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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司馬紫煙]七劍九狐[全書終]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1:38     標題: [司馬紫煙]七劍九狐[全書終]

七劍九狐  作者:司馬紫煙

內 容 簡 介

  武俠小說寫俠,寫俠的七情六慾俠肝義膽。七劍九狐十六人,簡直就是風雲變幻的江湖縮影,各有絕技,魚龍混雜,為了出「十年止殺」-口惡氣,同赴黃山。情俠江夢秋初出茅廬代人踐約,顯技雁回峰……

  智狐方梅影芳心暗許,二人姐弟相稱遊歷江湖。盧滄客贈其寶馬佳人,丐幫贈其俠士,蘭質慧心傾城傾國的美人,漸漸圍繞在情俠周圍。一個天資過人、心機縝密、幾近完美的魔,一點點的壯大,離俠士們也愈來愈近。司馬先生敏銳細膩的描寫了魔的張狂,更有魔的弱點——入了魔道,心裡只有自己,唯我獨尊。

  本書是司馬先生的得意之作,全文洋洋灑灑。波瀾壯闊,回味無窮。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2:44

第 一 章

  黃山的雁回峰上有一塊巨石,壁立千仞,猿猴不渡,有人在山壁上刻了幾行字,因為字跡太小,山壁又陡,一般的遊客都望而卻步,不知那些字究竟寫些什麼。

  因為黃山是聞名天下的名勝境地之一,前來游賞的人自然不少,可是雁回峰下卻很少有人來到。峰名雁回,意思是說鳴雁飛渡,也無法越峰而過,必須繞峰回轉,其高可想像而得知,面這種高度,更不是一般文質彬彬的騷人墨客的體力所能勝任攀越,所以這幾行字更為人注意了。

  交秋天氣,在高山上的寒意已很深,木葉凋落,一片肅殺,雁回峰下,卻來了一老一少。

  老的已年逾古稀,鬚髮銀白,身軀佝僂,爬這麼高的山,對他簡直是不勝負擔,連連喘氣不止。

  年輕的不過才二十多歲,虎背熊腰,十分雄健,一身勁裝,佩著長劍,襯托著他的劍眉朗目,更顯得英氣勃勃。

  兩人到峰下,不過才午後,秋陽照在身上的暖意,卻抵不住獵獵的山風,尤其是吹在老者身上,被汗水半透的衣服更添增一分寒意,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年輕人含笑道:「簡爺爺,重九登高,不過是象徵性的出來溜溜腿,您何苦一定要跑到這兒來呢。瞧您累成這個樣子,濕衣被冷風一吹,回去又該嚷背疼了。」

  老者卻不理他,逕自抬頭望著那山壁上的細字,只是他的目力已經不行,看了半天,依然看不清楚,只得朝那年輕人道:「夢秋,你的眼睛好,看看上面寫了些什麼?」

  年輕人舉目遙望,然後道:「時乖逢七劍,運蹇遇九狐,三公寂寞後,一鶴鎮江湖。簡爺爺,這是什麼?」

  老者神情為之一震,軒然笑道:「還是這幾句,沒被人塗掉,看來流水十年間,並沒有造就出什麼人才。」

  年輕人還是不解道:「簡爺爺,您到底說些什麼?』老者笑笑道:「夢秋,你跟我學了幾年的輕功,現在可以考考你,這座絕峰你上得去嗎?」

  年輕人看了一下道:「不知道,而且要用凌空虛渡身法才能上去,因為峰壁太陡,沒處落腳,必須一氣飛登,我的一口氣不曉得是否能憋得這麼久。」

  老者說道:「夢秋,你別跟我裝傻。我知道你偷偷在練飄絮身法,在空中可以換氣,這點高度算得了什麼?」

  年輕人這才訕然道:「那是萍妹私下教我的,我也沒練好,她怕您生氣,不讓您知道,想不到您早已曉得了。」

  老者笑道:「我人雖然老了,耳朵還沒聾,眼睛也沒花,你們暗中搗鬼,哪一樣瞞得了我的。」

  年輕人紅了臉,低下頭不做聲。老者又道:「曉萍是我的孫女兒,你是我的小東人,我在你家寄居十年,蒙你父親不見棄,將我待若上賓,雖說教你跟我學武功,倒不如說是教你讀書為妥,你家學淵源,根本就用不著我教,唯一可取的只是那份輕功身法,我教了曉萍,還會對你藏私不成,我是故意留下飄絮身法,讓曉萍教授給你的,因為我知道這小妮子絕對不會藏私……」

  年輕人忙問道:「簡爺爺,那您為什麼不直接教我呢?曉萍還說你不讓我學的。」

  老者笑了一笑,然後才輕歎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孫女兒,以我的能力,只怕將來無法保護她,所以才存了一點私心,想托你多照顧她一點,藉著這點授技之德,使你不好竟思推辭。」

  年輕人道:「這是什麼話,您就是什麼都不教,我也不會讓她受人欺負,您又何必如此?」

  老者道:「你是沒問題,但你父親是個耿介的人,一點不苟取。如果不用點方法管住他,他很可能袖手不理,所以我才用點心機,對故人本不應如此,但你如能體會我的這種私衷,想必不會怪我的。」

  年輕人坦然笑道:「當然不會,其實是您多慮了,我父親雖然不准我多事,人家真要欺負到曉萍頭上來,他也不會坐視的,何況曉萍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人。」

  老者一歎道:「你不知道,如果曉萍的身世被人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少麻炳呢……等上去再說吧!」

  年輕人道:「上去再說?簡爺爺,您也要上去?」

  老者道:「不錯,那上面是我十年首舊遊之地,十年不來了,我想去看看,是否一切如舊。」

  年輕人道:「您上山已經累得直喘了,怎麼上得去?」

  老者道:「十年前,我一口氣可以上下幾個來回,都是那場病,害得我爬個小坡都感到吃力了,可是我非上去不可,自己雖然不行,只要你行就不成問題。」

  年輕人道:「您早說,我帶根繩子,到上面拉您上去,現在四處無人煙,連借根繩子的地方都沒。」

  老者道:「不用繩子,你背我上去。」

  年輕人忙道:「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萬一摔下來,該怎麼辦?」

  老者道:「我相信你行,萬一你支持不住,就把我丟下來好了,摔死我也認命,絕不要你賠償。」

  年輕人笑道:「您別開玩笑。」

  老者負氣道:「誰跟你開玩笑,我是非上去不可,否則我巴巴的趕來做什麼,你怕麻煩,我就自己爬上去。」

  說著走到絕壁下,準備開始攀登,年輕人只得追上去道:「簡爺爺,您一定要上去的話,我自然不辭其勞,只是我覺得上面連個立腳的地方都沒有,去了又幹嘛呢?」

  老者道:「上去了自然知道,你背不背?」

  年輕人忙道:「背!只是您可得小心點,摟緊我肩膀,我的手要騰出來貼壁使力,可不能托住您。」

  老者一歎道:「英雄就怕病來磨,想我簡士堯二十歲闖蕩江湖,三十成名,六十退隱,一生中從未遭遇敗績,卻被一場病生倒了,這小小的一個雁回峰,還不知多稱心呢?」

  年輕人聽了道:「簡爺爺,您雖不說,爹也不讓我問外面的事,可是我想您在江湖上,一定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您在外面用的是什麼名號?」

  老者道:「上去了再說,假如有必要,我自然會詳細告訴你,否則你就別問了,只當我是個窮途潦倒的落魄教書匠就夠了。快,我們一定要在黃昏日落前上去。」

  年輕人道:「現在才過午不久,離黃昏還早呢!」

  老者道:「我知道還早,可是我要你背著上去,就必須早一點,萬一等別人先來了,我這個老臉就掛不住了。」

  年輕人愕然道:「照您這麼說,您是上去等人的,莫非您跟人家有什麼約會不成?」

  老者道:「十年前訂下的約會,但也不一定會准,反正挨到日落月升,沒人來就算我贏了。」

  年輕人道:「要等到那時候,咱們回去可晚了,出來的時候又沒跟爹講一聲,回去恐怕要挨罵了。」

  老者笑笑道:「這個你放心,一切由我擔當,他知道我帶你上這兒來,一定不會罵你的。」

  年輕人還要開口問,老者已不耐煩地道:「到了上面你再問行不行,我必須要搶在人前登山。」

  年輕人只得蹲下身子,讓老者伏在背上,招呼一聲,隨即提氣飛昇,雖然他帶著個人,滑行在山壁上面卻如履平地,有凸出的小石塊,他伸手借借力,實在無處可攀時,他用手掌緊貼山壁,也毫無困難地攀升上去。

  沒有多久,已經來到壁間刻字的地方,老者拍拍他的肩膀道:「夢秋,你停一下,讓我看看這些字。」

  年輕人用手指勾住一塊小石,同時去注意那二十個字,才發現那字體原來很大,每一個字至少比原來的粗上幾十倍,只是都用泥土填平了,再用利器在筆劃中心刻了—道細痕。

  年輕人道:「我說這些字真奇怪,為什麼筆劃這麼細,卻又刻那麼大,原來是用泥土封平了,又劃出來的,這又是為什麼呢?弄成這麼不倫不類的!」

  老者用手摸著開頭的那幾個字,微帶感慨地道:「十年封塵如舊,就看今天了,如果沒有意外,就可以敲去封土,讓這二十個字,永遠成為一塊武林史上的里程碑了!」

  年輕人道:「簡爺爺,我看這些字跡很熱悉,有點像您的手澤,莫不是您刻上去的?」

  老者笑道:「不錯,這是十年前我飛身凌空,靠著劍尖的借力,一口氣刻上去的!」

  年輕人道:「那可真不容易,提氣騰空,還要用內力注劍削石,簡爺爺,我沒想到您的武功能到這種境界……」

  老者一歎道:「這種境界並不難,除了我之外,至少還有三四個人能辦得到的,只是十年後,我落到這步田地,才是真的令人想不到,咱們上去吧!翻過峰去!」

  年輕人道:「簡爺爺,您刻上了宇,幹嘛又要用土封上呢?

  封了之後,又刻了一道細痕,是什麼意思呢?」

  老者忽然道:「我聞到酒味,八成是醉狐陸仙遊來過了,但願他沒在上面等著,否則就太難為情了!」

  年輕人間道:「醉狐陸仙遊又是誰?」

  老者道:「上去再說,只是醉鬼還沒關係,最多落一場笑話,給別人看見了,可就麻煩了!」

  年輕人一長身,直上峰頂,原來這山峰僅是一道峭壁,峰後丈許之下,就是一大片平台似的谷地。

  谷地四周,有老松加蓋,蒼松若亭,樹下有三五孤石。

  這孤石或如幾,或如榻,或如椅凳,可坐可臥,竟是一片極好的天然亭院,在一塊大石几上,安放著一個朱紅的大酒葫蘆與一些殘餚碎骨。老者離開了年輕人,跑過去一看,點點頭道:「醉鬼喝酒從不用餚的,這一定是他老搭檔,落拓劍客辛不第,幸好是這兩人,更幸好他們倆醉飽之後,不知躲到哪兒去睡覺了,否則看到我被人背了上來,麻煩談不上,一場奚落是難免的!」

  年輕人實在忍不住了問道:「簡爺爺,現在您總該可以把事情告訴我了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者找了塊大石頭坐下,定了定神才道:「醉鬼與窮鬼先期來到,必然是其他的人在十年間練成了什麼驚人的技業,今天一戰難免,我得把事情告訴你,說不定還要你幫個忙,為我打發幾個對頭,雙拳難敵四手,我畢竟是老了!」

  年輕人興奮地道:「今天還要跟人比武?」

  老者道:「夢秋,你家學淵源,劍法、內勁都有了相當根底,雖然你不履扛湖,我相信足可躋入一流高手之列,但也只是我以十年前的眼光來作標準,十年後,別人的技業進步,我一點都不知道,恐怕也不會像十年前那麼好相與了,萬一要與人動手,你不能當作比武……」

  年輕人道:「不比武,那就是廝殺了!」

  老者一歎道:「可以這麼說吧,因為有些人心狠手辣,拿殺人視同兒戲,你跟他們客氣只有自己吃虧了!」

  年輕人道:「廝殺也不怕,爹說我的劍法雖熟,卻沒有實際作戰的經驗,必須找人認真地拚鬥一番,才能有所長進,可是,他又不准我出門,更不准我對外顯露武功,使我毫無機會充實自己,吸取戰鬥的經驗!」

  老者道:「今天我帶你出來,就是給你一個磨練的機會,好在今天來的人,有一半與你祖父都有極深的交誼,只要表明你的身份,相信不會使你涉險的!」

  年輕人道:『我爺爺在江湖上很有名嗎?」

  老者道:「是的,四十年前你祖父名列三公,技震天下,他所至之處,無人不敬,無人不服,服他的武功,敬他的為人,只可惜他在六十歲時,就封劍歸隱,退居到你們現在所住的極樂山莊,不問世事,使我多忙了十年……」

  年輕人神色飛舞道:「我知道爺爺不會是個藉藉無名的老道士,他雖然離家在觀中修真,卻連一篇經卷都背不出來,小時候他還常教我一點武功,只可惜前年出門雲遊去了,否則我也不會經常因為練劍而挨罵了。爺爺教我的方法很奇怪,再難的招式,他都能用最簡單的方法,使我—學就會,不像爹,只會叫我苦練,也不加以指點……」

  老者道:「你祖父是個有福氣的人,實至名歸,急流勇退,不像我這麼倒楣,行將就木,還擱下一個無法收拾的爛攤子,今天能否保全老命還很難說呢!」

  年輕人道:「簡爺爺,別談那些了,還是說今天的事吧。您跟什麼人約會了,那二十個字又是怎麼回事?」

  老者道:「二十多年前武林中有三位高人,技鎮天下,德行高超,江湖在他們的領導下,風平浪靜,宵小匿跡,被尊為三公,那就是智叟方日平,仁翁江河遠,勇士孫不老。這三人中,尤以你祖父仁翁江河遠最為大家所崇敬,他一生中,從未殺傷過一條人命,一劍無敵,完全是憑高超的劍技,鎮邪制惡,感化了不少十惡不赦之徒……三公之後,江湖出現了十六名高手,其中有七名是劍手,九名則各使一種獨門兵器,武功都很高。這十六人中,有正有邪,也有半正半邪,可是這十六人就不像三公那麼寬大了,邪者嗜殺無度,正者嫉惡如仇,江湖上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風。那時候智叟早歸道山,勇士莫知所終,只有你祖父仁翁潛居在家,他比我大十歲,我們算是忘年之交,循他的請求,我出面與這十六人一一會過面,僥倖沒輸給他們,於是交了幾個朋友,也結了不少冤家,十年的今天我在這裡跟他們同時見面,表演了那一手凌空揮劍,絕壁題詩,總算壓住了他們,規定他們從此以後不准傷害任何人!」

  江夢秋道:「這就是壁上二十個字的由來!但為什麼又要用泥土封了起來呢?」

  簡士堯道:「當時有很多人雖不敢違抗,卻也不服氣我的語氣太狂,相約以十年為期,十年後再度重會此地,找我比個高下,如果他們勝了,就削平山壁上的題詩,如果仍勝不得我,就讓那二十個字永遠留下去,我答應了,才用泥土封住了字,只用劍細刻了一劃……」

  江夢秋道:「那今天一戰後就是您立名千秋的日手了!」

  簡士堯歎道:「我也是好勝心強,題詩的最後一句,連我的朋友都不服氣,如果我不病一場,也許還有希望,現在我實在不敢再有奢望,只求能保住老命就夠了!」

  江夢秋笑道:「詩上的三公我已經知道了,那十六名高手就是所謂七劍九狐了?」

  簡士堯道:「不錯,他們或以劍名,或以藝傳,七劍的名號都有個劍字,九狐則多半以機智而得號,只有一個飛天魔娘令狐飄是從姓氏上取號的。」

  江夢秋道:「您最後一句是一鶴震江湖,您的外號是叫一鶴嗎?這個外號倒很合適,您的輕功一時無兩……」

  簡士堯道:「我的外號叫衝霄鶴,十年前我題名一鶴,倒成了讖語,害得我家破人亡,一病纏綿,只剩下一個孫女兒,孑然一身,都應在這個一字上了。」

  江夢秋問道:「簡爺爺,您怎麼會生病的呢?練武功的人應該不受病魔侵擾才對呀?」

  簡士堯神色一黯道:「我從此地完事後,順路先到太平縣你家去見你祖父,報告在山上的情形,你祖父就說我太囂張了一點,慎防激起人怒,我也不以為意,誰知十天後回到家中,我的老妻子媳孫兒都被人殺死了,只有曉萍在外婆家裡,才倖免於難,我心裡一急一氣,就病倒了,幸而你祖父陪我回家,為我悉心醫治,而且把我們祖孫接到你家裡,才過了十年安靜的日子……」

  江夢秋變色道:「曉萍知道這些事嗎?」

  簡士堯道:「不知道,她一直在外婆家,我怕她也受到別人的侵害,才硬把她接了來,卻不敢告訴她身上的血海深仇,因為這孩子性太烈,天賦又差一點,武功始終練不好,所以報仇的事,我也不寄望於她了!」

  江夢秋又問道:「仇人是誰您知道嗎?」

  簡士堯道:「不知道,滿門死無孑遺,一個活口都不留,毫無線索可尋,不過據我推測,總是七劍九狐之內,我的家人都會武功,尋常人等傷不了他們的。」

  江夢秋想想道:「就算您今天找出了仇人,報仇也不容易,您的身子一病之後……」

  簡士堯神色激動地道:「夢秋,我的輕功是毀了,別的武功可沒擱下,十年前黃山一別後,七劍丸狐都分散各處,尋找不易,我咬著牙,苦等十年,就是為了要等這一天。老實說,名不名對我早已淡了,壁上字跡存留與否我也不關心,我念念不忘的就是滅門之恨,如果我找到了那個賊子,絕對不放過他……」

  江夢秋道:「七劍九狐中,您敵友各佔其幾?」

  簡士堯長歎一聲道:「這十六人個個心高氣傲,為了那句一鶴鎮江湖,我可以說沒有朋友了,在我看來,人人都有這可能,所以這十年來,我把仇恨埋在心裡,除了你祖父外,連你父親都不知道,我要在各人的談吐中,慢慢探究出那個人,然後再施以報復。」

  江夢秋道:「難道您也要殺他全家不成?」

  簡士堯輕歎道:「不!我答應過你祖父,報復絕不及他人,只是那兇手,卻絕不能放過……」

  正說之間,忽然山後有人笑道:「衝霄鶴,十年不見,你又要找誰的麻煩了?」

  隨著聲音,走出一胖一瘦兩個中年人,胖的紅光滿面,矮矮的身材,一副詼諧之狀,瘦的身材很高,神情落寞,面目愁苦,腰懸長劍,瘟瘟地道:「衝霄鶴,十年前為了你一番限制,害得我苦死了,眼見多少不平事,也不敢放手去管,你居然還不滿足,又想不放過誰了?」

  簡士堯收起臉上激憤的神情笑道:「我只要求你們別殺人,可沒要你連行俠都放棄了。」

  瘦子道:「不能殺人,還行個屁俠啊,除惡務盡,要就不管,要管就管個痛快,這才是行俠之道。」

  胖子卻朝簡士堯看了兩眼道:「衝霄鶴,不過十年,你怎麼老成這個樣子,竟成了風雞了。」

  簡士堯輕歎道:「歲月催人,更有誰能不老。來,我給你們引見一下,這是醉孤陸仙游,這是落拓劍客辛不第,這位小友乃仁翁之孫,江夢秋……」

  陸仙遊看了一眼笑道:「好,名家之後,又兼一表人才,衝霄鶴,你不該帶他來的,假如被騷孤看上了,把這小伙子迷了去,看你如何對仁翁交代。」

  簡士堯眉頭微皺道:『情狐崔妙人猶未適人?」

  陸仙遊一把撈起石上的酒葫蘆,滿滿的灌了一口,酒瀝從嘴角直往下淋,再用袖子一擦,哈哈笑道:「那騷狐狸還在打光棍兒,誰叫她早年眼睛長在頭頂,專找年輕英俊的小伙子賣弄風情,小白臉哪一個是靠得住的,她愛上一個,人家就遺棄一次,一直到現在還是小姑獨處,如果她早年肯對我酒鬼稍假幾分顏色,保證連小狐都生上一大堆了,有眼不識真情漢,該她一輩子嫁不到漢子。」

  簡士堯淡淡一笑道:「崔妙人絕世丰姿,無邊才情,擇偶然要嚴一點,即使她肯降格以求,也不會差勁到以閣下為對象,你在背後這樣糟蹋她,如果給她聽見了,准保有—場大麻煩的!」

  陸仙遊打了個酒呃道:「我不怕,當她的面,我也敢這樣說,諒她也不敢對我怎麼樣。」

  一旁的落拓劍客辛不第微笑道:「這個我可以保證,在十年中,我們遇到過她三次,每次老陸都藉著酒裝瘋,說了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話,崔妙人居然都無動於衷!」

  簡士堯喔了一聲道:「崔妙人性烈如火,受不得一點委屈,陸老弟居然能如此對待她,想必在技業上精進了……」

  辛不第笑道:「沒有的事,這醉鬼整天就泡在酒裡,能維持個不退步已經難得了,更別說求進境了,他敢惹崔妙人是看準了崔妙人的毛病與缺點。」

  陸仙遊又喝了一口酒笑道:「崔妙人的殺人利器是她那尖尖的十指與一把嫩蔥似的指甲,同時又最愛乾淨,稍髒一點的東西就不願沾,所以她殺的人都是乾乾淨淨的小伙子,像我這種又髒又醜的老醉鬼,滿心想在她的指下超渡,做個牡丹花下的風流鬼,卻偏偏沒她娘的機會,崔妙人連看我—跟都覺得噁心,還肯大發慈悲找我麻煩嗎?」

  江夢秋初次遭逢江湖人,見了陸仙遊這份突梯滑稽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陸仙遊橫了他一眼道:「小老弟,騷狐狸捨不得殺死我,卻十分中意你這種小白臉,為了避凶趨吉,你還是學我的樣,飲個爛醉如泥吧!」

  說著把酒葫蘆遞了過來,江夢秋連忙推開了道:「謝謝前輩,再晚不會喝酒,一沾唇就要醉的。」

  陸仙遊道:「醉了好,醉裡日月最逍遙,醉眼看花皆絕色,醉中滋味最宜人,但願常醉不願醒,一醉能消萬古愁!」

  江夢秋道:「再晚初歷江湖,尚不知愁為何物,無愁可解,自然還用不到借酒消愁。」

  陸仙遊一瞪眼道:「老鶴,你帶來的這小子真是仁翁之後嗎?

  我看他好像有點不對勁?」

  簡士堯道:「他的確是仁老的令孫,只是江老歸隱之後,不想令兒孫輩再履江湖,所以他對江湖上的事很隔膜!」

  陸仙遊這才道:「我說呢!我雖然沒見過仁翁,但也風聞其人,誠心誠意敬酒,就是仁翁親在,也不好意思拒絕。來!小伙子,不知不罪,我再敬你一次!」

  簡士堯道:「夢秋!陸老弟的歲數雖然比令祖小,卻也長於令尊,多少算是你的父執輩,長者賜,不敢辭,你就喝一口吧,他整天酒不離口,卻很會挑嘴,夠資格裝在他葫蘆的,一定是五十年以上的極品佳釀。」

  江夢秋本來已經有意接過來了,誰知辛不弟接著補了一句道:「小老弟,喝了醉鬼一口敬酒,等於是太上老君貼了護身符,天大的擔子他都會替你挑,這是很難得的機會,你為什麼還推辭呢?弄得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可麻煩了,別說你僅是仁翁的孫子,即使你是仁翁的老子,他也有本事,捏著你的鼻子,硬灌上你一葫蘆。」

  江夢秋年輕氣盛,把葫蘆往石上一擱道:「陸前輩,這敬酒與罰酒之間,有什麼差別嗎?」

  辛不第笑笑道:「敬酒只有一口,不限多少,罰酒必須飲下一葫蘆,而且還不許醉,能飲下他一葫蘆酒,看在酒友份上,哈哈一笑了事,假如被他灌醉了……」

  江夢秋道:「怎麼樣?」

  辛不第笑道:「那可不曉得,因為那些人都沒話說,他們的感想只到喉嚨口,就沒聲音了。」

  江夢秋道:「為什麼?」

  辛不第笑道:「因為他們喉嚨以上,就沒有東西了,縱有滿肚子話,少了一張嘴吐不出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2:55

  江夢秋臉色微沉道:「為了這點事就要殺人?」

  辛不第笑道:「時乖逢七劍,運蹇遇九狐,這是江湖人給我們的定評,碰上我們,總要倒點霉的。」

  簡士堯忙道:「辛老弟!對一個年輕人,你何必說得這麼難聽呢?他根本不懂江湖上的事。」

  辛不第冷笑道:「老鶴,十年前你可以發一鶴鎮江湖的豪語,十年風水流轉,你這頭沖霄鶴太老了,也許有翅難展,欲飛無力呢!」

  簡士堯臉色一沉道:「老弟是想先考較一下我嗎?」

  陸仙遊笑笑道:「老鶴,別人對你如何不知道,我們哥兒倆可是存心幫你忙來了,要不我怎會敬那小伙子的酒呢!醉鬼一生中,對人如此客氣的次數可沒幾回!」

  簡士堯這才鬆下臉色一笑道:「這倒是事實,想當年我力戰百餘招,僥倖以半招見讓,才獲得你一口敬酒,夢秋,陸前輩的敬酒很不容易到口的,你快喝了吧!」

  陸仙遊笑道:「我敬他這口酒並不是為了他是仁翁的孫子,而是喜歡他的人品,唯恐被崔妙人看中找他的麻煩,所以先用口酒定下交情,崔妙人此生最討厭的人莫過於我,醉鬼沾過的人,她就沒興趣了!」

  簡士堯一笑道:「陸老弟!崔妙人在九狐中雖是較年輕的一個,現在也有三十開外了,說什麼也不會對這小伙子有興趣,你說話留點口德行嗎?」

  陸仙遊道:「崔娘老矣,風情不減,何況她身邊又添了一頭小狐,形態酷肖,多半是她的妹妹,前年見她時,那小妮子才十六七,還不太解事,現在正是十八九,只怕這小伙子難逃一場風流劫數!」

  簡士堯道:「崔妙人還有個妹妹?」

  陸仙遊道:「管她是不是,反正那小妮子,艷入骨裡,一旦長成,比崔妙人風情尤勝,她跟著崔妙人,還會學出什麼好的來,喝我一口酒,保你平安無事!」

  江夢秋淡淡一笑道:「敬酒不敢領,再晚量淺,罰酒又飲不下,跟前輩打個商量如何?」

  陸仙遊微愕道:「怎麼個商量法?」

  江夢秋走近葫蘆用手指在葫蘆腰間一劃道:「我只領此半,算是感謝前輩—番愛顧之情好了!」

  陸仙遊笑道:「好!這葫蘆裡足可裝三十斤,我跟老辛喝不到五斤,上面的小一點,也有七八斤,你小子喝得下這麼多嗎?」

  江夢秋道:「沒問題,這點酒算什麼,恐怕只夠沾濕嘴唇,還不等到喉嚨就涓滴不剩了。」

  陸仙遊更是高興道:「有章思,醉鬼一生中還沒有遇到過這麼豪量的對手,你唱上一半,我喝下一半。」

  簡士堯擔心地道:「夢秋!你別開玩笑。陸老弟的壺中佳釀,進口雖滑,後勁可足得很呢。」

  江夢秋笑道:「簡爺爺!您放心,我絕不會誤事,更不會喝醉,我還要瞧您大會群狐呢!」

  辛不第冷冷地道:「老鶴的約會並不止九狐。」

  江夢秋臉色一沉道:「七劍九狐,我只各見到一位,覺得已經夠了,蛇鼠一窩,都是這路貨而已。」

  辛不第臉色一變,陸仙遊卻勾起了酒興,唯恐被辛不第打斷了,連忙道:「對!我贊成這句話,七劍九狐,都是江湖煞星,難道你還想什麼好聽的不成?老辛,再嚕嗦我都要跟你翻臉了,人家把七劍列在九狐之上,我就不跟氣,七劍並不高於九狐,我們算在一起,你還嫌棄嗎?」

  辛不第道:「我要問問什麼叫蛇鼠一窩。」

  陸仙遊道:「劍是長蟲,狐是耗子,放在一起就不得太平,大家憋了十年,今天不僅是跟老鶴有筆帳算,我們十六人也得見個真章,大家對咬一番,老辛,你要是不耐煩,就去睡一覺養足精神,等晚上再打。來!小伙子,咱們喝酒,別擔心酒醉,天塌下來,醉鬼也替你頂著。」

  辛不第冷笑退後。

  江夢秋道:「誰先喝?」

  陸仙遊道:「你喝的上半截,自然是你先。」

  江夢秋拿起葫蘆往上一提道:「我們一起喝吧。請!」

  朱紅葫蘆發出錚然輕響,上半截在江夢秋手中,下半截還留在石上,斷處截然分明,如同刀削,更奇怪的是,葫蘆中的酒,不足一器,多於一半,那多出來的部份還凝聚在下半截葫蘆上,高出三四寸,依然保持原形,不溢不灑,顯然是為江夢秋用內功鎮住。

  而且那口葫蘆是純鋼所鑄,江夢秋輕輕一提,只摘去了上截,卻將底下半截留著紋風不動。

  這份內力表現得太驚人了,陸仙遊先是張大了嘴,繼而發出一聲乾笑道:「好!小伙子,原來你是借喝酒為名,向我示威來著。」

  江夢秋不理他,將半截空葫蘆引向唇邊,作了舉引之狀,然後道:「先乾為敬,請!」

  其實卻涓滴未飲。

  陸仙遊大步上前,端起下半截葫蘆,江夢秋等他手觸及葫蘆時,內功一收,上面的酒立刻就塌下來,可是陸仙遊並非弱者,掌心勁力默運,居然將酒又逼回原狀,湊到口邊,如長鯨飲川,一口氣硬將二十多斤醇酒吸進肚裡,胖胖的肚子立刻鼓了起來。」

  但見他長吁一口氣,噴出一道白色的小霧,肚子才消了下去,那是他硬用內功,將酒中的水份蒸化了。

  雖然他也表演了一手絕技,到底是差了一點,因為江夢秋撤去內力時,他未能及時補上,使溢出的酒變了形,所以他臉色一紅,打了個干哈哈道:「小老弟,喝酒被你取了個巧,酒鬼只好自認倒霉,我的吃飯傢伙仍請賜還,那玩意兒不但要裝酒,還得靠它防身呢。」

  簡士堯見江夢秋忽然露了這一手,不禁驚喜交加,他只想道江夢秋功力不錯,沒想到會如此高明,連忙道:「夢秋,快把東西還給人家,那是陸老弟的隨身兵器……」

  陸仙遊道:「是啊,酒鬼看家本事,就是這把葫蘆上的醉仙十八招,給你攔腰一斷,葫蘆沒了柄,可怎麼使啊?」

  江夢秋遞出半截葫蘆道:「得罪!」

  陸仙遊倒是很有風度,接過來笑道:「不怪你,怪我太魯莽了,憑你老弟這份功力,降妖伏狐足足有餘,哪裡還用的著我來架樑,這是我自取其辱。」

  江夢秋見對方如此謙虛,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連忙道:「晚輩並非有意得罪,只因為辛先生語下對家祖頗為輕視,晚輩才想討教一番。」

  陸仙遊笑道:「咳,咳,老辛就是—張嘴不肯吃虧,仁翁名滿天下,他憑哪一點跟令祖比,是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只是老弟何苦拿我的葫蘆作靶子呢?」

  江夢秋道:「辛先生既然敢把大話說在前面,自然有辦法替前輩將葫蘆接合起來。」

  辛不第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聽見江夢秋公然出言向他叫陣,臉色更為陰沉,冷笑一聲道:「這一手還難不住我,小子武功並不光靠內勁。」

  江夢秋道:「先生以劍聞名,在下也是練劍的,名宿當前,在下自然想請領教益,但先生至少得將葫蘆接合得天衣無縫,絲毫不差,才能叫在下的劍出鞘候教了。」

  陸仙遊道:「這話有理,老辛!我的葫蘆是壞在你的一句話上,追究賠償責任,也該唯你是問。」

  辛不第冷笑一聲,拿過兩截葫蘆湊在一起,放在石上,用掌一拍,葫蘆深陷石裡,然後用手一勾,又拔了出來,交給陸仙遊道:「你看一看,能否管用?」

  其實他是存心炫示功力,因為葫蘆的接口處平滑如鏡,根本沒有接合的痕跡,陸仙遊懂得他的意思,笑著道:「管用,管用,只要不漏水就行了。」

  辛不第臉現得意,因為接合斷縫比截斷它又要難上一倍,所以冷笑一聲道:「小老弟!你滿意了吧?」

  江夢秋淡笑道:「豈僅滿意,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辛先生這一手表現得有聲有色。」

  陸仙遊道:「小老弟!辛老弟的火候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剛才那一掌可沒發出半點聲音。」

  江夢秋道:「掌落無聲不稀奇,奇在聲藏掌後,隨搖隨響,永遠不絕,這才是無上絕技。」

  陸仙遊一怔道:「此話怎說?」

  江夢秋笑道:「前輩搖搖葫蘆就知道了。」

  陸仙遊把葫蘆搖了一下,果然發了沙沙的聲音,連忙倒過葫蘆,傾出一堆黑色的鐵沙。

  辛不第臉色乍變叫道:「小子,你在搗什麼鬼?」

  遠處松樹頂上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道:「窮秀才!你專好賣弄聰明,今天卻陰溝裡翻船,叫一個小伙子給耍了,這給你一個教訓,叫你以後別再小看三公的後人。」

  隨著語音,飄落一點淡紅色的影子,落地後,卻是一個花信少婦,花容綽約,漫步裊裊,走了過來笑道:「好兄弟,咱們可算是世交,而且還是平輩,我平常最討厭這些老家伙,既沒有真才實學,卻又老氣橫秋,你教訓得好,咱們三公的後人可不能給祖上丟人!」

  江夢秋不識來人,簡士堯道:「這是智叟的孫女兒,方姑娘梅影,你們的確是世交,你就叫聲方大姊吧!」

  江夢秋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叫了聲「方大姐!」

  方梅影笑道:「簡老鶴,三公寂寞後,一鶴鎮江湖,我以為你認定三公之後,眼中再也沒有別人了,想不到你還是要找三公的後人來給你撐腰啊。」

  陸仙遊道:「小老弟!方梅影雖然是智叟之後,卻也是九狐之一,她的外號叫智狐,一肚子鬼,你跟她論世交,可得小心點,別叫她把你玩了!」

  方梅影立刻展顏一笑道:「醉貓,這位兄弟的武功心智可不像你們那樣差勁。我在樹上看得很清楚.他戲弄窮秀才的手法簡直妙到絕頂,也聰明到絕頂,他不玩我已經算我運氣了,我還敢玩他!何況我們是世誼,也沒有玩他的道理。」

  陸仙遊帶著醉眼道:「我們在跟前都沒見,你遠在樹上倒看見了,莫非你跟靈狐學會了天眼通不成?」

  方梅影冷笑一聲道:「段天化那—套天眼通根本是唬人的,他不過仗著些狐子狐孫給他當耳目,探聽消息而已,可不是真有神通,我怎會跟他學了……」

  陸仙遊笑道:「那剛才這位小老弟用的是什麼手法?」

  方梅影笑道:「說穿了你們可別氣壞肚子,這位江兄弟的心眼兒比你們靈多了,內功可不一定比你們精純,你們都被他用一手拔葫蘆的勁力唬住了,其實以他的造詣還到不了那程度,只是他掩蔽得法……」

  簡士堯道:「方姑娘,這一手可是真才實學,取不了巧的,陸老弟的鐵葫蘆是貨真價實的玩意兒!」

  方梅影笑道:「誰說葫蘆不真,只要手法高明,真的一樣能變成假的,江兄弟接過葫蘆時,已經在腰上用重手法將腰部震斷了一半,然後借喝酒的借口指了一下,震斷了另一半,隨即用先天勁氣逼住,不讓酒漏出來,等到喝酒時,輕輕一提,就拿了起來。兄弟!我說得對嗎?」

  江夢秋臉上一紅,顯然是被她說中了,方梅影笑道:「他把半截葫蘆歸還時,就存心跟窮秀才較上勁兒,又暗中用力,在葫蘆腰上摸了一下,震碎了一部份殘鐵,窮秀才接過去,也沒有看清楚,就用金剛神掌將斷處合起來,他捏碎的一部份,自然就變成鐵沙,留在葫蘆裡了。」

  辛不第怪聲叫道:「好小子,原來你跟我弄玄虛!」

  方梅影臉色一沉道:「窮秀才!我沒有拆穿內幕之前,你為十麼不敢找他一決,現在聽出便宜,又想撈回面子,那可不行,底子是我戳穿的,有本事你衝著我來好了!」

  也不知她有什麼力量,居然使辛不第安靜了下來,不敢再開口。

  方梅影笑笑道:「江兄弟,你爺爺還好吧?」

  江夢秋道:「還健朗,他老人家已不問世事,出門雲遊去了,以至小弟乏人教導……」

  方梅影輕歎道:「你總算是有福氣的,還能得到你爺爺的教導,我爺爺死得太早,由我一個人在外面胡鬧,雖然還頂著他老人家一個智字,卻流入九狐之列……」

  陸仙遊瞪起眼睛道:「九狐有什麼不好?」

  方梅影道:「沒什麼不好,但總是旁門左道,不登大雅之堂,好兄弟!三公寂寞後,我是沒出息了,勇士連個後代都沒有,仁翁有你這個好孫子,總算給三公爭口氣。來!咱們到一邊談談,今天方大姐要好好幫你出人頭地一下,你可別跟醉貓他們混在一起,他們只會把你帶壞。」

  說著拉起江夢秋的一隻手,真像個大姐姐似的,顯得十分親切,也十分自然,江夢秋還有點拘謹。

  簡士堯道:「你跟方大姐談談也好,她對江湖上的事比較清楚,趁著時間還早,你利用這段時間,對別的人多作一番瞭解,然後再斟酌一下自己的能耐,我是不行了,單看陸辛二位的表現,已經比我高明良多,衝霄鶴三個字今後該除名了!」

  江夢秋這才跟方梅影走到一邊,陸仙遊與辛不第、簡士堯三個人低聲私語,不知在談些什麼。

  江夢秋停了一停才問道:「方大姐,你怎麼會被冠上狐名的?聽簡爺爺說,七劍九狐……」

  方梅影道:「七劍九狐你都認識嗎?」

  江夢秋道:「不認識,連這個名稱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不過簡爺爺說你們十六人都是好殺成性!」

  方梅影道:「三公當世,以仁義鎮江湖,雖保持一段時間的太平,卻非長久之計,我既沒有他們的本事,只好乾脆一點,來個以殺止殺,就這樣被冠上狐名了!」

  江夢秋又問道:「七劍九狐,到底是些什麼人呢?」

  方梅影道:「七劍是猿公劍袁凱,越女劍韓瑩,烈火劍秦明,追魂劍客上官令陶,瀟湘劍客諸葛晦,千手劍佛虛印和尚,窮秀才落拓劍客辛不第;九狐是醉狐陸仙遊,靈狐段天化,情狐崔妙人,天狐白無瑕,黑妖狐花六娘,紅狐齊天壽,玄狐空空道人,飛天魔娘令狐飄,再加上我智狐方梅影,我們這十六人,五女十一男,一僧一道十四俗.被江湖上公認為十六煞星,前後十年間,死在我們手中的人不計其數,直到衝霄鶴簡士堯出來才告一段落!」江夢秋道:「簡爺爺說你們十六人正邪各半……」

  方梅影笑道:「那是他的看法,其實正邪兩字很難說,正者未必全是好人,邪者也不一定光做壞事,像飛天魔娘令狐飄,她是個性情乖誕的老太婆,動不動就要殺人,可是她殺的人有一半是十惡不赦之徒,另一半卻是眾所知名的孝子烈女,你說她是正是邪呢?」

  江夢秋道:「她為什麼要殺孝子烈女呢?」

  方梅影道:「她殺壞人是為了瞧不順眼,殺孝子是為了洩憤,因為她有個兒子對她最孝順,卻為了救她而被仇家殺死了,她最疼這個兒子,認為兒子不孝不會死,至於她殺烈女,則是環境逼出來的,她守寡很早,只有一個遺腹子,她守了兩年孀,認識了一個男的,情投意合,很想改嫁,她的夫家是武林世家,卻為了門風所關,硬逼她守節,將那個男的暗中弄成殘廢,所以她一見守節的烈婦就恨入骨裡,非殺不可!」

  江夢秋道:「這個老太婆太偏激了。」

  方梅影笑道:「她殺人卻很有分寸並不是濫殺,比如說是孝子,她一定打聽清楚,非大孝之子不殺,若肯以本身的性命去代替父母受罪的她才殺,因為她相信循環因果報應,她說父母者如果有災,是本身德行有虧報應,兒女如果替父母擋災,就是增加父母的罪孽,使父母多受痛苦,反為不孝;孀婦守節,她會上門去逼令改嫁,如果別人反對,她就殺死反對的人,如果本人堅持守節,她就殺死本人。她說年輕守孀是最殘忍的事,受人所逼,則逼她的人該殺,本人自願,則其愚可殺,你說她沒有道理,她有她那一套歪理,聽起來也像回事兒。」

  江夢秋想想道:「別的人也是這麼怪僻嗎?」

  方梅影笑道:「我不願給你一個先入為主的印象。七劍九狐,你已見到三個,其餘的你在今天都會陸續見到,我留待你自己去觀察他們的行逕,因為我的看法,來必是你的看法,不過其中只有一個天狐白無瑕,是公認的邪魔,此人殺人時,毫無理由,他想殺就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3:20

第 二 章


  話剛說到這裡,石峰前衝起一道人影笑道:「方姑娘,你這話不公平,白某殺人並非只為一時高興,凡是死在白某手中的人,一定有他該殺的理由,只是白某不願說出來而已,只要問心無愧,何必一定要旁人知道。」

  人影飄落,是一個全身白衣的中年秀士,相貌俊逸,手搖羽扇,一派斯文之狀,慢慢的搖了過來。

  江夢秋知道此人就是天狐白無瑕,忍不住對他多打量了一眼,白無瑕卻不理這年輕人,轉身朝簡士堯笑道:「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且喜故人無恙,但不知因何清容消瘦一至於此,不知鶴老尚能衝霄一唳否?」

  簡士堯淡淡地道:「簡某十年前家庭驟遭變故,現在已成不舞之鶴,閣下應該稱心了。」

  白無暇笑道:「這是什麼話,白某豈是那種幸災樂禍的小人白某只希望你鶴命無極,才可以時時討教!」

  江夢秋忽然問道:「你既然說殺人必有理由,那麼十年前離此後,殺死的那一家人又是為了什麼?」

  白無暇敲敲羽扇道:「白某殺人雖有理由,卻從不對人說,你這一問豈非是多餘。」

  江夢秋道:「如果我以當事主的身份問你,是否也多餘呢?」

  白無暇道:「那當然可以,你問的是那一家?」

  江夢秋道:「就是你下山後殺死的那一家!」

  白無暇笑笑道:「你恐怕問錯了,白某從離此峰後,就遵守所約,沒有再開殺戒。這十年來,白某的殺人名單已經積了一大批,急待清理呢。」

  江夢秋望了一望簡士堯,做了個詢問的眼色,簡士堯道:「白大俠是個說一不二的漢子,他說沒有殺就是沒有殺。」

  方梅影忙問道:「好兄弟,哪一家被殺了,跟你什麼關係你怎麼會是事主呢?」

  江夢秋只得道:「是我的一個朋友。」

  方梅影道:「你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我替你查去。」

  剛說完話,峰頭又翻進一個老者,灰衣布履、相貌蒼古,接口笑道:「方姑娘,要查事情,可以由老朽代勞,老朽的天眼神通,天下周圍十萬里,無論鉅細,一覽無遺。」

  方梅影冷冷說道:「用不著,你那套天眼神通我都領教過了不過是仗著你的那些狐子狐孫。」

  江夢秋知道老者一定是靈狐段天化,乃笑道:「老人家,你的天眼神通,可否查一查我是誰?」

  段天化一笑道:「你還用查,你是仁翁之孫。」

  江夢秋臉色微變道:「你怎麼知道的?」

  段天化笑道:「你跟令祖長得一個樣子,江河遠不會有你這麼年輕的兒子,一定是他的孫子了,而且方姑娘叫你好兄弟,也只有三公的後人才有這份造化。」

  方梅影臉色冷冰冰地道:「該死的老狐狸,我也要叫你一聲好兄弟呢?你也是三公的孫子了。」

  段天化赫赫乾笑道:「狐以智名,你是智狐,乃狐中之狐,老朽可不敢跟你鬥嘴,方姑娘,你饒了我吧。」

  方梅影又冷笑一聲,白無瑕笑道:「老段!你對誰都不賣帳,何以見到方姑娘就像縮頭烏龜了呢?莫非你有什麼痛腳抓在她手裡,害得你不敢伸頭了。」

  段天化笑道:」我沒有痛腳,只是對方姑娘必須裝聾扮癡,我實在惹不起這位姑奶奶。」

  白無暇笑道:「方姑娘,你承認這句話?」

  方梅影道:「有什麼可承認的,這瘟老頭子想叫我做他的兒媳婦,他用不癡不聾不做親家翁的典故來佔我的便宜。你以為我聽不懂,我為了守鶴老之約,不能殺人,只要過了今天,我第一個就宰了他那寶貝兒子。」

  段天化臉色微變。

  白無暇笑道:「方姑娘,你可是跟白某過不去了,白某名單上,第一個也是他的兒子。」

  方梅影道:「那倒好,我們較量一下,瞧誰先得手。」

  白無暇道:「有意思,我們可要賭個頭采?」

  方梅影道:「不賭,我已經贏了,不想欺負你。」

  白無暇道:「你准保贏不了,段老邪的兒子已經在我的掌握中,我只要這邊哼一聲,那邊就要人頭落地。」

  方梅影冷笑道:「原來你早有把握,還來騙我打賭。」

  白無暇一笑道:「方姑娘不愧智狐,白某無心一句話,就被你騙去了一個秘密,這下子段老邪可得找我拚命了。」

  段天化陰沉沉的冷笑道:「我兒子昨天就失蹤了,原來是你姓白的扣住了,他那點得罪你了?」

  白無暇冷笑道:「他居然膽大包天,還想摸我的腳跟,姓白的豈是省油的燈,所以我點了他的穴道,將他吊了起來,由我的一個老僕看住,今天我跟老鶴事情交代過去之後,就打個暗號,通知那邊割下他的腦袋。」

  段天化仍是陰沉沉地道:「那至少要告訴我一個時間。我也好去收屍,也算他跟我一場的忠心。」

  白無暇道:「現在言之過早,回頭我會告訴你的。」

  方梅影忽然道:「天狐,如果你還想打賭,我倒願意接受了,而且我贏的把握比你大!」

  白無暇微微一怔,段天化哈哈大笑道:「到底是方姑娘高明,我才漏了一句,她已聽出端倪來了。」

  白無暇忙問道:「方姑娘。你聽出他哪一句話有漏洞?」

  方梅影笑道:「他不問你地點,只說什麼跟他一場,這分明是指你那老家人而言;哪裡是去收他兒子的屍體,是你那老傭人保不住了。」

  白無暇臉色微變。

  段天化大笑道:「六娘,空空道兄,既然方姑娘已經揭穿了,二位就來吧,把人頭給白天狐看了,也免得他不相信。」

  峰頂繼續翻上兩個人,一個道人,一個中年婦人,相貌奇醜,身著綠襖紅裙,手提一個布包袱。

  由段天化指名稱號,不用問這兩人一定是玄狐空空道人和黑狐花六娘,花六娘走過來,將布包擲下,便朝白無暇笑道:「其實我們不動手,你那個老傭人也要不了段賢侄的命,不過我們剛好走過碰上了,就順手做個人情,給段大哥省點麻煩。」

  陸仙遊道:「你們什麼時候攪到一堆去了?」

  段天化笑道:我們最近有了個結盟,七劍九狐,有一半都敘了蘭譜,你們如果有興趣,我們也十分歡迎了。」

  陸仙遊不屑地哼了一聲,白無暇卻將地上的包袱解開,捧著一顆血淋淋的老者首級,眼中隱有淚影。

  他小心翼翼地包起人頭,繫在腰間,然後問道:「是誰下的手?趁早說出來。」

  花六娘道:「人是空空道長擒住的,由段賢侄賜死,我割下腦袋,我們三個人都有份。」

  白無暇道:「很好,我記下了,我的名單也按照你們三個人的次序,提早執行。」

  江夢秋忽然問道:「你為什麼不現在開始呢?」

  白無瑕道:「我跟老鶴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不能開殺戒,反正他們活不過今天了,我不必急在這一會兒功夫。」

  江夢秋道:「段天化,簡爺爺跟你們定下十年之內,不准殺人的約規,你們怎麼提前破約了?」

  段天化道:「口頭之約,算得了什麼,衝霄鶴根本就不足為懼,他的約束怎麼管得了我們。」

  簡士堯眼中怒火突迸,搶身出來叫道:「段天化,十年前殺死我全家的一定是你。」

  段天化一笑道:「你錯了。」

  江夢秋道:「簡爺爺,您是錯了,他一個人哪有這麼大的能力,可是我相信他也有份,他們是集體行兇。」

  段天化笑道:「這就對了,如果那天不是仁翁跟著,連你這一頭老鶴也難以活命,如要不是你躲在仁翁家裡,你也活不到今天,這十年你雖然挨過了,卻也沒想到我們八個人的實力擴張到什麼程度,三公一鶴七劍九狐的名號都應該在石壁上抹去了,今後武林,該是我們八煞門的天下。」

  方梅影比較沉著,淡淡地問道:「八煞門是那八煞?」

  段天化一鼓掌道:「大家出來吧。」

  峰上翻過五條人影,都是勁裝的中年人,方梅影數著道:「猿公劍袁凱,烈火劍秦明,追魂劍客上官令陶,瀟湘劍客諸葛晦,紅狐齊元壽,再加上你們三塊料,四劍四狐,你們倒是配得很整齊,都是一丘之貉。」

  段天化笑道:「你該說是一門煞星才對,我們這八個人聯手起來,就算三公復出,也將退避三舍,區區一個衝霄鶴又算得了什麼?」

  江夢秋一面用身子擋住了簡士堯,以防他衝動出手,一面以漠然的聲音問道:「殺死簡爺爺全家的是你一個人下手呢,還是八個人都有份?」

  段天化四下一看,見自己這邊幾個人都已站好形勢,互相可以呼應,乃從容笑道:「大家都有份,我們約好了誰撈到誰就殺,反正殺光算數,也不知道是誰殺了幾個,誰殺了哪一個,當然空空道兄那天不在場……」

  空空道人卻傲然道:「我雖不在場,卻漏不了一份,而且老鶴最恨的就該是我,因為那天我故意絆住他,找他下了一天棋,方便其他七位下手!」

  簡士堯眼中怒火直噴,差一點就想衝出去,江夢秋連忙攔住了道:「簡爺爺,您約的是七劍九狐同時一會,現在還有人沒到齊,您可不能自己先亂了章法!」

  段天化道:「是啊!老鶴!我們既然承認了,就是準備跟你作個了斷的,但不必急,等大家一起到了之後,再來解決也不遲,何況後來的幾個人,至少有兩三個可以做你的幫手的,再等下去,你的實力也強一點!」

  簡士堯強忍住了。」

  陸仙遊乾笑道:「你們這八煞倒也夠狠的,老鶴跟你們並沒有深仇大恨,何至要殺他全家呢?七劍九狐都不拿殺人當回事,但沒有像你們這樣的!」

  段天化一笑道:「這要怪老鶴太愛管閒事,我們殺人關他屁事,他非要禁止我們殺人、立下這十年之約,所以我們才考較他一下,將他全家殺個精光,看他是否忍得住不殺人,是否會因此變得跟我們一樣地好殺人!」

  玄狐空空道人跟著笑道:「不過你老鶴的修養也真不錯,雖然受了這麼重大的刺激,居然還能忍住,在這十年之內,蹈光隱晦,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為了尊敬你這份耐心,我們八個人才安安份份地等了十年,除了你那一家之外,再也沒有開過殺戒,總算對得起你了吧!」

  江夢秋心中微動,覺得這些人名為煞星,行事狠毒不測,但內心多少還有一點是非的觀念,人性尚未全泯。

  可是智狐方梅影卻冷笑一聲道:「臭牛鼻子,你別口中說得好聽了,這十年你們安份是不錯,守己卻未必,大概是在暗中佈署八煞門的籌劃工作,無瑕作惡而已!」

  段天化咧嘴一笑道:「方姑娘,你是狐中之狐,我們的事自然瞞不過你,你說我們在暗中籌劃。我們也不加以否認,要想成立一個有組織的門戶。自然不是口頭上說說就辦得通了,籌備事務,千頭萬緒!談何容易!」

  方梅影撇嘴道:「你手下的狐子狐孫多如牛毛,那還成問題嗎?我相信你們早已籌組妥當,今天你敢抬出這八煞門的招牌來!當然是萬事俱備了!」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方姑娘明心慧眼,見微知著,我也不必再隱瞞了,籌劃事宜確是差不多了,就是名稱未定,因為我們還希望多幾位參加,有一位加一位,如果能湊成十六煞,則三公一鶴不足論矣!」

  說完又是一陣長笑,笑聲迴盪空際,震得四壁響應,樹上的宿鳥被震得離巢飛起,又紛紛墜落下來,可見得他中氣之足,內力之強,也使得山頂上的諸人微微色變。

  醉狐陸仙遊悄悄掩至簡士堯身邊低聲道:「老鶴,都是你立下了這十年之約,使我們閒散了十年,把這些瘟神惡煞一個個養得腦滿腸肥,今天我們就是想幫你的忙,只怕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你估量一下,究竟比他們如何,假如沒有把握勝過他們,還是另作打算的好。」

  簡士堯似乎也沒想到段天化的功力精進如許,臉上神色變得很難看,低頭無語,方梅影卻悄然笑道:「醉鬼,你呀是黃湯灌多了,昏了頭,段天化以工心計為勝,功力卻是最差的一個,我不信他能到聲震飛鳥的境界!」

  這番話雖是悄悄說出,但由於靈狐那一陣長笑,震得四下寂默,所以仍然能為每一個人聽見。

  段天化傲然道:「方姑娘,士別三日,便當刮目相看,段某自承當年頗不成材,但流水十年間,多少也有點長進的,聲震飛鳥算得了什麼,八煞門其他七位的絕技若是抖了出來啊!」

  方梅影不等他說完就撲哧一笑道:「段老怪,我相信你那一陣鬼嚎有點門道,但充其量也只能將宿鳥震昏過去而已,照道理說現在也該醒了過來,怎麼還是沒動靜呢?」

  這番話不但表現出方梅影判斷之準確,也可以見出她察事之精微,這雁回峰高入雲表,棲息其上的飛鳥的體力都極為強健,以段天化一笑的功力,的確只能將它們震得暫時昏厥,但現在已有一陣,落地的飛鳥卻沒有一頭甦醒恢復行動的,有幾頭烏鴉就落在他們腳前,此刻仍倒地不動,似已死去。

  段天化聞言不禁微怔,空空道人彎腰拾起一頭烏鴉來摸一下,輕咦出聲道:「咦!身上還有血!」l

  方梅影咯咯一笑道:「段老邪,那真要恭喜你了,想不到你的功力居然能隔空碎腑,難怪你敢口發狂言,將三公一鶴都不值一顧了。」

  段天化滿臉羞慚,也不理會她的譏嘲,搶過空空道人手中的鴉屍,撥弄一陣。終於在鴉腹中拈出一枚細針。針後還綴著尺來長的一段黑線,他手中拿著那根針看了半天,才沉聲道:「是哪一位跟段某過不去?」

  很顯然那些飛鳥都是被飛針刺殺的,但落鳥數十,無一生者,可見都挨了一針,則發針之人手法也夠快的了。

  這並不出奇,一鶴七劍九狐,連第一次露面的江夢秋在內,山上十幾個高手,竟沒有一個人發覺,這就令人駭異了。

  段天化知道這一手分明是拆他的台,八煞門中有七位同伴自然不會於這種事的,目光僅在另外幾個人身上游移不定,口中冷笑道:「大家都是好朋友,剃剃段某的眉毛沒有關係,只是不必這麼鬼鬼祟祟,有本事再亮一手。」

  話還沒說完,他神情又是一怔,因為他手中的那只針竟失去了蹤影,由於他拿著針公開向人發話,每個人的眼睛都盯著他看,大家也只看見那只針突然由他手中消失,沒有人看見到底如何消失,以及哪兒去了。

  這一來段天化的臉更掛不住了。

  別的人不知道飛針的下落,只是失察而已,針捏在他手中,也不知道是怎麼丟的,那可太丟人了。

  段天化丟了人,其餘三狐四劍也感到臉上無光,烈火劍秦明脾氣最是暴烈,忍不住脫口罵道:「他媽的,什麼人這麼鬼鬼祟祟暗中下手算什麼本事,有種就站出來。」

  方梅影一笑道:「我倒真想站出來抖抖威風,只可惜我沒這麼大的本事;不便掠人之美,只是烈火秦明,你口沒遮攔亂罵人的脾氣可得改一改,不然會吃虧的。」

  方梅影笑道:「如果我是那個人,一定在你的破嘴上刺一針,叫你以後說話之前多加考慮。」

  話才剛落,秦明捂著嘴直跳起來,等他落地後,大家都看見他的上下嘴唇,被一枚針對穿過,針尾的黑線還連在嘴唇上,他負痛之下,正想拉住黑線往外扯。

  段天化忙道:「秦老弟,扯不得,一拉你的嘴唇就撕裂了,拉住針,順著線慢慢抽出來。」

  秦明只得聽話,將銀針與尾線扯直,往上抽了出來,誰知這次線尾上打了個結,一扯之下,將穿孔又扯大了一點,滿嘴是血,口中吼道:「媽的,誰是你這婆娘搗鬼。」

  方梅影似乎沒防到他會衝過來,嚇得一聲尖叫,往旁邊一躲,江夢秋就在旁邊,出乎本能的伸掌一格將他給擋住了,兩人掌心相抵,互不退讓,方梅影卻身軀輕轉,巧妙地閃進來,對準秦明就是一個嘴巴,打得十分清脆。

  秦明未料及此,一個踉蹌,跌出五六步,好容易拿樁站穩,臉上的氣色很難看,方梅影雙手插腰,臉含煞氣道:「姓秦的你把牙齒吐出來吧,打落牙齒和血吞,充好漢的時候還沒有到,你別以為姑奶奶好欺侮,我雖然沒有無影飛針的絕技,但也不是挨罵受氣的對象,剛才要不是江兄弟正在跟你對掌,我這一嘴巴至少要打爛你半邊牙床。」

  秦明忍了半天,才呸的一聲,吐出滿口鮮血,裡面夾雜著四顆大牙,敢情這一嘴巴挨得真不輕。

  他定定神,還想找方梅影拚命時,段天化過來拉住了他道:「秦老弟,你也是的,事情沒分青紅皂白怎麼就亂找人發脾氣呢,而且你要出手,也得以己之長,攻人之短才對呀,你苦練了十年的烈火劍法放著不用,空手跟人過招,還會不吃虧嗎?方姑娘是智叟之後,卅六式散花手聞名江湖,你佔得了便宜嗎?」

  一言提醒了秦明,嗆然拔出腰間長劍,齒落不關風,含糊地喝叫道:「來,臭婆娘,老子一劍活劈了你!」

  段天化將他推了回去道:「急什麼呢,今天咱們是應老鶴之邀,一了十年舊帳的,人還沒到齊,正點子還沒出場,你先亂個什麼勁兒,回頭有的是機會。」

  秦明怒叫道:「老子這一掌就白挨了!」

  段天化笑道:「怎麼會白挨,你答應我們還不會答應呢,八煞門一體同心,你一個人挨了揍,痛的是咱們八個人,稍時必然會有交代,你要跟老鶴學學,人家滅門深仇都能忍住,這才是名家氣度。」

  好說歹說,總算把秦明給勸了回去,然後朝方梅影道:「方姑娘,我相信飛針不是你放的,但你能叫出無影飛針之名,想必知道是誰出手的吧!」

  方梅影一笑道:「我也不曉得!」

  段天化道:「那你怎知道是無影飛針呢?」

  方梅影笑道:「這是我自己起的名目,來無痕,去無蹤,突然而至,不是無影飛針是什麼呢?」

  段天化想了一下道:「可是江湖上沒有人使這種暗器呀!」

  方梅影一笑道:「你號稱靈狐,自誇有天眼通之能,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怎麼來問我呢?」

  段天化手拍腦袋,訕然笑道:「方姑娘,我這天眼通的底細早被你摸清楚了,何必拿我開胃呢,我雖然手下的人多,消息靈通一點,但也不能凡事皆知,七劍九狐,連老鶴在內,沒人是用銀針做暗器的。」

  方梅影笑道:「我的確不知道,七劍九狐中既然沒這等人才,你不妨在這範圍之外去想想看。」

  段天化道:「那只有姓江的這個小伙子了!」

  方梅影笑道:「你越想越遠了,江兄弟是仁翁之後,三公的後人從沒有用暗器的,何況他是個男子漢,也不會這些穿針弄線的玩意兒,你這靈狐怎麼不靈了呢?」

  段天化道:」今日之會,只有老鶴與七劍九狐知道,別的人不會來湊熱鬧,這叫我往哪兒去猜。」

  話才說完,忽然又道:「我想起來了,情狐崔妙人身邊添了個小姑娘,形貌與她很相似,武功不比她差多少。」

  方梅影一笑道:「這一猜倒是差不多了,你可知道那小姑娘

  叫什麼名字,是她的什麼人嗎?」

  段天化道:「這個段某卻不太清楚,這十年來崔妙人在武林

  中極少走動。僅只在去年聽說她帶著個小姑娘,被一批不長眼

  的山賊綴上了,想打她們的主意,結果崔妙人根本沒動手,只

  有那小姑娘手腳輕揮十幾名大漢全部了帳,連屍首都沒留下,只有一個傢伙見機得早,躲在山溝裡裝死才拾回一命,由他傳言出來,描述形貌,才知道其中一個是情狐崔妙人,方姑娘想必知道得清楚一點。」

  方梅影道:「也不太清楚,但我祖父智叟有一部武林人物風雲錄,記載當時的武林知名人物,得知崔妙人有個長兄,中年早夭,遺下一個女兒叫崔明珠,現在約莫有十八九歲,那小姑娘多半是她!」

  段天化又問道:「放飛針的是不是她呢?」

  方梅影笑道:「那可不清楚,但崔妙人的嫂子確是昔年聞名武林的針神李芳菲,因母知女,可能就是她吧!」

  段天化臉色微變道:「追命神針,無敵針神李芳菲是崔妙人的嫂子,他們兩家怎麼結上親的?」

  方梅影笑道:「你別問我,我怎麼知道人家的家務事,不過我警告你一聲,無敵針神的追命針可是有毒的,沾上一點,銷骨化魂,你們的秦烈火挨上一針,不知道有沒有淬毒,如果淬了毒的話,恐怕就活不到見明天的太陽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3:46

  此言方落,暗中有人接口道:「鬼丫頭多嘴,對這批膿包,我們還不屑使用毒針呢,無毒的針也夠他們受的了。」

  方梅影朝發話處笑道:「崔大姊!不是小妹喜歡多嘴,你們姑侄倆不現身,人家把黑鍋在我身上背,我可惹不起這一群煞星,人家四狐四劍聯手,成立了八煞門,實力雄厚,想把我們一網打盡呢。」

  暗中冷笑一聲道:「做夢!有我在,還容不得八煞稱雄,等我與老鶴作個交代後,再來收拾他們。」

  語落人現,由樹影飄出一個麗人,體態婷勻,芳艷照人,在她身後跟著飄落一個少女,兩個人一樣長相,只是顯得年輕些,手握一把銀針,針尾拖著一把黑線,約莫有數十隻,傲態逼人。

  醉狐陸仙遊上前一拱手道:「崔娘子芳容如昔,奈何吝於夢影,這十年來我長日賣醉,醉裡求夢,就是想一見倩影,聊慰相思之苦,其奈夜夜好夢成空!」

  那少女眉頭一皺,揚手就持發針。

  崔妙人忙阻止道:「明珠!別理他,這醉鬼嘴裡永遠吐不出象牙,他人雖討厭,卻還不失為正,比起那些殺胚好得多了。」

  陸仙遊含著醉眼笑道:「是啊!崔娘子,醉鬼對你可說是情深義重了,這些年來,你相與的那些俊俏少年,個個都變了心,只有醉鬼為你仍是守義不二,依然打著光棍。」

  崔妙人微微一笑道:「好得很,你的情義令我很感動,為了補償你多年忠心,我決心嫁給你了。」

  陸仙遊卻一縮脖子,雙手連拱道:「娘子千萬饒恕則個,醉鬼相思是真,卻也自知薄命無福消受!」

  崔妙人一寒臉道:「沒種娶我就閉起你那張臭嘴,我可以原諒你瘋言亂語,我這個侄女兒卻很規矩,你再胡說八道惹火了她,給你一針,落個屍骨無存可別怪我!」

  陸仙遊本來還想說兩句俏皮話的,但看見那少女一臉寒氣,居然把話嚥了下去,縮到一邊不響了。

  方梅影笑道:「醉鬼,你居然也有不敢開口的時候!」

  陸仙遊伸伸舌頭笑道:「我實在是怕了,崔娘子是老朋友,知道我口沒遮攔,那位小姑奶奶卻跟我沒交情,真要一針超了我的命,倒也罷了,就怕她連針帶線,縫上了我這張窮嘴,叫我喝不得酒,那可不是要活受罪!」

  這番話詼諧之至,連滿臉正經的小姑娘崔明珠都忍不住笑了。

  崔妙人含笑拉著崔明珠道:「明珠我給你引見一下,這位是衝霄鶴簡士堯前輩,老鶴在十年前以衝霄鶴形八掌贏了我,雖然限我十年不開殺戒,但是對他的武功,我仍是衷心佩服的!你往後還該多向他討教討教!」

  崔明珠彬彬有利的施了一福,簡土堯也還她一禮。

  崔妙人又指著方梅影道:「這是智狐方梅影姑姑,也是當年我最知己的手帕之交,她是三公中智叟的孫女兒,一肚子鬼門道比她的爺爺還多,你跟她多學學就不會吃虧了,七劍九狐中你只要認識她就夠了,其餘的可理可不理!」

  這番話狂得可以,但沒有人放在心上,一來是崔妙人武功別樹一幟,大家犯不著跟她嘔氣;二來是知道她生性孤介,極少與人交往,也不以為怪!

  崔明珠對方梅影一福道:「方姑姑,小侄對你心儀已久,剛才見你大展神威,一拳打得乾淨利落……」

  崔妙人目光掃到江夢秋身上咦了一聲道:「這是誰?」

  簡士堯道:「他是仁翁江河遠的孫子江夢秋!」

  江夢秋拱拱手。

  崔妙人一笑道:「不錯!濁世翩翩佳公子,氣度不凡,你的武功也得到仁翁的親自傳授嗎?」

  語氣中老氣橫秋,江夢秋有點不服氣,但方梅影扯了他一下道:「江兄弟,,崔大姊雖大不了你幾歲,但是她成名與你祖父先後差不了幾年,你也叫她一聲大姊好了!」

  江夢秋這才一拱手道:「家祖武學山高海深,小弟雖得傳授,怎敢望他老人家項背!」

  崔妙人一笑道:「你心中可能不服氣,覺得我太倚老賣老,但說句不客氣的話,江湖無輩,我見了你祖父,也是平起平坐,因為有了方家妹子的關係,你才沾光叫我一聲大姊,若以我與你祖父的交情,你至少得矮我一輩呢!」

  說完朝崔明珠道:「他可以叫我大姊,你卻不必跟著矮一輩,叫他一聲江大哥就夠了!」

  崔明珠嗯了一聲,卻沒有稱呼。

  崔妙人道:「叫呀!三公的後人不妨一交,他們家裡不會出壞子弟,別的人卻得小心一點,江湖上多得是口蜜腹劍之徒,叫一聲江大哥,以後也多個照顧,你別不好意思,真要論世交,我父親跟三公平輩,你們也是平輩!

  崔明珠忸怩叫了一聲江大哥,臉卻先紅了。

  簡士堯道:「老朽不知崔姑娘尊上與三公是世交!」

  崔妙人道:「世交是有的,但先父不如三公有名,我說出來豈不是自抬身價,好在三公都沒架子,否則我寧可不說出這個關係來!先父與三公的交情還不算深,我嫂子的尊翁李九如前輩卻是仁翁的生死八拜之交,因此我與方大妹可以平輩論交,明珠與江夢秋卻得分清楚!」

  江夢秋這才改容道:「我聽家祖說過李爺爺,如此一來,再晚倒是不敢僭越了,該稱您一聲前輩!」

  方梅影笑道:「兄弟!你這一來不是把我拖下去了,算了!咱們各交各的,崔大姊才多大的人,被你一叫都叫老了,你還是叫她大姊吧!」

  崔妙人輕歎道:「歲月易逝,更有何人不老!」

  方梅影道:「胡說,我就不認老,你大姊也不老,比明珠小妹妹固然不如,但跟這些家伙一比較,我們還年輕得很,你看他們一個個雞皮鶴髮,見了都叫人噁心,別理他們,咱們年輕人多聚聚……」

  說著一手拉了江夢秋,一手拉了崔妙人,自找一個角落談心去了,而且還朝崔明珠招招手道:「小妹妹!你也過來嘛,剛才你一針穿透了秦烈火的嘴皮,他正在懷恨呢,你落了單,留神他們暗算你,這批傢伙是不擇手段的!」

  崔明珠傲然一笑道:「我不怕,剛才我是客氣的,如果他們再不識相,我就用淬毒的追命神針賞他一下,叫他們也知道一下我玉女針神的厲害!」

  方梅影一笑道:「原來你的外號叫玉女針神!」

  崔明珠忸怩地道:「那是我自己杜撰的!」

  方梅影道:「起得好,你母親叫無敵針神,你叫玉女針神,真是家學淵源,克紹箕裘,不墜家風!」

  八煞見他們套上了交情,倒是怔住了。

  段天化把七個人集合起來,竊竊私議,商量著應付的辦法。

  醉狐陸仙遊卻走近商士堯身邊道:「老鶴你把仁翁的孫子帶來,可找對門路了,沒想到情狐會有這段淵源,再加上一個玉女針神,至少今天不會吃虧了。」

  簡士堯卻神色凝重,長聲一歎道:「誰曉得呢,靈狐段天化狡計百出,從不打沒把握的仗,如果他看出苗頭不對,早就設法退身了,他留下不走,顯然還另有所恃。」

  陸仙遊道:「別怕,論心計,誰強得過智狐方梅影,論武功,你老鶴總不會老得振翅無力吧。」

  簡士堯一歎道:「十年前家門一場慘禍,使我悲傷成疾,神力已不如當年,老實不瞞你說,今天這雁回峰還是夢秋把我背上來的,我確已是不舞之鶴了。」

  陸仙遊驚道:「那你還憑什麼前來應這十年之約。」

  簡士堯道:「我自訂的約期總不能下來,再說我還想找出十年前滅我全家的兇手,我生平從未與人結仇,算計著總不出七劍九狐之內,拼了老命也得來一趟。」

  陸仙遊道:「就是把兇手找出來了,你也得考慮一下自己有沒有復仇之力呀,目前雖然有幾個人會幫你,但你別忘了,我們都是交情歸交情,名聲歸名聲,連我醉鬼在內,都要先跟你把事情解決了才能幫你報仇。」

  簡士堯一歎道:「陸老弟,我十年前只是見各位殺孽太重,才定下這十年之約,並無爭名之意。」

  陸仙遊道:「可是你那三公寂寞後,一鶴鎮江湖兩句話說得太狂了,不改掉這兩句話,誰都不會服這口氣。」

  簡士堯苦笑道:「你們十六個人,哪一個不是心高氣傲,我不發兩句狂話,壓得住你們嗎?就這一念之差,斷送了我全家十餘口性命,我還有什麼爭名之心,那兩句話誰愛怎麼改都行,我只想為屈死的家人討回血債。」

  陸仙遊道:「可是你總得作個像樣的交代。」

  簡士堯道:「那當然,一場病使我的輕功去了九成,但十年前我不是光靠輕功鎮住你們各位的,衝霄無力,但喙爪尚存,手底下功夫、我還能支持一下的。」

  陸仙遊吁了一口氣道:「那還成,只要你老鶴還能露幾手,殺殺那批煞星的膽,我們再助上一臂,至少總能給他們一個打擊,如果光靠別人,那可難說了,七劍九狐之間有得一鬥,但為你老鶴賣命的卻沒幾個。」

  簡士堯望望天色,早已紅日西沉。新月如眉稍滿,不禁道:「時候快到了,怎麼還有人沒到。」

  陸仙遊道:「七劍九狐,已經到了十二,令狐老婆子生死未卜,說不定已經入土了。」

  話才說完,峰頂有人罵道:「放你娘的屁,你醉鬼骨頭化了土,你祖奶奶還不會死呢。」

  又是人影一翻,上來一個白髮老婦,手裡龍頭拐,長髮如銀,年歲至少已在七十開外了,卻全無老態,腰腿矯健,上得峰頭之後,厲目四掃道:「祖奶奶剛把一個寡婦送上轎,瞧著他們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才趕了來,又沒誤了時限,你醉鬼就在背後咒你祖奶奶,要不瞧在你我同在九狐之列,祖奶奶就一枴杖敲碎你的破葫蘆。」

  陸仙遊迎前一笑道:「老婆子,醉鬼這張嘴向來不說人話的,不過你老太太上次來得最早,今天忽然姍姍來遲,醉鬼不得不往壞處想,你來了就好,醉鬼還真捨不得你撒手西歸呢,你多嫁出幾個寡婦,醉鬼也好多喝幾杯喜酒。」

  令狐飄朝四下一看道:「都到齊了吧,老鶴,咱們趕快開始,十年來,祖奶奶被你困住了手腳,只能趕小寡婦改嫁,對那些勸不通的死頑固守節寡婦,硬是不能開殺戒,已經憋了一肚皮氣,祖奶奶手上已經積存了好幾十個混賬,就等著解除了束縛,好送她們上鬼門關去!」

  話才說完,峰上傳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人各有志,寡婦改嫁,故為人情寬厚處,但烈女守貞,亦為大節之所在,令狐老夫人為何一定要強加干涉呢。」

  醉鬼陸仙遊笑道:「好極了,千手劍佛虛印老和尚也到了,現在獨缺一個越女劍韓瑩,這位姑奶奶聽說剛抱了一個白胖兒子,也許拋不下她的小寶貝……」

  一語未畢,腦後傳來一陣勁風,他縮頸得快,卻也被掃下了一綹亂髮,眼看著對面站定一個綽約的少婦,年齡與方梅影不相上下,手執長劍,一臉寒意。

  他摸摸脖子道:「姑奶奶,醉鬼也沒說你什麼,你怎麼背後發冷劍呀。」

  越女劍韓瑩沉下臉道:「姓陸的,你滿口髒話可別對我說我可不像別人那麼好說話,你若是再不乾不淨,可別怪我手下無情,當時就給你一個難堪的。」

  方梅影過來道:「韓女俠,醉鬼的話是沒什麼不禮貌的,去年你弄璋大喜,我們還登門賀喜的呢!」

  韓瑩目中含淚,怒聲道:「就是他那張破嘴,說什麼我的兒子天庭飽滿,地角方圓。」

  陸仙遊說道:「我對相法一向頗有研究,你那個小寶貝相貌極好,只是有點小劫,週歲前不能出門。」

  韓瑩垂淚怒道:「你的破嘴靈極了,我的兒子在上月死了,那都是被你咒的。」

  陸仙遊一怔道:「那怎麼會呢,除非你沒聽我的話,未滿週歲抱他出了門,遇上了披麻煞。」

  虛印上人道:「相法之事總屬子虛烏有,韓女俠令郎之死,仍在人謀不成,他是出天花被庸醫誤用藥而死的。」

  陸仙遊道:「這不結了,天花不會在家裡染上的,一定是出了門,我不是再三警告過你了嗎?」

  韓瑩道:「你只說有小劫,可沒說他會送命,我一直聽你的話,沒讓他出門,上個月我歸寧回娘家都沒帶去,結果家裡的人不知道,抱到門口去轉了一下回來就發寒熱,請了個庸醫一治,活生生地一個孩子給治死了,你還敢在背後說風涼話,老鶴,咱們快把問題解決了,我還要趕回去宰了那混賬郎中,給我兒子報仇。」

  陸仙遊這才明白何以那句話會惹得韓瑩如此憤怒,但一個母親失去孩子的悲痛心情,他是明白的,所以也不再開口了。

  段天化卻發出一聲乾笑道:「衝霄鶴,你那十年之約,害死了多少人,還不快點給我個了斷。」

  簡士堯道:「韓女俠到後,簡某所約的十年故人,都已全部到齊,而且時間也恰到好處,自然更該作一了斷,但閣下所云的十年之約害死了多少人,簡某卻不明白?」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我們都是殺慣了手的人,幾時肯受人委屈,可是被你這十年之約,硬逼得封住了手,尤其是韓女俠,白白胖胖的一個好兒子,白白斷送在你手裡,難道你不是罪孽深重!」

  簡士堯憤然道:「胡說,韓女俠喪子之痛,簡某聞之十分惋惜,但那是設喪於庸醫之手,與簡某又何關……」

  段天化笑道:「這件事再也沒有我們袁老弟的清楚,他與韓女俠同居一里,當然對其中的原由通盤瞭解,只怕韓女俠自己還蒙在鼓裡,因為出事的時候她不在家。」

  猿公劍袁凱與越女劍韓瑩同居浙江越山之如,兩人的劍法也是同出一脈,源出於會稽山,而且猿公劍法還是越女劍法的支家旁傳,只因年代久遠,已無來往,各以劍法成名,也是各行其事。

  韓瑩聞言一怔,道:「袁兄!這話是怎麼說?難道其中還有曲折不成……」

  袁凱陰惻惻地一笑道:「是否別有曲折,我不敢斷言,可是你所謂的庸醫,卻是個聞名天下的醫道聖手。」

  韓瑩怒道:「薛少來雖是閩四名家,但他把我的兒子治死,可見還是個庸醫。」

  袁凱赫赫乾笑道:「韓女俠,薛少泉名震吳越有回春手之稱如果說他庸醫,恐怕誰都不會相信。」

  韓瑩怒道:「他會把天花當作熱病來治,其庸可知!」

  袁凱微笑道:「薛少泉自幼習醫,懸壺二十年,多少疑難絕症,都能著手回春,小孩子出天花又不是什麼大毛病,豈會診錯之理,除非他是……」

  韓瑩迫不及待地道:「除非他是怎樣?」

  袁凱道:「他是否故意的我不知道,但以我的猜想,他精通歧黃,絕不會犯這種錯誤。」

  韓瑩一怔道:「你說他會故意害死我的兒子?這倒使人難以相信了,他跟我有什麼過不去的地方?」

  袁凱一笑道:「這要問你自己了,你們兩家還有點親戚關係以前還時常走動了,你們有什麼過節呢?」

  韓瑩想了一下,突然臉呈憤色道:「這個混帳東西,我如不將他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陸仙遊忙問道:」韓女俠,原來令郎是找薛少泉治的病,此人不但精通歧黃,對技擊之道也頗有研究頗負俠名,我不知你們有親戚關係,照理說他的藥方不會有錯。」

  韓瑩怒道:「醉鬼與你無關的事,你少插口。」

  陸仙遊道:「別的事我不多管,但猿公劍說他似乎是故意害死你的兒子,我實在難以相信,我跟薛少泉也有過一段交往,對他瞭解很深,此人幾乎是佛陀胸懷,施診還帶施藥,把萬貫家財全部用在行善上面了。」

  段天化笑道:「醉鬼,你可能還不知道,薛少泉今年已經四十餘歲了,仍是孑然一身,尚未成家呢!」

  陸仙遊道:「我怎麼不知道,我跟他相處時,還問過這個問題,他說行醫者最好別娶老婆……」

  段天化笑道:「為什麼?難道醫生都該絕後不成。」

  陸仙遊道:「名醫良相都是沒有後嗣的,因為做他們的老婆太沒意思,不管什麼時候,也許在半夜裡有急診的病人上門,也得從熱被窩裡爬起來。」

  段天化哈哈大笑道:」韓女俠當年拒婚薛少泉,大概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吧,那就怪不得他了。」

