠慮,非劉某所能及,那麼照閣下的意思,我們這項交易,是無法達成了。」

  杜今康道:「事實很明顯,現在的局面,成不成對我們都有利了,成則除一惡人,不成則為你留下一個心腹之患,你光是那點好處,就太佔便宜了。」

  劉光遠憤然道:「因為是兩利的事,劉某才提出商量,如果閣下要求太多,劉某豈是受人勒索之輩,不惜重你們,劉某也不是無力除此贅疣,那就不必談了。」

  杜今康一笑道:「你願意中止交易,我們也不勉強,但你若有意繼續,不妨再談一下,我的條件也不會太苛。」

  劉光遠道:「你還想要怎麼樣?」

  杜今康道:「很簡單,你表示誠意,先把我們的人放出去,由我與古老弟接手,保證為你除去此害。」

  劉光遠一笑道:「這算什麼呢,劉某既然答應了,自然言而有信,先放後放都一樣,但是劉某可不保證他們一定肯走,陶芙的意志很堅決,不得一點好處是不肯離開的,縱然二位前去相勸也未必有效。」

  杜今康一笑道:「那倒不一定,你讓我們試一下就行了,不過要十分秘密,最好不讓其他的人知道,如果我們勸不動那幾個小鬼,自然與你沒關係了。」

  劉光遠沉吟未決。杜今康笑道:「這對你並不困難,我們只是想取得保證而已,因為你能算準我們在此,自然作了一番安排,我們想安然離去,恐怕不會太容易吧?」

  劉光遠哈哈一笑道:「閣下果然老謀深算,劉某本來只預料古秋萍一人來此,已經不敢掉以輕心,現在再加上閣下,如果盡撤所屬,聽任二位活動,只怕天魔的一點基業就難以保全了,劉某可不敢冒這個險。」

  杜今康道:「那就難了,如果你不讓我們私下與陶芙等人接觸一下,回頭再猝起發動,今天斷然無法殺死李光祖,你斟酌一下情形再作決定吧。」

  劉光遠沉吟片刻才道:「二位是否能保證除了勸服之外,不作任何破壞的行動?」

  杜今康大笑道:「你把我們看成什麼人了,只要你不加暗算,我們絕不會做暗箭傷人之事的。」

  劉光遠想想又道:「可是我還有一層考慮,我在陶芙四周已經佈置得很嚴密,而且為了使二位方便行事,就請李光祖在那兒主持的,現在要將他調開,反而更啟其疑。」

  杜今康道:「這個並不難,再等一下,我們另有一批人將公開登門赴約,你可以借這個機會將人手都調到前面去,留下尤新貴在後面,我們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劉光遠又沉吟了一下,終於道:「好吧,不過我先聲明一句,尤新貴不忘故主,我一直沒對他放心過,他自以為可置心腹的人中,就有我監視他的人在,你們如有什麼軌外的行動,劉某立刻就知道的,那時可怪不得劉某了。」

  杜今康一笑道:「可以,可以,這是君子協定,只要一方有小人的行為,另一方自然也就不必堅守成約了。」

  劉光遠這才一拱手道:「就是這麼說吧。」

  說著把身後的一扇石門拉開道:「尤總管,下來!」

  尤新貴手持火把下來,看見古秋萍等二人,不禁一怔。

  劉光遠卻笑笑道:「嘉賓蒞臨,你替我招呼一下吧。」

  也不等尤新貴作何表示,他就先走了。

  尤新貴這才惶急地道:「古大俠,這是怎麼回事?」

  古秋萍輕歎一聲道:「我們把劉光遠估計太低了,其實我們的一舉一動,哪裡能瞞過他呢,幸好他有事相求我們,杜前輩又能洞悉其奸,提出相對的條件,否則我這番自作聰明之舉,變成自投羅網了。」

  杜今康一笑道:「古老弟!你的機警與幹練,醉鬼是望塵莫及,但你存心忠厚,太容易相信人,有時不免吃虧的,劉光遠雖然要假手我們除掉李光祖,但很可能會造成兩敗俱傷的局勢,使他坐收漁利,醉鬼別的不行,以鬼對鬼卻較你老練一點,所以才請纓同來。」

  古秋萍肅容拱手道:「燕子磯一戰,已見前輩高明,今日之會,尤見深遠,還請前輩多加指示。」

  杜今康一笑道:「那可不行,醉鬼做起事來可不講究什麼道義,為了免得落人口實,還是你多用點心吧!」

  尤新貴道:「劉光遠居然能先我而來此地,可見他的確不簡單,奇怪得很,他是怎麼找到這條秘道的,那外面的出口十分隱秘,連我都不知道,發現了大俠給我的私函,我揣測上面的隱語,頗費了一番心思,而劉光遠卻竟能先發現了,這實在難以相信!」

  古秋萍歎道:「尤兄!比心機之深,無人能勝過劉光遠,你跟他相處這麼久,還會不清楚嗎?」

  尤新貴道:「這一點我是知道的,但劉光遠對陣圖及機關的布設所知有限,否則他就不會留用我了,可是這條秘道乃先主人精心密辟,連我都不知道,他怎會曉得呢?」

  古秋萍笑道:「那恐怕是美美洩的秘,她利用這條暗道出去找我一趟,又從這兒回來的,劉光遠算準她有此一舉,盯緊她的行動,自然不難得知,不過這些問題並不重要,我想問尤兄一個問題,劉光遠剛才找我和談,想請我代他除去李光祖,尤兄對此事做何置評?」

  尤新貴一笑道:「這是必然的結果,也是我向游天香獻的計而促成的,想不到還真產生了效果。」

  古秋萍忙問道:「尤兄是如何設謀的?」

  尤新貴道:「游天香痛悔先主之死,決心復仇,我以為要除劉光遠,必先除其羽翼,而李光祖與馬光前是最得力的兩個,我叫游天香巧設美人計,對李光祖稍假詞色,李光祖就人彀,劉光遠就動了妒念!」

  古秋萍一怔道:「是這麼回事嗎?」

  尤新貴笑笑道:「事情的確是如此,也許劉光遠所舉的理由不止一端,但這個理由才是最真確的!」

  古秋萍道:「他說李光祖對美美姐妹有染指之心!」

  尤新貴道:「不會的!李光祖借色而練功,因為天性之所好,但他所擇之對象,絕非處子,因為處女的陰氣太重,對他只有害處,說也奇怪,劉光遠自從練功坐僵脈穴後,不僅殘了兩腿,也失去了人道之能,對女人早已失去了興趣,惟獨對游天香,似乎情有獨鍾,明知游天香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卻偏能容忍她,李光祖真要對美美姐妹有不利之心,他也不會在乎的,可是對游天香就不同了……」

  古秋萍不禁點點頭道:「此事大可推敲!」

  尤新貴連忙道:「這事絕對正確,目前在天魔幫中不管是誰,只要跟游天香多說幾句話,劉光遠立刻就感到不快,只有跟我說話他不啟疑,因為他知道我忠於故主,對游大香也恨之入骨,絕不會怎麼樣的!」

  杜今康道:「古老弟!那就是我們與劉光遠的私約有所推敲之處了,你是否想改變計劃了呢?」

  古秋萍搖頭道:「不!我是說天魔幫傾敗有日矣,目前仍然照所約進行,最後再來收拾劉光遠!」

  尤新貴道:「大俠計將安出?」

  古秋萍笑了一下道:「游天香是否跟李光祖搭上手呢?」

  尤新貴道:「有的!只有一次,是我故意安排的,還巧妙地讓劉光遠撞見了,這才堅定他殺死李光祖之意!」

  古秋萍點點頭又問道:「游天香本人對此作何表示?」

  尤新貴輕歎道:「她說為了復仇,已不計任何犧牲!」

  古秋萍道:「尤兄對她現在的觀感如何呢?」

  尤新貴沉吟片刻才坦然地道:「我仍是無法原諒她,不管她如何仟悔,也無法使我的故主復生!」

  古秋萍道:「那可不能怪她,她是受人陷害的。」

  尤新貴道:「話雖不錯,但何嘗又不是她自己意志薄弱之故,何況故主並沒有對不起她的地方……」

  古秋萍一歎道:「尤兄的話不無理由,但尤兄如此一說,我的計劃就不敢再借重了。」

  尤新貴忙道:「古大俠但說不妨,只要能有利於為故主復仇的事,尤某人無不效力的。」

  古秋萍道:「不!尤兄不改變對她的看法,還是別參與的好,我的計劃中是要借重遊天香的,而不是利用她。」

  尤新貴想了一下才問道:「這計劃與我的看法很重要嗎?

  尤某參與進去,對大俠的計劃有多大的幫助?」

  古秋萍道:「若得尤兄之助,事可十拿九穩,而且尤兄現在對她的看法,更為有利於此計之進行。」

  杜今康道:「那不是更為理想嗎?」

  古秋萍輕歎道:「以行事的效能來說,自然是非常理想,但此事與我的良心有違,因為這是計劃,尤兄如果對游大香有一份敬意,則大家為同一個目標而努力,我還說得過一點,否則,我就於心難安了。」

  尤新貴想想道:「我的看法不可能改變的了,但為了達到目的,我可以拋開私人的成見……」

  古秋萍道:「不必了,尤兄還是置身事外的好,回頭薛女俠將率眾拜山,就是我們行動的時機,在這段等候的時間內,我想能跟游天香秘談一下……」

  尤新貴道:「這倒可以安排的,我們有一個私下商談的地方,古大俠可以先到那裡去等候,我去叫她來。」

  古秋萍道:「不會驚動別的人嗎?」

  尤新貴道:「不會的,凌雲別莊雖為天魔幫所佔據,但故主積心設計的許多佈置,仍然在我的把握中……」

  古秋萍道:「好吧!杜前輩在此稍候,我去去就來。」

  杜今康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古秋萍遂與尤新貴兩人上去了,原來外面有一座假山,有兩個洞通向院子的兩頭,洞很大,只有一經對穿,整個洞佔了一半的山腰,秘道的通路是一塊活動的假山洞壁,這是個很穩秘的地方,但也是最不受人注意之處,因為大家都從此穿越往來,誰也不會想到在洞壁下還另有天地。

  拐了兩個彎,已經出到一頭的洞口,然後兩步登上假山,有一座小茅亭,可以俯覽該莊的全景。

  尤新貴道:「就在這座亭子上,大俠請在此小候,我去通知她來。」

  古秋萍愕然道:「我是要秘密商量,這兒四處可見,怎麼還能算得隱秘呢,來來往往的人都可以看見呀?」

  尤新貴笑笑道:「大俠在此坐候就知道了。」

  古秋萍坐在亭子上,低頭看亭下的花圃,這個茅亭是一面倚壁,三面凌空而築,過不多久,他聽見背後傳來剝啄剝啄的輕擊聲,回頭一看,才佩服此處設計之工,原來亭中有一張石桌,環列四張瓷質鼓墩,半埋入地中。

  哪知道其中一張瓷墩竟是活動的。

  那張瓷墩根本就只有一半,可以推開來,露出一個圓洞。

  游天香的頭在洞中探出一大半,身子仍在地下,輕聲道:「古大俠,聽說你要找我,有話儘管說好了,這兒不怕別人聽見!」

  古秋萍頓了一頓才道:「凌夫人是從哪兒來了?」

  游天香苦笑道:「別叫我凌夫人了,我實在不配冠上這個凌字,想起因我一念之差,害死了雲峰,我就……」

  古秋萍忙道:「這些話不談也罷……」

  游天香卻固執地道:「不!我要談,我真想不到王伯虎是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老賊,也更加深了我對雲峰的歉意,聽尤新貴說大俠有一個計劃能助我復仇?」

  古秋萍道:「是的!不過很委屈夫人!」

  游天香道:「沒關係,我的人等於已死了,活著的只是一具軀殼,我已經不在乎任何的事情了!」

  古秋萍想了半天才道:「劉光遠對夫人十分迷戀嗎?」

  游天香道:「是的!我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麼心,如果為了洩慾,他可以找到任何女人,如果為了感情,他明知我對他仇深如海,恨不得殺了他……」

  古秋萍卻愕然地道:「洩慾?他不是……」

  游天香紅著臉道:「外傳他不能人道,那是他故作掩飾的,實際上他的精力旺盛尤甚於常人,每天晚上……」羞愧地未能足言。

  古秋萍吁了一聲道:「我倒沒有想到是這樣的!」

  游天香又道:「我不敢給美美她們知道,否則她們就無顏為人了,所以我連任何人都不告訴,但對你不同,我真想你能替我找出一個除去他的方法!」

  古秋萍沉吟片刻才道:「他與常人一般無二嗎?」

  游天香道:「體能尤甚於常人,一經接觸後,就能使人全身酥軟無力,由著他擺佈,當時我縱有殺他之心,卻也拿不出一點力氣,事完之後,我已累得骨軟筋酥,連動都不能動了,他卻精神奕奕,在這種情形下,怎麼殺得了他!」

  古秋萍道:「事後夫人有什麼異征呢?」

  游天香道:「有的,我休息幾個時辰後,不但精神恢復,而且需求更渴,幾至如癡如醉的境界,那時候他就替我找一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來,供我洩火,才能平靜下去,每次所找的人都不同,事後也不再看見了,多半是為他殺死了,前兩天他一時事忙,忘了找個人給我,恰巧李光祖來了,我在難以熬忍的情形下,接受了他的挑逗,但未能終事。劉光遠就趕了回來,他那次很生氣……」

  古秋萍道:「這才是他要除去李光祖的真正原故!」

  游天香微怔道:「他要殺死李光祖?」

  古秋萍道:「是的!現在我才明白其故,夫人!你是真的想除去劉光遠嗎?」

  游天香沉聲道:「是的!我恨他到了極點,因為我不是一個真正淫賤的人,以前受了王伯虎的陷害,現在又受他的躁躪,雖不是一樣的手段,卻是同樣的徵象,我已經痛苦萬分,如果不是想殺他,我真想一死以了,古大俠,你究竟有什麼方法,用著我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力的。」

  古秋萍道:「原來以為劉光遠因練功而不人道,但在天魔毒經上有一種藥物,能使人久疾者舉,久萎者興,相機以除之,現在既然他自己將宿疾練通了,下手的方法更為簡便,夫人只要跟線娘接觸一下就行了!」

  「線娘!就是無雙女聶紅線嗎?」

  「是的!她本是李光祖的侍妾,跟李光祖習得床戰秘術,可以在交合中暗下殺手,劉光遠之所以要殺死李光祖,也是因為夫人跟他接近,怕他將此術暗授夫人……」

  游天香道:「假如聶紅線也懂得此術,則劉光遠絕不會讓她跟我接近,這個方法恐怕不行吧!」

  古秋萍道:「一兩次沒關係的,何況劉光遠並不知線娘已盡得其術,你只要跟線娘取得聯繫,私下商談一下,她自然懂得如何安排的,到時候就不怕劉光遠不上鉤了!」

  「你的那個什麼藥還有嗎?萬一我無法跟聶紅線取得聯繫,我自己也可以一試,任何可以得手的機會都不會放棄!」

  古秋萍道:「藥沒有了,這東西過於惡毒,配製也很難,我只制了一點點,全部在線娘身邊了!」

  「那我必須要找聶紅線了?」

  「是的!我相信沒有問題,只要你能將線娘邀到你屋中共寢,我相信劉光遠就是知道了,也不會阻止的,因為她傳授給你的一些技術,可以增加情趣,倍增其興……」

  游天香還要說什麼,忽然前面傳來一陣鑼聲,跟著人聲嘈雜。

  古秋萍道:「薛眠娘他們來了,線娘也跟他們在一起,夫人不妨急速前去,記住別的事都不管,無論如何,也要把線娘邀到你居中一談!假如劉光遠不肯,你不妨促成她跟崇黑虎在一起,那也是一樣的。」

  「崇黑虎也跟你們聯成一氣了嗎?」

  「那倒沒有,崇黑虎是劉光遠的死黨,但此人天性好色,對線娘一定十分喜愛,他們若能在一起,你就拖劉光遠隔屋觀戰,看到他們精彩的表現,劉光遠必然難以忍受,那時他自動會叫你學線娘迎合之術的!」

  說時尤新貴也踱了過來,遠處在向古秋萍招招手。

  古秋萍道:「尤新貴來叫我了,我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

  游天香縮入地中不見,原瓷墩也恢復原狀。

  古秋萍走下長亭,尤新貴前來道:「前面拜山的人已至!

  劉光遠叫陶芙等出去,她卻不肯答應,大俠看怎麼辦?」

  古秋萍道:「沒關係,我去勸她一下!」

  兩人先到地道中將杜今康邀了出來,然後在尤新貴的率領下,到達一座孤立的屋子前,尤新貴道:「他們都在裡面,別人都無法前去,還是大俠進去吧!」

  古秋萍與杜今康推門直入,屋中四個人都為之一驚。

  陶芙首先驚叫道:「古大哥,你們怎麼來了?」

  古秋萍一歎道:「陶芙!你們太任性了,你也不想想,憑你們這點能力,怎麼鬥得過劉光遠呢?」

  陶芙的臉上起了一陣痙攣,沉著而堅定地道:「古大哥,這次我已下定決心,你別管我了!」

  古秋萍道:「別孩子氣,快把毒經交給我!」

  陶芙連忙搖頭道:「不行,古大哥,你別逼我!」

  說時她的雙手放在毒經上,以堅定的聲音道:「古大哥,你再走前一步,我就撕了毒經死在你面前。」

  羅秋遠也橫身一步,擋在陶芙前面道:「古秋萍,人各有志,你沒有權利干涉師妹的行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6:09

第三十八章 兒女情長


  古秋萍沉聲道:「羅兄,你別夾在中間起哄。」

  羅秋遠揮鐵板道:「少廢話,你快走開,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了,你憑什麼要管別人的事。」

  古秋萍道:「這不是你們的私事,而是大家的事。」

  陶芙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會妨礙大家的事。」

  古秋萍道:「可是你把力行與梅姑拖在一起幹嗎?」

  陶芙道:「為了要到達此地,我不得不借重他們,你來得正好,把他們帶走,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

  古秋萍仍然不理,繼續前逼,羅秋遠一鐵板砸了下來,古秋萍也不躲避,聽任那一板切在胳臂上,另一手抓住他的衣服,往旁邊一拋道:「糊塗蟲,走開。」

  那一切勁道很足,鐵板的鋒緣將古秋萍的衣服都斬破了,滲出鮮血來了,梅姑見了驚叫道:「羅大哥,你怎麼對古大哥下手呢?而且將他傷得這麼重?」

  羅秋遠被摔倒在地,掙身跳起叫道:「誰叫他多管閒事的,再囉嗦我就殺了他。」

  揚著鐵板還要撲過來,杜今康忍無可忍,突起一掌,拍在他的頭頂喝道:「混賬東西,給我躺下。」

  掌力絕倫,羅秋遠頓時悶哼在地。

  古秋萍伸手要去奪陶芙的毒經時,她已雙手緊握,與古秋萍各執一端,哀聲道:「古大哥,我絕不放手,撕破了我就死在你面前。」

  古秋萍沉聲道:「你撕好了,裡面的毒藥性質你是清楚的,豈僅是你活不成,連我們都活不成。」

  陶芙道:「逼急了,我什麼都不管。」

  說著動手欲撕,古秋萍喝道:「等一下,我陪你一死是應該的,因為這是我惹出來的事,但別人卻沒有這個理由陪死,你讓他們先離開。」

  說完朝杜今康道:「杜前輩,請您帶他們先出去。」

  杜今康怔了一怔,但古秋萍用眼色連連示意,杜今康也就不說話了,轉向兩個孩子道:「跟我出去吧,這都是你們做的好事,活活將古老弟的一條命送在這兒。」

  兩個小孩子都嚇著了,一言不發,王力行彎腰要把羅秋遠背出去,杜今康道:「留他在這兒,我沒見過這麼混賬的人,古老弟膀子上那一擊深達半寸,血流不止,一個救過他幾次的恩人,居然也敢下殺手,這種人死不足情。」

  古秋萍一歎道:「帶他出去,算起來是我對不起他。」

  杜今康叫道:「什麼,你還對不起他?」

  古秋萍輕歎道:「是的,因為我的緣故,他的感情才屢受挫折,如果不是事關緊要,我倒願意死在他手裡。」

  杜今康搖頭一歎道:「古老弟,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難道說除了俠義之外,你還想做聖賢?」

  古秋萍苦笑道:「聖賢一生無負於人,我怎麼敢比,古某此生自己負人,百死莫贖。」

  杜今康也歎了一聲,抓起羅秋遠朝外走去。

  等人都出去了,古秋萍才沉聲一歎道:「小芙!現在你可以用力撕了,只要卷冊一破,我們都化為無形無蹤,什麼煩惱都沒有了,或許這個歸宿是我想都想不到的!」

  陶芙心中一震,古秋萍第一次叫她小芙,這兩個字只有她師父林綽約叫過,但此刻出自古秋萍之口,聽來竟別有一種令她震撼的感覺。可是古秋萍的話又使她感到不安,連忙問道:「古大哥,你還有煩惱?」

  古秋萍道:「怎麼沒有?而且是最難排解的情愁!」

  陶芙道:「你還會為情而苦?有著瑛姑那樣一個天仙化人的女孩子伴著你,你還不滿足!」

  古秋萍苦笑道:「說這種話是你不夠瞭解我,我豈是個以姿色取決感情的人,瑛姑雖然美,只是為了練劍的關係,跟我比較近一點,實際上還不到情……」

  陶芙道:「我不信,你對她會毫無感情?」

  古秋萍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而我對她的情,跟對你,對李小桃,對凌家姐妹都是一樣的,你知道我一生中只向一個女子求過婚,卻被拒絕了!」

  陶芙道:「我曉得,你對聶紅線求過婚,那不是感情,而是出於義憤與同情,那不能作數,所以她不敢接受!」

  古秋萍一歎道:「你錯了,我不會為了同情而去娶一個女人的,我向她求婚之時,是出於一片真心,雖然她是李光祖的棄妾,但在我心目中,她跟你們一樣的可敬可愛!」

  陶芙一怔道:「聶大姐是個很可敬的女人,誰也不會看不起她,但我不相信你會真心愛上她!」

  古秋萍哦了一聲道:「為什麼呢?」

  「因為她配不上你,她自己也有這個感覺!」

  「這是你們的感覺,卻不是我的感情,但正因你們有這個感覺,我才向她求婚,這樣我可以得到一個愛我所愛的女子,同時也不會引起別人心中的不快!」

  「難道別的人都不愛你?還是你不愛她們呢?」

  古秋萍苦笑道:「不!我相信很多女孩子對我都出自真情,我對她們也不是毫無感情,我為情所苦的正是我能取的太多,可付出的太少,惟一的辦法就是娶一個不使大家嫉妒的女子,可惜的是線娘不瞭解我的用心拒絕了我,因此我只好走第二條路,甘求一死,死了就一切都解決了!」

  陶芙不禁呆了,半晌才道:「你非死不可嗎?」

  古秋萍道:「不!我一死不足情,但我的生命還希望作更有用的犧牲,可是今天你要逼我,我也顧不了許多!」

  陶芙痛苦地叫道:「古大哥,這是你在逼我!」

  古秋萍莊容道:「胡說,如果你真的能成事,我還會幫助你,可是劉光遠已經知道你手中的毒經不是完本,他不會上當,你胡鬧下去,只有害己累人!」

  陶芙道:「那就讓我自作自受好了!」

  古秋萍道:「小芙!你是為了我才這樣的,所以我非阻止你不可,我活著已經很煩了,更不能再增加心中負疚!」

  陶芙頓了一頓才道:「即使我聽了你的,以後呢?以後你又如何排解這些情愁呢?」

  古秋萍道:「沒有別的辦法,我只好挨下去!」

  陶芙愕然道:「挨下去?那是辦法嗎?」

  古秋萍苦笑道:「這是惟一不傷大家心的辦法!我挨到你們一個個都嫁了人,剩下一個還在等我的人,我就娶誰,如果你們都不變初衷,我就一輩子挨下去,小芙!我是個無情的人,但也是一個最重情的人,在我有生之年,我絕不願傷任何一個人的心,希望你諒解我!」

  陶芙將手一鬆,痛哭失聲道:「古大哥,我們累了你!」

  古秋萍先將毒經收了起來,然後攬著她的肩膀道:「別傻了,應該說是我累了你們,目前我希望你幫我一個忙,到虎丘山去,把小桃勸出來,她要是真的就此出了家,不但苦了她,也坑苦了我……」

  陶芙道:「那恐怕很難,她的決心很堅定!」

  古秋萍道:「所以必須要你去勸她,別人的話她聽不進,甚至還會引起她的反感!」

  陶芙點點頭道:「我試試看,可是我們今天出得去嗎?」

  古秋萍點頭她是看不到的。

  陶芙復又愕然道:「大哥真有這把握嗎?」

  古秋萍道:「是的,假如沒意外,相信必可迎刃而解,現在沒空多談,讓尤新貴帶你們到前面去跟大家會合,別多說話,當著人面,也別說毒經已經給了我,我與杜前輩還要在暗中行事,暫時不陪你們了!」

  陶芙倚在他懷中,如小鳥依人,兩人緩步而出,眾人都在門口等著,看見他們出來,都感到十分詫異。

  羅秋遠已清醒過來,看見陶芙偎在古秋萍的身上,兩人十分親密,臉上的表情頓時十分複雜!

  古秋萍含笑把陶芙送到他身邊道:「羅兄,剛才是我太魯莽了一點,但也要怪你,這次你根本就不該帶他們來的,事關大局,可不能逞私人的意氣,她們不懂事,你隨令師闖蕩江湖多年,該懂得厲害!」

  羅秋遠低下了頭,陶芙道:「羅師哥,有件事我始終不原諒你,就是你不該把古大哥看作仇人!」

  羅秋遠張口欲言,但古秋萍朝他一示眼色道:「好了!你們快走吧,前面的人已經來了很久,不能耽擱了!」

  說著,跟尤新貴低語片刻,就與杜今康兩人先離開了!

  凌雲別莊沒有多大改變,古秋萍在這兒地形很熟,幾經轉折,悄悄掩到大廳的隱蔽處,瞥見尤新貴剛好引著那批人進去。

  大廳中分作兩列落坐,這邊是劉光遠等三魔與崇黑虎,那面卻坐著金陵四聖中的三人與俞覺非,瑛姑和聶紅線等六人,另外設了一條客座,卻是李夫人陪著游天香,背後侍立著武林雙英!

  劉光遠看陶芙等人進來,用手一指道:「人都在這兒,連毫毛都沒損半根,各位有何交代!」

  薛眠娘道:「還有什麼好交代的,人交給我們帶去,在九華山恭候各位前去一決!」

  李光祖跳起叫道:「哪有這麼容易!」

  薛眠娘冷笑道:「你還想怎樣,在燕子礬畔,你還沒摔夠,今天是否又想嘗嘗滋味……」

  這句剛好揭痛他心中的瘡疤,他一時不慎,被薛眠娘的彩綢纏膿踝部,像放風箏似的,被玩了半天,而且還在地上被撞了十幾下。

  他老奸巨猾,暗中偽作不支,但等她歇手時,再突施報復的,所以他放鬆了護體真氣,還故意使自己的額角擦破了一點外皮,用以騙得對方相信。

  哪知薛眠娘鬆手時,劉光遠已插手進去,他只樂得輕鬆,不必過度展示實力了,原因正如劉光遠所說的那般,他們三魔雖以利害所關團結不分,但彼此之間,仍然不敢坦誠相見,多少總得保留一點。

  就是這一念之差,他未作及時準備,被杜今康突然制住了穴道,灌了一肚子的烈酒,那時他仍然可以掙扎的,可是杜今康表現了一手噴火傷人的絕學又震住了他,身上是烈酒,肚子裡是烈酒,惹上了身,內外交攻,這條命准保不住了,所以他乾脆裝糊塗到底了。

  這情形自然瞞不過自己弟兄,劉光遠對他極不諒解,連馬光前也認為他大過分了,燕子磯一役,不但掃盡了天魔幫的顏面,也使天外三魔大大地丟了一次人。

  馬光前斷了一腕,回來後由劉光遠裝上了一隻鋼掌,威力更大,這段日子一直在發憤苦練以期能雪前恥。

  李光祖自己也私下發誓,一定要好好表現一下,不獨對劉光遠有所交代,也使自己在天魔幫中能直得起腰來。

  因為從金陵鎩羽而歸,他發現自己的威信已大大地打了個折扣,所以今天當薛眠娘舊事重提,等於當眾摑了他一個嘴巴,叫他如何忍得下去,厲聲大喝道:「臭婆娘,老子劈了你!」叫聲中長劍鏘鋃出鞘。

  劉光遠卻叫道:「二哥!忍一下,決鬥之期已定,沒幾天了,留待那時候再報復吧!」

  語氣雖是在阻止他,神色上卻顯得很冷談,似乎怕他又丟一次人。

  崇黑虎更是陰惻惻地道:「李兄,這次在我們自己的地盤裡,勝了他們也不算光彩。」

  那話意很明顯,表示出憑他一人之力,絕對勝不了對方,還要靠別人幫忙。

  李光祖更火了叫道:「你們放心,今天是我一個人的事,絕不要誰幫忙,勝負由我自任。」

  劉光遠笑笑道:「二哥,這是何苦呢。天魔幫是我們大家的,榮辱也是我們大家的事,兄弟總不能坐視你一個人拚命,對方來了幾個人,把他們全部留下,反而顯得我們以眾凌寡,還是等決鬥之期,來個總結算吧!」

  意思仍然表示他一個人成事不足。

  李光祖憤然叫道:「老四,今天我非要報回燕子磯之恥不可,你們別管,如果今天我宰不了這個婆娘,天魔幫就算沒這一號。」

  劉光遠笑道:「二哥,言重了。」

  李光祖固執地道:「我已經決定了,而且也不要任何人幫忙,那怕他們一起上,我一個人也頂得下來。」

  馬光前這才道:「二哥,這句話你說得太滿了,金陵四聖有三個在場,到底對方不是泛泛之輩。」

  李光祖冷笑道:「老三,你自己很清楚,金陵四聖聯手起來也抵不過我們任何一個,上次是我太大意,你折了一掌,我受了一場羞辱,這個面子不撈回來,我們也沒臉當這個幫主了。」

  馬光前想想道:「話雖如此,但我們也不能太托大了,這樣吧,程一斧與王爾化如果要下場,就算我的,我這隻手腕毀在他們手裡,也不能白白地放過他們!」

  李光祖道:「好!除了那兩塊料,其他都是我的,今天不將他們擱下四五個,姓李的誓不為人!」

  薛眠娘含笑起立出來道:「分水天魔,你既然骨頭疼得難受,姑奶奶就再給你舒坦舒坦!」

  語畢長袖二抖,彩綢又拋了下來,這次她是將彩綢折疊好了,藏在袖子裡,事前毫不引人注目,抖出來時,迅速無比,一照面,就向李光祖纏了過去,李光祖雖然有了準備,卻也沒想到她這麼快,躲閃不及,腰部立刻被纏上,薛眠娘一抖手,即將他拋了起來!

  大魔幫眾都覺得愕然,似乎沒想到薛眠娘的手法如此精純,簡直不讓人有閃躲的機會,更別說是反擊了。

  李光祖在空中被轉了幾圈後,忽而左臂一揮,一支雪亮的匕首突出,直往薛眠娘擲去,勢子奇快!

  薛眠娘連忙閃身躲過,手一略疏,李光祖利用這機會長劍猛揮,劍氣暴盛,一下子將彩綢削斷,跟著一抖手腕,握住彩綢,哈哈大笑道:「臭婆娘,上當只能一次,老子這次早已有了防備,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薛眠娘大驚失色,因為這次她的綢帶是連在袖子上的,被李光祖削斷了一截,只剩下一丈多,又握在李光祖的手中,拚命想掙扎,李光祖立地生根,固若磐石,怎麼樣也拉不動,得意地大笑道:「小妹子,現在該我侍候你了!」

  他用勁一帶,薛眠娘不肯鬆手,兩個人對掙起來,相持片刻後,薛眠娘似乎力有不逮,惟恐被他拉過身子去,一仰,迅速往旁移動急奔,只是為了便於控制方向,萬一李光祖想把她拉過去時,她以側衝之力,不致直接對李光祖撞上,兩個人就這麼轉了十幾圈。

  李光祖不耐煩了,厲喝一聲,手勢突勁,將薛眠娘硬拽了過去,右手長劍立刻舞成一片劍幕,似乎要將薛眠娘削成碎片。

  眼看著一團彩影投上了劍幕,被化為無數碎片,眾人都驚呼一聲,以為薛眠娘必將無幸免,但地上只有無數碎片,卻不見一點血肉,李光祖愕住了。

  薛眠娘難道會從眼前突然消失不成,正在詫然時,頂上傳來了一聲輕笑,薛眠娘一身短裝,一手握劍,劍尖刺進頂梁,人就吊在那兒。

  原來薛眠娘一面轉圈子,一面盤算好了,一柄劍已脫手飛出,李光祖用力急拽時,她乘機弄斷腰帶,身子脫出,只把一件外袍讓李光祖拉過去。

  由於那件外衣很大,又為眾人注意力所注,誰都沒看見她騰身上拔!

  李光祖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厲聲叫道:「臭婆娘,你逃得過第一次,逃不過第二次,老子非要你的命不可!」

  叫聲中揚劍上擊,薛眠娘嬌軀一翻,在他劍勢未及之前,已經如秋葉離枝,飄身墜落,李光祖的武功造詣確是驚人,一劍刺空,身子在空中一翻,腳上頭下,倒射而至,劍尖又揚起千點銀星,直往薛眠娘竄來。

  薛眠娘回身蓄勢,等他到達時,才凝勁一劍點出,直破劍幕,而座中的俞覺非也突然發動,身劍合一射出!

  薛眠娘的拿手絕學,除了一對彩袖外,就是藏刃一劍,她的劍是藏在袖子裡的,萬一纏上的敵人武功太高,不受她雙袖威脅時,就利用雙方貼身之際,一劍突出,這一式十分凌厲,無人能避。

  可是她剛才已經失了手,羅袖無功,連外衣都丟了,藏的劍也露了相,但是劍式凌厲,依然可以突破李光祖的劍幕,直攻而入。

  俞覺非知道這些魔頭的功力非凡,薛眠娘劍式雖厲,未必能傷得了對方,而他與薛眠娘近日新練合壁劍法,多半是配合那一式而用的,所以也及時施為。

  一劍攻胸,一劍刺背,勁力之猛,而且發劍的是兩大高手,李光祖怎能躲開呢,雙劍交錯同時刺中,勁力之猛,居然同時將李光祖刺了個對穿,前胸背後,各突出了一段劍尖,三個人都定在那兒。

  天魔幫中眾人都大吃一驚,馬光前最是情切,正待搶身進去,李光祖搖搖手笑道:「老三不要緊張,憑他們就殺得了我嗎?」

  馬光前怔住了,但看李光祖毫無受傷之狀,又不能不信。

  劉光遠也失色道:「二哥!你不要緊吧?」

  李光祖哈哈一笑道:「老四,今天我算是揭開了天魔秘籍色字訣上最大的秘密,我死不了的。」

  劉光遠詫然道:「血肉之軀,總不能與刀劍相抗,二哥身受兩劍穿胸,難道能毫無妨礙的嗎?」

  李光祖一笑道:「你們空相兩訣,都是以氣功護體,惟獨我這色字訣不同,色字頭上一把刀,總難免要挨上一刀,所以這色字訣最大的秘密就是為了挨刀。」

  劉光遠道:「二哥,你竟能刀劍不傷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6:28

  李光祖笑道:「血肉之軀,要說刀劍不傷是不可能的,但練色字訣後,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身上任何部分,挨上一刀後都不會要命,而且休養兩三日後,立刻復原如初,所以挨上這兩劍,不過痛一痛而已。」

  劉光遠歎道:「這真是了不起的功夫。」

  李光祖道:「說穿了也沒什麼了不起,色字訣練功之要在採補捐注,取無女之精華以充實自己,但我練的功夫卻著重在成年的婦人,取其孕胎之能與本身精氣結合,一次交合可以孕育成一條生命,我已經貯存了無數的生命在我體內,隨時可以再生,所以不畏刀劍。」

  劉光遠道;「那二哥已成長生不死之身?」

  李光祖笑道:「以尋常的方法是殺不死的,但這個秘密卻不能為人知道,所以上次我在燕子磯不便洩露。」

  聶紅線道:「你也不敢洩露,你縱有千百條命,也怕斷了根,那天杜大俠如果噴你一口火,就燒斷你的根。」

  李光祖臉色乍變,厲聲道:「賤婦,你背叛了我,還敢洩露我的秘密,今天非要將你碎屍萬段不可。」

  聶紅線淡淡地道:「這不是我洩密,而是你自己說出來的,我原來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除掉你,你為了賣弄,說出了你練功的秘密,我只是根據你的習慣而……」

  李光祖不等她說完,就嘿嘿冷笑道:「你儘管告訴人家好了,可是你還不知道我的命根所在。」

  薛眠娘與俞覺非想拔出劍來脫身再戰,所以兩人一示眼色,同時行動。

  但李光祖早有準備,長劍一晃,道:「你們最好乖乖地站在那兒等死,就算你們拔出劍來能逃得過我一劍追擊嗎?」

  他舉劍在空,停而不發,恰好將兩人都罩在劍勢的威脅之下,兩個人要等拔出劍來,怎樣也不如他快。

  因此兩人都停止不動了,李光祖又得意地笑道:「你們認命了吧,現在說好,你們是誰先死?」

  俞覺非與薛眠娘幾乎同時道:「我!」

  李光祖一笑道:「不必爭,也不必動歪腦筋,以為一個人挺身挨劍,另一個就可乘機脫身了,那是沒用的,我說過今天是絕不放你們任何一個離開的。」

  薛眠娘坦然道:「先殺我吧,在金陵時,是我挫辱了你,我們的仇恨也深一點,但我有個要求,第一,請讓我留個全屍,第二,我號稱睡眠娘子,死也要死在睡夢裡。」

  李光祖哈哈大笑道:「我總是憐香惜玉的,你的條件不算苛刻,一定可以答應,只是我可不能等你慢慢入睡。」

  薛眠娘笑道:「那你放心,我說睡就睡,等我躺下去後,你數到十,我已經入夢了,那時你就下手吧。」

  語畢往地下一躺,雙目緊閉,李光祖數到五六時,她已呼呼入睡,發出鼾聲,李光祖數完十聲,薛眠娘熟睡如泥。

  李光祖見她毫無加作,哈哈大笑道:「這也痛快,一夢千古無醒日,你倒是個有福氣的人呢。」

  語畢一劍直刺心窩,薛眠娘的身子只動了一動,翻了一個身,變成側面而臥,好像毫無知覺。

  李光祖微愕道:「這婆娘的皮肉倒也結實,居然能挨得起我一劍。」

  王爾化在後面道:「金陵四聖豈是你殺得死的,睡娘子的睡功百邪不侵,因此成名的,她入了夢,任何刀砍斧劈,火燒水淹,即使拋下油鍋,都別想動她一根汗毛。」

  李光祖頓了一頓,嘿嘿冷笑道:「我倒不心,如果她還能抗住我第二劍,就佩服她高明。」再度劃劍而出,這一劍卑劣之至,竟是刺向她下陰之處。

  俞覺非忍無可忍,衝上前直撲過去,喝道:「無恥!」

  李光祖為他一阻,反手一劍,平拍在他腰間,將他格了出去,笑道:「你別急,收拾掉那婆娘會輪到你的。」

  俞覺非為那一擊打得踉蹌倒地,口中噴血,李光祖的劍鋒又指向薛眠娘,仍是刺她的下陰,薛眠娘一側身,劍尖刺在腿上,錚的一聲,竟將長劍震斷了。

  李光祖還沒有任何反應,她飛快一腿,踢在李光祖的腰根上,將李光祖踢得跌出十幾步,她才挺身坐起。

  伸手扶起俞覺非,道:「俞兄,謝謝你那一攔,我沒想到這賊於竟會如此卑鄙!」

  托著俞覺非,慢慢走回座上,還撩起衣襟,為他擦拭口角的鮮血,舉止十分溫柔。

  王爾化道:「俞兄,你也太著急了,我不是告訴過你,睡娘子在施行睡功時百邪不侵嗎,我們都不著急,你幹嗎急成那個樣子呢!」

  薛眠娘瞪了他一眼,怒道:「臭木匠,虧我們還是幾十年的交情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行使睡功時,五官六感都停止作用了,那一劍雖然殺不了我,但挨上那一劍,我還有臉做人嗎?俞兄拼了命維護我,你還怪他著急,以前幾十年,我是跟畜生一起過了。」

  王爾化被說得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程一斧道:「睡娘子,你可別罵我們不關心,第一是我們不知道那老賊如此卑鄙,第二,我們離得遠,也趕不及過去。」

  薛眠娘冷冷道:「放屁,他第三次出劍,你們也沒動。」

  程一斧道:「那時我知道你已經醒了,如果再多事,豈不破壞你的計劃,俞兄的那一劍就白挨了。」

  薛眠娘這才面露笑意道:「算你會說話,假如不是你解釋得好,我真想跟你們劃地絕交了呢!」

  王爾化一笑道:「睡娘子,你別藉故絕交,金陵四聖遲早也要散伙了,就算什麼事都不發生,你也不會跟我們一起了,不過我們仍是十分高興的。」

  薛眠娘立刻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爾化笑笑道:「什麼意思你自己明白,俞兄幸好挨的是劍傷,受了點內傷,快把你的保命丹給他服一粒,如果拖成了癆傷,好日子可不長了。」

  薛眠娘滿臉飛紅,但仍是從胸前掏出一個小瓶,傾出兩三顆藥丸餵進俞覺非的口中。

  王爾化道:「一顆就夠了,這又不是重傷,你那藥珍貴得很,可別亂糟蹋,留著點,說不定別人還用得著呢。」

  薛眠娘叱了一聲道:「要是你木匠受了傷,我寧可看你斷氣也不會拿保命丹來救你的。」

  俞覺非聞言忙吐出一顆道:「薛娘子,假如這藥真的有保命之功,倒是不必浪費,我要不了這許多。」

  薛眠娘忙道:「快吞下去,別聽他鬼話,這藥還多得很,只因為擱置年久,藥味走了 點,要是年紀輕,體力足,一顆也夠了,你可不是小伙子了!」

  俞覺非只好將藥丸吞了下去,薛眠娘還替他用手搓揉腰部,以免氣血受阻,瑛姑同王爾化看了互相微笑,同時朝王爾化搖搖頭,叫他別再開玩笑了。

  李光祖被薛眠娘一腳踢在腰眼上,雖然功力深厚,也調息了好一陣才恢復過來,首先將胸前兩支劍拔出來,叫人用膏藥前後一貼,若無其事地揮劍而出,臉色卻十分陰沉,厲聲叫道:「臭婆娘,你居然在老子面前玩鬼,這次我不再客氣,非活活劈了你不可。」

  薛眠娘一昂頭,借過一支劍道:「老淫蟲,不用你來叫陣,姑奶奶也容不得你!」兩人正欲再度交手。

  劉光遠道:「二哥,等一下,剛才你全力一劍,不但沒傷了人,而且把劍都拗斷了……」

  李光祖冷笑道:「沒關係,我知道她在睡功施為時,才具有這種功力,平常未必挨得起我的一劍,上次你不是能制住她的穴道嗎,這次我不讓她躺下挺屍了。」

  劉光遠道:「上次我是出其不意才收效的,她的護體氣功一定要等睡眠時發揮的,你三度出劍,她已經醒了,不是同樣地能震斷你的兵器嗎,所以你得換支劍。」

  李光祖道:「換什麼劍呢?」

  劉光遠取下了自己的佩劍給了他,道:「用我的這支劍,雖然輕一點,卻專破一切氣功,只要砍上去,保證活不了,而且不必用太大的勁,因為它是開了鋒的。」

  李光祖換過了劍,臉上現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他試了一下劍的重量,而且還撕了一根布條,試了一下劍鋒,當布條在劍鋒輕輕一劃而斷時,他的笑容更猙獰。

  面對著他的薛眠娘也不禁微微變色,的確,開了鋒的劍是可懼的,尤其是操在一個高手的手中。

  一般的劍都是鈍鋒的,只有尖端才磨得很銳,所以劍利於刺而不利於砍削,因為開了鋒的劍容易折斷,除非是真正的名刃,雖然劍照樣可以斬首斷體,但那只是劍手的勁力所致,而劍的邊緣總是帶著一點微圓的鈍鋒,因為劍身較一般兵器輕巧靈便,再經開鋒,就要磨得更薄了。

  而劍的本質是純鋼所鑄,堅硬而脆弱,但聞劍折而未聞劍曲,就是說它的本質寧折不彎,所以劍手比使用其他兵器的人更要有更深的造詣,而練過氣功的人,對一般劍器有避刃之能,卻抵不起利刃的一擊。

  現在李光祖的那柄劍就像切菜刀一樣的鋒利了,如果是在一個庸手的掌握中,那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但在李光祖那等高手掌握下,情況又不同了。

  薛眠娘雖然毫無猶豫地出來了,但神情十分凝重。

  就在這時候,陶芙向瑛姑湊近過去,低聲道:「瑛姐!你出去吧,剛才劉光遠向我作了個暗示,這是他跟古大哥約下的暗號,他們約下要除去李光祖的。」

  瑛姑微怔道:「劉光遠怎麼會跟古大哥約定呢?」

  陶芙道:「我不知道,是古大哥告訴我的,這個暗號是他說話時語氣十分加重,而且只走動五步,這種情形只有看不見的人才會注意到,這就是要你出去應戰的時候。」

  瑛姑與古秋萍早有默契,聞言毫不考慮,飛身而出,薛眠娘與李光祖再度交手,她橫裡用劍一挑,將他們格開了道:「薛前輩,俞老伯內傷尚未復原,需要您繼續為他推拿一下,這一場交給我吧。」

  薛眠娘微微一怔道:「瑛姑,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瑛姑微笑道:「我知道,我有辦法對付他。」

  薛眠娘道:「此賊功力非凡,連我都沒把握。」

  瑛姑道:「前輩放心,我有辦法斷他的根。」

  李光祖哈哈大笑道:「小姑娘,本座已練成不死之身,連中兩劍都若無其事,你別在說夢話吧。」

  瑛姑微笑道:「六陽首級為百體之根,我一劍砍下了你的腦袋,你有本事再長出一顆嗎?」

  李光祖先是怔了一怔,繼而大笑道:「那倒是沒辦法,不過舉世之間,還沒有人能辦得到的。」

  瑛姑沉聲道:「我就辦得到,老賊,你的死期到了。」

  薛眠娘已經退了下去,李光祖則因為滿腔怒火,只想殺個人以洩恨,也不問對象是誰了,哈哈大笑道:「好,小妮子,老夫倒要看看你用什麼方法砍下我的腦袋。」

  瑛姑一劍直刺,李光祖用劍架開了,兩個人搭上手開始互相搏擊。以劍術而言,是李光祖的穩健,但瑛始的劍式精奇,兩人倒也打得相當熱鬧,一來一往,各展所長。

  開始的時候,李光祖還頗具戒心,不致太大意,十幾個回合後,他試探著以身來就劍了。

  瑛姑的劍砍中在李光祖的身上,因為腕力不足,連外皮都傷不了他,那是因為他的氣功也練得不錯,只是擋不住薛眠娘等高手的硬擊。

  但是他另有所恃,所以不必求精,可是以瑛姑的造詣,仍然奈何他不了的。

  經過幾次的試驗後,李光祖更為放心了,哈哈大笑道:「小妮子,憑你這點本事,老夫伸長脖子,給你砍上兩劍也不在乎,你這不是白白送死嗎?」

  瑛姑咬牙不語,一味揮劍猛砍,她打得相當吃力,臉色嫣紅如酒後新醉,別具一種姿態之美。

  雖然她姿容比乃妹梅姑稍遜,但比之武林雙英凌氏姐妹出色多了,再者她又稟承了何梅仙那種孤芳傲世的氣質,壓倒群芳,無人能及,就因為她這副俏美之態,也使她逃過了不少次的危機。

  李光祖有幾次可以將她一揮兩段的,到了最後,總不忍下手,才得維持下去。

  可是這也引發了李光祖的淫心,嘿嘿冷笑道:「小妮子,看你這副嬌容,老夫實在捨不得殺了你,但你這一身細皮白肉,被衣服包著太可惜,老夫把你亮出來,給大家欣賞一下,如何呢?」

  說完了這話,他的劍更促狹了,專在她身上衣帶之處挑擊,沒有多久工夫,瑛姑的上衣衣紐全給他挑鬆了,露出了潔白如玉的肌膚。

  李光祖淫心大動,劍下更厲,最後一劍,竟然挑斷了她的胸兜上的捆繩,使她的前胸整個裸露出來,而她的身材又十分的健美,隆乳如羊脂,點著兩顆猩紅,嬌艷欲滴。

  座中的人都按捺不住,要出去替換她下來,倒是俞覺非與梅姑把大家攔住了。

  程一斧憤然道:「他把一個女孩兒家如此凌辱,你們看得下去,咱家可看不下去,拼著這條命也要出去……」

  俞覺非輕歎道:「這是她們何家特殊練功方法,在合籍劍法中,必須男女兩方裸體以對的,她們已經習慣了,越到這時候,越是吃緊關頭,我們出去反而礙了她的事。」

  薛眠娘因為近幾天跟俞覺非演練合籍劍法已知端倪,所以也幫著攔阻,才讓瑛姑一個人撐下去。

  瑛姑雖然不斷落下風,但已身入劍中,渾然忘我,對於本身的遭遇如同未覺,劍勢更為沉凝了。

  李光祖開始感到有點吃力,但他仍是色迷迷地笑道:「小妮子,你這一身細皮嫩肉真是我見猶憐,為什麼不把下衣也退了呢?」

  劍光輕佻,把瑛姑的褲帶也挑斷了,長褲立刻掉落下來,瑛姑一退身,乾脆將塞在靴筒中的褲腳連同長靴都踢掉了,只穿著一條長及股的短綢褲,奮戰不已。

  那條褲是黑綢的,緊貼在身上,曲線畢露,襯著一身玉也似的白肉與兩條修長合度的玉腿,益見撩人……

  李光祖的眼睛都看直了,手下一個疏神,被瑛姑一劍奮擊,砍在臂彎上,勁力沉厚,一個負痛,利刃脫手墜地。

  可是他雙手一張,競握住了瑛姑的雙臂,哈哈大笑道:「小妮子,軟玉溫香,讓老夫抱上一抱。」

  就在這時候,一條人影由屋角射了出來,直撲當場,長劍猛刺,居然刺進了李光祖的小腹,他負痛拋開瑛姑,看見來人正是古秋萍,猛吼一聲,張臂撲上來,古秋萍一矮身,仍然被他撲個正著,兩人滾成一團。

  但滾不了多久,突然寒光一閃,李光祖的頭顱飛了出去,血水橫飛。

  古秋萍的身子一振,將李光祖扣在身上的殘屍也振了開去,他自己的劍還插在李光祖的小腹中,手中正執著李光祖墜地的那柄利劍!

  他笑了一笑,將利劍遞給瑛姑,迅速脫下身上的外衣為瑛姑披上,道:「瑛姑,委屈你了,我沒料到這老賊的功力如此深厚,尋常兵器傷不了他,一定要他手中的那柄開鋒利劍,而且還要貼著他的脖子拖出去,才能砍下他的腦袋,所以出來後遲了一步!」

  瑛姑大方地一笑道:「沒什麼,我也知道這老賊的氣功不弱,必須引得他神智昏亂才有下手的機會,所以才讓他眼睛佔點便宜,其實你不出來,我也可以收拾他了!」

  古秋萍道:「可是沒有你想像那麼容易,這老賊的手勁兒強得很呢,我穿著衣服,還受不了他一握!」

  他亮示雙臂被抓的地方,不禁衣衫盡穿,古銅色的肌膚上也泛起一片鐵青。

  瑛姑立刻關切地道:「抓得很重吧,你受傷了沒有?快給我看看!」

  古秋萍一笑道:「沒關係,幸好你把他迷得亂了方寸,沒有全力出擊,否則我這兩條胳臂就要被他握斷了!」

  瑛站將外衣包緊一下身子笑道:「今天我才體會到合籍雙修劍法的威力,同時也明瞭為什麼這種劍法必須要美女俊男才能修練,原來其中大有深意……」

  古秋萍道:「也只有對這種老色魔才有效,換了個定力深的人,一樣沒用的!」

  瑛姑傲然道:「我倒不信,除了你古大哥之外,別的人很難抗拒,受得了那諸天妙境的,你看他們現在還在發呆呢!」

  果然四圍諸人,如泥塑木偶,一個個呆立不動。

  不僅是天魔幫的人如此,連金陵四聖和俞覺非也都怔在那兒,由於他們兩人談笑自若,直到古秋萍擁著瑛姑,慢慢走回去,一個個才驚醒過來。

  薛眠娘首先近著瑛姑道:「真難為你了,李光祖呢?」

  瑛姑一笑道:「已經橫屍就地了!」

  薛眠娘這才看見身首離異的屍體,不禁吁了口氣道:「你這種功夫真了不起,我只看到李光祖抓住了你,以後就進人幻境,什麼都不知道了,李光祖是怎麼被殺的?」

  瑛姑道:「是古大哥殺死的!」

  薛眠娘哦了一聲道:「古老弟也來了!」

  這時她才看見古秋萍,敢情剛才那番情形,她都瞪著眼發呆,什麼都沒看見,她還想追問究竟。

  古秋萍連忙低聲道:「前輩以後再說吧,這是我初試諸天妙境的妙用,但想像不到有此威力,說破了下次就不能用了!」

  杜今康由藏身之處出來與大家會合,這時天魔幫的人一個個都清醒了,看見地上李光祖的殘屍。

  馬光前憤聲吼道:「妖女,你用什麼邪術殺死二哥?你要為他償命!」叫著正要出來拼命時,劉光遠卻攔阻道:「三哥!

  不關她的事,是古秋萍殺死的!」

  古秋萍與瑛姑都微微一怔,瑛姑以身施諸天妙境,是一種極為玄妙的幻術功夫,卻迷不了劉光遠!

  這說明了一件事,今天若非與劉光遠有了默契,是無法殺死李光祖的。

  馬光前還在追問李光祖身死的情形,劉光遠淡然道:「二哥為色相所迷,自亂方寸,古秋萍出來一劍刺腹,二劍斷首,就是這麼簡單的!」

  馬光前一怔道:「我怎麼沒看見?」

  劉光遠道:「事情就發生在眼前,三哥沒看見,就證明你的空字訣功夫還沒練到境界,否則不應如此!」

  馬光前微愕道:「老四,你看得清清楚楚嗎?」

  劉光遠點頭道:「不錯,我看得清清楚楚!」

  馬光前叫道:「那你為什麼不去搶救二哥呢?」

  劉光遠沉聲道:「我可以去搶救二哥,但誰來搶救你們呢,那時候你們一個個都身入幻境毫無抵抗能力,我必須照顧著大家,以免為古秋萍所乘!」

  馬光前叫道:「我不相信古秋萍殺得死我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6:45

第三十九章 諸天妙境


  劉光遠冷冷笑道:「古秋萍能殺死二哥,就有殺死每一個人的能力,這要怪二哥不好,他自己明明可以輕而易舉殺死那女孩子的,卻偏要犯老毛病,自陷入危,若非我撐得住,今天我們全體都要毀在他手上了!」

  馬光前為之語塞,頓了一頓才叫道:「那二哥就白白被他們殺了嗎?不行!我一定要替他報仇!」

  劉光遠道:「在我能破解他們這一項諸天妙境的幻術前,暫時還談不到這一點,我不能拿整個天魔幫來冒險!」

  馬光前憤然道:「我不管,我一定要活劈了他們!」

  邊叫邊衝了出來,程一斧舉斧迎上。

  劉光遠道:「古秋萍,如果馬三哥再有不測,我就不惜一拼了,我可不在乎你們重施什麼諸天妙境,那對你們的人一樣有迷魂之效,只要我一個人不受惑,你們也討不了好去!」

  他話中的威脅味很重。

  古秋萍也知道厲害,搶在程一斧面前而出,迎住馬光前道:「李光祖是我殺死的,你要報仇,盡可找我好了,但我把話說在前面,我可不跟你們鬥力,你只要挨得起我這一指輕彈,你就上來好了!」

  說著用手指朝地上的屍體虛空一彈出去,指甲中藏有從天魔毒經取出的蝕骨毒散,屍體才沾上一點,立刻就化成一灘墨水,連骨頭都不留一點!

  馬光前不禁駭然止步,古秋萍道:「這是天魔毒經中最厲害的一種毒物,我不願拿來對活人使用,以傷天和,但把我逼急了,我就不惜一拼,看是誰吃虧!」

  語畢又對劉光遠道:「劉光遠,我也把話說在前面,因為陶芙等四個人在你這兒沒受一點傷害,我覺得你還像個人,情願跟你規規矩矩,約地再戰,但這姓馬的一定要糾纏不清,可別怪我下毒手了!」

  劉光遠道:「三哥,回來吧!報仇的事慢慢再說,以後總會有機會的,現在小弟可照顧不了你!」

  馬光前道:「以後你又有什麼方法對付他們呢?」

  劉光遠道:「我不怕他們用毒,崇兄的毒藥雖然比不上天魔毒經所載的厲害,卻也相當可觀,以毒攻毒,最多拚個兩敗俱傷而已,諒他們也不敢施用這種手段,但我一定要謀定而動,你實在不聽,小弟就無能為力了!」

  馬光前既得不到劉光遠的支持,又不敢面對著古秋萍殺人於無形的劇毒一拼,只得憤然退後,一言不發!

  劉光遠這才道:「古秋萍,我同意約期再戰,但要把約期延後一段日子,我要研究一下你們的諸大妙境!」

  古秋萍一笑道:「隨便你,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諸天妙境雖是妙用無窮,我們卻不想倚之為勝,那到底不是正路,今天是李光祖自己招來的,他如不色迷心竅,把瑛姑的衣衫挑破,我們還不至於自己把衣服脫下來!」

  劉光遠笑笑道:「這倒不一定,陸姑娘這種功夫是聖而不淫,她雖然展示身體,卻全無邪淫之意,除了李二哥練的是那門功夫,其他的人都沒有一絲邪念,全是為她所顯示的美感而引入迷境的,在那個時候,連我們都覺得李二哥該死,所以對李二哥被殺之事,我們都不予計較了!」

  馬光前忍不住道:「誰說不計較了?」

  劉光遠一笑道:「三哥,你也是後來才激於義憤而衝動起來的,在他們動手時,我看見你臉上殺機湧現,相信那也是對二哥而發的,你敢否認嗎?」

  馬光前顯然被他說中了心事,低頭不響了!

  劉光遠又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覺得這門功夫確有不可思議之處,我並不認為它有何不妥之處,九華山之會時,如果你們有興趣,不妨再擺出來,讓我破解看看!」

  古秋萍道:「不必!我說不用就不用!」

  劉光遠道:「你說歸說,我卻必須作萬全準備,這樣吧,我們將約期挪後兩個月,准於臘月十八,到九華山去候教,那時各展神通,一爭長短,不限手段,就是你把天魔經上的玩意兒完全搬出來,我也不在乎了!」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氣派十足,古秋萍心中對他也不禁微生敬意,但敬意之外,憂慮更深了。

  他知道劉光遠不會說空話,瑛姑施展諸天妙境之際,自己因為跟瑛姑配合練功,所以不受影響,但劉光遠居然毫無所動,就證明了他的修為極深。

  不但如此,他連別人的感受都體會得出,比自己練過這門功夫的人還深進一層,因為他只知道這門功夫可以幻人於無形之中,卻還不知道對別人有何影響!

  因此他順著劉光遠的口氣道:「好吧,就延長兩個月吧,屆時恭候光臨,至於天魔毒經上的玩意兒,你儘管放心,我只備而不用,至少不會在你們使用之前使用,如果崇黑虎不想用他的毒害人,你們絕對是安全的,我們告辭了!」

  劉光遠點點頭,道:「不送了,我延長兩個月的意思,就是想為李二哥舉喪,守滿七七之期!」

  古秋萍轉身正待與眾人離去,游天香忽然朝向劉光遠低語了幾句。

  劉光遠點了點頭,才道:「古秋萍,你能把聶線娘留下來嗎?李二哥沒有親人了,只有她還可以沾點邊!」

  古秋萍心知這是游天香的要求,口中卻道:「豈有此理,線娘早已與李光祖斷絕了關系,留下她在虎口裡幹嗎?」

  劉光遠道:「人死不言其過,這裡面的恩恩怨怨我們都很清楚,不會留難她的,過了七七喪事後,我負責安然送她離開,劉某還不至於遷怒到一個婦人!」

  古秋萍朝聶紅線看看,道:「線娘!你自己看著決定吧!」

  聶紅線曾經與古秋萍商量過,還要留在天魔幫中行事的,現在見古秋萍向她徵詢意見,知道是按照計劃在實施。

  但能假劉光遠之口主動提出,不得不欽佩古秋萍行事之圓滑了,因而坦然一笑道:「好吧,我就留下好了,李光祖活著是我的仇人,死了卻是我的主人,為他守幾天靈是可以的,只是我有個條件,我可不披麻戴孝!」

  劉光遠道:「可以,如果你喜歡,濃妝艷抹更佳!」

  馬光前忍不住道:「老四,二哥已經死了,你又何必弄這個婆娘來侮辱他,我還以為你是真心為他舉喪呢!」

  劉光遠道:「誰說不是真心的?」

  馬光前憤然道:「那就得像個樣子,你為什麼答應她可以不穿麻戴孝,甚至於要她濃妝艷抹?」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三哥,你真是太迂了,想我們以天魔自命,無非是率性而行,不為世欲所構罷了,以二哥生前的喜尚,既要找人為他守喪,我相信也要找個嬌嬌滴滴的,何必要裝成一副如喪考妣的倒霉相呢?」

  馬光前這才沒話說了,古秋萍朝聶紅線道:「線娘,我沒想到你會答應留下的,那你自己就要保重了!」

  聶紅線微微一笑道:「相公放心好了,我相信沒有什麼關係的,整個天魔幫中,大概也只有李光祖一個人恨我入骨,別的人跟我可沒有什麼過節的呀!」

  古秋萍道:「那可很難說,馬光前就對你不太諒解!」

  聶紅線眼角一瞟道:「他敢對我怎樣!」

  馬光前憤極衝前道:「洒家一掌劈了你!」

  聶紅線眼睛看著那只高舉的手掌,冷笑道:「姓馬的,你憑什麼來殺我,難道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嗎?」

  馬光前厲聲道:「我要代二哥懲罰你的不忠!」

  聶紅線冷笑道:「誰忠誰不忠你自己明白,你心裡如果真有那個二哥,五年前在蘇州就不該跟我有那一腿!」

  馬光前沒想到她會當眾抖出這句話來,弄得十分狼狽,訥訥地道:「那是二哥遣你來助我練功的!」

  聶紅線冷冷地道:「不錯!李光祖是個混蛋,根本沒拿我們當人,我們背叛他也不過分,但你自己如果是人,也不該接受他的盛情呀!你們這群邪魔外道,自己做盡了絕事,居然敢要求我來作個貞節烈婦嗎?」

  馬光前又羞又慚,變色叫道:「那你也不必守靈了!」

  聶紅線冷冷地道:「我本沒有這個意思,是劉光遠要求的,他還夠資格提這個要求,如果是你提出,我就當面啐你一口唾涎,在我守靈的時候,你最好別來貓哭耗子,否則我就掉你兩個嘴巴,給我滾遠一點!」

  馬光前當眾受辱,怒極面變色。正待一掌劈落。

  哪知聶紅線竟將身子迎上去道:「你有種就一掌劈死我,老娘早就活得不耐煩了,死在你的掌下,正是求之不得,那至少可以早點去告訴李光祖,你是多麼的有情有義……」

  她這麼一拚命,馬光前反而退縮了,居然讓了兩步。

  聶紅線冷笑道:「李光祖是怎麼一塊料你心裡明白,你是怎麼一塊料我心裡明白,趁早給我滾開,少叫我見了噁心。」

  說也奇怪,馬光前居然被她罵得回頭疾走,一言不發。

  劉光遠對這一幕也大感意外,訕然地笑道:「線娘,我倒不知道你跟三哥還有這一手。」

  聶紅線冷冷地道:「他在乾元寺寄籍出家,埋首苦練空字訣,卻因為色相這一關難以參透向李光祖求告,李光祖叫我跟花素秋兩人借進香為名,輪流陪了他一個多月,終於幫他渡過了難關,這是你們邪人邪事,我不怪他已經算好了,他居然還敢來責備我。」

  劉光遠一笑道:「既是為練功所須,倒也無可厚非。」

  聶紅線冷哼一聲道:「當然,我知道你們練功重於一切,所對那些如同禽獸的苟且行為都忍著不計較了,但馬光前自己還要裝著人相,我就顧不得他的面子了。」

  劉光遠忙道:「你放心,劉某求你留下,自然會負責你的安全,我可擔保他絕不會再來找你的麻煩了。」

  聶紅線淡淡一笑道:「找也不在乎,從離開李光祖那一天開始,我早就置生死於度外,老實說一句,我倒希望能死在天魔幫裡面,你們天外三魔一本爛賬,源源本本都在我肚子裡面,我活著一天,抖出來我自己都丟人,如果我死了,我早已作了安排,自會有人公諸於世的。」

  劉光遠臉色微變道:「劉某自信沒什麼不可告人……」

  聶紅線冷笑道:「你不是說三魔已經是三位一體嗎,他們的醜事你也少不了一份,除非你能跟他們撇清關係。」

  劉光遠忙道:「那是不會的,你是怎麼安排的?」

  聶紅線道:「我不會說出來的,只能告訴你,那本爛賬只是藏在古相公那兒,他為人忠厚,為了顧全我的原故,也許不忍心加以利用,總之我告訴你了,只要我一死,即使你們能橫行天下,也將為天下人所不齒。」

  劉光遠只有嘿嘿乾笑了。

  古秋萍見聶紅線已能控制局勢,笑笑道:「線娘,我們走了,七天之後,你就回九華山來吧,至於你的那些安排,我希望還是撤消為佳,現在你已經很受人尊敬,犯不著再那麼做了。」

  劉光遠連忙道:「是啊!這太沒意思了,李二哥再對不起你,他人死了,我也沒什麼可損失的了,你可還要做人。」

  聶紅線一笑道:「不錯,自從我脫離李光祖之後,確實享受一點做人的樂趣,恢復了我個人的尊嚴,但是我活不下去的時候,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古秋萍才跟大家一起告辭而退,劉光遠果然很講信用,毫無留難地將他們送出了大門。

  遠離凌雲別莊後,薛眠娘一歎道:「古老弟,我真佩服你,你是怎麼制服劉光遠的,我真不敢相信能這麼容易離開,在想像中,我還以為要經過一場廝拼呢。」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殺死李光祖乃出於他的請求,但此中情節關係著幾個人的名節,我不便於宣佈……」

  眾人又是一怔,只有杜今康比較清楚,笑著道:「古老弟,別的不說了,你跟瑛姑娘合練的那一手功夫可真的叫絕,醉鬼如早知道如此神妙,早就拜學一番了。」

  古秋萍笑笑道:「那不算什麼,前輩練不了的,除了瑛姑之外,誰都練不了,何況這套功夫也未必有用,劉光遠就能置身事外,這個人可真了不起!」

  薛眠娘卻頗為神往地道:「古老弟,你說的這種諸天妙境幻術,當真別人不能學嗎?它有什麼特殊限制嗎?」

  古秋萍點點頭道:「是的,限制不多,卻是屬於先天氣質上的,除了已經過世的梅仙前輩外,就只有瑛姑一個人具有這種氣質,因此連瑛姑的母親都不知道有這種功夫,我是從梅仙前輩那兒學來的,最近才轉授給瑛姑,那只是一種試探的性質,因為我不知道她是否合於條件……」

  瑛姑卻沮喪地道:「古大哥,原來的計劃中是你來解除我的衣衫的,所以我才答應,哪知動手的時候,卻換了李光祖,這使我心裡有個疙瘩,否則我會表現得更自然一點,那樣一來我相信劉光遠也難以抗拒了!」

  古秋萍道:「事實的演變往往不能全由人意掌握的,事前我也沒想到李光祖會有這種舉動,但他已經代我做了,我也不必急著出來了!」

  瑛姑忽而又一笑道:「可是你出來得又太急了,如果再等一下,根本不用你動手,我也能殺死他的!」

  古秋萍莊容道:「不!你錯了,梅仙前輩告訴過我,這種幻術擇象很嚴,對李光祖那種人雖然也有效果,但所收的效果是屬於另一種的,那對施術者是一種侮辱,所以我寧願冒失敗的危險,也不能再讓你進一步了!」

  誰都知道再進一步是什麼,那就是剝掉瑛姑身上最後一點的障礙,當他們身入幻中時,心裡也不無遺憾,遺憾的是未能進入到至善至美的境界。

  但他們聽到古秋萍的話後,也明白到李光祖當時的情況,那確實是太不堪設想了!