  陸仙遊微怔道:「薛少泉向韓女俠求過婚了?」

  袁凱一笑道:「吳越故里稍有年紀的人都知道這碼子事,韓女俠年輕時不僅劍技高,而且也是錢塘江畔有名的美人。求婚者門檻為穿,薛少泉也是其中之一,結果也碰了一個釘子,後來韓女俠于歸丁清龍,別的人是斷了念,而薛少泉卻連心都死了,從此專心醫道,散家施診,守身至今,不過從這件事看來,他恐怕還沒死心吧。」

  陸仙遊忙道:「你是說他因為求婚不遂而故意害死韓女俠的孩子——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袁凱笑道:「那麼他怎麼偏偏就把韓女俠的兒子治死了?小孩子出痘子是每人都要經過的,普通江湖郎中都能處方把病治好——一代名醫卻著手成喪。」

  陸仙遊道:「薛少泉卻不會是這種人,再說他也知道韓女俠的劍術蓋世,難道就不怕韓女俠找他算帳嗎?」

  袁凱笑笑道:「本來我也在懷疑,薛少泉會幾手劍法,但與韓女俠相較,仍然差得太遠,怎會有這膽子,現在聽說你跟他有交情,必然是你告訴他韓女俠與簡老鶴有十年之約,在期限內奈何他不得,所以才下了毒手,然後逃之夭夭,因此這件事你醉鬼也有份。」

  陸仙遊道:「你說這話可要負責,假如沒有這回事呢?」

  袁凱一笑道:「薛少泉在前半個月,託言出外採藥,一去無音訊,可能永遠也不會再出世了,這明是畏罪而逃。」

  陸仙遊道:「十年之約我對薛少泉說過,但是我不相信薛少泉會做這種事,韓女俠,我負責把他找到就是。」

  袁凱笑道:「要找人,誰也強不過段大哥去,他的耳目靈通,可以說是上窮碧落下黃泉。那怕他躲到閻羅殿去,段大哥也能把他揪出來,韓女俠,你放心好了。」

  韓瑩道:「不勞分神,我已經發誓不放過他,就算他是無心之失,我也要他給我兒子償命,何況聽你一說,他還是存心的呢,今日會後,我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

  段天化笑道:「人海茫茫,一個人找一個人,也許這輩子都找不到,就算你有恆心,找上十年二十年後,說不定他已死了呢,你喪手之痛豈不永無報復之日了,但如果要我姓段的代勞,不是段某開口,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段某負責把姓薛的交到你手裡,否則你就殺了我來抵命。」

  韓瑩低頭不語。

  段天化笑笑又道:「令郎才死了兩月不到,薛少泉是半個月前才失蹤的,如果沒有簡老鶴的十年之限,當時你就能找他算帳了。」

  袁凱笑道:「段大哥是聰明人,怎麼也糊塗了,韓女俠的娘家來往才不過一日路程,假如沒有這十年之限,薛少泉根本就不敢下手,因為他知道逃不掉。」

  江夢秋忍不住哼了一聲道:「段天化,說了半天,你無非是要把這件事的責任賴在簡爺爺頭上。」

  段天化微微一笑道:「我可沒這麼說,但事實上他應該負責,說是他害死那孩子也未嘗不可。」

  江夢秋怒聲道:「我今天才第一次出門,對七劍九狐毫無印象,但是這會兒,我大致也有一個瞭解,別的人不說了,我認為你們八煞門的人,八煞真是配對了,一丘之貉,沒有一個好東西,就為了要拉攏韓女俠為助,你們不惜詆毀一位名醫的令譽,這種手段簡直卑鄙之極。」

  韓瑩怒道:「小輩,你是什麼東西,敢在此信口雌黃了。」

  段天化一笑道:「他有資格看不起我們,因為他是仁翁江河遠的孫子,簡老鶴口氣雖狂,卻只有把我們不放在眼中,三公寂寞後,一鶴鎮江猢,可見三公如不退出江湖,還輪不到一鶴獨飛,而三公中智叟先歸道山,勇士孫不老老得連影子都不見了,只有仁翁還逍遙於世,他的孫子有這麼硬的後台,自然目中無人了。」

  韓瑩哼了一聲道:「就算仁翁親在,也不見得就是他的天下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江夢秋正色道:「韓女俠,今天我不是以三公的後人身份說話,也不是肩著家祖名聲,我講的是理,我雖沒見過那位薛前輩,但聽陸前輩說起他的為人,相信他不是那種挾嫌報復的小人,害死你的兒子對他有什麼好處?」

  段天化笑道:「好處是沒有,韓女俠傷了他的心,他也要傷傷韓女俠的心,如此而已。」

  江夢秋鄙夷看了他一眼,然後朝韓瑩道:「韓女俠,他們八個人已經自結成黨,組了什麼八煞門,目的是在拉攏你,才信口黑白,你如稍有見地,自然知所選擇,但如果你黑白不分,簡爺爺也不在乎多你一個敵人。」

  韓瑩勃然怒道:「混帳東西,我活到這麼大,還要你來教導我如何處世不成,給我滾到一邊去。」

  江夢秋傲然道:」今天我是代表簡爺爺來赴約的。」

  眾人都為之—怔,簡士堯忙道:「夢秋,我可沒這樣說,我是因為旅途寂寞,找你做個伴而已。」

  江夢秋笑笑道:「簡爺爺您臥病十年,何必還賭這口氣,今天若不是我,您連這雁回峰都上不來。」

  除了陸仙遊與辛不第外,眾人也是一怔。

  令狐飄咯咯怪笑道:「老鶴,你的歲數比我還年輕呢,怎麼老得這個樣子,早知如此,老婆子就懶得前來了。」

  江夢秋莊容道:「簡爺爺因為十年前家人慘死,憂憤成疾,這並沒什麼丟人的,他今天來主要是為查訪殺他全家的兇手,並不是與各位爭勝來的。」

  簡士堯道:「夢秋說出來了,我也不必隱瞞,全家慘死,一病纏綿至今,我的輕功是完全擱下了,但其他的武功還能使幾招,今天雖為查訪兇手,但對各位故人,多少還能作個交待。滅門血債,八煞門已經承認了,那倒省了我不少事,現在我把私人的恩怨暫且擱下,先向其他八位印證一下所學,以了十年之約吧。」

  說完緩步走到場子中心,依然神情威猛,不減往昔。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4:08

第 三 章


  令狐飄一笑道:「老鶴,算了吧,十年前,就因為你施展一舞九天的絕技,凌空在山壁指書留字,我們才服了你,若論其它功力,老婆子不敢說一定勝過你,但也差不了你多少,何況你一個人要對十六個,鐵打金剛也禁受不了,依我說,你還是把壁上的字抹掉了,算是把十年之約作個交代,專心報你的仇吧!」

  韓瑩立刻反對道:「那怎麼成,一句話憋了我們十年,輕而易舉就了結了,我們這十年罪不是白受了嗎……」

  令狐飄道:「你還想怎麼樣,簡老兒已成不舞之鶴,他失去輕功,你蓋過他也沒意思。越女劍,我知道你是以輕靈見長以前栽了個跟頭,心裡很不服氣,但你想出頭,至少得找個服的,找落水狗可算不了英雄。」

  江夢秋憤然道:「令狐前輩,你雖是一片好心,但對簡爺爺太侮辱了,簡爺爺雖然因病而功力減退,還沒有到落水狗的程度,你要怎麼樣較量,我可以奉陪。」

  令狐飄一笑道:「你小伙子又算老幾呢?老婆子不是瞧不起你,你代老鶴出頭,到底是算他衝霄鶴還是算你祖父仁翁的呢?說清楚了,老婆子好斟酌進行。」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老婆子真好算計,居然想揀這個便宜,把三公的名頭都一下子壓下去了。」

  江夢秋傲然道:「我雖然練過幾天功夫,比起家祖仍然相差不可以道里計,勝過我未必就算壓倒了家祖,但家祖早已謝絕江湖,無意再爭名,我是他老人家的孫子,各位如衝著家祖而來,我也不會替他老人家丟臉。」

  令狐飄笑道:「這麼說你是三公的代表了。」

  方梅影忙道:「三公里還有我的先祖呢,如果誰要衝著三公而來,別急,把我算進一份。」

  令狐飄道:「就算上你一份好了,今天既然找不成老鶴,臊臊三公的臉皮,倒也不虛此行。」

  江夢秋忙道:「方大姊,三公的後人絕不能示弱,但今天是簡爺爺的約會,還是以他老人家為主。」

  方梅影笑道:「好兄弟,誰叫你是仁翁的孫子呢!人家可不這麼想,拿你當三公的代表,我相信你家學淵源,不會替祖上丟人,但你畢竟年紀輕,怎麼鬥得過這些老精怪呢,我僥倖也沾上了三公的邊,只好替你把把場子了,咱們姊弟兩人聯手,相信還可以鬥他們一鬥。」

  江夢秋笑笑道:「方大姊的盛情小弟十分感激,但小弟今天是陪簡爺爺來的,簡爺爺自從家門慘變以後,都住在我家,除了教我讀書外,也傳授過我一點輕功的步法,今天我就以他老人家弟子的身份代為踐約好了。」

  令狐飄道:「老鶴,你承認這話嗎?」

  簡士堯還沒開口,江夢秋忙道:「簡爺爺的輕功蓋世,連我爺爺都十分佩服,所以武功招式是我爺爺打的底,輕功身法,完全師承簡爺爺,我代他老人家挑了。」

  簡士堯沉思片刻才道:「也好,夢秋,我的輕功雖然由間接的關係傳授過你一點,但你現在總是比我強,你要代就代吧,反正我對勝負已不太關心了,輸了也無所謂,等了十年,老遠的把大家約來,總得意思一下!」

  令狐飄笑道:「這才像句話,老實說,我老婆今天不是拿他一個人做對象,七劍九狐之間,也得分個高低。」

  韓瑩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十年前被衝霄鶴一人蓋了下去我們無從較量,今天老鶴有翅難展,我倒不是硬逼他出頭,盛會難再,至少我們之間也得熱鬧一下。」

  令狐飄大笑道:「越女劍,老婆子不是澆你的冷水,比輕功可沒你的份兒了,雖然你年紀輕,但你生過一個孩子,十月懷胎,疏於練習不說,產後腰腿都不像從前。」

  韓瑩勃然怒道:「老婆子,別人比不了,我不相信會輸給你這幾根老骨頭,咱們先開始較量一下。」

  令狐飄傲然一笑道:「比就比,老婆子還怕你不成。」

  韓瑩挺身而出道:「怎麼個比法?」

  江夢秋含笑道:「二位別找錯了對象,今天是簡爺爺約各位前來,要比也得跟他老人家。」

  令狐飄道:「老鶴成了啞鶴,一聲不吭,我們只好自找對手了,沒你的事,你在一邊涼快吧。」

  江夢秋道:「簡爺爺已經委託我為代表了,自然由我開口,他老人家不必表示意思,你們該問我才對呀。」

  韓瑩不耐煩地道:「臭小子,有屁快放,沒屁就到一邊歇著,我可沒精神跟你磨牙。」

  方梅影一笑道:「韓大姊,吳越是西施故里,你也是出名的美人,難怪說話時口舌都生香。」

  韓瑩怒目一瞪道:「方丫頭,老娘正一肚子火,恨不得宰個把人來出氣,你可別自討沒趣。」

  方梅影淡然一笑道:「大姊不妨拿我先祭劍。」

  韓瑩瞪起眼睛道:「方丫頭,你是怎麼啦,七劍九狐裡,我就是對你還算客氣的,你怎麼找我的麻煩了?」

  段天化哈哈大笑道:「韓女俠,方姑娘今天找到一個好兄弟,他們同是三公的後人,名門出身,自然親疏有別,你瞧不起仁翁的孫子,她自然不樂意。」

  方梅影斜睨了他一眼道:「段老怪,你小心點,本姑娘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拔掉你一把毛,而且我跟天狐打了賭,要拿你兒子的腦袋為賭采呢!你最好省省精神,利用這個機會想想如何保全你那寶貝兒子,我們下了山,賭采就開始了,你的兒子能逃得出我們的掌心,才算你有本事。」

  段天化微微一笑。

  天狐白無暇道:「我一個人就夠他瞧的,何況還加上方姑娘湊熱鬧,段老邪,你們不如利用這段時間先把祭兒文打個底稿,免得臨時措手不及。」

  段天化仍是一笑。

  江夢秋覺得再拖下去,大家很可能就在這坪上鬥了起來,還是先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的好,乃朗聲道:「十年前簡爺爺以凌霄身法,凌空指書那二十個字的絕技,才鎮住了各位,現在較技不妨仍從這二十個字開始,各位對這四句詩想必都不服氣。想要抹平它,那就這樣好了,隨便那一位,瞧著這四句詩不服氣,只要用簡爺爺昔年的身法將它抹平了,就算他夠資格重踐舊約。」

  這個辦法一出口,眾人都吁了一口氣,昔年衝霄鶴正當盛年,凌空指書巖壁,創下武林絕響,時隔十年,大家技藝雖有長進,但要照辦一遍,倒是頗費斟酌。

  令狐飄道:「好狡猾的小子,原來你是這樣代表的。」

  方梅影也佩服江夢秋的心機靈巧,一出來就給大家一個難題,笑笑道:「這個辦法很公平,鶴老當年是憑真功夫留下的成績,可沒偷一點巧,今天我們重臨踐約,自然是有把握才來,如果還是辦不到,乾脆就別丟人了。」

  令狐飄冷冷地道:「你有把握嗎?」

  方梅影一笑道:「各人管自己,別問人家,我當然有把握,但不足為奇,鶴老的口氣並沒有把三公貶在其下,身為三公的後人,我倒不想把鶴老壓下去。」

  韓瑩卻沉聲道:「削平了又怎麼樣呢?」

  江夢秋道:「削平了我再照樣寫上去,大家都是行家,功力深淺,一望而知,沒什麼可爭論了。」

  韓瑩卻冷笑道:「我不相信你小子會比老鶴當年更高明,假如你不堪一較,我們豈不都叫你給耍了。」

  陸仙遊道:「韓女俠,這話不公平,江小友是代表老鶴,當年輸的是我們,他有權利考較我們,如果我們連當年的老鶴都不如,今天就是勝了他,又有什麼光采呢。」

  韓瑩頓了一頓才道:「老太婆,我讓你先表演吧。」

  令狐飄一笑道:「我老婆子可不上這個當,讓別人撿便宜,我削平了,這小伙子又無力為續,你豈不沾了光。」

  韓瑩怒道:「我才不要沾這個便宜呢,我是怕你功力不夠,才給你一個容易的題目做做,老實說,我如沒有把握也不來了,我削平了這些字跡後,就得另換上一首,到那個時候捶空你的老骨頭也趕不上。」

  令狐飄也怒道:「放屁,老婆子會不如你,有多少本事你儘管抖出來好了,老婆子如果比你差一分,今天就不下雁回峰了,一頭撞死在這山上。」

  韓瑩冷冷地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到時候可別賴帳,你怕吃虧,就等著撿便宜吧。」

  說著起身走到懸崖前面,手指巖壁道:「當年老鶴是從這兒翻下去,到二十丈處立定身子,再凌空拔上,一手以劍插壁支持身子,一手劃壁指書留詩,今天我也照辦,但是我要先削平他兩個字,然後再換上新的。」

  語畢身形一翻,凌空下壁,留詩的巖壁離峰頂約莫十來丈,她的身子往外彈射,離巖壁則有丈來遠的距離,降到留詩的地方,居然在空中一個翻身,蕩到巖壁之前,手中劍光突閃,但見土石飛揚,跟她的身子一起下墜。

  落到底下一塊石墩上站定時,那留詩處其餘各字照舊,只有那句「一鶴鎮江湖」的一鶴二字被削平了。

  峰上諸人都探首下望,見狀一片采聲。

  段天化笑道:「韓女俠畢竟不凡,十年不見,功力精進如許,就此凌空一削,已不遜老鶴當年了。」

  方梅影道:「不見得,削字容易留字難,她能把字痕刻得跟老鶴一樣深度,才可以算得上功夫。」

  話說完只見底下的韓瑩提了一口氣,身子又往上一翻,直達留字之處,單劍直探,身子凌空擺平好像有東西托著一般,長劍連劃幾下,然後往上空一躬一彈,如星丸急升,輕飄飄的越過峰頂丈許,又輕飄飄的降落峰上。

  段天化首先笑著鼓掌為迎道:「十年來馬齒徒增,毫無長進,老鶴衰蔽,我們以為再也見不到那種輕妙的身法了,不期韓女俠能精進如許,可喜可佩,這樣一來,七劍九狐中有人能追上老鶴,大家也好看多了!」

  韓瑩受了誇獎,臉上方露笑意,半作冷淡,半帶傲態地道:「你們都在內勁硬功上扎根,自然沒精神來練輕功了,我可沒那麼大的雄心,只想把那四句詩中的兩個字,壓過老鶴,還我自由之身已經心滿意足了!」

  說完又朝簡士堯道:「簡老鶴,我在輕功身法上大概勉強過得去了,只是在內勁上比你差,所以我雖然改了兩個字,卻也不敢說把你壓下去,對我改的字,你意下如何!」

  簡士堯盡目下望,結果還是搖搖頭道:「韓女俠的美妙身法,老朽已欽佩萬分,無法看得清楚!」

  豈是簡士堯,峰上的七劍九狐,有一大半的人都沒作聲,他們看見韓瑩用劍劃了一下,知道她一定動過手了,卻不知道是如何改的,尤其是令狐飄跟韓瑩把話說僵了,韓瑩的輕功身法她倒不在乎,但韓瑩那一劍是如何改的看不出來,這個人豈不丟大了!

  情狐崔妙人微微一笑道:「韓大姊真客氣,你何必還往外推呢,乾脆就改為越女鎮江湖算了!」

  韓瑩不相信她能看出來了,哈哈地道:「我可沒這麼大的口氣,只要七劍九狐,不把我排在最後一個就夠了,那兩個字仍能留待高明!」

  崔妙人微笑道:「三公寂寞後,誰復鎮江湖,韓大姊雖然不肯留名,但字是你題的,還不等於越女鎮江湖了!」

  眾人吁了一口氣,敢情韓瑩是改成了誰復鎮江湖,口氣是不狂,就是態度太傲慢了一點,故意把字改得這麼小,讓人看不見,豈不是存心向人示威!

  韓瑩見崔妙人居然能把她的留字看了出來,不禁怔了一怔,但旋即冷笑一聲道:「崔家妹子好眼力,既然你看出來了,何不將我的留字跟老鶴的比較一下!」

  她存心想考考崔妙人,提出了這個難題,因為要比較,就得把後改的兩個字粗細大小,深淺都說出來,她相信崔妙人的眼力還看不到這麼深遠,那知崔妙人微微一笑道:「這還輪不到我,靈狐段天化有天眼通的絕技神功,又是書法金石名家,這應該由他來批評比較才對!」

  輕鬆自然地往外一推,不著痕跡,韓瑩只得狠狠地瞪她一眼,卻也無法說她什麼,因為段天化的書法是頗有名氣,尤擅金石冶印,她推得很有道理,不能說她藏拙!

  段天化見到事情落到自己頭上,不慌不忙地笑道:「崔女俠取笑了,這也輪不到段某,我們此刻的對象是老鶴,他既然委託仁翁的孫子做代表,自然該有所表示!」

  此人老奸巨滑,又巧妙地往江夢秋頭上一推,也是不著痕跡。

  方梅影忍不住道:「段天化,你自己不行就別往外推,江兄弟代表老鶴較輕功,可不代表賽眼力!」

  段天化笑道:「我也沒強自出頭,別人推過來,我只好推出去,誰行誰不行,也不在這上面計較!」

  江夢秋忽然道:「段天化!崔大姊推給你是看得起你,這點眼力連我都難不住,還會難住她嗎?你不行就乾脆明說,別這麼死皮賴臉。」

  段天化哈哈地道:「這麼說你已經有比較了。」

  江夢秋道:「我可以爬下去認真比較一下,這也沒什麼丟人的事,因為我雖然看得真切,在書法與金石一道卻十分膚淺,所以不敢妄加批評而已。」

  段天化笑道:「沒關係,這也不是較量書法,你就在上面說好了,我們自然知道你說得對不對。」

  江夢秋道:「這一說你也看清楚了,我倒不相信你這天眼通有此神效,我們就在這兒比較一下,大家把知道的情形寫下來,再去印證一下,看誰比較接近。」

  段天化自然不相信江夢秋能看得真切,但因為他自己也沒把握,自然不肯作這個比較,可是又不甘示弱後人。眼珠一轉道:「段某這把年紀,跟你比太自降身份了,你說好了,只要你說得一分不差,段某就認輸。」

  江夢秋道:「認輸又怎麼樣呢?」

  段天化笑道:「那還能怎麼樣,最多承認不如你這小子而已,可是你要輸了怎麼辦?」

  江夢秋道:「我如輸了,你可對外揚言,你不僅技壓簡爺爺,連三公都叫你比下去了。」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憑你一個小伙子能代表三公嗎?」

  江夢秋道:「我與方大姊是三公的後人,她不反對,我就有資格代表,可是你的賭注未免太輕了。」

  段天化微微一笑道:「段某不敢自菲,這點名聲闖來不易,認輸已經很夠了,你愛賭不賭,段某今天來此不是為了爭勝,不會上你的當亂下賭注。」

  他說這種話固然是自貶身份,但也是老實話。

  江夢秋微笑道:「人爭一口氣,樹留一張皮,你既然能夠練到不要臉的境界,我也羞於為較,我們賭注取消了,但我的話仍然算話,只是把對像轉到韓女俠身上,韓女俠,如果我把你落劍的分寸說對了,我相信你心裡有數。」

  韓瑩斷然道:「只要你說對了,我立刻下山,再行封劍十年,連我兒子的死都可以擱下。」

  江夢秋道:「那倒不必,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必心存成見,聽信人言,找到那位薛少泉,問明內情,假如他確是挾恨而害死令郎,則此人該殺。」

  韓瑩道:「好,就依你的,你說吧。」

  江夢秋道:「韓女俠凌空飛劍,以劍氣透入巖壁,入石三寸,字大三丈,與簡爺爺的不差上下,痕寬半分許,足見功力卓絕,但比簡爺爺昔年留字,仍然差了一點。」

  韓瑩訝然失色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我不相信你的眼力好到這個程度,這簡直不可能。」

  江夢秋笑道:「大家都可以證明,我沒有離峰頂半步,說出字體大小分寸,可沒有一點取巧。」

  韓瑩頓了一頓才道:「好,我對你認輸,但有一點不服氣,簡老鶴屈指成書,我以劍氣刻石,寬窄雖異,深淺則一,我為什麼要比他差一點?」

  江夢秋笑道:「這個有分說,昔年簡爺爺在凹凸不平的巖壁上留書,每個字都深淺相同,手法上還得多用一分巧勁,你卻將巖壁削平了,一氣呵成,到底容易多了,如果你另換一處地方也能達到這個程度,那我就沒話說,這其間相差雖微,但要追上那個境界,十年未必能夠。」

  韓瑩沉吟片刻才道:「算你說得對,苦練十年還比不過你這個小伙子,我也認了,今後封劍江湖。」

  江夢秋忙道:「那又何苦呢?」

  韓瑩沉聲道:「我有個脾氣,絕不屈居第二人,既然叫你比下去了,我還有什麼混頭。」

  江夢秋道:「可是令郎與薛少泉那段公案仍須你自己去料理不可,這件事如果委託別人,絕對辦不清楚。」

  韓瑩想想道:「算了,我實在心灰江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4:32

  江夢秋道:「那就交給我好了,但我不是替你代理這件事,只是替你找到薛少泉後,還留待你自己去解決。」

  韓瑩道:「可以,那就全仗費心吧,我先走一步了。」

  段天化忙道:「韓女俠,你怎麼走了呢,那小子雖然看出你的劍法深淺,卻不見得高於你,尚未經比較,你就認輸一走,未免太不值得了。」

  韓瑩冷冷地道:「他說得對,我比老鶴仍然差一截,苦練多年,依然不如人,我不認輸幹嘛,難道我還真好意思跟那小伙子去拚死拚活!段天化,你別轉歪主意,我對你八煞門也早有風聞,我不參加老鶴那邊跟你們作對,可也不會參加你們的,越女劍派出了一個敗類已經夠了,要不是袁凱以猿公劍為標榜,我早就割下他的腦袋,不讓他貽羞鄉里了,你省省心吧。」

  說完在峰頂一點腳,飄然而逝。

  袁凱鐵青著臉道:「豈有此理,回頭我非找這婆娘算帳不可。」

  方梅影微笑道:「算了吧,姓袁的,你的老祖宗是越女劍派家奴,世上誰不知道,就算你殺了韓瑩,你也不能算是越女劍派的正宗傳人。」。

  相傳猿公劍法始祖是一頭通靈白猿,與越女劍始祖同在會稽山修道,兩下相遇較劍,到底人靈於獸,白猿甘拜下風,拜投門下為奴,後世雖有越女猿公兩派劍法,但猿公劍始終都未在越女劍前抬得起頭來,今天韓瑩當眾相斥,再加方梅影一揭他的底細,氣得袁凱暴跳如雷,但段天化城府極探,不住低言相勸,將他壓了下去。

  方梅影低聲道:「江兄弟,你可把我這個姑奶奶給弄糊塗了,你到底是怎麼練眼力的?我連劍紋都看不見。你卻連大小深淺都看得清清楚楚,這簡直不是人的眼睛。」

  崔妙人也在旁邊低聲道:「是啊,我是眼快,記住她出劍的動作,辨出是誰復兩字,看是看不見的,但我相信這兒沒一個人能看得出,你倒是怎麼看清楚的?」

  江夢秋低聲笑道:「在二位大姊面前,兄弟不敢使心機,人的目力有限,遠隔十數丈,半分來寬的劍紋,誰也看不清楚,兄弟也是按照她動作的大小而推定的。」

  方梅影道:「你別騙人,從動作上推斷,怎麼連劍紋深淺寬窄都能一分不差、這簡直是神話了。」

  江夢秋莊容道:「不是神話,我爺爺教我武功時,就是從這裡奠基的,他老人家要我先別忙著求精,而去求博,盡量從判斷別人的出手深淺上下功夫,先知彼而量已,能勝則勝之,不能勝則避之,所以我從越女劍出劍的勁力以及能施展發揮的程度上去判斷,大致不會太差了。」

  崔妙人不禁歎息道:「仁翁的心胸果與常人不同,所以才能健存至今,他胸中先養天機,自然不易損匱。」

  方梅影默然道:「我祖父如果能跟江爺爺學得一二分,也不會死得那麼早了。他老人家竭盡智慮,焉得長壽呢?」

  這邊在竊竊私語,峰上其他各人也在動腦筋,由於江夢秋一舉驚人,他們都要盤算一下了,也對這年輕人作了一番估計,考慮著是否值得再栽一次跟頭,十年前折在簡士堯手中猶自可說,衝霄鶴名滿江湖,他自三公之後,被譽為宇內第一高手,七劍九狐,銷聲匿跡江湖十年,盛名不衰,今天如果再栽在這小伙子手下,那可是永劫不復了。

  沉默了半天,天狐白無瑕首先道:「江小友雖未展示所學,但目折越女劍,已見高明,輕功一項,我是認了,十年之約,我承認還是不如老鶴,只希望老鶴在內勁方面再展露兩手。讓我們輸個心服口服吧!」

  千手劍佛虛印和尚合十道:「即此一道也免了吧,貧衲受簡老施主點化,戒殺十年,悟出吾佛慈悲之旨以及本命虛空之理,天下無不可渡之人,又何必要以殺止殺呢?老衲來此,純為應約一晤故入,且喜諸君無恙,大家化去戾氣,以為祥和,在這雁回峰上握手言歡,各道契故,豈不更有意思,諸友以為老衲之言如何?」

  方梅影一笑道:「大和尚,你一片佛心,能渡得八煞回頭嗎?如果你有這種佛力,我就聽你的!」

  段天化笑道:「問題不在我們,是老鶴不放過我們,他全家十幾口被殺,肯就此罷休嗎?」

  簡士堯立刻道:「段天化,只要你們肯解散八煞門,從此不再殺人,我那滿門血債就一筆勾銷。」

  虛印上人合十道:「善哉!善哉!簡老施主此一片佛心,足以上感蒼天,下撼幽冥,段施主……」

  段天化道:「你別聽他說得容易,十年來他耿耿於懷,就為了那滅門的血債,那有說放過就放過的……」

  簡士堯莊容道:「段天化,十年來我想不透的是我一生與人無怨,為什麼有人要恨我如此之深,今天總算聽你說明白了,你們殺我全家,只是為了對我的考驗,我既然限制你們殺人,自然應該接受你們的考驗。」

  段天化笑道:「那麼你真的是放過那筆血債了?」

  簡士堯道:「不錯,但是有條件的,這條件就是今後你們不再殺人,否則我的家人就死得太冤枉太委屈了。」

  段天化大笑道:「老鶴,如果你真有老和尚濟世渡人的佛心,就應該只管你自己,不管別人,肯不肯放棄仇念是你的事,你無權要求我們什麼,殺不殺人是我們的事,也不必答應你什麼,大和尚我的話,對不對?」

  虛印上人頓了一頓才道:「話是對的,但簡老施主要求的是一件好事,各位應該答應的。」

  段天化笑道:「為了老鶴倒是可以答應的,但我們的仇家不止老鶴一個人,別人要殺我們怎麼辦?」

  虛印上人微怔道:「以各位的武功,自衛應無問題。」

  段天化道:「對天狐白無暇那種高手,自衛可不容易,除非付之捨命一拼,否則只有等死的份。」

  虛印上人道:「白施主與各位又有什麼過節?」

  段天化笑道:「他憋了十年,早就忍不住了,想找我的兒子開刀,制住了我的兒子,交給他的老僕看管,準備等這裡的事一完,這邊放個信號,那邊人頭落地。」

  虛印上人道:「白施主行事雖稍偏激,卻是個正人君子,如果各位前接受調解,相信他會肯放下屠刀的。」

  段天化笑道:「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幾位老友都很喜歡小犬,豈能看他受制,因此在上山的路上,順手解救了小犬,還把他那老僕殺了,他還肯罷休嗎?」

  虛印上人轉頭向白無瑕道:「白施主……」

  白無暇冷冷地道:「老和尚,你別苦口婆心地來勸我,我絕不肯答應的,這倒不是我不買你的面子,而是我看透了這批人,絕不是可渡化的材料。」

  虛印上人道:「這個老衲倒不相信。」

  白無瑕冷笑道:「那你不妨試試看,你整天跟著他們好了,只要你一天不離開他們,我就一天不動手殺他們。」

  虛印上人道:「可以,老衲就加入八煞門。」

  方梅影道:「老和尚,你考慮清楚一下,值不值得。」

  虛印上人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老衲定然以此風燭殘年,消弭此一殺劫。」

  白無瑕想不到老和尚說干真干,倒是被套牢住了,無可奈何地道:「方姑娘,我們倆的賭注可得取消了,我答應了老和尚,他賴在八煞門中,我可沒辦法。」

  方梅影一笑道:「你沒辦法我有辦法,我不會像你那樣容易衝動,隨便答應人家,段老怪的兒子人頭捏在我手裡,我決定拿這小怪第一個開刀。」

  虛印上人道:「方姑娘難道不肯給老衲一個機會嗎?」

  方梅影笑道:「你進入九煞門,多少能做一點好事,我也跟你作個約定好了,你們九煞門做一件壞事我就宰一個,第一個就是段老怪的兒子,你怎麼說。」

  虛印上人不作答覆,只連念了兩句阿彌陀佛。

  飛天魔娘令狐飄道:「你們的話都說完了,該我老婆子了,我可不受什麼限制,十年前的約定非徹底履行不可。」

  陸仙遊笑道:「我們都認了,你還不服氣不成?」

  令狐飄道:「當然不服氣,我可不像韓瑩那麼好打發,不見個真章就認輸,非要分個高低不可,而且老婆子橫定了心,不再定什麼限制了,不管輸贏,老婆子還是要照我以前的辦法做下去,除非你們把我宰了。」

  江夢秋道:「既然如此,前輩何必還要來此踐約呢?」

  令狐飄道:「約是一定要踐的,我憋了十年,悶了一肚子氣,今天若是輸了,老婆子拍拍手下山辦我的事去,如果勝了,我就叫簡老鶴跪下,打他十拐棍出出氣。」

  方梅影笑笑低聲道:「江兄弟,你看看這老太婆邪得什麼樣子了,跟她有理說沒有?」

  江夢秋也低聲道:「邪歸邪,卻是性情中人,方大姊,你是智多星,總有個辦法可以開導她的。」

  方梅影笑道:「法子倒不難想,但是你得先勝了她,這老太婆服硬不服軟,先吃住她再扣住她,慢慢想辦法,兄弟,你的輕功怎麼樣,要不要我來代一場?」

  江夢牧道:「輕功還可以,我跟簡爺爺的凌虛身法學得差不多了。當然比不上方大姊,但你卻替代不得,因為你也是來應約的,勝了她不能作數。」

  方梅影笑道:「簡老鶴跟我祖上有交情,我還會跟他爭什麼我是來給他援手的,崔大姊也是一樣,兄弟!你可得拿捏著點,這老婆子說得出做得到,萬一輸了……」

  江夢秋道:「反正我已公開認定代表簡爺爺了,輸了也沒關係,代簡爺爺挨她十拐棍吧。」

  方梅影聽他這麼一說,知道他還有把握,才笑道:「那就壓壓她也好,借這個機會去堵堵別人的嘴,七劍九狐中雖然有一半跟老鶴私交不錯,但爭勝之心卻不肯稍讓一點點,贏得他們心服口服,我們可以多個助手,老和尚雖然插了過去,情形並不樂觀,跟八煞門總有一斗的。」

  他們計議甫畢,辛不第冷冷地道:「老婆子堅持要一較,想必在十年內又有不少長進,快亮出來給大家開開眼界吧!說不定仁翁的後人還有更精彩的表現呢。」

  江夢秋微一皺眉道:「這傢伙是怎麼回事,他既是簡爺爺的朋友,怎麼老跟我過不去?」

  方梅影笑道:「他跟老鶴私交不錯,對你祖父可沒好感,因為他在你祖父手下吃過虧,同時在這兒,當你跟醉鬼較勁時,又折了他一個小跟頭,這個人氣量最窄,怎不計較在心呢,不過衝著老鶴,他不會太過份的,別管他,有我跟崔大姊在,諒他還不敢耍什麼鬼把戲來。」

  江夢秋笑道:「方大姊,我看出來了,七劍九狐中你跟崔大姊占的份量很重,很多人都怕著你們。」

  方梅影笑笑道:「怕崔大姊是真的,怕我只是沾了祖上的光,我祖父號稱智叟,整起人來不露形跡,很多人吃了啞巴虧,還有苦說不出來,我出道以後,玩了幾手聰明,他們以為我傳了祖父的代,故而杯弓蛇影,也得讓讓我了。」

  江夢秋正要開口,令狐飄叫道:「小子,出來,別在那兒嘀咕,方梅影那幾手巧招可別在我老婆子面前耍,老奶奶跟你較的是真功夫,可不耍花樣。」

  江夢秋一拱手道:「再晚恭候前輩賜教。」

  令狐飄也不多說,縱身急落峰底,到了底下後,才像一蓬煙似的直拔起來,到達留字之處舉杖連搗,而身在空中,手揮杖舞,居然連掏了二十下,腳下毫不借力,又筆直的拔了上來,拄杖微笑道:「老婆子不會寫字,塗上去反而叫人笑話,所以只把那首歪詩給搗平了,小子,你下去再學老鶴當年的樣子,把二十個字補上,老奶奶就認輸,否則就得叫老鶴跪下來,給老奶奶賞他十拐棍,每年折合一棍,也出了十年的悶氣。」

  她的語氣非常之狂,但卻也有她狂的道理,剛才那一番輕功表現已經夠出色了,而沉厚的功力尤為驚人,蟠龍拐連搗二十下,搗平了二十個字不說,難的是堅硬如鐵的巖壁上,搗下了二十個圓洞,竟是一般大小,一樣的半尺深!

  如若是在平地上,這一手雖足驚人,還嚇不倒峰上的一批絕世高手,但她是凌空出拐,身子沒有一點依憑,全靠第一搗的剎那間支持,迅速換氣,接著往下搗,大家估量了一下,輕功夠得上的,內力不如,內力夠了,輕功又遜色一籌,要想同時超過她的,實在沒多大把握。

  方梅影見江夢秋沉吟不語,湊在他耳邊低聲道:「兄弟,沒想到這老婆子火候會如此之深跟她硬比是沒辦法了,還是由我在巧勁上蓋她一下,為老鶴擋過一關吧。」

  崔妙人也湊前低聲道:「秋兄弟,是否要讓明珠去替你擋一下?她可以利用無影飛針遮遮拙,否則老婆子說得出做得到,對老鶴可太難堪了。」

  江夢秋忽而一軒眉道:「不,讓我試一下好了。」

  語畢向令狐飄道:「前輩功力蓋世,再晚實不敢雲匹,但既然代表了簡爺爺,總得對前輩有個交代,只是晚輩萬一功力不足入前輩法眼,還請前輩答應一件事。」

  令狐飄怪眼一翻道:「什麼事?」

  江夢秋道:「如果再晚功力不足,請前輩高抬貴手,那十拐棍也由再晚代領好了。」

  令狐飄哈哈一笑道:「老婆子對老鶴可沒什麼大過節,只是氣他不過而已,那十拐棍傷不了他一點皮肉,但你要替他挨揍,老婆子手下可不留情了。」

  令狐飄道:「老婆子出了手,豈止斷腿而已。」

  江夢秋豪聲道:「再晚只是表示決心而已,自然任憑前輩發落,粉身碎骨,也是死無怨言。」

  令狐飄冷笑道:「你倒是好計算,老婆子打死了你,你祖父仁翁就會出頭了,告訴你,老婆子可不怕他。」

  江夢秋道:「前輩這是什麼話,今天再晚是代表簡爺爺來此赴約,家祖並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他老人家已看破世情,謝絕江湖,不會來理會再晚的事了。」

  令狐飄道:「他理會老婆子也不在乎,只是老婆子放眼世上,很少有看得起的人,你祖父仁翁就是其中之一,你是仁翁的孫子,老婆子總不好意思給他太難堪,何況你替老鶴出頭,也是一片義氣。這樣吧,只要你能夠得上老婆子七成的火候,就免了那一頓打吧,假如你連七成都比不了,老婆子就不客氣了,至少也要扭斷你的腿,告誡你不自量力,強行出頭,丟了江河遠的臉。」

  段天化哈哈一笑:「老太婆,你這不是買人情嗎?這小子能使越女劍不戰而退,多少總有兩下子,縱然比不上你,也不會差在七成以下,你分明還是怕他祖父。」

  令狐飄怒道:「段老怪,老婆子自承是怕仁翁,但不是怕他的武功,而是敬畏他的一片仁俠心胸,明擺著賣一份人情也無所謂,你要不服氣,你亮出道來好了,老鶴有病,老婆子不好意思跟他認真,可沒把你放在心上。」

  段天化微微一笑道:「簡老鶴只是輕功失敏而已,其他功夫並沒有擱下,你也別太把算盤打得如意,若要較量有的是機會,只是今天我們衝著老鶴來的,自然先得把他的過節交代完了,再談其他。」

  令狐飄道:「本來就是,老婆子今天的對象並不只老鶴一人,七劍九狐的排名也得分個上下,老婆子可不在乎你們什麼八煞九煞,惹火了我,一個個打你們下地獄去。」

  段天化只微微一笑朝江夢秋道:「小子,老太婆明著賣了交情,你就趁早撿個便宜,把輕功這一項揭過去後,我們好認真在武功上比劃一下,比武較輕功,已經是旁門左道了,殺人而不被殺,才是真功夫,我們八煞門早就把輕功放棄了。誰愛在這方面稱雄,我們一定拱手相讓,回頭得給你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武學絕技。」

  江夢秋淡淡一笑道:「我也看出來,你們八煞門根本就拿不出什麼成器的玩意兒,最多是倚多為勝而已,就像你們在十年前聯手殺死簡爺爺全家一樣,今天保證還是那一套,只是今天可沒那麼方便了。」

  段天化笑笑道:「多言無益,等一下拿事實出來,才是最好的證明,反正總是有你瞧的。」

  崔明珠冷冷地道:「江大哥,不怕他們群毆,規規矩矩地來,我守著先人誡訓,不多管閒事,只要他們敢耍一點花樣,我就用淬毒飛針來招呼他們,管叫八煞門變成白骨門,連血水都不留半點。」

  段天化仍是陰惻惻地一笑。

  江夢秋也不多說了,縱身跳出峰緣,一直向下降去,身法並不特殊,卻使眾人都為之一怔。因為他下降的速度異常之慢,就像是一片落葉似的,輕飄飄且慢悠悠的,約莫費了一盅茶的時間才降落峰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4:56

第 四 章


  簡士堯失聲道:「這孩子真會藏拙,他跟著仁翁,已經把浮雲身法練成了,竟然一點消息都不露,由此看來,他已經比我的凌虛步高明百倍了。」

  方梅影笑道:「鶴老!你可別看走了眼,浮雲身法是我們方家的絕藝,根本不外傳的,何況浮雲身法是由下而上,不是由上而下,再說浮雲身法是丹田提氣,使身輕如葉,然後再借手腳的擺動,扶搖而上,他身子一動不動,完全不是那回事,我承認他高明,卻不承認是浮雲身法。」

  簡士堯道:「那這是什麼功夫呢?」

  方梅影道:「我不曉得,三公的技藝各有所長,我連自家的武功都弄不清楚,哪裡還知道別家的呢?」

  崔妙人道:「方大妹,你不是說令祖智叟有一部萬象功錄,記載各門各家的武學淵源,難道也看不出一點影子?」

  方梅影搖搖頭道:「那部書隨著先祖一起殉葬了,我也沒細讀,只是小時候偶而問過一下,有個概略的印象。」

  崔妙人道:「誰都知道你有過目不忘之能,經你一眼掃過,就像是用刀刻上了版,全在你腦子裡了。」

  方梅影依然搖頭道:「在我的記憶中,還沒有這一類的功夫,再看看吧,看他如何起來,或許有點眉目。」

  江夢秋到了峰下,先盤腿坐好,也沒見他如何運氣,身子竟像是有東西托著一般,緩緩地上升。

  方梅影這才叫道:「是排雲神功,怪呀!這是道家玄門心法,他從哪兒學來的呢?」

  崔妙人微驚道:「道家有這門玄功嗎?」

  方梅影一笑道:「怎麼會沒有呢,古時候的神仙雲來雲去,並不是真的能騰雲駕霧,完全是輕功練得入化而已,排雲神功就是這一類,不過他還沒入火候,必須要擺個姿勢,真要能練到巔峰的狀態,隨便什麼姿勢,都能平步直上青雲,千仞高峰,一氣呵成。」

  令狐飄輕歎道:「能到他這種程度,也是舉世無雙了,老婆子是自歎不如了,幸好剛才沒把話說得太滿,跟他訂什麼賭注,否則老婆子就要自己打嘴巴了。」

  峰下的江夢秋則緩緩上升,到了丈許高時,忽又向下一落,落到六七尺的高度時,才又緩緩升起,就這樣升高丈許,落下三四尺,慢慢地升到了原來留字後被令狐飄搗平的地方,才見他伸出劍來,在巖壁上慢慢刻著。

  靈狐皮天化確是被江夢秋的身法驚住了,直等他往下一落時,才笑道:「這小子到底還嫩,不能一口氣直升上來,中途還要換換氣,究竟差了一點。」

  方梅影冷笑道:「你懂個屁,這才是最高境界的表現,在道家玄功中稱為梯雲步,比排雲神功,還要深一層。」

  段天化被說得不好意思,訕笑道:「這倒要請教一下了,難道緩步而登比直上更高明嗎?」

  方梅影道:「自然要高得多,一氣而升,固然快捷,但一口氣能憋多久?氣竭衰落,超過能力的高處就上不來了,可是梯雲步卻能自由換氣,永無止息,愛多久就多久、能多高就多高,這個道理都不懂,還好意思出口批評。」

  段天化被說得不好意思,油然為自己遮羞道:「這小子不過是輕功了得而已,內力未必夠上高明吧,你看他用劍在巖壁上劃了半天,只不過幾道淺淺的影子。」

  方梅影這下子倒也沒話說,因為江夢秋在巖壁上左右挪動。

  劃下了一道道的橫印,有長有短,粗不盈寸,深僅五六分,實在看不出有何高明之處,不禁奇道:「以他能施展梯雲步的功力看來,內勁也一定相當基礎,不知他在搗什麼鬼,尤其是劃那些不成文的痕跡。」

  說完,下面的江夢秋也完成最後一筆,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著他樣子似乎很累,但精神顯得輕鬆,然後抬著劍,在每個圓孔中指了一陣,好像是在記數,最後似乎表示滿意了,才輕輕的直升峰頂。

  站定腳步後,他首先謙遜地朝令狐飄一躬笑道:「再晚能力有限,勉強塞責,不知前輩可否免去一頓棍責?」

  令狐飄歎了一口氣道:「別說了,你那一手輕功身法,老婆子就佩服到家了,就是你要倒過來打老婆子十個嘴巴,老婆子也認了。你是跟誰學的?」

  簡士堯也激動地握著他的手道:「孩子,其難為你了,我還要曉萍教你凌虛步,簡直是班門弄斧。」

  方梅影笑著說:「好兄弟,你真會裝迷糊,快從實招來,你跟誰學的梯雲步。」

  江夢秋一怔道:」這還有名目嗎?」

  方海影道:「你別跟我裝蒜,這明明是道家玄功中的上乘御氣心訣梯雲步,哄別人可以,卻哄不過方大姊去。」

  江夢秋正色道:「小弟是真的不知道,御氣之法,授自家祖,輕功身法傳自簡爺爺,小弟只將兩種功夫配合使用一起,卻不知還有個名目,我還以為是我自己獨創的呢?」

  方梅影看了他一眼才道:「難道江爺爺沒對你說嗎?」

  江夢秋道:「沒有,爺爺晚年向道,我跟他幾年,都是糊里糊塗學功夫,有些武功招式,他還講解一番,有些功夫,他根本不說,又叫我跟著做而已。」

  方海影一笑道:「這是對的,道家御氣之訣,留心靜慮,他如告訴你是在練功夫,你心中必生爭念,就難大成了,這種功夫必須在不知不覺中,神與身合。才能有所成就,兄弟恭喜你了,就憑你這身輕功已是舉世無雙了。」

  江夢秋一笑道:「輕功倒不怎麼樣,倒是壁上的刻字,可把我累慘了,又要腦中構思,又要下手用勁的。」

  方梅影微怔道:「你在上面刻字了,刻些什麼?」

  江夢秋用手一指道:「我挖空心思,想來想去,始終無法連接成句,只好分成四句來寫了,總是少讀書之故,今後我還應該在書本上多下點功夫。」

  方梅影愕然道:「兄弟!你別賣關子好不好,那二十個字的天書,只有一個三字,一個一字是我看得懂的,其他的十八個字,恐怕要到天竺去請高僧來翻譯了。」

  江夢秋道:「那幹什麼?」

  方梅影道:「你寫得不是西天梵文嗎?」

  江夢秋笑道:「小弟連漢文都沒學通,那會梵文了,這是小弟兒時與家祖學的八套游戲,叫做呼之欲出,看之不字,念起來就成句了。」

  眾人都被他弄怔住了。

  方梅影一笑道:「好兄弟,我知道你是存心在考我,這次方大姊被你考倒了,而我這個智狐之名從此勾銷,你把它念出來吧。」

  江夢秋連忙道:「方大姊言重了,小弟因為功力不極,才用了個取巧的辦法,可不是考你的。」

  說著用手指巖壁,一字一字的念道:「三公未寂寞,衝霄有一鶴,莫論劍與狐,仁義鎮江湖。」

  他念一字,巖壁上石屑紛落,現出一個字,二十個字念完。

  那四句話也截然明顯,每個字都約三尺,剛剛好填滿令狐飄搗出的圓孔,字體作魏碑,強勁而有力,筆劃粗可兩寸,深有三四寸,了了可見。

  眾人都驚呆了,想不到這小伙子的勁力精深如許,當然每個人都明白,他留字時,凡是橫筆,是用劍先刻好,劍才不過寬分許。他的勁力卻波及兩寸,將兩邊的石質都震成碎屑,卻還凝聚不散,直到他指壁朗誦時,才利用音響的震動,使石屑粉落,這還不足驚人,驚人的是挑點直撩,他只是隔空指勁,利用劍氣透壁,居然也能達到同樣的境界,這才是真正了不起的功夫。

  衝霄鶴簡士堯長聲一歎道:「夢秋!龍生龍種,你是三公的後人,還有什麼話,說三公未寂寞,出了你們這批後人,亦足以傲,只我是這衝霄一鶴,卻愧列其後。」

  虛印上人合什宜了一聲佛號道:「簡老施主,三公雖未寂寞,你這衝霄一鶴也不愧並列,這不是武功的高低問題,江小友的後一句說得最好,仁義鎮江湖,三公與施主的仁心義舉,實不愧為舉世完人,今日之會,到此算是最愉快的結束了,這二十個字,也讓他永留於此,作為武林的一大盛跡,各位以為如何?」

  大家都沒開口,段天化笑著道:「贊成,贊成。十年前老鶴如果就題上仁義鎮江湖五個字,我們也不會找他嘔氣,仁義為江湖的本色,這是誰也不會否認的。」

  方梅影臉色一沉道:「段老怪,你們聯手殺了鶴老全家,難道就想用嘔氣兩個字就推了過去?」

  段天化居然哈哈一笑道:「可不是為了嘔氣嗎,我們與他無怨無仇,所以要對他如此,就是想看看他有多大涵養,是否能忍得住這麼大的打擊而不殺人。」

  他的態度轉變得如此快,實在出人意外。

  天狐白無瑕冷笑一聲道:「段天化,你別口是心非了,你要是懂得仁義,狗都不吃屎,我們不相信你們八煞中有一個好人,你無非是看到江小俠的神功驚人,其餘各人也大有長進,局勢對你們不利,才假仁假義起來。」

  段天化居然是不生氣,微微一笑道:「我們現在是九煞了,虛印和尚可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個不折不扣的濟世菩薩,我們有著這麼一位好夥伴,不好也變好。」

  虛印上人合什道:「白施主,貧衲加人九煞門,誓必以佛心化盡戾氣,渡盡天下蒼生。」

  白無瑕冷冷地道:「你能保證他們從今不做一件壞事。」

  虛印上人怔了一怔才道:「這個貧衲不敢保證,但貧衲可以盡自己的力量去勸化他們。」

  白無暇冷笑道:「你勸化不了呢?」

  虛印上人道:「天下無不可渡化之人,老衲有無比信念,一定達到此一目的才中止。」

  白無瑕道:「我才沒精神等你慢慢去渡化,十年之約已了,今後我仍要一本初衷,我行我素,段老怪的兒子殺了我的老僕人,我誓必要取他的性命,而且要在一個月內,付諸實施,你們等著看好了。」

  說完身形一縱,落至峰下,頃刻已告消逝。

  虛印上人連連口立佛號。

  段天化一笑道:「老和尚,你別擔心,白天狐不過是說說而已,諒他也不敢動我一根寒毛。」

  語畢又朝簡士堯道:「老鶴,我們的事怎麼說?你如果要報仇,咱們只好接著,否則就該散了,你今天找了個好代表,輕功內力,我們都認輸,別說他把字句改變了,就是仍然維持你一鶴鎮江湖的豪語,我們也認了,但是可不跟你再打什麼約,剛才白天狐的話你都聽見了,我可不能夠讓我的兒子白白送給他殺死。」

  方梅影道:「鶴老的家人就白白讓你們殺死了嗎?」

  段天化笑道:「我沒有這樣說,老鶴要報仇,我們就接著,天下總沒有伸長脖子等死的吧。」

  簡士堯沉聲道:「段天化,滿門被屠,算是我自己惹的,我擱開不管了,但我另外有句話要說。」

  段天化笑笑道:「敬候高明。」

  簡士堯莊容道:「今後你們如果再妄行一件不義之事,妄殺一個無事之人,我就手下無情了,你別以為我失去了輕功就奈何不了你們,我自信還有制你們之策。」

  說著走到一塊大石面前,舉手一掌拍上去,那塊巨石寬高各有丈許,重逾萬斤,在他一掌之下,碎如細粉。

  段天化臉色微微一變,但隨即哈哈大笑道:「好掌力,好功夫,簡老鶴!我不是怕你,憑你這一手。我們人人能做得到,但是今天我們較技折在江夢秋手上,不便對你如何;以後歡迎你隨時來切磋一下,我們八煞門總壇暫時設在天目山的舍下。歡迎你來玩玩。」

  語畢又朝虛印上人道:「老和尚,既承不棄,加人我們成為九煞門,就請一起走吧,我們還有很多正經事要做呢!各位如果有興趣,也請多來聚敘。」

  簡士堯追前一步道:「段夭化,你對我的話還沒作個明白交代,你到底是怎麼打算法?」

  段天化淡淡地道:「簡老鶴,應約之事我們認輸,江夢秋留的那二十個字,也令我們滿意,這就是答覆了;至於其他的活,我們不必答覆,你看著辦好了,殺死你全家的事,我們既然敢承認,自然也不怕你報復,但你自願放棄了,我們也不便趕盡殺絕,再對你怎麼樣,今後九煞門的行為,誰也管不了,你們要不信就儘管試試看。」

  紅狐齊天壽微微一笑道:「段兄!我們來勢洶洶,就這樣一走,難怪他們不甘心,何況十年來,七劍九狐,一個不缺,未嘗不是武林一大盛事,我們多少也得留點紀念,以為不虛此行。」

  段無化點點頭笑道:「有道理,還是齊兄細心,我居然把這一點給忘了,可是這紀念怎麼留呢?」

  黑妖狐花六娘道:「我們八個人時相過從,大家的底子都很清楚,只有老和尚是新加入的,這個點子先由他開始他看看我們是否夠資格跟他作夥伴。」

  虛印上人連忙道:「老衲已經磨盡火氣,名利之心早已淡如古井之波。實在不想。」

  玄狐空空道人道:「老和尚,你若是說這種話,根本就不必多事擠入煞字的行列,既然你要湊熱鬧,就不該一個人離群獨立,凡事都要湊和著大家一點,要你開個頭,固然是考考我們,但也是考考你,八煞增為九煞,不是光靠你過去的名氣與一張嘴,十年來大家都不同往昔了,你如果沒一點長進,還不夠資格加入我們呢。」

  虛印上人沉思片刻才道:「道兄如此一說,老衲自然不能再推辭了,但老衲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留上可供紀念的雪泥鴻爪,還是由各位先施展了。容老衲勉強學步吧。」

  追魂劍客上官令陶笑道:「這也說得是,老和尚現在已空無一物,擠他也沒用,還是請段兄先開個頭吧。」

  段天化想想笑道:「也罷,九煞門中,以段某年齡最高,冒昧托個大,代表大家多講了幾句廢話,在別人的印象中,已經誤會段某是老大了。於脆讓他們誤會到底,凡事都從我頭上先開始,也可以免掉你們許多麻煩。」

  瀟湘劍客諸葛晦一笑道:「段兄何必客氣呢?八煞門的成立你居功最多,出力也最多,論人手也是您多,論武功也是你高明,這個老大已經是我們公認的了。」

  段天化笑了一笑,也不再謙辭,走到一塊直立如筆的巨石之前,用手輕輕一按,石上立刻陷下一個手印,深達尺許,然後才道:「這樣子大概差不多了。」

  他這一掌望去雖不神奇,卻暗藏玄妙,跟簡士堯一掌碎石比起來,似乎差得太遠,但又別有一種高明之處,因為這枝挺立的石筆久經風霜剝削,外面的浮松石質都已剝落,剩下中間堅硬無比的石心,光滑如磨,一掌能印下尺來深的掌痕,刻劃分明,絲毫畢現,充分現示出他內力的精純,並不在簡士堯之下,尤其是掌力所陷入後,多出來的石粉一點都不見了,也不知道是塞到那兒去了,唯一的解釋是硬擠到石筆的中心,分勻到其他部份,假如真能到如此境界,則段天化的功力似已超過了簡土堯。

  齊天壽道:「段兄,你這是在難人了,你驚天掌勁已返化境,露了這一手鎮人不足,我們卻學不像呢。」

  段天化笑道:「齊兄別客氣,我相信大家都能辦得到、」

  齊天壽道:「落掌一尺,我們都能勉強做到,但沒有你這樣光致利落,你豈不是存心要我們好看嘛!」

  花六姐也道:「是問!老段,你是龍頭大哥,應該提攜我們才對,你一開始就亮出你的絕活兒,不是整我們嗎?」

  段天化笑笑道:「六嫂,段某專擅的是掌勁,其他的功夫都不足道,只有在這上面獻醜了,但段某也不是故意難各位,否則要盡力施為,掌印還可以深一點,這一尺的深度、各位總不會成問題的、」

  花六娘道:「但我們可做不到你這麼於淨利落。」

  段夭化一愛道:「這不過是留個紀念,表示我們沒空走一趟而已,夠得上那個深處就行。何必去管好不好看呢。」

  上官令陶道:「但是那能使別人服氣嗎?」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誰敢不服氣,一人一尺,八個人就八尺,就是三公復出,怕也沒這份功力吧。」

  光是這一掌,八煞門外諸人多少還能湊和上去的。但段天化的最後那句話,卻令人瞠然而驚,不錯,普天之下,窮古通今,也找不出一個人能具有掌透堅石八尺之功。

  他們以八敵一,的確獨步天下了。

  因此上官令陶、齊天壽、花六娘、諸葛晦、空空道人、袁凱以及在無影飛針與方梅影手下連吃兩次虧的烈火劍秦明,每人都如法施為,在石上各印了一掌,雖然有的人掌印不如段天化的光致潔滑,但深度都夠上了。

  這證明八個人都不是庸弱之輩,聯起手來的話,足以勝過往何一個高手了,何況他們的功力還不止於此呢。

  段天他笑笑道:「老和尚!該你了,印石八尺,我相信已無人能及,加上你這一尺,九煞門放眼天下也不怕任何人了,因此你加人我們,實在是你的福氣。」

  虛印上人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江小施主石上留字,已足永留千古,吾人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語畢合什一拜,但聽瑟瑟聲響,石屑紛落。

  跟著是砰然一聲,那根粗逾半丈,高達四五丈的石筆,齊腰而斷,斷處恰在人掌印處,蕩然無存。

  他只是凌空一拜,用的全是暗勁,居然將掌痕全部消滅,還推倒了石筆,功力尤為驚人。

  段天化又是一驚,隨即大笑道:「可佩,可佩,老和尚,真想不到你的無相神功到了這步境界,沒話說,這九煞門的老大該是你坐定了。」

  空空道人也道:「老和尚,如果把你的功力運用在你的千手劍上,你這千手劍可直逼三公,不讓一鶴了。」

  虛印上人道:「老衲早已戒殺。發誓不再用劍了。」

  段天化一笑道:「那可是我們的損失,不過沒關係,就憑你這一手無相神功,也是可使九煞門立於不敗之境了,走吧,到我家去好好聚一下,歡迎你大俠入伙。」

  他是最先走的、眾人依次跟隨,虛印上人走在最後。

  方梅影道:「上人!你捨身渡魔,加入煞星之行列,我倒真為你捏一把冷汗,怕你連骨頭都叫他們給吃了。」

  虛印上人淡淡地道:「老衲本吾佛捨身飼虎之心,真落到此種結果。也是心甘情願無可怨人。」

  方海影笑笑道:「不過看你凌空鑿石的功夫,我倒認為你究竟有點道行,但願你能鎮住那些魔頭。」

  虛印上人道:「老衲不以鎮魔為滿足:必須要渡化他們,共登至善之門,以成正果、」

  方梅影一笑道:「其行愚不可及,其志勇而可嘉,不過我還是衷心希望你成功,後會有期,你去吧。」

  虛印上人默默無語,下山而去。

  簡士堯走到那斷柱石之前,撫了一下斷處,試試石質的堅硬程度,然後才一歎道:「真沒想到這批傢伙功力精進如此。」

  崔妙人輕歎道:「八煞聯手,倒真是一股絕大的勢力,我們另外一半又不同心,想要對付他們確是很難了。」

  方梅影道:「光是八煞門倒還好辦,偏偏又湊熱鬧,擠進一個老和尚,十年來也不知他是怎麼練的,以他的功力,恐怕比諸當年三公也不遜色。」

  陸仙遊笑笑道:「方姑娘還打算跟我們幹一下?」

  方梅影道:「難迫你不想?」

  陸仙遊道:「本來我是打算幫老鶴一個忙,跟他們對一對,但老鶴自己都不起勁。我還瞎忙個什麼勁呢?」

  筒士堯道:「我沒有說放過他們,但只要他們真的能從此改過遷善,不再作態,我自然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方梅影笑笑道:「鶴老,他們如果能回頭做好人、太陽就從西邊出了,狗會捨得不吃屎嗎?」

  簡士堯一歎道:「但是在他們惡跡未彰之前,我總應該忍一忍,只要他們故態稍萌,我立刻就會找上門去。」

  萬梅影笑道:「你不找他們,他們還會倒我上你呢、」

  落拓劍客辛不第道:「不過今天找他們也沒用,照他們今天所表現的功力來看,誰又能奈何他們呢。」

  方梅影道:「這倒是句真話,所以我今天也不再跟他們正式鬧翻開來,要對付他們,只有一個一個的來,而且還得暗裡下子,明著是鬥不過他們的。」

  江夢秋卻道:「我很奇怪,他們知道自己不會改過回頭,也知道我不會放鬆的,為什麼放這樣放手走了?」

  方梅影一笑道:「這還不簡單,他們雖佔優勢。卻也知道沒十成把握,所以才打的跟我一樣主意,想換個時間,對我們也一個個地來收拾,他們成立了八煞門。」

  陸仙遊笑道:「方姑娘記錯了,老和尚加入後,又多了一煞,該叫做九煞門了。」

  方梅影道:「一點都沒錯,老和尚哪裡算得了一煞,八煞門還是八煞門,一點都不多。」

  江夢秋卻道:「這次是方大姐錯了,虛印上人雖是一片佛心,卻真正地造了孽,他也湊了進去不單是增了一煞,而且是最厲害的一煞,比其餘八個人更壞。」

  方梅影愕然道:「我倒不相信,虛印和尚早年殺心最重,卻是個正人。這次幡然知悟,放下屠刀,我認為他是真正的悔悟以往,不會如你所想的那麼壞吧。」

  江夢秋笑道:「我不是說他壞,而且說他太好,好的把煞星都當作好人,想去渡化他們了,結果只是為他們所利用而已,我們要對八煞不利時,他會出頭阻止,可是八煞要害人時,只要不給他知道就成了。」

  崔妙人道:「對啊!八煞各有野心,物以類聚,可以整天窩在一起,我們都要分開的,這個老和尚反而礙事了。」

  方梅影笑道:「我有辦法,只要大家肯同心合力,我保證可以把八煞門鬥個星散。」

  辛不第立刻道:「對不起,我一向閒散慣了懶得管這些閒事我一個人鬥不過八煞,但也不願聽誰的指使,如果今天他們對老鶴不利,我站在過去的交情上,不能坐視,過了今天,我撒手不管了。」

  方梅影道:「難道過了今天,你與鶴老的交情就斷了?」

  辛不第冷笑道:「老鶴有你們三公的後人撐腰,用不到我這些庸才了,三公未寂寞,沖霄有一鶴,這次把我們七劍九的名字都抹掉了,我犯得著多事嗎?」

  江夢秋連忙道:「前輩別誤會,我沒有這個意思。」

  辛不第沉聲道:「我誤會什麼,我夠資格誤會嗎?」

  陸仙遊笑道:「酸丁,你也太小氣了,江老弟的後兩句不說了嗎,莫論劍與狐,仁義鎮江湖,這才是至理名言,江湖以仁義為先,難道你不承認?」

  辛不第冷冷地道:「承認個屁,七劍九狐,誰當得起仁義二字,仁翁也只有一個仁字,義和未必,否則他不會坐視八煞殺死老鶴全家的,連仁翁都置朋友互助的道義於不顧,我這個不仁之徒還爭什麼義呢,醉鬼,你要巴結三公的後人,我可不奉陪了,再見。」

  說完回頭就走。

  醉狐陸仙遊笑笑道:「酸丁在江翁手裡栽過幾次跟頭,心裡一直不痛快,江老弟今天又剃了他一次眉毛,難怪他不開心了,他這個人就是氣量窄,還是個好人,我得追上他去。方姑娘,你如果有什麼舉動,只要通知我一聲,我一定趕來參加、」

  方梅影道:「你是個沒魂鬼,成夭躲在酒罐子裡,連影子都不見了,我上哪兒去找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5:22

  陸仙遊哈哈大笑道:「你方姑娘是狐中之狐,認真要找一個人,就是躲在凌霄殿上,你也能直闖南天門把他給抓下來,我們還能躲得過你?何況我跟酸丁很少往偏僻的地方去,總不外是幾個有好酒的地方。」

  方梅影這才一笑道:「你快滾吧,我知道你的酒病已經發了,最近一兩個月內,我預料到必有事情會發生的,你們最好別跑太遠,萬一有事,也好湊個人手,誰叫你今天自己答應的呢,如果我到時候抓不到人,可別怪我不客氣,我一定吊你個三天,餓死你肚裡的酒蟲。」

  陸仙遊搖頭一晃,口中含笑著,人已失去了蹤跡。

  方梅影環顧峰上,但見只剩下了崔妙人姑侄與令狐飄,乃笑問道:「你們兩位作何打算呢?」

  令狐飄搶著道:「老婆子仍然要辦我的事去,不過衝著那小伙子絕頂武功,老婆放寬限制,今後不殺孝子,但促使寡婦改嫁的事,老婆子可絕不放棄。」

  江夢秋道:「人各有志,前輩何必一定要強人所難呢?」

  令狐飄一瞪眼道:「胡說,老婆子這是做好事,我是過來人,二十九歲開始守寡,都是被人逼的;天下沒有一個孀婦是真心肯苦守寂寞的,年紀輕輕,孤守終生,那簡直是不通人性,這都是你們男人迫害女人的手段。」

  方梅影笑笑道:「老太婆的用心不為不佳,我站在女人的立場上,也覺得這事頗不合理,不過老太婆做事太籠統了一點,今後你不妨稍加整飾,三十五歲以上的人你就別去勉強吧,女人過了三十五,耐得住寂寞了。」

  令狐飄想了一想道:「也罷,就依你的好了,經過這十年的罷手,老婆子對殺人也興趣不高了,何況殺來殺去,所殺的儘是些可憐蟲,老婆子實在也膩了,只是有一種人必不可想,那就是虛撐門面,逼令孀婦守節的混蛋。」

  方梅影與崔妙人名列九狐,行事到底不免有點任性,這時竟異口同聲地道:「當然,這等人該殺。」

  崔明珠居然也含笑道:「遇上這種混帳,別說前輩不放過,到我們手裡,也得給他個警誡,江大哥,你說是不是,名教二字,不知害了多少可憐弱女、」

  江夢秋見他們眾口一詞,只得也點點頭,但接著道:「這種人固然可殺,但只是頑固不通而已,如果能加以開導一番,說不定會使他們悔悟的。」

  方梅影笑道:「那當然了,江兄弟,你別以為令狐老婆子是喜歡殺人,其實她外剛內柔,在七劍九狐中,她是殺人最少的一個,每在殺人之前,她都百般曉喻,實在勸不通的才當頭一拐,她是菩薩心腸閻王臉。」

  令狐飄被她一捧,心裡十分快慰,笑著道:「方姑娘,多謝你,老婆子一向被人目為怪物。今天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的好話,真叫我樂死了。」

  方梅影笑道:「七劍九狐,誰不是被人當作怪物的。只是我們怪得有道理而已,比八煞門那批混蛋好得多。」

  令犯飄更有知己之感,連忙道:「方姑娘,看樣子你跟段老邪是沒休沒止了,沒問題,老婆子總是站在你這邊的,只要你說一聲,老婆子水裡火裡,萬死不辭。」

  「我跟白天狐打賭,要以段老怪兒子的人頭為賭采,他先下去也是想拔個頭籌,所以段老怪跟後匆匆而去。也急著保護他的兒子了。我自信不致輸給白天狐,當然也可能會有借重到你老太太的地方……。

  令狐飄忙道:「那我們也趕快去吧!」

  方梅影搖頭道:「不急!九煞齊集,白天狐一時絕難得手,這得慢慢來,要你幫忙時,我會找你的。目前我們最好分開,免得段老怪起了疑心,將來幫不上忙…··」

  令狐飄道:「難道你還要我加入八煞門?」

  方梅影笑道:「那倒不必,但你不久前,還當著他們跟我衝突了一番,段老怪不會防,不妨到伏牛山去走走、不必入伙,但可以跟他們盤桓幾天。一則察看他們的動靜,想必我們能搭上伙的,你如果有心則相機幫幫我的忙!」

  令狐飄笑道:「那倒可以,入伙可不幹,我雖然被稱為飛天魔娘,還不屑與那批傢伙為伍,我這就去了。」

  方梅影道:「我就不陪你了,多則半月,少則十天,我一定到伏牛山去,聽取你的回音。」

  令狐飄很高興地走了。

  崔妙人笑道:」方大妹,你也是的,老婆子的武功或可幫你一個小忙,但卻不是做奸細臥底的人才,你把她遣到伏牛山去……」

  方海影微笑道:「我曉得,叫她去臥底,不僅起不了作用,或許連她的目的都會被人掏了出來,段老邪鬼計多端,老太婆一根直腸子,怎麼鬥得過他呢?」

  崔妙人道:「既然如此,你何必又要她去呢。」

  方梅影笑笑道:「找點事情給她做了,使她沒功夫去殺人,老太婆鬧了十年,火性已磨了不少,如果殺順了手,說不定又會故態復萌。所以我把她送到伏牛山去,也許會叫她吃點苦頭,那樣一來,她的滿心怨氣都集中在那批殺星身上,以後就不會找寡婦們的麻煩了!」

  崔妙人證了一怔道:「剛才你不也是贊成她的作為嗎?」

  方梅影笑道:「不錯!我現在仍然贊成,但這個問題流毒數千年,已根深蒂固,不是殺幾個就可以改變的,何況我們學了一身武功,用在這上面未免太無聊了。」

  崔妙人笑道:「你的意思是要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了,可是殺死段老邪的兒子也算不得什麼豐功偉業呀。」

  方梅影道:「那只是個借口而已,段老邪他們組成了八煞門,倒是一項盛舉,七劍九狐,網羅其半,在聲勢上足稱浩大了,鬥鬥他們才有意思,我用段成志作為目標,段老邪絕對不肯讓他的獨子被我殺死,而八煞也一定會幫著他的,這一來我跟八煞門不就有事情做了嗎?」

  崔妙人一笑道:「好!我反正也閒得無聊,明珠跟著我也想在外間闖闖世面,我們一起干吧。」

  方梅影笑道:「好極了,只有你崔大姊才是我最中意的夥伴,何況又有這位無影飛針玉女為助……」

  崔妙人道:「不過暫時我們還沒空,家兄與家嫂在練功時遇到一點小阻梗,有走火人魔的初征,只有仁翁精擅服氣之學,我們要去請教一下如何解法。」

  江夢秋道:「這就不巧了,家祖在半月前已出外雲遊。」

  崔明珠急了道:「上哪兒去了?」

  江夢秋道:「家祖游無定向,臨行前也沒有告訴我們,歸期未定,要找他老人家可實在不容易。」

  崔氏姑侄都顯得很焦急,方梅影忽然道:「江兄弟,你這次跟鶴老前來赴約,你家裡知道嗎?」

  簡士堯道:「不知道,是江老事先對我打過招呼,叫我帶他來看看,還叫我別通知他父親,事前連他都不曉得。」

  方海影笑道:「我想也是如此,但我預料江老與江兄弟也必有一番指示,否則江兄弟今天絕不敢如此逞強出頭。」

  江夢秋笑笑道:「方大姊真厲害。家祖見到簡爺爺的身體狀況,知道他老人家很難應付這一場約會,早在三四年前就督促我努力練習,為簡爺爺代挑這副擔子。」

  簡士堯忙道:「夢秋,你可瞞得我真緊,連一點口風都不透,上山的時候,你還裝什麼都不知道。」

  江夢秋道:「那可是真的不知道,連七劍九狐的大名,我也是到山上才知道的,您懂得爺爺的脾氣,除了叫我練功之外,他任何事都不跟我談起的,所以連您的家遭慘禍,我也是毫無所知……」

  簡土堯一歎道:「這是我的請求,連曉萍都不知道、我怕她得知後,忍不住做出什麼魯莽的事來,你們經常在一起。讓你曉得了,一個不小心傳到她耳中……」

  方梅影忙問道:「曉萍是誰?」

  簡土堯道:」是我的孫女兒,十年前她剛好在外祖母身邊,未曾罹難,今年有十八歲了。」

  方梅影立刻道:「恭喜鶴老,畢竟有了一條根,她必然已得鶴者的全部真傳,今天為什麼不帶她一齊來呢。」

  簡士堯一歎道:「小孫資質太差,輕功還可以,其他方面難有大成,性子又爆烈,所以我連家門之禍都不敢給他知道,哪裡還能帶她上這兒來的,如果給她知道了家門遭禍,她非跟八煞拚命不可,那不是自尋死路……」

  方梅影沉思片刻才道:「崔大姊,我想你不必去找仁翁了。

  他一定會到令兄家裡去療治的。」

  崔妙人一怔道:「怎麼會呢,他根本不曉得。」

  方梅影道:「以前不曉得,現在也知道了。」

  大家都還沒聽懂她的話,方梅影笑笑道:「你們想想江老爺子一生行事謹慎周密,既然叫江兄弟前來協助鶴老,一定早有安排,江兄弟武功超群,但能否挑得起這副擔子,早在他的考慮中,我想他老人家必然在暗中照顧著的,江兄弟應付得很順利,他就不必出頭了,但一定是在場的,你的話他自然也聽見了。所以……」

  話剛說完,半空中忽然飄來一陣輕細的聲音:「方姑娘慧心獨具,較之乃祖尤為勝之,故人有後,可喜可賀,簡老友沉冤已明,元兇為八煞,吾早有預感,現果不出所料,八煞具非善類。虛印雖抱濟世被人之佛心,恐難會頑石點頭,宜時加監視,秋兒不必回家,隨方崔二位稍事磨練,八煞如有不義之行,可嚴於懲誠,以不負我俠義之旨,崔世兄伉儷練功岔氣,吾當立為解之,簡老友年屆古稀,當知急流湧退,盼能赴九華崔府小聚……。

  聲音來自西北角上,近在咫尺,江夢秋第一個撲了過去,口中還大叫道:「爺爺,您在哪兒?」

  可是他一直撲到絕壁盡頭,下臨深谷,卻仍然不見人影,

  空中卻又笑道:傻小子,我就在你身邊,但你不必找我好好跟崔方二位大姊在外面學學,你父親那兒我已經關照過了不必回去了,老鶴走吧,那行俠仗義是年輕人的事,你這麼大把年紀還想不開,十年前四句絕詩,害死了你一家人,何必再把老命賠在裡面呢,八煞多行不義,必有遭報之日,也自會有人去對付他們的,你還是跟我一起到各處走走玩玩,舒服服的渡此晚年吧、」

  聲音仍在頭上,卻就是看不見人影,方梅影笑道:「江老子,您既然來了,何不出來讓我們見見、」

  空中一笑道:「一塊老骨頭,有什麼好看的,你如真念在故交的情份上,就多照顧一下我這個孫子、」

  方梅影笑了一笑,忽然如反方向撲去,纖手揚處,一片光照眼,卻是她腰間的軟劍出了鞘,而且將一棵合抱的老松齊腰斬斷。樹上才輕飄飄的落下一條人影,身著道裝,飄逸若仙。落地笑道:「方姑娘,你逼我現身倒也罷了,何必又毀了一株千年古物呢?」

  方梅影盈盈一拜道:「老爺子請恕我無狀,不過這是您自己惹的,您早點出來了,也不會害得老樹腰斬了。」

  道裝老者正是仁翁江河遠,他微微一笑道:「這麼說是我害了它,唉,想不到我無心之戲,害得千年古物遭劫,這大概是所謂的在劫難逃吧。」

  江夢秋早已跪下了,崔妙人帶著崔明珠也要過來拜見,江河遠袍袖一展,托住了她們,也將江夢秋扶了起來道:「崔姑娘,我們都是故人,你知道脾氣的,千萬別來這一套,秋兒,你怎麼也變得跟你父親一樣的討厭了,我就是怕他晨昏定省,才懶得住在家裡。」

  崔妙人被他一攔,也就不勉強了,笑笑道:「明珠,江爺爺不喜歡人多禮,你就隨便打個招呼吧。」

  崔明珠果然和了一禮,叫了一聲:「江爺爺。」

  江河遠道:「好,你叫明珠,果然是仙露明珠,人間絕品,好像比你母親年輕時還標緻一點,淘氣不淘氣?」

  崔妙人道:「淘氣極了,又不安份。所以哥哥嫂子才叫我帶她出來。免得在家裡淘氣。」

  江河遠道:「好,人是要活潑一點的好,夢秋小時候還很合我的意,可是後來跟著他老子,學得古古板板的,惹厭極了,我生了個不成材的兒子,可不能再增添個木頭人似的孫子,所以我非得要他出來闖練闖練。」

  方梅影笑道:「老爺子,江兄弟可沒像你所說的那麼老實,他智戲落拓劍士,技懾八煞,連我這個智狐都自歎不如,老爺子,您來了有多久了?」

  江河遠一笑道:「老半天了,我是最早一個上山的。」

  崔妙人愕然道:「您一直就在這棵樹上?」

  江河遠道:「別看我穿了道裝,淨心修真的功夫可是一點都沒學會,哪裡坐得住,到處轉轉,峰上峰下,跟著看熱鬧。不錯,幾年來你們都大有長進呀。」

  崔妙人輕歎道:「您老人家還好意思取笑我們呢,您就在我們前後身邊跟了半天,卻沒一個人知道,說起來也真慚愧死了,大家簡直成了木頭,還算長進嗎?」

  方梅影卻一笑道:「我倒不以為丟人,我們憑哪一點跟江爺爺比呢,要不怎麼會被尊稱為三公呢、」

  江河遠大笑道:「你這妮子嘴皮還是不饒人,分明是在罵我是個老而不死的怪物而已。」

  方梅影連忙道:「這個孫兒絕對不敢,事實本來就是如此,功力與年歲並進,我們是萬萬不及的。」

  江河遠輕輕一歎道:「功力雖與年齡並進,精力卻隨日月而日衰,老是一種衰境,雖因人而有遲早之分,卻是每個人所不能避免,所以我必須從江湖上退出,讓你們這些年輕人去稱雄了,士堯,我之勸你也是為此……」

  方梅影笑道:「江爺爺。您不過八十多,比令狐老婆子,比段老邪大不了多少,他們可不服老呢。」

  江河遠笑道:「老是一種心境,當一個人感到百事皆空的時候,就是老了,我就是有了這感覺。」

  方梅影道:「您當然是例外,名成業就,樂得逍遙自在,以保令名之不墜,別人可沒有你這麼好的福氣。」

  江河遠一笑道:「你在怪我偷懶,這點我只好承認,不過我把江家唯一的孫子獻出來,該可以抵罪了吧?」

  方梅影撇嘴一笑道:「孫兒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怪責您什麼,可是您像剛才要是早點現身出來,收拾八煞,不過是舉手之勞,你為什麼不伸手做做好事呢?」

  江河遠微笑道:「妮子,我說的話你未必服氣,但我也不想置辯,這是天數,天數中該有一場魔劫,也不該在我手中了劫,我豈能逆天行事呢?」

  方梅影道:「您已經能看透休咎,預知天數嗎?」

  江河遠道:「天數豈能先知,但我近年問道,靜中而生慧,多少有一點預感,這些話你未必相信,我也不求你明白、等你到了我這個年數,自然就懂了。」

  方梅影一笑道:「我不敢,想方家的人沒有長壽的,因為我們都太好用心機,天損其壽,必注定是早夭的、」

  江河遠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道:「妮子,你明白就好,滿招損,謙受益,少露鋒芒,庶幾長生,你的相格不是早夭的樣子,但也要你自己懂得修為。」