  薛眠娘輕歎道:「瑛姑到底太年輕了,內心不無顧忌,所以才未能進入至境,如果我能學會這種功夫就好了,我相信劉光遠也難以抗拒那種境界!」

  古秋萍一笑道:「前輩又錯了,施術者本身是毫無感覺的,那時瑛姑自己也身入境中,只是她會比別人早一刻脫出幻境而覺醒,所以當這種妙境在發揮時,必須要有個完全清醒的人配合才行,前輩縱然能行其術也無人能與配合。」

  薛眠娘道:「你行不行呢?」

  古秋萍道:「不行!我與前輩不是搭檔。」

  俞覺非忽然問道:「古老弟,這種幻境是梅仙教給你的,那麼你們一定經過多次的練習了吧?」

  古秋萍道:「沒有,這種幻境是無須多作練習的,梅仙前輩在施術時,只是為了一時之興,後來看見我還能保持清醒,才把施術的心法告訴我,叫我設法將它流傳下去,她那時只知道蘭仙前輩有一個女兒,梅姑是在她離開後才出生的,她也不知道瑛姑是否能傳此術,所以很感慨地說這種功夫恐怕是要失傳了,因之沒有作更多的指示。」

  俞覺非長歎一聲道:「梅仙在世之日,曾經有意叫我同時練這種功夫的,但是一直沒有見諸實行,大概是看透我的根骨太劣,絕非其侶,後來她離開我也是為了這個原故了。」

  古秋萍只得道:「一切都是緣,前輩跟她的緣分不夠。」

  俞覺非長歎道:「這不是什麼緣,她是濁世謫仙,我只是個凡夫俗子,只怪我太笨,一直沒想到這一點,否則我也不必為她苦惱終生了。」

  薛眠娘的臉色顯得不太自然。

  俞覺非卻苦笑一聲道:「這不是我的錯,而是她的錯,錯在對我這凡夫俗子要求太高,現在我倒有點恨她了,恨她對我太過作弄!」

  瑛姑不以為然地道:「俞伯伯,你說這話太不公平了,據我所知,梅仙姨並沒有對你怎樣,完全是您作繭自縛,最後她離開您,也不是您所想的原因!」

  俞覺非低頭羞赧地道:「是的,以前我只以為是我對你母親多誇獎了幾句才把她氣走的,自從古老弟來了之後,我才明白,她根本是瞧不起我!」

  古秋萍笑笑道:「前輩又錯了,她如瞧不起你,就不會跟你深交,正因為交深,瞭解也深,她知道無法改變自己來迎合你,才毅然而去,實際上她的痛苦比你更深,病死荒山,郁郁以終,這……」

  俞覺非抬起頭道:「我收回我的話,承認我的錯,她沒有作弄我,是我自己作弄自己,這夠了吧?」

  瑛姑道:「對梅仙姨來說夠了,對您而言還不夠,您知道是自己在作弄自己,就該振作起來擺脫過去!」

  俞覺非看了薛眠娘一眼,道:「我已經在這樣做了,但不知道是否來得及,我怕已經太晚了!」

  薛眠娘這才笑道:「只要你能擺脫,還不算太晚,否則你永遠也出不了頭,沒有一個人願意去遞補另一個人的空位,去跟另一個人作比較的!」

  話說到這兒已經夠明顯了,大家都知道不該再繼續下去。

  古秋萍這才道:「各位回九華山去吧,劉光遠將約期延長了兩個月,對我們也有好處,大家也可以利用這段空閒將技藝重作整理,尤其是對劉光遠,我們的瞭解還不夠深入,如果真要想憑仗真功夫擊敗他,還須經過一番努力不可!」

  瑛姑道:「古大哥!你難道不回九華山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7:00

  古秋萍道:「是的!我想跟陶芙順道姑蘇一行,辦好兩件事,第一件是毒經已毀,王大光的遺體不必再藏在那兒了,應該為他另行安葬,表彰他的義行,此人生前功過留待後人去評述,但他的恩怨分明,慨然就死的精神,卻是值得歌頌的,我們不能讓他蒙塵默默以終。第二,我要到虎丘山去勸李小桃打消出家的念頭……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有著這麼好的家世,不該求此歸宿的!」

  瑛姑道:「你勸得動她嗎?」

  古秋萍道:「陶芙可以勸動她的!」

  瑛姑道:「我陪著你們去幫忙勸勸她!」

  古秋萍搖搖頭道:「不必了!這兩件事都是我跟陶芙引出來的,別人去了也沒有用!」

  陶芙道:「古大哥,我想多找一個人幫忙,我的口才不行,羅師哥的口才很好,小桃也很聽他的話!」

  古秋萍微微一怔,看見陶芙臉上的肌肉在輕微地牽動,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打算移情羅秋遠來作為對小桃勸說的根據,心中十分感動。

  但羅秋遠卻冷冷地道:「我哪兒都不去,連九華山都不去了,請各位轉告家師,謝謝他老人家了!」

  說完轉身就走,陶芙忙道:「羅師哥,你別走。」

  薛眠娘擋在他前面道:「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給大家招來這麼多麻煩,我們還沒怪你,你還敢耍性子!」

  羅秋遠沉聲道:「薛前輩,如果你認為我罪該萬死,盡可出手制我,晚輩絕無怨言。」

  薛眠娘道:「我制裁你幹嗎!只是李小桃出家也是由你引起來的,要你去勸勸她,你為什麼拒絕?」

  羅秋遠苦笑一聲道:「我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就好了。大家都很清楚,李小桃為什麼出家的?前輩責成在我身上,豈非太冤枉了!我只是替他們幫了一點小忙,帶她們離開九華山而已,她們各有各的決心,即使沒有我,她們也會走她們要走的路,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陶芙道:「可是出家的念頭是你給她的!」

  羅秋遠道:「我可沒叫她出家,只是我自己到黃山這一行,如果不死的話,我就打算落發為僧了,她要出家絕不是為了我,我也沒本事勸她回頭。」

  陶芙道:「但如果你不離去,她一定會回頭的。」

  羅秋遠憤然道:「師妹,我的一片心可以任你輕視,卻不能由你侮辱,你要是有點良心,就不該如此對我。」

  陶芙一怔道:「師哥,你在說些什麼?」

  羅秋遠苦笑道:「你要我同行是什麼意思?你叫我一起去勸李小桃是什麼用心?你自己心裡明白,我又不是傻瓜,你有權利不喜歡我,卻沒有權利拿我來作工具去促成古秋萍,我知道比不上他,但我的人格與尊嚴卻不比他低。」

  經他一說,別人也明白陶芙邀他同行的用心了。

  薛眠娘道:「這不是對大家都好嗎?尤其是對你!」

  羅秋遠莊然道:「前輩,剛才你還說過,沒有人願意去頂另外一個人的地位的,陶師妹如果真心愛我,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但她為了成全別人而愛我,可不是我所希望的,何況她只是成全別人而已,根本就不愛我!」

  陶芙那漠然的大眼中流下了淚水,淒聲道:「師哥,你真不瞭解我,我絕對沒有利用你的意思,只想報答你!」

  羅秋遠道:「我要的不是報答,除非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重於任何人,否則我寧可孤獨終生,現在我要走了。」

  薛眠娘道:「你不去姑蘇也罷了,可不能就此撒手一走了之,對抗天魔幫可是大家的事。」

  羅秋遠苦笑道:「我根本無足輕重,如果前輩一定要我來充數,到了約期的那一天,我會來的,但我不會到九華山去,請前輩高抬貴手,讓我離開吧!」

  薛眠娘無言一歎,但已讓開了身子,羅秋遠頭也不回,毅然地挺胸走了。

  陶芙還想追上去,古秋萍伸手攔住她道:「小芙,不要再去刺激他了,除非你是真心的。」

  陶芙頓了一頓才道:「我是真心的,自從你對我說了那一番話之後,我就真心真意地……」

  古秋萍一歎道:「那是不夠的,什麼東西都可以勉強,惟獨感情不然,沒有人願意退而求其次,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他在你心中已佔了第一位,你可以再去找他,但是現在你不能再去刺傷他,你傷害他已夠深了。」

  羅秋遠走後,餘人各以任務目的的不同,也就分道揚鑣。

  古秋萍獨當大任,負責勸說李小桃打消出家之念。

  臨分手時,杜今康提醒各人道:「劉光遠最陰毒,他可能搶在我方之先,劫持李小桃以作為人質……」

  這句話提醒了大家。

  薛眠娘忙截口道:「不錯,這事關係太大,你們必須在他之前找到李小桃,不管是否能勸得她回頭,卻一定要把她弄到九華山去,不能把她留在姑蘇,萬一落在劉光遠手中,結果嚴重了。」

  古秋萍深有同感,陶芙堅持同行,古秋萍也覺得解鈴仍須繫鈴之人,即刻策馬上路。

  這次瑛姑不再要求同行了,目送著古秋萍、陶芙兩人離去。

  杜今康道:「古秋萍聰明機智固是無人能及,但畢竟人孤勢薄,萬一劉光遠知道,綴在他身後,麻煩就大了,我想跟在後面照應一下,順便也逛逛蘇杭風光。」

  薛眠娘笑道:「為什麼不說你的喉嚨發癢了呢,無錫的惠泉酒天下第一,你想去解解饞而已。」

  社今康笑笑道:「那倒是其次,主要的是躲開你們,免得看到你跟俞兄而觸景傷情,醉鬼惟酒是命,如果把喝下去的酒都變成了醋,那不是活活地要了我的命。」

  大家又笑了,王爾化道:「醉鬼說得這麼可憐,我去陪陪他吧,睡娘子,你把力行這小鬼帶回去,好好地管束他一下,著著實實地揍他一頓,看他還敢不敢再這樣膽大妄為了,就憑他這點本事,居然敢單闖天魔幫了。」

  梅姑連忙道:「王伯伯,這不能怪王哥兒,是我要他一起去的,你就饒了他吧。」

  王爾化一笑道:「饒他是睡娘子的事,你向薛姨求情,因為他的武功是薛娘子教的。」

  薛眠娘笑道:「混賬,我替你教兒子還背上了不是了、」

  王爾化道:「教是可以的,但你教了就得管,管教兩個字是連在一起的,你不能做一半丟一半。」

  薛眠娘道:「放屁,教是師父的責任,管是你做老子的事,你別扯到我頭上,我自己都忙不過來了,還管這些。」

  大家又笑了一陣,結果不但王爾化陪著杜今康去了,還拉了程一斧同行,有三聖在後掠陣照應,古秋萍與陶芙即使遇上天魔幫的人,也足可應付了。

  眾人分道揚鑣,各自散了。

  古秋萍與陶芙已經走出很遠了,他們找了兩匹馬,兼程而進,陶芙顯得心事重重,始終不開口,古秋萍也默默地盤算著用怎麼樣的一番話去勸導李小桃。

  兩人整整趕了一天門路,晚上落腳在鎮江,找了間店房住下,古秋萍心中還是不放心的,睡在陶芙的隔壁,只閉眼假寢,不敢睡得太熟了。

  到了半夜,他聽見隔屋的陶芙起來了,推開窗戶,好像要出去的樣子,連忙翻身坐起,問道:「小芙,你要幹嗎?」

  陶芙沒曾回答,他急忙穿上衣服,去推隔層的房門,那門卻在裡面扣死了,古秋萍連叫了兩聲,屋中仍無回應,他就緊張了,長劍由門縫中探進,將門栓挑開,推門而入,但見窗門洞開,床上已不見了陶芙。

  他心裡一急,急忙跳出窗戶,外面是院子,卻不見人影,急忙跳上屋頂,舉目四望,但見遠處一個女子的影子正在屋頂上跳縱而去。

  他口中一面喊一面追,前面的影子始終不回答,他只得咬牙迫下去。

  追了一陣,他忽然發現不對,因為陶芙雙目失明,不可能走得這麼快,那必然是另一個人,而且分明是個調虎離山之計把他引開,陶芙可能是遭了暗算,還留在屋裡。

  發覺上當之後,古秋萍立刻回到客棧中,再度進入陶芙的屋子裡,四下搜了一遍,沒有一點痕跡,床上的被褥證明她在床上睡過,從掀開的情形卻證明是別人所為,如果是陶芙自己掀開,被子應該在床的一邊,此刻卻是團在腳頭。

  古秋萍暗怪自己粗心,假如沉著一點,早就該發現這種異狀了,雖然這只是細小的微節,但像他這樣老於江湖的人,是不應該忽略放過的。

  可是他又不禁感到詫異,他在隔屋始終沒有睡,聽到聲息後,也沒有多少耽誤,就過來察看了。

  不用說,陶芙是受了暗算了。

  但對方是什麼人呢,用什麼方法能將一個活生生的陶芙,在極短的時間內移走了呢,而移走後能躲過他的搜索,那是不可能的。

  他在屋中踱著,腳下踏著一塊花生殼,發出了脆裂的聲響,在寂靜中聽得很清楚,就這一聲響使他靈光一閃。

  這屋中是他們投宿後打開的,應該打掃得很乾淨,這枚花生殼是哪兒來的呢,當然不會是侵入者留下的。

  來人志在劫走陶芙,自然不會有閒情帶把花生來吃的。

  惟一的可能是床底下,且是以前的客人投宿時留下,被老鼠銜到床下噬食後所遺,床下的果殼怎麼會出來的呢?自然是另有一個人不小心把它弄了出來。

  事情有了解答,下手劫擄的至少有兩人,他們首先用迷香之類的東西,把陶芙迷昏過去,然後打開窗子進到屋裡。

  這時古秋萍已發問了,來人知道他必將很快過來察看,來不及將人帶走,卻抱起她躲人床下。

  古秋萍進屋後,看見窗門洞開,以為陶芙出去了,緊跟著追出去,外面那女子立刻上屋逃逸,使古秋萍仍以為是陶芙而猛追,而屋中的人再從容地將陶芙移走。

  這一切設計太精絕了,古秋萍撩起床單,探首下看,果然塵灰被抹去了一大塊,一切都如所料,只有被帶出的果殼是個破綻,可惜在匆促下,被忽略過去了。

  古秋萍冷靜地思索了一下,他不急著去找人,卻開始研究劫掠陶芙的動機。

  陶芙沒有仇人,也不可能是下五門的採花淫賊所為,因為那無須帶一個女助手的,惟一可能是天魔幫所為,可是又為什麼呢?

  劉光遠如果要挾持陶芙,大可把她留在凌雲別莊,用不著放出來後,又多這一道手腳,又仔細地想了一下,豁然而悟。

  因為他帶陶芙等人離開九華山後,天魔幫已經知道了,李小桃沒有來,天魔幫卻很快地送到信了,配合李小桃在蘇州現身的情形,使劉光遠想到了傳遞毒經的方法,也猜到了李小桃是古秋萍之外惟一看過毒經的人。

  正因為他知道得太遲,只好利用這個方法,羈誤古秋萍的行程,他可以搶先一步到姑蘇去找到李小桃。

  明自動機因果後,古秋萍倒不再擔心陶芙了,知道她不會有危險的,目前他必須趕到姑蘇找到李小桃才是最要緊的事。

  想到這兒,他連覺都不睡了,飛快地趕到賬房,把睡眼惺忪的夥計叫了起來,吩咐他立刻結賬備馬。

  夥計莫名其妙,以為這客人發了瘋。

  但開客棧的人有機會遇到很多奇怪的事,他們習慣了不多問,在顧客永遠是對的原則之下,只有依命照辦。

  古秋萍賞了很優厚的小費,起身上馬,逕自行去,走到城門前,他才怔住了,因為城門已閉,不到天亮是不開的,固然他可以越城而出,但馬匹卻出不了城。

  深更半夜,離天亮還有個把時辰,出了城也找不到馬匹代步,如果靠兩條腿,展開陸地飛騰術,固然可以趕一程路,可是他的精神與體力卻支持不了。

  古秋萍盤算了一下,心中很冷靜,此刻路上寂無行人,正可放轡急馳,不用控制,也不怕撞到人,利用這個機會,他也可以在馬背上打個盹養養精神。

  因此他牽馬走到守門的軍卒那兒,他們倒是沒睡,正在圍燈擲骰子賭錢。

  他拿了一塊銀子,遞給那個做莊的軍官道:「軍爺,請幫幫忙,在下因為有急事要出城,諸方便一下!」

  那軍官先是一怔,繼而接下銀子笑道:「可以,可以,馬得標,把門開了,讓這位相公出去!」

  一個軍卒拿了鑰匙去開門了,那軍官笑道:「今夜的睹運不佳,偏財運倒不錯,剛才有輛車子要出去,送了我十兩銀子,叫你們給撈去了一半,現在又有財路上門了,看你們是否有本事把它給贏了去。」

  古秋萍心中一動,連忙問道:「剛才有車子出去嗎?」

  軍官道:「是啊,一個大嫂,帶了個大姑娘,說是他的小姑娘中了邪,一定要到城外卜三官廟去燒頭香祛邪……」

  古秋萍忙又道:「姑娘是什麼樣子?」

  軍官道:「長得挺美的,兩眼發直,口角流涎,真像是中了邪的樣子,相公莫非認識嗎?」

  古秋萍一說形相衣著,證明確是陶芙,才連忙道:「是的,那是我妹子,我出門剛回家,聽說了這件事,這簡直是胡鬧,所以要趕快追她們回來,我妹子是有羊癲瘋的老毛病,躺下休息一會兒自然會好的,內人不知道,亂弄瞎來,這一路癲出去,反而把病情弄重了!」

  軍官笑道:「你們讀書人就是不肖信神,令妹倒是真像中了妖邪,三官廟的三官大帝可靈得很呢。」

  古秋萍道:「我哪裡是不信,但令妹確是羊癲瘋,小時候常發,最近幾年才不發了,所以內人才不知道……」

  軍官道:「要真是羊癲瘋,那可不能再勞動,大嫂也太糊塗了,怎不問問清楚呢!」

  「我家就是這麼三個人,她怎麼知道呢,偏偏我又不在家,難怪她沒有主意了,她們往哪兒走的?」

  「出城往東走的,三官廟就在城外五里地,她們的車子慢,相公騎了馬,說不定還追得上呢!」

  這時門也開了,古秋萍謝了一聲,急忙上馬走了,策馬急奔,果然遠遠看見一座道觀,門口還停著輛車子。

  他下了馬,提劍直闖廟裡,卻見一個車伕打扮的漢子正坐在大殿的石階等著,見他來了忙起立問道:「您是古大爺?」

  古秋萍一怔道:「是的,你送乘的那個女子呢?」

  那大漢道:「走了,一出城門她們就下車走了,有位大嫂背著她走的,給了我二十兩銀子,叫我在這兒等古大爺!」

  古秋萍嗆然一笑,拔劍抵住他的咽喉道:「你給我說實話,如有半字虛假,我就一劍宰了你!你是什麼人?」

  那大漢嚇得直發抖道:「是實話,她們真的走了!我是城南趕車的李大牛,在鎮江趕了十幾年的車子,這廟裡的道爺都認識我,您不信的話,叫他們來問好了!」

  這時廟裡的道士也出來了,見狀忙道:「相公,李大牛是個老實人,小道認識他,可以擔保的,出了什麼事?」

  古秋萍只得道:「我是個保縹的,有仇家劫了我的妹妹,坐了他的車出城了,我聞訊隨後追了下來……」

  道士道:「李大牛,你怎麼做這種事。」

  李大牛急得跪下來道:「神明在上,小人怎敢如此膽大呢,是那個婆娘半夜來找我,說是有急事要出城,賞了我二十兩銀子,我怎麼曉得呢……」

  古秋萍知道這車伕是無辜的,收回劍問道:「那女子是怎麼一個人,有沒有同伴?」

  李大牛哆嗦著道:「是個三十多歲的婆娘,穿得也很好,抱著一個姑娘,出了城以後,又有個四十上下的爺們接著她們就走了,叫我上這兒來,等一位古大爺!」

  古秋萍問了一下,猜不透這一男一女是誰,尤其是那女子,輕功很好,諒非等閒之輩,可是天魔幫中並沒有這樣的人。

  想來想去,只有崇黑虎的侍妾或有可能,也不加追究了,只問道:「她們有什麼話交代?」

  李大牛道:「他們說要我轉告古大爺,千萬別往東去,否則那位姑娘的病就沒救了!」

  古秋萍聞言又是心中一動,覺得行事的人計劃太周密了,劫走了陶芙,一再將自己引上歧途,最後還留下了一句警告,說陶芙的病沒有救,分明是暗示自己如果再往姑蘇去,他們就殺死陶芙作威脅了!

  是放棄了讓他們得逞嗎?不行!李小桃不會屈服的,為了保全天魔毒經的秘密,她會自尋了斷的。

  繼續追下去嗎?他們也說得出做得到,何況殺死一個陶芙,對他們來說也無足輕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7:20

第四十章 弄巧成拙


  考慮了很久,他才有了決定,如果只要阻礙他去見李小桃,對方可以有更好的方法,不必以陶芙作威脅,何況要帶著陶芙趕路也是累贅。因為陶芙的性子很烈,不會聽他們擺佈。

  那為什麼要帶著陶芙呢,只有一個理由,是他們不知道李小桃在什麼地方,雖然自己這邊的人都知道了,但這件事卻沒有洩露到天魔幫去。

  天魔幫一定也到處找過李小桃了,只是沒想到這位官門千金會住在廟裡。

  帶走陶芙是為了要知道李小桃的下落,但陶芙一定不肯說出來的。他們只有到了姑蘇再想辦法,使陶芙自動引他們到虎丘去。

  他們足智多謀,單純的陶芙是鬥不過的,但是也不能操之過急,這就有足夠的時間了!

  既然有足夠的時間,古秋萍就不必急急地趕去,縱然晚上一天,相信仍然可以在他們之先找到李小桃!

  主意打定了,古秋萍反而不急了,跟道士商量了一下,等到天亮的時候,一個道裝的中年全真乘了李大牛的車子出了廟,來到鎮江的江邊。

  用幾文酒錢,打發李大牛回城,這位全真卻乘上了一條往銅陵的船,那是往西走了,與姑蘇是相反的方向,但仍有一兩個漢子跟上了船。

  而李大牛的車子剛一進城就被一個老者攔住了問道:「你遇到那位古大爺了嗎?」

  李大牛受了囑咐,認識這個老者是晚夜陪同那婦人一起來僱車的,遂照古秋萍的吩咐回答道:「遇到了,差點沒丟了性命,老爺子,以後這種生意可別再照顧小的了。」

  老者又問道:「那位古大爺怎麼個情形呢?」

  「他聽了我轉告的話,冷笑了幾聲,一轉眼就不見了,也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車馬還留在三官廟呢。」

  老者笑笑,問了幾句閒話,又給了他一塊銀子才道:「辛苦你了,我跟那個姓古的有仇,但不會連累你的。」

  李大牛掂掂那塊銀子有五六兩,心中樂壞了,一趟車賺了兩次錢,古大爺在廟裡私下給了一百兩的銀票,現在又得五兩外快,趕兩年的車子也賺不了這麼多,一個晚上就發了財,興奮地趕著車回家去了。

  跟著那道人上船的兩個漢子,還跟那道人搭訕了一陣,點他唱了兩句道情,認定這道人不是古秋萍。

  但還是看他在銅陵下了船,又尾隨了一程,見他沿街手點竹簡,唱道情化緣,才離開了他,將情形寫在紙條上,放出一隻鴿子。

  在鎮江的老者接到鴿子的傳書後,又到廟裡去佈施了香資,問明那天的情形,證實無誤才飛馬東行。

  而在銅陵的道人唱了半天的道情,化得幾兩銀子,又搭上了便船上溯,卻在黃池下了船,找個僻靜處脫了道裝,搖身一變,成為一個穿軍裝的快卒,也不知他哪兒弄來的一張手令,到驛站上領了一頭快馬,急馳東行。

  這一路上他再也沒有改變裝束,憑著那張手令,在沿途的驛站都可以換馬,晝夜兼程,終於在五天後,趕到了姑蘇,然後才恢復他本來的面目。

  古秋萍以金蟬脫殼之計,擺脫了天魔幫眼線的監視,去心如箭,但到了姑蘇,卻不直接去虎丘山,一徑到蘇州衙門,找到了錢斯民在這兒當刑名師爺的心腹,也是蘇州府的班頭雷大春。

  雷大春見了他,立刻驚問道:「古大俠,您怎麼上這兒來了,有什麼急事嗎?」

  古秋萍不答反問道:「木櫝鎮的葉府有什麼動靜?」

  雷大春道:「前天夜裡來了一輛車子,一直進了後門,不知道來了什麼人,不過另外卻有幾個人進去了,我只認得一個是揚州的金槍王伯虎,一個是他女婿,逍遙劍客吳妙方,另外的幾個人卻眼生得很。」

  古秋萍憤然道:「原來是這老匹夫,那劫走陶芙的必是他的女兒王蘭英了,難怪有這麼好的身手……」

  雷大春忙問道:「陶姑娘又被他們擄去了?」

  古秋萍點點頭道:「這不要緊,既是用車子載來的,可見她沒有受到傷害,他們有什麼活動嗎?」

  雷大春搖頭道:「沒有。這些人進去後就沒有出來過,只是門上戒備加嚴了,我們也不敢深入去探聽。」

  古秋萍吁了口氣道:「那就好,遠遠地看著好了,如果有動靜,快點通知我,還是在老地方。」

  遣走雷大春後,古秋萍心中略定,得知天魔幫派出的人只是王伯虎,他覺得尚可應付,尤其他們還沒有動靜,可見陶芙還沒有把李小桃的落腳處說出來,還來得及去找李小桃,乃信步往虎丘山行去。

  可是快到虎丘山時,他又立定了腳步,改往回走了,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見了李小桃後,跟她說什麼好。

  從前他以為李小桃只是一時任性,在外面飄泊一段日子,稍微受點挫折後,就會回去的,後來才覺得不對了,她不但毫無悔意,反而越來越起勁了,這才使他提高警覺,不去過分與她接近,哪知她性情之烈,遠超過任何一個人,悶聲不響地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出家了。

  古秋萍盤算了一下,曉得就是自己接受她的感情,也很難勸得動她,這與他向聶紅線求婚被拒是同一道理,如果再說出天魔幫在動她的腦筋,她很可能會一死了之。

  如果能狠狠心,李小桃一死倒是省了許多麻煩,但古秋萍不是這種人,再想到她的母親以將軍夫人命婦的身份頻頻為他們出力效勞,無非也是為了這個女兒,更不能這麼做了,因此古秋萍覺得還是先解救陶芙為主。

  他折了回來,就改向木櫝而去,看看是否能利用什麼機會,混進葉善人府而將陶芙解救出來。

  他怕就這樣去太引人注目,遂雇了一隻小船,慢慢地搖了去,心意既定,身在船上,他反而不急了。

  小船搖到了木櫝,已是將近黃昏,便在一家小酒館中用了餐飯,挨到了上燈的時候,才向葉家走去。

  快到葉宅大門口時,他看到了門前圍了一堆人,那些人多半是天魔幫中的耳目打手,也有一部分當地居民,人群中隱聞木魚經唱之聲,古秋萍心中一動,連忙也擠過去了,一看,因為是天黑,沒有人認出他,他倒大吃一驚。

  地下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尼,帶髮修行,穿著素服,低頭閉目,哺哺誦經不已,分明是李小桃。

  李小桃居然自己送上門去,這怎麼不叫古秋萍為之驚嚇萬分呢,但格於情勢,又不能出聲去招呼她,只有暗自著急。

  過了一會兒,巨宅內出來一個老者,正是王伯虎。

  他分開大家,走到李小桃身邊道:「小師父,你在這兒念了一個下午的經了,給你銀錢又不要,到底要什麼呢?」

  李小桃止住誦經道:「貧尼但求府上大發慈悲。」

  王伯虎道:「葉善人樂善好施,遠近皆知,只要你開口,一定可以答應的,但你究竟要化什麼呢?」

  李小桃道:「貧尼發下宏願,要獨建一座觀音大寺廟,塑造金身,普度十方,計共需銀二十萬兩。」

  王伯虎一怔道:「二十萬兩,這數目太大了吧!」

  李小桃木然道:「貧尼不要府上獨任艱巨,貧尼已經化得半數了,只望府上能善助一半功德,功德就圓滿了。」

  王伯虎似乎沒有認出她就是李小桃,頓了一頓搓手道:「這個數目仍然太大,主人不在家,我們做不了主。」

  李小桃道:「貧尼可以在這裡坐候主人歸來。」

  王伯虎又搓搓手道:「主人不知要什麼時候才回來,這樣吧,小師父請進去,老漢跟幾個管家商量看看。」

  李小桃道:「老施主能代主人做主嗎?」

  王伯虎道:「這個……老漢雖不能完全做主,但老漢自己也有點積蓄,兒孩不肖,留給他們沒用,倒不如給小師父完成功德,大概也就差不多了。」

  李小桃這才站了起來,挾著木魚道:「那就謝謝老施主了,老施主一念向佛,必然後福無窮。」

  王伯虎連連伸手相邀道:「小師父請!請!」

  古秋萍暗暗叫苦不止,也不便公然出頭阻攔,趁著大家都沒注意他的時候,悄悄由屋上先翻進了大宅。

  等他在大廳屋陰處藏身妥當,王伯虎剛好將李小桃引了進來,請她在椅上落坐道:「小師父,稍等片刻,老漢去去就來,同時也把銀兩帶來。」

  李小桃道:「銀兩等一下沒關係,把陶姑娘帶來。」

  王伯虎愕然道:「小師父,你說什麼?」

  李小桃一揚手中木魚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這就是你們要的東西,王伯虎,我自己送上門來了,你們就不必再禁困陶姐姐了,快把她放出來吧。」

  王伯虎看了一下道:「你真是李姑娘嗎?」

  李小桃哼了一聲道:「我既沒剃髮,又沒改頭換臉,你難道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王伯虎笑道:「老朽看來眼熟,只是再也想不到姑娘帶發遁入空門的,姑娘既然來了,自然一切好商量。」