  方梅影嬌笑道:「我爺爺早就說過了,論相人之術,他老人家比您不差吧,小的時候,他就說過我這一生不會安份的,為了想改變我的命運,他曾經不想教我練武,可是到了我二十歲,他又忍不住教了,而且說,他不能逆天行事,該怎麼就怎麼。江爺爺!您既然也談起天數,您不妨指示一番,是我爺爺的話對呢?還是您的對?」

  江河遠輕歎道:「老友之學日高海深,豈是我這凡夫俗子所能望及,他既有指示,自然比我看得遠,我只能說天心渺渺不可測,端在各人自己修為而已。」

  崔妙人笑道:「方大妹,人家祖孫難得見上面,你別一個人把話佔去了,也該讓他們談談。」

  江夢秋立刻道:「爺爺。您有什麼指示?」

  江河遠看了愛孫一眼道:「沒,今天你表現的一切有好有不好,以後也全看你自己,在武功上,我給你打的基礎就是這麼多,以後也要靠自己了,你實在已比我幸運多了,我剛出道江湖時,年紀比你大,修為比你差,一切都是靠自己闖的,因此將來你如果不如我,那可是你自己的努力不夠,怨不得我了、」

  方梅影道:「江爺爺,您這話不公平,你闖江湖的時候,環境比現在好多了,江兄弟一開始,就要碰上八煞那麼厲害的對手,你多少應該再成全他一點。」

  江河遠一笑道:「沒有了。就是這麼多,懲制八煞我並非不能為,但我寧可留給你們,讓你們有點事做……」

  江夢秋道:「這件事孫兒也不希望您插手,您盛名已足,把困難的事包攬了去,孫兒們又做什麼呢?」

  江河遠笑了笑道:「方姑娘,你可聽見了,這小子怕我搶了他的生意,這可不能怪我偷懶了。」

  方梅影道:「江兄弟,你可估量一下,八煞具非易與之輩,他們今天露的一手,只是做做樣子,實際上的能為還不知道有多深呢,你有把握能挑起這副擔子吧。」

  崔明珠笑道:「方姑姑!你對段天化說話時何等英雄,怎麼現在就洩了氣呢?」

  方梅影道:「我不是洩氣,我一個人,怎麼混都沒關係,現在江爺爺把你江大哥也安排了進來,我就不能照著自己的意思了,連累他,丟人不打緊,把江爺爺也。……」

  江夢秋道:「方大妹,我不怕丟人,我丟人跟爺爺毫無關係。他們折辱了我,自己也不敢說就是把爺爺給比下去了,在我來說,我倒願意受幾次挫折,那樣才能使我知所警惕,有所求進,我相信爺爺未成名前也不是一帆風順的。」

  江河遠一笑道:「這小子現在幾句話才有點像人,三公里面,我是最差的一個,智叟才華絕頂,勇士舉世無雙,他們很可能一次跟頭都沒有栽過,我卻是在江湖上翻了不知多少身,才能強到跟他們並列的地位。好了,方姑娘、崔侄女,這小子交給你們二位費心多管教,他要是不聽話,你們別客氣,大耳刮子摔過去,士堯,我們走吧。」

  拉了簡土堯正待離去,崔明珠道:「江爺爺,我爹娘的事,孫兒先向您叩謝了,但是今天孫兒第一次見到您老人家,您是我外公又是好朋友,總該給點見面禮吧。」

  江河遠笑笑道:「小姑奶奶,不是江爺爺小氣,我的玩藝兒跟你的家學完全不同法,實在沒有什麼給你的。」

  崔明珠一笑道:「別的孫兒也不敢妄求,您剛才那一套人在東邊、聲在西邊的功夫倒是很好玩兒,那不過是運氣的訣竅,孫兒大概還可以湊手,您就把訣竅傳給孫兒吧。」

  方梅影笑道:「小妹妹好大的口氣,這是回音神功,把聲音夾在內氣中拋出、到了指定的地方再發出來,至少要有四十年以上的火候才能勉強控制,你以為容易嗎?」

  崔明珠伸伸舌頭:「要這麼難,那我可學不上。」

  江河遠一笑道:「方姑娘這次可看走眼了。」

  方梅影一怔道:「難道您施展的不是回音神功?」

  江河遠道:」回音神功要四十年靜練,我哪有這份閑靜。」

  方梅影奇道:「那是什麼功夫呢?」

  江河遠笑道:「是腹語術,是西方一個僧人教我的,練起來並不費事,在遇見勁敵時偶而一用,倒可以收分神之效,我教會你們,可能會有點用處,練到精妙時,可以一個人分作十幾處化身呢,我只是學好玩,剛才用來跟你們開開玩笑而已!」

  說著把腹語術的訣要講述了一遍,又作了幾次示範。著大家都會了才笑道:「這種功夫在江湖上也有流傳,可是不入正流,多半是一般神正用來假托神明附體,哄哄愚夫村婦,但我們練過內功的人,以勁氣配合施展,可更不著痕跡,你們的內功火候不足,四五丈之內,大概可以隨心所欲,僅用來闖闖江湖,大概也夠了,走吧!老友,我本來不想現此一面的,但被方姑娘通了出來,也是一段緣份吧,小子!好自為之,也別回家了,回去也見不著你爹,為了你投身江湖,我已叫他遷地為良了!」

  牽著簡士堯的手,輕輕地同落峰下,還沒到底,一晃已不見了蹤影,四個人在峰緣目送,見狀也不禁駭然。

  方梅影歎道:「輕功要練到江爺爺的境界,才是無形無蹤,他還帶著一個人呢,都能在半空中如一溜煙似的消失……」

  江夢伙也歎道:「是啊!我在峰壁留字,雖說能勉強運氣控制之下,但實在很吃力,提一支劍都感到累贅,更別說是一個人了,其要算起來,我還不如令狐飄,她帶著四五十斤的枴杖,仍然輕鬆得很……」

  崔妙人一笑道:「這就是火候,我們的年歲到了,自然就有那份境界,練功雖靠天賦,但火候上仍是不能獵等的,所以八煞門不易對付,那幾個傢伙最少的也有四十年以上的火候,這一點就強過我們!」

  崔明珠不信道:「可是我的飛針一樣使他難以捉摸,崔姑姑戲弄烈火劍時,簡直像對付三歲小孩子!」

  崔妙人道:「那都是巧勁,不足為法,萬一弄巧成拙,吃的虧就大了,所以靠得住的還是真功夫!」

  方梅影笑笑道:「我的散花手是真正的取巧,小妹的飛針卻不能納入巧勁,我聽說令嫂李芳菲之所以被譽為無敵神針,就因為她的飛針出手,無人能阻,任何護體真氣都擋不住,這可是真功夫!」

  崔妙人笑著搖搖頭道:「也不盡然,大嫂很少走動江湖,很少與人交手,所以渲染的神秘,如果內功練到金剛不壞的境界,就一點都不在乎了,何況明珠還只剛剛入門,比大嫂的境界差的遠呢。」

  方梅影一笑道:「不過八煞都沒練到金剛不壞之身,心理,有估計,才不敢輕舉妄動,否則段老邪與秦烈火雙雙吃了悶虧豈甘忍氣吞聲,縮頭了事的。」

  崔妙人道:「方大妹,你是怎麼了,我在告訴明珠,叫她要恃技輕敵,你卻是鼓勵她淘氣,等她吃虧上當,可是你害的,憑她那一把針,就能制住八煞嗎?」

  方海影笑道:「我沒有這樣說,但我也不主張你的謹慎態度,太輕估了自己,照你說法,我們火候不如,功力又不夠,根本就不能跟他們硬碰了。」

  崔妙人笑了起來道:「好,總算你有理,你是女諸葛、我怎麼說得過你呢,請教女軍師,我們將如何行止呢?」

  方海影笑笑道:「可別問我,江爺爺雖然將江兄弟托我們兩人照顧,但論輩份你是長一輩,當做該你作主!」

  崔妙人道:「妮子!你敢跟我耍嘴皮子,是你說我們各交各的,叫他稱我崔大姊也是你的意思,這時候你又跟我搬輩份了,輩份要是你這樣算,我還要叫你一聲姑姑了,因為我父親在廿年前到過你家、許你為忘年之交,少跟我來這一套,你是智狐,你不出主意,我剝了你的狐狸皮!」

  江夢秋也道:「方大姐,你別客氣了,對八煞的情形你最清楚,自然該你多一點主意!」

  方梅影一歎道:「人煞以前的情形我還有點瞭解,自從鶴老限制他們活動後,我的確摸不惜他們在搞什麼鬼,他們偷偷地組成了八煞門,我就一無所知,只好見機行事了,反正他在伏牛山只有去了再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5:42

第 五 章


  其他三人也沒有較為突出的主意,自然只有聽她的,相偕下山,江夢秋才發現有件苦事,因為他出門之時,雖然早就得到祖父的指示,但沒有打算就此不回家,不僅沒帶錢,也沒帶換洗的衣服,除了一劍之外,別無長物。

  家門雖然不遠,但江河遠有了指示叫他不要回去,他也不敢抗命,下山在飯店打尖,是方梅影付的帳,可是店中的小夥計卻先向他報帳,弄得他十分難堪。住下店後,要三間上房,他一身汗水,首先洗了個澡才發現無內衣可換了,只得胡亂穿上了髒的,但那襲長衫也髒了,只好咬著牙,就著浴後的殘水,將外衣洗了一下。

  但行旅之中,又沒有涼曬的地方,只好搭在椅背上,第二天早上,摸摸衣服還是濕的,想穿出去又怕不妥,不穿外衣,又不敢出門,憋得在屋裡亂轉,直到日上三竿方梅影在外叩門道:「兄弟,你還沒起來嗎?我們要走了!」

  江夢秋看看還在滴水的衣服,只得道:「大姊,昨天太累了,我們多休息一下,午後再走行不行!」

  方梅影在門外笑道:「可是你也該起來了,我等了你半天,肚子也餓得咕咕叫……」

  江夢秋何嘗不餓,但又不好意思說要等衣服干,只好裝著疲累的聲音道:「大姊!我不餓,只想多躺躺,你一個人先去吃吧,到中午我再吃好了!」

  方梅影道:「胡說,廿多歲的小伙子,哪能這麼沒腸胃,昨天晚上你一口氣扒了五六碗飯……」

  江夢秋道:「正因為昨晚吃多了,現在還脹著呢!」

  方梅影笑道:「你別是病了,讓我看看!」

  說著就聽見推門的聲音,江夢秋急了道:「大姊!你別進來,我沒病,只是不想吃而已!」

  但方梅影已經推開門進來了,手中還提了個包袱,看看屋中的情形一笑道:「你倒真勤快,自己都會洗衣服了,怎麼不拿去晾呢,放在屋裡幹得了嗎?」

  江夢秋滿臉通紅。

  方海影更不放鬆,摸摸濕衣服笑道:「這樣子三天也幹不了,少爺!你洗過衣服沒有?」

  江夢秋只得紅著臉道:「沒洗過,我在家裡一直都有人服待著,但既然出來了,什麼都得學學。」

  方梅影一笑道:「學學是應該的,但也得拜拜師,衣服洗得還乾淨,只是你不絞乾,要晾到那一輩子去。」

  江夢秋一怔道:「洗衣服還要絞乾呀?」

  方梅影笑道:「當然要絞,否則這麼水淋淋的,除非有大太陽,像你這麼放在屋裡,三天也幹不了,昨天我就奇怪,你一盆水洗澡,端出去只剩了半盆,我還以為你喝下去了呢,哪知道都吸到衣服上去了。」

  說著取下衣服,打開窗子,將水滴都絞乾了,再度抖開,披在椅背上,江夢秋接過道:「早知如此現在已經可以穿了,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

  方梅影笑道:「難怪江爺爺要我照顧你,看你離了家連日子都不會過了!不過你是個大男人,這種事不經手也是應該的,好兄弟,有大姊在,以後可不必操心了,該換洗的衣服交給大姊好了,別客氣,誰叫我是大姊呢!」

  江夢秋紅著臉道:「大姊!實不相瞞,如果有衣服可換,我也不會窩在這裡等衣服干了。」

  方梅影咯咯笑了起來,用手敲敲他的額角道:「這才像句話,自家姊弟,有什麼話不能說的,昨天你躲在房裡洗衣服,我早就知道了,今天你在屋子裡轉,不敢出門,我也知道,崔大姊瞧著不忍心,要來幫你的忙,是我攔著他的,非要你受點罪不可,誰讓你把大姊當外人的。」

  江夢秋只有低下了頭,不敢作聲。

  方梅影打開布包,取了一襲新衣交給他道:「快穿上跟我出去吃飯吧,這件衣服是我跟你挑的,未必會合你的意,將就著穿上,回頭再去買兩件帶著,以後有什麼困難,只管說好了,跟著大姊,可不能讓你受委屈,否則以後見江爺爺怎麼交代呢?」

  江夢秋十分感動,連忙穿上衣服,覺得沉甸甸的,摸摸衣兜裡,方梅影又自身邊取出一個繡花的荷包,替他繫在內襟裡面道:「荷包裡有兩塊金子跟五百兩的銀票,往後路上花費都由你開銷了,昨天我是不知道你頭一次出門,讓你受了一次難堪,那怪大姊不好,只是我沒想到你家裡富甲一方,身上會連個小錢都沒有。」

  江夢秋忍不住握著她的手道:「謝謝方大姊!小弟癡長廿五歲,可真是沒出過門,除了練武讀書,任何事務卻沒經過,以後要大姊指點的地方太多了!」

  方梅影一笑道:「別客氣了,你的機智武功都不比我差,甚至於還超過我,江爺爺要我照顧你,大概就是指這些起居方面的瑣碎事務,以我們兩家世誼還有話說嗎?」

  江夢秋抽回手笑道:「大姊!我們吃東西去,真對不起,讓你餓著了,其實我也餓得難受!」

  方梅影點點頭,剛要出門,崔妙人與崔明珠也闖了進來,每人捧了一個小包,崔妙人笑道:「就快吃午飯了,我帶了包子來將就吃一點吧,這個小城裡也沒有什麼好吃的,我們趕一程,到徽州府去好好吃一頓。」

  崔明珠卻遞上那個小包道:「江大哥,這是昨夜為你趕縫的小褲褂,把換下的給我……」

  江夢秋只好老著臉皮接下來道:「謝耐!謝謝!髒衣服我自己洗,不敢再麻煩你了!」

  崔妙人卻道:「江兄弟!這可不是客氣,跟著我們三個女的同行,要一個爺們自己洗衣服,讓人家看著也是笑話,再說貼身衣服可不能將就。因為我們練武的人,衣著的關係很大,稍一不舒服,跟人交手時就會受到很多的牽掣,明珠可不是要替你漿洗,而是好比照你的尺寸,給你再縫兩件合身的,你就別再推辭了。」

  方梅影一笑道:「正是,你這位少爺只知道飯來張口茶來伸手,不曉得日常生活中學問大著呢,以後還得多學學,看我們怎麼照顧你,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換好衣服出來用點心,然後上路,可別客氣。等到了徽州,好好請我們吃一頓就行了,崔大姊,你不知道他多嫩,自己身上帶了銀子,居然沒想到買身衣服來穿穿,守在屋子裡等衣服干呢,要不是我替他買了一套,他還出不了門呢。」

  崔妙人一笑道:「這也難怪,他根本就不知道衣服可以買得到的,在家裡的時候,何曾操過這種心。」

  方梅影把她們拉了出去,江夢秋回味了一下,才明白方梅影暗中塞銀兩給他是為了掩飾他身無分文的窘態,心中更感激了,換下內衣褲後,覺得新穿上的這一身果然不太對勁,連走路都有牽扯的感覺,這是崔明珠酌量著縫製的,自然不會合身,也明白崔妙人何以一定要他舊衣的尺寸另行縫裁了,這些小節在家中從未注意到,只知道拿來就穿上,從無不適之感,而且那些衣服都是簡士堯指令他的孫女兒曉萍親手縫裁的,他也曾為此提出異議,說家中使女傭僕很多,何必一定要麻煩曉萍呢?但簡士堯卻堅持不允,由此看來,這些細節都是含有深意,只是自己懂得太少了,同時也明白為什麼爺爺要他出來磨練一番,老耽在家裡,他永遠也不會有長進的;父親從不出門,閉門在家裡練武,有許多事情是不會知道的。

  換下髒衣服,他包了起來,遞給崔明珠時,他還有點靦腆,崔明珠卻落落大方地接下,毫無不自然之態,江夢秋才感到自已不僅在細節上要學,在處世對人的態度上,也應該多學學,否則自己就不配做江湖人。

  那種灑脫豪放的胸襟,處世無偽率真的態度,才是江湖兒女本色,這也是自己拘謹不苟的父親無法教導的,幸好有個祖父,否則自己將永遠被關閉在一個小圈子裡了。

  為了要在路上行走代步,他們各自買了頭馬,對馬匹他倒是稍微喜愛,騎術也不錯,自命內行,要代他們選馬,結果只有崔明珠聽了他的話,買了一匹跟他差不多的駿馬,崔妙人和方梅影卻選了一頭瘦小的川馬。

  開始上路,前面的二三十里,他與崔明珠揚蹄奔馳,十分得意,把另兩個人拋得遠遠的,但走了一陣之後,他們的馬匹就不濟了,頻頻喘氣,而方梅影與崔妙人的川馬卻步伐沉穩,不疾不徐,毫無疲態,到了最後,反倒落在他們之後了,快到徽州時,他們的馬根本就走不動了,口吐白沫,要他們下來拉著才能勉強前進!

  江夢秋憤憤地道:「這兩頭畜生真氣人……」

  崔明珠也氣道:「是啊,看起來比姑姑他們的要壯出一倍,走起來卻半點勁兒都沒有。」

  方梅影一笑道:「買馬又不是為了好看,更不是論斤量,那是你們自己挑的,可怨不了人。」

  江夢秋紅著臉道:「那怪我不好,是我幫明珠選的,我家也養馬,每匹馬都是精精壯壯的,腳程耐性都很好,我從家裡騎著去看爺爺,百餘里路,連氣都不喘;哪曉得這兩頭畜生會如此不濟事呢?」

  方梅影一笑道:「你家裡的馬自然都是佳種,可是一般市面上哪有這種好馬呢?尤其是良駒,千金不易,你花五百兩銀子就買得到嗎?這些馬的外形好看,只能給一些紈褲子弟騎著充充場面,要走長途,倒不如選小川馬,看起來雖然不像樣子,跑起來也不很快,但很靠得住。」

  江夢秋道:「那在買馬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呢。」

  方梅影笑道:「說了你也不會相信,何況那地方根本沒有什麼好馬,倒不如到徽州府,我再幫你挑匹好的吧,我們的馬也不行,同樣的需要換一下。」

  江夢秋道:「可是平白丟了幾百兩銀子多可惜呢。」

  方梅影笑道:「這個你不必心痛,損失算我的好了。」

  江夢秋紅著臉道:「我不是跟大姊計較這個。」

  崔妙人道:「你聽她的呢,她想從你身上賺幾文才是真的,你跟明珠的馬,如果在府城裡賣,還可以賺幾兩銀子,倒是我們這兩匹馬才賠定了,連一半的身價都賣不出來,方大姊她打算從你們身上撈回損失呢。」

  崔明珠道:「這我又不懂,何以劣馬反而能賣高價。」

  方梅影一笑道:「在那個小地方,有錢的人家少,但這種靠長相的馬匹找主顧,養著又耗口料,它們雖然不中用,還嬌貴得很,壞口料不肯吃,所以馬主人寧可賠幾文錢脫手,到府城裡,有錢的子弟多了,懂得馬的卻少,倒是你們的馬好脫手,賣得起價,因為他們可以混充駿馬賣個高價,而我們的川馬就不值錢了。」

  江夢秋搖頭歎道:「人情世故皆學問。」

  方梅影莊容道:「兄弟!這番話也許市儈氣太重,你聽不入耳,但也不妨記在心裡,我們長年累月在江湖上遊蕩,不能把身家全帶在身邊,不事生產,不屑偷盜,唯一的財路就是行情熟,順路隨便帶點什麼東西,都可以一本萬利。」

  崔妙人笑道:「大妹子,我倒沒想到你還會打算盤,仁翁把江兄弟交給你真是找對了人,幾年江湖跑下來,怕不成個百萬富翁了。」

  方梅影笑笑道:「崔大姊又在挖苦我了。」

  崔妙人道:「不是挖苦,是真心的佩服你,以前我從來未想到這個問題,因為我也不大走動,今後我倒是要跟你學學,實不相瞞,我也有手頭拮据的時候,有一回出門匆匆,忘了帶銀子,結果只好找一個世交開口,借了二百兩銀子才沒挨餓,可把我窘苦了,以後我出門之前,一定先充實行囊,帶足了錢才出門。」

  方梅影笑道:「你家有萬貫家產,自然花得起,我可不行,必須得自己想法子。」

  崔妙人噗嗤一笑道:「大妹子,你可別跟我裝窮,誰不知道三公都是富甲王侯,比起家私來,我們可差遠了!」

  方梅影一笑道:「我家裡有錢是不錯,但都是田產,我總不能背在身上,而且我長年不回家,總不能為了沒錢就回家去拿,其實我做生意也是逼出來的,告訴你一個笑話,我初次出門時,為了一文錢所逼,還當街賣唱呢!」

  崔妙人笑道:「你怎麼做得出的?」

  方梅影道:「有什麼不能做,隨遇而安,不是很好嗎,而且賣唱我還足足撈了一大筆,整整賺了五千兩。」

  崔妙人一愕道:「有誰肯出那麼大手筆?」

  方梅影笑道:「魯西柴吳鏢局的總鏢頭金刀呂文泰。」

  崔妙人道:「這個老色鬼,他怎麼敢惹到你頭上的呢?」

  方梅影笑道:「我就在他鏢局門口賣唱,被他看見了,他不知道我是智叟的孫女兒,居然色膽包天,叫我進去問肯不肯做他的第六房姨太太,我一口答應了,向他討價五千兩,他也照付了,當時就在鏢局裡擺了兩桌酒,我也照樣吃喝,等他有了幾分醉意,開始動手動腳,我老實不客氣賞了他兩個嘴巴,使出了我的散花手。」

  崔妙人大笑道:「你也夠促狹的,後來怎麼樣?」

  方梅影道:「他看出我的手法,問明了我的身份,連忙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恭送我出門,也不敢向我討回銀子。」

  崔妙人笑道:「痛快!痛快!這種傢伙是應該如此對付他,你還要少了,該多敲他一筆才是。」

  方梅影笑道:「那就洩底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是為了窮途無奈才賣唱的,只以為我是遊戲人間,開開他的玩笑,花了五千兩銀子買了兩個嘴巴,還不敢告訴人,也就夠慘了,我又何必太過分呢,不過我自己心裡也過意不去,到底幫了他一個忙,他的鏢在六年前出了事,為勞山七雄所劫,我剛好路過,順便做了人情替他要了回來!」

  崔明珠道:「方姑娘!你的江湖人緣真好,到哪兒都賞你的面子,黑白兩道,你都有熟人。」

  方梅影輕喟一聲道:「其實還是我自己吃虧,弄得惡跡昭彰,誰見了都怕,看來這一輩子都要在江湖漂泊了。」

  崔妙人也不禁默然,她與方梅影都是卅出頭了,依然雲英未嫁,都是害在這點虛名上,方梅影以智為名,她卻以情留名,以前四海邀游,認識了不少武林青年,但沒有一個是能終久的,那倒並不是她急視感情,是她自視太高,無以為匹,偶而有一兩個中意的,人家卻因為性子太倔強,終於不歡而散,只落得情狐之名。

  方梅影的話引起了她的感喟,但當著江夢秋與崔明珠的面,卻不便流露,笑了一下道:「大妹子,你別嘔人了,憑你還怕嫁不出去,只是你不肯而已,段老邪的兒子不是一心想要娶你嗎?你反而要殺人家。」

  方梅影哈哈一笑道:「憑他那副德性,居然敢存這種心,簡直是侮辱我,不殺他殺誰!」

  崔妙人道:「聽說段成志是個美男子……」

  方梅影道:「這倒不假,江湖上稱他玉面郎君,段老邪的兒子會是好人嗎?要不然白天狐怎會將他列名首位!」

  崔妙人道:「自從十年前跟鶴老一約後,我很少在外面走動了,對外面隔膜得很,他很壞嗎?」

  方梅影道:「豈止壞而已,簡直罪該萬死,他仗著老子的勢力與那張漂亮的臉蛋兒,不知糟蹋了多少女孩子,都是始亂終棄,有人找上門去理論,他居然說是人家的女兒長得賤,自己送上來的,這種人難道不該殺!」

  崔妙人臉色一變道:「他居然如此混帳!」

  方梅影道:「混帳處還不止於此,他還對外揚言,除了七劍九狐中人,誰都不配做他的妻子,七劍九狐中,只有我們兩個人是光棍,這不是明指著我們而言嗎?」

  崔妙人忽道:「該死!在山上你為什麼不說,否則我就先宰了他老子,這簡直欺人太甚!」

  方梅影一笑道:「算了吧,跟這種人還能生氣,我也只當沒聽見,否則他更得意了,等割下他腦袋的時候,他就知道是為什麼死的了!」

  崔明珠也憤然地道:「到了伏牛山,兩位姑姑都別動手,讓我給他一針,叫他屍骨無存!」

  方梅影笑道:「你也別看得太容易了,段成志的武功已不遜於他老子,狡猾尤為過之,所以我聽說白無暇已經把他制住了,就不太相信,除非他故意失手,早有安排,否則那有這麼容易,果然不出所料,白天狐冤枉送了一個老家人的性命,還栽了個跟頭。」

  崔明珠道:「這小子犯在我手上,總有他好看的。」

  方梅影大笑道:「人家比你大上十幾歲呢,你老氣橫秋的叫他小子,小妹妹!你可別跟我們學,我跟你姑姑在江湖上把嘴都闖油了,想改也改不過來……」

  崔妙人也道:「明珠!這句話必須牢牢記住。女孩子行走江湖,必須矜持身份,開口說話尤須慎重,這些油腔滑調的口吻,絕對不可以,出門前大嫂還一再吩咐我,要在這上面對你特別管束,以後千萬留神,否則我只好送你回去,把你帶壞了,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崔明珠伸伸舌頭笑道:「是!姑姑,我以後注意就是,徽州府到了,我們先把馬匹換了吧,牽了這匹馬可把我累壞了,騎馬為了省力,現在倒成它騎我了。」

  說得幾個人也笑了起來,進了城門後,他們倒是先找了家大客店,用過了飯,歇了一天,第二天早上才牽了馬匹到騾馬市場去,那兩匹馬經過一夜的休息,洗刷乾淨後,倒又是毛光肚壯,很容易脫了手,而且還賣了個好價錢,補足了兩個川馬的虧損,還賺了好幾十兩!

  江夢秋笑著道:「這倒真是好交易,相去不過百十里,竟然相差這麼大,黃山的人為什麼不把馬運到這兒賣呢?」

  方梅影笑道:「這是生意經,未必人人都懂,除了我們江湖人,誰會四處奔走呢?有的人一輩子也沒離過家鄉十里以外去,百里以外,就是兩個世界了!」

  江夢秋點點頭道:「大姊說的是,行萬里路,才能使人的心胸開朗,見聞淵博,所以爺爺一定要我出來闖闖!」

  他們的馬賣得方便,想買匹好馬卻難了,這次江夢秋不敢自作聰明,一切由方梅影作主,挑了半天都不中意。

  崔妙人道:「大妹!我看將就一點吧,找幾頭能騎的也就算了,徽州又不是產馬的地方,上哪兒去找千里駒呀?」

  方梅影道:「也要過得去才行呀,此去伏牛山迢迢千里,總不能到一個地方換一次馬!這兒的馬看來精壯,其實全是虛,跑不了百十里路立刻就氣喘如牛了!」

  馬販子在旁道:「這位姑娘倒是個大行家,小號的牲口只是做短程代步之用,各位要好馬,就得上望山莊去!」

  方梅影道:「望山莊在哪裡?那兒賣馬嗎?」

  馬販子道:「望山莊是盧大官人的莊院,他可不賣馬,而且還喜歡養馬,只要有了好馬,往那兒送,任憑討價多少,從不還價,他的馬廄中經常養著百十匹呢!」

  方梅影一笑道:「人家既然不賣,去了也沒用。」

  馬販子道:「那又不然,盧大官人雖不賣馬,卻最喜歡養馬,遇上了真正懂得馬的人,他不取分文,免費奉送,這位姑娘是行家,不妨去試試!」

  崔妙人笑道:「這個人倒是大方得很。」

  馬販子道:「盧大官人真不愧為今世伯樂,他說好馬雖是讓人騎的,但要落在懂得它的人手中才能發揮所長,否則就是白糟蹋了,所以他重金收購好馬,卻不是為了自己要騎乘,而是為了送給認馬的知音了。」

  方梅影道:「有著這麼一位大財主,你們可發財了。」

  馬販子道:「那也不盡然,要盧大官人看得上眼的馬匹太少了,一年裡也難得遇上一兩匹,小號十幾年,過手的馬何止上萬,也只被他挑中四五匹去。」

  方梅影又問道:「這個盧大官人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今年多大年紀?」

  馬販子道:「盧大官人的官印我可不知道,只知道他是個大財主,廿年前就來此,買下了東城的一塊大空地,建了所望山莊,大家都叫他盧大官人,今年多大歲數也很難說,廿年前,他看起來不過卅來歲,過了廿年,還是那個樣子,有錢的人,到底懂得保養身子——」

  方梅影頗感興趣地道:「他家裡有些什麼人?」

  馬販子笑道:「那也說不上,大戶人家的內眷從不出來的,他的家宅院很大,屋子也多,總有不少人吧!」

  方梅影點點頭道:「那我們就到望山莊去看看。」

  馬販子道:「出了東城,走不兩三里就是望山莊了,好找的很,那兒只有這一片大宅院!」

  幾人離了騾馬行,折向東去,崔妙人道:「非親非故,當真上門向人家討取馬匹不成!」

  方梅影笑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對這個人感到很奇怪,照他的行逕,該是個江湖人才對,可是江湖上沒有姓盧的這一號,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聖!」

  江夢秋道:「何以見得就是個江湖人呢,也許人家是個真正的大財主!」

  方梅影道:「他不是本地人,只是廿年前遷居來此,徽州府又不是個大地方,不值得在此落根,何況你沒聽說嗎,廿年來,他的形貌毫無改變,廿年可不是個短時間,連一棵小樹都可以長得大可合圍了,人豈有不變的!」

  江夢秋一征道:「對呀。假如二十年前他就是三十來歲,二十年後依然如此,只有內家導氣吐納之功才得如此,他必定是個避世隱居的高人,我們又何必去打擾呢。」

  方梅影笑道:「避世隱居,就該蹈光隱晦,他的行逕又不太像,這個人引起了我的興趣,非要探探究竟。」

  崔妙人笑笑道:「難怪人家對我們七劍九狐沒有好評,說什麼時乖逢七劍,運蹇遇九狐,誰碰上誰就倒霉,看樣子那個姓盧的又該遭殃了,至少會被你攪得不安寧。」

  方梅影笑道:「這個我不承認,我雖然愛管閒事,卻行不悖義,從未殺錯過一人,這個姓盧的如果真是個慷慨君子,我絕不對他有任何失敬的舉動,假如他是個隱跡的綠林巨寇,或是背人在此作怪的惡徒,我當然也不能放過,吾輩行俠江湖,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崔妙人道:「我總說不過你,但你跟人家素不相識,憑什麼就判定人家是正是邪呢?」

  方梅影道:「察其言,觀其色,審其行,由許多小地方湊合起來,也就差不多了,我倒不是一定想多事,其實現在對付八煞門才更重要呢,何暇顧及其他,但江兄弟與明珠都是初履江湖,借這個機會讓他們磨練一下也好。」

  崔明珠特別高興地道:「方姑姑,讓我們也試試我們的眼光,到了那兒,你先別把觀察所得結果表露出來,讓我跟江大哥比一比,看是誰的觀察正確。」

  方梅影一笑道:「我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我先把評語說在前面,你一定不如江兄弟。」

  江夢秋連忙道:「大姊又取笑了,明珠多少還跟崔大姊闖過一陣子,我卻是第一次離開家門。」

  方梅影笑道:「我倒不是捧三公的場,為自己臉上貼金,你得到了江爺爺的稟賦,天生是個江湖人的典型,雖然初次出道,但是在雁回峰上,你的表現,心智武功,把七劍九狐都比下去了,這種能力是與生俱來的,無師自通的。」

  崔明珠倒沒有不服氣的感覺,笑笑道:「我當然不敢跟江大哥比,別的不說,他比我大幾歲,書讀得比我多,也應該比我強呀,雖說盡信書不如無書,有的人讀破萬卷書仍是癡不知書,但江大哥可不是死讀不化的書獃子!」

  江夢秋只得笑笑,他的心理也在躍躍欲試,想利用這次機會探測一下自己察人解事的能力。

  出了東城之後,只見一片平野,遠遠一所大宅院,碧瓦青樓,頗具氣勢,想來就是望山莊了。

  慢慢走到莊前,果見一塊大木匾,勁書望山莊三個大字,筆力雄渾,江夢秋道:「此間主人,必非邪類。」

  方梅影一笑道:「還沒見到人呢,你怎麼知道呢?」

  江夢秋手指那塊橫匾道:「看這三個字就知其人,若非心胸磊落之士,落筆無此氣魄。」

  方梅影道:「我對書法是外行,相信你的判斷是不會錯的,但你只能說提書的人不是邪道,卻不可斷言那姓盧的必是正人,因為你並不知道這是否他親筆題書呢?」

  這一說使江夢秋紅了臉訕笑道:「我第一次賣弄聰明就碰了壁,可見我的閱歷太差,方大姊,你的意見呢?」

  方梅影看了一下道:「我想他不會是好人。」

  崔妙人愕然道:「你又來了,江兄弟以字論人,多少還有點根據,你又憑什麼呢?」

  方梅影一指周圍道:「我是從此地的氣勢評斷的,這一片地方隱含凶煞之氣,居心必非善類。」

  江夢秋一笑道:「方大姊原來還精堪輿之學。」

  方梅影笑笑道:「我祖父既是智叟,醫卜星象等雜學無不精通,我在他老人家身邊膚受耳命,多少也懂個皮毛。」

  崔妙人道:「你懂得這一套我不懷疑,但屋主未必也懂呀,你用這一點來評定人的善惡不嫌太過武斷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6:18

  方梅影道:「不,他懂,而且是個大行家,所以才選了這個地方,利用地勢而建築,外合五行,內藏八爻。這一片宅院裡可不簡單,顯然還是陣圖之學呢。」

  崔妙人聞言一怔道:「那我們還是別進去算了,毫無淵源,又何必去惹這個麻煩呢。何況我們都不解陣圖之學,萬一失陷在裡面,栽個跟頭,可太不上算了。」

  方梅影一笑道:「崔大姊這話可不合九狐的口氣了,我們怕過誰來?你不懂我懂,我倒要見識一下這位望山莊主盧大官人是何方神聖,估量一下他的斤兩。」

  江夢秋道:「這是何苦呢,我們是來求購馬匹的,又不是找人較量長短,犯得著嗎?」

  方梅影笑道:「江兄弟!你初行走江湖,千萬別學得這麼藏頭藏尾的,一點豪氣都沒有,那可成不了事,我們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這才是俠義行徑。」

  江夢秋道:「大姊!兄弟並非怕事,但你是在找事呀!」

  方梅影一笑道:「我不會故意找事的,但是進了門之後,絕對省不了事,我們不找他,他會找我們,你愛信不信,誰叫你倒霉,要跟著我與崔大姊呢!人的名,樹的影,我們都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還少得了麻煩嗎?」

  江夢秋只得笑了一下,他們在這地駐足觀望,比手劃腳,已經驚動了莊裡的人,一個老蒼頭過來問訊道:「四位可是要到敝莊的?家主人已經鵠候良久了。」

  方梅影微怔道:「你家主人已經預知我們要來?」

  那老蒼頭笑笑道:「是的。家主人略通先天易數,晨起卜卦,知有嘉賓蒞臨,故而早命老奴掃徑恭迓大駕。」

  方梅影一笑道:「你家主人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老蒼頭連忙道:「不,不,家主人是卜而後知的。」

  江夢秋倒有點奇怪了道:「就算貴主人占卜算準有人上門,但這條路上的行人很多,也不一定就是我們呀。」

  老蒼頭一笑道:「家主人卦象中算出來的貴賓是三女一男,各位恰符其數,老奴見四位器宇不凡,想必是家主人所恭候的貴賓了,故而前來敦請。」

  方梅影笑道:「貴主人的先知神通確是值得欽佩,但卻算得也有點不准,我們都是正一品的布衣,何貴之有。」

  老蒼頭笑道:「家主人隱居在此,他說的貴賓,非為塵俗所謂的富貴中人,那種人家主人從不相酬酢的。」

  方梅影一笑道:「這一說我們倒是受寵若驚了,既是主人已有先知,我們也不算是不速之客了,就打擾了吧。」

  老蒼頭很恭敬地彎腰作禮,說了一聲請。

  然後就領先在前十來步為導,客氣地引他們前去。

  這是很莊重的禮數,相距十來步,為的是方便客人私下說話,尤其是對初次登門的客人,此舉更見敬意。

  江夢秋飽讀詩書,懂得這種規矩,低聲道:「這個主人很了不起,連門下一個老傭人談吐都不俗。」

  方梅影笑笑道:「那當然了,強將手下無弱兵,鄭康成家的婢女都能吟詩,望山莊的門下自然不是庸俗之輩,你看他走路的身法,只怕江湖上也不多呢。」

  經她這一提,其餘三人也注意到了,這是一條黃泥路,久旱不雨,路面上已起薄薄的一層浮土,老蒼頭走過的地方,卻不留一點腳印,而且他嶄新雪白的襪子與鞋底上也不沾一點塵跡,這表示他的輕功內力都具相當火候。

  這點功夫自然不稀奇,但在一個老傭人身上表現出來,則可見得主人的造詣更加不凡了。

  過了木橋,進了柵門,才是真正的大門,那兩扇緊閉的紅漆大門早已打開,一個相貌溫文的中年人迎了出來,舉手長揖道:「昨夜燈花,今朝鵲喜,應主貴客蒞臨,盧某已鵠候良久,幾乎要懷疑卜象不准,且所幸四位終於來到,乃使蓬畢生輝,失迎!失迎!」

  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三綹烏髯垂胸,相貌非凡,方梅影倒是一怔,她精於相人術,而且很少看走眼過,可是見了這個人,實難作一定評,因為他的相格太特殊了,仁厚中藏著奸詐,和平中蘊有殺機,只能說得上是一個亦正亦邪、亦魔亦俠的人物,因此一笑道:「盧大官人太客氣了,我們是偶而起意,才想到前來打擾,不意先觸動了大官人的靈機,有勞久候,實在冒昧之至。」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說哪裡話來,盧某本當遠迎,其奈卦象中僅知客至,卻不知客來何方,因此只好肅沐恭候,遣老奴在門口迎迓,失禮之極。」

  崔明珠忍不住問道:「主人既知我們要來,難道我們從哪兒來的會算不出來?」

  中年人笑道:「姑娘說得太玄了,以卜測事,不過是仗著一點偶得之機,盧某能測出四位將蒞,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如能事事前知,那不成了神仙了?」

  說罷肅客入內,來到大廳中,但見陳設典雅古樸,潔不染塵,一幾一架,俱非近物,卻又煥然若新。

  江夢秋出身豪富,他的父親也是隱居不出的高士,雅愛古物,所以他對古玩古器的常識很豐富,來到廳中後,簡直目不暇接,每樣東西都是幾百年的歷史了,也都是價值連城之珍,因此道:「盧先生的收藏真豐。」

  中年人哦了一聲道:「兄弟也雅好此道嗎?」

  江夢秋道:「不敢當,只是家君也喜歡古物,再晚略有所知而已,家君搜得一些小巧之物,而視同拱壁,專開一室為貯,而先生此間觸目皆是,直有雲泥之別。」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有趣,有趣,在下不過是喜歡這些東西,卻不知鑒別,所以信手亂放,兄台既有此雅興,回頭倒要請益一番。」

  方梅影見他談話告一段落,才道:「盧大官人。」

  中年人一皺眉道:「這些世俗的稱呼卻不敢當自俠女之口,鄉間人要那樣叫是沒辦法,各位是……」

  方梅影笑道:「我也知道這個稱呼太俗氣了,但入鄉隨俗,在未知台甫之前,實免俗無方。」

  中年人笑道:「那是盧某失禮了,應該一開始就自報賤號的,在下名滄客,草字隨波;別號知機。」

  方梅影一笑道:「曾為滄海客,隨波識浮沉,知機望山遠,結盧作世人,先生這名號道盡抱負。」

  盧滄客哈哈大笑道:「女俠明心慧口,一言道盡盧某平生之遇,這幾個字,盧某是當恭楷正書以謝女俠。」

  江夢秋見中堂懸了一幅橫屏寫的是蘇東坡的水調歌頭,筆力雄健,與門口望山莊三字橫額出自一人之手,落款是知機居士自寫,因道:「門口的橫匾原來是先生手澤。」

  盧滄客笑道:「塗鴉之作,不足掛齒。」

  江夢秋道:「先生太謙虛了,這一筆字師柳之秀而得顏樸之豪,尤在此三大名家之上,也許後有來者卻可謂前無古人,若可謂塗鴉,則世間無人敢作書矣。」

  盧滄客更是高興萬分道:「不得了,這位小友年紀雖輕,胸中丘壑卻山藏海納。佳客,佳客。」

  說著忙又起立道:「有佳客不可無酒,盧某雖然已作準備,但那只是作客之餚而非款知己之飲,盧某吩咐他們另作準備去,倚紅,偎翠。」

  廳後出來了兩個錦衣妙齡少女,一紅一綠聞名知人,一個手捧茶具,一個手提銀壺出來後,朝各人屈膝見禮,然後倚紅才輕聲笑道:「爺,婢子知道獻茶太遲了,但爺指定要以楓名露,那一定得等水滾到恰是時候,過老就提不出茶味了,我們是等客人來了才開始上爐。」

  說著在每人面前放下一隻羊脂玉盞,雕刻玲瓏,在每一盞中傾下數十粒細同粟米,色作深絳的茶葉,清香撲鼻,偎翠則手執銀壺,一一注上大半盞沸水。

  盧滄客笑道:「別管茶了,你們倆到廚房裡去吩咐把預備的酒席撒了給下人們用吧。」

  偎翠一怔道:「難道客人們不用酒了?」

  盧滄客道:「誰說不用,俗餚不足款佳客,你們把應用的東西搬到醉花亭去,擺醉花筵。」

  倚紅笑道:「爺有十年未設此筵了,今天怎麼有這份興致呢?那可得等一下,全套傢伙都藏起來。」

  盧滄客道:「知音難覓,佳客難得,稍慢一點倒沒關係,可是得準備周全,別掃了我的興。」

  倚紅道:「爺難得如此高興,婢子怎敢誤事呢。」

  偎翠笑道:「爺,知音佳客,一日並得,這可真是不容易的事,爺能否讓婢子也拜識一下。」

  盧滄客笑道:「當然應該,你們也可以多見識一下呢,我介紹吧,佳客是這位……」

  說到這兒,他手摸摸頭,尷尬地一笑道:「該死,該死,我一高興就昏了頭,竟忘了請教各位了。」

  方梅影道:「這是我們的失禮,容我來自薦吧。」

  說著一一將自己這邊四人介紹了,對自己與崔妙人卻僅通名而已,倒是將江夢秋與崔明珠詳細地介紹一遍。

  盧滄客興奮地大笑道:「我說呢,尋常人等,怎會預觸先機,原來竟是瑤池台上客,龍華會中人,方崔二位的盛名遐邇皆知自不必說了,江老弟與崔姑娘更是名家傳人,盧某何幸,得四位翩然蒞止,醉花筵都嫌太菲薄了,只可惜盧某有些東西寄在塞外,未能攜來此間,只好將就了,倚紅偎翠,你們可得細心去準備,別讓我丟人。」

  方梅影道:「盧先生,我跟崔大姊浪蕩江湖,江兄弟跟明珠則是初出門,見聞淺陋,你可別要我們出醜。」

  盧滄客笑道:「方女俠說哪裡話來,你踉崔女俠是俗世兩朵奇葩,崔姑娘人如其名,不愧花露明珠,江老弟更不必說了,仁翁名傳天下,家學淵源,還錯得了嗎?」

  說完又笑道:「方女俠是俠中之傑,盧榮斗膽用了知音二字,萬望勿罪冒昧,因為你那二十個字的敘述,道盡盧某生平,盧某不知該如何表達敬佩之意才好。」

  倚紅笑道:「爺,方女俠是智叟之後,自己又是絕世才女,跟崔女俠的絕世姿容,並稱武林雙絕,我們仰慕久矣,您可得留他們多盤桓些日子,也讓我們親近親近。」

  盧滄客笑道:「我倒是想永久留他們下來,但他們都是雲蹤鶴影絕不會在一個地方久住的。」

  方梅影道:「多謝先生盛意,我們確是有事,本來是想買幾匹好馬趕路的,挑遍全市,都找不到一頭佳馬者,販子說好馬都在望山莊,我們才冒昧前來。」

  盧滄客笑道:「那太容易了,回頭我們在醉花亭上,一面小飲,一面叫她們兩人將馬匹騎過來,任憑各位挑選。」

  方梅影道:「那太麻煩了,貴莊的馬總差不到哪裡去,隨便見賜四頭就夠了,本來我們是想購買的,但是看到先生如此好客,付代價未免太冒犯了……」

  盧滄客笑道:「不麻煩,馬上獻技,本就包括在醉花筵的助興節目裡面的,不過另外有獻技的家伎,既是四位要選坐騎,那些庸俗身手既難入方家法眼,也表現不出馬匹的特性,所以乾脆叫他們獻醜一番,你們快去吧。」

  兩個女子答應一聲,行禮退下。

  方梅影笑道:「這兩位姑娘端的可人,看形貌不是中原人氏吧?」

  盧滄客道:「是的。她們是塞外的胡姬,我在塞外時,跟一個回族王公交好,蒙他送給我作侍妾的,可是拙荊棄世後,心如死灰,實無此興趣,但回族的習俗又不容推拒,只好收了下來,跟了我十幾年,只調教他們一點粗淺功夫,我把她們當女兒一般看待,回到中原後,想找個好人家為她們送嫁,她們又不肯去,方女俠與崔女俠如果不棄,我想各送一個,侍候二位。」

  崔妙人連忙道:「我們浪跡江湖,不要人侍候。」

  盧滄客笑道:「她們的武功已經稍有底子,吹彈烹飪琴棋都很不錯,留在身邊解解悶,有事時作個助手都還可以管用,二位如肯收下,倒是幫了我一個忙,因為把他們常年困在此地,我於心不安,跟著二位在外面跑跑,也讓她們散散心,得便為她們找個歸宿,我這兒實在難選其匹。」

  方梅影一笑道:「先生這可是所托非人了,我與崔大姊連自己都照顧不來,到現在還是兩個女光棍。」

  盧滄客笑道:「二位是不肯俯就,不過以方女俠之才、崔女俠之姿,俗世亦難求匹了,但她們怎能與二位比呢,把二位的標準降低,配她們也就夠了,二位在外面走動,機會總多些,跟我在這兒,恐怕只有老死荒莊了!」

  崔妙人還持拒絕,方梅影卻笑道:「崔大姊!你不要兩個都給我,我倒挺喜歡她們的!」盧滄客忙道:「這可說定了,她們能追隨方女俠,也是她們的福氣,送嫁之事不必說,那要等機緣,讓她們跟方女俠學學,磨練磨練,也比悶在我這兒強上百倍!」

  方梅影道:「我答應了也沒有用,她們肯嗎?」

  盧滄客笑道:「那有什麼不肯的,我只是不忍心強迫她們而已,其實我要她們隨便嫁個人,她們也不敢違抗!」

  方梅影道:「跟著我可沒有在先生這兒舒服,流浪江湖,餐風飲露,時時還有生命之危,她們吃得了苦嗎?」

  盧滄客笑道:「女俠別以為她們嬌生慣養,她們可能吃苦呢,在我這兒也沒享到福,偌大一片宅子,全要她們兩個人收拾,還要侍花灌草,洗刷馬匹!」

  方梅影笑道:「先生這就是唐突佳人了,府上偌大一片產業,用的人也不在少數,為什麼要她們幹這粗活呢?」

  盧滄客微笑道:「我倒不是故意要折磨她們,只是借此磨練磨練她們的性情,嫻熟她們的女子本分,我不希望將她們養成嬌滴滴的花朵,要她們成為一個百藝俱通的幹才,將來嫁出去,也可以成為一個能幹的主婦!」

  方梅影不禁肅然道:「先生倒是個有心人!」

  盧滄客神色微黯道:「拙荊當年就是這樣的人,我雖有萬貫家財,她卻不肯享一點福,井臼親操,招致積勞而死,薄命長辭知己別,三尺黃土埋芳魂……」

  方梅影究竟交淺不便言深,不好意思問他已故妻子的詳情,乃岔開話題道:「只要她們願意,我就要了,我也不會虧負她們,將來一定要找個像江兄弟一樣的好小伙子為她們的歸宿,這件事包在我身上。」

  江夢秋窘得滿臉通紅地道:「大姊怎麼拿我開玩笑呢?」

  方梅影笑道:「不是開玩笑,是怕你沒福氣,像這樣美的女孩子,又能幹又溫柔,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江夢秋差一點要急了,崔妙人笑道:「梅妹,你這就不像個大姊姊了,江兄弟臉皮薄,你別逗他了!」

  方梅影道:「不是逗他,我倒是真心為他著想,弄兩個人來侍候他,因為他在家也是個大少爺,連衣服都不會洗,跟著我們活受罪,我們雖然能照顧他,到底不是侍候人慣的,未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要兩個人來分分勞……」

  江夢秋正待反對,崔妙人一笑道:「這話我倒贊成,江兄弟你別想歪了,方大姊沒別的意思,你在家裡也是丫環婆子侍候長大的,難道一定要跟你搭上身份才行嗎?你要看看盧先生,他把兩個女孩子放在身邊十幾年,照樣能一無所染,這才是男兒本色,你是仁翁的孫子,難道連這點胸襟與修養都沒有嗎?」

  盧滄客微微一笑道:「江老弟不僅出身名家,本人又是絕世風標,塞外胡姬的庸俗姿色,怎麼會看上眼呢,崔女俠說得太抬舉他們了,不過她們在侍奉起居上倒還能稱職,江老弟既是初次出門,不妨叫她們做點事情!」

  江夢秋見他們都這麼說,自己再要堅拒,倒顯得不夠大方了,唯有尷尬地一笑,不再說話。

  方梅影笑道:「先生名號滄客,卻又與塞外胡姬十分接近,可知遊蹤之廣。」

  盧滄客輕歎道:「在下生性好動,年輕時乘桴浮海,遍游卅三島,後來又轉至漠上消磨了幾年,直到拙荊過世後,才倦鳥知返,覓地築廬,過了幾年安靜日子,哪知道一安頓下來,人就變得懶散了。」

  方梅影又問道:「中華湖山勝景頗多,先生何以偏偏選了這個地方呢,既無山水之勝,又無林泉之隱……」

  盧滄客道:「說也奇怪,在下遍游各處,也曾想覓個佳地以供歇腳的,哪知道看了許多地方,都沒有一處中意的,此地是我的故里,我一到這兒,居然就被這兒吸引住了,也算是故土之情吧,我想大概會終老此間了。」

  方梅影笑笑道:「聽先生的談吐似有倦世之意,但先生的行止卻又不像,倒是使人難以理解。」

  盧滄客哦了一聲道:「在下遷此十幾年,杜門謝絕交遊,什麼事都沒有作,方女俠因何說我安份不下來呢?」

  方梅影笑道:「先生選此地築廬,就不是安隱之意,尤其是一樓一閣,莫不別具匠心,可知先生,尚未到歸隱求逸的境界,最多是在這兒養晦蓄銳而已!」

  盧滄客怔了一怔,隨即放聲大笑道:「佩服!佩服!方女俠不過才初次見面,竟然看出盧某的心中所思,使盧某無所遁形,盧榮只歎識荊太遲……」

  接著又閒聊了一陣,盧滄客問起他們幾人的行向以及何所事事。

  方梅影搶著將衝霄鶴十年前黃山之聚以及十年後又重會黃山的經過說了一遍。

  盧滄客不勝欽羨地道:「七劍九狐,一鶴三公,盛會黃山,盧某未能參與,實在太遺憾了,早知有這次盛會,盧某說什麼也要去見識一下。」

  崔明珠道:「盧先生,三公中只有江爺爺一人存在,而且他是事後才露面的,你怎麼說是一鶴三公呢?」

  盧滄客笑道:「江老弟雄風不遜乃祖,方姑娘睿智尤勝前人,再加上姑娘的手引針,足可為三公之代替!」

  方梅影笑道:「先生如果有興趣,也不太晚呀,八煞在伏牛山拖上個老和尚,湊成九煞之數,眼見得將有一場大熱鬧,先生何不也去玩玩,磨磨他們的煞氣?」

  盧滄客沉吟片刻才道:「盧某雖然喜歡熱鬧,卻頗有自知之明,這點微末技倆,何敢與群雄爭奇!」

  江夢秋見他語中有推拒之意,倒是頗出意外,忍不住道:「盧先生借歌示志,這一曲蘇學士的大江東,已明見先生的豪放懷抱,怎麼又忽然客氣起來了呢?」

  盧滄客道:「不是客氣,是真的自慚形穢。」

  方梅影笑道:「先生絕非自甘寂寞之徒,只是認為八煞小丑跳梁,引不起先生的興趣而已,江兄弟,你還是別再敦請了,假如把盧先生的興引了起來,反而會糟了。」

  崔妙人也道:「盧先生如果要出山的話,很可能是站在八煞門那一邊,跟我們作對呢。」

  盧滄客這才哈哈一笑道:「二位把盧某看透了,盧某因到中原之後,風聞七劍九狐之名,寅緣也曾見識過一兩個,前兩個月還跟落拓劍士辛不第開了個小玩笑,覺得他不過是浪得虛名之徒而已,跟方崔二位一比實在差多了。」

  崔明珠道:「難怪辛不第在黃山上一肚子火,原來剛在先生手下吃了虧,怎地沒聽他說起呢?」

  盧滄客道:「我們也沒明裡交手,只是湊巧同搭一條渡船,為了上岸時爭先之故,大家對碰了一下肩膀,被我使個巧,把他擠到河裡淋濕了衣裳。」

  方梅影一笑道:「辛不第性情高傲,心胸狹窄,吃了這個虧還肯甘休嗎?先生是怎麼擺脫糾纏的?」

  盧滄客笑道:「他報出了名號,要找我拚命,我懶得跟他生氣,他想追上來,只是腳程不夠快,二十里後,我就把他給甩了,到現在他還不知道我是誰呢。」

  崔妙人道:「窮酸的輕功雖不佳,但他的八步追月神行步卻是最快的,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及,先生居然能在二十里內就將他甩脫了,足見此道高明。」

  盧滄客大笑道:「我才不跟他比腳程呢,二十里內,我才走不到五十步,而且還是踱著方步,邊走邊吟。」

  江夢秋不禁愕然道:「先生五十步能走二十里嗎?」

  方梅影一笑道:「連步飛跳,每步也不過十來丈而已,二十里路有二千丈,一步跨四十丈,那必是神仙的縮地術,辛不第是凡夫俗子,怎麼能追得上呢?」

  盧滄客先是一怔,繼而笑道:「縮地術只是一種偷懶的工夫,不一定神仙才會,方女俠對此道也很精嗎?」

  方梅影搖搖頭道:「慚愧得很,我不會。」

  盧滄客似若不信地道:「方女俠如不精於此道,怎麼能知道這種名稱?又怎能測知我用此術呢?」

  方梅影笑道:「先祖號稱智叟,對天下各種奇技異術都有概略的說明,先生在此地的亭捨建築,莫不迎合地勢而奪造化之工,想見是術家門中高人,有何不難猜呢。」

  盧滄客沉吟片刻才歎道:「假如我參加了黃山之會,說不定真要到八煞門中去湊上一腳,這倒不是與他們投合,而是想借此跟各位較量一下所學,棋逢敵手,鬥起來才有意思,但我們今日訂交在先,盧某雖知此事,也不能再跟各位作對了,因此只有退作壁上觀,兩不干涉。」

  方梅影一笑道:「那我們這一趟可真是來對了,否則以先生之才藝,加入了八煞門,我們怎能是敵手呢?」

  盧滄客笑道:「言重,言重,想八煞門雖擁有七劍九狐之半,也無非是烏合之眾而已,以各位的才智勝之直若摧枯拉朽,舉手之勞而已,實也用不著盧某錦上添花。」

  方梅影笑道:「錦上添花固然不必,雪中送炭卻在所歡迎,假如我們在伏牛山上有了困難,尚祈先生慨賜援手。」

  盧滄客微笑道:「會有這種可能嗎?」

  方梅影道:「這可很難說,八煞之首靈狐段天化老謀深算,人多勢眾,實在非同小可。」

  盧滄客道:「可是他們在黃山的表現平平!」

  方梅影一笑道:「先生跟我們一樣,有多少本事都放在臉上,鋒芒畢露。段天化卻不同,他的學問都藏在肚子裡,除非必要,絕不漏出半分,所謂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就是他這種人,他怎會在黃山把所能顯露出來呢,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可怖,假如八煞真是如此輕易好對付,簡鶴老何必忍氣忘仇,仁翁更不必在暗中照顧了,假如能一舉鎮伏他們的話,大家也不會放他們下黃山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6:38

第 六 章


  盧滄客漸漸被吸引了興趣一笑道:「假如八煞門真有這麼難惹的話,盧某倒是不甘寂寞,要跟他們鬥上一鬥了,這樣吧,倚紅與偎翠跟各位前去,她們都會萬里傳訊的功夫,如果有了警兆,只要發出消息,在六個時辰之內,盧某必可趕到應援,各位只要支撐六個時辰就行了!」

  崔明珠愕然道:「萬里傳訊,半日千里,這是什麼功夫?盧先生具此異能,不就是神仙了?」

  盧滄客一笑道:「這是術字門中小技,不足為道,旁門左技,不入正統,靠得住的還是武功……」

  又談了一陣,才見一個垂髫小婢前來相請道:「老爺,兩位姊姊說醉花筵已備妥,請客人到醉花亭上就筵。」

  盧滄客起立笑道:「這兩個妮子可真賣力,這麼快就弄整齊了,對不起,我這身家常便服,可不能待客,要去換身衣服,請各位到醉花亭上就坐吧,我馬上就來恭陪。」

  崔明珠道:「醉花亭在哪裡我們都不知道。」

  盧滄客手指南面一笑道:「就在那邊,出門就是園子,幾步路就到了,請恕盧某失札少陪。」

  說完拱拱手,帶著那小婢先行離開了。

  江夢秋道:「這是什麼意思,更衣款客,固見其隆情,但要我們自己去,又非待客之道!」

  崔明珠道:「這個人不但怪,而且邪。」

  方梅影一笑道:「那當然是考考我們,此去醉花亭,雖然僅數步之遙,但走得不對,一輩子也到不了。」

  江夢秋道:「那乾脆明說好了,何必又找個借口。」

  崔妙人笑道:「這倒不是他故弄玄虛,既有陣圖之設,跟我們走在一起,也可以把我們甩開,他托故抽身,為了給我們方便,好討論一下對他的觀感。」

  崔明珠道:「他這個人究竟如何呢?」

  方梅影笑道:「留給你自己去評斷吧,江兄弟以字論人,我則是以地論人,似乎我們都沒錯。」

  崔明珠道:「我毫無根據,只有就人論人,我覺得他亦正亦邪,是善中之惡人,惡中之善人。」

  崔妙人一笑道:「我也是這個看法,你們的意見呢?」

  方梅影笑道:「我論人不以善惡為準,因為我行事也不以善惡為準,只能說他是性情中人,江兄弟!你呢?」

  江夢秋想想道:「我跟明珠的看法差不多,但結論略異,我只覺得他是個善中之善人,惡中之惡人。」

  方梅影大笑道:「這個看法透徹,他可以為善,直超往聖先賢,也可以為惡,不遜修羅天魔,善惡之分,端看他的高興,反正他不會是為善而行善,為惡而作惡,所以我說此行不虛,如果真讓地跟段天化合為一夥……」

  江夢秋道:「那不可能的,他唯我獨尊慣了,而八煞俱非屈居人下之輩,怎麼樣也混不到一起去。」

  方梅影笑道:「你錯了,但你這句話給我了一個啟示,我以前一直在想一件事,就是八煞門的組成,那八個傢伙都不是肯容人之輩,怎麼能合作無間呢?看起來雖以段天化為馬首是瞻,大家對他言聽計從,但是段天化怎麼會有約束他們的能力呢,這個問題困擾我多日,被你一言提醒,我才豁然貫通,終於找到了一個答案了。」

  崔妙人道:「不錯,我也在為這件事懷疑,但沒有像你聰明,想出了答案了,你別賣關子了。快說出來吧。」

  方梅影道:「天無二日,豈容八煞並尊,這道理很簡單,八煞門中另有一個真正的主腦,八煞僅其傀儡而已,那個幕後的提線人,才是真正的操縱者。」

  江夢秋一怔道:「不可能,有誰能令八煞俯耳聽命?」

  方梅影笑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譬如這個盧滄客吧,如非湊巧遇上了,你會知道嗎?」

  江夢秋想了一下,無語為答。

  方梅影又道:「你爺爺可能會比我們清楚,所以他老人家才不怕煩,暗中前來監視,而且還要把家遷走了,他以仁翁的聲望,為什麼會如此慎重呢?光是憑段天化那幾塊料,他會在乎嗎?」

  江夢秋這才道:「大姊如此一說,小弟也有所覺了,簡爺爺的滅門之仇,爺爺他老人家一直瞞著我,這就與爺爺平日的教誨不相吻合,爺爺早就有意把我培植成一個江湖人,繼承他的衣缽,他老人家雖以仁為懷,卻最重恩仇,主張有恩必報,細怨應忍,但遇到親仇家根,則必須了了,方為江湖本色,所以他老人家行道之時,力避殺劫,就是怕留下不了的血仇牽纏,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可是他竟然勸阻簡爺爺為家人報仇,這就是很矛盾的事。」

  方梅影笑道:「這是他有所顧忌,唯恐仇報不了,又自添上幾條命而已,能使仁翁束手,自然不是八煞所能擔當得了的,否則以你們兩家的交情,他早就代老鶴料理了。」

  崔妙人道:「我也同意這個說法,但仁翁自己都解決不了的問題,為什麼要我們去招惹呢?」

  方梅影一笑道:「仁翁身在江湖上,志在江湖,他並不是不管事,而是小事不屑管,大事不能管,我想他是借重我們來引出那個厲害人物後,才來插手,那不但方便,而且也有效,能夠控制八煞的人,一定不是易與之輩,現在如果站在明處,吃的虧就大了。」

  崔妙人道:「由我們瞎碰就不會吃虧嗎?」

  方梅影微笑道:「我們也許會遭遇點小挫折,但絕不致有性命之危。因為我們還不足以引起那個人的重視,此舉倒不是江爺爺的自私,他把自己唯一的孫子獻了出來,口頭上雖說讓我們照顧,實際上是作為抵押呢。」

  崔妙人笑道:「瞧你說得好聽。」

  方梅影莊容道:「這正是仁翁的胸襟,因為我們三家的交情夠深,老人家才支持我們冒險賣命,他當然也要付出代價,江兄弟是他唯一的愛孫,叫江兄弟陪著我們在一起,即使有什麼不測,他老人家也好對人交代。」

  崔明珠道:「江爺爺仁俠心胸,我爹是最敬服的,受他老人家差遣,就是送了命,也沒人會埋怨!」

  方梅影笑道:「那當然,可是江爺爺也不會叫我們做送命的傻事,他把鶴老帶到你家去,必然是會合你的父母另作安排,否則實在沒理由邀鶴老同行,你的父母練功岔氣,耽誤不得,他一個人去快得多,何必帶個累贅。」

  崔妙人笑笑道:「神機妙算,誰也靈不過你,就算你一切都說對了,但這個人是誰呢?」

  方梅影笑道:「我若知道了,還會瞞著你們嗎?」

  崔妙人道:「令祖在日,對武林中奇技異能之士都有詳細記載,你揀那些老而不死的想想,或許有個底……」

  方梅影輕歎道:「我爺爺所知有限,何況他身死十幾年,這十幾年裡,不知又有多少人事變化,我見的名士高人就不少,僅為先祖所不載,就以這個盧滄客來說吧,在先祖的英雄譜上,應該可列首榜,卻付之闕如……」

  崔妙人一怔道:「會不會就是他呢?」

  方梅影笑道:「崔大姊認為有此可能嗎?」

  崔妙人道:「這可很難說,他雖說不理世事,但對於江湖上的人事十分清楚。」

  方梅影道:「不會是他,盧滄客或有降服八煞之能,但比那個人還差一點,因為他的毛病跟我們一樣鋒芒太露,好勝要強,絕不肯在幕後操縱別人的。」

  四人默默無語。

  方梅影一笑道:」走吧,別再耽誤了,等他以為我們是困於陣圖之中,前來接引,那就太沒意思了,將來真要求他幫忙時,他的興趣也不會太高,因為他交友樹敵,都要秤秤份量,所以才閉門不出,他以前是目無餘子,認為天下人都碌碌不足與匹,我們今天總算給他改變了一點觀念,但要進一步深交,還得再拿點東西出來,否則最多落得他送上四匹馬,連那兩個寶貝都會收回了。」

  江夢秋皺眉道:「方大姊,我覺得你要那兩個女子實在是多事,尤其是我們要去闖關涉險。」

  方梅影一笑道:「不是為了侍候你嗎?」

  江夢秋紅著臉道:「大姊,剛才是當著主人的面我不便說什麼,你再開玩笑,我可要生氣了,我自承出門的經驗不足,惹了許多笑話,但我可以學。」

  方梅影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兄弟!別生氣,大姊不會叫你難堪的,你不要他們服侍,我可要呢。行囊、身上的衣衫都是自己抽空料理,現在要照顧你,我就沒空管自己了,要兩個人來料理我私事,這總行了吧。」

  江夢秋又有話說了,崔妙人笑道:「這倒是真話,上次在客棧,為了替你縫內衣,害得明珠自已穿髒衣服,江兄弟,別的事你可自已學著做,這針線上的事,你現學也不遲,總不能要我們丟下自己,專忙你的吧。」

  三個女的都笑了起來,江夢秋紅著臉,四人一起出門而來,踱入園中,倒是一片好風光,群芳逞艷,雜花生樹,間或有幾座假山,幾方奇石點綴其間,錯落有致,南方露出一角紅樓,半隱在花海樹綠之中,尤見匠心。

  方梅影看了一下花田錯雜,不望笑道:「這個盧滄客也太小家子氣,簡簡單單一個朱雀陣也敢拿來考我!」

  江夢秋卻道:「方大姊別把它看得大簡單了,這雖是朱雀陣的骨架,卻還藏著玄武雷風的變化呢!」

  方梅影怔了一怔才道:「你也懂得陣圖變化嗎?」

  江夢秋道:「我懂得不多,爺爺從閉門修道以後,對這玩意兒才開始研究,我跟著他老人家,只略略習了一點皮毛,大姊是行家,在你面前,我更不敢說懂了!」

  方梅影笑道:「好小子,你居然在大姊面前搗鬼,你能看出其中另藏變化,就比我高明了,走吧,由你帶路!」

  江夢秋連忙道:「那怎麼行呢,我實在懂得很少!」

  方梅影道:「算了吧,你既然懂得不多,也比我這大姊差不了哪裡去,你先走著吧,我認為不對時再商量!」

  江夢秋聽她這樣,才不再客氣了,舉步走入花田,按照所知的門戶變化,迂迴前進,走了一陣後,他覺得前面的陣,有點懷疑,乃停身下來,回頭找方梅影想研究一下,那知回頭一看,只有方梅影一個人跟著,忙問道:「崔大姊跟明珠怎麼見了,她們沒來嗎?」

  方梅影回頭也一愕道:「不久以前她們還在後面的,一定走錯了門戶,進入岔路去了!」

  江夢秋急了道:「那怎麼辦呢,快回去找一找!」

  方梅影用手一擋道:「不行!你既然懂得陣囹之學,就知一入迷津是無法回頭的,否則我們也出不來了!」

  江夢秋道:「可是也不能讓她們失陷在裡面呀!」

  方梅影道:「失陷在裡面也沒有關係,盧滄客對我們並無敵意,也不會發動陣勢加害她們的,倒是我們四個人都失陷在內,那才丟人呢,有兩個人能走過去就行了!」

  江夢秋想想也對,遂指著前面道:「大姊!你看這怎麼取呢?照陣勢的發展,該是生門在右才對,但照花枝的錯列,生門內的險重重,似乎又是死門的狀況!」

  方梅影看了一下才道:「門戶是死的,安排卻是活的,他意將生死兩門對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

  江夢秋道:「那麼要闖死門了!」

  方梅影笑道:「在我的看法是如此,你呢?」

  江夢秋沉思片刻才道:「我想還是走生門的好!」

  方梅影道:「你不是明看出生死對調了嗎?」

  江夢秋道:「是的。但大姊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那句話使我有了新的決定,佈陣的人也有個習慣,若是喜愛變化,一開始就會變動了,我們已走過了大半個陣,看見變化雖多,卻並沒有脫出規矩,所以在這裡也不會對調的。」

  方海影道:「佈陣者還會有習慣嗎?」

  江夢秋道:「這是爺爺說的,陣圖之設與武學一樣,一定會有習慣的,因為陣勢之設,目的在迷亂人的心志,如果不按照自己的習慣而亂設,說不定在哪一天也會把自己也陷在裡面,因為設下陣圖就是為了方便自己困擾敵人,盧滄客將陣式設在園子裡,乃是每天必經之途,絕不會每次經過都費心來辨認一番,所以必須配合他自己的習慣,爺爺研究多年後,才發現了這一個道理。」

  方梅影終於點頭歎道:「我對陣勢變化看得很多,卻從沒有自己實地去擺一下,江爺爺是從實踐中得取的經驗,自然不會錯了,但這生門中為什麼暗藏凶險呢。」

  江夢秋道:「那只是用來障人眼目的,順其道行,雖凶下凶,雖險不險,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真諦,死門中望去平常,說不定真正的凶險就所在裡面呢!」

  方梅影笑道:「對極了,我小的時候,常跟祖父對弈,一直是我經常輸,可是有一次我居然將他殺得全軍皆墨,他很奇怪,我也不明白,因為我的棋力比他老人家差得太多,後來一檢討,才知道是我搶先在九九天元上佈了一子。」

  江夢秋道:「那一於正當腹地,不足以影響勝負呀。」

  方梅影道:「是的,可是他老人家有個習慣,十手之內,一定搶先在那兒落子,然後因勢發展,那一子總是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實在輸急了,才放棄先手,搶在那兒落子,祖父先不在意,仍然照經常的下法,結果長龍對纏,連到了那兒,我的氣就長了,得到一次空前大勝,以後對弈時,只要我搶到那一處爺爺雖不致每盤皆勝,勝我就很吃力,這完全是習慣之故。

  今天聽你一說,我才明白習慣對人影響之巨,看來我爺爺雖有智叟得名,仍是不如江爺爺。」

  江夢秋忙道:「大姊又客氣了,爺爺對方爺爺十分敬重,許為是生平唯一畏友,習弈小事,怎可論高低呢。」

  方梅影道:「事情雖小,道理至深,尤其是從習慣上去知人這個辦法太玄妙了,今天我算是又上了一課,快走吧,別讓人等久了,還以為我們被陣圖困住了呢。」

  兩人由生門進入,果然那些望似凶險的設置都沒起作用,履險如夷,轉了一陣,已經出了花田,花亭在望。崔妙人與崔明珠正笑吟吟地站在前等候著。

  方梅影愕然笑道:「你們怎麼先到了,是怎麼來的?」

  崔妙人道:「我們不解陣圖,就一直走了過來。」

  方梅影不信道:「哪有這回事。」

  崔妙人道:「是真的,明珠帶我一路走過來了。」

  方梅影看了崔明珠一眼道:「小妹妹可真會耍人。」

  崔明珠連忙道:「方姑姑,家父對陣勢之學,研究有年,一輩子都在弄這個玩意兒,我跟著學了一點可是家父力誡我不得炫露、以免引起麻煩,所以我只好裝不知道。剛才你們走得太快了,我一時沒跟上,我只有拉著姑姑,照自己的方法走了過來,請你們原諒。」

  崔妙人笑道:「這小鬼連我都瞞住了,不過也怪不得她,家兄為人十分嚴謹,說了不准她炫示,我也不能勉強,所以你們以後千萬別讓人知道她也會。」

  方梅影一笑道:「今天我算是栽到家了。自己吹了半天,結果你們這兩個小傢伙都比我高明。」

  江夢秋忙問道:「明珠,你走的哪一門?」

  崔明珠道:「傷門,逢傷而入是最簡捷的走法。」

  江夢秋一怔道:「傷門是最凶的一門。」

  崔明珠微笑道:「不錯,而且也是最好找的一門,但既知這是八陣之設,每個人都會避過這一門,再凶險也沒有用,所以主人就將它廢置不設伏了。」

  江夢秋道:「你為什麼不早招呼我們一聲呢?」

  崔明珠笑道:「江大哥走的路也沒做只是多繞幾步而已,所以我就不招呼了,何況陣圖之學,除了明白陣式之外,還要揣摩佈局者之心思,我雖然懂,卻不敢說一定對,萬一把大家都陷了進去,豈不是反而槽了,因此我想分成兩路走也好,只要能有一組通過,就對得起主人了。」

  正說著亭前的珠簾一掀,盧滄客身披羽衣,頭頂峨冠,手搖羽扇,像一頭仙鶴似的踱了出來,飄逸如神仙。見了他們,微微一愕,神情在欣喜中多少帶著點失意,笑笑道:「我說四位俱非俗客。小小一點陣圖之設,絕對擋不住四位的,但沒想到四位會來得這麼快,以致失迎。」

  方梅影忍不住道:「我們不過剛到,崔大姊她們則到了半天了,先生神機妙算,也算不到吧。」

  盧滄客又是一怔。

  崔妙人則斜看了方梅影一眼,她才想起崔明珠剛才要求不得炫露的話忙又道:「崔大姊雖然不大開口,可是她學究天人,比我們都高明百倍。」

  盧滄客連忙道:「是的,是的,崔仙子山藏海納,豈是凡夫俗子所敢窺測的,盧某班門弄斧,以一個小陣為引,只是想領教高明而已,絕非有為難之急,四位經過時也可以知道,陣中的埋伏設施都已經撤掉了,其實這也是多此一舉,縱然不撤,也難不住四位的。」

  語畢躬身邀客,將他們邀進亭中,四人頓覺眼前一亮,才知道盧滄客設這醉花筵確是下了一番心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7:00

  這個亭子很大,雖曰亭台,實際上該稱為花堂才是,縱深寬橫各有二十多丈,四壁懸紗,外罩珠簾,書欄雕棟,極盡匠心,地下鋪著碧綠的絨地毯,又輕又柔,看去直如一片草坪,用手摸上去,才知道是細絨織成的。

  無幾無案,只有百花點綴其間,那花朵嫩葉也是人工裝就的,但形色亂真,且有綢制彩蝶或停或舞。

  那是因為四個人都具有絕頂的工夫,目光敏銳,看得出是假的,尋常人等到此,還以為是在花園中蓋上了屋子呢,總之一切都極盡其豪華之能事。

  盧滄客帶他們來到前面向西邊的地方,席地盤膝而坐。四個人也學他的樣子,崔妙人與崔明珠居右,方梅影與江夢秋後左,把主人夾在中間、這是古儀,江夢秋是懂的,所以也沒有讓席之爭,坐定後,盧滄客拍拍手,倚紅偎翠低著頭進來。首先在每個人面前安下一個玉盤,然後將牙箸及瑪瑙雕成的酒爵放在每人的玉盤裡。最後才在每人的酒爵裡注上了淡綠色的酒液,香味撲鼻。

  那酒爵典式古雅。每尊可容半斤許,等每人都有了,盧滄客舉爵笑道:「今夕何幸,佳賓雲集,盧某先浮一白,以示敬意,請。」

  說著引爵就口。用袖子掩著,一飲而盡,江夢秋也照樣的喝了,輪到方梅影時她停手笑道:「盧先生,想這醉花筵之名,想是由李青蓮春夜宴桃李國序文中,設以傳花,飛羽觴而醉月兩句而得意。」

  盧滄客道:「是的,方女俠有何指教?」

  方梅影道:「指教不敢當,我只有一個建議。」

  盧滄客忙道:「女俠但言不妨。」

  方梅影笑道:「筵名醉花,自然是求快意不拘形跡。」

  盧滄客道:「不錯,所以不設席,不舉樂。」

  方梅影道:「可是還有許多繁文縟節,我們是江湖人,冒充斯文不是不會,但太彆扭了,先生可否將這些俗套都免了,隨各人高興,不敬酒,不勸飲,因為我一聞這酒香,就知道是百年以上的陳釀花露,進口香醇,後勁可足得很,像這樣一口一大爵,我是勉強能奉陪的,崔大姊與明珠則很少喝酒,未必能喝得下,為了主人的盛情,不喝又不好意思,喝醉了卻更沒意思。」

  盧滄客連忙道:「方女俠指教極是,盧某只是盡自己的敬意,卻不敢勉強各位,隨各位的意思好了。」

  方梅影笑道:「喝酒要痛快,一拘形式就掃興了,因此我建議各喝各的,誰也別管誰。」

  說完她單手擎爵,也沒用手擋若,仰頭一飲而盡。

  盧滄客笑道:「方女俠豪情壯語,不愧俠女本色,盧某這一番裝做,反倒是俗不可耐了。」

  向崔氏二女照照杯道:「二位但請自便。」

  他自己把頭上的帽子也取了下來,拋過一邊,然後道:「盧某附庸風雅,乃有此醉花筵之設,而且還下了一番考據的功夫,以求合唐人習俗、即此酒爵,也是仿造金谷酒會之器,今日聽方女俠指示後,才知矯情刻效之俗。」

  江夢秋一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此王翰之涼州詞,以先生所攜之酒器,似乎也適作放浪形骸之飲。以我們這幾個惡客的身份,更不耐作繁文縟節之宴,先生事事要講究規格,我們只好自慚形穢而避席了。」

  盧滄客訕然道:「盧某自知腹儉,以致貽笑大方,幸得方女俠不棄諭陋而賜示,庶幾回頭非晚。老弟再說下去,盧某就要無地自容了。來,再罰我一杯。」

  倚紅剛替他把酒斟滿,他很快地又干了,用衣袖一擦口邊的殘瀝笑道:「痛快,痛快,十年前有位讀書的相公經此,盧某跟他談得還投機,聽他的建議,設了醉花筵,雖然盡興,卻總不如今天這樣痛快,可知酸儒誤人。」

  方梅影一笑道:「話倒不是這麼說,問題在先生亦非其道中人,強自擠到其間,自然無法舒性了。」

  盧滄客連連點頭稱是。

  崔妙人與崔明珠這才舒了口氣,暗中對方梅影感激不盡。崔明珠還是個小孩子倒是無所謂,崔妙人闖歷江湖有年,書讀過不少,但對這些古典禮儀卻十分生疏,稍一不對,以崔妙人的脾氣,這個人可丟不起,正在坐立不安,幸得方梅影一席話解了圍,且她們兩人也都試飲了一口百花露,酒是真好,既香且醇,爽口潤喉,但到了肚子裡,勁道卻足得很。

  崔妙人不善飲酒、所以對醉狐陸仙遊那等厭惡,今天為了禮貌,假如也陪著干的話,實在不勝酒力,方梅影與江夢秋都是家傳的酒量,他們可以拼得,自己一拼就醉,未免又出乖露醜,所以她對方梅影感激之心又增了一分,望向方梅影時,正好接到她會意的一笑。

  倚紅第三度為盧滄客注滿酒爵時笑道:「爺!這麼說那批女樂也不必獻奏了,座有顧曲周郎,江公子可是位行家,她們的技術還不夠純熟,恐怕又會惹笑話。」

  盧滄客道:「當然免了,連我聽了都煩,剛才江老弟一念涼州詞,已經道破出典,這種胡樂必須要你們塞上的女兒才有情調,她們一個個都瘦怯怯的,哪裡能玩得好,回頭還是你們倆多賣點力氣吧。」