  說著朝廳後叫道:「蘭英,李姑娘已經來了,你把陶芙帶到廳上來吧,真是沒想到,哈哈哈……」

  他心裡高興之極,不僅臉上帶笑,口中也笑出了聲音,過了不久,王蘭英與吳妙方將陶芙送了出來。

  李小桃看陶芙臉容憔悴,忍不住上前道:「陶姐姐,你辛苦了!」

  陶芙聽出來是李小桃的聲音,臉色一變道:「小桃,你怎麼來了呢,他們使盡了手段,我都沒說出你的下落。」

  李小桃一歎道:「那是何苦呢,你就帶他們來好了,天魔毒經只在我手裡匆匆地轉了一下,我沒記住多少,只約略地記得一部分,就算給了他們,也成不了大惡。」

  陶芙歎道:「你這樣說,他們會相信嗎?」

  李小桃歎道:「信不信在他們,你沒怎麼樣吧?」

  陶芙道:「我被硬灌下散功的藥,現在只能行動,一點武功都使不出來,所以想逃也逃不了。」

  李小桃道:「那沒關係,這點毛病我還治得了,咱們走吧,到我那兒去,休養兩天就會好的。」

  王伯虎忙道:「李小姐,等一下,哪能這麼走了。」

  李小桃一指桌上木魚道:「東西在這裡,已經交給你們了,還不放我們走,想打些什麼主意呢?」

  王伯虎笑道:「老漢可沒看見什麼東西。」

  李小桃冷冷地道:「在木魚的夾層裡面,一共是二十四頁,分塞在二十四個暗格中,你們剖開了自然會發現。」

  王伯虎看看桌上的木魚,卻又不敢動手。

  王蘭英道:「裡面沒什麼別的花樣嗎?在這兒可別弄鬼。」

  李小桃冷笑道:「天魔毒經自然不會隨便放置的,如果你們沒有相當的知識,最好別輕舉妄動,冤枉送死。」

  王蘭英看著王伯虎道:「爹,這該怎麼辦?」

  王伯虎想了一下道:「看住他們,等查證清楚了再放他們走,誰知木魚裡面是否藏有毒經呢!」

  李小桃冷笑道:「在我們沒出門前,誰也不許打開木魚,我說有就一定有,我並不怕你們,只是怕麻煩,等你們取得毒經後,還會放我走嗎?」

  王伯虎笑道:「這是什麼話,我們志在得經,並不想害你們,在未經證實前,你總不能離開!」

  李小桃沉聲道:「王伯虎,你打的什麼主意我還不知道嗎,毒經之所以名貴,就是因為它能殺人,你證實毒經到手後,就不會放我走了,因為你怕我把毒經流傳出去,人人都會用,人人都懂得預防化解,就不稀奇了,有本事你們以後再來找我,現在我非走不可!」

  王伯虎道:「李姑娘既然明白,就該知道在未經證實前絕對不能放你離走的,可能會暫時屈駕一會兒,等我們與古秋萍正式會戰後,也許會放你離去!」

  李小桃冷冷一笑道:「我進門後,一看是你這老猾賊,就知道你不會講信義的,我一定要走,又怎麼辦呢?」

  王蘭英微微一笑道:「小妹子,咱們多少還有幾次見面之情,你最好放聰明點,大家別抓破了臉!」

  李小桃一沉道:「誰是你的妹子,張開你的狗眼,把人看清楚,連天魔幫都沒把你們看做人,你還配跟我攀親!」

  這番話深深地刺傷了他們,王伯虎厲聲道:「蘭英,把她抓下來,讓她知道我今天是什麼身份!」

  李小桃聞言一聲冷笑道:「你今天莫非又漲價了?」

  王伯虎哈哈大笑道:「告訴你一句實話吧,你的大伯李光祖已經死了,那雖是古秋萍下的手,但卻是老夫向劉光遠獻的策,老夫就是天魔幫的幫主了!」

  李小桃真是一怔道:「會輪到你?」

  王伯虎笑道:「你不相信吧,靜待事實發展好了,目前只因為馬光前反對,所以還不便宣佈,劉幫主對這兩個結義兄弟已經不勝其煩了,李光祖野心勃勃,所以提前解決了他,馬光前因為一身武功尚堪利用,讓他多活些時,在正式會戰時,也非死不可,天魔幫將是大權一統,由劉幫主總其成,而由老夫與崇莊主副之,二虎一龍,獨霸武林!」

  李小桃微笑道:「那倒恭喜你了,你賣友求榮,犧牲了俠林組織的許多忠義之士,終於得到收穫了!」

  王伯虎得意地道:「所以你要放聰明點,乖乖地留在這兒,把毒經獻出,或許會有你的好處,如果不識相的話,不僅自己吃苦,也會連累到你的家人……」

  李小桃一驚道:「你敢!我爹為當朝將軍……」

  王伯虎笑道:「當朝將軍可嚇不了我們,再說他也不該有個闖江湖的女兒,所以令堂還留在黃山等候消息!」

  李小桃這下是真正吃驚了,駭聲道:「什麼,你們敢扣留我娘,陶姐姐,這是真的嗎?」

  陶芙比較冷靜,輕聲道:「李夫人確是在黃山,不過他是為李光祖的喪事而留下,並不是為他們所扣留!」

  王伯虎笑道:「可是沒有毒經,她走不了!」

  陶芙冷冷地道:「如果你在主持天魔幫,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但劉光遠在當家時,尚不致如此卑劣,古大哥臨走時還把聶紅線留下了呢,如非對劉光遠有相當信任,斷不會做這種冒失的事,連聶紅線都不怕留在天魔幫,李夫人還會有危險嗎?王伯虎,你這一套滑頭最好少用了。」

  王伯虎原本是拿這個嚇嚇李小桃的,見陶芙把內情一分析,不禁惱羞成怒地道:「反正今天老夫留定你們了。」

  李小桃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們有多大本事。」

  說完牽著陶芙的手,正待出門,王蘭英將劍一伸,攔住她們的去路,李小桃輕輕一伸手,將她的劍彈開,跟著一托一拿,輕而易舉地將劍奪了過來。

  一掌印在王蘭英的肩上,將她推出五六步,冷笑道:「你還差得遠呢。」

  王蘭英沒想到李小桃的手法招式如此精純,不禁嚇怔住了。

  李小桃揮劍微微笑道:「李光祖雖然多行不義,自己送了命,但他對我這個侄女兒卻很重視,從小就給我打下了武功基礎,比你們這些三腳貓武功可強多了。」

  王伯虎沉下了臉,將手一伸,吳妙方拿起屋角的金槍拋了過來,他手中接槍,身形已移到門口,橫槍阻路道:「老夫倒不相信,非把你留下不可!」

  運起金槍直溯上來,李小桃一手拉著陶芙,一手運劍,跟他戰成一團,薑是老的辣,王伯虎到底任過武林領袖,手下功夫不同凡響。

  李小桃的劍勢雖厲,仍然無法突破他的攻勢,何況還要照顧失去武功的陶芙,頓落下風。

  陶芙急道:「小桃,你放開我,管你自己好了。」

  李小桃也急急地道:「不行,我就是為了救你而來的,如果要留下你,我又何必把毒經給他們呢。」

  陶芙一怔道:「你真把毒經給了他們?」

  李小桃沉聲道:「不錯,我只記住了毒經中二十四種劇毒,抄錄成二十四種小紙條,藏在木魚的夾層裡,每張紙條上也塗了二十四份樣品,看他們誰不怕死去檢視好了。」

  陶芙急了道:「那怎麼行呢,崇黑虎對用毒已頗有心得,這二十四份劇毒藥方到了他手中還得了嗎!」

  李小桃冷笑:「他敢嗎,這二十四份毒方只有製法而沒有解法,諒他也不放輕易嘗試。」

  王伯虎叫道:「老夫就知道你這小賤人在搗鬼,所以才不放你離開,老夫混了多年江湖,還能上你的當。」

  李小桃冷笑道:「如果你真講信義,我出了門之後,倒是準備把解方給你的,現在就不必談了。」

  王伯虎運槍更急,逼得她連連後退道:「今天要叫你走出門去,老夫這把年紀都白活了。」

  陶芙見李小桃情勢危殆,忽地一振,掙脫了她的手道:「小桃,你快走好了,到九華山去找古大哥,我無所謂,你卻千萬不能落入他們的手,這老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王蘭英見陶芙已脫開李小桃的保護,欺身上前,就想抓她,陶芙武功雖失,耳目卻極聰敏,動作也相當利落,輕輕一閃就躲開了,往屋角躲去。

  王蘭英冷笑道:「小瞎子,看你往哪兒躲,老娘就不信連你都制不了。」

  一個急步衝前,眼看快要抓到了,忽地寒光急閃,王蘭英痛叫一聲,滾倒在地,古秋萍已持劍來到陶芙身邊。

  由於古秋萍突然出現,使得王伯虎大吃一驚,停止了對李小桃的攻擊。

  吳妙方關心地走到王蘭英身邊問道:「蘭英,你怎麼樣,傷得重不重?」

  王蘭英的肘彎處鮮血直流,痛得臉上肌肉都扭曲了。

  吳妙方檢視了一下傷勢,立刻動手為她止血,道:「還好,只傷到外面,再深二分,你這手臂就報廢了。」

  古秋萍按劍道:「不錯,以你的心性行為,殺之亦不為過,但古某格外施仁,只挑斷你的一根筋絡,養好傷以後,你還可以從事簡單的操作,只是不能再施展武功了。」

  吳妙方還要替她包札,王蘭英卻狠狠地將他推開,叫道:「別管我,去替我殺了這狗賊。」

  吳妙方微微一怔道:「要我去殺了他?」

  王蘭英怒吼道:「是的,你難道怕他了?」

  吳妙方猶豫地道:「這小子不比從前了,連李光祖都死在他的劍下,我恐怕勝不了他。」

  王蘭英怒叫道:「你簡直是個窩囊廢,當你逍遙劍客成名之時,他還沒有開始練武呢,你居然會怕他,冤枉我為你下了那麼大苦心栽培了去,我不相信我們王家,秘傳武學會不如人,拿出你的信心來。」

  吳妙方仍然顯得很畏怯,王伯虎道:「你,你儘管去好了,我們王家的拳劍槍爪四門絕學的招式都可以融會在劍法中使用的。

  我跟劉幫主互相研究過,他也認為很了不起,不在李光祖之下,所以才同意由我接替李光祖的位置,我因為使槍已成了習慣,不能也不便更換了,把招式變化都傳給了你,就是希望你能出人頭地一番,今天正是個好機會,試試你新練的劍法,別怕,拿出勇氣來。」

  王蘭英又推了他一下道:「去,如果今天你殺不死古秋萍,以後我再不認你是我丈夫了,為了培植你成器,我跟爹在天魔幫裡受盡了氣,你可不能使我們失望。」

  吳妙方終於提著劍向古秋萍走去。

  古秋萍理也不理,只是問陶芙道:「你知道這兒還有什麼埋伏嗎?」

  陶芙道:「不曉得,他們整天把我關在一間黑屋裡。」

  古秋萍笑道:「那對你毫無妨礙,你根本就不必花眼睛來看的,否則剛才你也不會向我藏身的地方逃過來。」

  陶芙道:「那是因為你身上的氣息,我一聞就知道了,也曉得你已經來了,可是對別的人我卻不熟悉。」

  古秋萍問道:「人的氣味你總能辨別的,至少你可以知道他們還來了些什麼人,藏身在什麼地方。」

  陶芙道:「人倒是有幾個,都藏在附近,但都不是我所熟悉的,他們的氣味都很陌生。」

  古秋萍哦了一聲道:「這就奇怪了。」

  「有什麼奇怪的。」

  古秋萍手指吳妙方道:「我不相信他的武功能有多大進境,因為他就是這麼塊料,再培植也不會有出息的,他們居然叫他來向我挑戰,必然是早有所恃,可是天魔幫又不派幾個高手支援他們,我感到奇怪。」

  吳妙方也被激怒了叫道:「小輩,你居然敢如此張狂,今天我就要叫你領略一下我的厲害吧。」

  古秋萍將劍歸鞘,冷冷地道:「憑你這塊料,我空手也能應付得了!」

  吳妙方怔了怔,臉色氣得煞白厲聲吼道:「小輩,你欺人太甚,快拔出劍來領死!」

  古秋萍於脆將劍插回肩頭笑道:「我說空手就是空手!」

  吳妙方反倒呆住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7:42

  王蘭英道:「妙方,別跟他客氣。」

  吳妙方遲疑地道:「可是,他……他不拔劍……」

  王蘭英連忙道:「他不拔劍你就不敢殺他了!」

  吳妙方道:「叫我對付一個空手怎麼行呢?」

  王伯虎哼了一聲道:「為什麼不行,有本事你也跟他空手打鬥,否則就別充好漢,殺了他才顯得英雄!」

  吳妙方無可奈何,運劍劈直刺出。

  古秋萍果然只憑空手,一面閃避,一面乘隙進招,或拳或掌,虎虎生風,威勢之猛,竟然不在吳妙方之下,而且佔盡上風!

  王蘭英看得心頭發火,大叫道:「你真是廢料,連個空手後生小輩都打不過,你還能做人?」

  吳妙方道:「他不用劍,我的招式都用不上來!」

  王蘭英又看了一下,實在忍不住了,不顧自己受傷,抽出腰間的匕首也撲了進來,前後夾攻!

  李小桃見狀要上前幫忙,王伯虎似乎想攔住她,但金槍才舉,忽又抽回,道:「讓你們一對一比好了,免得又說我們倚多為勝,死得不甘心!」

  李小桃才進來,古秋萍卻大叫道:「小桃,你出去,我應付得了,保護小芙,別讓她受人牽制!」

  李小桃見陶芙退得遠遠的,惟恐她又受別人的挾制,再看古秋萍似乎游刃有餘,才退下到陶芙身邊去了。

  王蘭英與吳妙方雙雙夾攻,古秋萍只是少受壓力,竟然不見遜色。

  王蘭英的火更大了,厲聲叫道:「妙方,用我們的雙燕劍式,一定要宰了這小子!」

  吳妙方點點頭,劍式忽地一變,威力突猛,古秋萍連忙後退,王蘭英看準機會,抄到他背後,猛地一匕首刺向腰眼,前後都是急攻,古秋萍不由微微一怔,前刺後刃,離身都只有三四寸的時候,他才拔身上縱!

  吳妙方收勢不住,驟失目標,劍尖刺向王蘭英的肩窩,王蘭英已經用匕首去招架了,但不知怎地,突又停住了手,使得那一劍刺中肩窩,突胸而出。

  吳妙方見誤傷了妻子,大驚失色,連忙拔回劍來,古秋萍飄然而落,輕輕一探手,將劍奪了過來,直逼向吳妙方而去。

  吳妙方連忙後退,哪知道王蘭英在他背後,猛地一匕首,刺進了他的後心!

  吳妙方駭然回頭叫道:「蘭英,你……」

  王蘭英厲聲道:「這種廢料,白費了我一番心血!」

  王伯虎頓了一頓道:「早知道他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死了也好,只是我們絕不能放過古秋萍!」

  王蘭英厲聲道:「古秋萍,把劍給我,雖然我自己殺死了丈夫,仇可要向你報,我們再拼一下!」

  古秋萍笑笑道:「可以,但劍可不能給你,要拚命的話,你用我的劍都行!」

  王蘭英臉色一變,一咬銀牙道:「誰要你的劍,你等著,我再去拿一支劍來,今天一定要跟你拚個你死我活!」

  說完轉身就去,快到後廳門口時,古秋萍道:「算了吧,你一定要拚命,把劍還給你就是,接好了!」

  將劍脫手擲去,王蘭英一回頭,但見劍直奔頂上右側飛來,伸手想去接。

  可是那隻手臂剛被古秋萍砍傷了,動作已不能由心,略慢了一步,劍身碰在門框上,叮然而斷,由斷處冒出一股黑水,淋在她頭上。

  王蘭英痛叫了一聲,滾倒在地,捧著頭亂抓,但她的頭上就像是一鍋沸熱的開水,騰騰地冒出白氣。

  沒有多大工夫,王蘭英終於停止了掙扎。

  可是她的頭,她的雙手,都已不見了血肉,只剩下一堆白骨了,形狀極為可怖。

  李小桃不禁嚇得尖叫起來,一把抱住了陶芙!

  王伯虎見剎那間婿女皆喪,一點也沒有悲傷,只是睜大了眼道:「古秋萍,你已經知道這喪魂劍嗎?」

  古秋萍沉聲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劍,但我知道你的女婿劍法不值一顧,除非另有所恃,你們絕不會叫他向我挑戰,再等他一再要我拔劍應戰,我就想到他的劍有問題了,後來看見你的女兒寧可挨上一劍也不敢架開,更知道劍身一定脆弱,不堪一擊,毛病必定在劍裡面!」

  王伯虎垂頭無語,古秋萍問道:「那是什麼毒水?」

  廳後轉出一人道:「我告訴你好了,這是蝕骨蛇漿!」

  那赫然竟是崇黑虎,古秋萍毫不感到奇怪,只是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只有你才能想出這一種歹毒的玩意兒,也只有你會對天魔毒經念念不忘,劉光遠已經不感興趣了,這次的行動完全是你在策劃的吧?」

  崇黑虎點點頭,道:「不錯,天魔毒經被你看過了,劉幫主已經失去了得手的興趣,我卻不死心,因為我研究毒藥數十年,絕不能再容一個人超越我的上面,不怕你對毒經鑽研有多深,你也架不住我喪魂劍一擊吧!」

  古秋萍怒道:「蝕骨蛇漿,歹毒無比,中毒後無法可解,你居然用來創此凶器,難道不怕受到天譴嗎?」

  崇黑虎哈哈一笑道:「我怕什麼,我只怕你不死,為了殺死你,我不惜任何代價,何況你也不是什麼好人,你既然知道劍中藏毒,為什麼還要用來對付王蘭英呢!」

  古秋萍莊容道:「她手刃親夫,喪心病狂已無人性,我不殺她,天道不容,何況這柄劍是你鑄造的……」

  崇黑虎呵呵冷笑道:「不錯,我是專門造來對付你的,因為拿在我手裡,你未必肯上當,所以才交給吳妙方,你不愧機警,居然能看出破綻,但你逃得了一死嗎?」

  古秋萍道:「劍已毀了,你還有什麼花樣可使?」

  崇黑虎大笑道:「你想我會只鑄一柄嗎?我在天魔幫中共鑄造十三支喪魂劍,除了吳妙方那一支外,還調集了十二名好手,每人一劍,練就了喪魂劍陣,今天都帶來了,馬上就給你見識一下,看你有什麼方法逃得過!」

  說完一招手,廳後湧出十二名大漢,將四周包圍住了。

  古秋萍見狀大驚,忙叫李小桃和陶芙到自己身邊。

  崇黑虎大笑道:「十二名劍手都是精選而出,個個都是好手,你再也別想憑空手闖出去了2」

  那十二名大漢慢慢逼近,古秋萍大叫道:「你們別糊塗,蝕骨蛇漿是沒有解藥的,碰上就沒命,你們也躲不了。」

  崇黑虎笑道:「我鑄劍的時候,已經研究好了,劍身脆弱,一觸毒漿朝前噴出,傷不到自己的。」

  十二名漢子步步進逼,古秋萍果然不敢動手,聽任那十二人將他們逼在中間,然後才一歎道:「你們動手吧,古某認了,只是殺死我之後,你們也活不成了,劉光遠就不會容你們活下去,因為這種毒藥對他也是一種威脅。」

  崇黑虎一笑道:「這十二名劍手都是劉兄自己挑選給我的,自然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他絕對放心。」

  古秋萍道:「他們得到劉光遠的信任,你也得到劉光遠的信任嗎?他敢相信你不用來對付他嗎?」

  崇黑虎道:「喪魂劍一共十三柄,我自己一支都不留,鑄造十三柄劍,已經傾我們所有的蝕骨蛇漿。」

  古秋萍道:「你這種人即使說了老實話,也還是無法取得別人相信的,除非你的喪魂劍不夠厲害。」

  崇黑虎笑道:「不錯,他們當然有缺點的,但用來對付你已經足夠了,殺死你與李小桃後,天魔毒經等於全部失傳,舉世之間,再也不會有人用毒能勝過我了,不得到天魔毒經又有什麼關係呢!」

  古秋萍輕歎一聲朝李小桃道:「小桃,你聽見了吧,人家的目的是在殺死我們,你過目天魔毒經已是不智,今天跑到這兒來更不聰明了!」

  李小桃道:「我是為救陶姐姐而來,至於我本身的生死,早已不放在心上了,乾脆就拼他一下好了!」

  說完一個急衝,舉劍對準當頭的一名漢子砍去。

  那漢子見來勢太急,連忙橫劍要去招架,但出手已較慢,被她一劍砍中肩頭,人肌數寸,咬牙負痛往後縱去。

  古秋萍見了心中一動,由這名漢子出手的情形窺測劍技確是不弱,比王蘭英高明多了,為何架不住李小桃的一劍急砍呢?

  這必然是有原故的,可是他還沒想出原因時,那些大漢已圍攻過來,他們以多攻少,卻不敢過於接近。

  只在稍遠的地方採取守勢,輪流出劍遞招,這個原故古秋萍是知道的,他們惟恐太接近時兩人同時出手,受攻擊的人若一下躲開了,就變成自相攻擊,像剛才王蘭英夫婦一樣,而喪魂劍極易斷折,劍折即有人喪魂,所以受到了群擊之危。

  但喪魂劍的威脅都相當大,劍中劇毒,不能招架只能閃避,這些劍手的技藝十分高明,閃避是很難的事。

  他只好憑著豐富的經驗,臨危而不亂,在凌厲的攻勢下勉強地閃躲著,蹈隙避擊,幾個起落後,他終於看出喪魂劍的弱點了。

  這批劍手雖然劍技高明,都有個最大的毛病,他們都是只攻而不守,在他被擊時,也是被採取閃躲的方式,從不回劍來招架。

  為什麼這些人會有這種奇特的行徑呢,古秋萍想了一下,終於明白了,崇黑虎曾經說過,這喪魂劍是特別鑄造的,劍身中空,以便灌注蛇漿,但如何使蛇漿噴灑到對方身上呢,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利用劍折時的震力。

  為了使震出的蛇漿不波及使劍的人,劍腹中的貯槽就必須有特殊的裝置,為了配合這種裝置,就得有特殊的用法,那就是利用攻擊的方式迫使對方招架,折劍後震力前湧,蛇漿就向前噴出。

  反之如果是招架對方的攻擊,變成被動的防守,蛇漿就噴向自己的身上了。

  王蘭英在危急時寧可挨一劍而不敢招架,剛才那名劍手也寧可被李小桃砍傷而不招架,都是這個原因。

  看破了喪魂劍的弱點,古秋萍就從容多了,劍勢突然轉厲,主動採取了攻勢,著著緊迫,這一來使主客的情勢轉移,反倒是古秋萍迫著他們搶攻了。

  崇黑虎似乎也曉得古秋萍抓住了弱點,厲聲大叫道:「你們加點勁,一起上呀,難道你們就這麼怕死!」

  叫儘管由他叫,那十一名劍手都依然我行我素,被古秋萍逼得團團直轉。

  王伯虎一看情形不對,忙對崇黑虎道:「崇幫主,看樣子得要你自己下去了。」

  崇黑虎怒道:「我自己能下去早就下去了,十二支喪魂劍全部都給了他們,叫我用什麼去拚鬥。」

  那個被李小桃砍傷肩頭的漢子已經不能戰鬥退過一邊了,這時忽然以單手拿起那支劍道:「屬下這兒多出一支,幫主如果要下去,可以用屬下的劍。」

  崇黑虎不禁微微愕道:「你是在命令我?」

  那漢子道:「屬下不敢,但在劉幫主治下,幫主都是以身作則,身先犯難,從不叫屬下做冤枉送死的事。」

  崇黑虎怒道:「跟著我可沒這一套。」

  那漢子道:「那我們也可以不聽幫主的,兄弟們,停手退後,對一個不體恤下屬的幫主,咱們犯不著賣命。」

  他似乎是這批劍手的首領,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收住了劍,退到一邊去站住了。

  崇黑虎怒道:「你們反了,要知道你們是撥到我手下來聽候指揮的。」

  那漢子道:「不錯,劉幫主叫我們聽候幫主指使,但劉幫主也有過交代,要我們珍惜自己的性命,所以我們在鑄劍時都必須親自在場監督,除非確知這劍不傷及本身,絕不輕易使用,更不能糊里糊塗送死。」

  崇黑虎臉色煞白地叫道:「劉光遠是這樣教你們的嗎?」

  那漢子道:「劉幫主對每個弟兄都是如此教導,所以才能得到大家衷心的愛戴。」

  崇黑虎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抖了半天才道:「好!好!

  我毀家投入天魔幫,劉光遠竟如此待我。」

  那漢子冷冷地道:「幫主應該反躬自省,我們不是不肯賣命,而是幫主自己太自私了,你自己從黑虎莊帶出的人手也不少,劍法高的也很多,為什麼不用你的人來排演這喪魂劍陣呢,無非是因為這個劍陣有死無生,你愛惜自己的人,劉幫主當然也關心我們的安危,所以授給我們臨時抗命之權,尤其是在幫主要我們平白送死的時候。」

  崇黑虎怒道:「他簡直混賬,我奪取天魔毒經是為了他,他居然對我玩出這一手!」

  那漢子冷笑道:「幫主錯了,劉幫主對天魔毒經早已失去了興趣,古秋萍雖然看過毒經,但他不會使用的,對我們都沒有威脅,這次行動,完全是為了幫主而已!」

  崇黑虎頓了一頓,才勉強抑住怒氣道:「好!不要你們也行,把我的劍丟下來,滾回黃山去!」

  那漢子搖搖頭道:「幫主別弄錯了,這裡是劉幫主的別業,也是我們幫著劉幫主建立的,幫主無權趕我們走!」

  崇黑虎沒想到會受一個部屬的頂撞,氣得手足冰冷,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王伯虎一歎道:「崇老弟,我們投奔天魔幫是錯了,劉光遠只信任他的心腹,連李光祖與馬光前都不在他眼中,哪裡會瞧得起我們呢。

  我為了受他的挾制,毀了一世清名,害死了凌雲峰,幫他奪取了凌雲別莊,所得的又是什麼呢,在天魔幫中,我連個頭目都不如……」

  崇黑虎滿臉怒色,又氣又悔。

  王伯虎又道:「為今之計,只有靠我們自己了,崇兄意下如何?」

  崇黑虎想了一下,道:「我的人都在黃山……」

  王伯虎道:「崇老弟,不是我說你,你的那些人都靠不住,早已為劉光遠收買過去,連你的兩位如夫人都不例外,你不必指望他們了,還是離開天魔幫吧!」

  崇黑虎苦笑道:「離開了天魔幫又往哪兒去,黑虎莊已毀,我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

  王伯虎道:「天下之大,何處不容身,老朽在維揚尚有薄業,我們不如到揚州暫作棲身如何?」

  崇黑虎手指著古秋萍道:「毀家喪子,都是這小子搗的鬼,不殺此狗賊,我實在於心不甘的!」

  古秋萍道:「崇黑虎,你錯了。

  你在九華山與世無爭,是你自己不好,覬覦遊仙谷的產業妄圖指染,串通天魔幫引狼入室,那怎能怪我呢?」

  崇黑虎吼道:「我的兒子,總是你殺死的吧!」

  古秋萍道:「這一點,我很抱歉。

  但只是對死去的崇應彪而不是對你,因為他看不過你的作為,去向我們報信時而被誤殺的,如果你不倒行逆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崇黑虎怒吼道:「小輩,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王伯虎也道:「崇老弟要殺他,老朽也要殺他,都是這小子害得我無法再做人的,老朽一桿槍,加上老弟的一支劍,相信一定殺死了他!我們聯手攻他!」

  那漢子將手中的劍遞給了他。

  崇黑虎又叫道:「叫他們把我的喪魂劍也丟下來,我不回天魔幫了!」

  那漢子道:「我因為受了傷,用不著劍了。

  那些弟兄們仍須仗劍防身,等二位殺死古秋萍後,自然將劍歸還,目前可不行,萬一二位殺不死他,我們何以自衛呢?」

  崇黑虎又要發作。

  王伯虎卻道:「算了,崇老弟,有一支劍也夠了,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們如果再開罪天魔幫,弄得兩面受敵,就真的無處容身了,劉光遠要找我們的麻煩,那可是上天無路,人地無門!」

  崇黑虎歎了一聲,搖劍攻向古秋萍。

  王伯虎道:「你攻他的正面,老朽由他的背面進招……」

  崇黑虎果然拚命搶攻。

  古秋萍苦在不敢招架,只能閃身躲避,等他蹈隙反進時,王伯虎的金槍遞了過來架住了。

  這兩人聯手倒是頗為厲害,左衝右襲,勢不可當。

  李小桃持劍要上前幫忙,古秋萍忙道:「小桃你別管我,應付這兩個老匹夫,我還有點辦法,你帶著小芙先走好了!」

  李小桃知道古秋萍的能耐,相信他脫身不難,考慮了一下,終於牽了陶芙的手,向門外走去。

  崇黑虎叫道:「快攔住她們!」

  那漢子笑道:「崇莊主,你既然已經脫離天魔幫,更沒有指揮我們的權利了,我們為什麼要聽你的!」

  說完反朝李小桃道:「李小姐,你們走吧,劉幫主並不想傷害二位,所以剛才動手時,我們也不太認真,如果現在不走,回頭反而走不掉了!」

  崇黑虎氣得像瘋了,一支劍拚命亂舞。

  古秋萍只好連連後退,每次他反擊時,又被王伯虎架住了,使他更為兇猛。

  王伯虎還道:「崇老弟,你儘管放心好了,我替你招架著,只要你殺死他,我們的心願也算了了一半……」

  崇黑虎一連幾個狠招,將古秋萍逼得靠牆去,一個不小心,絆著吳妙方的屍體,腳下一個踉蹌。

  崇黑虎趁勢進一劍。

  古秋萍不敢招架,只好咬牙拚命,反擊一劍,崇黑虎因為有王伯虎護身,不加考慮運劍直刺,刺中古秋萍的助下。

  可是這次王伯虎沒有替他招架,古秋萍的劍揮來,砍掉了他的一條右腿。

  他負痛倒地時,王伯虎跟上補了一槍,恰到好處,刺中在他的心口。

  他大為愕然地叫道:「你……」

  王伯虎笑道:「老夫奉劉幫主之命,順便解決你,取回天魔毒經,因為劉幫主以前答應過你,把天魔毒經給你的,但看你能製造出喪魂劍那種厲害的兵器,如果再得到大魔毒經,那就無人能制你了!」

  崇黑虎睜大了眼睛,滿臉都是不信之狀。

  王伯虎又笑道:「這可怪不得劉幫主心狠,你應有自知之明,因為你跟李光祖陰謀合作,想取代劉幫主的地位,劉幫主早已知道了,李光祖已然伏誅,劉幫主還能容得下你嗎?」

  崇黑虎憤極叫道:「你們好狠的心,好厲害的手段!」

  王伯虎笑道:「劉幫主察之為明,待人也是一片真心,但對於想暗算他的人,卻絕不客氣,你認了吧!」

  金槍一挑,將一顆血淋淋的心由腔中挑了出來。

  崇黑虎滾了兩下就倒地不動了,古秋萍肋下一劍中得好深,幸喜不是致命之處,勉強撐得站了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7:59

第四十一章 感情之債


  王伯虎笑道:「古秋萍,你之所以不死,完全是劉幫主的授意,你知道為什麼要留下你的命嗎?」

  古秋萍手按傷口道:「不知道!」

  王伯虎大笑道:「連這個都不知道,你未免太笨了,告訴你,劉幫主要你的天魔毒經!」

  「那已經毀了!」

  王伯虎一笑道:「我們都知道毀了,你已經看過了,我們都知道你有過目不忘之能,你把它寫出來!」

  古秋萍冷笑道:「你別做夢了,你想我會答應嗎?」

  王伯虎笑道:「不由你不答應,我配合崇黑虎,等你受傷後才殺死他,就是為了便於控制你。」

  古秋萍道:「別以為我受了傷就可以要挾我了,我現在決戰的能力還是有的,再大不了我就橫劍自刎!」

  王伯虎笑道:「小伙子,別太逞強,你一死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使事情更嚴重了,不信你看看……」

  說著用手一指,但見李小桃與陶芙又被三個人押了進來,其中一個是葉開甲。

  古秋萍忙問道;「小桃,你們怎麼了,莫非又受到他們暗算了!」

  兩個女孩子都神情木然。

  葉開甲笑道:「她們聽不見你講話了,我伏在門口,等她們走過時,給她們一把迷魂砂,把她們就迷住了,一個對時之外才會醒來呢!」

  古秋萍忍不住罵道:「你們真卑鄙,居然下五門拍花的手段都使出來,你們到底還要不要臉?」

  拍花是專門拐騙人口的下五門流賊,使用一種迷魂藥,對要拐騙的人一拍一揚,就把人迷住了。使人喪失神智,自動地跟著施術的人走了,多半是用來拐騙孩童或婦女,李小桃練過武,應該不易受制。

  但葉開甲一定將藥性加重,而且趁她毫無防備之際出手才成功的。

  葉開甲聞言一笑:「欲達目的,不擇手段,有這兩個女子在我們手中,你乖乖地就範了吧!」

  古秋萍沉聲道:「你想我會受你的要挾?你隨便怎樣對付她們好了,我絕不會將天魔毒經寫給你們!」

  他的態度十分強硬。

  葉開甲笑笑道:「你不就範也沒關係,我還有兩個人請出來讓你看看。」

  說著又一拍手,廳後解出兩個人來,赫然是李夫人與聶紅線,她們看來只是穴道受制,倒沒有別的毛病。

  古秋萍愕然問道:「你們怎麼也落入他們手中了?」

  聶紅線道:「你們走後的第二天,劉光遠就變了調,叫夫人解送李光祖的靈樞回蘇州來,夫人想這也是應該的,天魔幫還派了一輛快車,一路送我們前來,快到蘇州時,葉開甲突然現身,點了我們的穴道,運送到此。」

  古秋萍怒道:「劉光遠太卑鄙了,他說過讓你安全離開的,居然反覆無常,自食諾言,出爾反爾……」

  葉開甲笑道:「劉幫主並沒有背信,他答應讓聶紅線安全回九華山去,可是她偏要到蘇州來,可怪不得我們。」

  古秋萍道:「線娘,你為什麼要到蘇州來呢?」

  聶紅線道:「夫人聽說小桃在蘇州落髮出家,急得不得了,要趕回來看看,又怕小桃性子太烈,不容易勸服,叫我陪著一起來,我怎能拒絕呢?」

  李夫人一歎道:「這賤人是自作自受,她出家我倒不在乎,可是她經手過天魔毒經,一定抄錄了一部分,我是來叫她毀去那一部分的。萬一她不肯,我就準備殺了她,以除後患,但又不忍心下此毒手,才請線娘前來幫我這個忙。」

  古秋萍一歎道:「夫人對她太不瞭解了……」

  李夫人也歎道:「倒不是不瞭解,而是為了家門著想,我們好不容易擺脫了江湖,外子實在不能受牽累。」

  古秋萍道:「別無他法?」

  李夫人堅定地道:「自古大義滅親,已多先例。」

  古秋萍對李夫人的處境深為同情。

  江湖是個大是非圈子,多少人跳了進來,想跳出去就難了,李光耀尤其難得,好不容易掙到了將軍的前程了,眼看他就要平步青雲,裂土分茅,相候可期,被拖了進來什麼都毀了,因之古秋萍覺得歉然。

  古秋萍道:「夫人是受了古某之累,否則絕不會有這麼多麻煩。」

  李夫人搖頭道:「這倒怪不得古大俠,第一個要怪的是李光祖,麻煩全是他招來的,第二個怪的是小桃,她任性好事,貽禍家門,與大俠毫無關係。」

  古秋萍搖頭道:「夫人,不能這麼說,如非古某央求夫人代為溝通消息,遷怒劉光遠,他不會冒犯到夫人頭上,古某如果不殺死李光祖,有他硬阻著,局面就不是現在這樣,劉光遠也不敢如此。」

  李夫人苦笑道:「大俠錯了,李光祖是存心要把外子拖下水去的,他還想利用外子官方的勢力助長其發展呢!

  大俠如果不殺死他,外子早晚也會被拖下水的,所以我才不遺餘力,想幫助大俠擊倒天魔幫以絕後患。

  何況話又說回來,愚夫婦到底還是江湖人出身,對江湖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本分,理應盡一己之力。

  所以大俠絕不可為我們而屈服,因而影響到整個江湖武林,使道消魔長,魔魅得勢,我已留書給外子,設若我有所不測,必系天魔幫之所為,叫他別再顧忌,起動官軍,痛剿天魔幫惡徒。」

  葉開甲哈哈一笑道:「夫人打得好主意,天魔幫乃是武林正統組織,只要不坐奸犯亂,王法也奈何我們不得。」

  李夫人怒道:「你們窩蓄匪徒,挾持殺害朝廷命婦,都可構成謀害的證據。」

  葉開甲仍是一笑道:「李光祖為天魔幫幫主之一,天下無人不知,追究起來,李大將軍首先就難脫牽連。

  至於我們無法脅令古秋萍就範,不得已要殺死李夫人時,自然會安排一下,使夫人的遺體在九華山被發現,官方如果想追究時,只會進剿九華山的那批人,還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李夫人道:「誰會相信?我出來時已留書李光耀。」

  葉開甲一笑道:「夫人的留書作不得準的,劉幫主算無遺策,自然會安排得使人相信,夫人免操心。」

  李夫人道:「不管怎樣安排也嚇不倒我,將軍對你們的情形又不是不知道,他會相信你們的鬼話?」

  葉開甲笑道:「我們並不需要使李大將軍相信,而是以事實勝唇舌,使天下人相信不疑,除非李將軍對他這錦繡前程自甘放棄,否則的話,就只好乖乖地聽我們擺佈,做我們要他做的事。」

  李夫人還要抗辯。

  古秋萍一歎道:「夫人不必費口舌跟他們爭辯了,劉光遠說得到做得到。」

  李夫人一怔道:「大俠莫非準備接受他們的威脅了?」

  古秋萍道:「他們只是要天魔毒經而已,反正我也不打算用來害人,乾脆給他們算了,有何不可?」

  李夫人急了道:「大俠可曾考慮到後果了?」

  古秋萍道:「我早就考慮到了,劉光遠是個很謹慎待事的人,毒經假使到了他的手中,他也不敢輕易動用,以招致眾怒的,天魔幫勢力雖大,尚不足以與少林武當等大門派相抗衡的。」

  說著走到廳中桌上坐下,首先劈開李小桃帶來的木魚,裡面果然藏了二十四個小紙卷,他拿起一個紙卷打了開來。

  古秋萍道:「這抄錄得很詳細,省了我不少麻煩。」

  葉開甲道:「解方呢?李小桃說沒有附解方。」

  古秋萍道:「她不是告訴過你們,這是沒有解方的?」

  葉開甲道:「你別騙人,沒有解方,自己豈不中毒了?」

  古秋萍一笑道:「用毒的方法需經特殊手法,否則是不生效的,李小桃也告訴過你們,在藥方上她都附了一點樣品,我並不知道她配煉的是哪幾種毒藥,自然也沒有辦法預帶解藥,可是我拆開了也沒有中毒。」

  葉開甲想想道:「好,這一部分收存,你再把其餘的寫出來,記住,要一點都不疏漏,體要什麼花招。」

  古秋萍笑道:「李小桃第一次上黃山時,我已把原書的目錄及一部分不太厲害的配方給她帶去了,劉光遠已經有了底案,我想瞞一部分也不可能的,請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葉開甲道:「不錯,目錄底稿我帶來了,你要老老實實地照本抄錄,一點不差,搗一點鬼我都知道的。」

  古秋萍道:「可是你先得把李夫人與小桃送走,以示誠意,留下線娘跟陶芙做人質,已經夠了,不然……」

  葉開甲道:「那怎麼行,主要就是她們母女能牽制你。」

  古秋萍沉聲道:「古某說一不二,背信當是你們,如果我把毒經全繕寫出來,你們還是不放人呢?我可信不過你們,要不先放人,否則免談。」

  葉開甲與王伯虎低聲地密商了一陣。

  一會兒,他們才決定道:「好,我們答應你的要求,但你別搗鬼,他們就在姑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找她們也是容易的。」

  說著把李夫人的穴道解開了。

  古秋萍道:「夫人,你帶著小桃先走吧,從此別再理江湖是非了。」

  李夫人朝古秋萍看一眼,希望能看到一點暗示,如何為群俠效力,但古秋萍卻毫無所示,她只得拉著小桃走了。

  她們母女走後,古秋萍才道:「別再耽擱了,叫人把筆墨紙硯拿出來,我好早點寫出來吧!」

  葉開甲連忙叫人送來了。

  古秋萍道:「李小桃的二十四張藥方我不需重複了,你們先收起來吧!」

  葉開甲上前正待接取,忽而又退步道:「聶夫人,請你過去拿來遞給我,記住別搗鬼。」

  古秋萍將臉一沉道:「不可以假手別人,這天魔毒經配方極其簡略,看過一眼就可以記得差不多了,最好還是由你自己來取。要不然就叫你們自己的人來拿,線娘一經手,以後你們又不肯放過她,我不希望我的人再接觸它。」

  葉開甲想了一下作了決定,叫人取了一杯冷水過來,淋在陶芙的臉上,將她解醒了過來。

  葉開甲道:「那麼就叫她轉遞吧,她的眼睛看不見,經手也沒有洩密的可能,你總不會有顧忌了吧?」

  陶芙搖搖頭,恢復清醒後,忽而側耳靜聽,臉上現出喜色道:「古大哥,咱們不必受威脅了。」

  古秋萍微微一怔。

  陶芙笑道:「咱們的幫手來了,一共是四個人,分據屋子的四周。」

  葉開甲不信道:「你別搗鬼。」

  陶芙正色道:「你愛信不信,但我的耳朵卻不會聽錯。」

  葉開甲將信將疑。

  王伯虎卻道:「管他是否有人來,來的也別想衝破我們的喪魂劍包圍。」

  陶芙冷笑道:「你太信任你們的喪魂劍陣了,怕不見得吧,如果來人是金陵四聖,你們這些飯桶劍手就未必擋得了,何況喪魂劍只利於攻而不利於守,在四陵四聖手中,哪有你們搶攻的份!」

  葉開甲不禁駭色大變。

  古秋萍忙問道:「小芙,是真的嗎?你能確定是四聖來了嗎?」

  陶芙定了一下神道:「我能確定無差,來的確是四個男人,至少有三個是四聖中的人,只有薛女俠未曾前來。」

  古秋萍忙問道:「另一個是誰呢?」

  陶芙頓了一下才道:「古大哥,我不能說是誰,他在東邊,以他的能為是不足應付的,你得注意這一個方向。」

  這句話才說完,東面有一個人影破窗而人,厲聲道:「陶師妹,你太看不起我了,我就不信差到這程度。」

  那赫然竟是負氣而去的羅秋遠,才沖了幾步,兩名劍手已逼了上去,羅秋遠手持鐵板,悍然不顧地直撲前進。

  古秋萍連忙叫道:「羅兄,劍中有毒,不可招架。」

  羅秋遠冷笑道:「我知道,不用你招呼。」

  口中說著話,身軀輕晃,閃過了兩招,但攻擊他的兩名劍手豈是等閒之輩,劍勢一轉,又夾擊上來。

  羅秋遠的武攻招式實在差了一點,一對一都未必能佔先,何況是兩人夾擊,但他偏有一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狠勁。

  眼看著兩支劍直刺而入,竟棄而不顧,雙手的鐵板,分擲而出。

  那兩名劍手再也想不到他會用這種不顧命的打法,距離近,勢子強,何況兩人夾擊的劍一上一下,都深入羅秋遠的胸腹之內。

  兩名劍手的劍身為血肉所挾住,一時拔不回來,兩枝鐵板擊中在頭上面,噗噗兩響,腦花四濺,倒地死去。

  羅秋遠身帶著兩支劍,衝到陶芙身邊,拉住她的一隻手傲然地道:「師妹,我這師哥不含糊吧?我帶你出去。」

  陶芙雙目失明,不知他已身受重傷,她的耳中只聽見有兩人被殺,但羅秋遠還活著,自然是對方被殺了。

  她有點不相信地道:「師哥,你殺了兩個人嗎?」

  羅秋遠傲然笑道:「兩個人算得了什麼!我是來救你的,誰敢擋我的路,我就殺誰,走!我們快出去。」

  這時杜今康、王爾化與程一斧也現身了,由四面迫近。

  那斷臂的漢子見十一名弟兄已死了兩名,己身受傷,只有九個人了,不禁望著葉開甲,聽候指示。

  葉開甲紅了眼,搶起崇黑虎遺下的一支喪魂劍。

  他厲聲道:「殺!除掉一個算一個,今天絕不放過他們。」

  十二名喪魂劍手分成四組,每組管一方,守正門的那一方有一個斷臂,兩人死去,等於空了下來。

  葉開甲執劍直向羅秋遠追去。

  古秋萍正待上前幫忙,羅秋遠道:「你不必過來,看我是否有能力將陶師妹救出去。」

  彎腰撈起鐵板,護著陶芙向門口走去。

  古秋萍想了一下,終於沒上去,因為他看出羅秋遠身中的兩劍已及要害,根本就活不成了。

  他完全是靠一股氣在支持,憑著這股氣,足可與葉開甲拼一下,至少可以在陶芙心中留下一個英雄的印象,他不忍再剝奪了。

  因此把聶紅線穴道拍活,將劍交給她。

  古秋萍道:「你照應著小芙一點,她的武功還沒有恢復。」

  聶紅線也知道古秋萍不願在最後掠人之美,拿了劍上去,葉開甲已對羅秋遠展開攻勢,她只好在外面擾亂。

  葉開甲的劍招很鋒利,但聶紅線在後面偷襲讓他有後顧之憂,很有幫助,使他無法全力殺敵。

  而羅秋遠採用拚命的戰法,使他也很頭痛,就這樣邊戰邊退,他們已殺出了廳門,來到院子裡。

  廳堂中三聖分戰九名劍手,倒是頗為從容。

  他們也觀察了一段時間,知道了喪魂劍中的訣竊,根本不去招架。

  程一斧得手最快,他本身練就先天無極氣功,估量一下這些人的功力還傷不了他,乾脆不作躲避。

  聽任對方劍刺中身上,回手就是一斧,兩人被他活劈在斧下,一個人則是倉惶中橫劍架斧劍折染毒而死。

  王爾化的兵器是一柄鋼鋸,纏戰十幾回合後,揮鋸反擊,動作既快又狠,並排將三個一鋸腰斷。

  杜今康見他們兩人都得手了,殺敵怎能後人,內力貫注,張口一道酒泉,噴在三個人身上而去。

  起先還不怎麼樣,過了不多久,那些酒竟自動發火焚燒起來,痛得三人拋劍滿地亂滾。

  眨眼間九名劍手俱已了賬,只剩下一個獨臂的漢子,與王伯虎倉惶無計,急急地逃出了大廳。

  古秋萍等人追了出來,但見葉開甲等人已出到大門外尚在廝殺,王伯虎倉惶逃出來,但見大勢已去,一狠心,居然揮劍刺向陶芙。

  羅秋遠與聶紅線都沒有防到這一招,援救已是不及,羅秋遠一發狠撲上去挨住那一劍,但他也抱住了葉開甲。

  一滾倒地,他身上的兩支喪魂劍都碰觸在堅硬的石板上折斷了,毒水濺出,一半淋在他身上,一半淋在葉開甲身上。

  羅秋遠驟覺一陣劇痛,雙手仍抱住葉開甲,哈哈一笑道:「師妹,我這沒用的師哥終於把你救出來了。」

  就這一句話的工夫,蝕骨蛇漿已開始發作,冒出一陣陣霧氣,沒過多久,就剩下了兩堆白骨。

  陶芙聽不見他繼續說話,連忙問道:「師哥,你怎麼了?

  敵人是否都殺光了?」

  古秋萍忍住悲慼道:「是的,都殺光了。」

  「羅師哥人呢?怎麼聽不見他說話?」

  古秋萍道:「走了,說完那句話他就走了。」

  陶芙一怔道:「走了?他為什麼要走呢?」

  古秋萍輕歎道:「也許他不願意跟我們在一起,這次全虧了他,能把你救出來,全是他的功勞。」

  杜今康連忙道:「是啊!我們三個人是跟在你們後面接應的,可是走到半路就失去了你們的蹤影,連忙趕來,卻不知道哪裡找你們,幸虧遇到了他,將我們帶到此地,要是晚了一步,古老弟就逼得要把毒經給他們了。」

  陶芙呆一呆才道:「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

  古秋萍歎道:「怎麼能怪你呢?是我們太大意了,我沒想到劉光遠會安排這一手,最令我擔心的是李夫人母女,所以我把她們先支走了,決心一拼的,天魔毒經是絕不能落到劉光遠的手中,我只是在拖時間,看看有沒有辦法脫身,實在不行時,只有一死了之,所以羅兄他們來得正是時候,再下去我就想拚死一搏。」

  陶芙木然地道:「羅師哥是個了不起的人。」

  古秋萍道:「不錯,他也做了件了不起的事。」

  陶芙哽咽地道:「我很對不起他。」

  「沒關係,以後見到他時,你好好地報答就是了。」

  陶芙道:「我要去找他,告訴他我對他的歉意。」

  她似乎在傾聽,雙手在眼前摸索。

  陶芙肅容道:「古大哥,你別騙我,我看見他了。」

  古秋萍一怔道:「你能看見他?」

  陶芙笑了起來,笑中有種淒涼的美艷。

  她聲音苦澀地道:「是的,我看得見他,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朝我微笑,在另一個世界裡,我不再是個瞎子了。」

  聶紅線忽而覺得她的情況不對,連忙道:「陶姑娘,你別胡思亂想,三魔只死了一個李光祖,你還有三分之二的大仇未報,我們得快回九華山去。」

  陶芙搖頭道:「不,李光祖是殺我們全家的元兇,我的仇等於報了,劉光遠與馬光前有你們去剪除,沒有我可效力的地方了。

  九華山我不去了,古大哥,我負欠你一個恩情無法報答,但我想你是不求報答的。」

  古秋萍也急了道:「小芙,你在說些什麼?」

  陶芙一笑道:「小桃跟她母親回家去了,你與瑛姑之間的障礙已排除了,我要去找羅師哥了。」

  說完這句話,古秋萍想伸手去拉住她,但也遲了一步,她口中隨著一股鮮血,吐出一截鮮紅的血肉。

  那是她的舌頭,她已嚼斷了自己的舌根,這是人體血脈的要道。

  舌根斷了之後,血流不止,必死無疑。

  古秋萍拚命地想扳開她的口腔,為她止血,但她的牙齒咬得很緊,兩隻看不見的眼睛也閃動了,擠出兩點眼淚。

  聶紅線道:「相公,她聽覺十分靈敏,羅秋遠之死怎瞞得過她?羅秋遠為她拚死,她以一死報羅秋遠,這是他們的事,誰也無能為力。」

  由他手中接過陶芙,古秋萍回頭看見王伯虎正想悄悄地溜走。

  他厲喝道:「老匹夫,你還想走!」

  杜今康哼了一聲道:「叫他跑好了,我可以讓他跑出五十丈去,然後在百丈內捉他回來,多一寸就算他本事。」

  王伯虎顫聲回頭道:「老朽完全是受劉光遠之命行事,一切都是葉開甲指使,與老朽無關的。」

  古秋萍忽地一歎道:「王伯虎,看你還像個人嗎?虧你還任過俠林領袖,你不覺得慚愧的嗎?」

  王伯虎低下頭道:「老朽苟且偷生是為了那個兒子。」

  古秋萍道:「你找到了你的兒子嗎?」

  王伯虎搖搖頭道:「沒有,劉光遠不肯再讓我們見面,只告訴我說他很好,我知道罪該萬死,但希望能在未死之前見他一面,所以我必須受劉光遠的指使。」

  古秋萍道:「我已經替你找到了,他就是太平縣令的公子王子洋,樣子很像你,邪惡也跟你一樣。」

  王伯虎一驚道:「就是他,他不是被你們捉了去嗎?」

  聶紅線道:「不錯,但我還把他留在黃山。」

  王伯虎連忙問道:「在哪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8:19

  聶紅線道:「原來關在一個地方,後被游天香要去了。」

  王伯虎一聽幾乎跳了起來道:「怎麼能交給她?」

  聶紅線沉聲道:「她向我要去的,反正我們留著這個人也沒有用,不如交給她了。」

  王伯虎急得老淚縱橫地道:「她知道是我的兒子嗎?」

  聶紅線冷笑道:「如果不知道,她要去幹什麼?」

  王伯虎全身直顫道:「你們太狠毒了。」

  聶紅線冷笑道:「想想你自己所作所為,再想想你對游天香與凌雲峰所做的一切,你還能怪我們狠毒嗎?」

  古秋萍一皺眉道:「線娘,你這又何必呢?」

  聶紅線道:「游天香指名向我索取,我怎能拒絕呢?如果王子洋是個好子弟,我也不會這麼做的。

  可是想到他在黃山對瑛姑的行為,實在是死有餘辜,不如讓游大香去處治他了,不過游天香答應過我,在他們父子沒見面之前,絕不為難他,王伯虎,你如回到黃山就可以看見你兒子了。」

  王伯虎道:「她分明是要借此折磨我。」

  聶紅線冷冷地道:「就是要折磨你也是應該的,你們父子倆都是死不足情的衣冠禽獸。」

  古秋萍對王伯虎的可憐樣子,反而同情起來了。

  他道:「游天香必不饒你,有那樣一個兒子,也不值得驕傲,為你自己著想的話,你最好不必回黃山去了。」

  王伯虎想想道:「不,我一定要回去,我要找劉光遠理論去,他答應我照顧我的兒子,現在……」

  古秋萍道:「他沒有失言,把他送到官宦之家撫養,還教會了一身武功,是你兒子不學好的。」

  王伯虎仍是不死心地道;「太平縣令根本就是他的部屬,他們沒有好好教養我的兒子,劉光遠該負責。」

  古秋萍沉聲道:「你可以找劉光遠理論。」

  王伯虎道:「一定要責問他,可是你們放我走嗎?」

  古秋萍鄙笑地道:「你滾吧!除了游天香與凌家姐妹外,誰都不屑殺你,我們怕污了我們的劍。」

  王伯虎也不在乎這種侮辱,拖著金槍,狼狽而去。

  只剩那個獨臂漢子,也是喪魂劍陣的領班,他倒是頗有骨氣,將頭一昂道:「要殺就下手,不殺就放我走,別說那些廢話,我絕不背叛劉幫主的。」

  古秋萍輕輕一歎揮手道:「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但還剩下幾柄喪魂劍,你最好將它毀了。」

  「自然要毀,毒劍對你們不生威脅。」

  「我不相信劉光遠會只做了十三支劍,這只是用來限制崇黑虎,劉光遠一定還造了更多的劍,性能也比這十三支好出多倍,用來對付我們。

  你回去轉告劉光遠,叫他千萬別動這個主意,否則下次決鬥時,我會使用更厲害的手段對付他,這點玩意兒跟天魔毒經比起來還差得遠呢,我不屑用毒經上的東西,但劉光遠要不擇手段,我反擊的方法一定超過他十倍。」

  「古秋萍,你看錯了劉幫主,他要殺你的話有十個你也死了,可是劉幫主並不想殺死你,更不會用什麼毒經來對付你。

  以今天的情形來說,若非劉幫主有過暗示,這喪魂劍陣也足可殺死你,你不妨想想當時情形如何,如果我們十二支劍,同時集中在你一人身上,你活得成嗎?」

  「喪魂劍之秘已被我發現了。」

  那漢子冷笑道:「不錯,你是在王蘭英手中發現破綻的,如果一開始就由我們十二人出手的話,你躲得了嗎?」

  古秋萍身子輕輕一震。

  這漢子的話說得不錯,如果這十二名劍手一開始就全力以赴,他絕對無法探悉喪魂劍之秘的,換言之,假如劉光遠存心要殺死他,早就成功了。

  那漢子又道:「劉幫主功力蓋世,絕對不在乎你們任何一人,他的目的是征服你們而不是殺死你們,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放過你們,直到最後關頭,才會用真才實學與你們一搏,那時就沒有選擇了,不是屈服就是死。」

  古秋萍忍不住道:「那他為什麼要一再暗殺我呢?」

  那漢子冷笑道:「劉幫主要殺你,還用得著暗算嗎?」

  古秋萍道:「喪魂劍陣難道不是暗算?」

  漢子冷冷地道:「那是用來排除異己的,利用這個機會消滅崇黑虎而已,因為劉幫主發現他與李光祖私下勾結,有取代劉幫主的企圖,李光祖伏誅後,崇黑虎自知危急,想取得你的天魔毒經自保,當然非除去他不可。」

  古秋萍微微一笑道:「除去一個崇黑虎輕而易舉,劉光遠已安排好王伯虎那一局伏棋了,何必要借我之手呢?」

  漢子微笑道:「不錯,殺崇黑虎容易,除葉開甲難,因為他控制了天魔幫一半的人員,本來是利用你的手除去崇黑虎的,結果並不如意,逼得用到王伯虎,葉開甲知道這件事後,勢非藉以打擊劉幫主的威信。

  天假其便,冒出一個羅秋遠來拚殺了葉開甲,使劉幫主心腹大患連根拔除,我才告訴你實話,叫你放心,在約會的時候,完全是真才實力地拚鬥,沒有任何陰謀手段了。」

  古秋萍為之一愕道:「葉開甲不是他最親信的人嗎?」

  「是的,太親信了,不僅所有的秘密他都知道,連幫主的武功都傳給他七成,正因如此,他才覺得可以不受劉幫主的指使了。

  崇黑虎、李光祖等都是受他的蠱惑而心萌異志,天魔幫之患不在外面而在內,所以劉幫主必須除掉他。

  但明目張膽地對付他很容易引起內亂,利用敵人來消滅敵人才是最好辦法,劉幫主過人之才舉世無匹……」

  古秋萍不禁為之默然。

  那漢子又道:「現在還有一個馬光前,此人勇力有餘而機智不足,可以蠱動他的人都先後伏誅,他就會變得老實了,現在的天魔幫已經為劉幫主一人獨尊,再也沒有別的力量可以摧毀它了。」

  古秋萍忍不住又問道:「天魔幫等於是劉光遠一手創起來的,他既然不信任李、馬二人,何必又拉他們入伙呢?」

  漢子一笑道:「不能不拉他們,因為他們各得天魔秘籍一部分,可與劉幫主抗衡,而且他們三人間聯絡的是葉開甲,如果不拉住他們,為葉開甲所籠絡又怎麼辦?」

  古秋萍想想道:「如果劉光遠之能與李、馬二人不相上下,實在也沒有什麼可畏懼的。」

  漢子一笑道:「你對這兩人又知道多少?燕子磯旁一戰,劉幫主顯示了六成功力,那兩人則連一半都沒有使出來。

  他們同樣地沒拿你當對象,保存實力去對付劉幫主,你在黃山能擊殺李光祖完全是僥幸,而且他也不知道你與劉幫主有了默契,否則哪有這麼容易的。

  你們所施的諸天妙境雖然不平凡,但劉幫主並未受惑,試問劉幫主在緊要關頭指示一聲,你能得手嗎?」

  古秋萍不做聲。

  程一斧道:「咱家可不信他們有多了不起,馬光前如果真行,怎會被咱家砍掉一隻手來的呢?」

  那漢子微笑道:「那是他大意,沒有拿真功夫出來,下次在九華山聚會,你不妨再試試看好了,合你們金陵四聖的全力,是否能戰得下馬光前還很難說呢!」

  程—斧叫道:「笑話,金陵四聖從不倚多為勝,咱家第一個就挑他出戰,看看他多厲害著。」

  漢子一笑道;「我是轉告劉幫主的指示,以報答你們除去李光祖之德,信不信全在你們,古秋萍,我倒是反勸你一句,最好把天魔毒經默錄清楚,交給劉幫主,因為他發誓要將天魔四笈搜集齊全。

  李光祖死後,他秘藏的色字訣已為劉幫主所得,馬光前的空字訣也遲早會交出來的,就剩下你一部毒字訣,如果不得手,劉幫主總認為美中不足,等他認真向你索取時,你就會很不舒服了。」

  古秋萍傲然道:「劉光遠已動了不少次腦筋,哪一次不是很認真的?但沒有一次能成功,你告訴他,可以殺死古某,使天魔毒經永絕人世,交給他是不可能的。」

  那漢子一笑道:「話不可說得那麼早,今天如果不是你的援兵來得及時,你就乖乖地獻出來了,有一次可能,就會有第二次,現在天魔幫內部已靖,劉幫主行事更方便了,利用你們的地方越少,威脅你的方法也越多。

  你斟酌一下利害再行決定吧!現在我要清理善後了,宅子裡的棺木是現成的,要不要送你們兩口,把死人收斂一下?」

  古秋萍一怔道:「你們倒是準備得齊全。」

  那漢子微有傷感的表情道:「本來是準備兩隻棺木,用以收斂葉開甲與崇黑虎的,哪知事出意外,連我的十一個兄弟都犧牲了。兩口棺木已不敷使用,不如先給你們,我反正要叫人再趕製的,這樣也免得你們麻煩。」

  杜今康道:「既然你們有除去葉開甲之意,為什麼還要叫你的弟兄去拚命,白白地去送死呢?」

  漢子一歎道:「這沒辦法,劉幫主雖有除去他的指示,但名義上我們還是屬於他指揮的,假如我們不聽他的命令,引起了他的疑心,拔腿就走,麻煩就大了,如果你們早點殺了他,我的弟兄或許可以保全幾個……」

  古秋萍道:「你受了李小桃一劍殘臂也是故意的了?」

  那漢子道:「是的,我是劉幫主親授的劍法,不敢說高過你們,但絕不會遜於李小桃,但我受有諭命,必須留下性命來貫徹所事,只好咬牙挨一劍了,至於這些弟兄,本可以不死,但為了劉幫主,他們挺身受死而無半句怨言。」

  古秋萍知道劉光遠統御部屬確是有他的一套,在天魔幫之中,人人都有為劉光遠效死的決心。

  所以俠林中盡有王伯虎那種敗類,天魔幫之中卻沒一個背節之徒,即使野心勃勃的葉開甲也只是想取位而代,絕不會為外界所惑。

  古秋萍對此不禁感慨萬分,他接受了那兩口棺木,將陶芙與羅秋遠分別收斂了,借來兩輛車子,裝載了棺木,急急向九華山趕去。

  本來他還想去探視一下李夫人與李小桃,但稍作考慮之後,還是放棄了,他希望就此將李家的人撇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必再去牽連她們了。

  聶紅線跟他共跨一輛車轅。

  在車上,她忍不住問道:「那傢伙說的話是否靠得住呢?」

  古秋萍一歎道:「誰曉得呢?也許劉光遠是故意誇張了點,但這個人城府之深,確是世罕其匹,你的計劃恐怕沒有機會實行吧?」

  聶紅線道:「是的,游天香要叫我留下,他已經知道我們的用意了,根本不讓我們有單獨見面的機會,整整盯了我兩天,然後就把我與李夫人送出來了。」

  古秋萍歎道:「我這一趟姑蘇之行是最大的敗筆,本來他還沒有想到李小桃轉交毒經,我跟陶芙取道東下,他立刻就猜到了,惹出這一場麻煩……」

  聶紅線苦笑道:「羅秋遠總算死得其所,陶芙之死卻莫名其妙,這個女孩實在傻得可憐,唉……」

  古秋萍立刻道:「她怎麼傻呢?一死報羅秋遠了……」

  聶紅線道:「古相公,如果你這樣想,那就太委屈她了,羅秋遠在她心中毫無份量,她是為你死的。」

  古秋萍作色道:「你別胡說!」

  聶紅線道:「我是女人,瞭解女人比你透徹,女人沒有男人那麼激動,她們肯為所愛者奉獻一切。

  而且她們絕不會為愛他者假以一分顏色,更何論以生命相報?陶芙是為了成全你與瑛姑而死的,她知道你是個重感情的人,必不忍辜負她一片癡心,但也不會俯允就她,所以才自求一死了……」

  古秋萍心中何嘗不明白,只是不願去相信它,被聶紅線一提,心中十分煩躁。

  聶紅線輕輕一歎道:「所以我說她太傻,瑛站是個氣度很恢宏的女中豪傑,她跟我談過很多,對你作過深入的瞭解,她不否認對你是一往情深,但也表示過不想獨佔你一個人的感情,她願意與任何愛你的女子共享,也不會逼你辜負任何一個人……」

  古秋萍哦了一聲道:「她這麼說過嗎?」

  聶紅線道:「是的,她這樣說過,也要我去轉告陶芙與李小桃,叫她們不要以她為敵,只是我沒有機會告訴她們。」

  古秋萍道:「你還是不要告訴的好。」

  聶紅線愕然道:「為什麼?難道你要她們一直誤會下去?