  偎翠笑道:「我們只怕也難入高明法眼。」

  盧滄客道:「別偷懶,我已經把你們倆送給方女俠,她要你們侍奉江老弟,但並沒有肯定,最主要的是怕你們不行而增加累贅,所以你們必須賣弄精神一番,博得方女俠的首肯,才能出頭呢,否則只好一輩子老死在這兒了。」

  兩個女孩子都為之一怔,美目流盼,看看方梅影又看看江夢秋,最後留在盧滄客的臉上,莫知所以。

  盧滄客一笑道:「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倚紅頓了一頓才道:「婢子們願意一輩子侍侯爺。」

  盧滄客大笑道:「別說傻話了。你們到我身邊時,才十三四歲,一晃十幾年了,你們還不清楚我的為人嗎?如果我有意把你們留在身邊,也不會教你們這麼多東西。我現在百念俱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們,一定要為你們找個好出路才能放心,江公子他們尚有事在身,不能久留,過此一夕,你們就要走了,這一餐就稱是為你們送別,所以你們應該乖乖的聽話,別惹我不高興。」

  兩個女孩子這才低應了一聲,盧滄客又道:「有酒無餚不成宴,你們別光顧進酒,也該上萊了。」

  倚紅道:「早就準備好了,就等爺的吩咐。」

  輕輕一擊掌,亭外進來五個髫齡少女,個個都長得很清秀,托著五個大玉盤,—一從他們面前經過,偎翠則起立伴著她們,每到一人面前,她就用銀叉挑起盤中的菜餚,放在五人身前的小銀盤中,這第一道菜是冷盤,做得卻十分精細,完全是各式花朵的形狀,各取其本色而成。

  江夢秋出身膏梁,也最懂得吃,一經品嚐之後,也不禁佩服盧滄客懂得享受,以那味山茶花為例。

  花朵是烤鴨皮澆上玫瑰汁而製成的,人口清香沁涼,卻又鬆脆不減本味,他吃得出荷花是鹿脯制的,玉蘭是雞肉制的,還有幾樣花則根本不知道是什麼了。

  盧滄客十分得意地道:「江老弟看她們還可以吧。」

  江夢秋一笑道:「帝王之家,未必有此享受。」

  盧滄客道:「江老弟雖是諛詞,盧某卻沒有這等手藝,這每一朵花,都是她們親手琢削而成。」

  江夢秋忽然笑道:「盧先生精於口享,在下倒想獻醜。敬先生兩味粗餚,請先生品嚐一嘗如何?」

  盧滄客先是一怔,繼而大笑道:「老弟是個中行家,盧某一償口福,幸何如之,但不知要些什麼材料?」

  江夢秋道:「很簡單的東西,很快的時間。」

  盧滄客十分高興地道:「廚房就在後面,倚紅,你快領江老弟前去,同時也跟著學學。」

  江夢秋起立笑道:「不必麻煩了,指點我廚房的所在,由我自己去弄好了,我有個毛病,有人在旁邊就會手忙腳亂,做不出東西來了。」

  偎翠笑道:「江公子這就是行家話,烹調之道,端在師心獨創,且也是不傳之秘,爺雖然懂得吃,還不懂得裡面的規矩嚴著呢,我們就等著欣賞吧。」

  江夢秋到了後面,沒有多久,帶著個小女孩,捧了兩樣東西進來,在每人面前放上一點,一綠一白,綠的是一段段的小圓柱,白的是一團厚乳狀之物。

  盧滄客用筷子先挑了一點白的放在口中,然後又嘗嘗綠的。

  過嘗越有味,江夢秋做的本不多,分作幾份後,每人的份量更少,很快就被他吃完了,似乎意猶未盡,忍不住道:「江老弟,這太好了,你是怎麼弄的?」

  江夢秋一笑道:「先生可知這是什麼東西。」

  盧滄客道:「就是不知道,盧某活了這麼大半輩子,從來就沒有嘗過如此佳味,到底是什麼呢?」」

  方梅影等人也吃了,一個個都傻了眼,但知其佳,誰也說不出名目來,連倚紅偎翠二女也都分了一份絕口稱讚。

  方梅影道:「江兄弟!真看不出你一個大少爺,連衣服都不會洗的人,居然有這一手,別逗人了,快說吧。」

  江夢秋笑笑道:「說了你們也不會情,一道是涼拌豆腐,一道是炒青萊心,都是最普通的東西。」

  盧滄客叫道:「什麼,青菜豆腐有這個味道?以上的是二種青菜和豆腐?我絕對不相信。」

  江夢秋一笑道:「確實是這兩樣,各位極少嘗過,才得口味特別而已,此理無他,終日吃膏梁,不知菜根香,如果整天吃它,就不會覺得好了。」

  盧滄客道:「老弟說的雖是至理名言,但青菜豆腐,盧某也經常食用,否則廚下也不會備有此物了。」

  江夢秋道:「當然,在手法上有點講究,因為家祖晚年修道茹素,只好在烹飪與調味上多作研究,我跟著也學會了幾手,寒家也精於口欲,只是不像先生這兒的排場,我們都是取最普通的材料,作最高的享受。」

  盧滄客肅然起立,長揖道:「領教,領教,化腐朽為神奇,才是深得個中三昧,盧某從事做作,益見膚淺,今後如有機會,一定到府上去多討教一番。」

  江夢秋道:「家祖也雅好此道,先生跟家祖一定會很投機的,只是家祖喜好自然無拘,恐怕先生不習慣。」

  盧滄客道:「不會的,盧某並非一成不變,令祖乃當世完人,在令祖面前,自然以迎合他老人家為主。」

  江夢秋一笑道:「如果能這樣,家祖一定也很歡迎的,只可惜為了我要闖入江湖,家祖已命令家父把家都搬走了,連我都不知道在哪裡,只好等事了之後,家祖自會跟我聯繫,那時再敦請先生前往一敘。」

  盧滄客說了幾聲遺憾,又道:「江老弟是大行家,你們也別獻醜,隨便就叫人弄弄吧,你們還是快去準備一下,把我的好馬都裝配起來,騎出來讓方女俠過目一番,同時也把你們的劍法演一演,看看你們是否夠資格跟了去。」

  江夢秋含笑歸座,兩個女孩子也到後面去了。

  方梅影挨著江夢秋的耳朵低聲道:「兄弟,多虧你這兩道菜把他給唬了,不敢再賣弄,否則我們都要出醜了。」

  江夢秋道:「我也是怕他這一著,老實說,我跟爺爺的時候居多,對這一行並不內行,如果上的菜我們一樣都不懂,反而落他笑話,所以我只好先唬他一下。」

  方梅影道:「唬也要有玩意兒。」

  江夢秋道:「他的玩意兒多著呢,就是這些普通的玩意兒他不屑一顧,這都要感謝爺爺,他老人家既愛吃,又要茹素,整天在豆腐茄子上下功夫,被我學了兩手。」

  方梅影也笑道:「將來做你家的媳婦兒可不容易,且哪兒找個女易牙來才能侍侯得兩老滿意呢。」

  江夢秋微微一笑,沒有作答,這時已改由那五名侍女上菜了,形式雖極盡華麗,卻沒有什麼特別的花樣,酒至半酣,一個侍女捲起珠簾,使大家都可以看清前面,那是一片草地,倚紅與偎翠都作塞外胡姬的打扮,緊身小襖,足掛蠻靴,頭戴皮帽,騎了兩頭駿馬,得得小馳而來。

  到了亭前,欠身作禮後,開始表演騎術,那倒是真功夫,馬身上金裝銀飾,十分華麗,卻沒有鞍子。

  他們忽而馬上,忽而馬下,左右穿梭,鐙裡藏身,表演完後,又換了兩匹馬,同時也叫了幾十少女幫忙,每人手執一根長幡,兩女催馬急馳,衝到那些少女身邊時,她們手揮長幡平掃過去,兩女立到一提韁繩,兩騎凌空急躍,讓長幡貼腹而過,一次又一次,最高時,居然可躍空五六丈高,跳出十來丈遠,馬好騎術更精。

  第三度換馬,場上的佈置也變了,由傳女們搬出十幾個鼓形的瓷墩,那原是供人坐的,他們卻別出心栽,另作用處,每相距十來丈,就安下一個,排成兩行。倚紅與偎翠飛速催馬,跑到第一對瓷墩時,兩腿輕挾,馬就跳了起來,四蹄收攏,恰恰落在瓷墩上面,然後縱了出去,落在前一個瓷墩上。一個個地跳過去,馬蹄不沾一點地,只有到了最後一躍時,偎翠的那匹馬用勁略大,將瓷墩踢翻了一個。

  盧滄客已表示不滿意:「這妮子最近太懶了,疏於練習,否則不應該出岔子的。方女俠,你看這些馬如何?」

  崔明珠忍不住道:「好極了,盧先生,真難為你怎麼訓練的,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麼好的馬匹!」

  盧滄客笑道:「不過是閒下無事,馴著好玩而已,但為了搜羅這些馬匹,倒是下了一番功夫!」

  方梅影笑道:「跳高、行險,配合主人的行動進退,它們都很夠水準了。如果先生以它為贈,我倒寧可買一頭普通的馬騎騎,它們都不合用!」

  盧滄客一怔道:「這還不能合俠女的意!」

  方梅影道:「我們要一匹馬是為了代步,不是為了表演給人看,因此還是以能行為主!」

  盧滄客道:「但是這些技能對各位都有幫助的,行險路、越河澗、突圍、避追兵、躲暗器、闖箭林,它們都應付得了,我是專為戰鬥而訓練的!」

  方梅影笑道:「我們是江湖人對江湖人,不是正式的對兵作戰,翻山越澗,躲暗器,闖箭林,我們自己都辦得到,不必借重畜生,何況也沒有人會用這種方法來對我們,再者這些馬只擅一技,顧此而失彼。」

  盧滄客道:「不,它們不只表演一技而已,都會的、」

  方梅影道:「還是不適用,我看過了,它們的智慧不低,體力欠佳,長行百餘里後,就累得跑不動了。」

  盧滄客道:「它們的耐力和速度都是經過敝人的特別訓練,尚可再加三四成的催逼還應付得下。」

  方梅影一笑道:「如果每一匹都折價二百四十兩銀子賣給我們,我就要了,如果言贈,我寧可敬謝不敏。」

  盧滄客微感難堪道:「方女俠這話就是罵人了。」

  方梅影莊容道:「這是最正經的話,這些馬雖然還不錯,但都是有價可求之物,市面上也還買得到,我又何必須一份人情呢,我們的行囊還沒有到求告的地步。」

  盧滄客苦笑道:「二百四十兩一匹,女俠也出很大便宜一點,它們目前的身價,也總在兩千兩左右。」

  方梅影一笑道:「在我來說,四十兩才是買馬的本價,因為四十面一匹的馬我也照樣能行能跑,二百兩是付給先生的訓練代價與飼養的料費,這個代價也就過得去了。」

  盧祖客臉色變了一變。最後才苦歎一聲道:「方女俠乃今世伯樂,在下以這種庸乘出示,實乃自取其辱,倚紅把廄中的另外一批馬趕出來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7:18

第 七 章


  遠處的倚紅臉上微現異色,過了一會兒,她與偎翠兩人同驅了一群馬過來,毛色各異,有的高瘦,有的壯腹,都沒有上鞍韁,推推呼呼地來到亭前。

  方梅影目射異光,居然站了起來,盧滄客也陪著站起掀開簾子道:「方女俠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方梅影毫不猶豫地跨步出亭,眾人都隨後跟著,來到那一堆馬匹前面,盧滄客道:「方女俠這下子中意嗎?」

  方梅影神色飛舞道:「不得了,白義、赤驥、華騮、山子、渠黃、赤耳、盜驪、雄飛八駿,盧先生,你是怎麼搜羅的?天下的佳種幾乎全在這兒了。」

  盧滄客道:「以此為饋,女俠該不會嫌寒酸了吧!」

  方梅影想想道:「是送我一個人呢,還是每人都送?」

  盧滄客道:「自然是每位各贈其一,連倚紅偎翠都各騎一頭,才能追隨上各位。」

  方梅影道:「那先生的損失太大了,為了搜羅這八駿,先生不知花費了多少心血,一下子就給拆散了。」

  盧滄客笑道:「我也騎不了八匹馬,像這種好馬閒置槽下也太可惜,理應讓它們出去馳騁一番,各位自己挑一匹吧!鞍轡都配齊了,擇定之後,由各位自己牽去安裝,這些畜生都很倔強,一生中只認一個主人,所以我自己都沒有乘騎過,原也是留得以贈知者,只可惜幾年來還沒有機會送出去,今天倒是了我一項心願。」

  江夢秋在方梅影的暗示下,選了一頭全黑色的盜驪,崔妙人挑了純白的白義,崔明珠要了赤耳,方梅影自己則挑了那頭瘦可見肋的灰色馬。

  盧滄客大笑道:「選得好。」

  方梅影一笑道:「伯樂一過馬群空,先生既以在世伯樂見喻,我只好撿最佳的挑了,只是害得先生沒馬騎了!」

  盧滄客笑道:「一共只有兩頭是大宛種,卻被你與江老弟選走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所幸我不大出門,而這片莊園也困不住它們,原該讓它們出去跑跑的!」

  方梅影笑道:「我們去裝上鞍轡,試乘一下吧,這些駿馬在訓服時可能還要費點手腳呢。」

  說著各人拉了所選的馬匹,由倚紅帶領著走向馬房,盧滄客的馬房還真大,養著幾十頭馬,有十幾個人照料著,但為這八駿所置的馬房卻特別寬敞,與另外幾十頭馬佔了同樣的空間,而且八匹馬都是分置的,所備的鞍子也是特製的,不僅皮革好,還鑲上了明珠寶石,每具鞍韁所值也總在千金之數。

  方梅影道:「這下子主人真是大破費了!」

  倚紅道:「主人有的是錢財,對人也很慷慨,不過今天卻是他最大方的一次,也是最高興的一次,方女俠……」

  方梅影笑笑道:「今後我們要在一起了,二位可別這麼客氣,也叫我方大姊吧!以後這個兄弟就交給你們了,他可是從沒出過門,什麼都不會,除了睡覺之外,你們最好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別讓他受到了委屈!」

  江夢秋的臉又紅了起來,但他知道方梅影的那張嘴開玩笑慣了,如果再加反對否認,反而會引起她更多的話,只好閉嘴不響了,套上鞍轡後,那些駿馬果然都很不習慣,開始掙扎發性撒野,好在這男女幾人都是武功極有根底,也制得住它們,經過好一陣的糾纏後,別人都安頓了,唯獨江夢秋的那匹盜驪還硬挺,方梅影在一邊用言語指示,總算馴服了下來,江夢秋不覺已累了一身汗,下馬笑道:「在黃山跟群雄鬥勁還沒這麼累呢,方大姊,怎麼你的那匹馬這麼乖,我看你沒費勁就制住了!」

  方梅影笑道:「那是因為你不懂方法,而且你的那匹馬性子特別躁烈,但你這身汗不會白流的,烈馬最為認主,一旦馴服之後,就跟定你了,任何人都不能再騎它,所以我不能幫你的忙,讓你去周旋到底!」

  這時盧滄客也過來問道:「馬都馴服了吧!」

  方梅影點點頭道:「行了,雖然還有點小彆扭,但我們沒有時間慢慢磨著等了,一面走一面再馴吧!」

  盧滄客道:「各位現在就要走了?」

  方梅影道:「酒足飯飽,馬匹也馴妥,我們還有急事在身,想就此告辭了,好在大家都是性情中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豈不痛快,先生必不會怪我們失禮吧!」

  盧滄客道:「敝人本來想留各位作競夕之快聚的!女俠這麼一說,倒是不能勉強了……」

  方梅影笑道:「我們實在不想走,先生山藏海納,興公游使人忘俗,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遲早總須一散,留不盡之歡,不是更有意思嗎?何況這一別又不是永別,說不定很快又會見面的!先生可以為然否?」

  盧滄客一笑道:「但願各位早日了事,重來望山莊,作平原十日之聚,那時敝人還有許多東西請教!」

  方梅影道:「請教不敢當,但重聚之日也不會那麼久。」

  盧滄客微愕道:「女俠此言何解?」

  方梅影一笑道:「我們此去伏牛山,八煞門一定不會那麼容易對付,說不定很快就會向先生求援的!」

  盧滄客道:「盧某當然義不容辭,但據盧某看來,小丑跳梁,何足為患,各位一去就迎刃而解了!」

  方梅影道:「如果只是段天化等幾個人作怪,相信不必驚動先生大駕的,不過我們的揣測,八煞不過是公開露面的一群傀儡而已,幕後必然還會有個厲害人物在操縱著!」

  盧滄客愕然道:「會有這種可能嗎?」

  方梅影道:「雖是我們的推測,但先生會沒想到嗎?」

  盧滄客微感訕然道:「在下確實未慮及此,因為我不知道天下還有人能將七劍九狐,操縱其手!」

  方梅影一笑道:「高明如先生者,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辦得到,天下能有一個先生也可能會有第二個……」

  盧滄客興奮地道:「這麼一說,倒是引起盧某的興趣來了,如果各位不棄,盧某也跟各位去看看如何呢?」

  方梅影道:「先生要去,我們自然求之不得,但先生跟我們一起去就沒有意思了,假如我們推測無據,先生此行實無必要,萬一真有個我們對付不了的人物,先生在暗中為我們聲援,勢將有利的多,先生學博藝精,最難得是無人知曉,何必放過這一個最有利的地位呢!」

  盧滄客點點頭道:「高論,高論!那我就在家中靜候佳音吧,好在倚紅她們有特殊的方法跟我聯絡,有事情的時候一聲高喚,六個時辰內,盧某必可趕到!」

  方梅影笑道:「六個時辰就是半天,可以發生很多事,先生如果居家無事,不妨暫且出門旅行一趟,最好跟我們保持五十里的前後距離,半個時辰內可以趕得到最理想!」

  盧滄客沉思片刻道:「那也有道理,盧某也實是閒極無聊,正想找件事情消遣一下,就這麼說定了!」

  方梅影道:「那我們就不再打擾了,此去兼程而行,最遲兩天可以到達伏牛山,先生稍作準備,慢一天出發也來得及,我們如果途中無事,到了伏牛山,歇息半天,然後直闖八煞總壇,先生隨後到達,剛好差不多!」

  盧滄客興奮地道:「為各位計自然是希望馬到成功,為盧某計,則真的希望各位此行不太順利!」

  方梅影一笑道:「順利的可能性不大,否則仁翁江爺爺在黃山就會出頭攔下他們了,我們先去探探虛實,先生還是打點著準備支援我們吧,能使仁翁束手的人物,必然夠資格跟先生鬥一鬥的,一場大熱鬧在等著呢!」

  這番話將盧滄客說得心癢難騷,忙不迭地叫倚紅與偎翠準備出發隨行。

  倚紅笑道:「我們出遠門也得打點一下東西,再說方大姊她們馴馬把衣服都弄髒了,也得洗個澡,換身衣服,何況爺自己也要出門,也得作一下準備,婢子們不在了,這兒找誰來招呼,您也得安排一下!」

  盧滄客忙道:「不錯!不錯!我的事還真多,不能說走就走。這樣吧,你們侍候四位沐浴更衣,自己也打點一下,趕在黃昏日落之前出門,我還要到城裡去一下,到時候也不再送行了,會晤匪遙,我就在此告別吧!」

  語畢拱拱手,又吩咐了兩個女子一陣,告訴她們該帶些什麼東西,向大家寒暄客套幾句,就匆匆地先走了。

  江夢秋道:「盧先生出門要到城裡去做什麼呢?」

  二女微笑不言。

  方梅影道:「你們今後是我的人了,我已將你們遣去侍奉江兄弟,他就是你們的新主人,對他的問話,你們應該從實答覆才對。」

  二女怔了一怔,倚紅道:「方大姊!出了望山莊,我們一定唯命是從,但在這個地方,我們還得忠於故主,公子的問題是主人最嚴禁道及的,我們等出發後再回答各位行嗎?」

  江夢秋忙道:「我只是隨口問問,既是有不便之處,你們就當我沒問,也不必回答了。」

  方梅影一笑道:「我很喜歡她們這種實事求是的態度,才故意擠擠她們的,其實那個問題,我就能回答,不必為難她們,盧先生雖然不出門,對天下武林動態十分清楚,自然有他一批耳目遍佈天下,他被我的話引起了興趣,靜極思動,自然也要有一番佈置,不能盲目瞎闖,所以他現在急著去指揮手下人前途安排了。」

  倚紅愣然道:「大姊真是不愧為女諸葛。」

  方梅影一笑道:「如果我不行,還敢要你們嗎?幸虧我們與盧先生結成了朋友,不會使你們作難,萬一不幸將來有一天我們要跟盧先生結下了怨,你們先把立場想想清楚,到底是站在哪一邊,出了門就不能反悔了。」

  倚紅沉吟片刻才道:「我們是大漠上的人,只有一個信條,跟著誰就忠於誰,真有那一天,我們自然跟大姊呀!」

  方梅影手指江夢秋道:「不是我,是他。」

  偎翠堅毅地道:「我們矢志於江公子,信守不渝,除非公子又將我們轉贈給別人。」

  方梅影笑道:「大概不會了,他肯我還不肯呢,如果他不要你們,你們就回到我身邊來。」

  倚紅道:「但憑大姊吩咐,反正我們總沒有自主的。」

  江夢秋不以為然道:「這是什麼話,人又不是貨物!」

  方梅影一笑道:「這是她們的習俗,你扭不過來的,正如我叫你別孝順父母一樣,你能做得到嗎?」

  江夢秋道:「話不能這麼說的。」

  倚紅道:「在我們說來,就是這麼回事,我們從小被售作家奴,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誰,在我們一生之中,就是以服從效忠主人為天職,只希望公子垂憐我們,別再把我們轉贈出去,使我們有著太多的主人,就是我們的幸運了。」

  言下微帶一絲悲愴之色,江夢秋不禁激起俠義之心,慨然道:「我恢復你們的自由好了。」

  倚紅苦笑道:「謝謝公子,但我們已經養成習慣,必須倚人而生,公子這麼一來,等於是要我們活不下去了。」

  江夢秋正待開口,方梅影一笑道:「好兄弟,世界上的事你懂得太少,有很多道德規范,不是以你的看法為準則的,正如吃飯一樣,你吃的東西是五穀米糧,牛卻是吃草的,你把自己最喜歡吃的東西拿來餵牛,它未必喜歡,甚至認為是苦事,對牛而言,草才是最好的食物。算了,去洗澡吧,讓她們侍候你,可別再自己洗衣服了。」

  兩個女子擁著江夢秋走了。

  方梅影在後面灑脫地大笑。

  崔妙人一皺眉頭道:「大妹,你似乎太捉弄他了,那小伙子雖是好脾氣,性情卻倔強得很,你不該如此對他的!」

  方梅影一笑道:「我曉得他很倔強,也很傲,在黃山時,辛不第只稍微對他不禮貌一點,立刻就碰了他一鼻子灰,陸仙遊在他面前倚老賣老,也碰了個軟釘子!」

  崔妙人道:「那你為什麼要這樣捉弄他呢?」

  方梅影笑道:「大姊!我說句很放肆的話,你千萬別生氣,你雖有情狐之名,卻仍然寂寞至今,連一個知心的人都找不到,你考慮過是什麼原因嗎?」

  崔妙人臉色微微一變道:「怎麼扯到我頭上來了呢?」

  方梅影道:「大姊,我們姊妹之間,沒什麼可隱瞞的,而且談到你,也正是我要訓練夢秋的原因!」

  崔妙人紅著臉道:「梅丫頭,你越扯越遠了!」

  方梅影仍是笑道:「大姊!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崔妙人沉思片刻,臉上忽現紅色,輕輕一歎道:「我實在也不知道,起初我沒有一個瞧得上眼的,後來雖然有兩三個我覺得還不錯,但人家反而躲著我,我難道會反過來去屈就人家不成,所以到後來,我乾脆淡了這份心!」

  方梅影道:「是了,以大姊的絕世姿容,那些男人在你面前誰都會自慚形穢,不敢高攀,至於那兩三個人躲開你,並非不仰慕你,實在是他們不敢接近你,話又說回來,他們也並不是真正能令你順心的,如果有一個人能無視於你的美麗,不把你看成天上的月亮,我相信你會去屈就他的,換了我也是一樣,只是這種男人太難求了!」

  崔妙人輕輕一歎,顯然方梅影的話令她有知己之感,頓一頓才道:「但這與江兄弟有什麼關係呢?」

  方梅影笑道:「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對女人太過遷就,培養不出大丈夫的氣概,所以我要那兩個女孩子整天侍候他,養高他的眼界,倚紅偎翠雖然比不上大姊絕世姿容,但也夠得上人間絕色了。

  有了這兩個絕世美人終日常伴身邊,即使他遇上一個如大姊的美人,也不會六神無主,舉止失措了,而且這兩個女孩子善解人意,曲盡柔美,相形之下,他也不會輕易為情所繫,可以放手來創一番英雄事業,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丈夫,大豪傑了!」

  崔妙人一笑道:「你為這個老弟倒是真肯盡心!」

  方梅影坦然道:「是的!我是真喜歡他,相信你也一樣,如果他早生十年,你就不會情天常憾了!」

  崔妙人道:「你胡說到哪兒去了?」

  方梅影一笑道:「我說的是真心話,如果我年輕十歲,我也會拼將一切,把這個男人抓到手的,只可借我們都老了,因此我只有像一個大姊姊似的作成他,我這一生已不作求偶之念,但我希望能造就一個舉世無雙的奇男子,讓天下的女孩子都拜倒在他的腳下……」

  這時崔明珠已經去洗澡了,只有她們兩人在談天,崔妙人一笑道:「讓明珠聽見了,不恨死你才怪!」

  方梅影道:「怎麼,小丫頭對他有意思嗎?」

  崔妙人道:「目前還看不出,小鬼情竇還沒有開!」

  方梅影道:「她也不小了吧!」

  崔妙人道:「才十八歲,但她從來沒離過家,跟我出來跑了一年,也沒有接觸到多少人,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不過再過一兩年,漸解風情時,就很難說了。」

  方梅影一笑道:「你們崔家的人都自負極高,目前她可能還看不中江兄弟,將來也不大可能,因為男女相處在一起,互相太瞭解了,反倒不容易生感情,將來就是她會喜歡江兄弟,也沒有恨我的理由,我把夢秋培植成一個大丈夫,對她只有好處呀,她恨我幹嗎?」

  崔妙人道:「這丫頭的性子很強,如果受了點打擊,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萬一她對江兄弟有了感情,你還是看在我的份上,幫幫她的忙。」

  方梅影笑道:「那還有問題,我一定盡力,只是有一點我說在前面,感情的事你我都看得很透,那是不能勉強的,一切要看她們自己,我幫忙也只能從旁促成,可不能勉強,假如江兄弟沒有這個意思,殺了我也沒有用。」

  崔妙人道:「那當然,我請你幫忙,只是要你注意他們之間感情的發展,如果沒有希望促成,及早設法加以疏導,別等事情變得嚴重,造成隔閡,反目成仇。」

  方梅影想想道:「崔大姊,如果你真想促成他們,就最好設法先分開他們,我講過了,男女相處在一起太久,反而不容易產生感情,尤其是男人這方面,再美麗的花,放在身邊是看不見的,他們永遠在追求得不到的。」

  崔妙人一笑道:「你對男人瞭解的這麼清楚,怎麼到現在還是小姑獨處,找不到一個歸宿呢?」

  方梅影微笑道:「正因為我太瞭解,我太聰明你太美麗,這兩者都是使男人望而生畏的原因,所以我們都合該終身無偶,還是為令侄女操操心吧,你想怎麼樣?」

  崔妙人想想道:「家嫂曾經托我替她找個合適的對象,我倒並不以為江兄弟合適,因為我們崔家人丁單薄,就是這一根苗,最好不要在武林中求偶匹配。」

  方梅影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夢秋雖是佳子弟,卻不適合乘龍府上,你家最好招個老實點的小伙子上門。」

  崔妙人一歎道:「我們都這麼想,但不知道小丫頭的意思如何,這關係她一輩子,我們也不能亂替她作主,由著她自己去碰機緣吧!」

  二人又談一會,崔明珠浴罷出來了,朝她們笑道:「姑姑,江大哥在跟兩個寶貝斗坐功呢!」

  方梅影笑問道:「他們又在鬧什麼花樣了?」

  崔明珠笑道:「江大哥賴在澡盆裡不肯起來,那兩個女的坐在旁邊等著,非要替他抹身子。」

  崔妙人一皺眉道:「這太不像話了。」

  方梅影卻笑道:「塞上胡女是有侍浴的習俗,這是出乎對主人的敬意,絕無其他的意思,別去管他。」

  崔妙人道:「可是中原的習俗不同呀。」

  方梅影笑道:「你放心好了,他們的問題自會解決。」

  正說著,江夢秋全身煥然一新地來了,崔妙人忙問道:「江兄弟,你們的問題如何解決?」

  江夢秋的臉上一紅道:「你們都知道了。」

  崔明珠笑道:「我才說給二位姑姑聽呢,我的浴室就在你們隔壁,聽你們在裡面僵持著,最後是誰低了頭?」

  江夢秋紅著臉道:「是我,因為倚紅拔出劍來了。」

  方梅影哦一聲道:「你在劍下低頭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7:38

  江夢秋連忙道:「她如果是拔劍砍我倒好了,可是她自己要抹脖子,我只好認輸了。」

  方梅影這才笑道:「那妮子倒也夠狠的。」

  江夢秋苦笑道:「她說在塞外,如果侍兒受到了主人的拒絕,就是主人對她們不滿意,只有自殺一途。」

  方梅影一笑道:「不錯,她們是有這項規矩的。」

  江夢秋苦著臉道:「方大姊,你做件好事,把她們收回去行嗎?我可受不了了。」

  方梅影笑道:「自然可以的,但這樣一來,你可害死她們了,因為被人退回的侍兒也是死路一條。」

  江夢秋急了道:「那怎麼辦呢?」

  方梅影道:「很簡單,侍姬是可以轉送的,你不要她們,可以找個機會把她們送出去,但要做得技巧一點,不要傷了她們的自尊,而且贈送的對象,也一定要是你所尊重的人,像盧滄客將她們贈給我一樣,這不就解決了。」

  江夢秋苦笑直搓手,方梅影卻含笑拉著崔妙人也去浴身更衣了,等一切都舒齊了,倚紅與偎翠已把一切行裝打點妥當,盧滄客仍然沒有回來,因為事先有過話,她們便不再等候,逕自離開望山莊而去。

  一行六人,騎了盧滄客所贈的六頭名駒,倚紅與偎翠還另外帶了兩匹馬裝載行李,所以覺得很輕鬆。

  馬好,人健,一陣趕個兩三百里,仍然若無其事,沿途歇宿打尖,倚紅與偎翠都十分盡心地侍奉江夢秋。初時他還有點彆扭,慢慢也就習慣,反而感到很得力。憑心而論,他也是由人侍候慣了的,第一次跟隨方梅影她們宿店,就鬧了個大笑話,雖然自己下苦勁要料理身邊的瑣碎,到底事事不順手,現在有人經管了,他也很愉快。

  這兩個塞上胡姬處處都注意自己的身份,即使在酒店中吃飯,她們也一定另坐一桌,處事恭謹。

  兩天後,他們已經望到伏牛山麓的洛寧,除了穿城過縣才慢一點,其餘的時間差不多全是像飛一般的快馳。

  為了跟盧滄客約好等候他前來支援,所以他們不急著去探訪在洛水之源的段家莊,先歇了下來,等候一天。

  兩天急趕千餘里路,雖說有良駒代步,人也相當累了,而且,為了探聽伏牛山的動靜,方梅影與崔妙人都分別去找她們自己的熟人故舊,崔明珠則因為月經來潮,身子睏倦,躺在床上不出來,江夢秋只好一個人出去吃飯。

  倚紅與偎翠是寸步不離跟著他的,他到那兒,她們也跟著,江夢秋沒辦法,也只好帶著她們了。

  洛寧是個小縣,全城只有一條大街,街上也只有一家像樣點的酒館,招牌叫醉月居,江夢秋走進去,由於他衣冠楚楚,又帶了兩個如花玉人,頓時就引起了騷動。

  店裡總共才十幾張桌面,倒空著一大半,掌櫃的親自侍候,將他們引到一張略為乾淨點的桌上坐下。

  倚紅正要吩咐另外設坐,江夢秋道:「方大姊她們都不在,你們就在一起坐了吧,別再麻煩了!」

  偎翠道:「那我們怎麼敢?」

  江夢秋皺眉道:「我跟盧先生不同,最討厭這些禮俗規矩,在家裡時,我父親很拘謹,憋得我難受極了,所以我經常跟爺爺在一塊兒,他老人家是個最隨和的人,現在我自己出來了,你們也別擾得我不痛快。」

  二女看了一下,倚紅才笑道:「公子既如此吩咐,我們就告罪了,一切都以公子高興為主!」

  說著,在兩邊坐下了。

  江夢秋笑道:「這樣才好,以後就是方大姊她們在,你們也別分開了,我是出門闖江湖的,擺那些排場,處處讓人側目,我實在彆扭。」

  偎翠笑道:「但憑公子吩咐就是了。」

  掌櫃遞上一份菜單,又破又髒,還是在櫃台底下找出來的,因為這座小城裡很少有豪客,最多也是幾樣普通的菜,很少用得著這玩意兒,江夢秋看那份菜單沾滿了灰,實在怕接,乃朝倚紅道:「你點菜吧!」

  倚紅倒是毫不在乎地接了過來,翻開看了一下,丟回給掌櫃的道:「這單上的菜每樣都來一份好了。」

  掌櫃的哈腰苦笑道:「姑娘,小店從沒有貴客光臨,事前也不知三位會光臨,未作準備,這單上的菜餚有一半都未備,還請姑娘見諒。」

  倚紅笑道:「那就撿有的做好了。」

  掌櫃的哈腰陪笑,但又道:「一起做了送上來,三位用得了嗎?就是用得下,這桌子也擺不下。」

  倚紅道:「叫你做就做,好吃的我們會留下,不好吃的放過一邊,照樣算錢,你放心好了,少不了你一文的。」

  掌櫃的接到這種豪客,自然喜出望外,連連躬身答應著去了,他們進門後,已經引得座客注目了,再加上倚紅的大出手,更引起一陣竊竊的私語,江夢秋道:「這又是幹什麼呢?有銀子也不必這麼樣的花用呀!」

  偎翠笑道:「公子放心,我們出門帶了十萬兩銀票,外加珍珠寶玉,每天這樣子花也用不完。」

  江夢秋道:「那又不是我的銀子。」

  倚紅道:「是公子的,那是主人給我們的,我們既然跟了公子,自然一切都屬公子所有。」

  江夢秋皺皺眉頭,倚紅低聲道:「我們這樣花是有用意的,主人在天下各地都有線人分布,我們卻不知道是哪些人,也不知道此地是否有人,只好照主人的方式,發出這個暗號,如果有人在,自會前來聯絡的,順便也可以問問伏牛山的情形,也好多一番瞭解。」

  江夢秋一怔道:「這就是聯絡的暗號嗎?」

  偎翠道:「是的!這是主人想出來的,每到一地,如果要找人問話,就撿最大的酒樓,點全部的菜,然後加倍給付,這種事傳得最快,當地的線人知道了,就會自動前來聯絡,既不著痕跡,又不會引人注意。」

  江夢秋道:「這種舉動太鋪張了,怎麼不引人注意呢?」

  倚紅笑道:「大家注意的是花錢的人,卻不會注意來聯絡的人,因為趨炎附勢,乃人之常情,稍時來巴結的人一定很多,雜在那些人裡面,誰都不會注意了,這樣線人的身份不會拆穿,才能繼續工作下去。」

  江夢秋吁了一口氣道:「這倒是從所未聞的奇事,可是我們怎麼知道哪一個是線人呢?」

  偎翠道:「不必知道,線人在我們面前也不表露身份的,他們前來告幫乞討,我們來者不拒,瞭解我們所要詢示的事項,自會暗中將所需的資料,交到我們的住處,主人有時無法分身,派出去代為打聽消息時,都是用這個方法,但是派出的人,絕不與線人直接連繫。」

  江夢秋又問道:「那麼他們怎知所詢示的事情呢?」

  倚紅笑道:「我在桌下丟了一個紙團,線人自己會撿去的,公子也不必注意是誰撿去。」

  江夢秋低頭看了一下,果然她的腳下有個小紙團,就一直很注意,看看到底是誰來撿了去。

  廚房裡的菜一道道地送上來,但這不過是個小城,實在沒什麼可稱道的好菜,只不過雞鴨魚肉而已,擺了一桌子。可口的卻實在不多,倒是因為在洛水之濱,源通黃河,鯉魚還很肥嫩,勉強可以一嘗。

  他們的桌上擺不下,就搬到旁邊的空桌上,由於來了這麼一夥豪客,酒店中的生意也好了起來,多半是為了好奇,前來瞻仰一下這三個出手大方的豪客。

  他們的酒菜才弄了一半,酒樓上的人已坐滿了,可是大家都很識相,空著的兩桌堆滿了他們嘗過一兩口的菜,卻沒有人上去占坐,過了一會兒,門外進來了兩個叫化子,一老一小,退自坐了一張桌子,夥計連忙過來道:「喂,要飯的,這兒可坐不得,你們到門口去。」

  老化子不作聲,撈起一隻燒雞就吃,小乞丐卻一瞪眼道:「這裡坐不得,這坐位有人包下來?」

  如果在平常夥計就動手趕人了,今天因為貴客在座,跑堂的不敢太張狂,只得好顏相向地道:「雖然沒人包下來,但這位公子爺要放菜。」

  小乞丐道:「他們才三個人,吃不了那麼多,又不是祭祖,白擺著走了氣味不是太可惜了,讓我們吃吃又有什麼關係?免得你們搬下去又賣給別的客人,賺雙份銀子。」

  夥計微怒道:「你怎麼這樣說話?」

  小乞丐道:「本來就是嘛,我們在門口看了半天,這些菜他們才嘗了一兩口就擺開了,分明已經不用了,留著便宜你們,為什麼不做做好事,佈施一下叫化子呢?」

  夥計道:「佈施給你們可以,也不能在這兒吃!」

  小乞丐道:「不在桌上吃到那兒吃去?叫化子不過是窮一點而已,也一樣是人,一樣是父母所生,誰是蛋裡蹦出來的?該在大門口吃飯不成。」

  夥計聽他存心找碴,卻又不敢發作只得道:「我們是做買賣的,你佔了桌子就得付錢。」

  小乞丐道:「付錢就付錢,小爺不白坐你的桌子。」

  說著掏出十幾個碎銅錢,往桌上一丟道:「給我們來壺酒,買了你的酒,總可以坐桌子吧!」

  江夢秋見了夥計有伸手揍人的意思了,連忙道:「夥計,就讓他們坐著好了,反正也是空著。」

  他擺下了話,夥計也不敢說話了,忍氣吞聲地送了一壺酒來。

  那小乞丐喝了一口,立刻又拍桌子叫道:「堂館,你怎麼欺侮人,給我送了壺冷酒來。」

  夥計板著臉道:「十二個銅子兒,只能買冷酒。」

  小乞丐問道:「燙熱的酒是什麼價錢?」

  夥計道:「那不一定,熱酒有好壞,這種二鍋頭只能冷著喝,燙酒就有講究了,像這公子喝的,要二兩銀子一壺呢。」

  小乞丐怒道:「媽的,你們開的是黑店,小爺闖南到北,也不是沒進過酒店,從沒聽說要二兩銀子一壺。」

  夥計道:「你也聽過嗎?那是無錫的惠泉酒,運到這兒,得十幾兩一罐呢,散著賣又得貴一點。」

  小乞丐吐吐舌頭道:「真要是惠泉酒,倒也不貴,給我來個二十壺,我有三年沒喝那玩意兒了,想不到你們這個小地方還藏著這種好酒,老爺子,今天咱們喝個痛快。」

  老乞丐這才一翻白眼道:「就怕不是真貨。」

  小乞丐笑道:「管他呢,反正二兩銀子一壺,也差不到那裡去,夥計,快去燙來,可不准滲水。」

  那夥計卻站著不走。

  江夢秋笑著道:「記在我們這兒的帳上好了,喝多少都照送上。」

  夥計這才轉身去了,那小乞丐卻道:「公子爺!菜承你的情,咱們叨擾了,因為那是你不要的,丟了白糟蹋,酒卻不敢領情,咱們自己買得起。」

  江夢秋笑道:「朋友,何必說這些呢,四海之內皆兄弟,酒肉不分家,碰上就是緣份。」

  小乞丐道:「公子這麼說,咱們就謝了。」

  說著正要把銅錢收起,那老乞丐道:「不行,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位公子腰纏萬貫,帶著大把銀子出門,到處擺闊,又不知天高地厚,說不定有多少人在動歪主意呢,你得了人家的好處回頭擔得起嗎?」

  那小乞丐頓了一頓才道:「公子,我們老爺子年紀大了,有點怕事,盛情心領,還是把酒錢付給你,回頭一併記在你的帳上,多的就由你給夥計當小費好了,他們狗眼看人低,我給他們,他們還當是假的呢。」

  說著,丟了一枚銅錢過來,落在江夢秋的酒杯裡,倚紅見他如此放肆,言語又狂妄,就待發作了。」

  江夢秋卻連忙用手拿了起來,擦擦乾準備收下,這一擦把銅錢表面的浮塵擦掉了,竟是一枚黃澄澄的純金,倒是微微一怔,不由對那枚金錢仔細看了一眼,但見上面竟鐫了四個字,既不是什麼通寶,也不是什麼年號,竟是「義風天下」四個字。

  這一來對老少兩個乞丐不禁另眼相看,乃鄭重地放進懷中笑笑道:「那在下就不客氣了,謝謝厚賜。」

  小乞丐朝他一笑道:「公子富甲一方,也許不在乎這一文錢,但在我們要飯的手裡卻看得比千金還重呢,公子千萬可收好,別讓人摸了去。」

  江夢秋笑道:「一定,一定,我絕不會丟掉。」

  這時夥計已燙了兩壺酒送上來,老少兩丐,一人抓起一壺,也不用杯子,對著壺嘴骨嘟嘟的就灌了下去。

  小乞丐道:「好酒,好酒,值得二兩銀子。」

  老乞丐卻撇撇嘴道:『你小子也懂得品酒,人家給你貓兒尿,你也會當寶貝灌下去呢。」

  小乞丐一笑道:「老爺子,您別損我行不行,小子雖然比不過您,也跟著您快一年了,酒的好壞總品得出來,這裡面滲了兩分水,但也算不錯了,哪家酒店不滲水呢?」

  這一說不僅那個夥計直了眼,連倚紅與偎翠也都微微一怔,夥計心裡明白,的確是滲了水,而且確實是兩分,倚紅與偎翠在盧滄客家中多年,什麼好酒都品嚐過,惠泉酒自不例外,可是她們也不能嘗出滲水的成份,而一個窮要飯的居然能品出這天下第一名酒,可見不簡單。

  小乞丐朝瞪大了眼的夥計道:「以後的酒可不准滲水了,多算幾兩銀子都沒關係,反正有人付帳,小爺喝得越多,越替你們發財,賺錢是應該的,但要賺得顧客願意,否則成了斷頭主顧,還會砸了你們的招牌!」

  夥計只得喏喏連聲,答應著下去了。

  小乞丐正想再開口,老乞丐瞪他一眼道:「少放屁,多吃菜,麻煩的事兒來了,不趁這時候多塞一點,回頭可撈不著了。」

  小乞丐吞了一口唾沫,伸了脖子,朝江夢秋做了個鬼臉,自顧低頭吃菜了,這時店中又來了兩個穿著華麗的武生打扮漢子,一個三十四五,相貌頗為秀逸,卻帶著一股邪氣,另一個則四十開外,滿臉陰沉,尤其是兩條弔客眉,往下斜垂,襯著個鷹鉤鼻子,薄嘴唇,令人見了生厭。

  掌櫃的一見這兩人上來,忙迎著道:「段相公,歐先生,今兒怎麼有興致來坐坐,小的這就為二位備座。」

  說著就要到別的桌上,請那些客人並並座,好讓出來給他們,那年紀較輕的一人手指另一張空桌道:「這兒不是空著一張嗎?何必去麻煩別人呢?收一收。」

  掌櫃的眼看江夢秋,他倒很不在意地道:「收了吧,我們又不吃,何必佔兩張桌子呢?」

  掌櫃的見江夢秋擺了話,連忙吩咐夥計收桌子,然後問道:「二位要吃點什麼,請吩咐下來。」

  那年輕人一笑道:「你們這兒還有什麼,撿好的送上來就是了,不過有一點要注意,人家點過的我們不要。」

  掌櫃的不禁皺了眉頭道:「段公子,這可作難了,小店就是那點東西,這位公子已經全點過了。」

  姓段的漢子一拍桌子道:「沒有你也得變出來,我上你們這兒已經夠給面子了,因為你們這兒的東西只配餵豬,本公子豈能跟畜生一般地吃東西,做兩樣人吃的送來。」

  這等於把全店的客人都罵進去了,連江夢秋等人也在內,倚紅與偎翠哪裡受得了這種話,立刻怒聲起立道:「你說話乾淨點,誰是畜生誰是人。」

  姓段的漢子微微一笑道:「大姊,我是對店家說話,跟你沒關係,你可別多心。」

  江夢秋卻笑笑道:「倚紅,坐下來!」

  倚紅不敢違抗江夢秋,忍氣坐下,小乞丐道:「姑娘,你也是太少見多怪了,畜生跟人還分不出來嗎?俗語說龍生龍,風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畜生的兒子就是畜生了,老畜生的兒子叫小畜生。」

  老乞丐笑道:「對極了,但是你說的不夠明白,畜生跟人不同的是有條尾巴,你小子有尾巴嗎?」

  小乞丐道:「我沒有,我爸爸也沒有。」

  老乞丐笑道:「那你就不是畜生,有些畜生年老成精通靈,已經修成人形了,可是他的兒子道行不夠高,走到那兒,那條尾巴藏不住,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畜生。」

  姓段的漢子憤然作色道:「老狗才,你說什麼?」

  老乞丐一笑道:「大爺!我說我的,你可別聽,除非你爸爸有尾巴,你聽了才會多心。」

  姓段的漢子已經舉手要發作了,但他身邊的中年漢子輕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將他又拉得坐了下來,同時朝掌櫃的道:「段爺跟你開玩笑,我們已經用過飯了,因為閒得無聊,出來坐坐,散散心,你泡壺好茶來就行了。」

  掌櫃的如逢大赦,連忙答應著走了,不一會送上茶來,兩人開始喝茶,店外又來了一老一少,老的拿了把胡琴,小的則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子,略具姿色,衣著寒素,進來後,老者立刻湊到姓段的桌子前躬身陪笑道:「段爺!您老今兒得空,讓咱們家小素唱兩首給你聽聽。」

  叫小素的女孩子立刻將一冊曲本遞上去道:「段爺!您點兩首吧,好久沒得到您的賞賜了。」

  姓段的漢子一肚子氣被同伴硬壓下去,這時全發了出來,伸手一揮道:「滾開!老子今天沒興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7:55

第 八 章


  那女孩子被他一揮,身子撞跌了出去,一直滾到江夢秋的腳下,老者連忙將她扶了起來。

  江夢秋從老乞丐的一番言語中,已經聽出這姓段的漢子就是段天化的兒子段成志,所以才被那番畜生的比喻而惹怒,現在見他對一個賣唱的女孩子如此橫暴,不禁憤形於色,但偎翠又把他輕拉了一下,他不知何故,卻見那女孩子手中正捏著倚紅丟下的紙團,心中瞭然,乃笑笑道:「小姑娘,你會唱什麼曲子,唱兩首給我們聽聽好了。」

  那女孩子遞過曲本道:「請公子爺點曲。」

  偎翠也想懲戒那姓段的漢子,聞言笑道:「對了,你唱兩曲,我賞你十兩銀子,買根好鞭子。」

  女孩子苦笑道:「姑娘,我們窮人家要鞭子幹嘛?」

  偎翠笑道:「防身呀,下次有驢子踢你的時候,狠狠的給它一鞭子,就不會受畜生的欺負了。」

  老乞丐哈哈大笑道:「姑娘說得好,但太小題大作了,狐狸子要有驢子那麼大,那不成精了。」

  姓段的漢子忍無可忍,憤然起立道:「龍行天,我與你們丐幫河水不犯井水,你怎麼出口傷人。」

  老乞丐哈哈一笑道:「段成志,老要飯的沒礙著你,是你先出口傷人的,我罵你了又怎麼樣,不服氣可以找你老子出來評評理,到底是誰的不是。」

  那姓歐的中年人忙道:「龍老,段老弟不認識虎駕。」

  老乞丐哼了一聲道:「不認識就可以隨便開口罵人了,段老狐在伏牛山立了個八煞門,這兒還沒成你們的天下,要想在這兒橫行,至少得先跟我們窮家幫打個招呼!」

  倚紅哦了一聲,低低地道:「原來這個老叫化是丐幫龍虎風雲四大長老之一的龍行天,那小的一定是羅小虎了。」

  江夢秋對江湖上的事全然不知,忙低聲問道:「丐幫是哪一家的,他們的勢力很大嗎?」

  偎翠道:「丐幫不屬那一家,他們的勢力遍及天下,掌門人青竹叟洪擎天是當代奇人,手下龍虎風雲四大長老,武功之高,不在七劍九狐之下,老的是龍行天,與洪幫主是同輩的,羅小虎是洪擎天的弟子,武功已深得真傳,所以也拔升為長老,段成志今天惹上了他們,可有得瞧了。」

  這邊在竊竊私語,那邊姓歐的中年人卻直對龍行天賠不是。

  龍行天這才哼了一聲道:「好吧!看在你歐大海的份上,老要飯的不計較,可是得叫這小子老實點,如果再這樣張牙舞爪,老叫化子就拔掉他的狐爪子,看看段老狐是否敢多放一個屁!窮家幫可不怕你們八煞門。」

  倚紅不禁一怔道:「這傢伙叫歐大海?那不是東海一怪展翅大鵬的門下,怎麼也投到八煞門去了!」

  偎翠道:「這倒不清楚,但東海門下三謝一歐,確實是叫這個名字,問問這小姑娘吧!」

  說著把小素拉到身邊,看樣子好像是在跟她談家常,實際上卻亮出了盧滄客的招牌,跟她對盤切口。

  小素神色微愕道:「原來是紅翠兩位姊姊,盧爺也來了嗎?」

  倚紅道:「可能已經來了,他會自己找你們的,現在盧爺已經把我們送給這位江公子了,小素,你別顧忌了,此地不能呆,就到望山莊去,盧爺一定有安排的,你先告訴我們,八煞門中到底有些什麼人物,這姓歐的……」

  小素道:「八煞門中又添了一煞,是千手劍佛……」

  倚紅道:「這個我知道,我問的是其他的人。」

  小素想想道:「不大清楚,但東海一怪展翅大鵬齊鐵山已經入了八煞門,擔任總護法之職,三謝一歐都來了,這歐大海正是煞手魔指,二位姊姊此來是要找他們晦氣嗎?」

  倚紅道:「你別多問了,把消息告訴盧爺,也許他已經來了,你快走吧,我們可能會跟段成志先鬥上一鬥。」

  說著塞了塊銀子給她,她忙招呼那操琴的老者走了。

  倚紅這才問江夢秋道:「公子,剛才羅小虎給你的一枚金錢上,可是刻了義風天下四個字?」

  江夢秋點點頭道:「是的,那有什麼特別嗎?」

  倚紅笑道:「這就好了,那是洪擎天的青蚨令,一令在手,可以向丐幫提出任何要求,我們有了這個好幫手,不妨煞煞那頭小狐的威風,先給他點顏色看看!」

  偎翠道:「假如公子不願多事,等方大姊她們回來了再商量一下也好,八煞門中又增加了不少邪門高手。」

  江夢秋朝段成志那邊看了一下,但見段成志也在打量他們,乃一笑道:「我們不找他,他也會找我們的。」

  倚紅道:「那何必等他來找我們呢,先下手為強,我去試試這個小狐狸的斤兩,看他有多重。」

  說著,端起了一杯酒,逕自朝段成志走了過去道:「這位相公,我們又沒有得罪您,干嘛和我們過不去呢?」

  段成志見她自動找過來,倒是微微一怔,隨即問道:「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小傢伙是不是叫江夢秋?」

  倚紅一笑道:「你是問我們公子,奴家只知道他姓江,可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回頭奴家再問問。」

  段成志道:「你跟他在一起,居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不是太笑話了嗎?」

  倚紅笑道:「我們是昨天才跟江公子在一起的,我們姐妹原來在江湖上賣藝流浪,江公子路過,看我們可憐,收留了我們,才只一天,我們怎麼知道那麼多。」

  段成志哈哈一笑道:「你們姊妹倆如此人才,怎麼會淪落到江湖上賣藝呢?那不是太委屈了嗎?」

  倚紅低頭道:「有什麼辦法呢?我們原來是西域人,被一個漢客從小就拐到中原來,四處流浪,前些日子,那個漢客死了,就剩下我們姊妹自己闖了,幸虧遇見了江公子好心,收留了我們,否則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段成志笑道:「跟著他將來有什麼出息的!」

  倚紅道:「江公子並不是要我們永遠跟著她,只是看我們孤苦無依,才收留下來,慢慢再給我們找歸宿!」

  段成志邪笑道:「你們要怎麼樣的歸宿呢?」

  倚紅笑道:「我們還敢有多大的妄想,只求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再流浪,也就心滿意足了!」

  段成志笑道:「那好辦,到我家去好了!」

  倚紅道:「相公別開玩笑了,您在這兒有家有業,怎麼肯收留我們這種來歷不明的外邦女子!」

  段成志道:「沒問題,我還沒成家……」

  倚紅忙道:「奴家可不敢高攀!」

  段成志一笑道:「你別急,我可不是要娶你們!」

  倚紅哦了一聲道:「那要我們去幹什麼呢,相公!我們雖然流落江湖,卻沒有吃過苦,要我們去做下人可不幹!」

  段成志道:「不是做下人,也不會吃苦,我今年三十四歲,雖未娶親,卻已置了三房姬妾,如果你們願意,可以做我的第四五房姨太太,名份雖然差一點,但穿綢吃油住高樓,一樣有丫環侍候著,生活享受樣樣全!」

  倚紅笑道:「相公不是開玩笑嗎,奴家雖非中原人氏,在中原也跑了不少地方,從來沒聽說未娶妻先置妾的!」

  段成志笑道:「不騙你,我就是這樣子,因為我已經是下了親,那是個天下聞名的奇女子,一直不肯嫁過來,我只好先置幾房側室,空出那個位子來等她!」

  倚紅問道:「那個奇女子是誰呀!」

  段成志笑道:「就是揚名天下的智狐方梅影!」

  倚紅失聲叫道:「是方大女俠呀!」

  段成志道:「怎麼?你也認識她?」

  倚紅道:「昨天還見過,她原來跟江公子在一起的,還有一位崔女俠,帶著她的侄女兒!」

  段成志微怔道:「怎麼?她們也來了?」

  歐大海也愣然道:「她們會來嗎?這就嚴重了!」

  段成志道:「歐兄,我說這兒該投下耳目,都是令祖說沒關係,她們一時還不敢來,現在人家果然來了。」

  歐大海道:「家祖判斷她們遲早會來的,但沒想到會這麼快法,看樣子我們得先向莊裡打個招呼。」

  段成志忙問道:「她們什麼時候來的,現在在那兒?」

  倚紅一笑道:「誰呀?沒頭沒腦的叫人怎麼回答呢?」

  段成志道:「方梅影跟崔妙人,她們不是一起來了嗎?」

  倚紅道:「誰說她們來了,昨天就分手了,她們都上洛陽去了,聽說崔女俠家裡出了點事情,本來還要我們一起去的,可是江公子不肯,說要先上這兒來看看。」

  二人才吁了一口氣。

  段成志朝江夢秋瞥了一眼笑道:「這兒有什麼可看的,要看風景,該到段家莊去看伏牛勝景,尤勝黃山雁回峰,不過沒有簡老鶴與智情二狐陪同,他未必有這個膽子前去就是了。」

  倚紅裝作不解地問道:「相公!你說些什麼?」

  段成志見江夢秋低頭不語,笑笑道:「沒什麼,剛才我說的話,你有什麼打算,做我段某人的姨太太遠比當江夢秋的老婆強,跟著他沒多久就會成寡婦了。」

  倚紅一笑道:「江公子也沒說要我們,他只是可憐我們流落無依,收留我們罷了,相公,你真跟方女俠訂下親嗎?她的年紀也不小了,幹嘛不早點成親呢?」

  段成志一笑道:「就快了,等我父親的大業告成,稱霸天下時,她就乖乖的嫁過來了。」

  倚紅想了想道:「我們姊妹不是嫁不出去,更不會想到要嫁給別人做小,但相公能與方女俠聯姻,我們屈居其下也是甘心的,只是相公可不能騙人呀!」

  段成志笑道:「騙你幹嘛,現在就跟我回家去都行。」

  倚紅笑道:「奴家不是說這個,而是問相公與方女俠聯姻的事,如果相公娶的不是方女俠,我們可不幹。」

  段成志大笑道:「不會騙你的,除了我段成志,方梅影再也別想嫁第二個老公,也沒有人敢要她。」

  倚紅一笑道:「光聽說可不行,得拿點證明出來。」

  段成志笑道:「要什麼證明呢?」

  倚紅將手一伸道:「喝下我這杯酒!」

  段成志怔了一怔才道:「小妹子,我知道你跟江夢秋是一夥的,但你也該打聽一下,我段某是什麼人。」

  倚紅笑道:「奴家可不知道,但方女俠名聞天下,您如果這杯酒都不敢喝,還配說跟她聯姻嗎?」

  段成志接過酒來,審查了半天,猶然不敢貿然飲下。

  歐大海道:「段老弟,演戲要有個分寸,把命送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可太沒有意思了,還是算了吧!」

  倚紅似乎不懂他們的話,笑問道:「段相公,這杯酒裡沒有毒,不信我可以先喝一口給你看。」

  她拿起杯子輕輕地喝了一口,又放在桌子上道:「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有沒有膽子喝下去呢?」

  段成志汗出如漿,終於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歐大海大驚失色叫道:「段老弟,你怎麼這麼傻?」

  段成志一抬頭道:「我不能丟這個人……」

  倚紅咯咯一笑道:「段相公,您可真有魄力,居然敢喝這杯酒,您真那麼相信我嗎?」

  段成志道:「我當然不相信你,也知道這杯酒裡也一定有鬼,但你先喝了一口,段某豈能不喝,不管你在酒裡下了什麼毒,你能熬得住,段某總不會輸給你。」

  倚紅哈哈一笑道:「好極了,那我們就在這兒坐一下,看看是誰先受不了,我可以告訴你,這酒裡下的毒是一種慢性的毒藥,要慢慢的才發作,一開始的時候,身上有點癢,慢慢就會發紅,終至全身潰爛,要三個時辰才會毒發而死,解藥倒很平常,只要把久年陳醋倒在澡盆裡,泡上半個時辰,就能解掉了,現在你是否敢跟我挺下去?」

  段成志坐在那裡,身上已開始不自在了。

  歐大海忙問道:「老弟,你到底怎麼樣?」

  段成志道:「不對勁,我身上已經開始癢了。」

  倚紅笑道:「我忘了告訴你,這種毒可不能運氣去壓的,把它們集中在一起發得更快一點,只有放鬆了讓它隨血液流轉,藥性均分至全身各處,發作得慢一點。」

  段成志又坐了片刻,額上冷汗直流,終於忍不住了,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將桌面都擊穿了,厲聲道:「妖女,如果你犯在我手裡,你定將粉身碎骨。」

  語畢起立就走了,剛到門口,倚紅在後面笑道:「段相公,你走好,回去準備一下,我隨時可能會來。」

  段成志一怔道:「你還敢來?」

  倚紅笑道:「您怎麼忘了,不是要我上你家去嗎?我當然要來的,只是您段相公的魄力還不夠,別說方女俠你配不上,連我都瞧不起你,如果你能在這兒坐上半個時辰,我們妹妹倒是心甘情願地跟你當姨太太了。」

  段成志默然,不知如何是好。

  倚紅又笑道:「再告訴你一聲,酒裡什麼都沒有,不必緊張,糟蹋了一盆陳年老醋,你連當狐子狐孫都不夠資格,回去後找個奶媽倒是真的,再吃幾年奶你才長得大呢。」

  段成志氣得滿臉通紅,指著江夢秋道:「姓江的,段某在伏牛山等你,敢不敢來一趟?」

  江夢秋微微一笑道:「在下此來專程見識一下八煞門的,豈有不敢之理,只是登門造訪,未免太降低我的身份了,叫令尊送張帖子來,我才提得起興趣。」

  段成志怒道:「憑你也配!」

  江夢秋笑道:「這是什麼話,別忘了在黃山,我代表簡爺爺赴會時,八煞門曾經當眾認輸,他不下帖子來請,我還懶得下顧呢,至於閣下,更不配向我叫陣了,連我一個侍兒都能把你給整得狼狽不堪,你快走吧,別替令尊丟人了。」

  段成志差一點就想撲上來拚命,但歐大海連忙拉他,還低聲勸了他幾句,他才狼狽地走了。

  倚紅哈哈一笑道:「公子,你信不信,他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跳進醋盆裡去洗個酸澡。」

  龍行天在隔桌一笑道:「姑娘,老要飯真的服了你了,我們窮家幫以整人出名的,但跟你一比也只好甘拜下風,不過對你的結論,老化子敢打個賭說你錯了。」

  倚紅笑道:「我怎麼會錯呢?我明明告訴他酒裡沒毒,但他終不會相信的,當然是急著去解毒啊。」

  龍行天笑道:「這一點老化子也相信,只是老化子以為他連你提出的解法都不敢相信,第一件事就是試探本身究竟中了什麼毒,那才是他的作法。」

  倚紅一笑道:「這是當然的,結果呢?」

  龍行天道:「東海人魔以擅用毒著稱,經過他的檢驗後,只有引起另一場笑話而已。」

  倚紅笑道:「龍大俠,我們打個賭好了,我相信我的結論絕不會錯,他一定還會用陳醋洗澡的。」

  龍行天道:「行,咱們賭什麼?」

  倚紅道:「我贏了就把貴幫的青蚨令給我一枚。」

  龍行天一怔道:「這個賭注未免太大了一點吧,敝幫的青蚨令乃全幫最高的權符信令……」

  倚紅道:「可是你們剛才送了江公子一枚。」

  龍行天道:「那是敝幫洪幫主曾經欠了仁翁一次人情,老化子行腳至此,碰上方女俠,得知江公子來此要一訪八煞門,為了替洪幫主了卻人情,才獻上一枚,憑此一令,無論有多大的事,窮家幫都要一個倒下,一個又起來……」

  倚紅笑道:「江公子是我們的主人,青蚨令在我手中也不會亂用的,最多在急難時,請貴幫幫一次忙而已。」

  羅小虎忙道:「老爺子,以師父跟仁翁的交情,再出一次力也是應該的,沒有青蚨令,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您就賭一下好了,我倒不相信您會輸。」

  龍行天道:「小鬼,我的輩份比你高,職權可沒有你大,幫主的青蚨令由你保管的,我輸了拿什麼給人家?」

  羅小虎取出一枚金錢道:「我給您,只是師父追問起來,您幫著擔待點,別賴在我一個人身上。」

  龍行天接過青蚨令,想了一下才笑問道:「姑娘,老化子跟你賭一下,你輸了又怎麼辦?」

  倚紅道:「我能怎麼樣呢?窮家幫勢力遍及天下,沒有用得著我出力的地方,我給您洗一次腳吧!」

  龍行天一怔道:「這是什麼賭注?」

  羅小虎笑道:「這已經夠大了,老爺子,您那一雙臭腳,哪一輩子才能找到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來洗一下呢!」

  龍行天恢諧成性,想想果然大有意思,乃笑道:「好,姑娘,咱們就這麼賭定,但要怎麼證實呢?」

  倚紅道:「自然是到伏牛山去,久年陳醋的味道很重,洗在身上,兩三天都消不了,一聞就知道了。」

  龍行天笑道:「好呀,反正我也準備去一趟的,看看八煞門有多大神通,把東海人魔也拉入了伙。」

  羅小虎一笑道:「老爺子,你把青蚨令給人家吧,不必去求證實,您已經輸定了。」

  龍行天一怔道:」您怎麼知道我輸定了?」

  羅小虎道:「那還不簡單,段成志如果不怕死,就不會狼狽而逃了,正因為他怕死,即使經過東海人魔鑒定了沒有中毒,他還是不會放心的,一定要在陳醋裡泡一泡才安得了心,您這不是輸定了嗎?」

  龍行天又想了一下,才歎了口氣,將青蚨令拋給倚紅道:「姑娘,老化子輸了,現在就給你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8:18

  倚紅接住青蚨令放在懷中,笑道:「那還不一定,青蚨令我先收著,等證實之後,如果是我輸,我再行奉還,同時準備一盆清水,替您把尊足好好洗上一洗。」

  龍行天苦笑道:「老化子不做這個夢了,往深處一想,老化子確是輸定了,可恨的是這個小鬼,明知道我要輸,偏偏還攛著我打賭,小鬼!你說是什麼意思!」

  羅小虎笑道:「老爺子,您別生氣,因為我瞧您耳根子太軟,本來我已經準備出手懲一懲那頭小狐狸了,可是那個歐大海就說了幾句好話,您又軟了下來,沒有您的允許,我又不敢多事,只好讓您輸一場賭注,好趕趕熱鬧。」

  龍行天瞪起眼睛道:「有熱鬧還會少著你嗎?江公子已經有了一枚青蚨令,咱們也閒不了。」

  羅小虎道:「那可不一定,江公子稟承仁翁江老爺子的仁義俠懷,有事情絕不會麻煩我們的,那枚青蚨令在他身上放著,一輩子也不可能動用……」

  倚紅笑道:「在我身邊就會用了嗎?」

  羅小虎笑道:「姑娘跟老爺子以青蚨令打賭,目的就是要我們窮家幫湊個熱鬧嘛!小叫化子正悶得發慌,很想借個機會把狐穴給搗翻過來……」

  正說到這兒,門口有人接嘴道:「好啊!我可來遲了,沒趕上熱鬧,你們倒樂得痛快。」

  說話的是方梅影,大家都站了起來。

  倚紅忙道:「方大姊,你去打聽的消息怎麼樣?」

  方梅影笑道:「不會比你多,也不會比你少,回頭再談吧,江兄弟!我拉到龍老兒來照應你一下,沒想到他只顧貪嘴,撒手不管了,由著那混帳在這兒胡說八道,幸虧倚紅給我出了口氣,否則我可叫人欺負苦了。」

  龍行天忙道:「方姑娘,老化子哪是不管,因為你跟白天狐打過賭,要自己摘下段成志的腦袋,老化子才未便多事,我們可比段小子先來一腳,一直在旁邊看看,絕不會讓江公子吃虧的,何況你也是白操心的,江公子身邊有這兩位姑娘,不見得就遜於咱們窮家幫呀!」

  方梅影一笑道:「剛才我已看見了,倚紅,你可真行,到底你在酒裡放了什麼,把段成志整得面無人色。」

  倚紅笑道:「什麼也沒有放,就是一杯酒而已。」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那他為什麼會身上發癢呢?」

  倚紅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會喝酒,不喝酒的人,半杯陳酒下肚,身上一定會癢的。」

  方梅影笑了起來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連我也給弄糊塗了,妙極了,醋能解酒,難怪你拿醋當解藥,騙來了一枚青蚨令,那可得好好兒用。」

  倚紅笑道:「婢子知道公子不願意麻煩人家的,那枚青蚨令動用的機會不多,而丐幫的實力確是可借重,所以婢子才要來了一枚,以備不時之需。」

  方梅影道:「你別太如意,這一枚青蚨令還不一定能贏到手,也許人家不像你所料呢!」

  羅小虎道:「那也沒關係,最多讓這位大姊替龍老爺子洗一次臭腳,這檔子事兒我們是插手定了。」

  方梅影道:「你別以為好玩,八煞門中藏龍臥虎,高手如雲,弄不好連你們老本都陪進去了。」

  羅小虎慨然道:「家師對仁翁的盛德常耿耿在懷,苦於無法報答,只要能在江公子身上盡點力,敝幫義無反顧。」

  方梅影一笑道:「貴幫高義雲天,何必要拿青蚨令來還債呢,江老爺子也不會領情的,兄弟,你還是還給他們。」

  江夢秋連忙取出青蚨令道:「是的,小弟剛才不知道青蚨令有什麼用處,才糊里糊塗地收了下來。」

  方梅影接了過去道:「可是你這樣還給你人家也不行,青蚨令是丐幫的權符信令,非重大的事故,絕不給人,給了人之後,也不能輕易地收回的。」

  羅小虎道:「是啊,江公子如果這樣做,就太看不起人了,至少要等我們出了力之後,才能收回它。」

  江夢秋不知如何是好,方梅影笑道:「這青蚨令真能對丐幫提出任何要求嗎?」

  羅小虎肅然道:「當然,令出如幫主親至,而且權還大於幫主,一令在手,要我們的腦袋,我們立刻奉上。」

  方梅影臉色微沉道:「好,你給我掌自己的嘴巴十下,不准取巧,要掌掌有聲,見血為止。」

  羅小虎一怔道:「方姑娘,這……」

  方梅影沉聲道:「青蚨令在我手中,你敢不服從。」

  羅小虎頓了一頓,不敢違抗,舉起手來,左右開弓,拍拍有聲,足足摑了十個嘴巴。最後一下打完時口角已滲出血來。

  江夢秋愣然失色道:「大姊,這是做什麼?」

  方梅影將青蚨令丟回給羅小虎道:「下次要罵人時,嘴裡放乾淨點,罵段天化可以,可記得要把他的靈狐兩個字帶出來,號上帶狐的人很多,如果再這麼不分黑白,亂罵一通,我還會想個別的方法揍你呢!」

  龍行天當時怔住了,這時哈哈大笑道:「打得好,誰叫你這小鬼口沒遮攔,連方姑娘都被罵在裡面了。」

  羅小虎才明白自己挨揍的原因,擦擦嘴邊的血跡苦笑道:「方大姑奶奶,小叫化子這次算是嘗到你的厲害了,以後我要罵人時,一定先順順嘴,烏龜王八都不忌,絕不敢再帶個狐字了,連幫主都不敢得罪你了,我怎麼敢存心罵你呢,剛才是肥雞大肉吃溜了嘴。」

  方梅影一笑道:「知道厲害就好,幸虧只是我在,如果叫崔大姊聽見了,不敲掉你滿口大牙才怪。」

  龍行天一伸舌頭道:「老叫化子也得小心點,以後別觸犯你們的忌諱,否則這條老命也危險了。」

  方梅影笑道:「龍老兒,你也是老沒正經的,我看你一大把年紀,不好意思整你,你以為你瘋言亂語的我沒聽見?那十個嘴巴,有一半是你的,幸虧你運氣好,拉個小叫化子在身邊,由他代你挨了。」

  羅小虎忙道:「老爺子,下次咱們分遠點,如果您一時說溜了嘴,讓我來挨揍,那可太冤枉了。」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連江夢秋也忍不住笑。

  方梅影笑著坐到江夢秋的身邊道:「你們真會享福,叫了這麼一桌子的菜,拿銀子當廢銅花。」

  江夢秋尷尬地道:「這都是她們兩個出的點子。」

  方梅影笑道:「我知道,你們是存心想鬧點事,藉機會把伏牛山的人引來,這次可是僥幸,段老怪沒料到我們會緊跟著就來了,所以此地只留著幾個小角色,段成志跟歐大海只是湊巧來此地散心才碰上了,如果伏牛山多派幾個厲害角色在這兒,你們的麻煩可大了,連我到這兒都不敢太隨便,你們的膽子可真不小。」

  江夢秋笑道:「大姊,你事事都有先知之明,這次可猜錯了,她們點菜是另有目的的。」

  方梅影哦了一聲,倚紅在桌下輕輕碰了他一下,他忙閉上嘴,方梅影已經發覺了,笑著道:「連這個大姊都丟在腦後,居然連我也見外了。」

  江夢秋萬分尷尬,偎翠忙道:「方大姊,您別誤會,我們怎麼敢瞞您呢,有些話實在是不便說。」

  龍行天一笑道:「那必然是我們兩個要飯的在這兒打擾得各位不便了,小鬼,你也吃飽了,也該走了吧。」

  羅小虎的臉上還是紅紅的,但他一點都不在乎,大吃大喝,含含糊糊地道:「老爺子,咱們不能天天找得到這種機會,幹嘛急著走呢,他們說話,咱們不聽就是了。」

  龍行天道:「倒是說得輕鬆,也不管人家是否歡迎,滾吧,別在這兒惹厭了。」

  江夢秋弄得不好意思,連忙道:「二位儘管坐下去好了,我們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事。」

  羅小虎道:「是嘛,本來也不算什麼秘密,各位在這兒點了全部的菜無非是跟南海門的人聯絡而已,這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何必背著人呢!」

  倚紅與偎翠都是一驚。

  羅小虎忙道:「天下沒有窮家幫不知道的事,何況類似的事已經在江南各地發生過十幾次了,剛才那唱歌的小姑娘不就是南海門的人嗎,我們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曉得你江大相公也是南海門裡的人。」

  江夢秋道:「什麼南海門,我一點都不知道,倚紅,你說,難道盧先生已經組成了一個門派嗎?」

  倚紅先是頓了一頓,然後才問道:「各位對南海門瞭解有多少,是從哪兒聽到這個名字的?」

  羅小虎笑道:「不多,我們只知道南海門是一個很富有的組織,組成的分子人雖不多,卻分佈很廣,而且個個都是大富翁,掌門人是個姓盧的中年人,住在徽縣的望山莊,這一門的人除了刺探江湖動靜外,沒有任何行動,我們正在注意中,但既與各位在一起,想必沒有問題了!」

  倚紅這才一笑道:「貴幫的消息不能說不靈通,只可惜還遠不夠深入,南海門只是個虛有的名稱!」

  羅小虎道:「他們言談之間都以此自稱!」

  倚紅道:「這些人都是主人在中原召集的,為了使他們忠於所事,才巧設了這個名目,實際上並沒有這回事!」

  羅小虎似乎不相信,倚紅道:「徽縣的望山莊,公子與方大姊都去過了,可以知道那兒是否像個幫派組織!」

  羅小虎道:「除了望山莊無法進入外,我們對南海門的一切都很瞭解,那的確是個很嚴密的組織!」

  倚紅一笑道:「所謂嚴密,也只是他們的身份而已;每一地至多不會超過五六人,算得上是個門戶嗎?」

  羅小虎道:「可是各地人數加起來,就不下四五千!」

  倚紅道:「不止,總數在七千以上,可是這些人的工作僅止於探當地武林動靜,雖然也會武功,卻沒有十分高明的,靠著這些人來成立門戶是不夠的!」

  羅小虎道:「不見得吧,他們至少能列與二流的高手,在江南地帶,有幾個人武功足可列入一流之選!」

  倚紅一笑道:「比諸七劍九狐、三公一鶴,以及江湖上各大知名人物又如何呢?」

  羅小虎道:「那自然是差遠了,但也不能說他們毫無價值,窮家幫在各地的領導頭目遠不如他們呢!」

  倚紅笑道:「在盧老爺子的眼中,他們都不值一顧,假使盧老爺於真要組成門戶,這些人只可跑腿而已!」

  她的口氣雖狂,但方梅影是瞭解的,微微一笑道:「滄客先生山藏海納,如要組成門戶的話,八煞門簡直不能算回事,我相信南海門只是一個虛名而已!」

  羅小虎道:「那為什麼要虛設這個名目呢?」

  倚紅道:「為了滿足他們的需要。每個地方,盧老爺子每年都要化下幾千兩的銀子津貼,但是仍然不足使他們安分從事的,因為他們既然會武功,自瞻並五困難,不會光為銀子而賣命,所以必須找個理由,使他們認為在從事一項偉舉,同時也曉得身有所屬,才有興趣來工作,盧老爺子深知江湖人的心理,才設了這一個虛有的名目……」

  羅小虎咋舌道:「就為了這個原因,每乍花上近百萬兩的銀子,這位盧先生可以算得上是一位豪客。」

  倚紅道:「老爺子早年浮海經營,又在大漠上結交胡賈,積資億兆,沒法子花費;只得找個理由用掉它,何況他在各地都有營利的生財買賣,養活那些人足足有餘!」

  方梅影一笑道:「這點我可以證實,但為什麼要叫南海門呢?這個名字即不響亮,也不夠驚人!」

  倚紅笑道:「既是虛設的名目,自然越平淡越好,命名為南海,乃是紀念夫人而設,盧夫人的小名就叫南海,本是一個孤女,後來在海上邂逅了一個海盜,認為義女,接受下全部的窖藏,因此致富,此外別無他意!」

  羅小虎這才相信了,一歎道:「天下之大,看是無奇不有,害得我們也空緊張一場,窮家幫對南海門十分注意了,千方百計,想探出它的來龍去脈……」

  倚紅道:「貴幫的消息還有一點錯了,南海門的人偽裝的身份很雜,但都是操賤業的,沒有一個富戶……」

  羅小虎笑道:「這一點我們可不認錯,南海門的人在當地雖以賤業的身份為掩護,但在鄰縣都置有家產,沒一個是窮光蛋,以今天來聯絡的周小素來說吧,他們祖孫倆在鄰縣是大地主,正因為如此,才引起我們的注意!」

  偎翠一怔道:「有這等事?那倒是盧老爺子沒想到的,他給的津貼雖平庸,卻告戒他們不得炫耀。」

  方梅影笑道:「給了人家銀子,卻又不讓人花,這是不可能的,滄客先生怎麼會做這種傻事呢?尤其是江湖人!」

  倚紅道:「這是沒辦法的事;不找江湖人,無法探入江湖,不使他們衣食無慮,無法使他們安心辦事……」

  偎翠道:「再見到盧老爺子,一定要請他改善,這樣一來,身份都暴露了,還能做什麼呢?」

  羅小虎笑道:「他們在鄰縣置業,在本地仍是一些苦哈哈,除了丐幫之外,誰都不會了解他們真實身份的!」

  方梅影道:「不然!靈狐段天化自詡為天眼通,耳目遍及天下,多少也會有個耳聞,就以今天的周小素來說,色只平常,藝業泛泛,一無可取,段成志何以會對她十分熟悉,可見早已對她的身份起疑了。」

  江夢秋道:「不錯,尤其是他推人的那一掌,用了內家功力,周小素雖然裝佯跌倒,卻沒有受傷,這更難使人不懷疑了,如果把她當作個平常的賣唱女子,絕對不會用內家功力來試探的!」

  倚紅一驚道:「是真的嗎,公子如何知道的?」

  江夢秋道:「小素倒在我腳下時,手按在我的腳背上,我感覺到她在用內力化消推勁,這倒是不會錯的!」

  倚紅與偎翠兩人對看一眼,神色微變,沉思片刻後,倚紅道:「公子,我們快回客棧去吧,他們祖孫既然引起了八煞門的疑心,安全就堪虞了……」

  羅小虎一笑道:「姑娘放心好了,段成志既然對她起疑,很可能一出酒店就會對他們下手了……」

  倚紅急了道:「那更該去看看,假如有了不測,就是我害了他們了?我不找他們聯絡,他們也不致受累!」

  羅小虎笑道:「我說請姑娘放心就絕無問題,我們已知她是南海門的人,早在密切注意中,敝幫的兄弟一定在跟著他們,絕不會讓八煞門加害他們的……」

  話才說到這兒,店外一個叫化子打著竹板,口中數著數來寶歌謠乞討,羅小虎與龍行天都側耳靜聽,這化子的數來寶歌詞極為通俗,卻又十分詼諧,引申著歷史事跡,卻前後相錯,令人噴飯;一曲唱完,掌櫃的賞了幾文銅子,那乞兒就走了。

  龍虎雙丐卻臉色沉重,羅小虎尤為生氣,一拍桌子道:「八煞門真有種,居然惹到我們頭上來了!」

  方梅影立刻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龍行天一歎道:「這小鬼才吹了牛,立刻就叫人摔了個嘴巴,而且這一嘴巴比方姑娘賞他的還厲害!」