  小桃不一定會待在家裡老實下去的,她可能還會來找你。」

  古秋萍長歎道:「讓她來好了,現在我心中已沒有兒女之私,在沒有殺死劉光遠之前,我根本就不會考慮到自己的感情,因為我被劉光遠殺死的可能性很大。」

  聶紅線輕歎道:「相公,你還沒踢開何梅仙的影子。」

  古秋萍立刻道:「誰說的?你別胡說八道!」

  但聶紅線只笑了一笑,不再跟他談下去了。

  她知道這種談話是多餘的,自從到了九華山,在玄真觀中見到何梅仙的畫像後,她明白了這個女子的魁力。

  那的確是無所比擬的,這種美,這種氣質,能令每一個男人沉醉傾倒,也能使每個女子羨慕而不嫉妒,做到前一點還不太困難,但要做到後一點,那是空前絕後的。

  古秋萍幸好能遇見瑛姑,她雖然沒有何梅仙那麼美,但稟承了她的氣質,這多少能彌補一點缺陷。

  否則古秋萍這一生也不會接受第二個女子的感情了。

  俞覺非的確配不上何梅仙,但一直為她癡戀著,直到古秋萍來到九華山後,才驚醒了他的迷夢。

  他明白了何梅仙之所以離他而去,不是人為的誤會,而是天定的不能匹配,所以他在垂垂將老的歲月,才死心塌地將感情轉注到薛眠娘身上。

  天生了一個何梅仙,卻又促狹地將古秋萍晚生了二十年,否則,這兩個人應該是天成的一對。

  情天的缺憾或許可以由瑛姑來補上,但仍需要一些人為的努力,清除掉他們之間的障礙才行。

  如陶芙,如李小桃,也許還有凌芳芳、凌美美姐妹,這些女孩子都為古秋萍瘋狂地傾心,如要不加以妥善疏導,好事仍將多磨。

  陶芙死了,李小桃的問題也許已不存在了,剩下的凌氏姐妹,因為境遇的緣故,一時還不敢過分涉及兒女私情。

  所以這次回到九華山之後,必須速促成古秋萍與瑛姑的婚事,這件事必須由她——聶紅線來促成。

  瑛姑並沒有對聶紅線說過可以兼容的話,那是聶紅線捏造出來的,瑛姑是個自視極高的女孩子,根本沒將那些庸俗脂粉放在眼裡,也不會認為有人是她的敵手。

  但聶紅線瞭解古秋萍,知道這個男人的心中已有一個最完美的影子,連瑛姑都不足與之匹比的。

  假如瑛姑不放棄自己惟我獨尊的想法,她永遠也得不到古秋萍,聶紅線為她鋪了一條路,還要勸服她順著這條路去走,所以聶紅線此時此刻的心裡,一直在考慮用什麼方法去說動瑛姑。

  匆匆趕了幾天的路,他們終於到達了九華山,迎接著陶芙與羅秋遠的棺木,群俠的心都十分沉重,尤其鐵板銅琶那一對,驟失愛徒,哀傷可知。

  忙亂中聶紅線找到個機會,把瑛站拉到一邊密談,她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說:「瑛姑,你對陶芙之死……」

  瑛姑輕輕一歎道:「很可惜,她是為古大哥而死。」

  聶紅線輕輕一歎道:「不,她是為你而死的。」

  瑛姑苦笑道:「那她就錯了,我並沒有要她為我犧牲,我承認我很喜歡古大哥,但我也明白他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以前他拒絕很多女孩子不是為我,我也不敢奢求獨佔他的感情,任何女子都可以愛他。」

  聶紅線大感意外地道:「你不在乎?也不嫉妒?」

  瑛姑又是一聲苦笑道:「聶大姐,古大哥向你求過婚,但被你拒絕了,有沒有這回事?」

  聶紅線道:「有的,那是古相公對我的同情。」

  瑛姑笑道:「不,他不會用求婚來表示同情的。」

  聶紅線苦笑道:「瑛姑娘,你別開玩笑了,古相公認識的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比我美,比我強上百倍……」

  瑛姑莊容道:「你錯了,美不是她擇偶的條件,他跟梅仙姨相處多年,在他心中已有一個最美的偶像,沒有人能打破了,我相信他向你求婚是出乎真心,因為你有著別人無法企及的德行。」

  聶紅線愕然道:「我是一個棄婦,還有德行?」

  瑛姑道:「是的,別的不論,你有著不嫉妒的德行,一種能容人的德行,他愛上一個授他武功,美絕人世而又不能愛的女子,終梅仙姨的一生,他沒有表達過自己的感情,梅仙姨死後,他將自己的感情封起來,這一部分是不會分給任何人了……」

  聶紅線忍不住叫道:「你怎麼知道的?」

  瑛姑道:「我是憑觀察猜測而得的,但你這樣一說,證明我的看法是正確的,他告訴過你嗎?」

  聶紅線低頭道:「他告訴我時,用的是另一種口氣,但我相信我能看穿他的心裡,就是你的想法了。」

  瑛姑一歎道:「這就是了,他很能推己及人,所以才不願使別的女子對他失望而傷心,偏偏又有很多人愛上他,他不敢接受,因為他無法接受許多人,但他如娶了你,你不會使別人傷心,也不會在乎別人繼續愛他。

  這才是他向你求婚的真正原因,剛見到他時,我的確是忍不住他跟別人在一起,那使他很痛苦,也很為難,慢慢地我就想通了,這樣下去,我就將失去他了。」

  聶紅線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道:「這就好了,瑛姑娘,我要對你說的就是這些,想不到你已明白了。」

  瑛姑歎了口氣道:「陶芙與李小桃一走,他不顧一切地追上去,我就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錯了,但我不嫉妒她們倆,我相信她們爭不過我。

  但我忽略了古秋萍本身的問題,別人搶不走他並不代表我能得到他,因此我不嫉妒別人還不夠,必須做到不在乎別人,才能得到他。」

  聶紅線莊容道:「你現在是否已經不在乎了呢?」

  瑛姑默然片刻才道:「憑心而論,我還是在乎的,但我必須做到不在乎,所以我只能不在乎的。」

  聶紅線道:「你要記住,這種事必須心口如一。」

  瑛姑道:「我會的,這次他不要我一起去找小桃,我已經明白我自己的地位,我會隨時約束自己。」

  聶紅線想想道:「你什麼時候這樣大徹大悟的?」

  瑛姑道:「回到九華山後,我與錢夫人談了半天,知道古大哥曾向你求婚,我深自檢討一下,才作了這個決定,當我不能征服一個男人時,就只有作被征服的打算與準備,李小桃還會來嗎?」

  聶紅線想想道:「不知道,假如她不出家為尼,就一定會來的,這妞兒性子很烈,就只有這條路走了。」

  瑛姑道:「聶大姐,我想麻煩你一下,去把她接來,這麼年輕,出家絕不是好事,她又不肯做千金小姐,還是到九華山來吧,我真不放心她,因為她筆錄了天魔毒經上一部分毒方,劉光遠絕不會放過她的。」

  聶紅線興奮地道:「好,有你的保證,她一定會來的,但不必我去,你寫下一封情詞懇切的信,由古相公的部屬轉交去就行了,那還秘密一點,我現在就走的話,又會引起許多猜疑,鬧得人人不安了。」

  她們商量妥後,瑛姑當天就把信寫好了,但聶紅線正要找人送去時,卻發現李夫人帶著李小桃來到了玄真觀。

  聶紅線欣喜萬分地道:「夫人,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派人送信給你,請你把小桃送過這兒來呢。」

  李夫人一歎道:「線娘,我是沒辦法,小桃千不該萬不該,把毒經筆錄下一部分,如果留在姑蘇,劉光遠一定會繼續找她麻煩,我只好送她來,她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她只想在陶芙墓旁結個草廬,古佛青燈,度此餘生。」

  聶紅線笑道:「不必這樣苦了,夫人還是回去準備一份嫁妝,送到這兒來,讓她嫁了人去吧!」

  「嫁人?嫁給誰?這妞兒橫定了心,除非古……」

  聶紅線把瑛姑的信塞給了李小桃,笑著道:「你們在這兒看信吧,我去通知瑛姑,一會兒就來接你。」

  說著她急急地先上遊仙莊去了。

  李夫人母女來到,遊仙莊上的群俠都很重視,何蘭仙夫婦親自下來接她們,瑛姑卻先一腳來了。

  她跟李小桃關在屋裡,又密談了很久,開門出來時,李小桃已換去尼裝,穿上一身新裝,顯得喜氣洋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8:35

第四十二章 曲憶故人


  何蘭仙握住她的手道:「這樣才好,小桃,你也真是的,年紀輕輕的,怎麼會想起出家的呢?」

  李小桃低下頭不說話,弄著衣角,嬌羞萬分。

  瑛姑拉著她道:「幸虧你沒有落髮,否則這一頭青絲,要多久才能長得起來,走!我們看古大哥去,他還不知道你來了,咱們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昨天他還在念著你呢!」

  說完拖著李小桃飛也似的走了。

  李夫人望著她們的背影,感激地道:「我真不知該如何來感謝瑛姑才好,她等於救了小桃一命,姑蘇是呆不下去了,她自己則根本不想活下去,這次雖說是來避難,可是我知道,她是準備到陶姑娘的墓前一拜後,自尋了斷的。」

  陸遊仙忙道:「這是何苦呢?實在犯不著啊!」

  李夫人道:「她錄下了一部分天魔毒經,活著只會給大家添麻煩,我也恨不得殺了她,但天下父母心……」

  何蘭仙笑道:「我們明白,這也怪不得她,她的俠心是可佩的,筆錄毒經絕不是為了自己的,她是打算陶芙不成功,繼續跟天魔幫奮鬥到底,這麼好的孩子,怎麼不叫人心疼呢?夫人放心,今後我會像自己兒女一樣地照顧她。」

  李夫人點點頭道:「那就謝謝夫人了。」

  陸遊仙道:「本來我們想接夫人上山去住幾天的……」

  李夫人道:「不接我也要去,我已經跟外子說好了,在約期之前不回去了,雖然我能力有限,但也得盡一份力。」

  陸遊仙忙道:「夫人乃朝廷命婦,何必涉身江湖呢?」

  李夫人一歎道:「我也是江湖出身,何況有了李光祖那件事,我們想不參加也不行,只有把天魔幫徹底消滅,我才能回到寧靜的生活裡去。」

  瑛姑帶了李小桃往遊仙谷行去的時候,李小桃仍是默默地低著頭。瑛姑推她道:「小桃,你高興點,別再這麼愁眉苦臉的,現在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李小桃幽幽一歎道:「瑛姑,我很感激你的大度包容,但我擔心的還是古大哥,他的心裡只有你,即使你肯容我留在你們身邊,古大哥不一定會要我的。」

  瑛姑輕笑道:「傻妹妹,你把我的地位看得太高了,卻把你自己看得太低了,在古大哥心中,我們都是一樣。」

  李小桃不信道:「怎麼可能呢?你那麼美,人那麼能幹,武功又那麼高,我哪一點能跟你比呢?瑛姐,我不是一個肯服輸的女孩子,但見到你之後,我不能不認輸了,輸得心甘情願,所以我才出家的。」

  瑛姑發出一聲苦笑道:「小桃,你既不夠瞭解我,更不瞭解古大哥,他擇偶豈是論條件的?當然,他心中有一個人,但那個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但這個人已不存在了,所以他才退而求其次,那也輪不到你我。

  我們在他的心中,只能佔到第三位,正因為是第三位,他也不會在乎多一個少一個了,所以你不必自卑。」

  李小挑愕然道:「那第一第二位是誰?」

  或姑道:「第一位的人活在他的記憶裡,第二位的人是他最忠心的朋友,她們都不會分佔他的感情。」

  「瑛姑,我不懂你的話,你說明白一點好不?」

  琅姑道:「第一個是他心中偶像神明,第二個是他最器重的知己,他對這兩個人是神聖的不屬於男女的範圍,我們倆爭不到,也不必爭取,我們只能得到他的兒女燕婉之情,那是一份完整的感情,我們只能以此滿足。」

  李小桃想了一下,忽然道:「我知道那兩人是誰了,一個是何梅仙前輩,一個是線娘。」

  瑛姑愕然道:「你怎麼知道的?」

  李小桃道:「線娘跟我很接近,有一段時間我很嫉妒陶芙,線娘就勸過我,叫我別對她仇視,她不是我敵對的對象,那只會造成自己的失敗……」

  瑛姑握住她的手道:「你知道就好,在古大哥面前別提這些事,也別像個酷娘子,古大哥是當世的奇男子,他不是專屬於任何一個女子的,不爭不求,自然會得到我們應得的一份,否則,連這一份我們也要失去了,因為他已將兒女私情放在第三等的地位,那麼我們就不要在乎取捨了。」

  李小桃點點頭道:「以前大家都說他是個最絕情的男子,也是個最討厭女人的怪人,我還不相信……」

  瑛姑一笑道:「他不討厭女人,但討厭嬌揉做作,裝腔作勢的女孩子,我們別惹他討厭好吧?」

  說著已來到了遊仙莊,只聽得一陣錚錚的琵琶聲,二人循聲走去,但見一座新墳,古秋萍披著發身著長袍,盤坐在陶芙墳前。

  原來他盤坐在墳前弄奏著陶芙新鑄的一具鋼琶,林綽約則在一旁靜坐聆聽,兩人也不做聲,悄悄走到一邊坐下。

  一曲既終,古秋萍停奏長歎了一聲。

  林綽約睜開眼道:「太好了,想不到古大俠還擅長音律,這一曲憶故人,簡直是獨步人間,我自愧不如。」

  古秋萍忙道:「前輩客氣了,銅琶仙子名傳江湖……」

  林綽約道:「我說的是真話,我把琵琶當做了武器,已經落了下乘,何況又在音律上增其殺伐之氣,更是走進了歧途,剛才聽大俠的雅奏,才是真正的超化之音。」

  李小桃忍不住道:「林仙子的演奏技巧,確是無人能及,但奏不到古大哥適才的境界也是實話,因為借音律以抒心中所思,是屬於天成之作,與技巧沒有關係。」

  古秋萍這才看見她們,忙立起道:「小桃,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正在擔心你,想找人去接你呢!」

  李小桃道:「是娘帶我來的。為了我一念之差,錄下了天魔毒經,除了這兒之外,再也沒有安身之處了。」

  古秋萍道:「來得好,錄經之舉可怪不得你,任何人都贊成你這麼做,因為陶芙毀了原本了,如果我們都鬥不過天魔幫,就要靠你來為人間除害了。」

  李小桃一怔道:「你不也是默記了全經嗎?」

  古秋萍苦笑道:「現在你來了,我說句老實話吧!我瀏覽了天魔毒經之後,知道它過於歹毒,實在不能傳之人世,所以我只記下了分辨毒藥的方法以及解法。

  關於製煉的方法,我一點都沒有翻動,因此我只會辨毒解藥,卻不會製煉用毒,有了你這一著,我們至少可以留個後手。」

  三人都是一愕。

  林綽約道:「難怪大俠一直不肯用毒物來對付天魔幫,原來是這個緣故。」

  李小桃道:「那我也不該錄下來的。」

  古秋萍道:「不,你可以,我卻不行,我的記憶力很強,一經過目就不會忘記,即使我不去用它,那些知識也會慢慢影響我,使我成為一個狂人,但你卻不會如此……」

  李小桃笑道;「這麼說來,我倒是笨一點的好。」

  古秋萍道:「你並不笨,否則你不會想到筆錄一份,只是你的聰明才智不會受到邪惡的影響,因為你沒有心機,涉世未深,我就不同了,我的天性偏激,好弄心機,幸好我學的武功是屬於道家修心的部門,還能約束我的行為,否則我會比劉光遠等人更壞。」

  瑛姑道:「我不信,梅仙姨的武學不是正宗的?」

  古秋萍道:「話固然不錯,但這份武學是注重清淨無為,遁世求隱的學問,至少不會挑起人的野心,我幸而受到了這份陶冶,才沒有變成一個惡人。」

  林綽約道:「我贊成這番話,遊仙嶺的技藝絕凡絕世,卻沒有對外炫示,天魔秘籍卻是邪門武功,不巧又落入了天外三魔的手裡,才造成武林的劫難。」

  古秋萍道:「是的,王大光的本性未滅,所以他得到天魔毒經之後,深知厲害,不敢深入鑽研,目前我們還是靠真正的力量去對付天魔幫,萬一失敗的話,小桃,你就把筆錄的毒經一字不遺地給他。」

  李小桃愕然道:「那不是為害更烈嗎?」

  古秋萍長歎一聲道:「是的,但有一個好處,就是能加速他的毀滅,使他早點死去,最多十年,武林又可以恢復平靜了,否則江湖上將永無寧日。」

  瑛姑道:「難道他不會將天魔秘籍傳留下去嗎?」

  古秋萍道:「目前是可能的,他得到相字訣後,秘密造就了不少高手,可見這一部門是屬於開展的,但他得了天魔毒經後就不同了,那是最邪惡的一部秘籍,終將使他變成一個喪心病狂的惡徒不可。」

  李小桃終於道:「古大哥,我一定聽你的話,你說怎麼做就怎麼做,絕不會任性胡鬧了,好嗎?」

  林綽約看看那具新墳,惻然歎道:「是的,古大俠高瞻遠矚,見解高人一等,小芙如果不任性胡鬧,也不會白送一條性命了,連帶還害死了秋遠那孩子。」

  李小桃看了墓碑上陶芙的名子,心中一酸,強忍著淚道:「陶姐姐求仁得仁,死而無憾,最對不起的是我,羅秋遠呢?

  他們沒葬在一起嗎?」

  林綽約搖頭道:「沒有,骸骨歸來時,大家都主張他們合葬,只有我一個人反對,所以仍然分葬了,為這件事許君武很不諒解,認為我矯情,但我相信我沒有做錯。」

  眾人皆默然。

  林綽約又道:「羅秋遠是真的為小芙而死,但小芙為誰而死,我心裡是明白的,這孩子太傻了一點,可是我不能讓她死不瞑目,她一輩子沒機會看清這個世界,只希望她死後能得到一點虛的安慰。」

  瑛姑連忙道:「林姨,我明白,我們一定不會使您失望的,當我們有著落時,一定會在這墓碑上添幾個字。」

  林綽約看了古秋萍一眼道:「古大俠會同意嗎?」

  瑛姑不待古秋萍開口就搶著道:「古大哥一定會同意的,否則他就太矯情了,對不起小芙所作的犧牲。」

  古秋萍見瑛姑這樣說了,才慘然道:「我不是個喜歡矯情的人,哪怕現在就可以用我的名義為她立碑都行,我只是怕因此會引起許大俠的更多的誤會。」

  林綽約感動地道:「那倒不必去管他,他們師徒是一對糊塗蟲,問題是這樣一做,會使人對你不諒解。」

  古秋萍淡淡地道:「我倒不在乎,我做事從不求人諒解,否則我就不會投身黑道,背上盜名了。」

  瑛姑道:「古大哥,我知道你是怎樣一個人,所以在你開口之前就替你答應下來,你何不現在就做呢?」

  說著拔出腰間的劍,遞給了古秋萍。

  她道:「古大哥,你把碑上的字改一改吧,也好使林姨安心。」

  古秋萍想了一下,終於接過了劍,在「俠女陶芙之墓」碑文上加刻「先室」二字,然後又在旁邊落款,刻下了「古秋萍敬立」五個字。

  瑛姑則接過劍,在古秋萍名下,又加刻上「率婦李小桃陸瑛姑」等字樣,輕輕一歎道:「讓我們也加上兩個名字盡盡心,大哥不反對吧?」

  古秋萍苦笑道:「我當然不反對,但這樣太不倫不類了,哪有一個碑文上是這樣寫法立法的?」

  瑛姑莊容道:「不去管人家,我覺得這樣立碑意義很深,至少不會讓別人也去做陶姐一樣的傻事了。」

  古秋萍一怔道:「別人?還會有別人嗎?」

  瑛姑道:「可能會有的,這樣可以告訴她們不必鑽牛角尖,只要她們願意,都可以在我與小桃的名字旁邊加上她們的名字,我們絕對不反對。」

  不知何時,許君武、程一斧、杜今康、晏小倩、薛眠娘……等,相偕來到,眾皆哀痛,為陶芙的輕生而表惋惜不已。

  林綽約對許君武仍心存芥蒂,避不交談。事畢,正要離去。

  許君武向眾一抱拳道:「許某有事待辦,少陪了。」

  杜今康注意到許君武面色不對,已明白了他的去意,堪慮地勸阻道:「謀定而動,方為上策,對魔焰高漲的天魔幫,更不可輕舉妄動……」

  許君武截口道:「教言自當謹記,但……啞巴吃黃連,苦在心頭,誰能體諒……」

  他言猶未盡,卻嚥了回去,又一抱拳,電疾而去。

  晏小倩上前道:「林仙子,你應該拉住他的,你知道他這一走是上什麼地方去,回來的機會很少了。」

  林綽約點點頭道:「我知道,他會北上黃山,去迎戰天魔幫讓人家殺,根本就不會再回來的。」

  晏小倩道:「所以你才該拉住他。」

  林綽約輕輕一歎道:「何必呢?這是他求生之路。」

  晏小倩不解道:「什麼?他明明是去送死?」

  林綽約的臉色十分平靜,淡然道:「錢大嫂,你錯了,他這個人早就死了,從我們再度重逢時,他就死了,只有在被天魔幫殺死之後,他才算又活過來。」

  這番話的含義很深,但每個人都聽懂了,卻沒有一個人知道該如何接口。良久之後,杜今康才一歎說道:「這師徒兩人都是一樣,一定要死一次才證明他們是活著的。」

  林綽約淒然笑道:「杜大俠也說錯了,人只能死一次,死的人不會復活的,他們只有選擇一個死的方法才能表示他們曾活過,許君武是最傻的一個人,他以為用這個方法才能向我證明他曾經活過,卻不知道在我心中,他早已死了,這只能證明給你們看而已。」

  晏小倩忍不住道:「林仙子,你說這話太殘忍了,他分明是為你而死的,他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在乎你的。」

  林綽約苦笑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我不是掌握人生死的神仙,無法把一個死人復活過來,不管他什麼時候死,用什麼方法死,他早已埋進我心中的墳墓了。」

  晏小倩道:「為了游天香的事你還不見諒?」

  林綽約苦笑道:「沒有的事,我早已忘懷那件事了,你也知道我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宣布他死亡是在姑蘇木櫝鎮葉家重逢之後,那時我才發覺我從未認識他。」

  晏小倩默默片刻才道:「這是很可惜的事,本來二位鐵板銅琶合奏,在決鬥之期,可以出很大的力。」

  林綽約輕輕一歎道:「沒有用的,上次在木櫝我們就失敗了,敗得很慘,你們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我們後來研究過了,鐵板銅琶技出一門,配合起來,有一奏無敵神曲,即使殺不死劉光遠,也可以給他一次重挫,但等我們合奏起來,卻連一成的威力都沒有發出。」

  眾人都是一驚。

  古秋萍道:「那次我也在場,覺得二位聯奏已是很驚人了,難道連一成的威力都沒有發出嗎?」

  林綽約道:「是的,因此我不承認是技不如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8:57

  古秋萍道:「那仙子更不應該放許前輩走了,合奏的技術可以改進,就可以成為我們一個有力的保障。」

  林綽約搖頭歎道:「沒有辦法,這不是技術的問題,而是兩人之間的和諧,這種和諧必鬚髮自內心,可是我對他始終無法和諧,所以還不如我單獨彈奏有效。」

  古秋萍不禁默然,想了半天才道:「鐵板之技,仙子熟不熟?能不能找個人傳授?」

  林綽約想想道:「鐵板之技很簡單,只有幾手節拍,主要是靠絕佳的內勁,配合我的琶音,以洶湧無比的剛勁,配合我的柔音而卻敵,學起來很容易,就是配合難,這必須兩人心神合一,所以這人選很難。」

  古秋萍一笑道:「仙子這一說我倒是懂了,許前輩根本不是習鐵板的最佳人選,他的豪情不足。」

  林綽約道:「豈僅豪情不足,胸襟也不夠,那必須要海闊天空,坦蕩無私的胸懷,才能表達其剛烈之氣。」

  古秋萍道:「我推薦一人如何?金陵四聖中的程先生倒是很合條件,他天生就有一股高歌大江東去的氣魄。」

  林綽約看了程一斧一眼道:「程大俠豪情萬丈,胸懷坦蕩,的確是一代豪傑。但他看不起這種微末小技的。」

  程一斧急得直搖手道:「林仙子你別開玩笑,咱家是個粗人,根本不瞭解音律,他們都叫我呆子。」

  薛眠娘笑道:「你就是這點呆勁可取,一大把年紀,猶不失其赤子之心,倒是不妨向林仙子討教一下。」

  程一斧急得滿臉通紅,不知如何是好。

  林綽約道:「程大俠如若不棄,可以試一試。」

  程一斧道:「聰明人這麼多,為什麼偏找上咱家呢?」

  薛眠娘道:「因為這是一件最適合呆子的事,許君武就是太聰明了,你能找出個比你更呆的人嗎?」

  程一斧無以為答,瞪大了兩隻眼睛。

  林綽約道:「可以配合的人是不少,但要具有絕佳的內勁基礎而又胸懷豪放如程大俠者,卻實在不多。」

  薛眠娘笑道:「程呆子,林仙子都不嫌你呆,你又何必自菲呢?試一試,不合適再換人都行。」

  古秋萍道:「許前輩負氣而去,連鐵板都沒有帶,二位就在這兒演練一下,試試看是否能譜合?」

  許君武的鐵板是從不離手的,但他在摸陶芙碑文時,把鐵板放在地上,然後情緒激動一氣而去,竟將鐵板忘記了。

  古秋萍抬起鐵板,交給程一斧道:「這種音節合奏須要絕對清靜,我們都迴避一下,讓他們演練吧!」

  說著招呼大家都走了,一直走得很遠後,山後已傳來林綽約錚錚的琶音,奏奏停停又奏奏。

  林綽約一直在講解如何配合的手法,又過了一陣,琵琶音中夾著鐵板之聲,想是在合奏練習了。

  古秋萍一直在凝聽,這時才吁了一口氣道:「成了。」

  瑛姑與李小桃在他身邊。

  這時瑛姑問道:「他們能配合嗎?」

  古秋萍道:「音響卻敵是一種至上武學,程一斧內功雖佳,但要能配合林仙子的演奏,最少也得四五年。」

  瑛姑道:「那怎麼來得及?約鬥之期就要到了。」

  古秋萍一笑道:「來得及的,神曲練成之後,不一定要在決鬥之期應用,他們還有一生的時間呢!」

  瑛姑這才懂了道:「原來大哥是想促成他們。」

  古秋萍笑道:「是的,這才是我最大的目的,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只有那位杜先生,我不知道他屬意誰?」

  李小桃道:「程先生跟林仙子能配合倒是很好的事,但恐怕不容易,林仙子對許君武用情很深。」

  古秋萍道:「不!你錯了,哀莫大於心死,林仙子對他早已死了心,腦子裡也早已抹去他的影子了。」

  李小桃道:「我不信,人怎能轉變得這麼快?」

  瑛姑道:「這不是轉變,是覺悟,以前我再也不信俞伯伯會改變的,但看他跟薛女俠,我才真正地懂了。」

  古秋萍聽瑛姑能說出這麼深刻的話,倒是頗感意外,含意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瑛姑接著又道:「他們一開始的認識就不夠深,分手是必然的,俞伯伯苦了這麼多年,但最後終於認清事實,雖然彌補了情天之缺,可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歲月已被蹉跎去了。」

  古秋萍無法說什麼,瑛始的話對他也是一種啟示與教訓,似乎說中了他內心深處一些他不願承認的事實。

  瑛姑卻很乖,當她把最重要的話點出兩點後,也不再多說了,拉著李小桃出去,留下古秋萍一人去沉思。

  遊仙山莊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平淡而又緊張,因為約期決鬥的日子快來臨了,每個人都在期待著,卻又怕那天來到,這是決定命運最重要的時刻了。

  俞覺非與薛眠娘新配合的戰法運用得很熟練,林綽約與程一斧的無敵神曲也日日在進步著。

  而且這四人幾乎是時刻都形影不離,而在兩個已進入遲暮的俠女臉上,像夕陽向西的落霞,居然抹上了青春的紅暈。

  約鬥的日子終於到來了,劉光遠這次是傾巢而出,將凌雲別莊上的人都帶來了,但有四個屬於凌雲別莊舊有的人,卻是與他貌合神離,那就是游天香、凌芳芳、凌美美與尤新貴,而游天香母女都顯得很憔悴。

  約鬥的地點在黑虎莊的莊外那片空場上,約莫有二十丈見方的空場早已收拾得干乾淨淨,雙方的人數到齊後,劉光遠首先朝古秋萍打個招呼笑道:「我要為木櫝的事向你道謝,你替我剪除了兩個人,解決了我的兩個難題。」

  古秋萍冷笑道:「何必客氣呢?那些人原本是你遣去送死的,你根本就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其實你自己殺死他們也很容易,用不著假我之手以行之。」

  劉光遠微笑道:「不錯,這幾個人心中對我暗存不利之圖,我是想消滅他們,葉開甲不足為論,崇黑虎與王伯虎卻使我很為難。

  崇黑虎是為我而毀家的,王伯虎則是我答應保護他的,但天香又不肯饒過他,使我十分為難地只好假你的手來完成這些事,所以我很感謝你。」

  古秋萍冷冷地道:「廢話都不必說了,還是決定一下如何決鬥吧?你打算採取什麼方式進行?」

  劉光遠道:「古秋萍,我覺得這次決鬥實在是可以避免的,崇黑虎身死,遊仙莊的問題已解決了,李光祖一死,陶姑娘的滅門血仇也解決了,其餘的小過節都不算深仇大恨,犯得上流血相拼,造下殺劫嗎?」

  古秋萍沉聲道:「你居然也說得出殺劫二字?」

  劉光遠微微一笑道:「此言差矣,我不是一個好殺之人,有時傷人實在為勢所逼,萬不得已。」

  黑胭脂崔可清厲聲道:「馬光前殺死了我的丈夫呢?」

  劉光遠笑道:「那是你跟馬三哥的事,你們可以私下解決,再加上錢家的人都行,但不必把別人也拖進來。」

  古秋萍道:「劉光遠你別假仁假義了,大家早已看清了你的真面目,才集在一起對付你,為的是要徹底擊倒你這邪惡組織,除非你解散天魔幫,引咎自盡,否則我們絕對與你勢不兩立的,還是別說廢話吧。」

  劉光遠淡然一笑道:「好吧!你口口聲聲說仁義,指天魔為患,可是天魔幫到現在為止,做了什麼惡事?」

  古秋萍道:「你幫中收容的都是十惡之徒……」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府縣的監獄裡,關的都是罪徒,怎麼不說是罪惡之所呢?」

  古秋萍聽他居然提出這個比喻,不禁笑了道:「監獄為懲奸之地,天魔幫卻成了藏奸之處了,怎可相提並論?」

  劉光遠卻一笑道:「劉某不以為兩者有所差別,劉某也是嫉惡如仇的人,本幫現下所收容的都是在俠林組織中假冒偽善之徒。

  俠林領袖凌雲峰只記錄了他們的罪行,暗中提出警告,那似乎是沒什麼用,到了劉某手中時,將他們納入幫中,嚴加管束,現在他們不是乖得很嗎?」

  古秋萍不禁一怔,劉光遠這一點並沒說得過分,自從上次燕子磯一會,他對俠林群豪限令歸服,結果投過去的都是素行不檢的,在記錄上有名的人,而這些人投靠天魔幫後,並沒有受到優遇。

  他們不僅在天魔幫中受到嚴厲的管束,亦為鄉里同道所不齒,個個都忍辱偷生,但這能說是劉光遠的善行嗎?相信誰都不會承認的。

  劉光遠大言不慚地道:「在燕子磯前不肯加入本幫之人,只要素行無虧,劉某並沒有對他們採取什麼行動,雖然在那一天有所死傷,那是他們自找的。」

  古秋萍怒道:「那是你逼他們動手的!」

  劉光遠道:「笑話,劉某手下有的是高手,並不在乎他們來效力,但劉某以行道自許,他們不同意加入,顯然是心懷不測,劉某必須加以懲處。」

  古秋萍道:「不加入你的罪惡組織就有罪嗎?」

  劉光遠笑道:「劉某並沒有這麼說,那天劉某不是給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嗎?不加入天魔幫的,只要拋下兵器,退出江湖,不問武事,劉某也不干涉。」

  「行俠乃武人本職,行動有各人自由,為什麼要聽你的,你這種做法就是為武林道義所不容,怎能怪人反抗?」

  劉光遠一笑道:「我是為大局著想,此輩之所以能為惡而不受民法制裁,就是仗著會點武功,絕其武事,他們就安分了,否則就必須受本幫的壓制。

  因為你們都管不了,劉某卻有這個把握,像凌雲峰名單上的那些人,俠林組織既不能除惡於未然,又不敢公開懲之於後,缺少約束力量,劉某取而代之,有何不當?」

  古秋萍怒道:「你分明是想稱尊武林,何必強詞奪理呢?」

  劉光遠笑道:「稱尊武林,劉某確有此心,因為劉某有把握控制江湖人的行為,使他們不敢做一點錯事,你們中如果有人能比劉某做得更好,劉某當全力支持。」

  「我們可沒有你這份野心。」

  「這不是野心而是雄心,你們身為俠義道,只會做些小仁小義,有負所學,反對我大肆整頓武林,是為私心,劉某不怕強詞奪理,何謂強詞?

  何況你們在九華山上聚居,劉某敬心各位素行無虧,未作任何侵犯行動,這是約戰,是你們先訂下的,怎能說天魔幫不對呢?」

  這個人口才辯論,居然說得頭頭是道……

  陸遊仙忍不住叫道:「我在遊仙嶺悠遊林泉,與世無爭,是你們先來生事的,現在還有臉說這種話。」

  劉光遠哈哈一笑道:「陸莊主,有崇黑虎在側,你的安寧遲早會破壞的,我提前揭發他的陰謀,為你根絕後患,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陸遊仙怒道:「可是你殺了我莊上近百人口。」

  劉光遠道:「崇黑虎全家被毀,你自然也要付出代價,我主持公道就是得公平,兩不偏私,何況比起來,你還是上算,崇黑虎無子遺,你們一家卻安然無損。」

  陸遊仙冷笑道:「可是你肯放過我嗎?」

  劉光遠一笑道:「只要你維持以往超然的身份,不介入任何江湖糾紛,劉某絕不打擾你的清修,你行嗎?」

  陸遊仙怒道:「現在陸某還能退出不理嗎?」

  劉光遠道:「那不結了,從古秋萍開始,都是你們在找我的麻煩,金陵四聖橫插一腿,也是他們找上劉某的。」

  杜今康道:「劉光遠,你的野心昭然若揭,今天率眾而來,一定是有了相當的準備,大家在手底下見真章吧,何必說這麼多廢話磨嘴皮呢?」

  劉光遠哈哈大笑道:「劉某以堂堂之師遠道而來,自然要名正言順,不能不教而誅。」

  古秋萍笑道:「好了,你的理由都說過了,是非黑白自有公論,你不會認錯,我們也不會認為你對,還是擺出道兒來吧!你準備怎樣鬥?」

  劉光遠一笑道:「強龍不壓地頭蛇,自然由你們決定了,單挑獨鬥,作對論敵,舉眾群鬥,悉聽尊便。」

  古秋萍看看自己這邊人雖然不少,但真正能拿出來從事一決的卻為數不多,劉光遠率來的不過四五十人,卻個個都是高手,算來還是一場場地鬥下去較為上算。

  因此他一笑道:「糾眾群鬥,是最卑劣的行為,除了下三流的江湖人才做得出,我們自然不屑為此。」

  劉光遠一笑道:「那也好,不過我把話說在前面,今天不同比試,沒有點到為止的事,要拼就得見生死為止,而且最好把規矩訂嚴一點,出場的人沒有結束前,任何人都不得插手介人的,你同意不同意?」

  古秋萍道:「可以,這本來就是應該的。」

  劉光遠再笑道:「我們這一斗半公半私,順便也可以把一些私怨解決一下,目前在敝幫,只有馬三哥跟錢家的人有點私仇,讓他們先解決如何?」

  馬光前挺著獨臂,手持鋼杖,另一隻手卻套上了一個鋼套,前面是一支半尺來長的鉤形兵刃。

  他跨步而出,大聲道:「酒家懶得費事,凡是跟洒家有仇的,一起出來吧,把你們了結之後,酒家還要鬥鬥程一斧。」

  他這一出來,古秋萍已覺不妙,錢氏兄弟,再加上晏小情、崔妙妙、崔可清母女五人,合起來也未必是馬光前一個人的敵手。

  可是人家以一敵五,已經很漂亮了,如果再要換別人出去,對錢氏兄弟的俠名有損,他們拚死也不干的。

  果然錢斯民已經提劍出去,綠楊俠侶錢斯同晏小倩夫婦也相繼而出,崔妙妙一拉崔可清也出場了。

  雖然是五個人一起出場,但馬光前毫不為意。

  他傲然道:「就你們五個人嗎?假如還有的話,不妨多來幾個。」一副目中無人之狀,狂態不可一世。

  錢斯民眉頭微皺道:「崔老太太,大嫂,有我們出來已夠了。」

  崔妙妙卻冷冷地道:「你們大可不必出來的,斯南雖是你們的兄長,但他已入贅寒家,與府上綠楊門第的錢家等於是脫了關係,在他生前,你們都不肯前來認親,何必又在死後為他拚命報仇呢?」

  崔妙妙這番話很使人難堪,錢氏兄弟皺皺眉,不便答理。

  晏小倩卻笑道:「崔伯母,大嫂,這可不能怪我們,大哥入贅府之前,我們都不知道,因為大哥很早就出了門,遊蹤無定。甚至府上,也沒有給家人一封信,致使我們兩家想走動也無從走起啊,大哥死後我們才得信,就一直在探聽仇人下落,我們又何嘗不關心呢?」

  崔可清輕歎道:「妹子,斯南是真心愛我的,所以他不惜放棄錢家顯赫的家世而入贅寒家的。

  倒是我自慚門戶寒薄,又身陷黑道,怕有污府上俠譽,不叫他通知你們,也不叫別人知道他真正身份。」

  晏小倩聽了崔可清的話,正容道:「這是什麼話,一樣行俠仗義,何分黑白兩道?古兄弟也是黑道中人,他的俠名四海同欽,話又說回來,王伯虎曾為俠林領袖,是白道中最受尊敬的人物,可是他偽善的面目被拆穿後,受到天下人的鄙棄,你們母女為了追索仇蹤,已經費了多少苦心,好不容易仇人探明了,報仇的事,就讓我們來多盡點心吧!尤其是崔伯母,已經這麼大歲數了,這怎還能讓她來冒險拚鬥呢?」

  崔妙妙立刻叫道:「老婆子可不承認老,你分明是嫌我們武功不佳,可是面對著大力魔神,你們的武功又何足克之,大家都差不多,誰都別嫌誰了。」

  晏小倩笑道:「正因為敵勢太強,武功不足為憑,錢家也沒有可驕人之處,所以才想請您老人家退出,讓我們這些弟妹來替大哥伸冤復仇吧!」

  崔妙妙道:「若論復仇,可清是未亡人,她才是名正言順的苦主,比誰都有理由,而我就這一個女兒,她如死了,我活著又幹什麼?所以你們若真的尊敬我們,就請在旁邊看一下,讓我們先找他一搏。」

  這個請求是很合理的,但也無法令人同意,因為崔氏母女出場是必死無疑的,答應了等於是送她們去死。

  因此錢斯同用眼看看古秋萍,希望他能發言阻止一下。

  哪知古秋萍竟然點頭道:「崔老前輩所言甚當,錢兄就讓她們母女出場一搏吧!」

  古秋萍既然這麼說了,想必已有安排,因此錢斯同也不再反對了,白髮龍婆手搖軟鞭,黑胭脂挺舞雙刀,衝向馬光前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9:12

第四十三章 攻心效死


  馬光前鄙夷地道:「憑你們這兩個婆娘,還不夠咱家一招殺的,也罷,你們一心想死,咱家就成全吧!」

  他用手中的鉤刃一絞一鎖,即鎖住了兩般兵器,左手的鋼杖猛地揮出。

  崔氏母女似早料到有此一著,身軀同時後翻,四手齊揚,撤出萬點銀星。

  馬光前根本沒把她們看在眼中,也沒有運氣護身,臉上頓時著了一蓬細針……

  那一蓬細如牛毛的銀針,密密地釘在馬光前的身上與臉上,馬光前立刻拋下手中的鋼杖,將臉上的銀針拔了下來。

  他檢視了一根一下,發現上面並未上毒,才放了心,厲聲吼道:「你們這兩個婆娘,居然敢暗算咱家!」

  崔妙妙母女躲得遠遠的。

  崔可清冷笑道:「馬光前,我是為丈夫報仇,一個女人在為亡夫報仇時是不限制使用任何手段的。

  我苦練了多年,跟母親兩人練就了這一手滿天花雨的飛針,那是專為對付你而用的,上天保佑,終於讓我們達成心願,現在你乖乖地等死吧!」

  馬光前怔一怔道:「就憑這一把針能殺死咱家?」

  崔可清道:「不可能,但可以使你那一身無敵的氣功失去作用,現在只要一個功力跟你差不多的人就能殺死你了。」

  馬光前仍是不信。

  崔可清朝錢氏兄弟道:「二位叔叔,馬光前身上佈滿了針孔,再也無法運氣護體了,我的武功不足以殺死他,以後就靠你們了。」

  劉光遠也是不信,上來接過針審查了一下。

  一會兒他才道:「三哥,這針上沒有上毒,也沒有其他毛病,照道理是無法傷得了你的,你怎麼會著了他的道兒呢?」

  馬光前吁了口氣道:「對這兩個婆娘,我根本就未存戒心,也沒有運氣,哪曉得她們會來這一手呢?」

  劉光遠道:「強敵當前,三哥太輕敵了,但我不信這針能對三哥有所妨礙,你且先運一下氣看看。」

  馬光前又運了一口氣,忽而變色道:「不對,這針是古怪,我現在覺得無法把氣運足,好像全身都在洩氣。」

  劉光遠不禁一愕道:「怎麼會這樣子呢?」

  崔可清道:「告訴你也不妨,這些針是在明礬水中淬煉的,明礬雖然無毒,卻有收斂之性,所以你身上的那些針孔永遠無法收口了,在你身上永遠都開著小孔,使你這一輩子不能仗著氣功護體了。」

  劉光遠一歎道:「這是事實,她們是綠林道上不入流的人物,在下五門中,有許多手法很絕,所以一些成名的高手,往往在下五門無名之輩手中失風,三哥這下子是陰溝翻船了,你還是下來吧!」

  馬光前一抬頭昂然道:「不行,就算咱家無法再以氣功護體,這一身武功可不受影響,咱家非宰了她們不可。」

  彎腰又撈起鋼杖,跳著要去追擊崔氏母女。

  錢斯民首先仗劍攔住,馬光前鋼杖橫掃,把他的劍砸飛出去,跟著右手的鉤刃急刺而出,綠楊雙侶夫婦急急拔劍相救,馬光前兜回鋼杖一擊一掃,當當兩聲,把他們的兩支劍也砸飛了。

  但也幸得他們這一阻,鉤刃僅掠過錢斯民肩頭,劃破一條血痕,三人都空了手,無法再攔阻他。

  馬光前因恨透了崔氏母女,竟然放過了他們三人,持杖又逼向崔氏母女而去,她們只得分散逃逸了。

  馬光前最恨的就是崔可清,縱身急迫,摹而像一頭大鳥般地飛著,運如泰山壓頂的杖勢,當頭擊下。

  崔可清眼看逃不過,閉目等死之際,忽而斜地人影切入,馬光前的鋼杖砸在一個圓鐵葫蘆之上。

  鏘然巨鳴,碎屑四散,那人手中青光一閃,攔腰揮過,將馬光前斬成兩截。

  眾人駭然驚顧,才發現施救出擊的人赫然正是金陵四聖中的醉鬼杜今康。

  而迎擊鋼杖的是他的那具葫蘆,手中所執的卻是一柄兩尺來長的短劍,他把崔可清由地下扶了起來。

  他柔聲問道:「崔娘,你沒有受傷吧?」

  崔可清搖了搖頭。

  劉光遠怫然變色道:「杜大俠,我們先前已約好,不相干的人不准插手的。」

  杜今康笑道:「我沒有爽約,因為我不是不相干的人。」

  劉光遠怒道:「你跟黑胭脂有什麼關係?」

  社今康肅容道:「她是我老婆。」

  此言一出,諸人都為之一愕。

  薛眠娘叫道:「醉鬼,你什麼時候成親的,也不告訴我一聲。

  杜今康一笑道:「還沒有成親,不過現在已成了定局,崔娘,你提的兩個條件我都履行了,這下你總該答應了。」

  崔可清低下了頭,無言默認。

  晏小倩問道:「大嫂,這是真的嗎?我們怎麼都不知道呢?」

  杜今康笑道:「金陵四聖中,老王早就成親了,剩下三個光棍,睡娘子與程呆子都有了著落,我也得找對象了。

  崔娘子苦心孤詣,志切夫仇,使我很敬佩,昨天我去找她求婚,她提出了兩個條件,一個是幫夫復仇,一個是要我戒酒,擺脫醉鬼的臭名,前者倒還容易,後者倒著實使我為難了半天時間,所以我一直在考慮。

  剛才崔娘臨危,我可不能再考慮,剛巧馬光前把我的葫蘆也砸碎了,更加強了我戒酒的決心,大仇已復,我想是沒有問題了。」

  崔可清點頭道:「杜爺,昨日承蒙青睞,妾身自愧形穢,才借此用以相難而已,並不是真的要您戒酒。」

  杜今康急了道:「你怎麼可以說了不算……」

  崔妙妙笑道:「杜爺,小女能夠再事君子,是她的福氣,哪裡會說了不算呢?只是你可不必戒酒。」

  杜今康這才笑道:「不!我說的話一定實行,以前是為了難過寂寞,才抱著酒葫蘆當老婆的,現在真正有了家室,還要那勞什子幹嗎?今後我涓滴不入。」

  崔可清道:「那倒不必,爺的豪情自酒中而得,使名因酒而傳,怎可忘本呢?只希望爺以後不要再醉了。」

  杜今康笑道:「娘子放心,別看我成天酒不離手,我可是從沒醉過,人家越喝越醉,我是越喝越醒,不過我既答應了你,我今後每飲不過三杯……」

  程一斧叫道:「那怎麼行,好容易盼到你有個著落,我正想找你拼上一醉的,你竟然不喝了。」

  杜今康道:「誰說不喝?只是量不過三杯而已,你別看不起那三杯,薛眠娘家裡的那一對碧玉海鬥,你一杯都灌不下,你放心好了,當我迎娶之日,有你傻小子受的。」

  薛眠娘笑道:「我說你怎麼捨得發狠心限量三杯呢?原來是看中了我那一對玉斗了。」

  杜今康笑道:「薛娘子,我記得你答應過的,我什麼時候成親,你就把那對玉斗相贈,你可別食言。」

  薛眠娘道:「不會賴的,送你就送你,不過崔女俠,你得管著他一點,那玉鬥一鬥可容五斤,而且別具異征,一定要純酒裝進才行,稍摻點水就會變酸了。」

  薛眠娘接道:「那是先祖出征交趾時攜回的藏珍,名叫試酒海鬥,非十年以上的陳酒不注,非點得著火的烈酒不容,否則酒味立刻變酸,當你們合歡佳期,我即以為贈,只是每天三大杯之數太多了,最多只准他喝一杯。」

  崔可清低頭道:「安身以殘柳之身,得予杜爺這種人物,隨他喝多少吧。」

  薛眠娘笑道:「醉鬼,你找到崔娘子,總算找對人了,換了第二個女人,誰都受不了你這副德性。」

  杜今康笑向劉光遠道:「怎麼樣,我出手救老婆,總不算違約的吧?你要是不服氣,盡管出來替馬光前報仇好了,我姓杜的照樣接下來,絕不找別的對手。」

  劉光遠居然一笑道:「劉某不知道二位已締鴛盟,自然作得了數的,馬三哥雖是我結義兄長,但在這種情形下,我也不能硬替他報仇。

  不過這次劉某專程前來討教,多少也做了一些準備,有一個四象劍陣,是專為金陵四聖而排演的,四位如果有興趣,倒不妨指點一番。」

  杜今康笑笑道:「是向我們四人同時挑戰嗎?」

  劉光遠道:「不錯,這個劍陣四人合組,各據一方,四位一起下場才能使劍陣玩得開而又刺激。」

  杜今康道:「假如我們不屑聯手為戰呢?」

  劉光遠道:「那當然也行,不過四位到陣中之後,就會知道劉某言之是實,四位如果單獨下陣,恐怕很難在陣中挨過三招,否則劉某就割掉舌頭。」

  程一斧道:「咱家就不信,非要試試看。」

  他與林綽約合練的鐵板銅琶,已頗具氣候,這時單獨作戰卻不便使用,把鐵板插在腰間,挺著鋼斧衝到場中。

  劉光遠笑了一笑道:「程大俠先試試也行,好在劍陣的門戶洞開,禁出不禁入,另外三位隨時可以進來的。」

  他一招手,後面出來了四個中年漢子,每個人手裡都執著一支怪劍,劍身長約四尺,較普通的劍長二尺許,寬厚也過之,鋒刃很利。

  最怪的是劍身上各開了七八個圓孔,不知是何作用,劉光遠叫他們把馬光前的殘屍搬開,然後再揮手令他們各佔一個方位,把程一斧圍在中間。

  劉光遠道:「程大俠,當你出招時,陣勢就發動了,記住,你只要能擋過三招,就算破了這個陣,劉某立即如約斷舌。」

  程一斧不耐多話,揮斧就朝一人砍去,那人用劍輕輕一貼,就將他的斧勢打偏,其餘三支劍飛速攻進,以極快的速度,分抵住程一斧身上三處大穴。

  程一斧還想運用他的橫練工夫硬掙出來,可是那三人的內勁很足,雖然無法刺透程一斧的肌膚,卻將他的穴道抵住動彈不得。

  杜今康等人見程一斧一招受制,心中大驚,同時欺身入陣,準備搶救,可是那四個人卻自然地後退了。

  程一斧的身子一搖,幾乎要跪了下去,鋼斧脫手落地。

  杜今康一手將他托住問道:「老程,你怎麼了?」

  程一斧運氣掙扎了一下,彎腰拾起鋼斧道:「還好,這個鬼陣邪門得很,被他們的劍一指就全身沒勁了。」

  劉光遠大笑道:「此陣是為四位而設,一個人怎麼行?」」

  於是薛眠娘羅袖輕展,這次她手中多了一對短劍。

  她沉聲道:「好!我們就四個人領略一下這個劍陣吧!我倒不信姓劉的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擺出這麼一個煞陣來。」

  王爾化則彈彈鋼鋸道:「老程,你行不行?」

  劉光遠不等程一斧開口道:「沒問題,剛才只是暫時閉住他的穴道,勁力移開就恢復原狀了,至於這個劍陣,劉某費了近十年的苦心來排練,只是以前僅憑劉某一人之傳授,最近李光祖伏誅後,馬三哥情切復仇,把李光祖交給他的色字訣精華以及他自己的空字訣精華都交出來,融入劍陣中,威力倍增。

  如果我能得到天魔毒經,再加入劍陣中,相信天下就沒有人能抵得了,但就憑此刻色空相三訣的精要所匯,劉某自信也足以獨步人間了。」

  金陵四聖各據一面,劍陣也擴大了一點,然後在劉光遠的指揮下,陣勢發動了,雖然現在是四對四,但看起來,威力有增無減。

  這四人的移位補形妙到極點,儘管四聖同時發動,他們仍能互相照應,步步逼進,圈子也越縮越小了。

  而且這個時候,他們劍身上的小孔也發揮了作用,貫注內力,因風舞動時,發出了嗚嗚怪響。

  那聲音尖銳刺耳,無以名狀,都能刺激得人心神煩躁,手勢呆滯。

  金陵四聖的功力都具有相當造詣,初時還能抗拒,慢慢地就為那怪響所擾,變得行動遲緩了。

  古秋萍見狀驚道:「不妙!這魔頭果然了得,他居然把音響功也融入劍陣,必須針對其道而克之,林仙子,看樣子要你的銅琶一奏,配合程大叔的鐵板才能抗拒一下。」

  林綽約也看出厲害,飄身撫琶入陣,來到程一斧身邊,招呼他一下道:「易夫,你的鐵板快拿出來。」

  調箏撥弦,銅琶發出輕響,將劍上的怪音壓了下去。

  四聖精神一振,程一斧連忙取下鐵板,一面禦敵,一面用斧柄戰板,配合著琶音,奏起了悅耳的樂曲。

  這樣一來,總算把劍身的怪音威脅除了。

  劉光遠笑道:「不錯,四位也準備得很充分,居然能將鐵板銅琶融合進攻,倒是值得好好較量一下,變商曲。」

  那四名劍手的劍勢突變,舞動的速度有疾有徐,劍孔中所發出的聲音也變成了有抑有昂,有柔有剛,使陣中的人聽得忽冷忽熱,一下子像置身在六月驕陽,一換了位置,立刻又陷身於冰天雪地的冰窖之中。

  四聖的內力濃厚,還可以支持一下,林綽約卻因內勁不足,指法較緩,立時受到了劍勢的威脅,幾次幾乎傷身劍下,多虧薛眠娘的羅抽不時捲出,替她擋開了幾下險攻。

  但薛眠娘照顧她的時候,本身也受了威脅,俞覺非見狀不妥,忙也揮劍入陣,他與薛眠娘自從學了遊仙莊上的和合雙仙劍法之後,因為有了較長時間的練習,兩人已能心意互通,配合得極為美妙,一攻一守,別具威力。

  劉光遠見了微微變色道:「真想不到各位在這段時間內學了不少新玩意兒,看樣子我這四象劍陣僅以相空兩絕不夠應付。

  幸虧我也沒閒著,在四象之外融合了色字訣,又加了一點小玩意兒,搦搦,仙仙,你們可以施展六賊妙舞了,看看他們四聖是否真到了六賊不侵的聖賢境界。」

  在他的行列中出來了倆妙齡女郎,盛裝高髻,看上去雖覺姿容艷麗,卻並無突出之處,因為在雙方陣容裡,美麗的女子太多了,珠玉在前,頑石自然無光。

  但這兩個女子脫去身上長袍之後,就令人為之一震,因為她們內裡就披著一襲輕紗的羅衣服,輕紗內不著一絲。

  從輕紗透視進去,妙想隱約,且這兩個女子態度豐纖合度,極為撩人,嬌軀一閃,翩然入陣。

  她們就像兩隻蝴蝶般地在劍影中飄來飄去,配合得極為妥切。

  儘管漫天劍影飛舞,但不論敵我雙方,都無法傷到她們,因為她們總是鑽進劍勢的空當前進。

  雖然加進了兩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子,但劍陣的威勢卻加強了幾倍,那四名劍手是訓練有素的,他們對她們視如不見,而圍在陣中的六個人無論男女,心神都大受牽制,眼睛總是無法離開這兩個女子。

  她們並沒有超凡絕俗的美,卻有一種令人看了不捨離開眼睛的魁力,有時她們閃在劍手身後,一時看不見,陣中人居然會不自主地移動腳步去追看她們,在生死搏鬥之際,這種失神的現象自然十分危險。

  因此陣中六人,立刻險象百出,還幸虧程一斧是個先天外剛的魯男子,比較能把握自己,在同伴遭險時,他總是能覺醒過來,奮力劈出一斧,解救危機。

  但一個人要想照顧五個人,總是很困難,所以杜今康,王爾化,俞覺非三人身上,已經受了兩處輕傷。

  劉光遠見狀十分得意地道:「古秋萍,如果你把天魔毒經交給我,弄上一兩種無色無味,傷人於無形的毒藥在陣中施展時,這些人還能活命嗎?」

  古秋萍道:「不必用毒也足見威力了。」

  劉光遠笑道:「話雖然可以這麼說,但我做事總喜歡求其十全十美,現在你是否肯把毒經獻出來呢?」

  古秋萍沉聲道:「你知道這是辦不到的事。」

  劉光遠沉下臉道:「古秋萍,你要看清楚,我這劍陣的威力還沒有完全發揮,否則十招之內,我可以叫這些人全部授首劍下,你到底是怎麼決定?」

  古秋萍道:「我的決定你早知道了,不可能。」

  劉光遠道:「你不考慮這些人的生死了?」

  古秋萍笑道:「考慮有什麼用?我交出了毒經,這些人也未必能活,反而助長你害人的凶焰。」

  劉光遠道:「這倒不然,我如果得了天魔毒經,光憑這個劍陣就無敵於天下,我絕不會找你們麻煩。」

  古秋萍見陣中六人情勢更形危急,如果這六人一死,自己這邊實力減弱逾半,更無力對敵了。

  他心中正在猶疑,瑛姑湊上來道:「古大哥,你不能答應他。」

  古秋萍一歎道:「不答應行嗎?這個劍陣由四象而轉為六賊,實在太厲害了,不僅陣中的人受其影響,連陣外的人都忘其所以,情不自禁的樣子,再拖下去,我們這邊都將死無□ 類,我不能因一己的固執而連累大家。」

  瑛姑忽然問道:「古大哥,你不受蠱惑嗎?」

  古秋萍道:「我倒沒有什麼感覺,因為我根梅仙姨相處日久,在我心目中有一個最美好的印象,這樣一來,我拿所見的情形與梅仙姨一比,徒見其醜而已。」

  瑛姑心中忽地一動道:「有很多人都見過梅仙姨,像俞伯伯與梅仙姨的關係更深,何以不能像你的感覺呢?」

  古秋萍欲言又止,頓了一頓才道:「俞前輩與梅仙姨雖有與眾不同的情誼,但他們之間的接觸卻不如我之近,因為我是由梅仙姨親授的武功劍法,你是知道這情形的。」

  瑛姑聞言心中一動,見場中之勢更為危急,乃朝古秋萍道:「古大哥,你帶我與梅姑入場解圍去。」

  古秋萍微愕道:「我們下去或許少有幫助,但梅姑下去幹嘛?她的劍藝未臻成熟,去了只會礙事。」

  瑛姑道:「你知道我們將採用什麼方法應付,所以她非去不可,我或可自保,你要多照顧她一點。」

  古秋萍不禁一怔道:「這個方法有效嗎?」

  瑛姑道:「不知道,但可一試,既然你能因梅仙姨而不受惑,我與梅姑加起來差不多也可以湊一個梅仙姨了,我們以天然的資質與人工的造作對抗一下。」

  古秋萍一看戰局,實在也撐不了多久,遂咬牙一點頭道:「好,你跟梅姑說一聲,問問她肯不肯。」

  瑛姑道:「不必問,我叫她怎麼做就怎麼做,這是拚命的事,可不是拿嬌使性的時候,古大哥,你先去撐一下,程先生一人要護衛這麼多人,恐怕挨不下去了。」

  古秋萍一振長劍,飛身加入劍陣,由於他的神智較為清醒,所以他一入場,使戰局稍為振作一點。

  劉光遠見狀一笑道:「古大俠不愧為人中之龍,這一點小小的陣仗還不足以入眼,看樣子我還得叫她們多拿點玩意兒出來,鬥鬥你這位大俠的道行。」

  說完用手一揮道:「換九天魔相舞。」

  劍陣一轉,劍身上的孔曲更見妖媚,那兩個女子連身上薄薄的一重輕紗都脫了,通體柔若無骨,媚態橫生。

  入陣諸人中,只有王爾化一人曾娶妻生子,在道行方面定力也最淺,而其他人也堪堪自保,連程一斧都不行了。

  古秋萍一支劍轉戰四方,未免吃力異常,正在危急之際,忽而一名劍手無聲遮掩,劍鋒過處,王爾化的屍體就地。

  可是別人卻視若無睹,古秋萍大急叫道:「瑛姑,你們還不快出來,再拖下去就完了。」

  瑛姑已與梅姑商量妥當,但聶紅線聞知計劃後,又叫住她們,另加了一番指點,這時尚未講完。

  這時眼見王爾化被殺,她急了道:「出去吧,我帶著你們好了,一時也說不明白,你們跟著我的動作做吧!」

  她率先飄身而出,瑛姑梅姑緊隨在後,進入陣中後,她們的動作很自然,好像是進陣來應戰似的。

  瑛姑一人持劍,聶紅線則以極其優美的動作,輕輕地解下了身上的外衣,梅姑隨著她的動作跟進。

  劉光遠見狀笑道:「好啊,妙極了,你們居然也擺出一個同樣的風流陣仗,我們兩邊不妨互較一下高低,看看哪邊高明!」

  聶紅線仍是帶著梅姑滿陣遊走,然後在極其自然的情形下脫去自己的衣衫,這些動作,早將陣中請人瞧得呆了。

  聶紅線雖然已是三十多歲的徐娘丰姿,然姿容不惡,尤其是她的臉上一片端莊,衣衫盡解,給人一種特殊感覺。

  但大家看到梅姑時,不禁整個呆了,這女孩的美已到了極點,此刻毫無遮掩,將她的美盡數表現在各人眼前,更令人神為之飛。

  但這是一種神聖美的感受,與那兩個女人的撩人姿態完全不同,兩下一比較,眾人不知是何感覺。

  不過聶紅線表達了成熟的美,卻缺少一種奪人的氣質,梅姑的美使人心醉,卻又因為年歲較輕,而且她天性柔弱,在超俗的美艷中給人以楚楚之感,雖然吸引了眾人的注意,但仍然使人無法忘懷劉光遠陣中的兩個女孩子,不時要溜過一眼去望望那兩人。

  聶紅線見已收到了牽制效果,才對瑛姑一笑道:「瑛姑娘,大概可以了,只要你加入,一定能擊敗她們。」

  劉光遠見到情勢不佳,親自在懷中取出一枝玉笛,放在口中嗚嗚地吹奏起來,他的笛音貫以內力,具有引人遐思的魅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9:33

  那兩個女孩子受笛音的鼓舞之後,媚態忽生,舉手投足之間,曼妙無比,立刻又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但就在這時候,瑛姑也慢慢地除去衣衫使眾人為之一振,她的美麗稍遜梅姑,卻具一股高雅剛毅的氣質。

  她的這股氣質是天生賦就,自然發揮而出的,也使人在不知不覺之間,將注意力全集中到她身上去了。

  劉光遠笛音更形亢張,努力在策動那兩個女孩子,吸引眾人的注意,但瑛姑與梅姑配合了聶紅線的指引,以天然的美麗表現得無比動人,那些人在這些美不勝收的情形之下,目迷五色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劍陣仍在推進中,所有的人都受到了五個女孩子爭艷鬥麗吸引了,忘其所以,全仗著古秋萍一人往來支架。

  他吃力地急道:「瑛姑,快作個了斷。」

  瑛姑聽了之後,慢慢地離群而出,與古秋萍會合在一起,走到恰當的位置後,兩人心意一暗通,忽而分了開來。

  古秋萍長劍揮處,將一個女子揮成兩截,瑛姑則赤手空拳,手指輕戳在另一個女人的胸前要穴上。

  瑛姑暗貫勁力,那女子一聲痛呼,被她點倒在地,這是突發的攻擊,連劉光遠都沒有想到會變得這樣,佈陣的四名劍手自然也沒有注意。

  等他們發覺時,兩個女子已屍橫就地,色相魔舞的威脅突然解除,四聖中的王爾化身死,另三人才突然警覺。

  俞覺非林綽約配合了程一斧與薛眠娘,古秋萍則抵上了王爾化的缺,與瑛姑奮力衝殺出陣去,那個劍陣突然受了加倍壓力,似有支撐不住之勢。

  劉光遠見自己所訓練的兩名舞姬被殺之後,臉色先是一變,但隨即冷笑道:「好,你們別自以為得計,很快地你們就要後悔了,天魔幫的人豈是輕易殺得的。」

  他的笛音忽地一轉,變為十分柔媚,入耳動心,應戰諸人為殺氣所充,倒還沒怎麼感覺到。

  可是陣中的聶紅線與梅姑卻身不由己,隨著笛曲的指點,曼妙起舞,代替了適才那兩個女子的位置,作起淫靡的舞姿了。

  梅姑是天生麗質,聶紅線則體態豐腴,曲線玲瓏,因此這兩人受淫曲催動時,所表現的媚態尤較劉光遠訓練的兩個女子迷人。

  古秋萍見瑛姑也有波及之狀,連忙跟她貼近配合,施展出鴛鴦和合劍法,總算借劍勢鎮定,使她安定下來。

  俞覺非與薛眠娘見狀也互相配合抵制,杜今康則有目迷之狀。

  林綽約見狀急道:「易夫,我們快以鐵板銅琶合奏之曲去抵制他的笛音,否則那就糟糕透了。」

  她乾脆退至陣中,由古秋萍與瑛姑以及薛眠娘俞覺非那兩對去抵制劍陣,她與程一斧則專心去演奏鋼琶鐵板,抵抗劉光遠的淫迷之音。

  銅琶仙子不愧高明,她的音樂造詣尤為高深,劉光遠樂音趨淫,她的曲調則趨雅,奏出高山流水之超俗胸懷。

  她的樂音使得聶紅線與梅姑都為之一振,慢慢地恢復了鎮靜,舞姿婆婆,則是在琵琶的指引之下,轉而對陣外的那四名劍手展開了反鎮壓的作用,使攻勢為之一滯。

  劉光遠對這個轉變倒為之一愕,但遂即冷笑道:「你真了不起,居然還有著這一手准備,可是劉某還有最後一手的安排,那是你們萬萬想不到的,許大俠,現在該你出場了,你知道怎麼辦的。」

  在他率來的行列中出來一人,揭去頭上深掩的斗笠後,赫然是鐵板先生許君武,他走到劍陣之旁,略一遲疑,取出身邊的鐵板,叮叮地敲了起來。

  他的鐵板技術純練,而且他本人對音律的造詣也很深,這鐵板的節拍竟是在與程一斧對抗著,不住地擾亂林綽約的琵琶,使她亂不成拍。

  古秋萍怒叫道:「許先生,你瘋了,怎麼幫起敵人來了?」

  許君武白眼翻天冷冷地道:「誰是我敵人,我們師徒受愚太久了,我徒弟拼了一條性命,連個死人都爭不到。」

  林綽約叫道:「許君武,想不到你是個這樣的人!」

  許君武哈哈一笑道:「我是怎樣的人,你不是早看透了嗎?