  方梅更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龍行天道:「剛才手下弟兄來報,周小素祖孫出了東郊,就被八煞門攔住了,丐幫弟子出頭相護,結果死了兩個,傷了三個,周老兒也丟了老命,周小素被擄……」

  倚紅憤然道:「是誰幹的?我非要他償命不可!」

  龍行天道:「死傷的都是敝幫河洛地面的好手,尋常人等一定傷不了他們,出手的三個漢子有一人自稱謝大爺,想必是東海人魔展翅大鵬齊鐵山門下的三謝!」

  江夢秋問道:「這齊鐵山又是何許人物?」

  方梅影道:「聽說是個大海盜……」

  龍行天道:「方姑娘對此人可能不太清楚,因為他只在海上活動,老巢設在東海崇明島上,此人一身水路功夫,俱臻絕頂,工於心計,手段毒辣,門下有四個弟子,剛才那歐大海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三個是親兄弟,叫謝一飛、謝仲飛、謝叔和,東誨人魔的技業有多高不得知,這手下四名弟子卻大大地有名,謝氏三兄弟曾經闖江南綠林水寨蓮花塢,都是仗著空手,格斃蓮花塢中百餘名高手,使得江南綠林水上霸權盡歸東海之下。」

  羅小虎道:「管他有多厲害,他們敢殺傷丐幫兄弟,就得要他們償命,老爺子,咱門上伏牛山去。」

  龍行天道:「就憑咱們兩個人嗎?」

  羅小虎大聲道:「難道您怕了不成?」

  龍行天道:「笑話,老化子幾曾怕過誰,但伏牛山中高手如雲,你我兩人是抵敵不了的,如果擱在山上,老化子倒不在乎,你小子卻犯不著,誰不知道你是幫主洪大哥的衣缽傳人,你要是叫人擒下了,丐幫可丟大人了。」

  羅小虎叫道:「那就算了不成?」

  龍行天道:「當然不能算了,但河洛地面上的兄弟還幫不上忙,此去要幹就幹個痛快,你利用青蚨令把幫中十位九結長老都調齊了,再去找他們算帳。」

  羅小虎道:「那要等多久,至少也得五六天了。」

  龍行天沉聲道:「丐幫的盛名是幾十年創下來的,五六天你就等不及了,難道你想一天之內把丐幫給砸了。」

  羅小虎低頭不語,方梅影道:「我們也要到伏牛山去,二位若是有興趣,不妨一起去看看。」

  龍行天道:「方姑娘,敝幫的情形你是清楚的,有問題我們一定要自己解決,絕不能求援於外力。」

  方梅影一笑道:「我當然知道,但也不能一概而論,當年你們洪幫主跟勾漏九怪決鬥時,不就請過江老爺子幫忙嗎?何況這次是為了周小素的事才跟人衝突,而周小素卻是在我們身上引起的,算來是我們請貴幫援助。」

  龍行天道:「可是本幫弟子被殺傷,就成我們的事了。」

  羅小虎道:「就算為了江公子的事,我們也該去一趟,幫主早就關照過了,但凡是仁翁的事,本幫竭力以赴,沒有第二句話,老爺子你要召人,我不反對,但我主張先去了再說,您怕事,我就一個人去了。」

  龍行天見他執意要去,只得一歎道:「好吧,反正你是幫中的掌令長老,老化子長你一輩,也要聽你的。」

  羅小虎道:「方姑娘,咱們一起去可以,但各管各的,你們的事丐幫絕對要管,我們的事卻不希望你插手,幫主欠了仁翁一次情,到現在還沒還掉,如果再欠上一筆,窮家幫就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方梅影知道他們的戒律,乃笑笑道:「那當然,你放心好了,就算你再給我一枚青蚨令,我也會留著下次揍你十個嘴巴子,你們怕欠債,我方梅影還怕還債呢,到時候你們不開口,我決不多事。」

  羅小虎道:「就這麼說了,什麼時候動身?」

  方梅影道:「這兒到伏牛山還有三個時辰的路,今天趕去天已晚了,明天一大早出發,午時到達。」

  龍行天站了起來道:「那也好,我們也要對本幫知會一聲,准明天中午前在伏牛山口會合吧!」

  說著老少二人告辭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8:42

第 九 章


  這兒倚紅結了帳,回到客棧裡,崔妙人與崔明珠已經回來了,她們姑侄倆是去探訪一個父執輩的老隱士,此人自號南山叟,居隱林泉,蹈光隱晦,知者無多,但對八煞門的情形卻很瞭解,她得到的消息也最多;八煞門雖然新進千手劍佛虛印上人,卻沒有改名稱,仍然叫八煞門,虛印和尚上了山就沒有了消息,飛天魔娘令狐飄在五天前入山,也是一去無蹤影。

  八煞門中除了網羅東海人魔外,還邀集了不少的好手,如長白劍狂楚三笑、北山鬼哭婆林花紅等,這些人都是息隱多年的武林怪邪,不知道他們用什麼方法都邀了來。

  八煞門以八煞為主,八煞又以段天化居長,但情形很複雜,因為東海人魔齊鐵山,長白劍狂楚三笑,北山鬼哭婆林花紅等人聲名技業都在八煞之上,卻都居於護法的地位,職稱還低於八煞,這實在是令人很費解的事。

  八煞門暗地裡似乎確有一個厲害的人物在策劃指揮,可是這個人從不露面,南山叟暗中還潛入段家莊裡,也沒有看出一絲端倪,這個迷只好讓他們自己去揭曉了。

  周小素被八煞門擄了去,倚紅與盧滄客的聯絡也中斷了,不知道他到了沒有,只好擱之不管。

  南山叟勸他們小心從事,見機而作,危機時寧可失手被擒,也不要逞勇拚死,他在此地隱居的身份很秘密,除崔妙人外,還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想公開介入糾紛,但他對段家莊的環境都很熟悉或可暗中營救,他能給這些年輕人的幫助只有這一點,希望大家諒解。

  方梅影一笑道:「我倒不知道還有這麼一位武林放輩隱居在此,你怎麼也不帶我去拜見一番。」

  崔妙人笑道:「如果帶了你去,連我都見不著了,你不知道他,他老人家倒知道你,說你比你爺爺還刁鑽,讓你纏上了就不得安寧,所以事先我也不敢告訴你。」

  方梅影笑道:「我是惡名傳天下,也不敢給他老人家添麻煩,但這位老前輩的功力如何呢?」

  崔妙人道:「不清楚,但他是先父摯友,總不在三公之下,否則怎能自由出入八煞門而不為人所發覺呢?」

  方梅影點點頭道:「能夠有這麼一個好退路,我就放心了,否則只好寄望在盧先生身上,我們雖然有丐幫為助,憑心而論,此去卻一點把握都沒有。」

  崔妙人笑道:「能夠聽你說這句話還真不容易。」

  方梅影道:「這是什麼話呢?我又不是沒碰過釘子,十八歲出道江湖,混到今天十幾年了,我受的挫折,挨的教訓比誰都多,以前仗著年輕無比,最多口頭認個輸,都還能過去了,現在有了點惡名,想殺我的人也多了,我哪天不提心吊膽的,只是我生性要強,不表示在臉上而已,你別看我行事無法無天,內心裡我比誰都膽小。」

  方梅影說話一向真真假假,機智百出,所以誰都沒有把她這番話當真,只有江夢秋聽她說話時目光沉滯,知道是出於真心,因此當大家都分散歸屋就寢時,他單獨來到方梅影的屋中,見她正在對燈凝視,輕輕地叫了一聲。

  方梅影回頭看見是他,微笑道:「兄弟!你還沒睡?早點去休息吧,明天有一場很辛苦的戰鬥呢!」

  江夢秋頓了一頓才道:「大姊!你好像很擔心明天!」

  方梅影點點頭道:「是的!崔大姊帶來的消息令我很擔憂。虛印上人與令狐飄人了八煞門後竟會毫無消息……」

  江夢秋道:「那一定是跟他們不合作,被拘禁起來了!」

  方梅影搖頭道:「真要是如此倒也好了!」

  江夢秋道:「那又會怎麼樣呢?」

  方梅影搖頭一歎道:「我想不出來,正因為我猜不透,才感到擔憂,令狐飄不去說了,她那火爆性子根本不是臥底的人,自然會露出破綻而叫人發現了,但以她的聲名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被殺,一個是被擒受制,可是南山叟潛入段家莊竟一無所悉,還有虛印上人,是抱著度化之心自願前去的,不可能跟他們衝突,為什麼也失蹤了呢?」

  江夢秋道:「明天去一問不就知道了!」

  方梅影仍是雙目緊鎖,江夢秋又道:「大姊!如果你認為事情嚴重,明天就不要去了!」

  方梅影忙道:「那怎麼行,我跟丐幫還約好了!」

  江夢秋道:「我去就行了!」

  方梅影笑道:「為什麼你能去,我可以不去呢?」

  江夢秋道:「因為你去比我們都危險!」

  方梅影道:「何以見得呢?難道我跟你們有什麼不同?」

  江夢秋道:「因為段成志對你念念不忘,你要是失陷在那兒,其後果將不堪設想!連一死都解決不了問題!」

  方梅影笑道:「那你怎麼不替崔大姊擔心呢?她比我美得多,她可能受到的侮辱比我更嚴重呀!」

  江夢秋搖頭道:「不!不會的,段成志不是個好色之徒,你的無邊智慧比容顏更叫人傾慕,以八煞門的身份與你們二位的聲名,段天化也不會讓他的兒子亂來的,但對你就不同了,他們想千方百計地得到你,不惜任何手段的!」

  方梅影道:「就為了這個原因,你要我不去嗎?」

  江夢秋道:「不,是我自己的請求!」

  方梅影怔了一怔,江夢秋道:「如果段成志是個正人君子,我會勸大姊接受他的感情,正因為今天我見到他的表現實在卑劣不堪,我覺得大姊如果受到他的侮辱,那比殺了我還會更令我痛苦!」

  方梅影忽然感動得握住他的手道:「好兄弟,有你這番話,大姊總算沒有白疼你,你放心好了,大姊不是那麼好欺負的人,段成志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欺負我!」

  江夢秋還要說什麼,方梅影牽著他的手,將他送到門口道:「去睡吧,別為大姊擔心,我有自保的方法,要我求勝或許不易,但我打不過想跑的話,誰也留不住我!」

  江夢秋道:「我就是這個意思,如果情形不對,我會盡力掩護你離開,到時候你可千萬別顧慮的太多……」

  方梅影的目中隱含著淚光,臉上卻含笑道:「我知道了,江爺爺要我照顧你的,想不到你反而來照顧我了。」

  江夢秋道:「我是初次出門,不懂的地方很多,自然要大姊費心照料了,但動手相搏,我是個男子漢,應該照顧大姊的,否則我就成個小孩子了。」

  方梅影又笑了一笑,把他推出房去了。

  但目送他健壯的背影在屋外消失後,方梅影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可是她自己並不知道,直到滴滴的淚水淌進了嘴裡,她才忽然警覺,連忙用袖子拭去了,自言自語地道:「奇怪了,從十歲之後,我就沒有再流淚了,被這個小鬼一招惹,我竟然會流淚,我智狐方梅影竟變得多愁善感了,這是怎麼回事呢?」

  她自己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但從來不知失眠為何物的方梅影,今夜竟破例地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江夢秋所住的屋子是最考究的一間,裡外是三間套房,倚紅與偎翠就歇在中間的客房中,自從她們跟著出來後,一直都是如此,江夢秋再反對也沒有用,因為她們堅持要侍奉江夢秋的一切,晚上睡時踢落被子,她們會替他蓋好,夜半口渴思飲,她們早就將茶送了上來,整個漫漫長夜,這兩個人必然有一個是清醒著的。

  好在江夢秋平時在家裡,也是過的這種生活,不分日夜都有幾個小丫頭在侍奉著的,所以他也還能習慣。

  今天他走進中房時,兩個女孩子卸卻外衣,穿了一件短袖緊身的小襖,在地上鋪被子准備就寢,看見他進來,兩個女孩都站了起來,倚紅笑道:「公子上方大姊那兒去了吧!她對明天的事有什麼指示?」

  江夢秋笑笑道:「也沒說什麼,明天將會發生什麼事,誰都無法預料,又怎能預先作計劃呢?」

  倚紅笑道:「但初步的打算總應該有的!」

  江夢秋道:「你們作了什麼打算呢?」

  倚紅道:「婢子沒有任何打算,一切都追隨公子,公子到那兒,婢子也跟到那兒,但婢子想萬一情況不理想時,無論如何,都要設法使方大姊脫困!」

  江夢秋微微一怔道:「你們竟跟我的想法一樣。」

  偎翠笑道:「公子到方大姊那兒就是說這個嗎?」

  江夢秋道:「是的!但你們怎麼也有這個想法呢?」

  倚紅道:「公子是為了什麼理由呢?」

  江夢秋道:「因為段成志對她不懷好意,假如她失陷在伏牛山,一定會受到羞辱,我怕方大姊性子強不肯獨自脫走,才特地去請求她,你們又是什麼理由呢?」

  偎翠笑道:「我們倒不是為此,假如公子不去,我們也想去跟她談談,但公子的理由比我們更好,方大姊一定答應了,我們也不必再嚕嗦一趟了!」

  江夢秋笑笑道:「方大姊是答應了,但你們的理由跟我不一樣,我倒想聽聽還有什麼別的。」

  偎翠道:「我們是覺得方大姊才華超人,只要她能脫身,必然有辦法救別人脫困,如果方大姊陷身在內,我們可沒有把握救她出來,公子以為對嗎?」

  江夢秋想想道:「很對,但用這個理由去勸說她,一定會為她拒絕的,你們對她的個性還不瞭解!」

  倚紅一笑道:「我們很瞭解方大姊,所以才不敢造次,想不到公子更高明,勸得動方大姊一切就沒問題了,夜已深,公子請早點安息吧,床都鋪好了!」

  說著掌起燈,要送他進屋裡去,江夢秋見一張大床上被褥都鋪整齊,帳子也放下了,微微一笑道:「你們應該睡裡面才對,蚊子這麼多,你們的皮膚又嫩……」

  偎翠道:「那怎麼敢當呢,我們是侍候公子的……」

  江夢秋道:「話不是這麼說,看你們的四條軟霜賽雪的胳膊,叫蚊子叮上幾個紅點,那多煞風景……」

  倚紅道:「公子太關心我們了!」

  江夢秋道:「這不是關心,而是我心裡過意不去!」

  偎翠道:「多謝公子關懷,但我們總有一個人保持清醒的,可以互趕蚊子,不會被咬到的!」

  江夢秋搖頭道:「不!明天到伏牛山去,我們可能會遭到一場大廝殺,每個人都必須保持充沛的精神體力,你們今夜一定要好好地休息,別輪流值夜了!」

  偎翠道:「不要緊,我們已習慣如此了!」

  江夢秋仍是搖頭道:「今夜情形不同,你們必須休息,明天我們才幾個人,人人都要以一當十,沒有充沛的體力不但誤己,還會累人,你們向店家再要一床蚊帳吧!」

  倚紅苦笑道:「店裡的帳子髒死了,我們寧可挨叮也不敢用,連炕上的被褥我們都不敢睡,所以才打地鋪!我們帶的一床碧紗帳已經給公子掛上了,我們還是累一點吧!」

  江夢秋想了一下道:「這樣吧,那張床也很寬,足夠容三個人的,乾脆你們也到床上去吧!」

  兩女都微微一怔,偎翠道:「那擠得公子不舒服了!」

  江夢秋笑道:「不會的!我睡覺很規矩,從來不翻身的,如果叫你們在外面挨蚊蟲咬,我反而不安心了!」

  偎翠的臉上微紅道:「只要公子不嫌棄,我們自然遵命,反正我們都是公子的人,公子怎麼說都行!」

  江夢秋笑了一下,脫去了外衣,踢掉靴子,往床上一躺道:「你們快來吧!把外面的門栓好!」

  倚紅去栓上了屋外的門,兩個女孩子猶豫了一下,終於也上了床。

  江夢秋道:「倚紅到裡面去,不怕你們笑話,我小的時候最怕鬼,一定要有人在兩邊陪著才敢睡,長大了依然如此,所以離家後,我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倚紅由腳頭翻到裡面,偎翠在外側躺下,兩個女孩子心頭都怦怦直跳,有點嬌怯,卻又有點興奮!

  江夢秋又道:「你們靠近一點,我聽說塞外的女孩子,身上都有一股天賦的異香,讓我聞一聞!」

  倚紅與偎翠都靠近他,江夢秋乾脆伸出兩雙手臂,一邊抱一個,將她們貼得緊緊的,然後道:「把燈熄了!」

  偎翠伸手出帳,朝桌上的那盞油燈虛空一扇,燈熄了,屋中頓時陷入黑暗,江夢秋覺得兩個女孩子都像火一般的熱,不禁笑道:「你們怎麼都那麼燙,想是太熱了吧,那就把外衣都脫了,反正屋裡也沒有別的人!」

  倚紅顫聲道:「公子,我們姊妹雖然自幼就跟了盧爺,他把我們像女兒一樣看待,十多年了,猶是完壁之身,自然是我們的幸運,但……」

  江夢秋一笑道:「你們放心好了,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偎翠道:「婢子不是這個意思,我們終究是個下人,不敢多存奢望,只是我們不解此道,還望公子多加憐惜。」

  江夢秋道:「我知道,在我家裡有兩個大丫頭侍奉我起居,她們教我許多訣竅,不會使你們痛苦。」

  兩個女孩子默然片刻,床上開始有聲音,大概是在脫衣服了,等她們赤裸地靠在江夢秋身上時,江夢秋忽然在她們身上同時扭了一把。

  倚紅嬌呼出聲道:「公子……」

  江夢秋道:「忍耐點,等一下就不痛了。」

  倚紅莫名其妙,但又不敢問,過了一會,江夢秋站緊她的耳畔,以極低的聲音道:「現在開始輕輕地哼。」

  倚紅正待開口,嘴已被掩住了,江夢秋又道:「別出聲,也別多問,照我的話,輕輕地哼。」

  偎翠也有所警覺,低聲道:「是不是有人來了?」

  江夢秋點點頭,偎翠有點失望,也有點慚愧,低聲道:「婢子一無所覺,實在太疏忽了。」

  江夢秋低聲道:「不能怪你們,來人的功夫很高,我也沒有聽見有聲音,所以必須小心應付。」

  偎翠道:「那公子怎知有人來了呢?」

  江夢秋道:「我跟爺爺學了一種特別的功夫,在十丈之內有生人迫近,自然而然會生警覺。」

  倚紅道:「那我們得把衣服穿起來。」

  江夢秋道:「不必,由我來應付好了,你們只要照我的吩咐,回頭還要你們串演誘敵呢,現在開始搖床。」

  倚紅果然輕輕地發出嬌喘,偎翠則輕輕地搖動床榻,她們只感覺到江夢秋已經悄悄地離開了,可是過了一會兒,居然聽見江夢秋的聲音就在耳邊道:「偎翠,該你了。」

  江夢秋已經離開了,聲音卻像在床上發出的,兩個女子都不禁愣然,但她們都已得到暗示,所以偎翠也嬌呼一聲後,開始微微的呻吟,繼續搖動床榻。

  過了一會兒,江夢秋的聲音道:「你看倚紅這丫頭居然睡覺了,偎翠,你也累了嗎?」

  聲音在耳,人卻是空的,偎翠只有配合著道:「是的,公子,我覺得全身骨頭都鬆散了似的。」

  江夢秋一笑道:「這就是欲仙欲死的滋味,睡吧,到明天就會好的,我也要好好地睡一覺了。」

  兩個女子心裡存著警惕,努力鎮定著,發出均衡的鼻息聲,過了一會,她們耳邊又傳來輕微的鼾聲,彷彿江夢秋在她們身邊睡著了,又過了一會兒,才微微聽見屋外有人推開窗子的聲音,慢慢地有兩條人影朦朧地摸了進來,站在床前。

  一個人低聲道:「師父!段天化說這小子多了得,原來卻是個好色之徒,叫我們聽了半天的隔壁戲。」

  接著另一個較為低沉的聲音道:「可惜了兩朵鮮花,白叫那小子拔了頭籌去,我只好拾破爛了。」

  先一人道:「師父打算把兩個雌兒弄回去?」

  老者道:「是的!我在屋上看見那兩個雌兒一身細皮白肉,差點沒掉口水,大海,弄回去後分一個給你!」

  倚紅與偎翠聽見一人正是日間在酒店中見到的歐大海,他叫另一個人師父,必然是東誨人魔展翅大鵬齊鐵山了。想不到這老魔頭會來偷襲的,難怪輕功如此卓絕,摸到了屋頂上連一點聲息都沒有,也幸虧江夢秋警覺性高,否則今夜絕難逃過一切,兩人都蓄足了勁,暗作準備。

  聽得歐大海又道:「師父,白天在酒樓中,弟子就驚為絕色,沒想到塞外的女子這麼撩人,只是丐幫的一老一少在旁礙手,否則弟子當時就弄她們回去孝敬您了!」

  齊鐵山輕輕一笑道:「現在也不晚,我也不知塞外胡女如此可人,否則早就去弄他幾個,我在屋頂上看了那兩個雌兒,覺得咱們在東海的那些女人簡直不算是女人!」

  歐大海笑了一笑,用劍去挑帳子,齊鐵山用手止住道:「且慢,情形好像不大對,那小子的鼾聲停止了!」

  歐大海道:「他兩度銷魂,連打鼾的勁都沒有了,就算他已經警覺了,師父難道還怕他不成!」

  齊鐵山想了一下道:「對!老段把他說得多了不起,我就不信,一個小伙子,就算他在娘胎裡就練,也不過才二十年,能有多大的成就,老段自己也是個飯桶!」

  歐大海笑道:「是啊!八煞裡就沒有一個成材的,弟子真不懂,軒老為什麼叫他們挑大梁呢?師父比他們高多了,反而屈就護法,弟子實在不服氣……」

  齊鐵山沉聲道:「大海,你又忘記忌諱了!」

  歐大海忙道:「咱們師徒私下說說有什麼關係!這兒又沒有別的人,那個姓江的小子還怕他聽去不成!」

  齊鐵山道:「江夢秋可以殺之滅口,那兩個雌兒還得留下侍候我們呢,這些話叫她們聽去也不好!」

  歐大海道:「是,弟子以後注意就是,下手吧!」

  齊鐵山道:「那小子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多半是已經發覺我們了,明人不做暗事,乾脆通知他一聲吧!」

  歐大海道:「對!東海門揚威四海,可不能擔個暗算的臭名,把他叫起來再賞他一劍,也叫他死得明白!」

  齊鐵山道:「你叫他,我來送他上路!」

  語畢後退一步,歐大海劍指帳中,放大聲音道:「江夢秋,你小子夠樂了,起來領死吧!」

  倚紅與偎翠都醒著,卻沉住氣沒出聲,而且兩人多年相處,已有默契,用手指互相在身上畫了幾個字,決定了行動的步驟,屏息聚氣等待著應變。

  歐大海叫了一聲,見帳中沒有回答,不禁冷笑道:「江夢秋,你裝死也躲不了,還是干脆點出來吧。」

  帳中仍無回音,齊鐵山一笑道:「這小子一定是脫得精光,不敢出來見人,我偏要叫他丟丟臉,把燈點上後,你再挑開帳子;讓方梅影與崔家兩個妮子也看看他的醜態。」

  唰的一下,閃亮了火折子,點亮了燈,歐大海則用劍在帳上一割一挑,把整個帳面挑飛開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9:05

  倚紅與偎翠同時坐了起來,雙手掩住赤裸的前胸,還發出一聲驚呼叫道:「有賊,公子,快過來捉賊呀!」

  歐大海見床上只有兩個女孩子,江夢秋卻不知去向,倒是大吃一驚,失聲問道:「那小子上哪兒去了呢!」

  東海人魔展翅大鵬齊鐵山不愧為黑道巨賊,臨事十分沉穩,微微一笑道:「這小子還算見機的,除了我們在屋頂上下來的那一剎那時間外,他始終沒離開過我們的眼睛,恐怕就在那會兒功夫溜掉了!」

  歐大海不信道:「溜掉了,他能溜到哪兒去!」

  齊鐵山笑道:「假如你是那小子,你能溜到那兒去?」

  歐大海見這床鋪離著牆壁還有一尺多寬的空隙,那帳子也在微微地牽動,不禁恍然笑道:「原來從那頭滾到床底下去了,小子!你乖乖地出來領死吧,你是仁翁的孫子,要死也得像個樣子,別給你爺丟人。」

  床下傳出江夢秋的聲音道:「你們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到外面院子裡跟你們一決高底。」

  歐大海哈哈大笑道:「師父!他叫我們出去呢!」

  齊鐵山也大笑道:「小子,你別做夢了,乖乖地滾出來吧,老夫倒不是怕你,但是就這樣赤條條地把你抓出來一定更有意思,也可以叫方梅影與崔妙人那兩頭騷狐狸瞧瞧,她們養的這個小白臉是怎麼樣的一個多情種了。」

  床下的江夢秋怒叫道:「你們不要臉。」

  歐大海笑道:「小子!我們如果不要臉,就脫光衣服進來了,你出不出來,不出來我們就抓你出來了!」

  江夢秋在床下道:「有本事你來抓好了。」

  齊鐵山微笑道:「大海!你下去把他抓出來!」

  歐大海倒是頗為謹慎,忽地一揚手,射出一排暗器,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但分佈的面積頗廣,幾乎把床下海一個部位都照顧到了,只聽得一陣陣突突的聲音,發完暗器後,他倒是微微一怔道:「師父!這小子邪門得緊,弟子一共發出十九枚鐵蒺藜,好像都落了空,他是怎麼躲過的?」

  齊鐵山哼了一聲道:「發暗器有個屁用,他一定貼在床板底下,正經點,還是用兵器把他進出來吧!」

  歐大海見師父邊說邊以手示意,心中明白,一縱身上了床,舉劍就朝床板上刺去,倚紅與偎翠唯恐他刺傷了床下的夢秋,兩個人同時動作,一個雙手拍腰,一個則撩開腿踢向他的下陰。

  歐大海沒想到這兩個女子身手如此了得,疏忽之下,未料及此,倚紅拍腰的兩掌被他運氣硬挨了下來,偎翠撩陰一腳,卻踢得他一聲痛叫,滾下床來。

  倚紅順手按過他的劍,撩開蓋在身上的薄被,一跳下床,原來她們僅寬了上衣,下身仍是穿得好好的。

  歐大海被那一腳踢得痛徹肺胸,滾了兩滾,勉強站立起來,滿頭都是汗珠,苦著臉道:「師父,這兩位雛兒扎手得很,弟子的護身真氣都被她們拍散了!」

  說完這句話,他真氣一洩,張口噴出鮮血,連站都站不住了,噗咚一聲,坐在地上。

  齊鐵山的臉色也變了,他心思極密,看見兩個女子的長褲仍是穿著完整,心知上了當,床上的一番風雨,完全唱的是假戲,目的就是在引他們深入。

  他的臉色變了一變,逐即發出一陣狂笑道:「好,江夢秋;真有你的,老夫終日打雁,卻不想今日會被雁啄了眼珠,被你這雛兒耍了,你出來,老夫跟你見個真章。」

  倚紅伸手披上了外衣,用搶來的那把劍一晃道:「對付你這種老笨賊,還用得到公子出手嗎,本姑娘就夠了。」

  偎翠也披上了外衣,由腰間拔出一支匕首道:「蠢賊,你做偷兒的功夫還不到家,躲在屋子上面,我們已經發覺了,但是怕你腳底抹油溜掉了,所以才引你下來。」

  齊鐵山惱羞成怒,厲聲道:「你們這兩個賤貨,老夫是看你們長得俊,才特別手下留情,你的居然敢戲耍老夫起來了,今天不將你們活劈了,老夫就不叫東海人魔。」

  倚紅咯咯一笑道:「你本來也叫不成了,入了本姑娘的掌握,你還想活得成嗎?今後可以叫東海鬼魔了。」

  齊鐵山大喝一聲,伸手抓了上來,倚紅將劍封出,這老魔一身功力倒是非同尋常,對鋒利的長劍視若無睹,空手肉掌,抓住了她的長劍,卡卡一聲,劍被折成兩截,另一手已扣住了倚紅的脈門,偎翠見狀忙挺出匕首,急刺而上,匕尖直戳腰眼,齊鐵山自恃氣功了得,根本不放在心上,那知這雙匕首是她們攜自盧滄客珍藏的利器。

  齊鐵山只覺腰間一痛,連忙鬆開倚紅,回手一掌,拍落偎翠的匕首,偎翠痛呼退後,倚紅也躲開了。

  齊鐵山再摸摸腰間,已被刺破一條血痕,他的臉上頓時佈滿了殺氣,目射怒光,雙手十指箕張,慢慢朝二女逼去。

  這間屋子本來不大,二女被他的獰態所懾,挪步退後,一直退到靠牆處,才凝視待敵,可是倚紅被扣住脈門的那隻手疼痛異常,已經無法提勁,偎翠被拍過一掌的手腕更是疼痛如折,心知這老魔功力深厚,實非她們所能敵,只好把眼睛望著床下,期待江夢秋出來援救。

  齊鐵山見狀又得意了,哧哧厲笑道:「就算那小子有種敢從床底下爬出來,也救不了你們了……」

  話才脫口,身後忽然傳來歐大海的急叫道:「師父!留神後面,那小子來了!」

  齊鐵山幾乎不相信,因為他的眼睛一直注意著床下,始終沒看見有人出來,江夢秋又從哪兒來的呢?

  可是他剛扭過身子,已見一道寒芒,比住他的咽喉,冰涼的劍尖,緊緊地貼著他的喉頭凸結之處,持劍者是一個俊美的青年。

  倚紅與偎翠也張大了眼睛,流露出無法相信的神色,她們以為江夢秋是藏身在床底下的,可是江夢秋明明是從門後飄過來的!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但威脅解除,使她們精神大振,連忙跳了過來,倚紅叫道:「公子,你是什麼時候從床下出來的?」

  江夢秋笑道:「我根本沒到床下去過!」

  偎翠一怔道:「可是公子明明在床下說話呀!」

  江夢秋一笑道:「那是一個秘密……」

  齊鐵山趁他說話分神之際,正想有所動作,可是江夢秋將劍一抵道:「別動,你的氣功雖然練得不錯,但還擋不住我手中的劍,你自己肚裡應該有數的!」

  齊鐵山驟覺喉間如受針刺,鼓足了氣也沒有用!這下子他才知道段天化等人並非渲染,這個年輕人功力之深厚,已經到了令人無法想像的程度,而且機警幹練,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稚嫩。

  可是就這麼被制住了,這張老臉也實在放不下,因此傲然道:「小輩,老夫今天算是瞎了眼,我東海人魔橫行四海,什麼大風大浪沒經過沒見過,卻想不到會在陰溝裡翻船,也只好認了,你要殺就快下手,給我一個痛快,免得我回去丟人。」

  江夢秋微笑道:「齊老魔,你的算盤打得太如意了,我偏不殺你,把你捆了起來,明天送你到段家堡去。」

  齊鐵山又鼓起怒目叫道:「小輩,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敢這麼做;老夫可跟你沒休沒完,鬧得你一輩子不得安寧。」

  江夢秋哈哈大笑道:「老魔頭,想想你今年多大年紀了,還敢跟我說這種話,我倒偏要跟你纏一纏,看看你我在這一輩子中;是誰活得久一點,倚紅,拿繩子來。」

  倚紅道:「公子,這屋子那來的繩子呀。」

  江夢秋道:「隨便找一根就行了,可得結實一點,因為這老傢伙的功力不錯,繩子細了怕捆不住他。」

  倚紅眼珠一轉道:「那就只好用我們繫褲子的腰帶了,雖然細一點,卻結實得很,絕對掙不斷的。」

  江夢秋道:「什麼都行,快去拿來。」

  倚紅果然到外間去翻出一根紅色的絲繩,長約丈許,細才盈指,質地倒很柔韌,江夢秋道:「上前,捆住他的雙手,打個死結,別讓他掙脫了。」

  倚紅頓了一頓道:「他肯讓我捆嗎?」

  江夢秋笑道:「肯不肯可由不得他作主,你儘管上去好了,他如果不聽話,就捆他的嘴巴。」

  倚紅果然上前道:「老傢伙,把你的手伸出來。」

  齊鐵山鼓目怒視,理也不理,江夢秋道:「他果然強悍不聽話,你給他老臉重重的摑二下。」

  倚紅伸手摑去,齊鐵山怎能受這種侮辱,拼著喉頭叫人一劍戳穿,也得還一下手,因此把功力貫注雙腿,迎著她的手掌反拍出去,那知手腿剛抬,江夢秋的劍尖忽而迅速地下移,在他肩窩處一戳,他頓感半身一麻,那條手腿再也無法行動,臉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脆的。

  原來江夢秋促狹得很,算準了他的行動,趁他勁力貫注手腿,移劍戮了他的肩井穴一下,這本采就是最軟弱的地方,再加勁力移注手上,內防更空虛,被江夢秋的劍尖運勁一戮,閉死了半邊身子的筋絡,動彈不得,這時他才知上了當,否則以他的武功修為,斷然不會如此受制的。

  半邊身子不能動彈,另半邊身子也如同殘廢,完全失去了抗力,乖乖的聽任倚紅將他的雙手捆上了。

  更因為半身麻木,平衡失去控制,倚紅捆好後,他咕咚一聲倒在地上,江夢秋道:「這老鬼會裝死,我們把他抬到院子裡去曬上一夜,免得攪人睡覺。」

  說著招呼偎翠,一起過來抬,這時躺在地上的歐大海已慢慢運氣止住了疼痛,趁他們不備之際,猛然跳起來,破窗而逃。

  江夢秋叫道:「不好!跑了一個,快追!」

  他抬著齊鐵山的頭,咚的一聲摔下,拔腿追人去了。

  倚紅與偎翠也把各人抬著的一隻腿扔下,跟著追出來,歐大海已跳上了屋頂,他們追上屋頂,但見歐大海跳進另一間屋上,腳才落實忽而哎呀一聲,從屋上滾落下來,跌在一口盛水的大缸上,將缸也砸破了,把店中歇宿的客人也驚醒了,一起鼓噪起來,歐大海亡命縱起急奔。

  倚紅還要追,江夢秋卻笑道:「窮寇勿追,放他去吧,明珠,你可真夠促狹的,那一針射在他的什麼地方?」

  崔明珠由屋影暗處現身出來道:「江大哥看見我了?」

  江夢秋笑道:「沒看見,可是聽見了,因為我知道你埋伏在那兒,才把他往你這邊趕,你一針射在什麼地方?」

  崔明珠道:「射在他的背脊骨上。」

  江夢秋道:「針淬過毒嗎?否則他不會摔下來的!」

  崔明珠笑笑道:「是淬輕毒的一種,不會送命的,但這傢伙今後都得彎著腰,抬不起頭來看人了!」

  崔妙人與方梅影也都從隱處出來了。

  方梅影笑道:「好啊!兄弟!你們可真會捉弄人,東海門沒有一個好傢伙,一劍宰掉算了,何必又這樣整他們?」

  江夢秋笑道:「我爺爺禁止我殺傷人命,除非萬不得已時,才可以殺人,但他們太可惡,我只有讓明珠懲治他。」

  倚紅笑道:「屋裡還有一個老的呢!去看他跑了沒有。」

  江夢秋道:「當然跑了,東海人魔既是個成名人物,我也不忍讓他太過難堪,所以給他一個脫身的機會。」

  倚紅道:「他不是被公子制住了穴道了嗎?還能脫身?」

  江夢秋道:「我把他丟下的時候,已經撞開了他的脈絡,只要自己運運氣,就可以掙斷繩索走了。」

  倚紅道:「我還以為公子要把他捆著送去段家堡呢,所以才特別找了根繩子捆住的。」

  江夢秋搖頭道:「東海人魔今夜已經夠丟人了,何必再讓他見不得人呢,對這種人還別結怨太深的好!」

  倚紅道:「那可糟了,希望這傢伙自己安份一點,別掙斷繩子,否則這個怨就結深了。」

  江夢秋連忙道:「那繩了上有什麼古怪?」

  倚紅道:「那是根蛛絲編成的繩子,普通人是掙不斷的,但至少也得勒破一點皮,那可就夠他受了。」

  江夢秋道:「勒破了皮會怎麼樣呢?」

  倚紅道:「赤蛛絲含奇毒,毒素沾上之後,會奇癢不止,每天子夜就開始,癢到見天光才停,而且無藥可治,這老傢伙今後一輩子都得受罪了。」

  江夢秋愕然道:「你怎麼會有這種歹毒東西的?」

  倚紅道:「那是主人在大漠上採來的,送給我們當護身兵器之用,握在手裡,當軟鞭使用,既方便,又不顯目,敵人如果不小心挨上,立著奇效,光是皮膚上挨一下,也得癢上兩個時辰,比什麼兵器都有效用……」

  說著幾個人都迎到屋裡,果然齊鐵山已經溜走了,地上留著兩截斷索,方梅影用手握著一看道:「斷處很整齊,這老齊的功力非凡,也許尚不致勒皮,否則倒真麻煩了,這種小人寧可殺了他,也不能結怨他!」

  倚紅不服氣地道:「我就不怕他,惹上算他倒楣!」

  方梅影一笑道:「算了吧,瞧你們倆被逼在牆角上的可憐相,還好意思再說呢,假如他進一步你們怎麼辦?」

  江夢秋不禁臉上微紅道:「原來方大姊都看見了?」

  方梅影笑笑道:「看是看見了,卻不知你們在鬧什麼鬼,因為見不到你,我還以為你被人制住了,才趕緊去找崔大姊來幫忙,等我們來時,你們已經把老鬼給制住了,兄弟!你可真有辦法,我還叫人來照顧你呢,看樣子你懂得比我還多,以後可要你照顧我了!」

  江夢秋的臉漲得飛紅,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崔妙人道:「江兄弟,你能制服東海人魔這個煞星人物,該值得驕傲才對呀,為什麼要臉紅呢?」

  方梅影笑道:「崔大姊,你不知道,這小鬼壞得很呢,居然知道利用那種絕招騙得老魔頭人殼……」

  崔妙人問道:「是什麼絕招,讓我也學學!」

  方梅影笑道:「如果是你大姊出馬,那可更妙!」

  崔妙人繼續逼問,江夢秋的眼光中充滿了乞求之色。

  方梅影才一笑道:「美人計,他叫這兩個女孩子在房中輕解羅衣,把那一對活寶師徒引進了屋子……」

  江夢秋這才吁了一口氣,跟著掩飾道:「其實這不是我的主意,倚紅她們本來就要睡了,我聽見屋上有聲息,也暗中掩了進來,利用機會突擊而已!」

  崔妙人才笑道:「我說呢,東海人魔橫行四海,這兩個絕世尤物,我見猶憐,那些海盜們還會不上當嗎?只是江兄弟也托大了一點,應該早點招呼大家一聲,假如你一個疏忽,豈不害了她們,女孩子的清白尤重於一切,就是叫她們的手沾了一下,也是終生的污點!」

  她指責得義正詞嚴,江夢秋則滿身冷汗,他自己也是灑脫慣了,跟著爺爺學會了不拘小節的行經,剛才也是年輕好動,擺下了一個誹色迷陣,根本沒想到其他,現在聽崔妙人一說,才意識到嚴重性,尤其是想到在紋帳中跟兩個女孩子所唱的那一句雲雨假戲,雖未真個銷魂,卻也是肌膚相親了,以後該怎麼辦,怎麼叫她們去嫁人呢?

  倚紅知道江夢秋所以急的原因,笑了一下道:「我倒沒什麼,我們塞外的女兒家觀念不同,尤其是我們已淪家姬的女孩子,更不能注重這些,有時受主人之命,獻技娛賓時,除了極少的一點掩飾外,根本就不穿衣服,在我們來說,那是很自然的事,並不算為侮辱!」

  崔妙人道:「那是對待朋友,可不是對待敵人!」

  倚紅猶感幽怨地道:「沒什麼差別,我們的貞操觀是放在精神上的,主人的朋友高興時,可以在舞隊中將我們拉出來,玩弄擁抱,甚至於侍寢,我們也必須遵從,因此我們的貞操只有一份感情,只有一顆心而已,我們的身體是不屬於自己的,我只能擁有一顆完整的心獻給所愛者!」

  方梅影忍不住道:「該死!盧滄客如此對你們嗎?」

  倚紅搖頭道:「那倒沒有!我們十二歲編為舞姬,在回族的蒙巴王公處過了兩年非人的日子,十四歲贈給盧老。」

  崔妙人道:「是啊!你們還是冰清玉潔的女孩子……」

  偎翠泣然道:「塞上的女孩子發育較早,十二歲已經成熟了,在漠外的兩年舞姬生活,除了未曾侍寢外,我們已經忘卻身是女兒了,所以儘管盧老爺與江公子都拿我們當人一樣看待,在我們的心裡,卻始終記住我們的身份!」

  這番話像針一般地刺著江夢秋的內心,使他自愧孟浪,忍不住義行於色道:「倚紅!偎翠!你們放心好了,我是漢人,不管你們的習俗,我一定把你們當漢家的女孩兒一樣地尊重,今天我對不起你們的地方,我一定要報答你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叫你們過以前的日子!」

  兩個女孩子目中都閃著感激的光芒,江夢秋已經受不了,再接觸到方梅影充滿神秘的眼神時,他只有低下了頭。

  方梅影卻神色一正道:「倚紅!偎翠!盧先生對你們的武功頗為嘉許,因為有他的推介,我對你們也很信任,可是今天看你們被齊鐵山逼迫的情形,我不禁替你們擔心了,假如今天江兄弟制不住他,那又怎麼辦?」

  二女對視一眼,方梅影道:「你們必須說老實話,明天就要正面一訪八煞門,我一定要對己方的實力有充分地瞭解,才可以籌思對付之策,如果你們技僅至此……」

  倚紅才道:「方大姊放心好了,我們即使不能寄重任,也不會成為累贅,自保的能力是有的!」

  方梅影道:「假如今天江兄弟接應遲一步呢?」

  倚紅道:「假如他不想殺死我們,則我們可有殺死他的把握,假如他想殺死我們,也只有一命換一命了!」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東海人魔氣功蓋世,我記得看到你們刺了他一劍,也沒傷到他的皮肉!」

  倚紅舉起左手,亮示那五枚細尖的指甲道:「這是我們最後一道防身的利器,是風磨銅裝成的,套在手指上,迫不得已時,以內力射出,那怕對方武功再高也難逃一死!」

  方梅影這才一笑道:「我想盧滄客門下侍兒,不會那麼差勁,那就放心了,否則經今夜這一鬧,八煞門中一定提高了警覺,明天伏牛山中一會,實在難以應付了,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大家都養一下精神吧!」

  說完她把崔妙人與崔明珠拖走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把倚紅那根赤蛛絲索仍是挑在指尖上帶走了!

  床榻已被歐大海戮了幾個洞,被褥也割碎了,自然不能再睡,兩女只有把完好的臥具整理一下,打個地鋪。

  倚紅這才道:「請公子安歇吧!」

  江夢秋一笑道:「你們呢?」

  偎翠道:「如果公子不嫌棄,我們就在旁邊靠一靠,否則我們就坐著養養神也就行了!」

  江夢秋道:「剛才我是為誘敵,才唐突你們,被方大姊看見了,實在不好意思,現在可不能再胡鬧了!」

  二女臉現怨色,江夢秋忙道:「你們別誤會,我在床上說家有侍女陪寢,那是騙人的。我父親是個極為方正的人,怎能容我如此胡鬧,但我當著方大姊說的那些話,卻是萬分的真心,我絕不負你們,卻也不唐突你們!」

  倚紅低聲道:「婢子們感恩深重,怎敢當唐突二字!」

  江夢秋莊容道:「紅娘,翠娘,君子愛人以敬,我不是假道學,但我的敬意是發自內心的,你們一定要諒解我,不管是我爺爺也好,我父親也好,總要見到一位老人家後,確定你們的名分,我才可以視你們為自己人!」

  偎翠聽他已改了稱呼,心中十分安慰,激動地道:「公子!我們還敢爭名分嗎?你就把我們當侍兒好了。」

  江夢秋搖頭道:「不!我現在把你們當知己的朋友,別的事以後再說,至於剛才的稱呼,也只有關起門來,沒有外人時叫叫表示我的心意,在人前,我還是叫你們的名字,人之相知,貴在知心,不多說了,睡吧!」

  二女十分安慰,倚紅道:「還是公子睡呀,我們守到天亮吧,也許還會有事情呢!」

  江夢秋一笑道:「即使要有事,也不會有你們的事了,你們要記住一點,剛才之所以能制住東海人魔師徒,就是因為我們先發現了他們,而裝作不知道,如果他們要知道行跡已露,至少不會這麼大意了,因此我無須要你們守值!」

  兩個女孩子都有點訕然的感覺,偎翠道:「我們以前自以為很可以過得去了,跟公子一比,才知道差得很遠,我們不敢說為公子守值,只希望能幫公子多休息一點,養足精神,好從事明天的局面!」

  江夢秋拖了兩張椅子,往上面一躺道:「我這樣就可以休息了,而且在休息時,我的耳朵還是能管用的,這是我們江家與眾人不同的特殊本事,我從小就接受訓練了,在我耳邊敲一夜的鑼也不會吵到我睡眠,但我在睡覺時也不會漏過一根針落地的聲息,你們真要幫我的忙,倒不如養養精神,明天去應付八煞門,我們的人手太少,每個人以一抵十還不夠分配呢!好好地睡吧,別吵得我心中不安!」

  說完這些話,他的眼睛已經閉上,鼻息均勻,好像已進人了靜息的狀態,兩個女子只好歪在地鋪上睡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9:33

第 十 章


  鬧了大半夜,她們倒是真正地累了,等她們聽見響動睜開眼時,仍然感到精神不足,但江夢秋已經打了一盆水放在桌上,笑著對她們道:「洗把臉,準備上路吧,方大姐她們都已經起來,我去備馬匹!」

  倚紅跳了起來道:「該死!這些事應該是我們做的,怎麼能麻煩公子呢,那太折煞我們了!」

  江夢秋—笑道:「別忘了我們是朋友,不是公子與侍兒,大家應該互相幫忙的,身上的衣服洗洗縫縫我的確笨得很,但有些事情,我可以做得比你們好……」

  說著出門而去,二女連忙草草洗了把臉,整理好行裝來到外面,江夢秋早已備妥馬匹,悄悄地拉在店門外。

  方梅影與崔妙人姑侄也在門口了,方梅影笑道:「昨夜我已結算了店帳,連打破的水缸都賠償了,大家快走吧!」

  說著把赤蛛索還給倚紅道:「這玩意兒我剪下了一截,放在身邊備用,我沒想到你帶了這—件好東西來,今天到八煞門去,你們可以替東海人魔解毒,可別讓他知道是什麼東西,說不定還可以派上大用處,即使今天找不上他們麻煩,我也想給他們留點紀念,叫他們癢上一陣子!」

  崔妙人笑道:「梅影,你少幹點缺德事好不好!」

  方梅影一笑上馬疾馳而去,大家忙跟著走了,這時天色微白,但等他們趕到約定的地點,已是紅日高昇了。

  龍行天與羅小虎也剛到,率著四個中年乞丐,方梅影一看他們身上的破布口袋,知道都是六袋執事,身份已經算很高了,因為丐幫中除了幫主身負九袋外,龍行天也只是八條長老,羅小虎為幫主首徒,才只有七個袋子。

  當下一哈腰道:「窮家幫居然能調齊四位六袋高手,倒是很不容易,這下我們的人手就更足夠了!」

  龍行天笑笑道:「為了監視八煞門的行動,我們在伏牛山四周布下了半個幫的實力,這四個人是勉強可堪一搏的,所以才帶他們來,其餘的都散出去了,昨夜小虎還用青蚨令去敦請洪掌門人率眾前來支援,趕不趕得上不知道,但就憑我們這幾個人,至少也可以鬧他一下了!」

  羅小虎則替四個執事乞兒引見諸人,名字倒也好記,以入門的先後,冠上本身的姓氏就行了。

  因為丐幫中的規矩,要等到升七袋分壇壇主,獨當一面時,才可以使用本名,而這四個人的姓氏,剛好也順著百家姓上的次序,叫趙老大、錢老二、孫老三、李老四!

  方梅影笑道:「貴幫其餘的執事人員,希望不要也是照這排列的,否則輪到第八個不恰好要叫王八了嗎?」

  龍行天大笑道:「方女俠可說對了,敝幫第八個執事就姓王,也叫王八,而且還叫出了名,大江南北無人不知,只是不曉得他是丐幫的門下而已!」

  方梅影一怔道:「我是說著好玩的,想不到真有此人此事,大江南北我也跑過,怎麼沒聽過這位王八大爺呢?」

  龍行天笑道:「姑娘不會知道,他不但叫王八,幹得也是王八,他是金陵秦淮河畔的龜公頭兒,手下控制了上千個粉頭兒,是個十足的大王八!」

  羅小虎一皺眉道:「老爺子,這是不能說的!」(斷橋殘雪天馬掃校隱龍居士OCR)

  龍行天一瞪眼道:「不能說偏要說,老子想到跟這些王八羔子為伍就有氣,有朝一日大權在手,老子非叫他們除名不可,這太丟人了,弄得我們都不敢見人。」

  方梅影笑道:「這是貴幫的內部機密,或者我不該問,但窮家幫中,怎麼會有這種人呢?」

  羅小虎想了一下道:「告訴各位沒關係,但對外可宣揚不得,丐幫分淨衣與污衣兩門,污衣是正宗的叫化子,淨衣門則是從事醫卜星相、歌妓娼導各種行業,但統屬幫主轄治,只是對外以污衣門為主!」

  方梅影哦了一聲,羅小虎道:「污淨兩門各不相干涉,只有家師與我才管得住他們,此兩門的人從不來往,龍老爺子常受他們的氣,所以對他們有點成見!」

  龍行天呸了一聲道:「老子對他們沒有成見,只是瞧不慣他們的作為,丟盡了江湖人的臉!」

  羅小虎道:「其實他們的作為更多,污衣門弟子因為身份太明顯,辦事反而不如他們方便,丐幫之所以能日益昌大,得力於淨衣門的地方很多,好幾件震動武林的大事,都是他們忍受傷風敗德而成的,何況淨衣門的弟子志行高潔,尤過於污衣。」

  羅小虎停了下又道:「因為污衣門人數過多,流品太雜,難免有一二不肖之徒,做出貽羞門戶之舉,淨衣門擇人極嚴,從沒有這種事發生,所以恩師對他們十分尊敬。」

  龍行天哼了一聲道:「他們可以公開地做不要臉的事,自然沒有把柄了,老子就是瞧不起他們。」

  羅小虎一笑道:「他們志在行俠,並不要人看得起,他們最高的輩份到七結為止,也從來沒爭過,其實以武功及對本幫的貢獻而言,他們有些人功高於幫主,連十袋都夠資格了,老爺子對他們生氣實在沒有道理。」

  龍行天只哼了一聲,不再開口。

  羅小虎道:「本幫分兩門之事,只有七結主事才知道,所以每次開大會時,只准七結主事參加,你們四位績勞功高,幫主已經準備在本屆大會上提升你們的袋級,所以我才說出來,但……」

  錢老大恭身道:「令主無須吩咐,屬下等都知道保密的,如有所洩,令主為屬下等四人是問。」

  羅小虎道:「相信四位靠得住的,現在告訴四位,是為了以後行事的需要,因為今天與八煞門交惡,以後的麻煩可能不少,必要時,可以向淨衣門聯絡求援,我們以袋為職別,淨衣則是以衣結為識別,各位如果要向他們聯絡,可以找個繩子,照袋數打上結,他們自會上前問訊,然後看他們在繩上將結增減,就可以知道他們的等級,對高於你們或同輩的同門,態度必須恭敬。」

  龍行天道:「恭敬個屁,見面每人賞他們一腳。」

  羅小虎笑道:「老爺子,您是八袋長老,淨衣門中不會有人高於您,自然可以隨便一點,他們卻不同的,如果亂了輩份,那可是欺師滅祖的大罪。」

  說到這兒,他的神色一厲,龍行天雖然齒輩俱尊,卻也不敢再露出傑傲之態了,這使得江夢秋對丐幫人,又增了一分敬意,認為他們畢竟是組織嚴密的大門戶,儘管心中不滿,對幫規之遵守,卻是無分上下的。

  七男五女十二人,浩浩蕩蕩地向山路迸發,行二四里,段家堡已遙遙在望,雄峙半山,氣派極大。

  砌石為牆,圍著方圓數里的一座城堡,走前高挑著一面大旗,旗作長條形,正反兩面都繡著八個大「煞」字,素底黑文,顯得威風凜凜,方梅影一笑道:「這批混球倒是會排場,知道我們要來,居然不出來接一下!」

  羅小虎道:「八煞門的旗幟今天還是第一次懸出,看來他們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向武林示威呢,也一定作了相當準備,方女俠,你可得好好籌劃一下……」

  方梅影笑道:「我早就準備煞煞他們的威風,弄下他們那一面煞旗,臊臊他們的臉!」

  羅小虎道:「那倒很有意思,只怕不容易。」

  方梅影把崔明珠拉到身邊,低聲囑咐了幾句,崔明珠連連點頭,崔妙人道:「梅影,你儘教她淘氣!」

  方梅影一笑道:「這可是成名立萬兒的好機會,明珠如果能把他們這面旗弄下來,一日之間,難保不揚名天下,我是給你們崔家露臉呢,既然來了,就不必怕,否則就不必來,難道你還想跟他們好好地談心聊天不成!」

  崔妙人道:「揚名不成就丟人了,八煞門初次挑出號旗存心立威,自然有相當防備,我知道你是想用明珠的奪命飛針射斷旗索,明珠的腕力最多僅可及二十丈,至此勁道已大減,她最有效的射程是十五丈,那旗桿高挑就有二十丈左右,那一定要到旗桿下施為,人家會准她出手嗎?」

  方梅影笑道:「明珠出手極快,他們擋是擋不住的,但我是要她以你們崔家的冰心菊影劍法斷索!」

  崔妙人立刻道:「別開玩笑了,我家冰心劍法十四手,菊影劍法二十二手,雖然薄有虛名,卻不是震世絕學,連我都沒練好,明珠更不成了!」

  方梅影笑道:「你不行,明珠一定成,這件事你別管了,惹出禍來我一肩擔承就是了!」

  崔妙人一笑道:「我們就是來惹麻煩的,我倒不是怕麻煩,也知道在你的鬼精靈算計下,成功的希望很大,但成功後,造成了對方錯誤的印象,把她當作絕頂高手,她只是個小孩子,怎麼應付得了!」

  方梅影正色道:「大姊!我不會故意害她的,這也是為她好,因為我問過她,她的無影奪命追魂飛針手法已經得令嫂真傳,劍法上還嫩得很,我才要她露一手,把她列為最高的好手才是最安全的,這樣一來,誰也不敢冒昧輕易去找她對戰或尋她的晦氣,否則在我們這一批人中,閱歷年紀都是她最輕,如果要扣留一兩個人質,最先就是她!」

  崔妙人這才誠懇地道:「影妹!你的確思慮周到,一切都聽你的吧,連我在內,都供驅策!」

  龍行天也道:「我們雖然是兩批人,但方女俠的機智卻是欽仰已久,窮家幫的人也歸女俠調度!」

  方梅影一笑道:「龍老!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回頭有什麼事找上你,你可不准推脫!」

  龍行天道:「那當然,老小六個叫化子,隨你怎麼安排都行,你要我們抹脖子,我們絕不會上吊!」

  方梅影笑道:「那倒不必,我這個主帥一定要公平,量才為用,自然是要借重你們的長處!」

  龍行天哈哈大笑道:「要飯的長處只會開口罵人,要飯遇上小氣鬼,使惡耍賴,可以罵到他十八代祖宗,一直等他乖乖的佈施為止,這一套可用不上!」

  方梅影道:「怎麼用不上,我就是要借重你們這一點,回頭不管他們哪一個人出來,你們就蓮花落也好,數來寶也好,破口一陣痛罵,罵到他們心頭發火!」

  龍行天笑道:「行!這是老化子的拿手傑作,可是罵完了又怎麼善後呢,他們一定會像瘋狗一般追著老化子亂咬,那麼一大窩瘋狗,老化子可受不了!」

  方梅影笑道:「要飯的還怕狗咬嗎?你們窮家幫的人不是都有—手踢狗腿的絕技嗎?當頭一腳踢過去就行了,腳踢不走就使棒打,你們的打狗棒就是為這個用的!」

  龍行天伸手抹抹汗道:「姑奶奶,窮家幫就是這一點玩意兒,如果全掏了出來,還是解決不了問題呢?」

  方梅影道:「那就由我接下來,你放心,我絕不叫你們吃虧,被狗咬著了哪裡,你也咬我一口好了!」

  龍行天道:「那老化子不也成瘋狗了!」

  方梅影道:「被瘋狗咬過的人都會傳染上瘋症的,那時候你想不咬人也身不由己,所以我要你記住,當你必須咬人的時候,不妨咬我好了,是我叫你去惹禍的!」

  這兩個人的談話似乎是在開玩笑,但說到後來,他們的表情很認真,又不像在開玩笑,別的人都愕然不解,只有常在江湖走動的崔妙人與丐幫的掌令首座執事弟子羅小虎,才知道他們在談話中所作的暗示,神色也凝重起來了。

  一行人半騎馬,半步行,順著大路上山,終於來到了八煞門的門牆前,門是開著的,兩扇高達數丈的巨型木門外包著鐵葉,還鑲著一對巨大的門環,可就是不見人!

  方梅影一示眼色,崔明珠已經會意,推門上前,直從門樓上進去,這才有兩個漢子從門後的屋子裡出來,一個大漢雙手一攔道:「下來!下來!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你騎馬亂闖,你也不睜開眼瞧瞧!」

  崔明珠冷笑道:「這兒不是八煞門嗎?那面旗子上標得清清楚楚,我想不會走錯地方吧!」

  說著用手朝旗桿指了一指。

  那大漢道:「你知道為什麼還要直闖,這兒是不准騎馬的!」

  崔明珠冷笑道:「笑話,有誰規定不准騎馬!」

  大漢道:「是段堡主,也是八煞門的首席壇主!」

  崔明珠笑道:「是段天化那個老怪物嗎?他怎麼早沒敢跟我說呢,說了我就摑他兩個嘴巴!」

  大漢怒道:「怎麼沒說明!門外立著塊牌子,寫得明明白白,江湖同道,武林好友,一律在門外十丈處下馬。」

  崔明珠笑道:「見你的大頭鬼,我們一路過來,就沒看到有牌子,你自己伸出腦袋去瞧瞧。」

  那大漢也是一怔,探頭出門,果然看不見有任何木牌,不禁詫然地向同伴道:「怪了,不久以前我還看見木牌豎在那兒的,怎麼一下子會不見了!」

  另一個大漢也探頭看了一下,愕然道:「這真是怪事了,不過一眨眼功夫,丈來高的木牌會不見了,會不會叫他們拔走了,你們拔了沒有?」

  方梅影上前道:「假如真有這塊牌子,我們一定拔了扔在你們頭上,但明人不做暗事,我們的確沒拔木牌!」

  這兩個大漢都怔住了,一個道:「事兒透著邪門,老吳,你等著,我去稟告堡主去!」

  說著就要走,崔明珠從馬上下來道:「等一等,有樣東西,替我帶給段天化去,讓他知道我們來了!」

  那大漢果然站住了腳步等候,崔明珠走過去,忽地伸手連甩兩個嘴巴,將那大漢打得滾地翻了一個跟頭。

  崔明珠道:「就是這個,你帶去給段天化,告訴他這是賞給他的,昨天我們已經知會了他的小狗畜生段成志,說今天要來,他居然敢搭臭架子,不在門口迎接!」

  挨打的大漢兩頰腫起,口角流血,不敢多說,一溜煙似的回頭跑了,這邊幾個人下了馬,方梅影眉頭微微皺道:「路旁是有個小坑,可見是插木牌的,喂!你可是姓吳?叫吳什麼,乖乖報上名來,你在八煞門幹什麼的?」

  留下的這名漢子囁蠕地道:「我叫吳可問,那個同伴叫秦彪,我們倆都是看門的。」

  方梅影笑道:「門上就是你們兩個人?」

  吳可問點點頭。

  方梅影再道:「大門外那塊木牌是什麼時候插上去的?又是什麼時候被人拔走的?」

  吳可問道:「昨夜齊老爺子回來後豎上的,什麼時候拔走的,可不知道,但絕不會久,各位在山下路口時,我們看了一眼,那牌子還豎在門外的路旁的。」

  方梅影點點頭』,忽又問道:「門上就是你們兩人,段天化除了叫你們看門之外,還叫你們幹什麼?」

  吳可問道:「沒有了,堡主就是這麼吩咐的,叫我們一定要盡力,不准人騎馬進門,此外什麼也沒有吩咐。」

  方梅影冷笑道:「如果來的人一定要騎馬進來呢?」

  吳可問道:「堡主沒有說,我們也不敢問,因為我們在八煞門中,只是最低級的從人,只有聽從命令的份。」

  方梅影笑道:「你們逞強攔阻別人騎馬,不怕送命嗎?」

  吳可問歎了一口氣道:「我們都想過了,如果來的是高人,一定不屑於殺死我們。如果來的人很普通,也不敢硬闖,所以這個工作雖不輕鬆,卻也沒什麼危險。」

  方梅影嗯了一聲道:「以前門上也都是你們看守的嗎?」

  吳可問道:「是的,但以前不止我們兩人,另外還有一位執事壇主,帶著幾個好手坐鎮的,從昨夜豎上木牌後,才完全交由我們兩人負責了。」

  方梅影道:「你們剛才說段天化是首席執事壇主,難道八煞門中,他還不是最高層的人嗎?」

  吳可問道:「這可不清楚了,八煞門是由八位執事壇主掌事,八人中以段堡主總其成,凡事都由他發號施令。不過八煞門組織極繁,還有許多護法,好像地位都與執事壇主平等,看不出誰高誰低來。」

  方梅影道:「昨天我們聽見東海人魔說過軒老其人,好像地位很高,這個軒老是幹什麼的?」

  吳可問苦笑道:「這個我們可不知道了。這裡分內外兩堂,外堂是段家堡,內堂才是八煞門,內堂的事,只有出入其間的人才清楚,我們是根本不准進去的。」

  方梅影點點頭道:「好吧,沒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到門裡去了,這兒說不定馬上會動手,羅小虎,你送進房去。」

  羅小虎知道方梅影這一招呼的用意,過來一提,把吳可問舉在前面,閃進了門房。過了一會兒出來道:「裡面沒人,也沒有什麼埋伏,那傢伙練過兩年,身手平常。」

  方梅影道:「你要弄清楚才行。」

  羅小虎笑道:「錯不了,賞給他一指頭,是照練家子的標準而下的勁道,他兩眼一瞪就回老家去了。」

  龍行天道:「這就怪了,八煞門在鬧什麼鬼,明知道我們要來,只派了兩個飯桶看門,全不設防。」

  方梅影笑道:「當然有用意的,回頭段老邪出來,我詐他一下就會知道了,在我面前玩這一手太不夠聰明了,只是不知道誰替我們拔了那塊牌子,我想多半是白天狐,回頭你們替他頂一下,好讓他方便於活動。」

  龍行天愕然道:「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如何頂法?」

  方梅影道:「聽我的談話就知道了,你不會就讓小虎子開口,我覺得他比你精靈多了!」

  正說著,靈狐段天化帶著玄狐空空道人與烈火劍秦明兩個出來了,見到他們哈哈一笑道:「難得!難得!各位怎麼有興趣到敝下一遊呢?而且還把丐幫的朋友也邀來了,段某正好有事,否則一定遠出相迎。」

  方梅影笑道:「段老邪,你別來這一套虛情假意,我跟白天狐打過賭,要拿你兒子的腦袋作賭注,但明人不作暗事,我一定要當著你的面割下他的腦袋才算數,所以昨天只小小的懲罰了他一下,叫他帶個口訊給你,他怎麼樣?」

  段天化乾笑道:「還好!只是身子有點不舒服!」

  方梅影笑道:「不是讓醋泡酸了骨頭吧?」

  段天化臉色變了一變,然後道:「你們昨天在犬子身上究竟弄了些什麼玩意兒,東海人魔說沒有關係的。」

  方梅影笑道:「齊鐵山那老怪物自己都吃了大虧,還夠資格評論我們的手段嗎?你兒子如果想活命,最好是聽我們的話,好好在醋裡泡上一泡!」

  段天化臉色很難看地道:「齊鐵山對用藥物很有心得,我們都相信他了。可是他昨天回來後,自己也狼狽不堪,到了快天亮的時候,全身癢得快發瘋了,一直找不到原因,犬子才著了急,現在正在用陳醋抹身子,那不會……」

  方梅影打斷他的話道:「沒關係,聽了我們的話就沒錯,我還想要他的人頭贏賭注呢,絕不會害死他的!」

  段天化只得乾笑道:「我也知道方女俠胸懷磊落,絕不會在背後施暗計傷人的,自然十分放心!」

  方梅影一笑道:「那你可錯了,我最喜歡整人,只是整了人之後,一定會送上解藥的。齊鐵山的癢病還沒有停止吧!把這包東西拿去沖水服下就會好的,以後叫他行為規矩一點,到了中原可不能拿出他做海盜的作風,尤其是不能犯色戒欺侮女人,否則總有他受的!」

  說著丟出一個小紙包,段天化接在手中,交給秦明,趕緊送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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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49:58

  倚紅低聲道:「方大姊,那是什麼?」

  方梅影笑道:「自然是解藥,你說赤蛛絲無藥可解,只能騙騙別人,怎麼瞞得了我,用蛛絲燒成灰服下就可以止癢了,所以我才要了一截去,吾輩俠義中人,雖然可以用手法懲治惡徒,但絕不要用不光明的手段傷人性命!」

  倚紅臉有愧色,但又對方梅影充滿了欽佩。

  方梅影繼續笑道:「齊鐵山昨夜吃了虧,一定很不服氣,所以連夜在路上豎了塊木牌想扳本……」

  段天化臉色很難看,只得乾笑道:「他的氣量很窄,因為他是客人,我也不便過於掃他的面子,但想得到不會難住方女俠的,方女俠不是把它給拔了嗎?」

  方梅影笑道:「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是丐幫的朋友拔走的,八煞門早在他們的注意中,突然多了塊牌子阻路,他們怎麼會不疑心-呢,那塊牌子上有什麼玩意呢?」

  段天化乾笑道:「我怎麼知道呢,這是齊鐵山弄的!」

  方梅影冷笑道:「段老邪,你是真不知道?」

  段天化一聳肩道:「這是他的寶貝,怎肯讓人知道?」

  方梅影哼了一聲道:「丐幫的兄弟拔了那塊牌子已經潛入段家堡了,如果你不說老實話,回頭就當眾砸碎它!」

  段天化微駭道:「要想潛進本堡不太容易吧!」

  羅小虎笑道:「窮家幫的兄弟餓極了,有時會做出不告而取的丟人事,因此我們對穿房入室,隱身潛形另有一套功夫,既然能當著你們的面拔走它,自然也有辦法帶著它潛進去,堡主如若不信,回頭就當眾請教。」

  段天化連忙道:「那可使不得,齊鐵山說那木塊中間藏著最厲害的毒粉,中有炸藥,如果砸碎了,毒粉四溢,方圓一里之內,無人能倖免,所以……」

  方梅影笑道:「所以你把人都撤走了,就留兩個替死鬼等在門上,想等我們前來時,看見那塊牌子,一個忍不住砸碎了它,糊里糊塗就上鬼門關報到去了!」

  段天化乾笑道:「齊鐵山如此說而已,我想不會有如此厲害,何況方女俠也不會上這個當!」

  方梅影道:「如果不是丐幫的兄弟先行移去,我們很可能會上當的,因為我們都不吃這一套,說不定就會當場劈了它。這一手相當高明呀!語氣狂傲而不過分,只是不准我騎馬進堡,誰也不會想到牌子上有鬼……」

  段天化只能乾笑道:「方女俠是何等精明人物,一看門上無人,還會上這個當嗎?」

  方梅影冷笑道:「我可沒有你天眼通的本事,能看透厚牆,等我們劈碎木牌進了堡門,再發現不是已經遲了!」

  眾人都不禁心中暗驚,的確這一手太狠毒了,如果不是有人先移去木牌,大家走來見了,一定是劈碎木牌,縱馬直人,即使想到會有鬼,也只以為是堡牆後有埋伏而已,怎麼也想不到毒在木牌中的。

  崔明珠覺得這正是機會,借題發作道:「你們八煞門令旗高懸,氣派倒不小,像是個堂堂正正的大門戶,居然行此卑劣之事,實在不配掛這面旗子!」

  」

  段天化微笑道:「崔姑娘看不順眼,不妨把它取下來!」

  崔明珠冷冷地道:「你以為我不敢!」

  段天化一笑道:「誰說姑娘不敢來著,懸旗之先,我們也想到各位會看不順眼,但要把它取下來還不容易。」

  崔明珠雙足一蹬,作勢往空中躍去,腰中長劍出銷,四下立刻沙沙作響,連珠射出沒天飛彈,由上到下,十丈的距離內,全被飛彈所布及,在旗桿周圍兩尺內,布成—個圓筒形的彈幕,崔明珠如果想用劍去削旗桿,全身恐怕立將成為蜂窩了。

  幸好她已得方梅影的指點,只是虛張聲勢,舉劍比了一比,離旗桿半尺,躍起不過丈余,就已飄然落地。

  段天化笑道:「這是敝人精心設計的,完全由機關操縱,銅彈由機弩發出,連綿不絕,力可透過三寸厚的鋼板,間不盈尺,除非是變成一隻鳥,由空中將旗子取走,江老弟,你跟衝霄鶴學過凌雲飛渡身法,黃山一會,技鎮七劍九狐,這根旗桿就是專為向你領教的,你要不要試試看,把它給摘下來?」

  江夢秋朝崔明珠看看,未置可否,方梅影突然道:「摘下來了又怎麼樣,是不是就能叫你們從此取消八煞門!」

  段天化一笑道:「這個賭注可太大了,段某賭不起!」

  方梅影笑道:「那就賭輕一點,如果我們把旗子摘了下來,就把你們幕後的那位軒老請出來跟大家見見面!」

  段天化臉色一變道:「方姑娘說什麼?」

  方梅影道:「你的耳朵又不聾,難道聽不見,我是說把你們八煞門幕後操縱的那個軒老叫出來跟大家見見面!」

  段天化笑道:「方姑娘真會說笑話,八煞門是我們八個人志同道合組織起來的一個門戶,哪裡還有什麼幕後操縱者,更沒有什麼軒老的,這話從何說起!」

  方梅影冷笑道:「你的口風倒緊,只是把我們估得太輕了,你們這一夥牛鬼蛇神,還想瞞得過我,憑你們這八塊料,還能辦出什麼事來,更別說是把東海人魔、長白劍狂以及北邙鬼哭婆等隱世已久的老怪物都拉來入伙了!」

  段天化一笑道:「方姑娘打聽得很清楚呀!」

  方梅影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知道你們八煞也不過是頂個虛名,暗中受人操縱者,光是你們這幾塊料,我還不屑一顧,我們是專程采鬥鬥那個幕後人物的!」

  段天化道:「方姑娘既然神通廣大,認定有這麼個人,不妨自己把他找出來,段某卻無法變個人出來的!」

  方梅影見他的口風很緊,一點都詐不出消息來,算算時間已到,乃笑道:「你儘管賴好了,我先把你們這面喪門旗摘下來,看那老怪物能躲得了多久!」

  正說著,一陣輕風搖過,那面飄揚在桿梢的大旗招展了幾下,然後輕輕地飄落了下來,段天化臉色大變,連忙移步過去,將大旗搶到手中一看,只見系旗的兩頭繩索如經利物削過而斷,這繫繩是絞得很密的生絲編成,斷處已散了,看不出是如何斷的,只得道:「方姑娘本事好。」

  方梅影一笑道:「我可不敢掠人之美,光是說兩句話是無法把旗子給摘下來的,這個是崔家小妹子的傑作。」

  段天化—怔道:「崔姑娘家學淵源,段某固有耳聞,但她剛才連旗桿都沒靠近,怎麼能夠削斷繩索的呢?」

  方梅影哼了一聲道:「這十足顯得你孤陋寡聞,她們崔家的冰心菊影劍法,豈是你肉眼凡胎所能窺其全貌的。」

  段天化笑道:「冰心菊影劍法蜚聲武林,段某是十分欽佩,但崔姑娘這點年紀,恐怕到不了那種境界吧!」

  崔明珠冷笑道:「有志不在年高,如果你不相信,我就拿你這顆腦袋再試試劍,瞧你是否保得住。」

  段天化看看她氣定神閒的樣子,不像是唬人,倒是不敢輕試,乾笑—聲道:「段某對劍法是外行,所以才歸人九狐之列,姑娘應該找七劍中的人物去試劍。」

  崔明珠一撇嘴道:「憑他們也配,八煞門中以劍為號的只有四個人,沒一個是我瞧得上眼的。」

  段天化居然笑著承認道:「這話也對,七劍九狐齊名,段某不敢試劍,他們也高不了多少去,但長白劍狂楚三笑允稱一代高手,他的狂風沙十七式有魔劍之譽,迄未遭遇過對手,回頭段某為二位拉攏一下,讓你們較量較量。」

  這老兒實在滑得可以,有事盡往別人頭上推。

  方梅影卻一笑道:「段老邪,不是強龍不過江,我們既然來了,少不得總要露兩手給你瞧了,但用不著你瞎起哄,胡操心,明珠的冰心菊影劍法施展限制極嚴,非到萬不得已時,絕不准用來傷人,剛才只是個下馬威,讓你們知道厲害,楚三笑想討教,還得先算算他夠不夠斤兩呢!」

  段天化點點頭道:「說的是,各位遠道而來,總不能站在這兒說話,請到裡面去坐下再談。」

  方梅影冷冷地道:「我們可不是來做客人的。」

  段天化笑道:「就算各位是興師問罪妁,大家也不是無名無姓的人,總不能在門口抽家伙動手吧?」

  方梅影想想道:「好吧,那怕你設下了鴻門宴,我們也不在乎,進去就進去。方梅影號稱智狐,還怕你們弄鬼不成,你要怎麼來,我就怎麼接著。」

  段天化一笑道:「姑娘言重了,八煞門是個堂堂正正的門派,怎會做那種卑鄙的事,自然明來明去。」

  方梅影哼了一聲道:「門上一塊斷魂牌已經夠明白了!」

  段天化臉色微紅,訕然笑道:「那是齊鐵山設下的玩意兒,與段某無關,所以段某不准他設在裡面,進了這段家堡,段某可以保證沒有任何花樣。」

  說著在前引路,將他們引到一座敞廳中坐定道:「各位先坐下喝口茶,段某吩咐下人設筵去,同時也把別的人請出來跟各位見面,有什麼過節,大家當面講開來。」

  方梅影道:「慢來,今天我們是衝著八煞門而來的,可不是拜訪你段莊主而來,要解決問題,也該到八煞門的總壇去,這兒只是你段家堡的莊院,可不是論事之所。」

  段天化一笑道:「方姑娘何必分得這麼清楚?」

  方梅影道:「是你自己分得清楚。」

  段天化道:「姑娘一定是問過那個吳可問了,他的話怎能算數,段家堡與八煞門分開辦事,只是對內而已,對外不這麼分的,進了段家堡的大門,就是八煞門,所以這八煞號旗才掛在大門院裡,沒有插在內院……」

  方梅影一笑道:「內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嗎?」

  段天化笑道:「那倒不是,內院是大家起居的地方,屋子狹小,無法接納太多客人而已,回頭等我們把問題解決之後,方女俠如果有興趣,不妨進去參觀一下。」

  方梅影道:「有什麼特別一看的地方嗎?」

  段天化笑道:「多少總有一點的,但現在未免言之過早,反正進去之後,絕不會令女俠失望的。」

  方梅影笑笑道:「別的我都不感興趣,倒是你兒子住的地方,我想要好好看看,以便選定一個殺他的場所。」

  段天化哈哈大笑道:「好極了,小兒對方女俠一直念念不忘,在裡面為女俠準備了一所待梅小築,只待梅女俠進去看了之後,不但捨不得殺他,也捨不得離開了。」

  眾人都有怒色,為方梅影感到不平,方梅影自己卻並不以為忤,淡然一笑道:「是嗎?那我倒非要看一看,在待梅小築中選一處風水最佳的地點,作為你寶貝兒子的埋骨之所,多少也能報答他一番盛情了。」

  她的語氣尖銳,針鋒相對,毫不遜色,但段天化城府很深,也是哈哈一笑,拱手道別告罪,退到後面去了,隨行的玄狐空空道人也跟著走了,只留下一批從人,一面送上茶水,一面在廳上排桌子準備設席。

  倚紅十分謹慎,把送上來的茶都接了過來,由身邊取出一個布囊,傾出一顆朱紅色的珠子,有一根銀練繫著的,她把珠子放在每碗茶裡都試了一試,才端到每個人的面前去。

  方梅影笑道:「你太小心了,段老邪不會在茶裡做手腳的,他多少還得撐個面子,做不出這種下流的事!」

  倚紅笑道:「盧老爺子關照過我們,寧防一萬,不漏萬一,還是小心一點的好,等上當就遲了!」

  崔妙人點點頭道:「這也說的是,你那顆是什麼珠子?」

  倚紅道:「我也說不出名目,是盧老爺子給我的,任何飲食,叫我一定要先用它試— 試!」

  方梅影道:「怎麼試法呢?不一定每種毒藥的反應都是相同的,有許多藥物根本無色無味……」

  倚紅笑道:「這顆珠子很奇怪,它可以試探出任何東西,只要經它浸入後不變色的東西,吃下去絕對不妨,否則就有問題了,因此只要看它的顏色,就可以知道是否能吃用,現在這茶可以放心食用了!」

  一共是十二碗茶,她連試了十碗都沒有問題,送到每個人的面前,最後兩杯她沒有再試,拿了放在自己與江夢秋的面前。

  江夢秋道:「這顆珠子倒是很可愛,給我看看。」

  倚紅把珠子遞給他,江夢秋接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又好奇的放在自己那碗茶裡泡了一泡,鮮紅的珠子上立刻泛起一抹彩綠,倚紅臉色微變,正要開口,江夢秋在桌下輕輕地踢了她一腳,她驚覺地住了口,接過珠子,也在自己的碗裡一試,倒是沒有變色,江夢秋不禁愕然了。

  十二碗茶,就是自己這一碗有問題,難道段天化存心算計他一個人不成?可是茶由從人端來,被倚紅接過,隨便分送,並沒有限定哪一碗給哪一個,如此說來,段天化只想陷害這裡邊一個人,不拘是誰了。

  有十二個人,坑住一個又有什麼用呢,他實在想不透段天化的用意何在,乃放在心裡,暗自沉思著。

  過了一會,他見大家都端起茶來喝了,也裝模作樣地端起茶碗,卻沒有沾唇,倚紅在旁低聲道:「公子,可以喝下去,用內力逼住就行了,珠色泛綠是慢性的毒藥,要等人腸後才發作,藉此可以試出對方用心何在!」

  江夢秋聞言喝了一口,放下茶碗時,才發現自己的茶碗與別人不同,別的人碗蓋是圓形的,只有他這一碗的蓋子是八角形的。

  如不注意是無從發現的。

  因為先知道茶中有毒,他才看出這些微的差別,想是用來作為辨識的標記。

  於是他不動聲色,以最巧妙的手法將自己的碗蓋與倚紅的換了過來,倚紅自然明白,朝他笑了一笑。

  江夢秋將那一口茶在腹中運行了一下,微運內勁,將茶汁擠了極少的一點入腸,立有疼痛之感,好在已有準備,把那點微毒立刻用內勁引入丹田,長長的吐了口氣,呵了出去,自己不敢再飲用,同時密令倚紅也不要喝。

  過了一會兒,段天化引了一大列人魚貫人廳,除了他們原有的八煞,就是昨天見過的東海人魔齊鐵山與段成志,另外還有一個鬢呈斑白的白衣老人,一個古稀老嫗,想來就是長白劍狂楚三笑與北

  邙鬼哭婆林花紅了。

  段天化一一介紹,果然不錯,但這兩人神態倨傲,對方梅影等人都視作後生末進,不值一顧。

  江夢秋很留心觀察對方,見段天化臉上毫無表情,倒是齊鐵山對倚紅面前的那碗茶十分注意,又見倚紅沒有喝茶,面上微有失望之色,江夢秋心中明白了,茶中施毒,段天化恐怕不知情,都是齊鐵山暗中搗的鬼,乃笑笑道:「齊老前輩,昨夜多有冒犯,失禮之至。」

  齊鐵山哼了一聲道:「好說,好說,老夫昨天是陰溝裡翻了船,但你也別得意,老夫總有叫你好看的時候。」

  方梅影一笑道:「我送給齊老的止癢劑還有效嗎?」

  齊鐵山臉色微紅道:「有效得很,老夫始終會記住這份盛情,投桃報李,少不得總有回敬的時候。」

  江夢秋道:「因為前輩昨天行止有失尊嚴,再晚才跟前輩開了個玩笑,被方大姊數說了一陣,內心頗感不安,今天特地來道歉的,好在方大姊已經把止癢的解藥給前輩了,現在再晚當眾表示一番歉意,請前輩垂諒。」

  齊鐵山怒道:「沒這麼容易,我的徒弟歐大海背上中了兩針,終生要落個殘廢,那能說說就算了。」

  崔明珠立刻道:「那兩針是我發的,以你們師徒的行為,殺之亦不為過,賞他兩針還算是客氣的。」

  齊鐵山正待發作,江夢秋連忙道:「令徒之事,再晚非常抱歉,但錯已鑄成,無法挽回了,前輩任何責怪,我們都接下就是,請前輩先接受再晚的道歉,然後再聽前輩的吩咐,酒席未備,再晚以茶代酒,先向前輩領罪。」

  說著拿起面前的茶碗,托在掌上,輕輕一拋,茶碗緩緩地飛了過去,齊鐵山欲待不接,但江夢秋此舉隱隱有挑戰較量之意,如果不接下來,似乎太丟人了,只得默運功力將茶碗接住了,碗蓋發出一陣輕響,這證明他用出的功力比江夢秋還差了一點,臉上又是一紅,放下茶碗正想發作時,看晃江夢秋拿起倚紅的茶碗道:「前輩齒序與家祖不相上下;且莫論是非,再晚已有冒犯長上之罪,以此一杯香茗,先向前輩告罪,然後再聽前輩指示賠罪的條件吧!」

  齊鐵山朝江夢秋手上的茶碗又看了一眼,確實無誤後,才露齒一笑道:「好吧!令祖仁翁蜚聲武林,老夫看在江河遠的份上,先接受你的道歉再說。」

  江夢秋笑道:「多謝前輩,再晚先乾為敬了。」

  引碗向口,一飲而盡,齊鐵山也把那碗茶喝了下去,兩人放下茶碗後,江夢秋道:「現在聽前輩酌吩咐了。」

  齊鐵山確證江夢秋喝下那碗茶後,才一笑道:「昨夜老夫也有不是處,大家說過就算了,現在只要你把小徒弟殘廢醫治好,這場過節就兩下擺過了。」

  江夢秋道:「那恐怕沒辦法了,令徒中的是崔家的無影飛針,那還是最輕微的一種,只使脊骨部位彎曲,如果嚴重的,連性命都保不住,崔姑娘說那是無藥可救的。」

  崔明珠笑道:「那也不見得,如果在一個時辰內起出銀針,服下解藥,可以解救的,歐大海中了針之後,拔腿就溜,連叫都叫不住,那只能怪他自己了!」

  齊鐵山臉色一沉道:「這麼說他殘廢定了!」

  崔明珠笑笑道:「其實也算不了殘廢,最多今後抬不得頭,直不起腰而已,誰叫他要做那種見不得人的事呢!他若是我的徒弟,我也會罰他一輩子不准抬頭的!」

  齊鐵山臉色泛起陰霜之色道:「江夢秋,小徒既然無法復原,我也不要求太多,你把這兩個小丫頭的腰也給我打折了,作為小徒的賠償,我們兩人就扯平了!」

  江夢秋笑道:「前輩這就強人所難了,再晚只是自己向前輩領罪,可不能管到別人頭上去!」

  齊鐵山一聲冷笑道:「那就打折你自己的腰!」

  江夢秋笑道:「可以,但令徒是傷在崔姑娘的無影飛針之下,前輩是否也該施展一下無影飛針才顯得公平呢!」

  齊鐵山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你這小子外忠內奸,不是存心賠罪的,所以也不吃你這 —套,老夫不會無影飛針,但自是有別的方法叫你服罪,現在你乖乖地走出來,給老夫打上一掌,老夫不為已甚,只打斷你的脊骨就算了!」

  江夢秋道:「假如再晚不肯接受呢!」

  齊鐵山笑道:「那就等著送命吧,你剛才喝下的那碗茶裡面有著老夫獨門研製的穿腸毒藥,毒發穿腸無藥可救!」

  眾人俱皆一驚,方梅影立刻叫道:「段天化,你自己寫下包票,說在你莊上不弄卑鄙手段的!」

  段天化有點難堪地道:「齊兄,你真的下了毒嗎?」

  齊鐵山大笑道:「當然是真的,不過我只下了一杯茶的毒,原是想整住他們裡面的一個,給我徒兒出口氣的,誰知天意使然,居然就選准了江夢秋這小子,可見上天也有眼,活該他遭殃了,誰叫他先害人的呢!」

  方梅影急怒交加叫道:「齊鐵山,你快把解藥拿出來,你該想想,剛才是誰給你解藥止癢的!」

  齊鐵山道:「方女俠的感情老夫容後自當報答,只是解救江夢秋可辦不到,小徒的腰直不起來,老夫找誰去!」

  崔明珠道:「找我,是我用無影飛針射傷他的,你要報復也該找我才對,害江大哥有什麼用!」

  齊鐵山冷笑道:「你能使小徒復原嗎?」

  崔明珠道:「超過時限已經沒法子了!」

  齊鐵山冷笑道:「那也只好委屈江夢秋了,老夫不想要他的命,等毒性發作時,老夫會給他服下解藥的,只是在解藥裡,老夫會另外加點東西,叫他這一輩子,也別想行動自如了,對他也沒有什麼不便的。」

  崔明珠怒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齊鐵山冷笑道:「沒什麼意思,老夫昨夜造訪時,見這兩個胡兒對他侍侯得很周到,即使今後兩腿癱瘓了,有兩個嬌滴滴的美人隨侍在側,日子也過得很逍遙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0:21

第十一章


  崔明珠一怒之下,振腕就發出了一把銀針,齊鐵山袍袖一展,只聽得叮叮聲響,那許多肉眼難辨的銀針,都射在他的袖子上去,一根都未能傷到他。

  齊鐵山哈哈大笑,由袍袖中取出一塊圓形的鐵片道:「小姑娘,你在黃山抖露無影飛針絕技後,老夫已籌思了對策,在袖裡藏了一塊海底的天星磁鐵,是專為對付你這一手的,因此你不必浪費你的飛針了!」

  崔明珠氣得臉色煞白道:「老傢伙!你走出來,本姑娘倒要領教一下,瞧你這塊破鐵片是否能收得去我滿天花雨的手法,崔家無影神針的手法豈是你預防得了的!」

  齊鐵山笑笑道:「你儘管施展好了,何必要老夫走出來?』」

  崔明珠道:「因為我這手法施展開來,左右半丈範圍之內無一寸空隙,而且我要用觸膚追魂的奪命飛針,誰挨上了一枝連屍骨都化得一點不留,我不願牽累別的人!」

  齊鐵山聽她這麼一說,倒是有點不敢嘗試,乃賴在椅子上不肯起來道:「笑話!我左邊是長白劍狂楚老兄,右邊是北邙鬼哭婆林老夫人,這兩位豈會在乎你那點小玩意!」

  他陰險無比,故意用話扣住了楚三笑與林花紅,他們自恃身份,自然不好意思躲開了,崔明珠卻沒有想到這麼多,朝那二人道:「二位請讓一讓,好由我來收拾他!」

  楚三笑冷哼一聲道:「無知小輩,連你母親追命神針李芳菲也不敢對老夫說這種話,你竟敢叫老夫躲開!』」

  崔明珠叫道:「你不讓開,挨了針別怨我,那針是沒有解藥的,白送了一條老命可不上算!」

  楚三笑道:「你只要敢伸手就算你有種,老夫的劍出了鞘,不是見血不回鞘的,除非你找個好皮匠,把你的腦袋縫上頸項去!」

  崔明珠怒道:「好吧!你一定不怕死,本姑娘就跟你賭上這條命了,你準備著一點!」

  說著先在腰囊中取出一雙鹿皮手套帶上了,然後又解開一個小皮袋,扣上一把銀色的細針,由於她如此慎重其事,楚三笑與林花紅也不敢托大了。

  楚三笑將長劍解下放在身前的案上,準備隨時出手,林花紅也將她的龍頭拐橫在面前,準備崔明珠一出手,立作反擊。

  江夢秋見崔明珠已凝神聚氣,正待放手一搏,乃起立擋住她道:「明珠,我聽你說過,令堂對這追命神針的施用限制極嚴,非到萬不得巳時,絕對禁止使用的!」

  崔明珠急了道:「可是那老殺才用毒藥來陷害你!」

  江夢秋道:「就算你殺了他也解不了我的毒!」

  崔明珠急得哭了道:「可是他不拿解藥出來……」

  江夢秋一笑道:「我根本就不信會中毒,這些茶碗都是一樣的,而且倚紅都試過,並沒有含毒……」

  齊鐵山冷笑道:「那個送茶的丫頭說了,就是後來的兩碗沒有試,巧不巧就被你喝下了有毒的一碗。」

  江夢秋道:「我的一碗是給你喝下去的!」

  齊鐵山道:「你自己的一碗沒有毒,是你旁邊的那一碗才有毒,你仔細看看,有毒的那一碗蓋子與別人不同!」

  江夢秋拿起碗蓋看了一下道:「果然有些不同,這碗蓋是八角形的,你就是以此為區別嗎?」

  齊鐵山笑道:「不錯!否則老夫與你怨深如海,怎會接受你的道歉呢,正因為你拿著含毒的茶,老夫將計就計。」

  方梅影忍不住道:「倚紅,你也太粗心了,十二碗荼試了前十碗,江兄弟自己那一碗我記得也試過,就漏了你自己的一碗,偏偏就是這一碗出了問題。」

  江夢秋笑笑道:「大姊別怪她,這是我自己粗心,不過我不信真中了毒,我現在怎麼沒感覺呢?」

  齊鐵山笑道:「這穿腸藿的毒性要入腸才發作,事前毫無徵兆,老夫才選用它,如果進口就有徵候,立刻用內勁逼住就不起作用了,老夫研究毒多年,不用則已,一用就鬼神莫測,你這小子還逃得過嗎?」

  江夢秋笑笑道:「善泳者死於溺,玩火者自焚身。我早就知道你東海人魔善於用毒,所以也在你那碗茶裡加了點東西,因此你也不見得會痛快。」

  齊鐵山聞言一怔道:「你加了些什麼?」

  江夢秋道:「你不拿出解藥,我會告訴你嗎?」

  齊鐵山運運氣,覺得無異狀,道:「老夫不信。」

  江夢秋道:「我也不信,因為我也沒感覺。」

  齊鐵山道:「等你有感覺,已經遲了。」

  江蘆秋道:「我加的玩意也是一樣,咱們對挺著看吧,如果你把解藥拿出來,我也替你解毒。」

  齊鐵山又運了一下氣,從身邊取出一個瓷瓶道:「穿腸藿的解藥在這兒,老夫跟你泡定了,我先毀了它,回頭大家認命吧,你想玩弄聰明騙取解藥可是打錯主意了。」

  說著往地上一傾,倒出一堆粉末,用腳踩去,江夢秋大聲道:「毀不得,你當真不要命了。」

  齊鐵山不聽他的喝阻,用腳一搓一踩,將地下的粉末整個與灰塵揉在一起冷笑道:「這解藥不能見風的,一見了風就失效了,現在你就是掃起來也沒有用了。」

  江夢秋一歎道:「你那穿腸藿發作後要多久才致命?是否還來得及重新配製一副解藥。」

  齊鐵山大笑道:「藥性人腸,腹痛如絞,以你的飲服之量;大概一刻工夫就會致命,而配製解藥,至少也要兩天工夫,所以你小於是死定了,不必再動腦筋了。」

  江夢秋忙問道:「你配好的解藥還有剩餘嗎?」

  齊鐵山道:「沒有了!就此一瓶,老夫本來還想給你一線生機;只把你弄成殘廢算了,但是你偏要自作聰明,想跟老夫比比用毒的本事,老夫還會怕你?所以乾脆毀了解藥,大家對挺下去;瞧是誰整得了誰吧?」

  江夢秋輕歎道:「寒家以仁義傳家,家祖才因此而得仁翁之名,從來也不會用毒,我哪裡會施毒呢?」

  齊鐵山大笑道:「老夫就知道你在虛張聲勢,所以乾脆毀了解藥,絕了你的生機,這可是你自己要找的……」

  話才說到這裡,他忽然眉頭一皺,雙手按腹,不過一會功夫,額上已汗珠直滴,厲聲叫道:「小子!你到底在茶裡放了些什麼?哎呀!肚子痛得厲害……」

  底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腳一蹬,將身前的桌子踢飛起來,人已痛得倒地亂滾了。

  江夢秋大聲叫道:「你如果還有解藥,趕快去找來服下去……」

  齊鐵山一躍而起叫道:「什麼?我吃的是穿腸霍!」

  江夢秋點點頭,齊鐵山厲叫一聲,身子直撲過來,伸手直抓,江夢秋閃身避開,他的兩只手直插進紫檀木的座椅中,還待掙扎要跳起拚命,卻因為中毒太深,動彈無力,倒地直滾,口中鮮血直噴。

  江夢秋輕喝道:「明珠,給他一針吧,看樣子他是真的把解藥給毀光了。」

  明珠怔了一怔道:「江大哥,你不要緊嗎?」

  江夢秋道:「我沒有中毒,毒茶給他自己喝下去了。」

  崔明珠瞪大了眼睛。

  江夢秋道:「我為了好奇,拿倚紅的珠子試了一試,才發現就是我的茶裡有東西的,又看出了我的碗蓋與眾不同,就輕喝了一口,用內力將茶汁逼了一點入腹,覺得藥性十分激烈,認為下毒的人心腸太惡毒,想法要懲誡他一番,所以跟倚紅換了個茶碗蓋……」

  方梅影這才輕鬆地吐了口氣笑道:「兄弟!你可真夠恨的,就這樣把老怪物給斷送了,我還在奇怪,你今天怎麼變得這樣好說話,居然倒過來給他道歉……」.

  江夢秋道:「他一進來就注意各人面前的茶碗,看見有毒的茶沒有喝,臉上有失望之色,我就知是他下的毒,但還不敢確定,所以藉故再試他二下,他見到我拿了倚紅的茶,從碗蓋上辨認,以為是有毒的,卻不知已被我換過了,把真正含毒的那一碗喝了下去……」

  方梅影笑道:「活該!這老魔頭早就該死了,作法自斃,死得一點都不冤枉,何況又是他自己毀的解藥。」

  江夢秋輕歎道:「我並不想殺死他,那曉得他自己要找死,這也沒辦法了,明珠,你還是給他一針好了。」

  崔明珠正待發針,方梅影卻道:「且慢!」

  江夢秋道:「大姊!齊鐵山害人反害己,固為死不足惜,但又何必叫他多受罪呢,給他一個痛快吧!」

  方梅影走上前,手起劍落,將齊鐵山揮為兩截道:「追命神針是用來對付強敵的,不能浪費在他身上的。」

  她說得很輕鬆,但全廳的人,不論正邪,都覺得有點不是滋味。這些人都是自認一代名家,即使是八煞門的人,叫他們去殺死一個奄奄垂斃的人,卻也下不了手,雖然這舉劍一揮是出於善意的。

  長白劍狂楚三笑哼了一聲道:「方梅影,你也是名家之後,想不到智叟的孫女兒會做出這種事。」

  江夢秋覺得應該為方梅影辯護兩句,大聲道:「方大姊殺死他是為了解脫他的痛苦,有何不對?」

  楚三笑冷冷地道:「沒什麼不對,齊鐵山反正是活不成了,死在自己的毒藥之下也怪不了人,幫助他早點脫離苦海也是一番善舉,但在這種情形下出手實有損劍格。」

  方梅影冷笑一聲道:「什麼叫劍格,我倒想請教一下!」

  楚三笑傲然道:「所謂劍格乃是一個劍手的人格,對於一個失去抵抗能力的人,絕不出劍,沒有這種修為,就不配稱一個劍手,更不配作一個武人。」

  方梅影冷笑道:「多承指教,那麼閣下自認是一個有劍格的劍手了,你一共殺過多少人?」

  楚三笑更倨傲地笑道:「老夫一生中殺人無數,記不得正確數目了,但劍下從不斬無名之士。」

  方梅影微笑道:「那些人的武功比你如何?」

  楚三笑道:「自然是不如老夫,否則被殺的就是老夫。」

  方梅影道:「在動手之前,你知道他們的武功比你不如嗎?抑或是在殺死他們之後才知道的?」

  楚三笑被問住了,頓了一頓才道:「普天之下,劍術能高過老夫的能有幾人,老夫縱橫武林六十年,劍下從無敵手,才創下這長白劍狂之名,你這一問豈非多餘?」

  方梅影一笑道:「關於你劍術的高低我們不討論,目前我談的是劍格問題,你所殺的人中,既是沒有一個能強於你,則交手之前,勝負生死已定,他們抵抗是死,不抵抗也是死,反正都活不了,你的劍格又安在?」

  楚三笑語為之塞,結結巴巴地道:「話怎可這樣說,那些人是自己找死,明知不敵,偏要抗逆老夫。」

  方梅影笑道:「我殺死齊鐵山是為了減少他的痛苦,你殺人則是為了別人不聽你的命令,不受你的威脅,兩相比較起來,我自覺比你高尚得多,你還配跟我談劍格!」

  楚三笑怒道:「江湖武林,強存弱亡,乃不破至理,那些人可以不死,偏要逞強抗命,怎能怪得老夫呢?」

  方梅影一笑道:「你是個有名的凶人,乾脆講蠻道理,倒也罷了,你卻偏要跟我談劍格,豈不笑掉大牙,打自己的嘴巴,別的人不談,江兄弟的祖父,仁翁江河遠老爺子,一生技擊無敵,卻從沒有殺過人,對技業不如他的人,雖是十惡之徒,也只是廢去武功了事,這種仁俠胸襟,才能談得上劍格二字,你充其量只是一個會使劍的凶人而已!」

  楚三笑被罵得心頭火起,厲聲吼道:「無知小輩,居然敢出言辱及老夫,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方梅影微微一笑道:「我自認不成材,先祖以智叟名滿武林,位列三公,你長白劍狂年紀與先祖不相上下,論武林地位,比三公還差得遠了。我雖然追不上先人遺風,只能在七劍九狐之中佔到一個位子,可是比起你來,還不覺得差到哪裡,七劍九狐,沒有以地名為號的,這證明我們的名頭到哪兒都叫得開,不像你只配在長白稱狂。」

  楚三笑氣得渾身發抖,憤然起立道:「小輩!你出來,老夫今天不殺你誓不為人。」

  方梅影一笑道:「你夠資格向我叫陣嗎?八煞門中以四狐四劍為主,不過與我齊名而已,你算什麼東西?」

  段天化忙道:「楚老乃是本門總護法,職分極高……」

  方梅影笑道:「還在你們八人之上嗎?」

  段天化道:「可以這麼說,八煞門分為八堂,我們八人各主其一,楚老卻兼八堂護法之責。」

  方梅影一笑道:「我不管這些,我只想知道是你們能管他,還是他能管你們,一個門戶中職司該分得很明白的。」

  段天化笑道:「八煞門的情形不同,我們八人各司一堂,三位總護法都為八堂的後援,誰有需要就借重他們,有相助之責而無管束之權,誰也不管誰!」

  方梅影一笑道:「這地上死成兩段的也是總護法,只看東海人魔就知道總護法的身價有多高了。」

  八煞門中都感到很難堪,然而又沒有話可說。

  因為齊鐵山身死是實,而且死得極是不光彩,楚三笑把一肚子氣發到段天化頭上來了,厲聲道:「姓段的!這是你找來的好人,連累得我們受人蔑視,你怎麼說。」

  段天化只得乾笑道:「楚老,這不能怪我,憑段某的面子也請不動你大駕前來屈尊,段某又能說什麼呢!」

  楚三笑只得忍了下去。

  段天化又燒上一把火道:「齊鐵山稱雄東海,也不是無名之輩,否則也不可能擔任總護法之職了,他的死是自作聰明,想用毒藥害人而已。」

  北邙鬼哭婆林花紅道:「這話不錯,齊老兒內外兩途都稍有火候,如果他不用毒藥害了自己,應該不會這麼糟。」

  方梅影一笑道:「昨天晚上他可沒用毒藥,結果也是抱頭鼠竄而逃,像這種角色也能落個不錯兩字,八煞門的總護法可想像得知,稱稱斤兩,我實在懶得應戰。」

  段天化剛才一把火沒燒上就被林花紅打斷了,藉機又添上一壺油道:「姥姥!齊鐵山與二位同任總護法不是段某的意思,但二位也沒反對,現在人家擺出這種話來,段某也沒辦法,只希望二位能扳回一點面子,別讓人把八煞門的總護法都瞧扁了,大家都不好看。」

  林花紅比較深沉,冷冷地道:「段莊主是要我們先出手來撈回面子嗎?成!在我與老楚之間,你指定一個好了。」

  段天化連忙道:「這個段某怎敢,姥姥這麼說,段某只好自己來處理了,先把人抬下去,清出場子來。」

  楚三笑道:「幹什麼?放在這兒。」

  段天化道:「段某出場時,地方需要大一點。」

  楚三笑怒道:「老夫可不需要,老夫要個樣子放在這兒比著,回頭照樣在方梅影的頸上砍下腦袋來,一分不差。」

  段天化笑著道:「這麼說楚老是要自己料理了。」

  楚三笑冷哼一聲道:「這不是你們希望的嗎?總護法丟的人,由我們總護法撈回來,誰叫我有個不爭氣的同僚呢,少不得只有我們自己認了,不過老夫可把話說在前面,回頭你們堂上的事你們也自己料理。」

  段天化乾笑道:「楚老怎麼分得這麼清,八煞門創立伊始,仰仗之處頗多,大家應該同心協力……」

  林花紅哼了一聲道:「不敢當,段莊主說得很明白,我們這總護法不是你聘的,憑你們這八個人也請不動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大家還是各管各的好。」

  段天化聳聳肩道:「姥姥這麼一說,段某也不便多解釋了,但八煞門可是我們大家的;榮辱與共,段某衷心希望二位能大逞雄風,一振煞威。」

  說完施然入座,竟抱著看熱鬧的態度,方梅影心中有數,知道八煞與總護法之間已有芥蒂,倒是一個個別擊破的好機會,同時也瞭解到,那個幕後主持人雖然網羅了這批凶神惡煞,想成立一股勢力,而獨霸武林,但人事上尚未調整好,一開始就鬧內鬨;情況於己方有利;必須把握住,眼見楚三笑已仗劍離座,正在沉思該派誰出去應付,江夢秋已按捺不住,想起立應戰了,忙一把拉住道:「江兄弟!你是衝霄鶴的代表,黃山一會,技霸七劍九狐,身份何等高貴,這種妖魔小丑,何用牛刀操雞。」

  江夢秋急道:「方大姊!這不是開玩笑,長白劍法跟我爺爺同時成名,功力深厚,小弟也未必應付得了……」

  方梅影低聲道:「我曉得,所以才叫你多看一下,研究一下他的劍路,叫倚紅她們先去頂一下。」

  江夢秋道:「她們行嗎?」昨天對齊鐵山……」」

  方梅影笑道:「功力或許不足,但她們跟盧滄客學的劍法與招式很刁鑽,大可支撐一陣,何況她們身上穿著一件天蠶絲織成的金縷衣』,可御刀劍指勁,絕無性命之危。」

  江夢秋一怔道:「我怎麼不曉得?」

  方梅影低聲笑道:「昨夜你的表演十分精彩,錯在太逼真了,叫她們脫掉了衣服,否則她們也不會被齊鐵山逼到牆角裡去了,你放心好了,她們還有幾手絕招沒使出來,今天正好是個機會,我也想見識一下呢!」

  江夢秋聽她說起昨夜之事來,臉上發紅,不敢再說了。方梅影卻把倚紅與偎翠叫到身邊面授機宜後,打發她們出去了。

  楚三笑一見兩個女孩子出來,臉色一沉道:「滾回去,你們是什麼玩意,也配與老夫過手。」

  倚紅一笑道:「我們是江公子的侍兒,你老哥哥也是聽人差遣的,大家身份相當,正好配配對。」

  楚三笑氣得臉色發青。

  偎翠笑道:「老兄,你別不服氣,說你是聽人差遣一點都沒錯,八煞門是幾個江湖敗類湊合起來的四等門派,居然能把你從長白山拉來充場子,你又會高到那裡,也許你不聽他們的;但一定有個牽著你鼻子走的主使者,你敢否認嗎?」

  楚三笑氣得鬚子直吹,既不能否認,又不能承認,只得厲聲叫道:「方梅影,你再不出來,老夫拼著不顧身份,到座上把你揪出來,你實在太欺人了……」

  方梅影一笑道:「楚老兒,你別瞧不起她們,這兩個女孩子的手底下比我強多了,昨天把齊鐵山擺平的是她們,把段成志染一身醋的也是她們,今天把八煞門翻個身的還是她們,小心你的老骨頭,別叫她們給拆了。」

  倚紅笑道:「說得是啊,東海人魔跟你一樣是總護法沒錯吧,但昨天晚上被我們妹妹倆整得死去活來的,你想為總護法這個行當爭回面子,至少得先過我們這一關……」

  偎翠接口笑道:「不過這位老兄比東海人魔正經點了,咱們對他客氣一點,別讓他太難堪。」

  倚紅含笑道:「不錯,我說老哥兒,你長得挺斯文的,就是這把山羊鬍看來討厭,我們替你修修面,割它下來好吧,剃掉了鬍子,你也顯得年輕些!」

  楚三笑韻臉色已由青轉白,白裡又泛起一陣微紅,那是憤怒之極的表示,目射凶光,沉聲道:「好得很,老夫先劈了你們這兩頭胡羊來祭劍,出招吧!」

  倚紅道:「那怎麼好意思呢,我們是兩打一,又比你年輕個幾十歲,說什麼也不能欺負一個快死的人呀!」

  偎翠跟著道:「紅兒,別只顧說了,你沒看見這位老哥哥的臉都紅了,他的臉皮嫩得很,你還是手下留點情;剃鬍子的時候,小心別刮破了他的臉,叫他見不得人!」

  倚紅笑道:「七八十歲的人了,這一定是偷了咱們的胭脂擦上了,想要偷閒學少年呢,翠兒,你說他正經那可不見得,他肚子裡灌滿了壞水,咱們還是小心點兒,說不定他毛手毛腳亂摸我們一下,想想他那雙手,滿是青筋,瘦不見肉,摸在身上多難過。」

  這兩人一吹一唱,把楚三笑氣得眼睛裡差點沒噴出火來,厲吼一聲,橫劍急掃,紅翠二女是受了方梅影的指點,存心氣他自亂方寸,心中早自戒備,眼見劍氣迫體而來,本來還想打架的,可是劍光離體兩尺就感到一股壓力,心知此老內力驚人,不可力敵,身軀急轉,一個掠高,一個仰身,雙雙避了過去,跟著腰間長劍出鞘,一上一下分由兩路反擊進招,不但出手快,而且配合得極妙。

  楚三笑到底是成名多年的煞星,雖然氣得七竅生煙,神智可不亂,一劍撩出後看見二女內避的身法,知道她們的劍術造詣真不弱,但沒料到反擊的招式會如此凌厲,好在功力深厚,挪腰避過底下偎翠的撩刺,舉劍上撩封住了倚紅的劈砍,而且勁力突發,想把倚紅的劍震飛。

  那知倚紅人在空中,劍法與輕功另有一套,兩劍交觸時,已使用粘字訣,將全身的重量都附在對方的劍上去了,楚三笑往外推出時,她的身子跟著飄,手不離劍,劍不離人,竟與敵我合成一體,將楚三笑的勁力化開,等楚三笑收勁撤劍時,她順著劍滑下,直劈楚三笑執劍的手腕,楚三笑沒想到她如此難纏,連忙用勁擱劍,腳下挪移,躲過她這一削,偎翠的劍卻又在側面攻到,逼得他硬硬地仰身後倒,施展鐵板橋的身法才躲了開去。

  但是偎翠的攻勢並不停歇,配合著倚紅,一攻笑腰,一攻左右將台,都是重要致命部位,而且不讓楚三笑有喘息的機會。

  倚紅眨了眨眼,笑著道:「我給你改一個名字,叫楚三滾,一滾二滾三滾,對了,就是這樣。」

  口中說著話,手中精招使出,楚三笑被逼無奈,只得使出俗之又俗的懶驢打滾的招式,才避開她們兩人一連串的攻擊,最後一滾他為了脫困;足足翻出了有兩丈遠,劍化一片精芒,護住全身,腰肢一挺站了起來,滿臉怒色,正準備作反擊時,兩個女孩子都站得遠遠的並肩而去,笑哈哈地雙劍拄地,根本沒追過來。

  楚三笑在作第三度翻滾時,她們已撤招退後了,楚三笑是聽了倚紅的話再加上前兩招突擊確實勇猛,心裡一緊張,才滾出那三滾,還作了精絕無比的一式鯉躍與凌厲萬分的一手錦鱗翻波千層浪,劍式不為不精,功力不算不深,兩個女孩子如繼續攻勢,也會被他這一手逼退的。

  但她們止步不進,楚三笑這一精招變成了一個人在玩把戲,精妙的身手也成了鬧劇。

  楚三笑見自己作了一場徒勞的把戲,不禁老臉羞得飛紅,他是個成名多年的劍術名家,被人這樣捉弄比被擊敗更丟臉,因為他竟亂了方寸,這是在他的身份上不應有的行動,尤其對手是兩個默默無聞的年輕女孩子。

  倚紅更是促狹,咯咯一笑道:「現在連你的外號也可以改一改了,叫做長白狂驢楚三滾不是更妥切嗎!」

  連座上的八煞都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因為倚紅新起的這個名號配合他剛才一連三招懶驢打滾,確是妥切之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0:43

  唯一笑不出的是楚三笑自己與北邙鬼哭婆林花紅,八煞門三大總護法,東海人魔齊鐵山被江夢秋以他自己下的毒一命嗚呼,楚三笑又被兩個女孩子耍得狼狽不堪,這對他們總護法來說,實在是奇恥大辱,當下林花紅一撐手中的骷髏枴杖,飛也似的離座,落至二女面前叫道:「混帳丫頭,老奶奶送你們回家去。」

  楚三笑立刻挺身上前道:「林嫂子,請你等一下,老夫如不殺此二賤婢,誓不為人。」

  林花紅沉聲道:「算了吧!連名號都叫人改了,你丟的人還不夠?你不在乎,老婆子卻丟不起這個人。」

  楚三笑臉色微變道:「林大嫂,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花紅道:「沒什麼意思,大家都是總護法,你給人耍寶,連累到老婆子臉上無光彩。」

  楚三笑忍不住怒聲道:「老夫一時不察才著了道兒L。」

  林花紅冷笑道:「以你長白劍狂的名氣,可不應該有這種疏忽,你不是初次出道。」

  楚三笑怒道:「馬有失蹄,人有失算,老夫一時輕敵,又沒有落敗,你憑什麼出來插手。」

  林花紅道:「我出來免得你丟更大的臉,你這頭老馬可不該有失蹄的疏忽,因為你摔不起跟頭。」

  楚三笑忍不住道:「滾開!等老夫宰了那兩個賤人後,再輪到你老婆子出場露臉也不遲。」

  林花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在對誰說話。」

  楚三笑怒叫道:「對你這個鬼婆子,老夫長了這麼大,還沒有誰敢插手管我的事,滾下去!」

  林花紅冷笑道:「老婆子年紀大了,眼睛不管事,剛才你是怎麼滾的,老婆子沒看清楚,你再滾一次看看。」

  楚三笑沉聲道:「林老婆子,你是想跟老夫過不去?」

  林花紅冷冷一笑道:「老婆子是跟總護法這個職名過不去,不能再讓你去糟蹋了,北邙鬼哭婆的名雖然沒有你長白劍狂響亮,可沒有你這麼厚的臉皮。」

  楚三笑忍無可忍,長劍一擺,直刺而進,林花紅將鬼頭哭喪杖一揮架開道:「楚老兒,自從我們見面以來,你就目中無人,處處瞧不起人,因為你比我大幾歲,成名在我之先,名頭也比我響亮,而且我那死鬼林青葉也曾敗在你手上,所以我才容讓你幾分,可是今天看了你窩囊的樣子,覺得你不過是浪得虛名,連兩個女娃娃都不如,還敢對我發威,老奶奶就怕了你不成!」

  楚三笑怒吼一聲,仗劍再進,林花紅也揮開鬼哭杖,兩人立刻纏戰起來,瞬息已交手了十幾個回合,招式精絕固不必說,內力也煞是驚人,每次杖劍交觸,都發出當然巨震,波及到四壁皆動。

  倚紅與偎翠見他們自己窩裡反打了起來,悄悄地退了下去,靠在江夢秋與方梅影的身邊。

  倚紅一仲舌頭道:「看不出這兩個老鬼還真厲害,幸虧是他們自己打起來了,否則我們倆還真應付不下來呢!」

  方梅影低聲問道:「你們對付其中一個有把握嗎?」

  倚紅想想道:「那很難說了,硬碰硬是鬥不過的,但逮到機會,抽冷子給他們一下,或許還有希望。」

  方梅影道:「不能碰機會,必須腳踏實地憑真功夫。」

  倚紅道:「那絕對不行,不過我們只是勝不了而已,一定要拼起命來,總可以找個墊底的!」

  方梅影道:「那一定又是靠什麼特殊裝備了,這兩個都是老得成了精的魔頭,不見得穩可收功。」

  偎翠道:「方大姊放心好了,盧爺傳了我們各有一手絕招,完全是真正的武功,哪怕是掉了腦袋,我們都能撈本。」

  方梅影道:「盧滄客蓋世奇人,他傳授的絕招一定非同凡響,我相信你們一定有此能力,只是現在還不到拚命的時候;你們還是留

  著吧,我再問一句,如果憑真才實學,盧滄客能夠勝過其中之一嗎?」

  倚紅道:「這個就不知道了,盧爺之學山高海深,到底有多大能為,我們也不清楚,但絕不會弱於他們,何況盧爺的武學之長,不在功力,他即使只用兩成功力,也能制一個絕頂高手於死地,因此我們不必為他擔心。」

  方梅影道:「那我就放心了,否則我就要作退計……」

  江夢秋不以為然地道:「大姊!這似乎不會吧,這兩個魔頭功力雖深,如果一對一,小弟尚可一搏。」

  方梅影道:「我擔心不是他們,以他們此刻所表現的功力而言,我與崔大姊也勉強能應付,勝之固不易,但要退而自保,相信還是不成問題的。」

  江夢秋道:「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大姊是怕八煞嗎?從他們的情形看來。三個總護法地位尚在八煞之上,八煞也不會比他們高明到那裡去。」

  方梅影輕歎道:「如果我勝不過八煞,今天也不會來了,我擔心的是那個幕後的操縱者,此人雖未露面,但八煞三魔,顯然都是他的部屬,能把這些凶神惡煞集於一處,此人必高出許多,那才是值得我們擔心的。」

  江夢秋沉思片刻才道:「不去管他了,有盧先生在暗中策應,還有我爺爺也不會坐視的,我們抗不住自然會有人出頭頂著的,我們還是設法把那個傢伙揪出來。」

  說到這兒,場中的那兩個老魔頭交手已出百招,雙方都是越戰越來勁,也越打越火,一時還分不出上下,但看情形不到拚出死活是不會歇手的。

  段天化見情況不對,忍不住大聲道:「兩位都請住手,今天是對付外人,二位自己火拚有什麼意思呢!」

  林花紅道:「你別管,今天非跟他見個真章不可。」

  楚三笑也怒道:「老夫也非宰了這老婆子,再去殺那兩個賤人,姓段的,你少管閒事。」

  段天化微微一笑道:「段某不是管閒事,只覺得二位拼得沒有意思,縱然分出強弱,又能怎麼樣呢?」

  林花紅道:「至少可以殺了他的氣焰,叫他以後別把一對狗眼長在頭頂上瞧不起人。」

  段天化一笑道:「就算把廳上每一個都打敗了,二位還是總護法,再也爬不到更高去。只有天下第一人,可沒有第二第三之分了,二位何不平心靜氣想一想呢!」

  一句話把兩個人都提醒了,雙方各虛晃一招,分了開來,林花紅銀髮亂散,披在臉上形同鬼魅,楚三笑則汗透衣衫,兩個人都連連喘氣,雖無疲意,卻也相當吃力!

  楚三笑連吸了幾口大氣,平定了下來道:「老婆子,要較量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你先讓一讓,老夫在那兩個賤婢手下吃了點虧,總得扳回來才是。」

  林花紅道:「為什麼要我讓,你已經落了下風,就該由我來,如果你丟了個更大的人又怎麼說。」

  楚三笑道:「笑話,老夫如果宰不了那兩個蠻女,就橫劍自刎,割下項上這顆花白的人頭!」

  林花紅冷笑道:「那有個屁用,就算你抹了脖子,總護法的人也給你丟定了,老婆子的臉一樣是沒處放。」

  楚三笑忍住氣道:「老鬼婆,假如你出場,你準保能撈回面子來嗎?萬一你也出了個大丑呢?」

  林花紅冷笑道:「老太婆可沒有你這麼厚臉皮,只要落一點下風,老婆子就立刻拿枴杖敲碎自己的腦袋!」

  楚三笑道:「好!看你的,老夫等著替你收屍!」

  林花紅一揚枴杖道:「兩個蠻子給老奶奶滾出來!」

  倚紅正待出去,卻被方梅影拉住了笑道:「狗咬狗一嘴毛,你們自己鬧完了,卻對我們狂呼亂吠的,我們又不是八煞門裡的魔子魔孫,為什麼一定要聽你的。」

  林花紅厲聲道:「方梅影,你再對老奶奶說一句廢話,老奶奶就拿你祭杖,快把那兩個蠻子送出來。」

  方梅影飄然起立笑道:「你敢找我麻煩可是活夠了!」

  丐幫的龍行天比她搶先一步笑道:「方姑娘,大家一起來的,不能盡叫你們熱鬧,這一陣交給要飯的吧!」

  方梅影笑道:「老叫化子,你別瞧著便宜揀,這老婆子的鬼哭聲音可難聽呢,你未必受得了。」

  龍行天哈哈大笑道:「老要飯的早知道她會嚎喪了,但遇到我要飯的可算她揀錯了日子,化子走遍五湖三江,日棲野廟,夜宿荒墳,整天就聽鬼哭神號,連野狗打架,野貓叫春的聲音聽了都不動心,還會怕她號喪。」

  北邙鬼哭婆除了一身武功外,更練就了一種邪門的鬼哭功,與人交手時,發出淒厲的呼嘯聲,能使人心煩意亂,六神不定,功力自然大打折扣,死在她這種邪門鬼哭功之下的高手不計其數,有的功力還高於她,卻仍受不了她的厲嘯聲,方梅影是根據乃祖智叟,方日平的一本萬象秘錄,上面記載了江湖上許多奇特的武功淵源虛實,心中有個底子,才敢挺身應戰,見龍行天搶著出去了,又不便硬爭,只得先點明了,聽龍行天一說,知道他必然有了抗拒之法,遂一笑歸座。

  龍行天手搖青竹打狗棒,慢慢地走了出來說道:「林老婆子,你有哭喪棒,要飯的有打狗棒,你會號哭,要飯的會唱蓮花落,咱們較較勁如何?」

  林花紅橫了他一眼道:「姓龍的,八煞門與丐幫河水不犯井水,我可不是怕你,只是想勸勸你何必淌渾水。」

  龍行天大笑道:「這不是廢話嗎,老化子已經來到此地,難道還會跟你們攀交情不成,昨天跟段成志彼此都亮過相了,今天是特地來闖闖門子,難得佈施的!請吧!」

  林花紅怒吼一聲道:「臭要飯的找死。」

  骷髏枴杖當頭直劈而下,龍行天舉棒輕佻就擋開了,這是丐幫武功的特色,他們沒有本門的技藝,都是帶藝入門的,一直到升任長老後,才得展示打狗棒的心法,也只有一本薄薄的秘笈,閉關三年,專事虔修,能有多少心得就是多少。

  龍行天是丐幫四老執事最高的一個,因為他本來出身少林,以嫉惡如仇,好殺過度而被逐出,得少林達摩心功之助,青竹竿上兼具羅漢杖與行者棒法,這枝打狗棒是武林奇兵之一,細不盈寸,長約七尺,堅韌無比,不畏利器,本身具有彈性,林花紅的勁力雖猛,但接觸到竹棒上就被化開了,所以受力雖強,都起不了作用,而龍行天的杖式運開,或點或挑,專揀空隙處進招,不到二十回合,已殺得林花紅喘氣如牛,汗流浹背。

  因為林花紅跟楚三笑對手時,已經狠拚了百來招,還沒有得到喘息的機會,立刻又接上了龍行天,自然吃力得多,再者幾下猛劈,都被龍行天輕易地化開了,激動怒火,出手更重,累得也更厲害。

  龍行天卻越打越輕鬆,精招百出,口中還盡說風涼話:「老太太小心,別閃著你的柳腰。」

  「老太太,你的金蓮染上灰了,化子給你劇一刷。」

  說得俏皮,手下卻迫得緊,林花紅被激得火冒十丈,滿頭白髮披散在肩上,將一枝骷髏鬼頭杖舞得呼呼直響,仍擋不住龍行天刁鑽古怪招式,腰上被戳了一棒,小腿上也被橫抽了一下,幸虧她內功到家,沒有受傷,但也隱隱作痛,暴怒之下,她忽地杖法一變,拚著背上挨一下重擊,打得跟隨退出幾步後,橫杖一掃,口中發出一聲淒厲的長號:「臭要飯的,你給我躺下。」

  那聲音難聽至極,如同鬼號一般,四周觀戰的人都皺起了眉頭,心神受震,龍行天果然呆了一呆,杖梢貼著他的衣襟掃過,他吸氣縮腹,總算只劃破了一塊外衣,搖搖頭道:「老鬼婆,你的嚎喪果然有些鬼門道。」

  林花紅一見一招得手,不容他多作準備,厲嘯又起,這次不是說話,而是發出一種似哭非哭的呵呵之聲!聽來更使人氣血浮動,崔明珠與倚紅偎翠三人都忍不住掩上了耳朵,龍行天則因為上過一次當,不敢再托大,口中發了龍吟般的厲聲,那是他習自少林的天龍禪唱。

  這種佛門心功本來是以經唱之聲發出的,但龍行天卻把它變成了沿門乞討的喊叫聲音,聽在耳中,只辯得是:「好心的老爺太太,做做好事吧,救救叫化子……」

  雖是乞討之聲,卻別有一股肅穆之氣,總算將林花紅的鬼哭聲沖淡了,兩人一面在聲音上互較內力,一面在手下交互換招,打得十分劇烈,只是龍行天已不如先前輕鬆了,因為天龍禪唱心功是很耗力的功夫,還要一心二用,可是林花紅卻越戰越起松,她的鬼哭功是自幼下苦功練成的,也是為了配合手上招式而發的,哭聲越淒厲,招式也越凌厲,龍行天也挨了兩下,一樣的靠著內功護體,沒有受傷,神情上卻顯得有點狼狽了。

  羅小虎畢竟是關心他的,連忙道:「老爺子,如果您挺不下去,就下來讓我頂上去。」

  龍行天喘著氣道:「我都不行,你小子還行嗎?」

  羅小虎道:「這不一定,這老傢伙是鐵石心腸,您喊破喉嚨也討不到一口殘飯剩菜的,讓我來耍賴皮惡化。」

  龍行天叫道:「去你的,老化子非跟她泡到底了。」

  口中說著話,手下一個疏神,被林花紅一杖掃在腳踝上,砰的一聲,坐倒在地上,林花紅更是狠毒,倒過杖身,利用杖頭的骷髏鬼頭,一下子插在他的小腿肚上。

  這鬼頭杖一端是個骷髏鬼頭,鑄成惡鬼之狀,原來竟能活動,插下去時,鬼口張開,上下四顆獠牙牢牢地咬在龍行天的小腿肚上,龍行天連掙了幾下,都被林花紅按住了沒能起來,乾脆坐下道:「好!老婆子,算你厲害,老化子認輸了,把你的哭喪棒收起來吧!」

  林花紅厲笑道:「哪有這麼容易,老太太這鬼頭一張嘴,不用人血餵飽它是不肯松嘴的。」

  龍行天道:「原來它還會咬人喝血的,那可找錯了主兒了,老化子潦倒一生,這條腿干得像木頭一樣,拿刀割上去都流不出一滴來,你還是換個人吧!」

  林花紅用力按了一按,鬼頭的獠牙緊貼在他的小腿上面,就是咬不進去,林花紅冷笑道:「你以為內功練得到家,老婆子就奈何不了你,趁早收起內功,讓老婆子扯掉你腿上一塊肉,就饒你不死,,否則可有你受的。」

  龍行天道:「老化子終年露宿風雨,這條腿染上了風濕症,已經不聽指揮,它是天生的硬,老化子可沒運氣。」

  林花紅那裡相信,冷笑一聲道:「你恃強好了,老奶奶可要用殺手了,我這根鬼哭杖用了幾十年,今天第一次揭示它的秘密,我這鬼頭是活的,撩牙尖端有兩根毒刺,一旋杖身毒刺出來,那可不怕氣功的。」

  龍行天苦著臉道:「老化子已經說過了,它是天生僵硬了,你就是把它砍下來,也沒一點血。」

  林花紅厲聲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一定要自己找死,老奶奶就成全你了!」

  語畢一旋杖身,只聽見錚錚兩聲,龍行天大叫起來,眼睛翻了幾翻,身子往下一躺,眾人大驚失色。

  江夢秋忍不住就要出去,羅小虎卻用手攔住道:「江公子,冤有頭,債有主,窮家幫的事自己會料理。」

  說著走出去朝林花紅道:「你這是什麼毒?」

  林花紅大笑道:「化血散,半個時辰內骨肉全消。」

  羅小虎道:「那就把解藥拿出來,我們談談條件。」

  林花紅笑道:「談條件,這也行,你們立刻退出,發誓永不與八煞門作對,而且還要臣服八煞門。」

  羅小虎笑道:「這太過份了,你也聽過我們窮家幫的情形吧,別說只是一個長老,就是你制住了掌門幫主,也無法答應你這個條件,再說丐幫向來是獨來獨往,不跟任何一家門派來往,臣服兩個字,談都不要談。」

  段天化道:「林老夫人,丐幫為當今武林第一大幫派,門下弟子遍及天下,我們但求和平相處就夠了。」

  林花紅想想道:「那你答應立刻退出,不與本門作對。」

  羅小虎笑道:「這倒可以,丐幫本來就不管閒事,怎會與八煞門作對呢!至於今天我們前來,卻是為了受青蚨令的約束,我們與方女俠打賭,輸了一枚青蚨令,各位當知道青蚨令在丐幫的重要,持令在手,連掌門幫主都得接受它的指使,所以方女俠不准我們退出,我們也無可奈何。」

  林花紅怒道:「那你跟我談什麼條件?」

  羅小虎笑道:「自然有得談了,你交出解藥,我就饒你不死,因為傷害長老是該當凌遲碎割的。」

  林花紅怒吼道:「放你的屁,你來跟老奶奶鬥鬥看。」

  羅小虎笑道:「我要是一出手,一招之內就叫你躺下,你還是乖乖地交出解藥,保全你這條老命的好。」

  林花紅勃然震怒,厲聲大吼道:「小鬼,你在找死。」

  羅小虎搖頭一歎,由身邊取出一對短竹棒,長約兩尺,粗細與龍行天的打狗棒相似,像是兩枝短笛。

  他把兩枝短棒分持雙手道:「我是丐幫的掌令丐,這兩根短棒叫追魂棒,棒出追魂,你考慮清楚沒有呢?」

  林花紅抽回鬼頭杖道:「來吧!老奶奶等你送死。」(斷橋殘雪天馬掃校隱龍居士OCR)

  羅小虎持棒突進,林花紅正待反擊,忽然耳聽背後有人發聲道:「小子,挑斷她的腳筋就算了。」

  那赫然是龍行天的聲音,林花紅大驚失色,回頭一看,龍行天已坐了起來,打狗棒由她的腋下挑進腋窩,將她的人挑起兩尺多高,羅小虎已經攻到,兩枝竹棒的外面竹套飛開,裡面竟是兩把精芒閃閃的寶刃,雙手揚起刃鋒剛好掠過林花紅雙足的後筋,信手拖過,血光一冒。

  林花紅痛叫倒地,卻無力站起,因為羅小虎的兩支劍刃剛好割斷了她的腳筋,而且這小子促狹得很,割得時候還絞了一絞,使林花紅的腳筋斷有寸許,即使有神仙金丹,也無法使她的雙足復原了。

  龍行天嘻嘻地笑道:「小子,有勞你了,老要飯本來不好意思叫你幫忙的,但是這老鬼婆子的氣功太扎手,我的打狗棒耐何不了她,只有你那一對雪花劍是丐門重寶,可以制得了她,這樣雖然撈回了面子,卻塌了台,傳出來說我們兩打一,未免交代不過去。」

  羅小虎笑道:「沒關係,我們爺兒倆龍虎雙丐已經闖出惡名了,差不多的事都是兩人聯手的,老鬼婆雖然不清楚,段天化應該曉得,這不算兩打一。」

  八煞中的黑妖狐花六娘連忙上前扶起林花紅,為她止住了血,審視一下她的創口道:「筋絡已斷,老夫人的兩腿恐怕是要殘廢了,這小子下手真毒。」

  羅小虎一笑道:「黑妖狐,我沒有要她的老命,已經算客氣的了,比起她用毒兵器殺人好上百倍,怎能算狠毒。」

  林花紅倒是撐得住,坐在椅子上,瞪著龍行天道:「臭要飯的,老奶奶算是服了你,我那鬼頭杖中的毒,無堅不摧,見血封喉,你是怎麼能挨過的?」

  龍行天哈哈大笑,用竹棒敲著他那只右腿道:「你對老化子的出身太隔閡了,老化子出身少林,因為嗜殺過度,有一次在擊殺一個同門犯戒弟子時不慎誤傷了他懷孕的妻子,傷了她一條腿,雖然她的丈夫犯姦淫罪該死,她卻是無辜的,哭訴到師門,我因為出手太快,因此被逐出少林,且殘一腿為懲,自後老化子就裝了一條木腿。」

  竹杖敲上去梆梆作響,林花紅失聲道:「什麼?你那條腿是木製的,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呢?」

  龍行天笑道:「這就是當化子的好處,終年不洗腳,泥塗塵封,使肉腿與木腿不分了,不過你也許輸得不服氣,你鬼杖中的秘密,瞞得過別人,瞞不過窮家幫,丐幫門人遍及天下,各種出身都有,什麼事情不知道,要不是老化子仗著木腿不怕受傷,怎會被你鬼頭咬中的。」

  林花紅一言不發,舉鬼頭拐,將自己兩條小腿都砸斷了道:「好!這次算你狠,老婆子將來也裝上兩條木腿後再來找你一鬥,那時你可要小心點。」

  龍行天道:「老化子告訴你一個秘密,要制木腿,最好是用桃木浸在桐油中泡透陰乾,裝上去之後,堅逾鐵石而又輕巧不礙行動,只是要把木腿運行如常,至少要經過五六年的苦練,你活得了那麼久嗎?」

  林花紅冷笑道:「不須要,老婆子只要勉強能行走時,就來找你們,那時我要找的不僅是你,凡是要飯的,我都不放過,見一個殺一下,見十個殺五雙。」

  羅小虎道:「老爺子,這可是您害人了,剛才一下子送她上西天去多好,以後她找起麻煩來可怎麼辦?」

  龍行天笑道:「沒關係,老叫化子負責,從明天起,老化子守在伏牛山附近寸步不離,等著她下來,本幫弟子有一個死她手中,就拿老化子抵命。」

  林花紅冷笑道:「好極了,老婆子倒要看你能活多久,花六妹,扶我進去,我現在就開始裝腿。」

  花六娘見她把兩腿的骨頭都砸碎了,不禁道:「林老夫人,你不過筋殘了,何必要把腿骨也砸斷呢?這樣就非把兩條小腿都切斷了,否則撐起枴杖還能走路;」

  林花紅厲笑道:「老婆子的枴杖是用來殺人的,可不是用來走路的,我自殘雙腿,就是要堅定決心,裝上兩條假腿後,可以快一點報復,扶我進去。」

  她根本無法行動了,花六娘只好連椅子把她捧進去。

  段天化這才幹笑道:「三位總護法已經折損其二,八煞門可不能,再受損失了,楚老可得多加保重。」

  楚三笑見他意存揶揄,不禁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段天化一笑道:「沒什麼意思,段某想八煞門的總護法身份何等高貴,要為我們作大力支援,可是一連折損了二位,楚老是碩果僅存的一位了,如果再受了損失,我們豈不是要孤立無援了,因此請楚老多多保重。」

  楚三笑勃然震怒道:「段天化,你不必說風涼話,姓楚的不是衝著你面子而來的,你自己去應付吧!」

  段天化哈哈大笑道:「楚老早如此說,也免得我們一再丟人了,各位雖是總護法,可也打著八煞門的招牌,損兵折將,丟人現眼,我們也有份的。」

  楚三笑一拍桌子起立道:「混帳!你說甚麼?」

  段天化笑道:「楚老不必對段某發橫。」

  烈火劍秦明接道:「是啊,楚老,你們三位成名遠在我們之先,來到八煞門之後,處處端前輩的架子我們也不敢計較,總想多多借重三位的威名,可是昨夜今朝,不到一天,就一連折了兩位總護法,實在令人喪氣得很。」

  楚三笑怒道:「小輩,你敢出言侮辱老夫,滾出來。」

  秦明笑道:「楚老跟我生氣有什麼用,面前放著這麼多的對手,你多少收拾一兩個下來,大家面上也好看些。」

  楚三笑氣得用劍一指江夢秋道:「姓江的小子,老夫就挑你好了,聽說你在黃山技壓七劍九狐,老夫把你收拾下來,也好塞了他們的嘴,同時也了斷一些過節。」

  江夢秋一笑道:「在下與楚老可沒什麼過節。」

  楚三笑道:「憑你也配,梁子是你爺爺惹下來的,三十年前,江河遠曾經在我眉心挑了一劍。」

  江夢秋笑笑道:「原來楚老那眉心一塊月牙形的劍痕是家祖留下的,家祖很少與人動手,除非是萬不得已。三十年前楚老一定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才被家祖在臉上留下記號,否則家祖是很少對人這樣凶的。」

  楚三笑怒叫道:「小輩!你有沒有種出來?」

  江夢秋用手按劍,起立道:「出來就出來;只是家祖尚健在人間,楚老這筆帳何不找家祖去算呢?」

  楚三笑道:「我找不到他,只有宰了你引他出頭。」

  江夢秋一笑道:「這點小事家祖不會出頭的,既是家祖的過節,在下代挑也沒關係,只是為楚老不值,因為在下技藝未精,比家祖差得太遠。」

  楚三笑道:「你能在黃山代表衝霄鶴,不算太差了。」

  江夢秋道:「楚老弄錯我的意思了,我是說修為還不到火候,恐怕不如家祖把握得住,萬一失手,就不止在眉心挑破一道小小的劍痕了,楚老也不像三十年前那麼身子扎實了,傷得重一點,是否還能吃得消呢?」

  楚三笑差一點氣破了肚皮,挺劍飛身就想撲擊,忽而後廳傳出一個沉重的聲音道:「回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1:06

第十二章


  這一聲具有無上威力,居然把楚三笑叫得停住了,然後在廳後走出兩個人,一個是送林花紅進去的花六娘,另一個則是青衣的老人,臉上罩著一塊青紗,蓋到鼻尖,擋住了半邊的臉,只露了雪白的鬍子。

  八煞一齊起立,段天化道:「軒老!您怎麼出來了?」

  那被稱為軒老的老人冷哼了一聲道:「天化!你太使我失望了,我因為你還能辦事才讓你主持大局,可是你盡跟自己人嘔氣使心機,我再不出來,楚三笑又要被你斷送了,你心裡究竟在打著什麼算盤?」

  段天化乾笑一聲道:「軒老明鑒,段某對您栽培造就之德是十分感激的,可是您在八煞之上,又安了這麼三個總護法,東海人魔還好,楚老與林夫人卻自恃身份,處處與段某過不去,段某只好凡事退讓三分了。」

  那老人冷笑道:「你就讓他們丟人送命去。」

  段天化笑道:「段某沒這個意思,因為軒老對他們如此器重,段某想他們總有兩手驚人的技藝,尤其是今天所來的,不過是幾個後生末進,他們應該對付得了的。」

  老人冷冷地笑了一聲道:「他們自然應付得了,我除了在你們八個人身上下了一番苦心外,找來的這些幫手,沒一個不是頂尖的人物,假如被這些年輕人打得落花流水,那還談什麼作為呢?今天幾場挫折都是由於心計不如,方梅影是天生的鬼精靈不必說了,江河遠的孫子居然也學會了他那個老不死祖父的鬼計多端。」

  江夢秋見這老者出言辱及祖父,不禁怒道:「老傢伙!你是什麼東西,竟然敢惡言中傷我爺爺!」

  那老人冷哼地一笑道:「小子,別以為你那祖父有多了不起,在別人面前,他可以老起臉皮來接受仁翁的稱呼,在我面前,他卻抖不起來了,當著他的面我也敢罵他鬼計多端,看他是否能放出一個屁來!」

  江夢秋聽他說話老氣橫秋,不禁一怔道:「這麼說來,你是我爺爺的熟人了,你叫什麼名字?」

  老人冷笑一聲道:「熟得不能再熟了,只是他想不到我尚在人間而已,至於老夫姓名告訴你也不妨,我姓孫!」

  江夢秋脫口驚呼道:「你是勇士孫不老!」

  老人哈哈大笑道:「孫不老一勇之夫,除了與老夫同姓之外,一無可取之處,你怎麼會把老夫當作這個混帳了。」

  江夢秋道:「與我爺爺齊名的人,只有一個孫不老名列三公,夠得上稱個人物,其餘的雖還有幾位傑出人物,如衝霄鶴簡爺爺等,但姓孫的卻找不到第二個了。」

  老人冷笑—聲道:「三公一鶴在我孫華軒眼中,不過土雞瓦狗之流而已,也配稱得上人物二字?」

  江夢秋倒是真的怔住了,這老人語氣之狂,好像的確風雲一世,只得轉頭問方梅影道:「大姊!你聽過沒有?」

  方梅影低眉沉思,孫華軒卻笑道:「你不必再去思索了,智叟方日平一部萬象寶錄不見得就是網羅天下風雲人物,我孫華軒三個字不是被他漏列了,而是他不敢列入。」

  方梅影一笑道:「先祖臨終時最後一口氣還是用於補錄萬象寶錄上,他老人家還會有什麼不研敢的。」

  孫華軒道:「那是因為他要把這本萬象寶錄留給你,如果列上老夫的大名,你就活不到今天了。」

  方梅影笑笑道:「閣下的大名有這等威勢倒是令人想不到,看樣子我該把你補列進去才對。」

  孫華軒笑笑道:「光寫上孫華軒三個字沒有用的,萬家寶錄必須在人名下詮列武功出身等資料……」

  方梅影笑道:「那也沒什麼困難的,我可以一點一滴地加進去,很快就齊全了。」

  孫華軒道:「你還是白費心思,除了老夫的名稱外,你什麼都加不上去,因為你沒有機會了。」

  方梅影笑笑道:「不見得吧!現在我就有不少的資料,只差一點點就齊全了,在我死前,可以把你記得完完全全、清清楚楚,一點都不疏漏。」

  孫華軒在面紗下的嘴角輕輕一撇,作了個鄙夷的訕笑道:「哦!那你不妨先念出來給我聽聽。」

  方海影笑道:「念出來是可以的,但我這本萬象寶錄乃武林春秋之筆,記人記事兼記其品,你聽了可別生氣。」

  孫華軒一笑道:「那當然,看在你死去的祖父份上,老夫怎好意思跟一個孫兒輩的小孩子一般見識,不過老夫有個規定,你如果不按事實,亂記一通,老夫可饒不了你。」

  方梅影笑道:「沒問題,我們方家記的這本武林流水帳完全是根據客觀的事實,是非善惡,取之於公論,所以才敢命名為萬象寶錄,那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紀實。」

  孫華軒一笑道:「好吧,你不妨唸唸看。」

  方梅影想了一下才念道:「孫華軒,惡中之惡人,試圖創八煞門,集天下凶人於一丘。」

  烈火劍秦明不等她念完就怒叫道:「放屁。」

  孫華軒卻沉聲道:「別打擾,聽她念下去。」

  秦明道:「軒老,您怎麼能讓她如此胡說八道?」

  孫華軒一笑道:「這不算胡說,我在七劍九狐中單單挑中了你們八個人來組立八煞門,本來就是取中了你們的惡性重大,所以千手劍佛虛印和尚與飛天魔娘令狐飄即使來到此地,我也不准易名,因為他們不夠凶,不夠惡,我把齊鐵山、楚三笑與林花紅三個人置於總護法而不設於八煞之列,也因為他們夠凶不夠惡,當不起這個煞字,八煞門就是一個大煞神帶八個窮煞星,為天下至惡之匯,我不怕人知道,也不在乎人家的批評,而且我更準備以煞手來統一江湖,把俠義踩在腳底下呢!」

  段天化笑道:「軒老說得對,有史以來,都是俠義當道,老創下邪不勝正的胡說,我們偏要反其道而行,使邪人當世,俠義沉淪,創千古未有之盛業。」

  江夢秋忍不住怒斥道:「你們簡直是邪得瘋狂了。」

  孫華軒哈哈大笑道:「小子,說得對極了,老夫早年也想做個好人,但後來發現做好人,不但要受拘束而且還永遠出不了頭,因為孔孟創仁義之道後,好人被他們做絕了,聖賢沒我的份,只有在邪道求聞,也只有在邪道中古今第一人之席尚懸,我為什麼不試—下呢!」

  江夢秋氣極無語,方梅影笑道:「你且慢得意,馬上就有你生氣的事兒來了,請聽下文吧!此人雖以邪道自許,然曾折於仁翁之手,可知邪不敵仁。」

  孫華軒勃然怒道:「胡說,你聽誰說的?」

  方梅影一笑道:「我是猜測的,但你敢否認嗎?假如你沒有在仁翁手下吃過虧,就不會罵他鬼計多端。」

  孫華軒道:「他本來就是鬼計多端。」

  方梅影笑笑道:「你們的糾紛詳情我不去過問,但你栽過跟頭總是事實,否則你就不必蒙著臉不敢見人。」

  孫華軒頓了一頓道:「這也是你憑猜測而得的嗎?」

  方梅影道:「不錯,你一定是自負得緊,栽了一個跟頭後,才把臉蒙起來了,這場過節不扳回來,你這一輩子也無法以本來面目見人,對不對?」

  孫華軒想了一下,居然笑道:「你這丫頭不愧是鬼精靈,居然把事情猜得準透了,我相信江河遠,自己都想不到這回子事了,你居然能從蛛絲馬跡中猜出來。」

  方梅影道:「你別以為仁翁不知道,他早就知道有你這麼一個人存在了,也—直在提防著你。」。

  孫華軒道:「沒有的事,他以為我早就死了。」

  方梅影笑道:「他如果把你當作死了,就不會允許你的八煞門成立了,我相信你們一定有個約定,他不再涉足江湖,你也永遠不出世,所以你一直避著他……」

  孫華軒道:「笑話!是他在避我,這些年來,我一直在逼他出頭,重作一較,他就是不敢來。」

  方梅影道:「他歸隱學道,修真九華山,並不算是個秘密,為什麼你不敢去找他一決呢!」

  孫華軒頓了一頓道:「那是我們的約定,只要他不插手江湖是非,我不得主動地找他。」

  方梅影道:「這就是了,仁翁譽滿江湖,及壯而隱,舉衝霄鶴以自代,我一直想不透其中緣故,原來是為了你。」

  孫華軒道:「他根本不知我尚在人間。」

  方梅影道:「仁翁是信義君子,既然答應了你,自然不會毀約,所以你暗中唆使八煞,八煞滅了簡士堯的家,想激使仁翁出頭,仁翁也忍住了」

  孫華軒大笑道:「他忍得住嗎?是他不敢出頭,因為他知道我若不死,他再使鬼計也勝不過我了,你說得不錯,殺簡士堯全家是我的授意,我只想激他出來,跟我再作一搏的,哪知道這老滑頭奸得很,不但自己不出頭,把簡士堯也壓得不敢出頭,硬讓我等了十年,我借此機會,暗中從事佈置,終於創下了這個八煞門,看他是否還能學烏龜一樣,一輩子縮緊腦袋,你還有下文嗎?」

  方梅影神色微動道:「有的!那是有關於你的出身了!」

  孫華軒忍不住哦了一聲道:「我的身世?你別開玩笑了,在八煞門中,相信也很少有人能知道老夫的底細……」

  方梅影笑道:「咱們要不要打個賭!」

  孫華軒略一頓才道:「老夫才懶得跟你打賭呢!來到此地,就好像是孫悟空進了如來佛的手掌,任憑你有七十二般變化,也別想翻出老夫的掌心,已經坐穩贏定你了,還跟你打什麼賭,你少來這一套吧!」

  方梅影笑道:「諒你也不敢,你別忘了只有弼馬溫才姓孫,我不敢比如來佛的佛法無邊,卻也有觀世音的神通廣大,在我慧眼觀察下,你焉能遁了形!」

  孫華軒為她一激之下,幾乎失去了自制,但過了一會兒之後,終於哈哈一笑道:「老夫是何等身份,豈能被你一個小女孩兒擺佈了,你想試探—下老夫的出身,不妨隨便猜上一猜,說錯了我也不會怪罪你,打賭大可不必!」

  方梅影見他果然老奸巨滑,乃笑笑道:「我現在是憑觀察所得而下的判斷,絕非猜測之詞,你雖然不敢接受打賭,我還是要說出來,讓你知道我方梅影是何等人物。」

  她見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故意停了一下,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才笑道:「你師出龍門,家居青海、自誇力可拔天,曾為四海同欽,壯歲聞名天下,六十悄然而隱,惜乎晚節不保,終現邪惡之形!」

  眾人都是一怔,龍行天皺著眉頭道:「方姑娘,你前面所說的分明就是三公的勇士孫不老,怎麼會是他呢?老化子曾經見過孫老,一點也不像。」

  方梅影一笑道:「龍老覺得他與孫不老區別何在?」

  龍行天想想道:「孫不老有勇士之譽,軀幹英偉,至少要比他高出半個頭,何況孫不老有股懾人的勇武氣概,哪裡像他這種藏頭露尾,一副猥瑣的樣子。」

  方梅影笑笑道:「龍老說得對極了,勇士孫不老名列三公,是萬人景仰的豪俠之士,他如何比得,但我所說的話由沒有錯,不信您問問他去。」

  孫華軒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可見他心中的震駭,訝然失聲道:「鬼丫頭,一定是江河遠,對你透露過什麼了?」

  方梅影道:「你這話有欠考量,江爺爺如果對我透露過什麼,我就認不出來了,試想你現在改變了多少,就是江爺爺自己在這裡,他能認得你嗎?」

  孫華軒沉思片刻道:「不錯,老夫蒙了臉,就是為了江河遠他光看外貌是絕對認不出我的,然則你怎麼知道的呢,總不成老夫身上有什麼特徵吧?」

  方梅影一笑道:「沒有,然而任你如何脫胎換骨,仍然逃不過我的慧眼觀察,先祖號稱智叟,絕非僥倖而得,他看人能深入骨裡,雖然他老人家死得早,無法對一些老朋友作蓋棺論定,但他的預測卻從來沒有錯過。」

  孫華軒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他早就知道會有今日?」

  方梅影笑道:「也可以這麼說,當然他不是神仙,無法對身後之事未卜先知。但他已料到有此可能,所以先祖的萬象寶錄上雖未記上你孫華軒三個字,卻在你的本名留了一段空白,填進你的名字就行了。」

  孫華軒又呆了一呆,才哈哈大笑道:「可惜啊可惜,方日平的確死得太早了,如果他能多活幾年,倒真是一個我的好對手,故人重聚,當另有一番意趣」

  方梅影一笑道:「你別遺憾,我祖父死得早,他的衣缽都傳給了我,你不妨跟我鬥一鬥。」

  孫華軒笑道:「你的鬼精靈比你的祖父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遺憾沒把他—身絕世功力也遺留給你,老夫上過一次當,不會再作傻瓜了,今後我再也不跟人鬥氣比聰明,所以你這一套在老夫面前玩不起來了。」

  方梅影也一笑道:「真正鬥智不是找人比聰明,更絕不怕人拒絕,我要找上你,你想推都推不掉。」

  孫華軒笑道:「那我們就不妨試試看。」

  語畢,轉頭對段天化道:「天化!我現在更要怪你了,方梅影機智如海,別人不清楚,你是明白的,比起腦筋來,你縱然不如她,但也不應該差得太遠,因此前面幾場打鬥,你稍微點示一下,他們也不會落得這麼慘了。」

  段天化笑道:「齊鐵山是昨夜就著了人的道兒,今天又自作聰明在茶裡下了這一手,我事前毫不知情的,否則我會阻止他,至於林花紅與楚三笑,我可管不了,他們聽得進嗎?」

  孫華軒道:「他們與你不合作,我是知道的,但你存心要他們難堪也不容抵賴,我問你,剛才你硬擠他去跟江夢秋比鬥是什麼意思,不是有意要他出醜嗎?」

  段天化一笑道:「如果他連江夢秋都鬥不了,這個總護法也不必再幹下去了,八煞門的旗子今天第一天掛上去,就一連出了這麼丟人的事,對誰都不好交待。」

  孫華軒冷冷地道:「總護法是我延聘來的,要不要他們幹下去也該由我來決定,輪不到你來作主。」

  段天化乾笑—聲道:「可是對外由我們八個人出面,總壇又設在我的地方,我們總要爭點面子,軒老要我們放開手來辦事,就別讓這些人來掣我們的肘。」

  孫華軒一笑道:「今天我不出來,你能把事情辦妥嗎?」

  段天化道:「如果軒老認為我們辦得了,就不會這麼早露面了,軒老既然出來,是根本不相信我們應付得了,段某即使能應付下來,軒老也不會相信的!」

  這傢伙言詞犀利,神情上似乎對孫華軒頗為恭順,但又隱隱表示著他與孫華軒頡頏的意思。」

  孫華軒冷笑道:「段天化,你好像根基已經紮實了。」

  段天化朝七個夥伴看了一眼道:「段某不敢,但我們這八個名列七劍九狐,只在昔年的三公之下,對軒老自然不足一論,可是像長白北邙這地位,還不夠資格對我們發號施令,軒老要把他們抬得高高的,我們怎麼服氣呢?」

  孫華軒目中精光一閃,冒出一股寒芒道:「段天化,我本來是想全權托付給你的,東海人魔自作主張的事我不知道,楚三笑與林花紅則是我叫他們出來的,因為我對你的能力頗感懷疑,八煞門的大旗豎起還不到兩個時辰。就被人扯了下來,你讓我怎麼放得了心。」

  段天化被這句話駁倒了,不禁啞口無言。

  從不開口的迫魂劍客上官令陶突然道:「護旗的只是我裝的一些佈置,用來測試一下對方的虛實,以增加瞭解而已,扯下就扯下來,那有什麼關係呢?」

  孫華軒怒道:「你倒說得輕鬆,令旗是門戶榮辱所在,第一天懸出就叫人扯了下來,顏面何在?」

  上官令陶微笑道:「我們倒不覺嚴重,因為八煞門的榮辱與我們無關,丟臉的也不是我們。」

  孫華軒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上官令陶笑道:「因為那面旗子總括八堂,應該是這位總護法的責任,如果我們八卦堂的號旗叫人放倒了,那才是我們的榮辱所關,八煞總旗對我們毫無意義。」

  孫華軒目光一轉道:「八卦堂也有號旗?」

  段天化笑了一下道:「我們個人分執干坎坤震兌離異良八堂,為了識別起見,我們也按照八卦方位,再制了一面號旗,因為未向軒老請示,還沒有動用。」

  孫華軒冷笑道:「你們的翅膀長硬了,自己會飛了。」

  段天化道:「軒老別誤會,我們的八卦號旗都繡有一個煞字,表示我們對軒老的擁戴之意,只是天無二日,我們不希望軒老之外,還有太多的管頭!」

  孫華軒冷冷地道:「多謝你們還沒忘了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1:24

  段天化—笑道:「那怎麼敢呢?我們只想表示一下從屬的關係,對不相干而又不相識的人,分得清楚一點。」

  孫華軒微微震動一下,忽又笑道:「好!我的措施也許失當了一點,對總護法看得太重了。」

  段天化連忙道:「軒老言重了,您委派的人我們是應該尊重的,但也要他值得尊敬,像楚三笑他們之流……」

  孫華軒一擺手道:「不必說了,從現在起,我任總護法的職事,我帶來的人—律改任護法,由我自己控制,跟你們完全不發生關係,這樣你們該滿意了吧?」

  段天化笑道:「名義上如何稱呼都沒關係,問題在職權的運用,我們不想聽太多人的命令。」

  孫華軒道:「以後對你們八個人的指令由我親自主持施發,除了我之外,你們可以一概不理。」

  段天化道:「這樣我們幹起來也有點勁兒,七劍九狐我們僅居其半,如果像長白劍狂之流也在我們頭上,不僅我們自己人洩氣,對另外八個人也難以交待,上次令狐飄來,就奚落了我們一場,今天方崔二女俠,也對此大感不滿,軒老總要讓我們抬得起頭才是。」

  孫華軒哼了一聲,然後朝一臉憤色的楚三笑道:「楚老弟,你包涵一點,今後你算是幫我私人的忙。」

  楚三笑怒聲道:「軒老,小弟自查慚不才,沒能替你爭氣,但這口氣我實在嚥不下去,遲早會給他們一點教訓的。」

  孫華軒—笑道:「這又何苦呢,要是有出氣的辦法,我們可以由別的途徑來表示的,譬如像今天這個場合,我們就可以跟他們互較一下高低,拿這些人來作對像好了,看是誰留下的人多,這個方法不是比自己人嘔氣更好嗎?」

  段天化立刻道:「對,這樣好,拿對手來現高低,確是比自己人鬧窩裡反有意思多了,不過楚老只有一人。」

  孫華軒道:「算上我一份,今天是我這總護法跟你們八堂的主事人對較一下,看哪邊的收穫大一點。」

  段天化道:「這不太公平吧!軒老一人就比我們強多了,這樣算起來,我們不是吃虧了。」

  孫華軒英道:「可是你們人多,何況這是我們自己的比較,不必太認真,再說我又不是跟你們分開,你們應付不了的時候,還不是要我出來支持的。」

  段天化想想道:「這樣吧,對手強弱不一,我們乾脆分成四起好了,方梅影算一起,情狐崔妙人算一起,丐幫算一起,江夢秋算一起,這四起人分由我們雙方負責,每邊留下兩起,瞧是哪一邊勝較多!」

  崔明珠立刻道:「你們把我撇開了。」

  段天化一笑道:「你喜歡湊熱鬧也行,隨便你加入哪一起,但我們會留下你的,因為還要你去通知令尊堂,叫他們來把今姑崔女俠救出去呢!江夢秋的兩個侍女也是一樣,她們要去轉告仁翁前來救他的孫子,丐幫中我們只想留下龍虎雙丐,另外的四個可以離開去通知洪擎天。」

  龍行天忍不住怒道:「你們好像有絕對把握似的。」

  段天化笑道:「龍大俠,八煞門今天是第一次開張,如果這點事情都辦不了,只有關門大吉了。」

  方梅影卻笑笑道:「這個辦法倒也不錯,只是你們忘了一點,如果留不下我們又怎麼辦呢?」

  段天化道:「那只有敞開大門,恭送各位下山。」

  方梅影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就這麼容易打發了?」

  段天化道:「方女俠,段某所提的是一個不傷和氣的辦法。大家出場只以一場為限,因為我們的目的不在留住你們,而是想利用這個機會現示一下八煞門的實力,借各位的口去轉告那些武林同道,多多前來捧場,如果你一定要堅持分真章到底,就憑你們這幾個人夠嗎?」

  孫華軒道:「段天化,你憑什麼作主只以一場為限。」

  段天化道:「軒老,這四起除了丐幫的龍虎雙丐是兩個外人,其餘都是單獨一人,難道還要用車輪戰嗎?」

  孫華軒道:「那當然不必要。」

  段天化道:「這不結了嗎?我想軒老不會反對的。」

  孫華軒道:「同意是一件事,你決定是另一件事,至少得讓我來作個公佈才對!」

  段天化笑道:「軒老,您是今天才露面,八煞門卻是在黃山之會上已公開宣佈過了,關起門來,我們聽您的,在外面,還是由段某出的名,這些細節您何必爭呢?」

  孫華軒道:「我不是爭,只是提醒你記得自己的立場。」

  段天化笑道:「我當然記得,恐怕是軒老忘記了,在我們的互約中,軒老是根本不出面的。」

  孫華軒道:「昨天晚上齊鐵山與歐大海這一對活寶已經漏了口風,我不必再藏在背後了。」

  段天化一笑道:「軒老在臉上面紗罩沒有揭下前,始終不能公開站到人前的,而且我們約事完後,軒老也不居名,功成身退,八煞門的事就由段某負責了,軒老現在就迫不及待想食言,豈不是太掃興了?」

  孫華軒的身子起了一陣顫動,顯見他心中的憤怒,但他終於忍住了,冷冷地道:「我答應你的事不會食言,只是我還在這裡的時候,你凡事還得問我一下。」

  段天化道:「不必,沒有外人時,一切由軒老作主,有一個外人在,就是段某作主了,我之所以忍受楚三笑的閒氣,只是怕軒老沒跟他說清楚,現在他明白了,我覺得一切都得照我們的約定行事了。」

  他的態度越來越跋扈,似乎有得寸進尺的樣子,但孫華軒朝他看了一陣後,居然忍住了道:「很好,天化,我沒有看錯你,也沒有選錯幫手,你的確像我想像中的站起來了,不僅是在機智方面,我相信你的武功也大有進境,遠超出我給你的傳授與估計了吧!」

  段天化笑了一笑道:「這倒沒有,不過我們八人能列為七劍九狐,原來的技業也不弱,得到軒老的練功心法後,比從前都進步了一點,與軒老還是差了一大截!」

  孫華軒道:「你客氣了,如果你沒有相當把握,不會想跟我較勁兒的,不過我很高興,你們越強,我的心願也越有希望達到,現在我們就開始吧!」

  段天化道:「第一陣我們不敢佔先,敬祝旗開得勝。」

  孫華軒一笑道:「我相信你們也不會先出手的,老夫說了半天,也得拿點東西出來給人看看,龍行天帶著那個小化子下來吧!老夫準備三招之內放倒你們!」

  說著慢慢踱步出場,龍行天見孫華軒點到了他們,自然不甘示弱,朝羅小虎道:「小子,出來吧!」

  羅小虎道:「咱們是聯手出戰?」

  龍行天笑道:「人家敢誇口說在三招之內放平我們,自然是高出我們許多,就聯手也算不了什麼?」

  羅小虎卻道:「那可不行,咱們窮家幫人窮骨頭硬,從來沒有倚多為勝的,還是由我先跟他練練手腳吧!」

  孫華軒冷冷地道:「小要飯的,老夫找上你們不是看得起你們,而是為了身份,另外三起人都是老夫的晚輩,老夫不便以大壓小,憑你們這兩塊料,能接下一招已經是運氣了,沖著洪擎天的面子才展延到三招,你還想作怪拿蹺呢!兩個人乖乖的給我滾出來吧!」

  羅小虎笑道:「老傢伙,撇開武功不談,衝著你這分德性,你也成不了大氣候,你想要人尊敬,就得先學會尊敬別人,尤其是敵人,你破口大罵,罵到對方祖宗八代都沒關係,但是絕不能瞧不起人,你實在該多學學。」

  孫華軒沒想到會被這小鬼當眾搶白了一頓,氣呼呼地道:「臭小子稱先得端端自己的斤兩,是否讓人瞧得起。」

  羅小虎一笑道:「要飯的到處受人白眼,並不要人瞧得起,但你指名找我們挑戰,就該對我客氣點,你瞧不起我們沒關係,吃虧的可是自己,因為你戰勝了一個瞧不起的對手,臉上並沒有光彩,反之如果你栽在我手裡,不是更丟人嗎?所以尊重對方於人己兩利,我相信你早年必是個很知名的人物,但你那把年紀可白活了,難怪你要臉上蒙著一塊紗布,不敢以本來面目見人了。」

  孫華軒身子震動了一下,然後一拱手道:「受教!」

  這個態度轉變倒是頗出人意料。

  羅小虎卻坦然一笑道:「別客氣,你肯虛心接受指點總算還不錯,我也不跟你多說廢話了,我與龍老爺子雖被列在一起,卻必須分兩場解決,我們是如何較量法?比拳腳還是比兵刃。」

  孫華軒道:「悉聽尊便,老夫總是以空手候教。」

  羅小虎道:「那算你聰明,你不用兵刃,我也只好空手奉陪了,我們窮家幫的龍虎棒法天下聞名的絕學,如果較量兵刃,你可就吃大虧了。」

  孫華軒傲然道:「老夫只是自己不用兵刃,卻沒有限制你不得使用,你儘管用兵刃好了。」

  羅小虎一笑道:「不行,丐幫乃名門大派,絕不佔這種便宜,何況我是掌門幫主首座弟子,將來很可能會繼承幫主的衣缽,我的龍虎棒絕不對無名之輩出手。」

  孫華軒不禁笑道:「臭小子,老夫的名頭說出來會嚇死你,怎會是無名之輩,你欺人太甚了。」

  羅小虎道:「孫華軒三個字可是誰都沒聽說過,你若是真有名頭的人,為什麼不亮出本來面目呢?」

  孫華軒頓了一頓,才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別跟老夫耍狡猾,老夫的本來面目對你還沒有亮出來的必要,何況就憑老夫將七劍九狐中半數的人置於手下,這孫華軒三個字也夠轟動了,你放招過來吧!」

  羅小虎微微—笑道:「我覺得你有點自說自話,段天化對你的態度並不很恭順,說他們是你的手下有誰相信。」

  孫華軒道:「不必要人相信,你進招吧!」

  羅小虎激了半天,見孫華軒還是不為所動,只得笑笑道:「你不能把面紗揭下,我倒有點好奇,非要看看你臉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你小心了。」

  說著輕飄飄的搶身進去,雙拳齊出,擊向孫華軒的面,孫華軒將頭一偏,然後橫臂一撩,手法奇怪,掃在羅小虎的肩頭,將他撩出兩三丈去,這老兒一出手就表現出驚人的技藝,使得眾人為之驚駭失色。

  羅小虎年輕雖輕,在江湖上已闖蕩了五六年,與龍行天合稱龍虎雙丐,他的武技已深得丐幫掌門洪擎天的真傳,而破玉拳式,更是洪擎天的蓋世絕學,雖然大家沒指望他能勝過孫華軒,但一招之下就被人擊倒,也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龍行天忙過去要扶他,羅小虎卻自己跳了起來笑道:「沒事!這老兒的手法雖快,勁力卻松得很!」

  孫華軒冷冷地道:「老夫只想將你擱下來,並沒有打算要你的命,連兩成勁力都沒使足,試試你的斤兩能挨多重,下一招才好斟酌將你放平下去。」

  羅小虎一笑道:「你別做夢了,第一招我也是試試你的深淺,不小心才拆了一招,窮家幫的規矩是欠債必還,下一招我至少也要摔回你一個跟頭,你還想放平我。」

  孫華軒冷笑不語,忽地欺身進撲,伸指直點肋下,動作快得出奇,羅小虎連忙伸手去格,卻已不及,肋下被指戳中,身於朝後仰倒下去,可是在他身體將要觸地之際,雙腿忽地一絞,搭住孫華軒的足踝,拋了出去。

  孫華軒以為他已中指倒地,疏於防備,竟然被摔倒了出去,一滾也是丈許,雙手撐地站起。

  羅小虎笑道:「如何?我說要摔回你一個跟頭的,絕不是吹牛!」

  孫華軒怒道:「小子,你竟然跟老夫耍狡猾。」

  羅小虎笑道:「豈敢!這是跟你學的,你第一招不肯使出全力,我怎好意思全力相拼嘛!大家都試著玩玩。」

  段天化在旁道:「軒老!您太容易受騙了,他是洪擎天的首座弟子,又是丐幫的六袋掌令丐,您至少得用六成功力才行。」

  孫華軒沉聲道:「我要你來指點出手的輕重了嗎?」

  段天化聳肩一笑道:「那怎麼敢當呢!不過您對江湖上人物虛實較為隔閡,我才提示您一聲。」

  孫華軒冷笑道:「六成勁力,這是你的估計嗎?普天之下,有幾個人能當我六成功力一擊!」

  段天化笑道:「對別的人自然不必,但對丐幫的人,總必須下手重一點,因為他們的皮肉比常人結實得多。」

  羅小虎笑道:「到底是段莊主有見識,不愧有靈狐之稱,我們要飯的既要防惡人欺凌,又要防惡犬騷擾,養成了挨揍的本事,你想要放平我下來,必須得拿出餓狗咬骨頭的勁兒出來才行,下一招可別再客氣了。」

  孫華軒怒道:「小畜生,下一招你如果再能擋得過,老夫就一頭撞死在這大廳上!」

  羅小虎笑笑道:「那又何必呢!這麼一說,我不讓你放平就得出人命了,小叫化子乾脆躺下來救你一命吧!」

  說著果真往地上一躺。

  孫華軒怒道:「小畜生,你別耍賴,快起來跟老夫再對一招,你以為這樣就賴得過了。」

  羅小虎雙手一回,抱著頭睡了,孫華軒連叫了幾聲,羅小虎都不理他。

  孫華軒怒道:「你以為這樣賴著老夫就放過你?老夫再叫你一聲,你不起來老夫也要出手了。」

  羅小虎翻個身變成側臥,竟然打起酣來,孫華軒怒喝一聲,單掌突地下拍,結結實實地打在羅小虎的背上,將他打得平飛而起,可是羅小虎受傷之後,居然還能伸手出招,雙指疾出,摳向孫華軒的雙目,孫華軒連忙將頭一偏,雖然躲過了那一摳,卻被羅小虎的手指勾住面紗,硬生生地將他的面紗帶了去,身子一直飛撞向一根木柱。

  方梅影看得真切,雙足一點,飛搶而出,龍行天也同時行動,搶成平排,方梅影伸手托住了羅小虎,龍行天卻背上用力,硬撞向那根木柱,卡嚓一聲巨響,木柱被撞得倒向一邊,剛好讓方梅影托著羅小虎滑了過去,連退出十幾步,才慢慢收住勢子,將羅小虎放了下來,一掌拍向他的胸口,羅小虎張口哇一聲,噴出一道血注,整個地射在方梅影的身上,方梅影也不躲避,一任鮮血染污了衫襟,仍是扶著羅小虎活動了幾步,才伸手點了他的穴道。

  龍行天一肩撞倒了柱子後,才伸手接過來道:「多謝方女俠,保全了這小子的一條蟻命,窮家幫沒齒不忘。」

  說完,自己也吐了一口血,方梅影忙道:「龍兄!你怎麼了?把他交給我吧,你自己趕緊得治一治。」

  龍行天道:「老化子不要緊,只是撞柱子時受震了點硬傷,倒是這小子可耽誤不得,要趕緊為他推拿一下。」

  說著,正待動手,倚紅上前道:「龍老,你自己的氣血浮動,下手的勁道控制不穩,交給我來代勞吧!」

  龍行天道:「不行,敝幫的活穴手法不同……」

  方梅影笑道:「交給她好了,她能看出你控制不穩手勁,自然對你們的手法很瞭解,你的確不宜再用力了。」

  龍行天半信半疑地把羅小虎交了出去。

  倚紅十分熟練地在羅小虎身上連叩帶擊,閉塞了十八處要穴,偎翠也過來取出一個瓷瓶,傾了兩顆藥丸,一顆塞進羅小虎口中,然後不避嫌疑嘴封嘴用真氣催了下去,把另一顆遞給龍行天笑道:「龍老要不要我幫你喂一下?」

  龍行天連忙接過,自己吞了下去道:「不敢冒瀆姑娘,咦!這是什麼藥丸,勁道還真足。」

  偎翠笑道:「這是九花玉露丸,功能保血活命,專治內傷,龍老有一丸夠了,回頭我再交給你,每隔四個時辰服一丸……」

  方梅影轉向孫華軒道:「你怎麼好意思,對一個年輕小孩子下這樣重手,要不是他……」

  孫華軒忙問道:「他怎麼樣?老夫倒有點不明白,這小子還真行,老夫九成勁力一掌,是個鐵人也擊碎了,這小子居然能保住性命,他的功夫是怎麼練的。」

  方梅影道:「他是在睡眠中受你一掌,才保住了命。」孫華軒呆住了,其他的人也都呆住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1:51

第十三章


  孫華軒發呆的原因是為了方梅影的那句話,說羅小虎在睡眠中挨了他一掌,反而能保全性命。

  那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人在睡眠中,一切的戒備都鬆懈了,是最容易受人所制的時候,除非是假裝睡眠。

  但方梅影的話意顯然不是這麼回事,如果是假裝睡眠而運用別的護身功夫,絕不會用這個字眼,在武學中對各種功夫絕技的命名,固然可以由自己別出心栽而以意加之,可是立意十分清楚,尤其是睡眠兩字意義更嚴。

  道家有龜息之法,使全身進人如同龜蛇冬眠的狀況,可以在絕少的生機條件下維持一息生機而不斷,也不能稱之為睡眠,雖然內功精深的人,可以長時間不眠不休,利用假寐、靜息的方法,在極端的時間內恢復元氣,但也不是睡眠。

  何況羅小虎不久之前還在動手拚鬥,躺到地上時,也沒有脫出戰局,豈能說睡就睡。

  再說在這種狀況下,也不是睡眠的時候,無怪乎孫華軒會被這兩個字弄糊塗了。

  可是其他人發呆,卻為了另一個原因,孫華軒的面紗被羅小虎揭開了,露出了真正的面目,這副面目使人產生了莫大的震駭,因為那不是人的臉,或者可以說根本不像是臉了,一個人的臉,活生生的臉,為什麼不像臉呢?