  所以你才會鄙棄我,變心投到程一斧的懷抱去,既然你看不起我,我乾脆就多做一點你看不起的事。」

  林綽約氣得全身亂顫,連手法都亂了,樂不成調,聶紅線與梅姑失去了控制,呆立在場中不知所以。

  劉光遠的笛音又起,取得了對她們的控制,程一斧道:「綽約,別洩氣,集中精神跟他們鬥一鬥,邪不勝正,我們絕不會輸的。」

  林綽約咬咬牙,打起精神,從新奏樂,程一斧專心凝志,以鐵板去配合她的節拍。

  可是許君武大可惡了,他的鐵板不住地擾亂林綽約的合奏,叮叮之聲,敲得人十分難以忍受。

  聶紅線與梅姑顯然受了笛音的控制,開始對自己人展開了攻擊,不僅以舞姿來迷惑他們的心志,而且還施展了暗襲的手法。

  而這邊從事戰鬥的四個人,卻因投鼠忌器,更形困難了,劍陣越迫越緊。

  古秋萍目中冒火道:「瑛姑,必要時我只好對她們下手了,否則她們造成的傷害難以收拾的。」

  瑛姑道:「不,古大哥,再等一下。」

  古秋萍歎道:「再等下去,我們都將死了。」

  瑛站看情形的確很嚴重,尤其是俞覺非,因為何梅仙的緣故,俞覺非對梅姑有著特殊的感覺,當梅姑攻擊他時,他連躲都不躲她一下。

  因為他怕轉到薛眠娘那兒,會受薛眠娘的攻擊,往往是挺身前去接受梅姑的攻擊,幸好梅姑赤手空拳,功力稍遜,全憑肉掌粉拳,僅能造成他身上的輕傷而已,但他的勁力卻也越來越低了。

  瑛姑一咬牙道:「林姨,你將樂曲再加強一點,我去作最後一番努力,如果不行的話,我就自己下手。」

  林綽約點點頭,樂曲一轉為鐵馬金戈的殺伐之聲,程一斧也努力配合,聲拔金玉,瑛姑提劍衝了出去。

  聶紅線與梅姑忽而分散,好像在躲避她,瑛姑仗劍追逐,聶紅線身子一轉,轉到一名劍手後面。

  瑛姑擊出一劍,那名劍手也提劍招架,忽而手下一遲,被瑛姑一劍插進胸膛,原來是聶紅線忽地一指,戳在他的背上,使他穴道受制,授劍伏誅。

  劉光遠臉色大變道:「怎麼回事?」

  許君武大叫道:「殺!快殺,一個都別放過。」

  他的鐵板忽然敲擊出驚天動地的聲響,使另外三名劍手都為之一怔,呆滯之下,瑛姑手起劍落,又刺殺了一人。

  聶紅線則拾起第一個被刺者的劍,揮手也殺死一人。

  只有一人突起驚覺,衝到許君武身邊厲聲叫道:「瞎子,原來是你在搗鬼。」

  一劍刺了過去,許君武不避不讓,挺身受了一劍,他的鐵板卻以雙鳳灌耳的招式拍出,將那名劍手的腦袋擊得粉碎,頹然倒地時,劍已透過許君武的身體,釘在上面。

  一個威力無比的四象劍陣,就這麼破了,劉光遠似乎還不相信,望著四具伏屍,想不透是什麼道理。

  許君武轉身朝劉光遠一笑道:「你沒有想到吧?」

  劉光遠頓一頓才道:「我的確想不到,雖然我知道這個劍陣是破在你手上,卻始終想不到是怎麼破的。」

  許君武哈哈一陣大笑道:「你不會明白,因為你這種邪道人物,永遠也不會明白一個俠義的居心。」

  說完這些話,他的身子砰然倒地。

  聶紅線道:「劉光遠,我不知道別人是什麼緣故,但可以把我自己的原因告訴你,你這套色相魔舞是從李光祖手中剽竊而來的,我追隨李光祖多年,怎會受惑呢?但我裝做受惑的樣子,就是在等一個破壞你的機會,但想不到瑛姑會配合得那麼好。」

  瑛姑道:「我是受到許大俠的指示的。」

  林綽約愕然道:「他的指示?他一直在擾亂我?」

  瑛姑輕歎道:「是的,他的鐵板或許在擾亂您,但絕不是幫劉光遠,他只是在申訴自己的心意而已。」

  林綽約道:「申訴自己的心意?這就怪了,我聽不出他鐵板中表達了什麼。」

  瑛姑道:「這是楚辭古曲的離騷。」

  林綽約道:「離騷雖可合樂以和,但不用鐵板。」

  瑛姑道:「是的,他只以鐵板擊拍,唱辭卻在心中默默地歌出,但他的心意卻全在鐵板中表達出來了,屈原既放,仍心懷忠貞而作離騷,雖有哀怨之心,卻無背君之意,懷有這種心情的人,不會變成叛徒的。」

  林綽約微怔道:「我倒聽不出離騷合入鐵板之奏,姑娘你的音樂造詣比我高明多了。」

  瑛姑搖頭道:「我也是不懂的,但我從黃山回來之後,經常聽見他一人在低吟屈原的哀辭輕叩鐵板,聽多了就有印象。

  所以今天一聽就有了數,再者我見他在彈板時對我苦笑了一下,然後就擺出平時低吟的表情,知道他是在向我作暗示,叫我待機而動。」

  劉光遠這時才發出一聲淒厲的長笑道:「好,真想不到這個臭瞎子還有這一套,叫我上他一個大當。」

  瑛姑道:「那怪你對人性的認識太淺薄了,許先生在臨死之前已告訴過你了,一個俠義豪傑,永遠是不會背義而行的。

  不管他所受的打擊多大,永遠也不會改變他偉大的心志,以及對是非的看法,許先生的眼睛是被你弄瞎的,你想他怎麼會跟你同流合污呢?」

  劉光遠臉色一沉道:「我這四象劍陣,費了多少年心血才練成,毀於一旦,你們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

  杜今康也怒道:「放你的屁,你殺了老王,使我們金陵四聖拆了伙,這筆債殺了你也償不了,你還敢要我們付代價,今天不把你這天魔幫蕩平了,絕不罷休。」

  劉光遠哼了一聲道:「本來我還想用四象劍陣把你們幾個慣會興風作浪的傢伙解決了,對其他人網開一面,免得多造殺孽,現在我可顧不了那麼多了,一起上,各找對象,殺一個是一個,一個活口都不准留。」

  他率來的部屬都是久經訓練的高手,在他一聲令下之後,立刻擺出了個很奇特的戰陣,每四人一組,後背相貼每人管一面。

  而且四人的腰間各系有一條細的銀練,互相連接以為感應進退之用,總共是四十八人,分成十二個四方陣,聯合作戰,飛也似的推進過來。

  群俠對這個奇特的戰陣倒是頗感新奇,古秋萍與瑛姑合成一組,首先去迎戰,接觸之下才發現這戰陣的厲害處。

  這四人聯戰的威力極大,正面相對的人只守不攻,攻勢全由兩側發動,配合得異常妥切,一人動,其餘三人也跟著動,進退由心,好像是一個人似的。

  那四支劍,不易應付,出手後,劍被其中一人架開後,陣形略挪,另兩人已電速反戰,個個勁道十足,內力深厚。

  開始時他稍稍大意一下,幾乎反為所傷,幸虧瑛姑及時替他擋過,但他們兩人也只能互相救應,不住地受對方綿綿不斷的攻擊,想脫身都不容易,更難以回手了。

  其餘的各人也是差不多,金陵四聖只剩其三了,所好各有搭檔,互相配合,才能勉強招架而已。

  最後幾乎每一個人都找上了對手,王力行與梅姑搭配,陸遊仙與何蘭仙夫婦連檔,綠楊俠侶合手。

  聶紅線拉了李小桃,李夫人助錢斯民,但也僅能應付九組,各處來助陣的俠義道雖然也合起來抵抗三組,顯然是不足與敵。

  而最難應付的還是劉光遠本人,他以一支劍遊戲八方構成了最大的威脅,同時他很陰險,專找最弱的幾環進攻。

  劍過處血雨橫飛,頃刻間屍橫遍地,而且大部分都是俠義中人,僅有古秋萍與瑛姑力戮了其中一組。

  古秋萍是真的心涼了,沒想到劉光遠所屬的天魔幫眾會如此厲害,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訓練的,難怪他敢誇稱獨霸武林,憑他所擁有的雄厚實力,的確是做得到的。

  他手下的這批人都是藉藉無名之輩,然技藝之高,無一不在武林絕世高手之下,就在古秋萍略一疏神之際,驟聽一聲慘呼。

  原來是錢斯民為一名劍手腰斬倒地,李夫人變成單獨一人應戰,更形危殆。

  古秋萍被另一組人纏住了,無計可施,眼看著李夫人亦將不免,忽而武林雙英凌氏姐妹雙劍突出,接應李夫人對殺起來。

  劉光遠一怔道:「芳芳,美美,你們兩人怎麼幫起對方來了,還不快下來……」

  凌芳芳厲叫道:「劉光遠,你殺死了我們的父親,父仇不共戴天,我們能忘得了嗎?」

  劉光遠道:「凌雲峰是自殺的,可怪不得我!」

  凌美美叫道:「但他是被你逼死的。」

  劉光遠一笑道:「這話可不公平,他是為所保留的俠林資料被洩而自咎自裁,而資料的洩漏是你們母親與王伯虎的合謀,這與我完全沒關係。」

  凌芳芳道:「你別推托,一切都是你在策動。」

  劉光遠笑笑道:「王伯虎對你們母親的陷害可與我沒關係吧?我不過是探知此事而加以利用而已,而且我把王伯虎已經處死,把他的兒子也交給你們處置,等於是替你們報仇,你們應該感激我才是,王伯虎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就算我不介人,他遲早也會對付你們父親而有所行動的。」

  凌芳芳叫道:「胡說,你不加支持他敢有所行動嗎?」

  劉光遠一笑道:「你這樣說可就錯了,王伯虎為了掩飾他早年對你母親的陰謀,遲早會下手的,尤其是你父親對你母親的行為產生了懷疑,正在暗中設法查究其因,已經摸到了一點影子了,王伯虎一緊張,才要求我提早發動的,這件事你可以問尤新貴,他是你父親最忠心的部屬……」

  尤新貴道:「這一點你說得很對,但凌莊主之死你仍要負最大的責任,如果沒有你支持,王伯虎絕不能得手,凌雲別莊無異於金城湯池,憑王伯虎的力量是無法擊垮的,何況是凌莊主對他也起了疑心而有了防備……」

  劉光遠一笑道:「你們一定要這樣說,我也無可奈何,但如果我不加揭穿,你們永遠無法知道王伯虎對天香所施的毒手,在這件事情上,你們該感激我才是。」

  尤新貴沉聲道:「我們是會感激你的,在切下你的腦袋,血祭凌莊主在天之靈後,我會替你好好安葬,免得你屍骨荒暴,為野狗所食,這就是我們對你表示感激的方法了,在你未死之前,我們只對你有仇。」

  劉光遠臉色一變道:「好!你們想跟我作對,那可怪不得我了,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殺得死我。」

  尤新貴沉聲道:「殺死你,我們的能力恐還不夠,但至少可以把你的黨羽收拾下來,使大家能集中全力對付你。

  二位小姐,用我告訴你們的方法親手施為吧,今天是最後一個機會了,如果再不能成功,莊主的血海深仇恐怕永遠也沒有昭雪之日了。」

  說著三人一起發動,揚手射出一蓬牛毛細針。

  這蓬網針又多又密,也不知道是什麼質料,脫手之後射向那些劍手,也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但戰局延緩下去,情況忽而改變了,那批劍手的功力竟大為減弱,雖然他們的身手仍相當的靈活,可是勁力大減。

  首先得手的是程一斧,他正處於危境,被兩個人同時用劍砍中,以他們先前所顯示的武功來看,這兩劍縱然殺不死他,多少也能使他受到傷害。

  然而這兩劍砍在程一斧身上,就像用細木棒輕輕地拍打了一下,絲毫不起作用,反倒是程一斧在拚命之下,揮斧猛然反身,一下子將四人攔腰砍成八段。

  接下去其餘應戰的人也紛紛得手,因為他們的對手都忽然軟弱下來,兵刃一擊就脫了手,再鬥下去就毫無幸運可言。

  在這些高手的猛力圍殺之下,剎那間滿地都是殘屍,四十八名劍手,剩下到四五人時,他們競自行散逃了。

  劉光遠大感驚異地問道:「是怎麼回事?」

  他單手揮劍,擋住群俠的追殺,然後才問一名退下來的劍手。

  那劍手苦著臉道:「屬下也不知道,自從身上挨了一針後,屬下就感到全身不對勁,幫主對我們所施的補功都失效了,我們又回到從前的樣子……」

  劉光遠臉色一變道:「尤新貴,你的針是什麼東西?」

  尤新貴道:「是普通的銀針。」

  劉光遠道:「胡說,我這批手下經我施行補天神功催注之後,每個人都功力驟進,抵得上一般人一甲子的修為,內外氣功都臻極點,一根普通的銀針豈能傷得了他們。」

  尤新貴道:「銀針傷不了他們,他們都是被兵器殺死的,我淬制的銀針只是消除你給他們藥物的刺激,使他們恢復常態而已。」

  古秋萍一怔道:「什麼?他們的功力是靠藥物的刺激而劇增的嗎?那一定是傳自天竺的罌粟精。」

  劉光遠一怔道:「你曉得這種藥物?」

  古秋萍肅然道:「天魔毒經上有記載,劉光遠,真想不到你會用這種狠毒的手段來對付自己人,這種藥物雖能使人精神振奮,功力驟增,但事後卻會因功力透支過度,重則致命,輕則虛脫,兩三年內不能恢復。」

  這番話一出,那幾個倖存的部屬不禁用懷疑的眼光看著劉光遠,片刻後,一個人問道:「幫主,這是真的嗎?」

  劉光遠冷冷地道:「古秋萍的話一般情形下說來並沒有錯,但我可以使你們永遠處於最佳壯態中。」

  古秋萍冷笑道:「那除非你一直給他們服那種藥,但這還並不是根本的辦法,等於是揠苗助長,人的體力是不能經受這樣長期透支的,他們又能活多久呢?」

  劉光遠沉聲道:「人世一生,草木一秋,但能轟轟烈烈地活一陣子,又何在乎生命的久暫呢?如果今天不受到破壞,他們大可揚名天下,然後挾得勝的餘威,橫掃武當,直搗少林,三個月之內,他們每一個人的英名,都可如同春雷一發而驚天下,這還對不起他們嗎?」

  古秋萍冷笑道:「誰說對不起了?半年之後,他們一個個都死了,卻輪到你坐享其成,獨尊天下了。」

  劉光遠臉色變了一變,忽而冷笑道:「古秋萍,你不用再挑撥離間了,我這些部屬不會像李光祖或馬光前,他們永遠是不會背叛我的,這四十八名劍手與剛才被你消滅的四象陣中人,都是志願為我充任戰士的。」

  古秋萍道:「螞蟻尚且會貪生,沒有人會願意死的。」

  劉光遠一笑道:「你不妨問問他們。」

  那個餘生的劍手道:「是的,我們願意為幫主效死,哪怕死上十次也毫無疑慮,因為我們的生命是屬於幫主的。」

  他說話的神情堅決,不像是說謊,也不見勉強,古秋萍倒不禁疑慮了,劉光遠待人真能令人為他心死嗎?

  劉光遠又道:「他們的劍法是我親手教的,他們功力不足,不得不借重於藥物,這並不是表示我幫中只有這些人堪用,天魔幫在未正式成立之前,已作了十數年的籌劃,我幾乎控制了所有的綠林道,門下不乏好手,如果我選用真正的好手組陣,不必乞之於藥物,也不怕你們破壞了。」

  古秋萍道:「那你為什麼要用這些人呢?」

  劉光遠道:「這是我用人的準則,我給他們多少,才要求他們多少,這五十二個人是隨時可以犧牲的。」

  古秋萍道:「為什麼他們就該死呢?」

  劉光遠一笑道:「因為他們欠我的只是一命而已,這是對我最低的報償,這五十二人,大部分是獄中待決的死囚,我利用種種方法將他們救了出來,豐衣足食,予取予求地供應他們十多年,而且還厚恤了他們的家人子女,步上正途,成就事業,有一小部分的人則是身負奇冤重仇者,殺身難報,我幫助他們一一了卻心願,因此我可以毫無愧作地要求他們為我獻出性命。」

  古秋萍不禁默然了,天魔幫是一個很嚴密的組織,以前他就做過了很多努力,想分化他們的內部,動搖其根本,結果都失敗了,反而幫了劉光遠的忙,替他消除了一些內患,像李光祖和葉開甲等人,這些人心謀不測,已經成了劉光遠的內患了,劉光遠自己也想消除他們,但他善於利用,多少還撈回了一點代價,叫了這邊人也賠了幾條命,其餘的人則是劉光遠的忠心部屬,一點都動搖不了。

  頓了一頓,古秋萍只得道:「你雖善於攻心用人,卻也不是絕對成功,剛才這五六個人就臨陣脫逃了。」

  那劍手立刻道:「胡說,我們不是脫逃,而是不作無謂的犧牲而已,我們的功力已失,不能再為幫主效死,所以才退下來,作更有用的奉獻而已,我們並沒有逃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17 23:59:52

第四十四章 恩情了了


  劉光遠笑笑道:「你明白了沒有,天魔幫的組成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理想之實現,我籌思多年,將任何可能導致崩潰的因素都排除掉了,現在可以說是無懈可擊。」

  古秋萍道:「可是你還忘了一個因素,那就是我們的反對,我們這些人是永遠不會向你妥協低頭的。」

  劉光遠哼了一聲道:「你們反對不了多久的,我此來已做了妥善的安排,絕不會讓你們得手的。」

  古秋萍笑笑道:「可是你最拿手的兩項安排都失敗了。」

  劉光遠道:「那你可想錯了,我最厲害的一著還沒有拿出來呢,那就是我自己。」說著挺身向前,走了幾步,又傲然地道:「我假你們的手,先後剪除了李光祖與馬光前,同時也取得了他們的技藝秘籍,現在我一身兼三門絕學,再也不怕洩露了。」

  他凜然而出,群俠都不禁噤然而退,劉光遠本人才是最具威力的敵人,誰都不敢說能與之一匹。

  劉光遠冷笑一聲道:「現在我先要解決一個問題,尤新貴,你剛才究竟是如何破了我補天神功之秘的,你所煉製的銀針上,究竟放了些什麼東西?」

  尤新貴道:「很簡單,我把它們在雄黃中浸了一浸。」

  劉光遠臉色微變道:「你怎麼知道的?」

  尤新貴一笑道:「是我自己觀察而得的,你訓練這批劍手時十分秘密,我已經動了心,今年端午時,全莊的人都暢飲雄黃酒,惟獨這批人例外,我就想到了。」

  劉光遠冷笑道:「可是在今日之前,誰都不知道這批人要做什麼用途,你又從何得知此事呢?」

  游天香忽然道:「是我告訴他的。」

  劉光遠不禁一怔,游天香又道:「前幾天你整日與這批劍手在一起,我假裝不耐寂寞前去找你,實際上就是為了要瞭解你的行動,你一時高興之下漏了一句口風,說是今日之會上,你自己不必動手,就憑這些人足可殺盡一切跟你作對的人,根據你這句話,我告訴尤新貴,經過他的研判之下,終於決定了破壞你的對策。」

  劉光遠微怔道:「天香,難道你希望我失敗?」

  游天香厲聲道:「瞭解了王伯虎的陰謀後,我感到最愧對的是死去的丈夫,我屈身辱志跟著你,就是想有一天能手刃你,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

  劉光遠呆了一呆道:「天香,以前我知道你仇我之心很切,時時想殺我,可是最近我發覺你已經改變了。」

  游天香厲聲道:「我不會改變的,只是我學乖了,知道必須把仇念藏在心底,才能達到目的。」

  劉光遠道:「你不是一個工於心計的人,怎會表裡不一呢?」

  游天香格格一聲慘笑道:「我跟了你一段時間,瞭解你的行事手段之後,多少也學會一點了。」

  劉光遠終於長歎一聲道:「天香,這是我第一次看走了眼,我以為你已經死心塌地地跟著我了。」

  游天香厲聲道:「那是你瞎了眼,天下人都視我為淫婦,以前我自己也認為我是個無可救藥的淫婦了。

  可是自從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王伯虎的陷害之後,我的良知又抬了頭,我的尊嚴又恢復起來了,我只想以屈辱之身來彌補我造下的罪孽,使我能毫無愧作地去見泉下的丈夫。」

  劉光遠歎道:「你太傻了,我已經備妥了武林霸王的寶座要與你共享的,你竟自己把它給推走了。」

  游天香厲笑道:「我只想做一個平凡的女人,但生而不幸,我的父親是俠林領袖,我的丈夫又是俠林領袖,在我這一生中,只能為重建俠林而犧牲了。」

  劉光遠道:「重建俠林還會成功嗎?」

  游天香道:「你死了之後就會有希望了,沒有了天魔幫,俠義之士立刻可以再組起一股維護正義的力量。」

  劉光遠道:「就算俠林重建,也與你無份了。」

  游天香道:「誰說的,我已立下遺誓,告訴我的兩個女兒,誰起來重建俠林,她們就嫁給誰。」

  劉光遠一笑道:「那恐怕只有古秋萍夠資格,但他會要你的女兒嗎?他已經有了比你女兒更美的對象了。」

  游天香轉臉道:「古秋萍,你肯答應我的請求嗎?」

  古秋萍頓了一頓道:「我可不想重組俠林。」

  游天香道:「這點我不勉強你,但你可以娶她們,重組俠林的事,她們自己會著手辦理的。」

  古秋萍正在猶豫……

  游天香道:「她們只要求一個名義,絕不會妨礙到你的,她們也知道不足與瑛姑一爭,但她們鍾情於你,矢志無他,只要求你一個虛名而已,何況重建俠林,也只有借你的名聲才能成功……」

  古秋萍還沒有回答……

  這時瑛姑卻搶著道:「凌夫人,你放心好了,我們不但會答應,而且也會幫助兩位姐姐重建俠林,古大哥雖然胸懷淡泊,但事已至此,他想退出江湖也不可能的了,倒不如痛痛快快腳踏實地幹下去。」

  游天香慰然一笑道;「古秋萍,你怎麼說?」

  古秋萍只有道:「我答應不負她們姊妹,但重建俠林的事卻不敢答應太早,今日之事,還不知如何了局?」

  游天香笑道:「你答應了就好,關於殺死劉光遠,我已經有了安排,現在可以告訴你們大家了。」

  但劉光遠動作很快,不等她繼續說下去,飛身一劍脫手射出,將游天香的咽喉刺穿了,游天香頹然倒地。

  尤新貴連忙過去將她扶住,大聲叫道:「夫人,你快把方法說出來!」

  游天香口張了幾下,卻發不出聲音,劉光遠的動作更快,衝上前單掌下拍,擊在尤新貴的背上,一下子把他震飛出去,口噴鮮血,落地之後,已是五臟碎裂。

  凌芳芳姊妹哭著要上前拚命,卻被瑛姑拉住了道:「你們上前也是白死,令堂沒有把對付劉光遠的方法……」

  凌芳芳哭著道:「沒有,娘也是的,為什麼不早說呢?」

  劉光遠冷笑道:「我根本不信她有制我之法。」

  凌芳芳叫道:「那為什麼要殺死我娘?」

  劉光遠道:「為了懲治她愚弄我,破壞了我的計劃,害死了我這些手下,至於想殺死我,誰也別做這個夢,劉某身兼色相空三絕學,普天之下,誰也別做這個夢。」

  程一斧怒道:「放屁,咱家就不信,非要鬥鬥你。」

  他一擺鋼斧就衝了上去,劉光遠傲然不懼,拔出遊天香喉間的劍,與程一斧戰在一起,十分激烈。

  這個魔頭功力卓絕,劍術精奇,程一斧勇力絕倫,但他的鋼斧競架不住劉光遠手中的一支長劍。

  不消數合,已被殺得連連後退,狼狽不堪,薛眠娘見狀忙飛身而出,她的羅袖內藏兵刃,可遠可近,但也沒有幾合,就被劉光遠的長劍削斷了羅袖,逼得以袖中的一對短劍拼戰。

  最後杜今康與俞覺非也上前參加了,杜今康沒有了酒葫蘆,換了一支長劍,功力雖深,卻沒有多大的威脅。

  幸好俞覺非的七煞劍式配合了薛眠娘,勉強可以支持。

  這一來等於是四大高手合攻劉光遠一人了,但仍不能佔到上風,陸遊仙與何蘭仙夫婦見狀也上前助陣,變成以一敵六。

  劉光遠勇戰不懼,固然是他的功力絕倫,但主要的是仗著他氣功無敵,除了程一斧的鋼斧還多少能給他一點威脅之外,其餘各人的兵刃都失去了作用。

  長劍砍在他身上,連衣服都砍不破,更別說是傷他了,可是他的劍卻別具威力,六個人或多或少都帶了點傷。

  古秋萍見狀也想上前,凌芳芳附聲道:「古大哥,等一下,你必須一擊成功,否則就永遠沒機會了。」

  古秋萍微怔道:「一擊成功,由哪兒著手呢?」

  凌芳芳道:「刺他的肚臍眼。」

  古秋萍道:「這是他的練門所在嗎?」

  凌芳芳道:「不是的,他的練門在腿彎上,他的兩條腿因為王大光用毒之故都鋸了。」

  古秋萍道:「那刺他的肚臍眼有什麼用呢?」

  凌芳芳道:「不曉得,這是我娘告訴我的,今天到了山下,她才有機會跟我私談了一會兒,告訴我要我們姊妹重建俠林,最後就告訴我那一句,然後就沒有機會了。」

  古秋萍沉吟片刻,細心觀察一下,覺得劉光遠對肚臍眼那個部分並不十分重視,但游天香拼得一死,說出這個辦法來,似乎又不是騙人的,只好再看下去。

  過了片刻,圍戰的六人都氣力不濟了,因為對劉光遠這等高手,每一招都拼出全力才能招架過去,那是很吃力的,而且這麼吃力的舉動也只能用於自保或救人,不能用於創敵,內心焦灼,更為耗費體力。

  劉光遠仍是從容應戰,身上不設防,聽任大家進招,他的劍用於攻擊,相形之下,顯得更為輕鬆。

  混戰至百餘招後,他忽然奮力一劍橫掃,但聽得嗆啷一片振鳴之聲,除了程一斧的鋼斧之外,其餘五人的兵器都被他用內勁震斷了,每人手中只持了個劍柄,木然發呆。

  劉光遠得意地大笑,用劍比著每一個人道:「現在你們才知道厲害了吧!劉某本好生之德,同時也憐惜你們這一身武功修為不易,給你們一個機會,願意歸降我天魔幫者,我不但放過你們,而且還給以副幫主的地位。」

  薛眠娘怒聲道:「你殺死我們好了,投降是不可能的。」

  劉光遠惋惜地道:「你們真的不怕死?」

  薛眠娘將胸一挺道:「怕死就不跟你約鬥了。」

  劉光遠道:「那時你們不死心,以為憑功力可以勝過我,現在事實證明,你們的本事還差得遠……」

  杜今康也怒道:「要殺就殺,少廢話!」

  劉光遠臉上殺機頓現,舉劍正待對當先的薛眠娘刺去,古秋萍覺得不能再拖了,朝瑛姑打個招呼道:「試拼一下吧,你攻他的眼睛,我刺他的肚臍,我們逞此一舉。」

  兩人的和合雙戰法早已配合純熟,瑛姑口中發出清叱道:「等一下,再接我們一招!」

  一上一下,雙劍翻飛而出,瑛姑揮劍空中刺目,劉光遠倒是不想在這個部位挨上一劍,揮劍架開了,古秋萍及時跟進,猛地一劍,刺中了劉光遠肚臍,這一劍用力太猛,劍身錚然而折,居然把劉光遠推出兩步,沉聲道:「你們兩個人也來送死!」

  話才說完,他忽然覺得不對,因為他肚臍刺中的部位冒出了黃綠色的火焰,很快地燒著了衣服,燃起了白色的煙霧,而肚皮也灼熱得異常難受。

  他的臉色一變,厲聲喝道;「好小子,你竟敢鬧鬼!」

  古秋萍自己也怔住了,想不透可以這一劍刺去會冒出火來,但劉光遠已經滿地亂滾,一則抵制火燒之痛,再則也想壓熄身上的火苗,他手下的部屬都衝上來想搶救,凌芳芳叫道:「大家擋住他們,這老魔快伏誅了。」

  群俠連忙移身去擋阻天魔幫眾,劉光遠滾了一陣,那火越燒越烈,竟是無法熄滅,幸好不遠處有一道小溝,溝中有著尺來深的淺水,他一滾入溝,總算慢慢止熄了火焰,猛地跳了上來,剛好對著程一斧,一劍砍下,程一斧舉斧招架被他震得翻跌出去,連斧子都脫落了。

  劉光遠還想追擊,可是身子一落地,就踉蹌栽倒,原來他的一雙假腿,不知何時已落了下來,變成兩截光禿禿的殘肢,膝蓋處一削而平,驟失所依,重心控制不住,等他倒地時,凌芳芳姊妹倆也準備好了,早已借過林綽約的銅琶,一扣機鈕,錚錚聲中,射出一蓬細針,而且是對準劉光遠的兩截斷腿處射去的,那正是他練門之所在,被細針射中後,痛得大聲叫出來,猛地撲起要去攻擊凌芳芳,瑛姑趕得快,飛起一劍,將他攔腰斬成兩截。

  天魔幫眾見首腦伏誅,不約而同地停住手,現出了滿臉不信之色,而劉光遠也夠狠的,下半截身子已經離體了,他居然雙臂一撐,使上身直插在地上,竭盡餘力向凌芳芳道:「好!

  好!我佩服你們,終於報成仇了,但在我臨死之前,還想知道一下,究竟是如何殺死我的?」

  凌芳芳一舉銅琶道:「這裡面的暗器射中你的練門,破了你的護身真氣,瑛姑再加上一劍,如此而已。」

  劉光遠道:「我知道,但你怎知我的練門所在?」

  凌芳芳神容一黯道:「是我娘告訴我的。」

  劉光遠不信道:「又是游天香,但這次我卻不能相信,她也不知道我的練門所在,除了我自己之外,無人能知。」

  凌芳芳道:「練功的人,一定會有練門所在,娘在你身上每一處地方都試過,都找不到練門之所在,就剩下這一個地方了,那就是你包著鋼裝假腳的地方了,一百減九十九,剩下的必然是一,這還不簡單嗎?」

  劉光遠的臉色因失血之故,漸漸變得蒼白了,但他還拚命將餘力撐著道:「不錯,是很簡單,太簡單了,以致我根本沒想到會這樣被發現的,最後我還想問一聲,古秋萍刺中我一劍之後,全身就冒火了,那又是怎麼弄的?」

  凌芳芳道:「這也是我娘安排的,她知道你的練門在兩隻殘腿上,卻因為有鋼套包著,根本無法攻及,除非是先將你腿上的鋼套除去,但以你的武功而言,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必須在不可能的情形下,找出可能來。」

  劉光遠道:「她畢竟成功了,但我仍難以相信。」

  凌芳芳道:「娘跟你旦夕相處,對你的一切太熟悉了,看見你身上吊著幾條鋼絲的吊索,只要弄斷這些索就行了,同時見這些吊索交叉之處,在肚臍的部位,就在那裡設法了。」

  劉光遠追問道:「如何設法呢?我是用蚊筋所裝,堅韌異常,寶刀利劍都砍不斷……」

  凌芳芳道:「上次在燕子磯決鬥時,杜前輩以火制住了你,娘就想到可以用火來斷索,所以研究了一下引火之法,終於還是採用杜前輩的方法,置了一包黃磷在你的肚臍之上,這包黃磷縫在衣服的夾縫中,娘最近對你特別慇勤,親手為你打點貼身衣著,目的就是使這包黃磷夾在衣上被你穿上。」

  大家都明白了,古秋萍奮力一劍刺中劉光遠肚臍,對他並無傷害,但因此刺破了縫在衣中的皮袋,便以急速摩擦所生的高熱,引燃了黃磷,黃磷並不能將較筋燒斷,但可使之變柔,劉光遠因火所灼,滿地亂滾時,把蚊筋拉長了,然後又落入水中,被冰水一澆。

  蚊筋之性,遇火則長,遇冷則急縮,這一長一縮之際,本身的韌性已失,劉光遠在情急之際,所用的勁力又大,因此在他躍出水溝之際,自己把故筋掙斷了,那一對鋼製的假腿又陷在溝底污泥中,失去了牽制,自然就脫落下來了,留在溝中,露出了劉光遠致命所在。

  劉光遠長歎一聲:「我一生中算無餘策,就漏了一件事,那就是女色之禍,該當有此失敗,怨不得人。」

  古秋萍莊容道:「你錯了,你失敗在喪盡天良,走向邪道上,自古邪不勝正,多行不義者必定自斃。」

  劉光遠赫赫冷笑道:「你們只是殺死劉某而已,並沒有瓦解我的天魔幫,我多年苦心經營而訓練了不知多少的人手,也等於播下了無數的種子,這些人仍將繼承我的志願將天魔幫重組起來的。」

  說完這句話,他所有的勁力都用盡了,身子一歪,倒了下來。場中一片寂然,良久無聲,然後天魔幫的那些部屬們慢慢開始向山下撤退,程一斧大喝道:「你們還想往哪兒跑?統統給我把命留下!」

  古秋萍卻拉住他道:「程大叔,讓他們去吧!」

  程—斧叫道:「你沒聽見劉光遠臨死前的話嗎?這些傢伙不消滅,天魔幫還會死灰復燃起來的,留他們不得!」

  古秋萍道:「是的,有此可能,但我們不能趕盡殺絕,希望借此能使他們知道仁義與邪惡之間的差別,更希望他們能記取劉光遠的教訓,從此改過自新,仰承上天好生之德,放他們一條生路……」

  程一斧無言而退。古秋萍這才道:「芳芳,把凌伯母與尤大叔的遺體收斂起來,跟凌老伯歸葬在一起,設墓於凌雲別莊,讓天下的武林人永遠瞻仰,在擊垮天魔幫這一役中,凌伯母與尤大叔是出力最大的兩個人……」

  凌芳芳道;「古大哥,你是否跟我們一起走?」

  瑛姑立刻道:「自然一起走,我與小桃也去,我們還要去重建俠林呢!遊仙莊上可以讓老一輩的隱居,我們年輕一代的事業,應該是凌雲別莊上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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