  因為在這張臉上沒有了皮肉,從額下到嘴唇,都是露出的白骨,只有眼睛部位還留著兩圈眼皮,下頷部位還有著一塊皮肉,長著一絡山羊鬍子,他還沒發覺眾人發呆的原因,繼續追問道:「方丫頭,你那話是什麼意思?」

  方梅影一笑道:「你想要利用這批人獨霸武林,造成以邪當道的局勢,一切都反正道而行,雖然近乎妄想,但人各有志,倒也無可厚非,但行事的方法卻也不能走這條路,而仍然要規規矩矩地按照一貫的傳統行事……」

  孫華軒仍是無所感覺地道:「方丫頭,老夫不要你來教訓如何行事,只問你那句話是怎麼說的?」

  方梅影是沉得住氣的,面對著這樣一個鬼魅似的人,居然不動聲色,使得孫華軒仍舊不知道自己的臉相已露,繼續追問那個問題。

  方梅影笑道:「我說話喜歡把事情交代清楚,因此我的那番話與你的問題大有關係,歷來在武林爭霸者,必先做到兩件事,就是知己與知彼。所謂知彼,就是把天下各門派,各名家的武功淵源虛實作一個通盤的瞭解,才以己之長,攻人之短,你要想跟丐幫過不去,至少要對他們的武功作一番瞭解!

  孫華軒道:「老夫當然作過—番詳細的調查,所以八煞門等了十年,才正式懸旗而告成立,這十年中老夫的調查已遍及四海,只是就漏了丐幫這一門,因為他們的武功太雜,溶合百家而沒有本門的獨特的武學。」

  方梅影道:「你錯了,小叫化子的睡眠神功就是丐幫的絕學,而且只此一家,別無分號,不過要位列七袋以上的執事人員,才能獨准習此功夫而已。」

  孫華軒頓了一頓才問道:「那是什麼功夫?」

  方梅影道:「告訴你可以,但有兩個條件,第一是你不得再留難他們,尤其是那個小叫化子。」

  孫華軒道:「這當然,老夫立下三招之限,這小叫化子居然能不送命,自然遵約要送他下去,第二個條件呢?」

  方梅影道:「第二個不算條件,只是一個問題,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答,如果你拒絕回答,我再提第二個條件好了,你究竟答應不答應。」

  孫華軒急於知道答案,連忙道:「可以,你問吧!」

  方梅影這才從容地問道:「你的臉怎麼會弄成這樣子的,是誰把你弄成這樣子的?」

  孫華軒身子一震,連忙用手一摸,摸到暴露的牙床上,才發現自己的面紗仍執在羅小虎的手中,連忙撕下一幅衣襟,重新將臉蒙好才沉聲道:「老夫有個規矩,看見我真面目的人,必殺無故,現在你們都活不成了。」

  方梅影淡淡地道:「你仍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孫華軒道:「老夫拒絕回答。」。

  方梅影笑道:「那我就保留第二個條件,必要時再提出,現在我告訴你什麼是睡眠功,那是丐幫一項最奇特的護身功夫,丐幫以乞討為生,貴為幫主也不能例外,經常要露宿山林,很容易遭人暗算,因此才創出這一門奇特的功夫,就是在睡眠中,放鬆四肢百骸,可以抵擋任何襲擊,百邪不侵,小叫化睜開眼睛雖不是你的敵手,可是他睡熟時,你再加幾成勁力也傷不了他分毫。」

  孫華軒一位道:「世上哪有這種功夫!」

  方梅影道:『有的,我不知道是什麼道理,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小孩子在睡眠時常從床上翻跌下來卻不會受傷,就是一個例子,丐幫前六代掌門人俞立忠是武學中的怪傑,他創研出這一傑作的絕世護身功夫。」

  龍行天忙道:「方女俠,你怎麼把本門的機密告訴人家呢,本幫對這門功夫十分隱密,嚴禁外洩。」

  方梅影一笑道:「我不是丐幫中人,沒有這個限制,何況這個秘密是我自己探悉的,不是從貴幫的人口中聽得,我說了出來,誰也管不了我。」

  龍行天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方梅影又道:「而且我說出這個秘密,對你們是有好處的,現在你們帶著羅小虎下山去吧,趕緊給他治傷。」

  

  孫華湖:「慢來,現在他們都不准走了,看見我真面目的人,一定要死的,這是我的規矩。」

  方梅影笑道:「你的規矩是一個人定的,我們的約定是兩個人說好的,你已經答應放過小叫化就必須遵守!」

  孫華軒道:「不行!這個規定不能破壞。」

  方梅影沉聲道:「就算你說的話像放屁,也有個先後之分,你答應我在前,說出你的規定後,如果你跟我的約定可以推翻,你自己的規定更可以推翻了。」

  孫華軒固執地道:「不管,反正我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見過我真面目的人活著,我的話可以推翻,這個規定卻必須貫徹,你們都死定了,一個都走不了!」

  方梅影一笑道:「那恐怕沒這麼容易,龍老,你們帶著小叫化子走,我們其餘的人—起出手吧,我倒不信他能有這麼大本領,將我們一起留下。」

  孫華軒冷笑道:「方丫頭,你別忘了這是八煞門的地盤,要講群毆,可沒有你們的便宜!」

  方梅影一笑道:「這件事你恐怕要孤軍作戰了,段天化他們不但不會幫你的忙,反而會幫我們出手共同掩護丐幫的人離去,因為他們也想活下去。」

  孫華軒不禁一怔。

  段天化道:「軒老,方女俠的話不錯,因為我們也是第一次瞧見您的真面目,如果您要貫徹您的規定,我們只好求活路了。」

  孫華軒怒道:『稱們也要跟我作對?」

  段天化笑笑道:「我們要為自己的安全打算。」

  孫華軒道:「你們是我的人,自然不在此限。」

  方梅影一笑道:「他們跟您合作多年,還沒熟到成為自己人的程度,我相信除了楚三笑外,你沒有一個自己人,但楚三笑是否見過你的真面目還很難說。」

  楚三笑道:「我見過,我相信軒老的保證。」

  段天化道:「我們可沒見過,因此無法相信,軒老,方女俠說得對,你還是把丐幫的人放走吧。」

  方梅影道:「丐幫子弟遍及天下,他們下山之後,江湖上很快就會知道你孫華軒其人,也知道你的長相,這樣一來,大家的安全都有個保障了,龍老,你還不快走。」

  龍行天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連忙接過羅小虎道:「方女俠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方梅影道:「要多久時間才能到達安全的地帶?」

  龍行天想想道:「大概要一個時辰吧!」

  方梅影道:「段老邪,這件事可是與大家都有關係,八煞門的眼線佈置你最清楚,你認為他們走得了嗎?」

  段天化道:「假如只有一個時辰,段某可以支持的,龍老,你送丐幫的人出去,然後留在堡門,一個時辰後再回來,在這段時間內,我限制任何人出去。」

  孫華軒怒聲道:「天化,你是存心與我作對定了?」

  段天化一笑道:「軒老,段某在江湖上混的日子不算短了,從您找到我們倡組八煞門開始就沒拿出真心,段某不能不防一手,狡兔死,走狗烹的先例太多了!」

  孫華軒怒哼一聲,龍行天則率著四名門下,抱起羅小虎,朝方梅影道:「方女俠,你還要敝幫盡什麼力?」

  方梅影道:「目前盡速安全離開,以後的事則由洪幫主來決定吧!這事的關係太大,我不便多作要求了。」

  龍行天知道她的意思,率眾默默地走了,段成志跟著他們,起離開,孫華軒氣得直抖。」

  段天化笑道:「軒老,您沒能把丐幫的人留下,第一陣已經輸了下一陣由我們來湊湊熱鬧如何?」

  

  孫華軒怒道:「段天化,你跟我作對沒好處的。」

  

  

  

  段天化道:「軒老帶面紗的本意,我們到今天才明白,這到要感謝方女俠,否則我們不知什麼時候,誤觸軒老的忌諱,死得可太冤枉,所以揭露真相,對大家都有好處,沒有這層顧忌,我們也可以跟軒老安心相處。」

  孫華軒憤然歸坐不語。

  段天化道:「羅小虎行事太魯莽了一點,我們對軒老蒙面的原因雖然好奇,卻始終不敢去探索,就是怕惹出不可收拾的後果。」

  方梅影道:「那你該感謝我,今天如果不是我先扣住了他,你們總有一天會倒霉的。」

  段天化笑道:「那也不見得,我們最多不去惹這個麻煩就是,不過把事情揭開了也有好處。這好處是我們與軒老之間,以後可以開誠佈公,真正的合作了。」

  方梅影聞言倒是一怔道:「這話怎麼說的?」

  段天化笑道:「道理很簡單,我們一直弄不清軒老找我們合作真正的意向,若是他想在武林稱霸,憑他以往的聲望,用不著費這麼大的精神也可以達到目的,尤其他要組成這個八煞門,更是與以往的性格不合,所以我們一直在捉摸不定,現在可真正地放心了。」

  方梅影追問道:「你又有什麼可放心的呢?」

  段天化微微一笑道:「方女俠,令祖智叟方日平自誇無所不知,所以才著有萬象寶錄一書,但在世界上畢竟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段某所說的就是其中之一。」

  孫華軒微微一震道:「這麼說你是知道了。」

  段天化道:「不錯,段某的年歲比軒老差不了多少,對於這件事有幸略知一二,不過,段某聞知此事的時候,沒有軒老這份身價,所以也沒有軒老這分才幹與運氣。」

  孫華軒怒道:「既然你知道了,剛才就不該跟我作對,把丐幫的人放下山去,你知道那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段天化哈哈大笑道:「當然知道,不過這後果與軒老有關係,扯不到段某身上來。不僅如此,而且軒老今後在八煞門中,最好也守著總護法的本份,大家互相敬重,把事情順利地推展開來,任何事件只能作一半的主……」

  孫華軒勃然怒道:「段天化!你這是什麼意思?」

  段天化—笑道:「軒老不是明知故問嗎?您的真面目既然揭露了,我們的身份就彼此平等了,說得不客氣一點,段某雖然不敢指揮您,卻也可以不聽您的了!」

  孫華軒一怒就要站起來了,段天化卻冷冷地道:「軒老,當初我們八人為您的班底,是您自己的意思嗎?」

  

  孫華軒聽這句話驚得坐了下去道:「你們也是……」

  

  段天化笑道:「您知道就好,我們這八個人雖然名居七劍九狐高手之列,但也只是二流腳色而已,就憑您軒老登高一呼,我們再不懂事,也不敢跟您哄起來吧!」

  孫華軒如受重擊,呆在椅子上半天做聲不得。

  

  段天化微微一笑道:「沒有軒老您,八煞門也遲早要建立的,您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現在我們還是談正事吧,對丐幫的那一場您是輸了,但還有一場機會呢,這一場就讓我們來露露臉吧!您在一旁壓陣,說不定還要仰仗大力呢!」

  孫華軒問了半天才哼道:「段天化!你別得意,老夫不過是一時疏忽才叫你捏住把柄,但要叫老夫倒過來聽你的過沒這麼簡單,我們各幹各的。」

  段天化笑道:「那當然,段某也沒說要爬到您的頭上去。只是說在必要時,請您大力支援一下!」

  孫華軒冷笑道:「你早就存心跟我較上勁兒了,借刀殺人,折了我兩個幫手,我不拆你的台已經夠客氣了,還想我來幫你的忙,你不是在做夢嗎?」

  

  

  段天化正色道:「軒老!賭氣歸賭氣,正事歸正事,您可不能混為一堆來,東海人魔與北邙鬼哭婆折翼失風,段某並沒有落井下石,怪不到我頭上,是他們自己不行,可是現在互相把話說開了,段某的事您可不能置身事外!」

  

  

  孫華軒沉聲道:「在今天這個場合,老夫可不能管,要不是你居間使壞,老夫根本還沒到現身時候,你是八煞門首堂堂主,這些人都

  

  是你兒子邀來的,應該由你決定。」

  

  

  

  

  段天化道:「昨天邀約時,歐大海也在,他是東海門下,齊鐵山可是您的人,您也有一半的責任。」

  孫華軒冷冷地道:「不錯!可是我要留下丐幫的人,你作主把他們放走了,責任就是你的。」

  段天化縱縱肩道:「好吧!您要這麼說,段某也只好認了,咱們挺著吧!第二陣我們請方女俠—會。」

  方梅影微笑道:「你竟找上我了,準備用什麼方法把我留下呢?

  是斗武功還是較心計。」

  段天化笑道:「反正我們就是八個人,方女俠看著辦吧,只要你留下,任何道兒由你開出來。」

  方梅影道:「我如若不肯留下呢?」

  段天化道:「只要你通得過我們八人聯手,去留聽便。」

  崔妙人與江夢秋都憤然作色,江夢秋尤其不平地道:「段天化,你要不要臉,居然想倚多為勝。」

  段天化一笑道:「各位上山之前就該計算好,我們八個人在黃山就亮過相了,一起行動的,你們怕吃虧該多邀些人。」

  江夢秋道:「不必,我們就是這幾個人,如果單獨鬥,我們自然照規矩來,要群毆我們就—起上。」

  段天化望著孫華軒道:「軒老,您怎麼說?」

  孫華軒道:「第二場是你自己挑的,問我幹麼?」

  段天化道:「可是依照前議,這四起人中的您負責兩起的,丐幫去了,還有一起人該您負責。」

  孫華軒想想道:「那可得由我挑!」

  段天化道:「可以!您只要挑出一起來隔開,剩下兩起人都由我們負責,我們的八煞聯陣可以分成兩組,無法應付三方面的進攻,您挑走一組就成了。」

  孫華軒道:「我已經輸了一場,這次可得挑最弱的一起好扳回來,你把方梅影空出來給我好了。」

  段天化—怔道:「您怎麼單挑上她呢?」

  孫華軒道:「崔妙人姑侄聯手,江夢秋有兩個女娃娃為助,只有方丫頭掛了單,我人手不足,只好挑她了。」

  段天化道:「那兩起人都好打發,只有方梅影肚子裡鬼計多端,我們才想到要八人聯手。」

  孫華軒道:「那是你的事,我卻不怕她鬼計多端,因此我挑定她了,方丫頭,你先下來,我們下一陣解決。」

  方梅影眼珠一轉道:「也好,我也做得跟他們動手,只有你孫老兒還值得我鬥一鬥,我們回頭再較量一番。」

  說完她居然坐了下去,反而把崔妙人姑侄與江夢秋及紅翠二女等五人留在場中。

  江夢秋笑道:「段老邪,你怎麼樣?五對八,在人數上還是你們佔優勢,一起上吧!」

  段天化還沒有開口,烈火劍秦明已忍不住喝道:「小輩,在黃山上我們是讓你,你當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嗎?老實說,除了方梅影那一肚子鬼計,叫人防不勝防,我們才想八個人聯手對付她,你們沒一個夠看的。」

  崔妙人倒無所謂,崔明珠聽他們將方梅影抬得如此之高,心中就不服氣,冷笑一聲道:「秦明,在黃山上本姑娘把你的狗嘴縫了起來,劍疤還沒收口,你又吹大氣了。」

  秦明被觸發舊怨,厲聲罵道:「鬼丫頭,你不提倒也罷了,提起來老子正想找你算帳呢,你出來。」

  崔明珠挺身而出,秦明正待撲出去,段天化道:「秦老弟,別亂了章法,你這是算什麼?」

  秦明道:「段大哥,難道咱們還要聯手對付這小丫頭不成?那咱們八煞門的大旗應該扯下來當草紙用了。」

  

  

  

  段天鵬:用當然不必,但正主兒是崔妙人,你就是把這小丫頭制住了又算什麼英雄。」

  秦明道:「小弟單身迎戰她們姑侄兩人好了。」

  

  

  

  崔明珠冷笑道:「憑你也配,八煞門的旗子就是本姑娘扯下來的,拿它當草紙,本姑娘還嫌髒呢!」

  秦明怒不可遏,衝前就是一劍,崔明珠用劍架開後,反手連揮三劍,招式精奇,秦明手忙腳亂地躲開了。

  崔明珠哈哈一笑道:「憑你這塊料子,還敢向我姑姑叫陣!」

  崔妙人忙道:「明珠!不得大意,他能列名七劍,技業自有其可取之處,這是故意誘你上當。」

  崔明珠笑道:「我知道,像剛才那一手,連初入門的劍手都不如,怎麼與您齊名呢!我曉得他在使奸藏詐,我不會上當的,他要是敢弄鬼,我就叫他屍骨無存。」

  崔妙人知道她的劍法火候尚淺,但家傳的劍式還可以過得去,何況那一手無影飛針已得其母無敵神針李芳菲的真傳,只要知所進退,應該不會吃虧的,遂不作聲了。

  秦明退到崔明珠劍鋒不及之處,等候她繼續進招,聽到她們姑侄的談話,知道誘敵之計已然失效,遂沉聲道:「小丫頭,你姑姑崔妙人劍法雖精,七劍中沒她的份,可見你們崔家的劍法還不夠資格在武林稱字號,別才老子是逗逗你,現在叫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劍法。」一

  手腕一振,劍勢再發,威力不同了,劍挾風雷之勢,霸道異常,前兩手崔明珠還能勉強應付,到了後來,她的招式雖然不遜對方,但內力差得很遠,頓時陷人危境,未及十招,手中的長劍已被震飛,搖身一滾,正想脫出泰明的劍力範圍,秦明的動作卻更快,長劍輕振,抵住她的咽喉處道:「你在外面削旗時,施展冰心菊影劍法是何等神奇,為什麼不再亮出來逞威風呀!」

  段天化笑道:「在外面時段某也真給唬住了,認為這小姑娘的劍技已經到了出手無跡的境界,幸虧老弟這一試,總算試出深淺了,原來是唬人的。」

  崔明珠在地上冷冷地道:「冰心菊影劍法是我們崔家的精心獨創絕學,那是用來跟真正識家切磋的,如你們這些匹夫之徒,本姑娘還不屑使用呢!」

  秦明一笑道:「可是你的性命就掌握在我這匹夫之手。」

  崔明珠不屑地看了他—眼道:「你殺得死我麼?」

  秦明將劍尖朝前遞出幾寸,抵緊在她咽喉前分許處道:「老子是不忍心把你這嬌滴滴的小丫頭一劍穿喉,只要我這劍再往前遞一寸,你這條小命還能保得住麼?」」

  崔明珠冷冷地道:「姓秦的,如果你敢把劍觸上我的肌膚,我要你立刻躺下來,冰心菊影劍法不殺鼠輩,我的無影飛針卻專門懲治你們這些兇徒的!」

  秦明臉色一沉道:「小丫頭,你真的要找死!」

  說著作勢欲刺,段天化忙道:「秦老弟!使不得,我們今天不想傷人,何況這小丫頭要她回去報信,我們留下的是崔妙人,你放她起來吧!」

  崔明珠道:「不要你放,我自己會起來的,姓秦的,如果你有種敢劃破我一點皮,我就要你當場躺下去。」

  語畢,作勢欲起,秦明怒道:「小鬼,老子不想殺你,但也不能受你的威脅,說什麼也得在你身上留點記號。」

  說著微微收劍,改往她臉上挑去,崔明珠用手輕輕一撥,錚然聲中,居然將他的長劍折為兩截,跟著左手一揚,滿天花雨,罩向秦明的門面,秦明饒是躲得快,臉上也挨了針,跳起來吼道:「小鬼,你竟敢暗箭傷人。」

  吼聲中雙足一軟,躍起半空,舉起半截斷劍,舞成一片創幕,直罩了下來,勢子凶厲萬分,崔妙人見勢不佳,飛身突進,二掌貼著秦明的肩頭,將他震了出去,秦明落地後,雙足一軟,竟然跪在地上起不來了!

  崔明珠跳起來笑道:「姑姑,你太緊張了。」

  崔妙人叱道:「明珠,你太狂了,你知道他那一刻的勁力有多強,那是他成名精招雷霆萬鈞。」

  崔明珠笑道:「我當然知道,但沒有關係,我只要輕輕一掌,就可以把他的劍震得剩個劍柄,一個劍柄總傷不了人吧,這傢伙狡猾得很,以為身上穿了軟甲,就可以躲過我的無影飛針了,天下那有這種便宜的事。」

  崔妙人—怔道:「你說什麼?」

  崔明珠笑道:「他對我無影飛針的威力估計太難了,知道我的針可以穿堅,卻不能透綿,所以身上穿了一件軟甲,但是我比他更精,身上制不了他,就在劍上制他,我的劍脫手時,已經發出了兩排無影飛針全部穿透了他的劍身,一排在中腰,一排在靠柄的地方,只要輕輕—碰,就可以把他的劍震斷了,所以我才敢面對他的劍而毫不在乎,剛才我不是已經把他的劍震斷半截了麼?就是您不出來,他的第二劍到我身上也傷不了我。」

  崔妙人這才吁了一口氣道:「原來你使了這個手腳,難怪我看不懂了,以你的功力,還達不到一掌斷劍的境界,明珠,這種求勝的手段太不光明了。」

  崔明珠笑笑道:「跟他們這種人用不著客氣。」

  秦明坐在地上冷哼道:「好,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小丫頭,算你厲害,可是你得意太早一點了。」

  崔明珠微笑道:「怎麼樣,莫非你還有種起來一搏嗎?」

  秦明幾度撐起來,但兩腿軟軟的始終使不上勁,厲叫道:「崔妙人,你又使了什麼毒計!」

  崔妙人怒道:「秦明,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也該有個耳聞,要對付你這種人我還用得著施暗算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2:19

  秦明叫道:「那我的兩隻腳怎麼會不聽使喚了。」

  崔明珠一笑道:「準是姑姑剛才給他的一掌,把他的腿給打瘸了,要不然就是他自己閱了筋。」

  崔妙人沉思片刻才道:「我那一掌只是為了替你解圍,並不想傷人,只用了四成勁,以秦明的功力,應該是受得了的,明珠!又是你又搗了什麼鬼。」

  崔明珠一笑道:「這傢伙號叫做烈火劍,人如其名,過於暴躁,我是為了他好,在他的腿彎上打了兩針。」

  崔妙人臉色一沉道:「用的是哪一種?」

  崔明珠道:「是見血就化的哪一種,方姑姑告訴我說了,除惡務盡,對這般傢伙可不能客氣。」

  她見到崔妙人臉色不悅,連忙加了一番註解,崔妙人轉臉向方梅影道:「梅影,你怎麼儘教孩子使壞呢?」

  方梅影微笑道:「崔大姊,你別急著怪我,等一下你就要感謝我了,明珠,你那飛針上毒性如何?」

  崔明珠道:「毒怕不重,可叫他雙腿永遠癱瘓,除非用我的解藥連續在半個月內服用才能消解,」崔妙人道:「把解藥拿出來,明珠,你難道忘了我的囑咐,未得到我的同意前,不准使用這種毒針。」

  崔明珠在囊兒裡取出一個小瓶,傾出十五粒白色的小藥丸,崔妙人接過正要遞給段天化,方梅影忽然道:「崔大姊,給他一粒,剩下的慢慢再給他們。」

  段天化—怔道:「方女俠,這是為什麼呢?」

  方梅影道:「當然是為了交換解藥呀!」

  崔妙人愕然道:「什麼解藥,誰要用解藥?」

  方梅影道:「什麼解藥不知道,但明珠中了暗算是無可置疑的事,崔大姊,跟他們講仁義是不行的。」

  段天化道:「方女俠,你說話要有憑據。」

  方梅影冷笑道:「明珠,你的飛針刺透了秦明的劍,因而才能將它拍斷,如果他使的是寶劍,你的飛針也能刺透嗎?你要說實話,這關係著你的生死呢!」

  崔明珠想想道:「我的飛針用寒鐵所鑄,尋常的鋼鐵可以穿洞,但純鋼所鑄的利器就穿不透了。」一

  方梅影道:「這就是了,秦明所擅長的是烈火劍,完全是陽剛之勁與雄渾的內力配合,假如是尋常的兵器,在他本身的內力貫注下就會折斷,所以他的劍一定是精銅鑄成的,試想明珠的飛針怎麼穿得透。」

  崔妙人臉色大變。

  段天化則赫赫乾笑道:「方女俠不愧見多識廣,但你必須要有證據,泰老弟不過是隨手抓了一支劍,怎麼就硬說他的劍上停過毒呢?」

  方梅影道:「劍是佩在他身上的不是隨手抓來的,一個使慣利器的人絕不會隨便換一隻凡鐵的。」

  段天化道:「這不能算證據。」

  方梅影冷笑道:「這就是證據,寶劍雖堅利,卻有個缺點,就是不能用來淬上毒,必定是普通的鐵沙所鑄,才能吸收毒質,這個證據還不夠明確麼?」

  段天化笑笑道:「我們所用的兵器都是凡鐵煉就,你方女俠的兵器也不是上譜的名刃,難道都淬了毒麼?」

  方梅影道:「這當然不可一概而論,可是霹靂劍換了一支普通的兵刃,就值得注意了。」

  段天化一笑道:「這只是揣測之詞,最確實的證據就在眼前,秦老的斷劍尚在,方女俠何不檢查一下看看是否淬了毒,豈不勝於一切雄辨。」

  方梅影道:「我當然會檢查的,還怕你賴不成。」

  說著彎腰去拾斷劍,崔妙人忙道:「梅影,你要小心點,假如劍上淬了毒,你不是又染上了。」

  方梅影笑道:「我是刁鑽出了名的,還怕這一手。」

  泰然地拾起斷劍,看了一下道:「鐵質粗糙,中心泛黑,分明是淬過毒的證據,段老邪,你還有什麼話說?」

  段天化笑笑道:「方女俠,你必須說出是什麼毒?」

  方梅影對一般毒藥雖然有所知曉,但這劍身上所附的毒物卻說不出來,偎翠上前道:「方大姊!給我看—下。」

  方梅影道:「你對毒藥方面的知識很豐富嗎?」

  偎翠笑了一下,可是她將劍身仔細看了一下後,神色轉為凝重了,回頭問道:「崔姑娘,你有什麼感覺?」

  崔明珠搖頭道:「沒有呀!我覺得很好。」

  偎翠變色道:「那一定是無影之毒,沾膚即人,毫無感覺,要十二個時辰後,毒性才發作。」

  方梅影急問道:「你知道解法麼?」

  偎翠道:「無影之毒是一個總稱,有二十四種配方,知道是哪一種後我倒是能解,否則誰也沒辦法,因為這二十四種毒藥性質不同,外表卻完全一樣,無從辨認起,用錯了解藥,立刻會致人於死命。」

  方梅影沉聲道:「段老邪,你還有什麼話說?」

  段天化只得乾笑道:「你們這邊能人不少,既然看出是無影之毒,段某也不必否認了。」

  方梅影怒道:「你們真卑鄙,居然用這種手段。」

  段天化笑道:「方女俠!這話有欠公允,你們這位小姑娘的無影飛針上也是淬了毒的。」

  崔妙人道:「可是我們沒有否認,立刻說了出來,而且我還準備把解藥給你們,你楞不肯承認你們自己用毒。」

  段天化笑道:「段某只請方女俠提出淬毒的證據,考考你的眼力,可沒有否認,段某幾曾說過劍上無毒。」

  這老兒狡猾無比,方梅影知道了無影之毒的厲害,也不敢過分強硬,只得道:「崔大姊把解藥給你,你也該把解藥交出來吧!」

  段天化,笑道:「那當然,可是秦老弟的腰要半個月後才能行動,你跟那個小姑娘也得留在這裡半個月。」

  方梅影道:「為什麼?如果我們不留下呢?」

  段天化道:「我們今天不想傷害任何人,但也不想放過任何人,無影之毒,只是留下你們而已。」

  方梅影道:「那也不能把我們都留下來。」

  段天化—笑道:「可以,你們要走,段某不敢強留,但出了什麼問題,可怨不得我們了。」

  方梅影想想道:「崔大姊,明珠用手拍過劍,已經中了無影之毒,是非留下來不可了,她年紀小不懂事,看來要你陪她留下來。才不會再吃他們的虧。」

  崔妙人道:「看你,剛才我早就警告過你,你偏逞強,無影之毒我也聽過了,那是碰上就深人體內的呀!」

  方梅影道:「我敢用手拿劍,自然是作過防備,光靠這點玩意兒還留不下我!」

  偎翠急了道:「方大姊,無影之毒的厲害就在它無影二字,任何護身氣功都擋不住的,除非你沒有去碰它。」

  方梅影一笑道:「我當然沒有碰它。」

  說著,從手上褪下一隻薄薄的手套道:「這是苗疆天蠶線所織的手套,除了能避兵刃外,還兼隔絕百毒水火不侵,我知道劍上有毒,還敢去抓它,當然有我的準備。」

  段天化這才尷尬地一笑道:「方女俠智慧過人,段某再度表示欽佩之意,好在我們這一陣只是以崔女俠為對象,能把她們姑侄二位留下,也算達到了目的了。」

  語華回頭朝孫華軒道:「軒老,我們總算沒有辱命,雖然秦老弟受了點委屈,但總把人留了下來,看你的了。」

  孫華軒哼了一聲道:「還剩下方梅影跟江夢秋兩場,你們挑一場去好了,剩下來的給我。」

  段天化笑道:「江夢秋雖是仁翁的傳人,但還好應付,而且軒老也不屑跟他動手,你就對方女俠吧!」

  孫華軒冷笑道:「你們光會挑便宜的做!」

  段天化笑道:「那是應該的,軒老武功才華俱在我們之上,如果把便宜的留給您,那不是太失恭敬了嗎!」

  孫華軒起立道:「方丫頭,我們如何較量法?」

  方梅影笑道:「隨便,比功力我是一定輸的,因此,我必須靠別的方法來求勝,自然也不能限制你用什麼方法。」

  孫華軒道:「比武功老夫勝了你也不足為奇,我們來個別開生面的較量方法好了,我們比賽腳程。」

  方梅影一征道:「你要跟我比輕功?」

  孫華軒搖頭道:「不!不是比輕功,是比腳程。」

  方梅影笑道:「那是怎麼個比法?」

  孫華軒道:「我讓你先走出一百里,然後開始追你,在一盞茶的時間內,如果我還追不上你,就算你贏了。」

  段天化失聲道:「軒老,就算你輕功卓絕,也無法在一盞茶的時間內飛馳百里,這不是輸定了。」

  孫華軒冷笑道:「你以為我不能嗎?」

  段天化道:「絕對不可能,天下沒有一個人能做到。」

  孫華軒笑笑道:「不錯,就是像鳥兒一樣長了翅膀,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飛越百裡,我當然也不能。」

  段天化道:「那軒老不是穩輸了嗎?」

  孫華軒道:「輸了又怎麼樣,對丐幫那一陣我已經輸了,你們留下崔妙人卻成功了,我就是留下方梅影,也不可能扳回敗局,乾脆認輸到底好了。」

  段天化急了道:「方梅影機智百出,如果放她出去,在外面搗起蛋來,不知會造成什麼後果。」

  孫華舒道:「你八堂之首,這個問題該你去傷腦筋。」

  段天化道:「軒老,我們究竟是一夥的,你搗蛋可以,卻必須為大」局著想,方梅影是個禍胎。」

  孫華軒哼了一聲道:「你借刀殺人,除去齊鐵山與林花紅時,怎麼沒顧全到大局呢?放走丐幫時怎麼不顧全大局呢?」

  段天化道:「這兩個人的損失我可以負責,丐幫的事我也可以負責,那對大局沒產生多大影響!」

  孫華軒道:「放走方梅影,我也可以負責。」

  段天化道:「這不行,段某不答應。」

  孫華軒道:「你敢!方梅影這一場是你自己讓出來的,既然交給我,得失都沒你的份,方梅影,我們現在就開始,你走出一百里後,我就要追逐了。」

  方梅影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到了百里外呢?」

  孫華軒道:「這倒是難以預計,你自己說個時間好了,你估量一下,走出百里要多久?」『

  方梅影道:「慢慢地走,大概要一天功夫。」

  孫華軒道:「行,就是一天,你走吧!明天這時候,我就動身出發追逐,一盞茶的時間內我追不上你,就認輸。」

  方梅影笑笑道:「只怕我走不到百里。」(斷橋殘雪天馬掃校憐蓮OCR)

  孫華軒道:「這個你放心,在我沒動身以前,誰要是敢阻攔你,那就是跟我過不去,我非要他好看不可,不過我就是一個人,照顧不了多少,最好是你現在動身,這些人都在眼前,我可以管得住。」

  方梅影朝他投了感慨的一眼,然後又朝江夢秋道:「兄弟,我先走一步,希望能在外面等到你。」

  江夢秋從秦明的表現中已經看出八煞的技藝確是不凡,那天在黃山雁回峰上,他們都沒有顯示真正的實力,因此對今天這一會,他的確不敢說有多大把握,而且他也希望方梅影能先行離開,因為情況又改變了。

  起先大家都猜測到八煞門的背後,另有能人撐腰,而今天來的目的,也是要找出這個人來。

  當孫華軒忍不住現身時,大家都以為這個人被找出來了,暗中訓練人手,造就八煞門的技藝更進一步,甚至於策劃殺死簡士堯的全家,似乎都是孫華軒在暗中策劃的。

  而孫華軒之所以這樣做,似乎又與他的祖父江河遠有關,這個孫華軒好像在仁翁手下吃了虧,才變本加厲而採取了一連串的報復行動,但孫華軒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仁翁呢?為什麼要利用毀簡士堯的家來激使仁翁出頭呢?

  這是一個謎,接下來的事就更出人意料了,段天化的態度突然改變,與孫華軒分庭抗禮起來,孫華軒居然能忍受了下來,似乎段天化的背後另有靠山,這個靠山並還能控制住孫華軒。

  這就使事情更為離奇,也使情況更為嚴重,這都要靠方梅影的廣博見聞以及無比的機智來慢慢解開。

  因此方梅影的自由變得非常重要,而孫華軒也瞭解到這一點,他為了跟段天化鬥氣,竟然幫助方梅影安然離去。

  方梅影抓住了這個機會,果然先走了,別的人都留下也沒有關係了。

  因此江夢秋微微一笑道:「大姊放心好了,你儘管先走一步,兄弟一會出來跟你會合的!」

  方梅影點點頭道:「好,我出去之後,就跟丐幫的人打個招呼,你如果也能出來,可以找丐幫的人聯絡,就知道我在什麼地方,至於跟,丐幫聯繫的方法,倚紅會知道的!」

  倚紅一笑道:「方大姊,不用吩咐,我會找到你的。」

  方梅影又朝崔妙人道:「崔大姊,你在這裡逗留半個月,我相信他們不敢為難你的,半個月後我們來接你!」

  崔妙人只點點頭,方梅影才轉身飄然而去。

  段天化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憤然地道:「軒老,這是縱虎歸山,如果方梅影出去鬧出什麼事來,您可得負責。」

  孫華軒冷冷地道:「笑話,八煞門歸我節制時,我自然會負責,現在你掌權了,就該你負責。」

  段天化道:「軒老既然知道是段某負責,就該接受段某的要求,把方梅影留下才是。」

  孫華軒一笑道:「誰說我沒有接受,我不是照你的話做,跟方梅影較量了嗎?只是要等到明天才知到結果。」

  段天化道:「明天軒老無法抓她回來呢!」

  孫華軒淡淡地道:「你看著辦,該如何處分我都行。」

  段天化氣得乾瞪眼睛,沉思片刻後才道:「好,光走脫一個方梅影誤不了多大的事,而且我把江夢秋留下來,方梅影就不會走遠,段某自然有辦法再把她抓回來。」

  江夢秋一笑道:「不錯,方大姊跟我約好在外頭見面,她當然不會走遠,問題是你用什麼方法留我下來呢?」

  段天化傲笑道:「隨便你,你劃出道來我們就接著。」

  江夢秋臉色一沉道:「段天化,這是你說的話。」

  段天化得意地道:「不錯。論文較武隨你挑,只要你能走出段家堡的大門,就算你的本事。」

  江夢秋冷哼一聲道:「段天化,在黃山雁口峰上我代表簡爺爺,與你們七劍九狐再度的較技,當場贏得你們全體甘心服輸,你憑什麼對我說這種話?」

  段天化笑道:「那一次我們根本不認真,相信你自己心裡也明白,否則你就不再到這兒來了。」

  江夢秋道:「我到這裡來,是為了看看體們八煞門究竟是在鬧什麼鬼,如果你們洗心革面,想就此為已往贖愆,我自然不加干涉,如果你們成立八煞門是想聚眾作惡,為非作歹,我就要為武林清除敗類,這才是我來的目的,可不是來陪你鬧著玩的,你們八人都是敗軍之將,還居然敢口發狂言,要我出題目來考你們,倚紅!偎翠!走!」

  說完這番話後,他一板臉,移步就向門外走去,但步子很慢,神態也從容,八煞都是一愕,想不到他忽然會有這個舉動,直等他快到門口時,段天化與紅狐齊天壽,飛身擋住。段天化道:「小子,來得去不得,你別想藉故發點威一走了之,段爺爺可不吃你這一套。」

  江夢秋淡淡地道:「你們想留下我!」

  段天化冷笑道:「廢話,小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看你還是乖乖的放下兵器,束手就擒的好,一定要動手的話,恐怕就沒有這麼便宜了,我們雖然不想要,你的性命,但至少也會叫你身上多幾處傷痕,你別自討苦吃!」

  江夢秋身形輕晃,長劍已然出鞘,閃電似的攻向兩人,勢勁力猛,兩個人猝不及防的只得躲閃了一下,江夢秋已衝出了大廳,來到庭院中,可是前面人影急晃,凌空飄落五人,正是另外五煞,只有一個霹靂劍秦明,因為腿彎中了崔明珠的飛針,無法行動,沒有跟出來,這五人落地之後,分一字排開,擋住他的去路,江夢秋暗暗心驚了,他開始突圍時,那五個人還坐在廳中,一眨眼的功夫,居然超到他的前面了,端的不可思議。

  段天化從後面踱了出來笑道:「小子,我這所廳堂是經過精心設計的,你想耍個滑頭脫身,可是打錯了主意,任憑你長了翅膀,也另想走得了。」

  倚紅與偎翠也跑著出來了,連忙趕來江夢秋的身邊,準備跟他聯手作戰,江夢秋沉住氣問道:「他們是怎麼出來的?我沒看見他們通過門口呀!」

  倚紅道:「他搞的座位底下有機關,公子一動身,屋頂就自動掀開了,椅子一彈,把他們送了出來。」

  江夢秋傲然一笑道:「我還以為他們真有鬼神莫測之能呢,原來只是靠著機關,那又何足為奇。」

  段天化笑笑道:「那機關就是專門準備來人想趁機溜走時便於攔截的,但我們要留下你,卻是憑著真本事,外面的地方,寬敞一點,現在我們七個人,分佔在七個方向,隨便你從那一個方向走,看看是否走得了!」

  紅狐齊天壽取出狼牙棒,補上最後一個方位,七煞已布成一個圓圈,採取了包圍的姿勢。

  江夢秋神定氣閒,不慌不忙地道:「我要到外面來,就是怕屋中有什麼機關,真要動手,我可不怕你們!」

  段天化微笑道:「你何不試試看。」

  崔妙人與崔明珠跟著孫華軒與楚三笑也走出來,崔明珠道:「江大哥,你準備往哪一邊走,我來幫助你。」

  段天化笑笑道:「小姑娘,你的無影飛針的確有兩下子,所以我們才拼了一個秦老弟拖了你一下,現在你中了無影之毒,可沒那麼得心應手了。」

  崔明珠自然不信,揚手一灑,雖然射出一把銀針,勁力卻已無法控制,段天化手中探出一柄折扇,輕輕一搖,就把那蓬銀針在空中扇

  落地下。

  倚紅道:「崔姑娘,你別浪費東西了,中了無影之毒後,肌肉會慢

  慢僵硬麻木,無法再使內勁,而且還不能提動真氣,否則會使藥性加重。」

  崔明珠—驚道:「以後會不會恢復?」

  倚紅道:「在一個半時辰之內用上解藥是不要緊的,如果超過時間,只能保住性命,卻無法恢復武功了。」

  崔明珠急叫道:「段天化,快拿出解藥來。」

  段天化笑道:「別急,等我們把江夢秋的問題解決之後,再慢慢商量,秦老弟受了你無影飛針之傷而無法行動,即使雙方互換解藥,也得談談條件。」

  崔明珠道:「什麼條件你先說說看。」

  段天化一笑道:「條件之—就是把江夢秋留下來,否則縱能保住你的性命,卻不敢說必能保住你的功夫。」

  江夢秋一呆道:「段天化,你真卑鄙。」

  段天化一笑道:「這可怪不得我們,上次在黃山領略到神針的絕技後,我們的確傷了不少腦筋,所以才豁一個人來解除大家的威脅,秦老弟上次吃的虧大,他自告奮勇要和你對拼一下,我們的代價也付得不小,江夢秋!你爽快一點表明態度,否則崔姑娘今後無法再動武,那可是你造成的,一個半時辰是很快就過去的。」

  江夢秋不禁猶豫,崔明珠立刻道:「江大哥,你儘管想法子突圍,不要管我,他們既然想盡方法不讓我用飛針,你就是留下,他們也不會替我們解毒的。」

  段天化笑道:「這倒不一定,我們只是要留下江夢秋,在這段時間內,限制你的無影飛針搗亂而已,過了一兩天,我們就不怕你的無影飛針了,令堂號稱無敵神針,她飛針的技藝較你更精,單單制住你又有什麼用?可是江夢秋不肯束手就擒,拖下去耽誤了我的時間。

  可怨不得我了。要解除無影之毒,不僅僅是有解藥就行了,拔除餘毒,至少也得要半個時辰,因此真正所餘的時間,僅是一個時辰而已,可是已經過去很久了,江夢秋!你算算看……」

  崔妙調:「不必算,江兄弟!明珠中毒到現在,大概只有半個時辰,你在半個時辰之內突圍出去,他們就沒話說了,到時他們如果藉故拖延,我也扣住解藥不給,讓秦明的兩條腿永遠癱下去,我倒不信他們有這個膽子!」

  江夢秋沉吟片刻才道:「崔大姊,明珠,我很抱歉,如果我留下對你們確實有幫助,我當然會毫不考慮,可是我知道這些人不會講信用的,因此我……」

  崔明珠道:「我明白,江大哥,你儘管行動好了,雖然他們用無影之毒制住了我,但我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如果他們廢我的武功,我至少要叫他們一半的人動不了。」

  江夢秋一怔道:「你還有辦法?」

  崔明珠道:「不錯!我的無影飛針分無毒與輕毒劇毒三種,劇毒的那一種連手都沾不得,是裝在袖口裡以機簧發出的,回頭他們誰要搗鬼,我就給他一下。」

  七煞聞言俱都是一怔,段天化立刻笑道:「小姑娘,你別騙人了,真要有那種玩意兒,你會捨得不用嗎?」

  崔明珠道:「我的話已經說明了,信不信由你,含劇毒的針只有四枚,我不能輕易使用,再者我母親授針之前曾嚴為告誡,非至萬不得已時,不准動用,你們要是把我退急了,我可就不客氣,豁出性命跟你們拼了。」

  段天化乾笑了一下,卻弄不清是真是假,只得聳聳肩膀道:「好!

  段某姑且相信你,但我們絕不會放過江夢秋,憑我們的真功夫,照樣也可以留下他。」

  江夢秋沉思片刻,提劍朝玄狐空空道人退去,他手執兩塊唱道情的鐵板,連忙凝神以待。

  江夢秋冷笑—聲,劍尖震出一片寒星罩將上去,空空道人雙板齊發,錚錚聲中,兩人在眨眼間已交手七八招,雙方都互不相讓,功力也在伯仲間,倚紅與偎翠雙雙仗劍迫上,由左右兩邊切入,一人一支劍,粘住了空空道人的鐵板,江夢秋凌空一個投身,由空空道人的頭上飛越過去,腳還沒落地,黑妖狐花六娘手舞長飄帶當頭捲到。

  同時口中還發出一聲清叱道:「小子,你別想溜了。」

  他們補位的功夫確實很熟練,江夢秋的動作已經算快的了,但花六娘仍然能及時趕上把他截住,兩人又開始交手,花六娘這一條飄帶看來輕柔,但在她手中運開來,卻力沉萬鈞,江夢秋一個大意,差一點連手中的長劍都被捲走,連忙凝神聚氣,慢慢展開胸中所學才能抵住。

  又激戰十幾回合後,江夢秋已放棄了脫身之念,他見到花六娘的補位身法快捷,知道無法在戰鬥中偷空脫身,唯一的辦法是在技藝上鎮住他們才能離開,因此專心一意,運劍人化,把他從祖父那兒學來的劍法精華都使了出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3:16

第十四章


  三公昔年威震江湖,技藝畢竟不凡,江夢秋幼承庭教,又兼天資過人,年紀雖輕,一身藝業卻盡得祖傳,不遜仁翁壯年之時,這一認真施展,不到三十招,花六娘就感到吃不消了,喘吁吁地道:「快來一個幫手。」

  紅狐齊天壽一擺狼牙棒上來加入戰場。

  江夢秋冷笑道:「段天化,你剛才還誇口說隨便我挑一個單打獨鬥的,現在怎麼不吭氣了,你難道瞎了眼,沒看見是兩打一嗎?」

  段天化皺皺眉道:「六娘,你真的應付不下?」

  花六娘道:「老娘還騙你不成,我要罩得住,誰肯丟人召幫手,這都怪你消息不夠靈通,沒把人家的底細摸清楚就亂吹牛,這小子的功夫比十年前的衝霄鶴還扎手。」

  段天化哦了一聲道:「在黃山我只看出他輕功卓絕,照道理講,輕功好的人,內力就要差一點,何況他才二十多歲,怎麼也不會強過你幾十年的苦修呀。」

  孫華軒哈哈一笑道:「段天化,你該想想他是誰的後人,三公技鎮天下,當世無敵豈是你料得透的,別說是單打獨鬥了,兩個人也罩不住這小子,要不要老夫幫一手?」

  在江夢秋凌厲的劍下,花六娘與齊天壽雙雙聯手仍是守多攻少,落在下風,段天化臉色變得很難看地道:「用不著軒老費心,我們自己對付得了。」

  孫華軒笑道:「好,那老夫就等著看笑話吧。」

  段天化又看了一看,忍不住道:「袁老弟,上官兄弟,你們兩位也上去吧,今天如果叫這小子走了,我們的臉上就太難看了,說什麼也得把他截下來。」

  猿公劍袁凱與追魂劍客上官令陶聞言合進,這兩人都是使劍名家,且配合得絕佳,一個輕靈,一個陰狠,江夢秋以一敵四,開始有點吃力的感覺,倚紅與偎翠雙戰空空道人,倒是勢均力敵,倚紅見江夢秋略有敗象,忙道:「翠姊,這個牛鼻子交給你,我幫公子去。」

  他說走就走,動作更快得出奇,一個彎腰卷地而進,長劍撩開,花六娘的背對著她,猝不及防之下,後腿被她剁了一劍,頓時皮開血綻,痛叫道:「你們都是死人,這小姨子從我背後偷進。你們也不招呼我一聲。」

  她忙撕衣裹傷,倚紅加入戰圈後,專門採用滾地的戰法,繞圈子向另外三個人的下盤發招,這種擾亂性的戰法倒真有效,三個人既要忙著對付江夢秋的攻擊,又要防備她的突襲,一時手忙腳亂。

  段天化道:「諸葛老弟,快上去截住這蠻婆,別讓她搗蛋。」

  瀟湘劍客諸葛晦在八煞中是長得最斯文的一個,粉面朱唇,俊眉朗目,但他的陰險也是八煞中最知名的一個,因為很多人都被他那張臉哄過了,看到他笑吟吟的時候,誰也不會防備他,即使是他的敵人,在距他一丈的時候也不會防備他,但容他走近一丈,就是死亡的距離了。

  他有一手快劍,不過三招,卻能在一丈的距離內,風也似的捲到敵人的面前,然後三招連發,誰也沒看清他這三劍是如何發出的,因為那些人都已死在他的劍下了。

  七劍九狐中,諸葛晦殺的人最多,因為他要殺人前,臉上不帶一點殺機,所以他聽見段天化的招呼後輕輕地移動腳牛,慢慢地走向倚紅而去,步子很慢也很小,每步不過尺許,而且他的雙手平垂晃著,不到一丈的範圍內,他從不拔劍,到了一丈的距離內,沒有人知道他如何拔劍,但崔妙人是知道的,因此眼看他只有一尺就可以達到一丈的距離時,崔妙人忍不住了,身形一縱電疾般由橫裡插進,軟劍已然由腰間撤出,諸葛晦恰好走到一丈的出手范圍,身形也捲了進來,叮然一響,兩條身形乍接又分,諸葛晦的長劍已執在手中,卻沒有能殺死倚紅。

  因為崔妙人配合得也很準,及時地攻出了劍,這一劍將諸葛晦要殺人的劍移作自衛了,他立定身子後,微微一笑道:「崔娘子有意賜教?」

  崔妙人怒道:「諸葛晦,你那套玩意少在我面前耍。」

  諸葛晦一笑道:「敝人出手從不落空,今天是第一次,但被你崔姑娘攔住了,敝人也沒話說,因為敝人不在乎殺盡天下人,唯獨對你下不了手。」

  崔妙人怒道:「少來這一套,有本事就放招過來,別人怕你的閃電三擊,我可不在乎。」

  諸葛晦笑道:「崔娘子有意賜教,敝人自然十分歡迎,但不想在此時此地,我們找個月白風清夜,花前月下,邊談邊切磋,那才夠情調,敝人對崔娘子的絕世仙容,傾慕已久,只憾沒有機會一近芳容……」

.............................
      
  崔妙人怒不可遏,一揮軟劍就衝了過去,諸葛晦輕輕一笑閃身避開了,快得不可思議,段天化叫道:「諸葛老弟,你是怎麼了。現在可不是傾訴相思的時候。」

  諸葛晦笑道:「段兄之命,小弟怎麼敢不遵,但偏偏崔娘子橫裡插手,小弟就沒辦法了,你是知道我的……」

  段天化道:「崔女俠,這沒有你的事,你的那一場已告一段落,你怎麼又插手進來呢!」

  崔妙人怒道:「誰跟你分場的,我們一起來的,你們倚多為勝,我自然可以出手了,誰規定我不能下場的。」

  段天化笑道:「雖沒有規定,可是你得顧全令侄女。」

  崔妙人道:「你們敢對她怎麼樣?」

  段夭化道:「不怎麼樣,崔女俠如果不肯按照段某分場的規定,我們自然也可以再對她出手。」

  崔明珠立刻道:「你們最好來試試看,我袖中兩筒浸了劇毒的飛針,正好想找機會用在你們身上,因為我娘規定只有在救命的時候才可以用。你要不要試試看?」

  崔妙人冷冷一笑道:「段老邪,你可聽見了。」

  段天化無可奈何地道:「諸葛老弟,我替你擋住崔女俠,你快去把那個蠻女收拾下來吧!」

  說著一揮折扇,夾在他們中間,諸葛晦含笑又向倚紅走去,崔妙人情急出手,段天化一搖擺扇,封住了,諸葛晦也適時發動,他身穿白衫,白光一閃就捲了進去,崔妙人急叫道:「倚紅!小心,快閃開!」

  叫聲才畢,那邊已發出一聲痛叫,諸葛晦白色的身形跳開,倚紅也跳了開去,齊天壽卻手掩左胸,指縫間鮮血直流,沉聲道:「諸葛晦,你怎麼對我出手了?」

  諸葛晦歉然一笑道:「對不起,這個鬼丫頭的身手滑極了,我看見她在眼前的!劍到時卻換成齊老兄了!」

  齊天壽怒道:「你自負快劍,連對象都弄不清楚嗎?」

  諸葛晦淡然道:「那可不能怪我,誰叫齊兄自己湊上來的,你明知道我的劍一出手就收不住,應該避開點才對,幸虧我及時偏一偏,否則這一劍已剜透心臟了。」

  齊天壽怒極叫道:「段兄這是怎麼說?」

  段無化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結果,呆了一呆,道:「這是我的不是,諸葛老弟的劍力威猛,但必須要有適當的距離,諸葛老弟的劍招才能施展,距離夠了,沒人躲得開!」

  齊天壽怒哼道:「可是人家偏偏就躲開了。」

  諸葛晦笑道:「這一點我承認失手,但齊兄為何躲不開呢?我的劍不長眼睛,齊兄可是長眼睛的。」

  齊天壽怒罵道:「諸葛晦!我怎麼知道你會對自己人出手,否則我還會怕你這王八蛋不成!」

  諸葛晦臉色微微一變一沉道:「你要不要再試一劍?」

  齊天壽乾脆放開掩住胸口的手,掄起狼牙棒叫道:「來就來,老子還怕你不成,別以為你的煞手閃電劍有多了不起,你王八蛋一餐吃幾碗飯誰不清楚?」

  諸葛晦一笑道:「好極了,兄弟就請齊兄賞碗飯吃,這幾年來,兄弟一直就沒吃飽過,原因就是齊兄多吃了一碗,佔了兄弟的份,今後兄弟就不會挨餓了。」

  齊天壽知道諸葛晦一笑就是要殺人的先兆,立刻凝神蓄勢待敵,諸葛晦也含笑慢慢走去。

  段天化大聲喝道:「住手!你們想窩裡反。」

  一言甫畢,那邊又是一聲痛叫,原來是江夢秋趁亂之際,精神陡長,長劍急發,將猿公劍袁凱的臉頰上刺了一劍,那還是他躲得快,否則這一劍足可刺穿他的咽喉。

  袁凱負傷跳開,孫華軒哈哈大笑道:「妙,妙極了,段天化,八煞中掛綵了四個,對方連一根寒毛都未被動,制住了個小姑娘,還是靠用的毒藥,段天化,你以為這副擔子是好挑的?要想當家,還得要點真本事才行。」

  段天化見花六娘、齊天壽、袁凱先後負傷,再加上被崔明珠飛針傷腿的秦明,足足折了一半,頓覺臉上無光,沉聲道:「上官兄弟,把江夢秋交給我,你去對付那個蠻女。諸葛老弟,崔妙人交給你;空空道兄,你也加點勁,我們各管一個,誰要是失了手,誰就負責!」

  他說得詞色俱厲,而且閃身過去,接下了江夢秋,上官令陶立刻找上倚紅,唯獨諸葛晦卻負手不動。

  段天化一怔道:「諸葛晦弟。你怎麼還不過去?」

  諸葛晦淡然道:「我的劍出了鞘就要殺人,不分敵我,所以剛才對老齊也不例外,因此我不能對崔娘子出手,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我無法應命。」

  段天化急叫道:「諸葛老弟,你在這個對候還來這一套?你要知道崔妙人跟江家的關系,你絕不會有希望的。」

  諸葛晦一笑道:「人活著我就有希望,除非我死了,或者她死了,因此我不能作這種斷絕自己指望的事。」

  段天化又是一怔,沉聲道:「諸葛晦弟,你到底有沒有誠心參加八煞門,你老實說— 聲。」

  諸葛晦道:「我對參加什麼都沒有誠意,完全是為興趣,加入八煞門後,你們都得了不少好處,唯獨我……」

  段天化道:「你的功力深進多倍,怎麼沒好處呢?」

  諸葛晦笑道:「那算什麼好處,只不過使我活得久一點,減少幾分被人殺死的可能而已,我的劍法是重快不重力,重巧不重招,學來的那些招式還不如我自己研製的有威力,那對我有多大幫助呢?」

  段天化一怔道:「那你為什麼要參加八煞門?」

  諸葛晦笑道:「我平生最喜好的一件事就是殺人,最大的願望是得到崔妙人這樣一個絕世的佳人為侶,此外別無他望,我參加八煞門,為的是可以放手殺人,而在惹上幾個我殺不了的人時,有個硬靠山;我喜歡殺人,卻不喜歡被殺,這就是我參加八煞門的原因,但不能妨礙我另一個願望,因此我絕不對崔娘子動手。」

  語畢朝崔妙人又一笑道:「崔娘子,敝人對你的一片心意可真是山高水深,前幾年你單獨闖江湖,結識了不少年輕俠少,贏得情狐之美名,卻始終未能締結良緣,你知道是什麼緣故嗎?」

  崔妙人的粉臉又氣又怒,厲聲叱道:「混帳東西,誰跟你說這些廢話,你再出口不遜,就割下你的舌頭。」

  諸葛晦哈哈一笑道:「你別當作廢話,告訴你之後,你才知道我對你用心良苦,真應該好好感謝我才對。」

  崔妙人不禁一怔,崔明珠嘴快搶問道:「為什麼?」

  諸葛晦道:「因為那些小伙子都被我趕跑了,我始終追躡在令姑之後,她認識一個人,稍稍建立起一點感情時,我就前去找上他比劍,在我的閃電快劍之下,沒有一個是對手,然後我就通令他們離開令姑,限他們在一月內另娶。」

  崔明珠道:「這會有用嗎?」

  諸葛晦一笑道:「有一點用,他們不是都急急地另外找對象成婚了?令姑能得情狐之名,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認識一個少年郎時,不出一月,必定會娶妻成家,只是另找對象而已,情狐二字,有專門撮合別人姻緣的意義,但誰都不知道背後促成其事的是區區,除了那些當事人。」

  崔明珠道:「他們不會說出來嗎?」

  諸葛晦笑道:「他們如果有這個膽子,就不會放棄令姑這樣一個絕世佳人了,我對他們提出兩項條件,就是不離開崔娘子者死,洩露其事者誅全家,他們連自己的一條命都捨不得放棄,更不敢為全家招禍了。」

  崔明珠不禁洩氣道:「難道沒有人反抗嗎?」

  諸葛晦道:「沒有,我真替令姑抱屈,以她這種絕世風華,竟沒有一個人肯為她一死的;如果換了我就是把劍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改變初衷。」

  崔明珠道:「我不信,你一定把人家給殺了。」

  諸葛晦道:「你不妨問問令姑,她認識的那些人,有沒有一個被殺死的,敝人心儀令姑,卻是真心為她著想,如果真有一個人、情願不辭一死而不受威脅,我絕不殺他,反而會抽身引退成全他,因為他配得上令姑。」

  崔明珠轉望向崔妙人,但見她粉臉鐵青,卻不發一語,知道諸葛晦的話沒有說錯,不禁憤然道:「這種貪生怕死、沒有骨氣的男人,我姑姑不會看中的。」

  諸葛晦笑道:「說的是啊!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經過一番考驗,怎能知道一個人的本性呢?我是在替她作一番考驗,免得她明珠暗投,把感情浪費在不值一顧的傖夫身上,這番苦心夠深了吧?」

  崔明珠道:「那以前為什麼不向我姑姑表示呢?」

  諸葛晦輕歎道:「我也曾與令姑數度相逢,但她對我好像沒多大興趣,始終不屑一顧,我哪有機會表示呢?」

  崔明珠一笑道:「那大概是你的人品不端。」

  諸葛晦微笑道:「這就不知道了,敝人除了嗜殺之外,別無不良之行,不重貨,不求利,不望名,不好色,除了令姑之外,心中再無他人,這是誰都可以證明的。」

  崔妙人怒道:「殺人也算是你的個性嗎?」

  諸葛晦道:「殺人也不是壞事呀,你難道沒殺過人?七劍九孤中有正有邪,唯獨殺人一項,誰也不輸誰,否則簡老鶴也不會把我們齊集黃山,訂下十年止殺的約會了。」

  崔妙人道:「我們殺的是罪無可恕該殺之徒。」

  諸葛晦一笑道:「誰該殺誰不該殺,這可很難說,但國有國法,至少我們沒有殺人的權利,但我們都殺過人了。」

  崔妙人道:「我殺人,是為了執行法外之法,王法有所不及,我只是以道義為準彌補王法之不足。」

  諸葛晦大笑道:「這只是你自己的說法而已,如果你所做全合理,簡老鶴的黃山之約,就不會把你也算進去了,崔娘子,你敢說你殺的人全是該死的嗎?」

  崔妙人頓了一頓才道:「至少他們都有該死之處。」

  諸葛晦笑笑道:「十二年前,在山西太原府的酒樓上,你曾經揮劍殺死一個年輕富紳,那是為什麼?」

  崔妙人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諸葛晦道:「我不是說過了嗎?十年黃山之會前,我一直在追隨著你,自然曉得你的每一個行動,那個富家子並無大惡,只因為喝多了酒,與友人打賭,想握一握你裙下金蓮,結果卻做了裙下之鬼。」

  崔妙人道:「這種輕薄行為難道還不該殺?」

  諸葛晦笑道:「在你之前,他也曾握過另一個賣唱女子的腳,你就在旁邊,卻沒有殺他。」

  崔妙人道:「那個賣唱的女子自甘下賤,關我什麼事!」

  諸葛晦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那個女子並不是自願把小腳給人摸的,那個富家子握住她的腳後,她還連連哀告求恕,崔娘子,你必須承認,那個富家子之所以被殺,只因為他冒犯了你。」

  崔妙人怒道:「這就夠了,難道我不該殺他,應該在那兒任他輕薄,甚至於也對他哀告求恕麼?」

  諸葛晦一笑道:「那裡,你殺得對,即使你不殺他,我也饒不了他,這對我們七劍九狐是一個侮辱。」

  崔妙人道:「這不就夠了,你嚕嗦些什麼?」

  諸葛晦道:「這不過是說明我殺人的理由,因為那些人也冒犯了我,我雖然嗜殺,卻沒有瘋狂到見人就殺,我不盜財、不動色。沒有無故殺人的理由,除非是有人惹上了我,或者做出我看不順眼的事,我才揮劍一快……」

  崔妙人語為之塞。

  諸葛晦笑道:「崔娘子,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卿故,沉吟至今。我不敢說我配得上你,但十幾年來,昔日少年已老,塵世仍稀知音人,我這一片苦心,是否能打動你呢?」

  崔妙人忽而一笑道:「諸葛晦,你的心意夠誠嗎?」

  諸葛晦道:「耿耿此心,唯天可表。」

  「你肯為我做任何事情嗎?」

  「可以!但是不能為你停止殺人,我已經殺成了習慣、再也改不掉了,被簡老鶴逼得十年內袖手,我只好躲起來,不敢出來見人,否則我會瘋了。」

  崔妙人笑道:「可是你並沒有守那十年之約。」

  諸葛晦道:「你是指殺死簡士堯家人那回事?這不能算,他對我們提出約束,自己就得身體力行,我們這樣做就是試試他的定力,那十年中,除了那簡老鶴一家外,我的確沒有再開殺戒,我可以發誓……」

  崔妙人道:「我不追究這些,也不要你戒殺,而且我給你的任務就是殺人,殺幾個我指定的人。」

  諸葛晦笑道:「但憑吩咐,敝人無不從命。」

  段天化冷冷地道:「老弟!你別答應得太快,最好先問問清楚,她要殺的是什麼人。」

  諸葛晦道:「崔娘子認為該殺的人,就一定該殺。」

  段天化道:「如果是我們呢?」

  諸葛晦一怔道:「不會吧!她不會提出這個要求。」

  崔妙人道:「就是這批人,除了你之外,八煞門中的每一個人都要殺,殺死他們我就嫁你。」

  諸葛晦笑道:「十年以前,你如提出這個要求,我一定毫不考慮,現在不行了,崔娘子,你另外出個題目吧。」

  崔妙人道:「不!我就是要你殺死他們。」

  諸葛晦搖搖頭道:「愛莫能助,因為我殺不了他們。」

  崔妙人冷笑道:「可見你言不由心,剛才你還說……」

  諸葛晦笑道:「我說如果有人用劍架在我脖子上,叫我放棄你,我絕不妥協,但他們並沒有這麼做,而且還要幫助我得到你,我怎麼能對他們出手呢?」

  崔妙人冷笑道:「你剛才差一點就跟齊天壽動手了。」

  諸葛晦一笑道:「不錯!那是因為我有把握勝得了他,殺人者最不情願的事就是被人所殺,雖然殺人者的結果多半是被人所殺,但那一天沒來到之前,我不必自己碰上去。崔娘子,我希望得到你,但不願用性命去換滴眼淚,我要活著與你共偕白首,因此我有個條件,就是在你我都沒有危險時,才能聽你的吩咐行事。」

  崔妙人轉轉眼珠道:「八煞中你排名第幾?」

  諸葛晦一笑道:「這倒沒有認真計較過,但除了段兄之外,我都還不放在心上。」

  其他的人聽他這麼說,都有憤然之色,但都被段天化用眼色止住,段天化笑道:「老弟!多蒙謬讚,承情之至,你的閃電三連擊,爐火純青是大家公認的,只是八煞門中,還有幾個人,可不同意你的話。」

  諸葛晦眼光看到孫華軒的身上,連忙道:「不錯,軒老與楚兄是劍中高手,我不敢妄加比擬,他們雖然也是八煞門中人,但卻是另一個體系,我的話不包括他們。」

  孫華軒與長白劍狂楚三笑臉色才好看一點,崔妙人想想道:「好!那麼把這三個人除外,對其他的人呢?」

  諸葛晦笑笑道:「也不行,我倒不是怕他們,而是不敢從命,殺了他們,你我都脫不了身。」

  崔妙人道:「為什麼,難道他們還有靠山不成?」

  諸葛晦笑道:「你是聰明人,何必要問呢?段兄與軒老已經明擺著分了家,卻不能各行其是,可見我們都還受著另一種約束,牢牢地捆住了大家。」

  崔妙人道:「是些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

  諸葛晦笑道:「那你就別問了,八煞門中四劍四狐,加上軒老與幾個護法,誰是肯居人下的?但我們卻被捆得死死的,可見不簡單。崔娘子,我勸你一句話,不要太任性了,你們那邊最大的靠山,不過是仁翁那個老頭子,但是這十年來他為什麼隱身深山,不敢出來闖了?」

  江夢秋實在忍不住了,大聲道:「我爺爺可不是怕你們,他是認為你們這批妖魔小丑,不值得他老人家動手,所以才派我出來,再告訴你一句,伏牛山是我爺爺指定我來的,他要怕你們,就不會叫我來了。」

  諸葛晦一笑道:「就算你說得對吧,但我們敢公然挑出八煞的招牌,自然也有相當把握,當然也不是憑我們這幾個人,大家走著瞧吧!」

  崔妙人道:「那我們之間就談不下去了。」

  諸葛晦笑道:「你的條件對我們兩個人都有不利,我自然不能接受,但我卻可以給你一個保證,使你絕對安全。」

  崔妙人笑笑道:「你保證得了麼?」

  諸葛晦道:「不錯,只要你留下,我可以保證你不受一點傷害,這個保證是表示我對你的一點心意,卻不是藉此邀你的好感,至於如何取得你的芳心,我準備慢慢再下功夫,以磨杵成針的毅力,總有一天會感動你的。」

  崔妙人冷冷地道:「你不必白費心思了,無此可能的。」

  諸葛晦一笑道:「那我也認了,但我不會放棄努力的,終日相對,也可以聊慰相思了。」

  崔妙人怒道:「你在做夢,本來我為了明珠,還能留下來的,憑你這句話,我非走不可。」

  諸葛晦笑道:「你只要走得了,我不會攔阻,令侄女在這兒,我會照顧她的,愛屋及烏,我會把她當作自己的侄女一樣地照顧她,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段天化一沉臉道:「老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諸葛晦道:「除了崔娘子,我可以為你對付任何人。」

  段天化道:「可是你要放崔妙人離去。」

  諸葛晦道:「我沒有這樣說,我只是不能自己出面留下她,因為我只有傷人的本事,卻沒有留人的本事,段兄如能留下她,我是求之不得,但別找上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3:37

  段天化想了一想道:「好吧,我們倆換個對手,你負責江夢秋,我來留下崔妙人。」

  諸葛晦道:「行。不過段兄,我先說句話在前面,你可得手下留情,殺了她固然不行,傷她也不行,你必須留下一個完整無缺的崔娘子,否則我可要找你算帳了。」

  段天化臉色一沉,正欲開口,諸葛晦道:「本來崔娘子已經準備留下來了,都是段兄太過大意,自己捨不得把絕活抖出來,偏要倚多為勝,出動那些蠢材,白白地丟人現眼,還落了場笑話,把崔娘子也惹得出了手。」

  紅狐齊天壽、黑妖狐花六娘與猿公劍袁凱都受了傷,憋了一肚子火,聽見諸葛晦這麼一說,一個個都火了。

  齊天壽更是忍不住怒喝道:「諸葛晦,你說誰是蠢材?」

  諸葛晦一笑道:「我說你們除了崔娘子是跟我們齊名人物外,其餘三個都是剛出道的後進,你們不但截不住人家,還一個個掛了彩,好意思稱能麼?」

  齊天壽吼道:「老子那一劍是你王八蛋扎的。」

  諸葛晦笑道:「這證明你比我差勁。」

  齊天壽忍無可忍道:「段大哥,我撈著受魔宮的處分,也要跟這王八蛋拼一下,他太欺人了。」

  段天化卻一沉臉道:「齊老弟,魔宮在什麼地方,與你有什麼關係,憑什麼來處分你?」

  齊天壽臉色大變,連忙道:「小弟是一時失言。」

  段天化冷冷地道:「希望你只是一時失言,否則我也擔待不起,你受了傷,回去休息吧。」

  齊天壽還想說話,段天化道:「袁老弟、花六嫂,你們兩位也受了點輕傷,把老齊帶進去休息吧。」

  袁凱道:「我還撐得住。」

  段天化道:「撐得住也不必了,我們還有四個人、剛好一個對一個,各人負各人責任,我錯了一著,不該叫大家一起上的,不但落個倚多為勝之譏,而且還亂了章法,使職權混淆,還害你們受傷,如果我早把對像指清,相信你們不要受傷,事情也早解決了。」

  那三個人怔了一怔,終於無言走回廳去,場中只剩下上官令陶與空空道人分別逼住倚紅與偎翠。

  段天化閃身到崔妙人前面道:「諸葛晦弟,我把江夢秋交給你了,如果你留不下他,你自己知道結果的。」

  諸葛晦笑笑道:「段兄如果留不下崔娘子呢?」

  段天化頗為不汲地道:「老弟把段某看得如此不濟?」

  諸葛晦一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兄弟對段兄你的功力自是信得過的,但一別十年崔娘子的功力沒閒下來,大家俱非昔日吳下阿蒙了,要留下一個人,可不容易。」

  段天化笑道:「說來說去,老弟還是怕我傷了她。」

  諸葛晦道:「不,兄弟是怕傷了我們十年的交情,當段兄忍不住要下殺手,可怪不得兄弟倒戈相向。因為我們是有約在先,所以才再三鄭重叮嚀段兄。」

  段天化沉聲道:「老弟!你今天的態度很奇怪。」

  諸葛晦淡然道:「兄弟一直就是這個態度,何以段兄今天才感到奇怪呢?十年前兄弟初入八煞門,就表明了這個態度,段兄想必也清楚的,因為入八煞門對兄弟而言,就是為了殺一個痛快與保全崔娘子的一點癡心而已。」

  崔妙人怒道:「混帳!我保護得了自己,誰要你賣好。」

  諸葛晦一笑道:「崔娘子,你別氣,受不受在於你,施不施在我,反正這是我與老段的事,與你毫無關係。」

  崔妙人氣得擺劍道:「無恥的東西,我就找你—拚。」

  提劍正要過去。諸葛晦忙叫道:「段兄,你快把她接下去,否則我就要落荒而逃,任何事不瞥了。」

  段天化無可奈何,手搖招扇,封住了崔妙人道:「老弟,我答應你不傷崔妙人,但別的人我就不管他了。」

  諸葛晦含笑道:「當然,別的人你任殺任砍,我都不在乎,何況除了崔娘子之外,我也不會客氣。」

  段天化冷笑一聲道:「好吧,江夢秋交給你了。」

  他揮手把扇,攻向崔妙人而去,招法精絕。功力深厚,崔妙人手揮軟劍。也只能維持個不敗而已,她這時才暗暗心驚,八煞技業,果然大有進境,尤其是段天化,更為出人意料。十年前大家在黃山輪流對搏簡士堯,她自己只是虛應故事,段天化卻是認真出手的,結果一一折於衝霄鶴之手,那時她自信比別的人高出一點,僅與天狐白無暇在伯仲之間,一別十年,自己的功夫更精絕了,而段天化卻進步得驚人。

  如果不是諸葛晦來了那番限制,使段天化的攻勢不敢十分放開,只能在幾處穴道上招呼,自己恐怕早已落敗,但這樣一來,也激起她好勝之心,咬緊牙關,揮出一輪狠攻,殺得天昏地暗。

  另外的三對也展開了廝拚,江夢秋的長劍與諸葛晦戰成一片,倚紅與偎翠雙戰空空道人與上官令陶,未免有點吃力,但江夢秋慢慢地移近她們,不時還抽空替她們解一下圍,到了最後,竟是六個人殺成了一團。

  上官令陶叫道:「諸葛晦,你是怎麼了,把這小子引開一點,別來攪我們,你連個小伙子都管不住。」

  諸葛晦笑道:「你還好意思說,江夢秋是仁翁傳人,要留下活的,我只能慢慢地想辦法,你們管兩個女孩子,怎麼也收拾不下來,讓她們混到我們這一堆來了。」

  這兩個人是恨的癢癢的,卻是無可奈何,空空道人幾次逞險搶攻,結果攻勢被江夢秋封住了。

  倚紅趁隙反擊,還多虧諸葛晦替他解了圍,笑著道:「牛鼻子,你小心點,要叫這女孩子給擺下了,我們都跟著丟人。」

  諸葛晦這種態度,益發叫段天化火冒十丈。歷聲叫道:「諸葛老弟,別管太多了,放開手來殺。」

  諸葛晦道:「可以,但是叫另外兩個人走開,我的殺手一放出去,可管不了是不是自己人,如果像剛才一樣,又傷到了自己人。

  落一場埋怨可太沒有意思。」

  段天化一沉臉道:「好!兩位老弟先退開,諸葛晦弟!我把三個人都交給你了,你還有什麼話說。」

  諸葛晦道:「行!至少我的人跑不了。」

  這句話使江夢秋心中一動,連忙道:「倚紅、偎翠,你們倆先走,出去找方大姊去。」

  依紅稍稍一怔,偎翠卻一拉她,直往外面走去,空空道人與上官令陶見狀大急,雙雙飛前攔阻,諸葛晦也及時發動了,劍光如虹,急捲而進,三個人剛好湊成一堆。

  諸葛晦劍到臨頭,忽地急閃,將空空道人與上官令陶兩個人的兵器都擊落下來,倚紅與偎翠一滾身,雙雙躍出丈許,頭也不回,翻出院牆而去,上官令陶怒道:「諸葛晦,你是什麼意思,我看你是吃裡扒外。」

  諸葛晦收劍冷笑道:「什麼意思問你自己,叫你們不要上來,你們偏要逞能,老段,這又怪我麼?」

  段天化歎了一聲道:「不怪,但是你的劍也發得巧了一點,怎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呢!」

  諸葛晦道:「我的閃電三連擊一定要有充分的準備,剛才哪有機會,好容易才等到一個空當,這兩個蠢材偏又湊了上來,我要不是收招得快,後果又將如何?」

  段天化道:「算了!好在那兩個女的無關緊要,只是江夢秋這小子可千萬不能放過了。」

  諸葛晦一笑道:「只要沒人搗蛋,我可以負全責。」

  上官令陶不解道:「段兄,難道我們還錯了?」

  段天化道:「這次是二位孟浪一點,剛才諸葛晦弟那一劍威力無傍,如果放開手,雖然那兩個女孩子必將授首,但二位也會傷在他的劍勢威力之下。」

  上官令陶不信道:「哪有這麼簡單。」

  諸葛晦笑道:「我及時收勁,把劍勁轉移到你們的兵器上,才煞住了第三招沒發出來,這三劍是一劍強於一劍,如果等我的第三劍出手,二位又豈僅是棄兵器而已。」

  上官令陶與空空道人呆了一呆,雖然還是不服氣,但兵器雙雙被擊脫了手總是事實,只好含愧上前拾起兵器,默然退過一邊。

  段天化道:「諸葛晦弟。現在就看你了。」

  諸葛晦含笑不語,凝勁蓄氣,備作一擊,江夢秋也態度凝重,蓄勢待發,情況十分緊張,連段天化與崔妙人也自動地歇了手,靜觀其變。

  諸葛晦運足了勁,身形再度像風一般地捲進來,江夢秋也蓄足了勁,長劍待發,雙劍交觸錚然急鳴,諸葛晦的身子被震得彈向空中,對準江夢秋的頭上掃下來。

  江夢秋力格第一劍後,又劃出第二劍,不想諸葛晦的身形已轉到空中,與先前兩次攻擊的方法迥異,一劍揮空,諸葛晦的劍已臨空而下。危急萬分之際,忽地人影切入,寒芒急閃,卻是崔妙人飛身解圍,諸葛晦眼見崔妙人已進入他的劍勢圈內,逼得臨時撤退,將劍力外移,而江夢秋也及時反手撩出一劍,剛好劃過他的腿際,但聞嘶的一聲,諸葛晦的白綢褲上立刻添了一道尺來長的劍痕。

  他身子落地之後,口泛微笑道:「好劍法;不愧為仁翁傳人,崔娘子,多謝你一劍救了我們兩條命。」

  崔妙人也怔了怔,她插手進來,是為了救江夢秋,沒想到江夢秋還會有那一下精妙的反勢。

  她如果不插手,諸葛晦不變招,那結果一定是兩個人都將飲刃而死,因為諸葛晦那一式威力至巨,萬無可避,而江夢秋的反擊剛好補進空位,一樣也可以將諸葛晦腰斬。

  現在雖然因諸葛晦避招而解除了雙方的危機,但諸葛晦卻因此受了傷,倒是有點歉意,只得道:「諸葛晦,我插手的本意並不是

  她底下的話還未說完,段天化已逼了過來。

  突然,只聽「噗」的一聲,八煞門的人已倒了下來,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原來是崔明珠趁亂髮了一筒毒針,同時她也是為了救崔妙人。

  段天化這時已把視線移向了崔明珠,只見他思索片刻,自懷中掏出一個布包,向崔明珠道:「崔姑娘,這是無影之毒的解藥,你如想活命,就趕快交出你毒針的解藥,以作交換。」

  崔明珠站住腳步道:「拿來。」

  段夭化從身邊取出一個小包道:「你先把解藥交出來。」

  崔明珠冷笑道:「沒這麼容易,我交出了解藥,你不把解藥給我又怎麼辦?我可不上這個當。」。

  段天化道:「這是雙方互利的事,怎麼會給你上當呢?何況我們根本沒有陷害你的意思,只想留下你而已。」

  崔明珠眉毛一掀道:「我偏不留下,你又能怎樣?」

  段天化苦笑道:「那還能怎麼樣,八煞門有一半人負傷掛了彩,今天自然談不上了,只求能互換一下解藥……」

  崔明珠道:「可以,但我絕不先交出來。」

  段天化想了一想道:「這樣吧,我們—手交一手。」

  崔明珠道:「那倒可以,你拿過來。」

  段天化一笑道:「崔姑娘,你對段某不信任,段某又怎能相信你,如果段某過來交換,你姑姑與江夢秋同時出手搶奪,段某豈不是被你們制住了。」

  崔明珠冷笑道:「你不是自負得很,還怕這個嗎?」

  段天化笑笑道:「段某估計上有點錯誤,江夢秋在諸葛晦的閃電快劍三擊之下還能反擊,的確有兩下子,面對面交手,段某或許還能預防,如果在近身交換之際,他突然出手,段某倒是有點擔心措手不及罷了。」

  江夢秋怒道:「江某斷然不作這卑劣之舉。」

  段天化一笑道:「大家已經抓破了臉,就得防備一點。」

  崔明珠道:「你這樣膽小,那就換不成了。」

  段天化一笑道:「換不成對你的損失可大了,令堂李芳菲在江湖上行走也有幾年,她的毒針雖然聞名天下,但幾種配方也差不多為人所知了,最多叫秦老弟多受點罪,我們仍能設法找出根源而予以解除的,倒是你的無影之毒已將近時限,就快發作無救了。」

  崔明珠冷笑道:「這麼說來,我倒是沾光了,我可不領你這份情,大家各自認命,不必交換了。」

  段天化連忙道:「我只是分析實情,可沒說你沾光,崔姑娘,說句老實話,我們不怕得罪你,卻無意開罪令尊堂,神針李芳菲的飛針絕技比你精絕多了,令尊雖然不履江湖,但崔家的劍技在令姑崔妙人身上已知梗概,我們可不願樹下這兩個強敵而自惹麻煩。」

  崔明珠冷冷地道:「這些話現在說已經太遲了。」

  段天化道:「不算遲,只要你安然無恙,令尊堂息隱已久。大概還不至為一點小事而重入江湖吧。」

  崔明珠道:「那你就快點把解藥交出來。」

  段天化笑道:「解藥一定會給你,但要交換秦老弟的那一份,這樣吧我們互相不信任,就由你過來交換。」

  江夢秋道:「不行,你忽然反覆制住她又怎麼辦?」

  段天化笑道:「她身中無影之毒。動作已然不敏,只要不得解藥,很快會要命,我又何必多事呢。」

  崔明珠冷笑道:「我倒不信,你別以為我好欺負。雖然我行動不夠利落,但在這種距離下,我還不會失手。我就過來換藥,你老實點,要動歪心眼。可是自己找霉倒。」

  段天化道:「這是什麼話,段某還會跟你耍賴!」

  崔明珠移步向他走去,兩人面對面時。她才取出一個瓷瓶。

  倒出兩顆丸藥道:「把針取出來後。用一顆內服。一顆分作兩半,以酒化開,洗拭創口。」

  段天化道:「你沒弄錯。是這一種解藥麼?」

  崔明珠道:「不會錯的。我的飛針毒性確有強弱,解藥僅此一種,只在用量上多少不同而已。」

  段無化笑笑道:「好,你拿去吧,一包分三次內服。」ˍ

  他把手中的紙包遞出。崔明珠撈了過來,忽而段天化一手疾出,抓住了她的左手脈門道:「等一下,把瓶子給我留下,以後再有人中了你的飛針,就不必麻煩你了。」

  崔妙人與江夢秋同時變色欺身欲上,空空道人與上官令陶雙出攔住兩人,段天化道:「你們別過來,否則我內勁發出,這個小姑娘的命就保不住了。」 ,

  崔妙人怒道:「段天化,你要不要臉。」

  段無化一笑道:「崔女俠,在你們的心目中,段某已是邪魔歪道,我又何必打腫臉充胖子,硬裝好人呢?」

  孫華軒在後哈哈大笑道:「跟段天化講信用,無非與虎謀皮,他會是那種人嗎?」

  段天化笑笑道:「軒老,能夠充好佬時,段某也想裝裝面子的,只是今天一個人都留下來,對八煞門太不好看了,我也是沒辦法,多少總得撈回點面子。」

  崔明珠卻十分沉穩地道:「我把瓶裡的解藥給你好了。」

  段天化道:「那也不行,雖然你說解藥僅此—種,段某卻不敢相信,至少得搜搜你的身上,看看還有沒有。」

  崔明珠怒道:「你敢動我一下。」

  段天化一笑道:「男女有別,雖然段某年紀可以做你祖父,卻也不會如此冒失,你隨段某回去,叫黑妖狐花六嫂來搜搜你的身,這總該行了吧。」

  崔明珠啊道:「不管是誰都不准,我要出去。」

  段天化哈哈一笑道:「小姑娘,看你挺聰明的,怎麼會想不開呢,我早說過了,留下你並沒有用處,主要是想你的父母能前來一下,所以才借重你。」

  崔明珠邊掙邊叫道:「我爹娘們把我交給姑姑了,你留住我一點用處都沒有!」

  段天化笑道:「這當然也可能,但我們不妨等令尊堂去決定,他們真捨得把你捨棄不管,段某再作處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3:58

第十五章


  崔妙人與江夢秋已經跟空空道人和上官令陶再度動上了手,雖然一方極力想過來救人,但另一方死拚活纏,也能發生牽制的作用,使他們無法逼近,江夢秋怒道:「段天化,如果你再不放手,我就要開殺戒了。」

  段天化冷笑道:「臭小子,憑你也敢說這種話,在八煞門的地方,你能殺得了誰,儘管下手好了。」

  江夢秋目中射出了怒火,幾下急攻,頓時把上官令陶迫得手忙腳亂險象百出,可是他仍然死纏不放。

  江夢秋怒道:「你是存心不想活了?」

  上官令陶臉色煞白地道:「你小子有種儘管殺我好了。冤有頭,債有主,老子這條命不會白丟的。」

  江夢秋再度精招施出,寒芒迭閃,劍鋒直射過來,上官令陶眼見完蛋,忽而斜裡人影急至,擋住了他的劍鋒,江夢秋一看是長白劍狂楚三笑,不禁怒道:「你也來了。」

  楚三笑寒著臉不出聲。

  孫華軒道:「小子,快走吧,你自己能脫身已經算運氣了,這兒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江夢秋哼了一聲道:「我不怕!你們的厲害人物我都領教過了,憑你們這幾個傢伙還嚇不倒人。」

  孫華軒冷笑道:「小子,你得了你爺爺的傳授,自以為很了不起,就狂了起采,你說得不錯,此刻在八煞門的確沒人能制住你,但是你該想一想,八煞門如果連你們幾個都制不住,憑什麼敢在門口豎起大旗,公然向武林道擺出字號,還是跟方丫頭學學,及早離開的好。」

  江夢秋聞言一怔。

  孫華軒又道:「我們老楚出來攔住你是為了你好,八煞門的八煞技業平平;但他們的性命都獲保證的,殺了一個,就得以十倍的代價來賠償,簡士堯一家死無遺,難道你忘了麼?」

  江夢秋微征道:「簡爺爺可沒有殺死誰呀。」

  孫華軒冷笑道:「你不妨再去問問他,他殺了一個他殺不起的人,才以全家的性命作了抵償,如果今天你殺了八煞門中的任何一個,你也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江夢秋道:「我不怕,江家的人可沒這麼好對付。」

  孫華軒一笑道:「你別以為你們江家多了不起,你爺爺還可以算把好手;你老子武功恐怕還不如你,江河遠所以不讓他出來行走江湖,正因為你老子資質太差,不夠資格應付江湖上的一切風險,你也別以為你們全家躲了起來,他們的行蹤早就在控制中了。」

  江夢秋忙問道:「他們在哪裡?」

  孫華軒笑道:「在九華山。」

  江夢秋一笑道:「我家原來就在九華山。」

  孫華軒道:「此刻還是在九華山,只是遷到江氏別墅去了,你們上上下下近百口人,如果往別處遷移更難避過耳目了,你爺爺算是個有心人,在十幾年前,另置了一處別墅,距原來的住家有九十餘里,在一處小山谷中,以為緊急時避難之用。但這個秘密瞞不過人的。」

  江夢秋心中一動,孫華軒的話令他深感震動了,那所別墅他是知道的,小時候,爺爺也曾帶他去過,有一小堆平房,形成一個小型的山村,由他的一個族叔在管理著,還有五六家佃戶,耕種著附近的山田。

  江河遠只說那是他家的祖業,不忍荒廢,所以叫人經營著,但江夢秋卻覺得很奇怪,因為這五六家佃戶只耕作著十幾畝山田,卻有著百來間空屋子,而且那些佃戶人口卻很簡單,多半是兩夫婦,連小孩子都很小。

  江夢秋在那兒住了兩天,發現他們並不致力耕作,附近的地很多,大可以加以開墾的,但那些人家卻守著十幾畝已開墾的薄田聊作應付而已,同時每家人的生括似乎都很富裕,倉中米谷堆積,魚乾臘肉,貯存極豐,不像是靠耕作以事生計的農家,而且江河遠那一次去,不是點視收成,卻是指點他們的武功,大部分用在考練劍的勤惰,以後年事稍長,江河遠也沒再帶他去了。

  現在聽孫華軒一說,才知道那是爺爺闢作避難的場所,那裡離原來的莊宅雖然有九十餘裡,要翻過一道山脊,但十分隱秘,可是孫華軒已經知道了,就算不得秘密了。

  孫華軒見他發呆的情狀,微微一笑道:「你心中有個數了吧,八煞門志在稱霸天下,卻不是指著現有的實力,連老夫在內,都是做個幌子,真正的實力是你想像不到的,我手下的東海人魔死於非命,我可以作主,八煞門的人,你卻不可輕易濫殺,否則你將付出很大的代價!我跟你祖父有點過節,但仇歸仇,交誼歸交誼,我不想叫你全家跟著遭殃,還不給退下去。」+

  江夢秋倒是退了下去,但又道:「可是明珠怎麼辦?」

  孫華軒道:「誰叫她自己不小心,著了段天化的道兒呢?只好留下她不管了,不過你們放心好了,段天化的目的在引崔妙人與李芳菲夫婦,不會對她怎樣的。」

  崔妙人忍不住道:「可是他以此來挾制我的兄嫂……」

  孫華軒一笑道:「不錯,就是這個意思,你去跟令兄嫂商量一下,自己再作決定,你們這些有家累的人,最好少管閒事,殺人的工作,讓方丫頭去幹,她就是一個人;只要自己小心一點,報復的行動就無可顧慮她了!魔宮的行事準則很奇特,報復的手段很嚴厲,殺人可及全家,但分得狠清楚,牽不到別人身上的。」

  段天化忍不住道:「軒老!您說得太多了一點。」

  孫華軒笑道:「魔宮二字,是齊天壽最先出口的,洩秘的責任不到老夫頭上。」

  段天化冷笑道:「可是聽到的人不多,您該幫忙把他們都截來才是,否則你我都有責任。」

  孫華軒笑道:「那兩個女孩已經先溜了,事機已洩。」

  段天化道:「那時您就該截住她們的。」

  孫華軒笑道:「是你把責任分開,老夫負責的丐幫與方梅影沒聽見,關我什麼事,何況齊天壽首先洩密,你不加制裁,老夫更不能多管閒事了。」

  段天化臉色一沉道:「好!軒老,今天的事段某認了,反正總有結果的,你未必能脫出關係。」

  語畢又怒道:「江夢秋、崔妙人,你們要走,段某自承無能,留不住,這個小姑娘是留定了,而且段某預作聲明,只留三天,三天之內你們有本事就來救她,過了三天,就準備來收屍吧,走!小姑娘,乖乖地跟我回去。」

  

  江夢秋怒道:「你敢對她怎麼樣?」

  段天化冷笑道:「別說敢不敢,你們再上前—步,連三天都不必等了,我當場就斃了她。」

  說完拖了明珠就走,崔明珠在掙扎中,把手中的瓷瓶噹的一聲,掉在地上;段天化分神彎腰去撿,崔明珠利用這個機會,猛地一膝抬起,頂在他的肚子上。

  段天化負歷鬆開了手,崔明珠就勢跌後,劈面將手一場,射出一把飛針,設天化雙手掩住眼睛,手背上已經釘上了十幾支,痛得大聲怪叫,崔明珠趁機躍後,上它令陶與空空道人欲待攔截,崔明珠一揮手,又是兩枝飛針,射在他們的手腕,將他們的兵器都射落了下來。

  段天化連忙雙手齊用,拔下那些飛針冷笑道:「小丫頭,告訴你,那一包解藥是假的,你今天是死定了。」

  崔明珠一笑道:「我根本就沒有中毒,怎麼會死呢?」

  眾人一聽這句話都怔住了,連崔妙人都不信地道:「明珠,這是真的嗎?你別跟自已開玩笑。」

  崔明珠笑著道:「自然是真的,否則我怎麼會這麼乖、姑姑,你知道我的脾氣,幾時肯向人低頭的。假如我中了毒,還會耐著性子慢慢磨?早就跟他們拚命了。」

  崔妙人想了一想,臉現歡容道:「我也覺得奇怪,你今天怎麼這麼乖起來了,照你的脾氣,別說是拚命了,怎麼會等著對方來替你解毒,原來你是假裝的。」

  段天化仍自不信道:「這是不可能的事,無影之毒組配之方極雜,你絕不可能預服解藥。」

  崔明珠道:「我根本沒中毒,什麼解藥也不必服。」

  段天化睜眼上下打量著。

  孫華軒笑道:「段天化,你喜歡玩手段,要陰謀,這下子可是八十老娘倒繃孩兒,陰溝裡翻船。在一個小女孩子手裡碰了個大釘子。你別瞪眼,這事假不了,如果她真的中了無影之毒,現在雖躺不下,至少也全身無力了,可是剛才她給你那一把飛針,勁道可足得很,你能保住兩雙眼睛沒瞎,已經是運氣了。」

  段天化臉色變得很難看,三角眼連連直眨,一對黃眼珠轉了幾轉才道:「我絕不相信你沒中毒,因為你用手指彈過秦明的劍,而無形之毒是沾膚即生效的。」

  孫華軒道:「那麼對她現在的狀況又作何解釋呢?」

  段天化道:「現在當然是沒有中毒的樣子,可是不久之前,她已有毒發的象徵,放出那一把飛針柔弱無力,因此我認為一定是有人暗中解了她的毒。」

  孫華軒哦了一聲道:「那會是誰呢?」

  段天化冷笑道:「那個人自己心裡明白,從她中毒之後大家都不再注意她了,接著又發生幾次激鬥,那個人有很多的機會可以接近她,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孫華軒微怒道:「段天化,你可是說老夫!」

  段天化一笑道:「段某並沒有這麼說,這件事做起來很簡單,因為誰都不會注意,而軒老的武功日臻化境,自然更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把解藥送過去。」

  孫華軒大怒道:「你明明是在指老夫了。」

  段天化也沉聲道:「如果追究起來,軒老很難脫嫌。第一是軒老始終踉我們作對;第二,無影之毒的解藥,除了段某與秦老弟外,只有軒老一個人身上帶著…」

  孫華軒目中怒火直噴,但他想了一下後冷笑道:「段天化,你提的理由很充分,老夫倒是無以自明,不過幸好那解藥的數量有限,我們三人都只有兩包,老夫的兩包還在這兒,馬上就可以拿出來作為證明。」

  段天化道:「那能證明嗎?解藥只要一小撮就夠了,軒老從一包裡面分出一點來,誰也不知道。」

  孫華軒道:「不錯,可是還有一點能證明的方法,全部解藥是從魔宮一次領取出來的,那份量可是固定的,現在你的還在,老夫也在,再找秦明把他的一份也取來,放在一起量一量,如若沒有減少。就證明老夫沒嫌疑了。」

  段天化笑道:「那沒有用,段某的那一份已經給了崔明珠,無法湊起來為軒老證明了。」

  孫華軒道:「你剛才不是說給她的解藥是假的。」

  段天化道:「那只是騙她留下而已。」

  崔明珠怒道:「段老邪,你到底有一句真話沒有?」

  段天化冷笑道:「兵不厭詐,你既然稱我為邪,自然該知道我的話要打折扣,你相信我的話,我可以使假話變真,你如果不信,真話也能變成假的。」

  孫華軒道:「小姑娘,把那兩包藥給我看一看。」

  段天化道:「給不得,他發現是真的就不會還給你了。」

  崔明珠微笑道:「我相信他不是這種人。」

  說著大大方方把藥包遞了過去,孫華軒接過來仔細地打開來觀察一下後才問道:「小姑娘,你真的沒中毒?」

  崔明珠道:「沒有!但是我不能把解藥給你,因為我要留著防備段天化以後再用無影之毒害人。」

  孫華軒道:「這個老夫可以保證,以後再有人中無影之毒,老夫負責給解毒,目前這兩包藥能否借給老夫一下用作證明,以免受他的誣陷。」

  崔明珠一笑道:「孫老先生,這兩包解藥是真的麼?」

  孫華軒道:「不錯,的確是真的。」

  「你拿了去就可證明你沒有把解藥私下給我了?」

  「應該是可以的,只要份量不缺,他就沒話說了。」

  「你們三個人各藏有一份,份量都相同麼?」

  「這倒不一定,但三個人的總量加起來不缺就行了。」

  崔明珠笑道:「這解藥無法自行配置了麼?」

  孫華軒點頭道:「沒有辦法,因為配方不在我們手邊。」

  崔明珠笑道:「那你一定湊不齊了,段天化自己必然會留下一點,以防他自己中毒,絕不會把兩包一起給我的。」

  孫華軒一怔道:「是呀,這下子老夫倒無以自明瞭。」

  崔明珠道:「你把這兩包藥給我,我可以替你設法。」

  孫華軒一歎道:「恐怕沒多大用處。」

  崔明珠道:「怎麼沒用呢,我把為什麼沒中毒的原因揭露出來,豈不是就能證明了麼?」

  「你要是碰觸過秦明的劍,就一定會沾上。」

  「方姑娘也碰觸過,她怎麼投中毒?」

  「方丫頭手上帶了手套,把毒性隔離了。」

  「我的無影飛針上也淬過毒的,那毒性十分劇烈,也是觸膚即沾,我當然也得要有隔離之法。」

  孫華軒愣然道:「你也帶手套了?」

  崔明珠道:「凡是使用淬毒暗器的人,都要戴手套的,這是最起碼的知識,你們怎麼沒想到呢?」

  段天化一怔道:「該死,秦明怎麼沒想到這一層呢。」

  崔明珠大笑道:「秦明是個草包,這個笨主意是你代他策劃的,你滾罵自己大意才對。」

  段天化氣得渾身直抖,孫華軒卻大笑道:「罵得好,段天化,這下子你可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崔明珠道:「孫老先生,現在可以把解藥給我了吧。」

  孫華軒將解藥藏入袖中道:「你拿去也沒有用。」

  崔明珠道:「我好心幫你的忙,你怎麼要賴皮呢?」

  孫華軒道:「魔宮的毒方與解藥都是秘密,不准洩露的,老夫正好以此為證據去扳他一下。」

  段天化冷笑道:「軒老,解藥是段某給人家的,段某自己負責,你儘管向魔宮告我好了。」

  崔明珠道:「你把我的解藥搜去才是幫忙他的,因為解藥在你手中,就不算洩露,他就不負責任了。」

  孫華軒沉吟片刻才道:「段天化,你怎麼說?」

  段天化冷冷地道:「沒什麼,段某給了她,自然有本事收回來,只要不讓他們跑出五十裡去,段某准叫她自己乖乖的再送回來,不勞軒老費心。」

  孫華軒一笑道:「好,你這麼說,我就不必操心了。」

  說著在袖中把兩個紙包又取了出來還給崔明珠。

  崔明珠接過藏好後又道:「段天化,秦明中的飛針還不算嚴重,你手背上那一把飛針卻相當厲害,我把解藥留下來,在二十四個時辰內,你最好別再隨便行動,更不能運氣動武,否則縱有解藥,也不能保全你無恙。」

  段天化冷笑道:「多謝成全,段某自有報答之日。」

  崔明珠又淡然地道:「你說是向我報復?我勸你死了這條心,你以為身上穿了軟甲,就可以擋住我的飛針了,除非你把頭腦都罩起來,否則本姑娘照樣可招呼你,我要打你眼睛時;絕不會打在你的鼻子上的。

  段天化冷笑不語。

  崔明珠道:「我們要走了,勸你們老實一點,因為八煞門惡跡未彰,我不便趕盡殺絕,如果你們仍是怙惡不悛,下次見面時,我就要你們的命了。」

  語畢會同崔妙人與江夢秋,揚長而去。

  段天化等人都沒有跟出來,一直出了段家堡的大汀,都沒有遇到阻礙。

  江夢秋笑道:「明珠,真有你的,想不到你還有這份機靈,把段老邪整得慘兮兮的。」

  崔明珠卻取出一包解藥,迅速服了一小撮,然後坐在路旁的石塊上道:「姑姑,江大哥,等我一下,讓我把體內的餘毒逼清了再走,我有點吃不消了。」

  崔妙人一驚道:「你還是中了毒?」

  崔明珠苦笑道:「姑姑,你難道還不清楚,我的淬毒飛針都是見血生效的,用手摸著沒關係,幾時戴過手蜜。」

  江夢秋愕然道:「那你剛才怎麼撐過來的?」

  崔明珠道:「因為我的飛針也有淬毒的,對用毒的知識較常人豐富,抗毒的方法也多一點,我得知自己中毒後,連忙將毒質逼在身體的一部份;可以多撐一下,每一個施用毒器的人,都必須練這—手救命的基本功夫。」

  江夢秋歎道:「你真太冒險了,萬一被人發覺了怎麼辦?尤其是你把解藥給了孫華軒那老頭兒,他要是不還你怎麼辦?」

  崔明珠道:「孫華軒這老兒不知是敵是友,但他確是救了我的命,段天化給我的解藥是假的,到了他手上,才把真的換了給我,否則我就慘了。」

  江夢秋又是一怔。

  崔明珠道:「他老早就給我打手勢,叫我放心,後來我從段天化手中得到解藥後,他又在做手勢,叫我給他看一下,如果是真的,他一定立刻還給我了,正因為是假的,他才裝模做樣放進袖子裡,然後把真的換了出來,以免段天化起疑。」

  崔妙人道:「你怎麼知道他換過了呢?看來都是一樣的紙包,連段天化都沒看出他換過了。」

  崔明珠道:「只有我知道,段天化的那包在外面涼了很久,包紙都冷了,他從袖中掏出的兩包都是熱的,我想他一直想把解藥給我,苦於沒有機會,所以我針傷段天化後,鬧了半天,終於造成了一個機會,由於段天化不知道我中毒,他也可以推托責任了。」

  江夢秋道:「段天化會不會知道你是硬撐著的?」

  崔明珠道:「不會,他並不擅使毒,只有真正從事用毒器的人,才會那一手緊急製毒的功夫。」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長吁了一口氣道:「好了,總算把命撿回來了,我們快下山找方姑姑她們吧。」

  江夢秋一歎道:「這一趟伏牛山之行真是不值得,大家都幾乎送了性命,卻全無結果。」

  崔妙人道:「怎麼沒有呢?至少我們探出了八煞門的背後,是一個叫魔宮的組織在撐腰。」

  江夢秋道:「這等於是一場空忙,魔宮是些什麼人,在什麼地方,我們仍然一無所知。」

  崔妙人道:「那只好等以後再說了,魔宮能把孫華軒那樣的高手也控制在掌握之中,可見其厲害!八煞尚不足畏,孫華軒的武功真的驚人,如果要出手的話,我們誰也不是敵手,這老兒不知是什麼來歷。」

  江夢秋道:「方大姊可能知道,我們問問她去。」

  崔妙人道:「你爺爺也可能知道,從他的口中,可以聽出他在你爺爺手中吃過虧,可是他又似乎在幫我們的忙,真不知他是何居心。」

  

  崔明珠笑道:「還有一個人的態度也很奇怪……」

  江夢秋道:「不錯,還有那瀟湘劍客諸葛晦,看來他對大姊一往情深已經有多年了,大姊怎麼會不知道呢?」

  崔妙人臉上一紅道:「這傢伙賊頭賊腦,我看了就有氣,下次如果再碰上他,我一定不饒他。」

  崔明珠道:「他不會跟你對打的,今天他就避著您。」

  江夢秋道:「他的閃電三連擊也確是高明。」

  崔妙人道:「不見得,你就不輸於他。」

  江夢秋道:「小弟只是僥倖,何況他出手時,似乎別有居心,看來在找我拼,結果總是傷了他們的人,替我們解了圍,如果他是有意如此,則他的劍術造詣還在小弟之上,因為要把劍式運化得如此之妙,實在不容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4:16

  崔妙人默然不語。

  崔明珠又道:「姑姑!我覺得這個人還不錯,他早年追隨著你,做了那麼多的事,的確是為了您,那些被他逼退的人,怎麼配得上您呢?」

  崔妙人很煩躁地道:「我的事不要你管,小鬼,你自己多小心就是了,我看你跟方梅影越學越壞。」

  崔明珠伸伸舌頭,在背後向江夢秋做了個鬼臉,倒是不敢再說了,三人徐步下山,離開了伏牛山區,來到了縣城裡想找方梅影,卻遍尋無著,方梅影臨去時曾說要將落腳處轉告丐幫的門下,可是要與丐幫的人連絡,也有倚紅與偎翠知道方法,然而那兩個女子也不見了。

  在城裡轉了半天,直到天黑,仍是一無消息,他們不禁感到奇怪了,方梅影找不到還可說,倚紅與偎翠應該在下面等著他們的呀,怎麼會也不見了呢?」

  在城裡他們也曾找到幾個乞兒,一問之下卻又失望了,這些都是真正的乞丐,不屬於丐幫門下,自然問不出結果來,江夢秋顯得十分焦灼,研判下,認為她們一定又被八煞門的人擄去了,江夢秋幾乎想重上伏牛山。

  但崔妙人把他攔住道:「江兄弟,我知道那兩個女孩子對你很重要,可是你爺爺把你托付給我與方大妹照顧,方大妹不在,這責任就在我一個人身上,我可不能讓你去涉險,八煞門雖然在今天落敗了,但你一個人應付得了嗎?你應付不了,是否要我跟明珠去幫忙……」

  江夢秋惶急地道:「這個兄弟怎麼敢呢?」

  崔妙人沉聲道:「你要去,我們絕不能撇下你,只好跟你去了,這一去是否還能像白天一樣輕易脫身呢?如果我們都陷身在內,那就是受你所累,你忍心嗎?」

  江夢秋低頭無言。

  崔明珠笑道:「江大哥,如果你認為倚紅與偎翠她們比我跟姑姑更重要,我們只好陪你去了。」

  江夢秋急了道:「明珠,你怎麼說這種話呢?」

  崔明珠道:「這是老實話,姑姑是受江爺爺之托照應你的,你要去涉險,我們必須跟你一起去,你知道這是必然的事,而你為了救倚紅與偎翠,一定要再上伏牛山去,自然是認為她們兩人的安危比我們更重要了。」

  江夢秋急得臉都紅了道:「明珠,我沒有這個意思。」

  崔明珠笑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江夢秋道:「在我的心目中,每個人都一樣的重要,倚紅偎翠是方大姊從盧滄客那兒要來轉托給我,雖然她們自居於下人,我都視她們為同患難的朋友,她們有了困難,我不能袖手,對任何人都是一樣,並不因她們而特殊。」

  崔妙人道:「明珠你不能這樣說,江兄弟今天在山上要陪你一起留下就是證明,他是個重義而無私的君子。」

  崔明珠訕然一笑道:「我知道江大哥是個正人君子,但我不這樣說就無法阻止他前去。」

  崔妙人笑道:「如果他執意要去,你怎麼說也阻止不了的。小鬼,你別跟方梅影學得刁難古怪。」

  一言甫畢,背後忽然有人笑道:「我又有什麼地方惹著你崔大妹子,盡在背後嚼我的舌根。」

  三人俱是一怔,』隨即看見方梅影由暗處冒了出來。

  崔妙人笑道:「梅影,你真是鬼靈精,我們整整找了你一個下午,你卻躲在我們背後聽壁根,我不罵你,你還不出來呢。」

  方梅影一笑道:「我可不領情,你們何嘗是找我,方梅影丟了可沒有人關心,江兄弟,你說是不是?」

  江夢秋大急道:「方大姊,你怎麼也這樣說。」

  方梅影笑道:「我聽了一下,只聽見你要去救倚紅偎翠,可沒提到我,倒是挨罵有我的份。」

  崔妙人笑道:「梅丫頭,你這張嘴真不饒人。」

  方梅影道:「本來就是嘛,你們雖未阻止兄弟去救人,但所救的人裡面也沒有我的份。」

  江夢秋道:「方大姊,我的確沒有想到你,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失陷的,無論在什麼危急的情況下,你都能照顧自己的,所以我們用不著為你去操心。」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你這麼信任我?」

  江夢秋點頭道:「是的,何況這本來就是事實。」

  方梅影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智者千慮,難免一失。萬一我真的被人家擄去了又怎麼辦呢?」

  江夢秋想了下道:「我還是不會去救你。」

  方梅影道:「那又為什麼,難道我不值得一救?」

  江夢秋咬咬嘴皮道:「不是的,如果你失陷了,那個擄去你的人一定是神通廣大、技藝無匹,我就是拚了命,也不見得能救你出來,所以我不必作無謂的犧牲。」

  方梅影笑笑道:「你說這種話不怕我寒心嗎?」

  江夢秋急道:「方大姊,你這樣說才是真的使兄弟寒心了,在我的心目中,你比親姊妹還重要,如我拼了命能換回你的安全,我自然會毫不考慮一為的,可是我……」

  方梅影笑笑道:「好兄弟,你不要急,大姊是逗著你玩的,你總算知道大姊的心,我如失陷在人的手裡,我也不要你來救我,你的安全比我更重要。」

  江楚秋道:「話不是這麼說,如果我知道大姊對我的關切而坐視你失陷放手無動於衷。我就不算是人了。」

  崔妙人道:「你們這一對難姊難弟倒使人不懂了,你既然知道梅影不願你為她冒險,那就該乖乖的自己珍重,可是你既不去救她,又不能無動於衷?這究竟是怎麼說?」

  江楚秋道:「方大姊如果失陷於對方手中,除非她是另具用心,我冒險去救她,反倒破壞了她的計劃,假如她是真的束手無策而遭擒,則我去救她已太遲了,我只有盡一切的努力,不計犧牲地為她報仇。」

  崔妙人一愕道:「報仇,這是怎麼說呢?」

  江夢秋一歎道:「崔大姊你跟方大姊是翱翔天空的兩頭神鷹,絕不甘心被人捉住關在籠子裡的,我小的時候曾經捉住了一頭蒼鷹,想養在籠子裡慢慢調馴的,結果它自己撞欄死掉了,這就是鷹鷲的品格,真到那個時候,你們一定像那頭鷹一樣;所以我只準備為你們去復仇了。」

  兩個女子都為之一怔,而方梅影心中的感動尤深,她知道江夢秋的話中雖然也帶上崔妙人,那只是為顧全禮貌,怕崔妙人多心而已,實際上這番話是說給她一個人聽的,激動之下,她緊緊地抓住了江夢秋的手笑道:「好兄弟,憑你這份知己之情,大姊為你死了也甘心的。」

  江夢秋忙道:「方大姊,你若是真的疼兄弟,還請你多加珍重,千萬別有那一天。」

  方梅影笑道:「不會的,大姊闖了這麼多年江湖,不敢說事事順手,卻從沒有失風過,原因無他,我就是在行事前,先安排好了退身之策,現在知道了你的傻勁後,我便會特別小心,絕不會有那一天的。」

  江夢秋笑了一笑,見崔妙人微微皺眉,忙改變話題道:「方大姊,倚紅跟偎翠的下落你知道嗎?」

  方梅影道:「知道,被八煞門擄去了。」

  江夢秋為之一怔道:「什麼,她們果然失陷在內了,她們是先離開的,八煞都在後面,是誰擒去她們的?」

  方梅影道:「我也不清楚,這是白天狐說的。」

  崔妙人忙道:「白無瑕也在伏牛山上嗎?」

  「是的!為他那個義僕慘遭殺死,他誓與八煞門不共戴天,這傢伙真有辦法,他居然潛伏在段家堡內而不被發覺,今天東海人魔在莊前設的那塊淬毒木牌,就是他替我們拔走的,他只告訴我說倚紅偎翠被八煞門擒下了。」

  「是誰下的手呢?她們的武功不弱,單打獨鬥,也不會比八煞差到哪裡,怎會失手呢?」

  「白天狐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這兩個女孩子膽大包天,突圍出來後,又偷偷地繞了回去,想潛入八煞門內部去作破壞的工作,結果誤人禁區就沒有再出來。」

  江夢秋詫然問道:「八煞門中還有禁區?」

  「是的!白天狐比我們早去一兩天,瞭解也詳細一點,他發現段家堡的後院有一片地方,深入山腹,那個地方連八煞都不准輕易入內,我們互相交換所得的資料後,他認為八煞與孫華軒都不是八煞門主宰,似乎那個禁區中的人,才是八煞門的幕後操縱者。」

  江夢秋點頭道:「不錯,今天你走了之後,八煞門齊出跟我們交手起來,結果紅狐齊天壽漏出了一句口風,說出了一個魔宮的名稱,似乎這魔宮在控制著他們。」

  說著把方梅影離開後的情形又述了一遍。

  方梅影笑向崔明珠道:「小丫頭,你真了不起,連我這個智狐都甘拜下風,崔大姊,難怪你要在背後數落我,不過這次我可不認帳,這一切都不是我教的,我出的主意也不會比她更高明。」

  崔妙人笑道:「反正總是你引起頭的,她跟我在外面跑了一年,也沒耍鬼花樣,跟你接獨後才不過一個月,卻學得這樣刁難古怪,這都是受你的影響。」

  方梅影道:「你一定歸罪於我,我也只好認了,但我覺得這是件好事,明珠的劍法武功稍弱一點,光靠一手無影飛針是不足於應付危險,難得她有這份機智,以後就可以放心了,至少不必要你太費神照顧她了。」

  崔妙人道:「我哥嫂把她交給我帶出來歷練一下,好的沒學會,卻學來了一身的流氣與一肚子陰謀鬼計,回去後叫我如何向哥嫂交代。」

  方梅影一笑道:「這個你放心,令兄為人如何我不清楚;尊嫂無敵神針李芳菲昔年在江湖上是有名的女煞星,一手無影飛針自不必說,整人的手段尤為精絕,多少黑道梟雄在她手下被整得死去活來,明珠大有母風,正是她的家學淵源,絕對怪不到你的頭上來。」

  江夢秋聽她們把話題又岔遠了,不禁焦急道:「方大姊,倚紅跟偎翠到底怎麼樣了呢?」

  方梅影道:「白天狐看見她們闖入禁區,沒有再出來,判斷她們一定是被擒住了,消息到此為止。」

  江夢秋急了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方梅影一笑道:「你急什麼,那兩個女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會吃虧的,她們在盧滄客那兒學了不少玩意兒。全身披褂,全是整人的寶貝,誰碰上她們誰倒霉。」

  江夢秋道:「萬一她們有所失閃,我們如何向盧滄客交代呢?方大姊,你一定得想個辦法才好。」

  方梅影道:「盧滄客把她們送給了我,就是我們的人了,生死存亡都是我們的事,不必向盧滄客交代什麼的。」

  江夢秋大急道:「她們是為了我才惹上了這場麻煩的,我一定要救她們出來,方大姊,你不管我可不能不管。」

  方梅影一笑道:「誰說我不管了。但白天狐說那個禁區之內凶險異常,他也不敢深入。」

  江夢秋道:「再凶險我也要去闖一下。」

  方梅影笑笑道:「我們的公子又犯上牛勁了,好兄弟,你別急行不行,你沒聽倚紅說嗎?她身邊還帶著向盧滄客求援的緊急信號,一放出來,盧滄客就會趕去的。」

  江夢秋道:「她們既然是我們的人,怎麼能指望盧滄客去救她們呢?我絕不同意這個辦法。」

  方梅影微笑道:「誰說我們要指望盧滄客去救人呢?」

  江夢秋瞪大了眼睛道:「方大姊,你究竟是什麼打算?」

  方梅影這才道:「我們當然要去,但這一次不同於白天造訪段家堡,哉們必須謀定而後動。」

  江夢秋道:「可是等我們慢慢想出辦法就來不及了。」

  方梅影一笑道:「怎麼來不及呢?倚紅告訴我了,她那求救的火是一種煙霧,施放時沒有動靜,隨風飄到一定的高度時,才凝成倚紅色的煙彩,不論晝夜都可以看得見,現在伏牛山上並沒有這種煙彩出現,可見還不急。」

  江夢秋道:「也許她們根本沒機會呢?」

  方梅影道:「我也想到這種可能,但是我認為可能性不大,因為八煞門志在引我們入伏,她們倆不是主要的對象,不會有生命之危的,即使我們遭擒了也不至於危險,八煞門主要的是以你爺爺為對象,我想江爺爺對這一點也很清楚,所以才叫我們前來摸摸底……」

  崔妙人道:「梅影,你別嘔人了,剛才為了阻止他前去,我們已用盡了方法都未成功,你也攔不住他的,還是想個方法,再到伏牛山去一趟。」

  方梅影笑道:「我當然要去,不為救人,光為摸清那個魔宮的底細我也要這一趟,但是不能莽撞,我們必須等一個人的信號,然後再去。」

  「等誰的信號?莫非你在八煞門中還有人會通消息出來嗎?那是不可能的,他們的人,你一個也都不認識。」

  方梅影道:「誰說的,現在至少有兩個人會向我們暗通消息,我已經叫白天狐去連絡了。」

  「是誰?梅影!你可真有辦法。」

  方梅影一笑道:「不是我有辦法,而是沾你的光,其中一個就是瀟湘劍客諸葛晦!」

  崔妙人一怔道:「怎麼會是他呢?」

  方梅影笑道:「就是他,白天狐在段家堡中藏身,就是靠著他的掩護,但是他雖然肯出力幫忙,卻不肯將內情透露出來,我正在奇怪他到底是為了什麼?現在知道他對你崔大姊的一片癡心;就不難明白了。」

  崔妙人臉現懼色道:「這個輕薄狂徒,要是他再對我說一句胡語,我就一劍砍他的腦袋。」

  方梅影一笑道:「崔大姊,你這話就有失情狐的風度了,你可以不接受他的感情,卻不能阻止別人對你傾心呀!」

  崔妙人臉色一沉道:「梅影,如果你再提一句這個人的名字,我們的交情就一刀兩斷。」

  方梅影不禁一怔,似乎沒想到崔妙人的態度會如此認真,更想不透崔妙人對諸葛晦何以如此深惡痛絕,但她知道的確不能再提諸葛晦了,她與崔妙人相識多年,雖然聚首的時間不多,但情誼卻親逾手足,而崔妙人卻是第一次說出這種重話,因此她機警地一笑道:「不提就不提,現在說到第二個人了,你們知道是誰?」

  江夢秋口快道:「那還用問。一定是孫華軒了。」

  方梅影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江夢秋道:「他故意跟你打賭,讓你安全離去,老氣橫秋,滿口稱你為方丫頭,仍然以長輩自居,可以想得到他一定是你的熟人,只是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方梅影道:「算是被你猜到了,但你再也想不到他會是什麼人,說出來準會嚇你一跳!」

  江夢秋道:「是勇士孫不老嗎?」

  方梅影一怔道:「原來你也知道了。」

  江夢秋笑笑道:「我不知道,但武林之中,能使兄弟嚇一跳的,只有一個勇土孫不老了,他怎麼會更名孫華軒,又怎麼會混到八煞門中,變成那副模樣了?」

  方梅影道:「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我僅在種種跡象中判斷是他,除非等他自己承認是孫不老時,才會說明一切,否則就要從側面去瞭解了。」

  崔妙人一歎道:「勇土孫不老為三公之一,居然會受人控制,那個魔宮的實力可知雄厚了,我們應付得了嗎?」

  方梅影道:「不曉得,所以我才叫白天狐去問問他,假如不是我們力量所能應付的,他一定會阻止我們前去。」

  江夢秋道:「聽他的口氣,他跟我爺爺好像有過節,會真心幫助我們的忙嗎?萬一他是受了魔宮的指使……」

  方梅影笑道:「這一點你放心,三公是何等身份,絕不會借他人之力來了斷私怨,他就是與你爺爺有過不去的地方,也不會報復在你頭上,否則今天就不會幫助我離開了。我看得出,他受魔宮的控制是身不由己,尤其是今天段天化對他的態度,他怎麼忍受得了,即使他站在魔宮那邊與我們作對,也一定是在借重我們把八煞整垮之後的事,因此我們還是等候白天狐的消息吧!」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默後,江夢秋問道:「白無暇是如何跟大姊連絡,他能在八煞門中自由行動嗎?」

  方梅影道:「有瀟湘客幫他的忙,他已經能在莊中進出自如,再加上孫華軒的掩護,就更沒問題了,莊後另有一條捷徑,可以通到山左的一所破廟中,白無暇約我們在哪裡碰頭,現在時間已差不多,我們走吧!」

  說著又對崔明珠道:「把你的無影飛針扣好,用出手沒命的那一種,萬一發現有人在附近跟蹤的話,立即出手。」

  崔明珠望望崔妙人,祈求她的同意。

  崔妙人笑道:「方姑姑不是好殺的人,她叫你這麼做,你就照辦吧,今天晚上的行動關系很大,凶險也多,你可以放開手行事了。」

  於是四個人悄悄地又向伏牛山行去,江夢秋道:「我們該先到城裡去吃點東西,也好長點精神廝殺,我餓了。」

  方梅影一笑道:「你們下山的時候,不過才午後沒多久,怎麼拖到現在還沒把肚子填飽?」

  崔妙人道:「虧你還好意思問,我們下來之後就忙著找人。哪有時間停下來填肚子,誰還像你這麼逍遙。」

  方梅影笑笑道:「總不是為了找我吧!」

  江夢秋道:「方大姊!雖然我們都沒有說要找你,但見到你之後,兄弟才感到飢餓,你說是找誰呢?」

  崔明珠也道:「方姑姑!您這倒不能冤枉江大哥,他知道你不會失陷的,所以才不為你擔心,但我們滿城亂竄,的確是為了找你,倚紅與偎翠不會亂跑的,路上見不到她們,就料準是出了問題,大家都急著找到你拿個主意。」

  崔妙人一歎道:「這兩個丫頭也是的,能夠脫身已經是萬幸了,怎麼又自投絕路闖了回去。」

  方梅影道:「這兩個丫頭很忠心,她們是為了江兄弟拚命掩護她們脫身,怕你們走不掉,才摸回去,想在莊內製造一點混亂來幫你們脫身,其行雖愚,其情可感。」

  江夢秋道:「我就是想到有此可能,才堅持要救她們出來,我心中只把她們當作同患難的夥伴,絕沒有其他……」

  方梅影笑笑道:「誰說你有其他心思了。」

  江夢秋臉上一紅,不再開口。

  方梅影道:「晚上還要重探段家堡,現在就不能在城裡面耽擱,八煞門耳目密佈,被盯上了雖無大礙,到底有點討厭,兄弟,你就忍一忍。」

  江夢秋道:「別的都好忍,就是不能餓肚子,我要是空著,一點勁兒都沒有,什麼事都辦不了。」

  崔妙人道:「二十多歲的男子漢,正在少壯之年,的確餓不起,梅影,就讓他止點餓吧!」

  方梅影笑道:「少爺,你是享受慣了的,這一坐下來,炒煎烹蒸馬虎一點都不行,要拖到什麼時候啦。」

  江夢倚紅著臉道:「大姊又在笑話我了,我講究吃,但要看時候,現在只要有點東西裹腹就行了。」

  方梅影道:「那不行!江爺爺托付我們照料你的;可不能讓你受委屈,要吃就得好好吃一頓。」

  崔妙人一皺眉道:「梅影,你別夾纏了,怕耽誤時間的是你,蘑菇起來也是你,你究竟要幹什麼!」

  方梅影笑道:「我保證讓你們吃頓好的,也不會耽誤時間,只要你們跟我走,聽我安排就是了。」

  三個人都莫名其妙,只好跟著她走出去,出城之後,又折向山間,雖非晨間登山之路,卻也是向段家堡。

  崔妙人道:「梅影,你搗什麼鬼,剛才還可以將就找點東西,現在來到荒山野地,你不是尋我們開心嗎?」

  方梅影道:「怎麼會尋開心呢?我忙到現在也是粒米未進,要餓肚子的話,我會陪你們受罪,但是你們放心,我方梅影什麼事都能幹,就是不肯受罪苦自己,記得我告訴過你們一個故事,我有次斷了盤纏,曾經當街賣唱,敲了人一大筆銀子的事嗎?我要賺錢法子很多,但偏選了這一行,就因為可以不受罪,隨便哼幾句就撈進一大票,既開心又省事,你們想我肯挨餓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4:40

第十六章


  大家見她似開玩笑似認真,也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但她鬼計多端是出了名的,相信她不是空口說白話,遂忍住好奇跟她走去,循著一條大路,慢慢上山,遠遠的果見一座小廟,還閃著點點燈火。

  方梅影看了一下,示意大家放輕腳步,悄悄地掩了近去,來到廟外,她又叫大家分散隱伏,由廟牆的破缺口望過去,可以看見神殿中圍坐著三個勁裝大漢,都是胸前繡著八卦圖形,穿著八煞門標記的服裝。

  江夢秋低聲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先有人了?」

  方梅影也低聲道:「別讓他們聽見了,這是八煞門通外面的秘徑,自然會有人看守的。」

  「那白無瑕怎麼能過來跟我們連絡呢?」

  「他來的時候,自然要摸掉這幾個哨兵。」

  江夢秋忍不住道:「為什麼不現在就動手呢?」

  「等一下,還沒到時候,你肚子不餓了?」

  「餓!可是這兒沒吃的。」

  「放心好了,會有的,酒萊齊全。噓!這不是來了。」

  她手指之處,果然廟旁的一座荒墳處,斷碑輕輕移開,射出一點燈光,然後有一個年輕的女子,一手執燈籠,一手提了個食盒,緩緩地走到廟門前,廟裡的三名漢子迅速提劍出來,採取了包圍的姿態,一人輕喝道:「誰?」

  那女子笑道:「是我,廖五姑,給你們送飯來。」

  漢子看清了才道:「今天怎麼這麼晚?」

  女子笑道:「莊上被人鬧了一場,死了一位齊老兒,八位堂主傷了五個,所以耽誤了,你們這兒還好吧?」

  漢子道:「這條路根本就沒有人走。」

  廖五姑道:「不見得,莊主接到城裡的消息說,有四個點子往這個方向來了,要你們小心點。」

  漢子笑道:「你放心好了,我們連眼睛都沒眨過。」

  廖五姑冷笑道:「還說呢,我來的時候,你們都沒看見,一起躲在裡面偷懶,點子來了你們不會看得見。」

  漢子—笑道:「山底下還有兩個人呢,來人一定要先通過他們才能到此地,我們聽見警告再行動也不遲。」

  廖五姑道:「今天不行!來人中有兩個妞兒被捉了起來,莊主想點子很可能會趁黑前來救人的,盤查得很嚴,要我送到了飯即回報,如果耽誤一下,就是這邊出了問題,莊主立刻就會帶人過來,所以我要趕回去。」

  漢子笑道:「莊主也太小心了,這條路只有自己人才知道,點子不會摸過來的,有什麼可緊張的。」

  廖五姑道:「莊主是這麼吩咐的,我不敢不聽。」

  那漢子笑道:「對外人他是莊主,關起門來,他未必管得到我們,怕他個什麼勁兒。」

  廖五姑卻道:「你們不怕我怕,莊主今天跟孫老兒鬧翻了,擺明各管各的,我隸屬在八煞門下,自然要歸他管,比不上你們有地靈夫人為後台,所以我必須趕回去。」

  那漢子無可奈何地道:「今天真掃興,那你快走吧,要是沒事,就再來陪陪我們,一輪就是一天一夜實在太無聊了,守著破廟,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

  廖五姑打著燈籠,又從廢墳的人口處進去。

  那漢子打開食盒,把裡面的酒菜—一搬出來,果然雞鴨魚肉俱全,而且十分豐盛,他吩咐道:「老秦,你下去看看,把底下的兩個人也叫上來吧,一起吃熱鬧些。」

  那被稱為老秦的漢子道:「這不太好吧,莊主是說點子已經從這個方向來了,底下不能斷人。」

  那漢子笑道:「見他的大頭鬼,段天化算是那一門的莊主!還要我們替他看門,點子來了最好。我們把點子擒下來。說不定八煞堂的堂主就是我們干了。」

  另一個漢子也道:「說的是啊、這幾塊料不過是有點名氣而已,居然高高在上當堂主了,論起武功來能比我們強多少,地靈夫人早就不耐煩了,都是天聖君力主慎重,想把血老的都收拾了再敞開來幹,連累得我們跟著倒霉,七劍九狐又算得了什麼,孫老兒還是三公之一呢,照樣被制得乖乖的,偏偏天聖君卻把那個仁翁看得那麼重。」

  姓秦的漢子道:「這些話還是少說,天聖君如此做必然有用意的,天聖君籌劃多年,創開了局面就不容許失敗了,還是把事情做穩當些好。」

  最初開口的那名漢子似是三人中的首領,他將聲音壓低了一點道:「老秦,老馬,咱們是自己多年的兄弟,我才不怕告訴你們,穩當是天聖之意,咱們的那個主子可就等得不耐煩了,希望能鬧點事出來早些分門立戶!所以才叫我把那雙鳥派到下面去,你們也不想想,下面的工作比上面重要多了,怎會派上那種窩囊廢的。」

  這兩個漢子都是一怔,姓馬的漢子道:「王大哥,這麼說來,地靈夫人是對大哥有了指示了?」

  姓王的漢子道:「當然。要不然段老兒也不敢跟孫老兒鬧翻,孫老兒也不會這麼忍氣吞聲!」

  姓秦的漢子道:「我也覺得奇怪。段天化是天聖宮的人,孫老兒是地靈宮的人,原來是有夫人撐腰,但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不是打自己的耳光,折自己的顏面嗎?」

  

  姓王的笑道:「兄弟,你又不懂了,孫老兒雖在地靈宮,卻是天聖君制服的,對夫人一向不太馴服,利用段天化氣他一氣,他就死心蹋地的追隨夫人了,而夫人若得孫老兒忠心支持,才可以跟天聖君別別苗頭。」」

  姓秦的道:「天聖地靈,誼為夫婦,難道也要一斗嗎?」

  姓王的笑道:「老秦,如果你是夫人,會對天聖君這一個丈夫滿意嗎?年齡懸殊且不說,單憑那張醜八怪的臉,你終日相對不見得舒服吧?」

  姓秦的想想道:「這倒也是,王大哥,聽說地靈夫人每夜無人相伴就不能安寢,這是真的嗎?」

  姓王的笑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夫人正在如狼似虎的年歲,何況她練的武功需要在這上面求進境,那還能免得了嗎?八煞中除了瀟湘劍客,差不多都是人幕之賓,段老兄那麼大的歲數,也難免挨到一份。」

  姓秦的道:「這就怪了,八煞中以瀟湘劍客最瀟灑,她怎麼會單放過了呢?」

  姓王的笑道:「因為諸葛晦是自願人魔宮的不大受約束,再說她是真正的喜歡諸葛晦,不願讓他知道自己的淫蕩,想用慢工來贏取諸葛晦的好感,更不能操之過急,其他幾個老兒人宮時,都是我悄悄去召來的。」

  姓馬的笑道:「原來王大哥在夫人面前如此得寵,難怪知道得這麼多,不用說,你也時常得親芳澤的了。」

  姓王的笑道:「只有一次。以後我就設法推托了,寧可替她另外找人,也不去受那個罪了。」

  

  姓馬的一怔道:「那又為什麼呢?大哥,我聽說夫人的床上功夫絕頂,可以擺佈得人欲仙欲死,人又是美絕,一身肌膚如霜賽雪,大哥不是專好這個調調兒……」

  

  

  姓王的狎笑道:「話雖不錯,但銷魂一次,至少要休養過五六天才能復原,那婆娘練功之法,專門吸取對方的精華以自注,我還想多活幾年,這一身功夫得來不易,犯不著奉獻上去,段天化最聰明,他領略過厲害後,漸漸就薦人以代,所以他的功力能比別人深得多,孫老兒不也是經她這一手,才把面目弄成那個樣子,像天聖君差不多,使她望而生厭,才保得住自己。」

  姓馬的吁了一口氣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王大哥幾時有機會,你也挑兄弟去銷魂一次如何?」

  

  姓王的道:「兄弟,你要有這個興趣,我隨時都可以幫你這個忙,只是我勸你別去嘗試,留著點精力好好地忍一忍,受委屈也不會有幾天了,到時候,咱們也不必叫什麼老大老二老三了,也不必受這個窮罪了,等咱們出頭之後什麼樂子沒有,何必一定要找死路呢?」

  姓秦的漢子道:「大哥說的也是,想我們太行三梟當年在江湖上,也是跺腳四海顫的人物,自從那時候被天聖君看中後,弄得連人都不敢見了,想起來可實在窩囊。」

  姓王的一歎道:「別說了,這還是咱們的福氣,被地靈夫人看中了,調到她這邊來,如果留在天聖宮待遇更難堪呢,有多少比咱們名頭大的人物,在天聖官中操司下役,連個奴才都不如,那不是更慘。」

  姓馬的漢子仍不死心道:「大哥,兄弟只想去嘗一下滋味,以後

  不去就是了,一次總不要緊吧。」

  姓王的道:「一次是不要緊,但是沾上一次後,你想不去也不

  行,那婆娘的一身狐媚工夫,能叫你把命送了都捨不得丟開,你知

  道她那寢宮後面荒園中埋了多少死人。」

  姓馬的道:「有這麼厲害的嗎?你大哥不是就煞住了嗎?」

  姓王的道:「兄弟,你不能跟我比,在這方面,我比你經驗多了,當天覺得不對勁,我下了狠心,在涼水裡泡足了一天,才忍住沒再去找她,你可沒那份定力,我們是自己兄弟,我才告勵這些,絕不會害你的。」

  姓秦的道:「大哥是風月場中的老手,他都說厲害,老三,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把命送上可實在不划算。」

  姓馬的道:「大哥既然這麼說了,兄弟自然不敢再存這個意思了,可是八煞他們怎麼沒多大影響呢?』」

  姓王的道:「那是段天化管得緊,而且有四五個人輪流,中間還頂上幾個補缺的,才沒讓他們元氣大傷,不過也夠瞧的了,他們得到了天聖君的傳授,內力修為,應該進展幾倍,可是除了段天化,其餘幾個都軟綿綿的,看不出有多少進境,全是叫那婆娘吸去了精神。」

  姓秦的笑道:「天聖君是她丈夫,怎麼看得下去?」

  姓王的道:「有什麼辦法呢?天聖君自己也受不了她的糾纏,只好由她打野食了,在魔宮本壇,她也是公然召人人待,聖君為了面子拉不下,才讓她到這兒來坐鎮的,無非也是落個眼不見為淨罷了。」

  說著又道:「老秦,你去把邛崍雙鳥叫來吧,她們從午前寄到現在,一粒米還沒下肚呢,而且沒有她們,喝起酒也沒勁,段天化大驚小怪,我想是不會有事的,就是有事也沒啥關係,地靈夫人正求之不得呢。」

  姓秦的漢子答應後起身而出,姓馬的卻笑道:「大哥,你大概是俄饞了,連那兩個老太婆也有胃口。」

  姓王的漢子笑道:「她們不過才四十出頭一點,老也不算太老,真要上了床,固然是差點勁。但在一起喝喝酒。又可比小娘們解風情多了,解解悶也是好的。」

  崔明珠比著那姓秦的漢子後背就要出手,卻被方梅影阻止。

  方梅影道:「不錯,太行三梟是綠林道上首屈一指的梟雄這姓王的叫人麵條王鐵虎,走的叫夜梟秦子久,那一個叫笑梟馬青剛,這三人若輪武功,絕不在七劍九狐之下。十五年前就突然銷聲匿跡,想不到也被魔官搜羅了去。」

  崔妙人也湊過來道:「別說三梟了,就是邛崍雙鳥,飛燕莫青青、雲雀莫非非,也都不是簡單人物,她們居然在魔宮中擔任這種守衛的工作。可見那魔宮的主持人不簡單了,那個什麼天聖地靈,真不知是何方神聖。」

  

  方梅影道:「這倒不清楚,但我們這一番偷聽,卻大有收穫,至少對魔宮有了個初步的認識……」

  

  崔明珠忍不住道:「把他們制住了問一問,不是知道得更清楚了嗎,您幹嘛不讓我出手呢?」

  方梅影道:「太行三梟都是使暗器的能手,你的無影飛針未必能制得住他們,反倒麻煩了。」

  江夢秋道:「方大姊,他們不是說有什麼!邛崍雙鳥在下面守衛嗎?怎麼我們上來時沒見到?」

  方海影微微一怔道:「是啊,我也弄糊塗了,也許白天狐另有安排吧,否則他不會約我們在此地見面的。」

  崔明珠道:「不放倒他們,白無瑕怎麼現身呢?」

  正說之間,那個夜梟秦子久—掠而回道:「大哥,怪事了,邛崍雙鳥被人制住了,倒吊在一根樹枝上。」

  王鐵虎愣然道:「是誰下的手?」

  秦子久道:「不曉得,他們不能開口,穴道被制住了。」

  上鐵虎道:「你不會把他們放下來問一問。」

  秦子久道:「樹高七八丈,兩個吊在一根橫枝上,那下手的人很絕,橫枝只能負擔那點重量,多加一個人上去,就要斷了。他們被制住了穴道,摔下來非死不可,邛崍雙鳥與咱們到底還有點交情,兄弟不忍心要她們的命,再說摔死了,更問不出所以了。」

  王鐵虎道:「老秦,你也是的,用暗器把樹打斷。」

  秦子久道:「可是,兩人分開吊,我也能接住一個另一個非摔死不可,我只好回來找個幫手。」

  王鐵虎沉吟片刻才道:「看來真有人找上來了。咱們一起去看看吧,莫家姊妹是我們的老交情,總不能見死不救,老秦,你沒發現有別的人跡嗎?」

  「沒有,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王鐵虎一笑道:「沒人怎麼雙鳥會上了樹梢呢?恐怕是來人功夫太高,你不易發現而已,走吧。」

  馬青剛道:「這兒不要人看守了?」

  王鐵虎道:「咱們三個人如果落了單;就一定會遭人算計了,來人分明是調虎離山,要咱們走開,何不落得做個情,反正這只是一條秘道人口,沒多大關係。」」

  秦子久道:「那要不要放個信號,通知莊上呢?」

  王鐵虎道:「不必,讓段天化知道了,他就有了戒備,天聖君怕跟人過早接觸,才吩咐段天化步步為營,地靈夫人卻巴不得有人闖了去,所以才叫我們別太認真,由著對方長軀直人,咱們當然是聽地靈夫人的。」

  馬青剛道:「可是追究起來,我們就難逃責任。」

  王鐵虎一笑道:「這只是一條人口而已,咱們來個矢口否認,難道段天化還敢咬定人是從這進去的,再說地靈夫人也會替我們掩飾,追究不到我們身上的。」

  說著三個人都離廟而出。

  方梅影笑道:「現在的酒菜,我們進去享用吧,保證比外面買的好。」

  招呼大家進去,她自己撕下一條雞腿就吃了起來,江夢秋也不客氣,就著菜場,大口地吃饅頭。

  崔妙人道:「萬一那三個傢伙回來了怎麼辦?」。

  方梅影笑道:「那一定是白天狐鋪的路,要解開獨門的閉穴手法,最少也得半個時辰,我們早就酒足飯飽了。」

  崔妙人道:「也許他們不等解穴就回來了呢?」

  方梅影道:「這也沒關係,你沒聽王鐵虎說嗎?他是奉命存心放我們進去,即使看見我們,也會躲了起來。」

  崔妙人慢慢地嚼一片肉,皺著眉頭道:「那個地靈夫人故意要放人進去,會不會是一項陰謀?」

  方梅影道:「那是一定的,但我們也有內應,白天狐與孫華軒碰「過頭之後,自然會通知我們躲開陷阱的,但這地靈夫人的武功必然很高,憑真功夫對搏,我們恐怕很難佔到便宜,只好見機行事了。」

  崔妙人憂形於色道:「這麼多的高手都被制得乖乖的,你有多大把握前去一碰呢?」

  方梅影笑道:「一點把握都沒有,但是我對這地靈夫人很感興趣,去會會她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崔妙人忍不住道:「梅影,你別逞能,要知道這不是兒戲的事,萬一失陷在內又怎麼辦呢?」

  方梅影道:「我不想去逞能,也不是非去不可,你能把江兄弟勸回頭,我絕不逞能,你能嗎?」

  崔妙人看了江夢秋一眼,不再說話了。

  江夢秋道:「崔大姊的顧慮也不無道理不如讓我一個人去。」

  方梅影道:「兄弟,你別說這種話了,我與崔大姊受江爺爺之托照顧你,絕不會放你一個人去涉險,崔大姊也不是顧慮自己,她是不放心你。」

  崔妙人道:「是的,從王鐵虎的口中,你也知道地靈夫人是怎樣的一個人了,我們都是女的,失陷了也沒什麼,你若是落在那淫婦的手裡,可就不I。」

  江夢秋肅容道:『大姊請放心,大姊關顧之情,兄弟十分感動,但兄弟在這一方面還能把持住自己。」

  崔妙人道:「你別太有信心了,有許多事是令人防不勝防的,他們什麼手段都用得出來。」

  江夢秋一笑道:「絕世姿容,地靈夫人不會美過崔大姊。惠心蘭質,也巧不過方大姊,兄弟受兩位大姊月餘熏陶,美玉在胸,還會受頑石所惑嗎?」

  ,方梅影笑道:「該死,你怎麼拿我們來作比喻。」

  江夢秋忙道:「請恕兄弟失言,但兄弟說的是真心話。」

  崔妙人的臉不知怎麼紅了一下道:「我知道你說的是真心話,也不會怪你出言無狀,只是你落在地靈夫人的手中,就不會像我們一樣地對待你的。」

  方梅影一笑道:「對這一點我倒是絕對放心,我們這位少爺自製的功夫可真有一套,他跟倚紅偎翠……」

  才說到這裡,江夢秋已是滿臉乞求之色。

  方梅影才改口笑道:「他跟那樣兩個大美人別居一室,卻像個木頭人似的。地靈夫人不管擺出什麼風流陣仗,大概還勾不動他。

  江爺爺晚年學道,他跟江爺爺在一起對定心克欲的功夫,一定修得很到家,用不著我們為他擔心。」

  江夢秋這才吁了一口氣,用感激的眼光看看方梅影道:「是的,爺爺很早就打算要我出來闖江湖,他老人家對品德的陶冶最注重,唯恐我因偶一不慎而自污名節,對自製方面的功夫很著重,也教了我許多臨危自全的辦法。」

  方梅影哈哈大笑道:「江爺爺不愧名家,知道你這俊俏的小後生在江湖上,必然會有許多風流魔劫,所以才教了這許多應變的法門,崔大姊,你該放心了吧。」

  崔妙人紅著臉道:「我有什麼不放心的,男人不比女子,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就算偶有不慎,也不會影響到名節,我也是提醒他注意,地靈夫人是練採補之術,他這一身功夫修為到這個程度很不容易,也正是採補者最受注意的對象,毀在這上面太不上算了。」

  江夢秋感激地道:「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崔妙人不再說話了,四個人把東西吃了近半,差不多都飽了,忽見人影一晃,卻是白無瑕飄了進來,見狀笑道:「你們倒悠閒,居然還有心情吃東西。」」

  方梅影道:「為了等你呀,枯坐無聊,放著好酒菜,不吃太可惜了,白天狐,你的情況如何?」

  白無瑕道:「我見過孫華軒了,想不到他真是勇士。」

  方梅影道:「這點我們早就知道了,他怎麼說?」

  白無瑕道:「對他如何進身魔宮的事,他不肯說,但他倒是很有心幫我們的忙,得知我約你們在此地見面的消息後,非常著急,因為此地守值的人很不簡單。」

  方梅影笑道:「我們也知道了,是邛崍雙鳥、太行三梟,五頭扁毛畜生罷了,沒有什麼了不起。」

  白無瑕笑道:「有你方女俠在,自然不算回事了,孫老兒卻頗為著急,他說這五人早年技藝已是不弱在魔宮中又受了一番熏陶後,進境更為驚人,萬一衝突起來,你們雖不至落敗,但是想順利的進去可不容易,叫我趕緊由另一條路出來,暗中接應一下,誰知道你們已經上來了,而且那調虎離山之計也真高明,現在三梟還在為莫家姊妹推拿活穴,一時不上來,我們正好偷偷進去。」

  方梅影道:「什麼,雙鳥不是你制住的?」

  白無瑕道:「方女俠別開玩笑了,這五個人的身份連諸葛晦都不知道,還以為是普通下屬,才叫我由這條路引你們進去,我好容易找到了孫華軒,問知情形後,急得不得了,另換了一條路出來接應你們。」

  江夢秋忙道:「我們也沒有下手,還以為是白大俠為我們鋪的路呢?這一說倒是奇怪了。」

  白無瑕道:「是啊!難道還另外有人不成。」

  江夢秋道:「沒有了,我們就是四個人來的。」

  崔妙人道:「會不會是孫不老自己出來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5:06

  白無瑕道:「不會,我剛離開他,而且勇士雖然名列三公,卻不擅點穴,雙鳥的啞穴雖然被解開了,身上的穴道還沒有解開,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手法。」

  方梅影沉思一陣才道:「裡面的情形如何?」

  白無瑕道:「警備很森嚴,但從這條秘道,可以掩近禁區而不驚動八煞,孫老兒說他現在只能不與我們為難,可不能幫我們的忙,禁區內的情形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個女子在主持著,此女十分厲害,要我們小心應付。」

  崔明珠嘴快道:「是一個叫地靈夫人的女子,她是天聖君的妻子,天聖君就是魔宮的主持人。」

  白無瑕愣然道「我不知道,你從哪兒聽來的?」

  方梅影道:「你究竟知道多少?看來還沒有我們清楚。」

  白無瑕道:「我是不清楚,諸葛晦雖然收藏我,他自己很忙,沒時間跟我細談,孫老兒跟我談不了幾旬,就把我催了出來,倒是你們在外面,消息還靈通得多。」」

  方梅影想想道:「這些都不談,你是從那一條路出來的,從哪一條路到禁區方便嗎?」

  白無瑕道:「不方便,要繞很大的一個圈子,通過許多守衛,我是得了孫老兒一塊號牌,才通過盤話而出來的,現在我一個人轉回去還行,帶了你們就麻煩了。」

  方梅影道:「那麼由荒墳這條路就沒有麻煩了?」

  白無瑕道:「是的,這條路最近,而且是地道,兩端都有人守著,這邊的問題解決了,那邊只有一個人。」」

  方梅影道:「諸葛晦與孫老兒都指定要我們走這條路?」

  白無瑕道:「諸葛晦也知道這一條路,孫老兒倒沒有指定,但他也說這條路比較好,沒什麼阻礙。」

  

  

  方梅影想想道:「我實在想不透他們的用心何在?」

  

  

  白無瑕怔然道:「方女俠以為他們會陷害我們嗎?」

  

  

  

  方梅影道:「我想他們會陷害我們的。」

  崔妙人道:「我想他們不會,可是我們從太行三梟的口中,聽出地靈夫人似乎希望我們走這條路。」

  江夢秋道:「因為這條路是段天化負責的,我們從這條路進去,責任是可以歸在段天化的頭上去。」

  白無瑕道:「孫老兒也這麼說,他放我出來的那條秘道是由他把守的,如果我們由他那兒進人,他勢必要與我們作對,如果走別的路,他就可以不管了。」

  方梅影一笑道:「除了段天化之外,似乎每個人都希望我們走這條路,可是把守這條路口的三梟去跟地靈宮的人,責任也歸不到段天化頭上,你們說是怎麼回事呢?」

  眾人都怔住了沉默片刻。

  方梅影道:「我想到這裡面—定有蹊蹺,雖然我說不上來,為今之計,只好兩方面試— 下,以免一起都陷住了。」

  崔妙人道:「我也贊成這個辦法,大家分開行動好。」

  方梅影道:「我跟江兄弟從這條路走,自兄與崔大姊姑侄從另一條路過去,大家到了禁區內再會合。」

  白無瑕道:「我來的那條路盤查得很緊,我有通行的號牌,另外兩位恐怕不容易過去。」

  方梅影笑道:「白兄如果這點辦法都沒有就愧稱天狐了。」

  白無瑕心高氣做,受不得刺激,聽方梅影那樣一說,立刻道:「好!白某負責把她們帶進禁區,就算要跟孫老兒硬幹一下也不在乎,但你們只有兩個人……」

  方海影一笑道:「我們這條是八煞負責的,有江兄弟一個人就夠了,別忘了在黃山雁回峰上,江兄弟一人獨鎮七劍九狐,我們都是他手下敗將呢!」

  江夢秋深感不安,忙道:「方大姊,你這麼一說,小弟就不敢當了,那天的對象只是八煞而已,何況還全靠著你們支持,才使八煞知難而退……」

  

  方梅影道:「現在我們也是支持你的呀!」

  江夢秋道:「二位大姊對小弟呵護備至,自然不會跟小弟爭什麼,可是對白大俠而言就太冒犯了。」

  白無瑕一笑道:「老弟!別客氣了,白某對你是心服口服,而是白某從不作意氣之爭,我名單上第一個要殺的是段成志,可是進人八煞門後,才發現內情如此複雜,現在我最大的興趣是把八煞門的底子翻出來……」

  方梅影笑道:「白兄湊熱鬧只是為了興趣?」

  白無瑕道:「不錯!九狐七劍,不論正邪,誰都夠不上一個俠字,我們都缺少那份氣度。」

  方梅影道:「這個我可不承認。」

  白無瑕道:「你承不承認都無所謂,我說的是事實,行俠為求心之所安,為所當為,如果我們真是行俠之輩,就不該受簡老鶴的約束封劍十年,在這十年中,我遇上不少不平事,卻只能擺在心中記在帳上,這就是修為不夠,如果我們立志行俠,誰又能阻止得了呢!」

  方梅影道:「給你這一說,我也只好認了,十年之約,我只是捧捧簡老鶴的場,沒想到把自己的俠字給捧掉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崔妙人道:「別閒扯了,既然決定了分頭進行,我們就開始行動吧,回頭怎麼碰頭呢?」

  方梅影道:「禁區之內,我們都沒去過,想預約個地方也不可能,只好見機行事吧,反正此行以救人為主,救到了人就迅速退出,我說在禁區會合,也只是說說而已,誰知道我們能不能碰頭呢!」

  崔妙人道:「段家堡不過就這麼大的地方,禁區只是其中一部份,我倒不信能把我們給困住了,假如事情順利,我們就在白天聚會的那間萬堂碰頭。」

  方梅影想想道:「好吧!有個指定地點,也免得瞎摸,只要能突破禁區,八煞已有六個受了傷,諸葛晦不會跟我們作對,一個段天

  化也不足為懼,就這麼說定了。」

  計議定了,白無瑕與崔妙人崔明珠繞道到廟後,自尋路途而去,方梅影與江夢秋來到那座荒墳之前,方梅影很內行,在碑上婆姿了幾下,就找到了開關,輕輕揭開了墓碑,弓身而人,江夢秋緊跟在後面。

  

  

  這是一條地下的通道,穿透山腹,四面還用磚塊砌了起來,裡面很寬可容兩人並行,通道很直,每隔丈許就在牆上插著一枝粗銅火炬,點著拳大的火苗!照得很光亮,腳下光潔干燥,好像經常有人走動。

  

  江夢秋道:「這還算什麼秘道呢?」

  方梅影一笑道:「只要平常不用作道路,只有特殊事故才用來Z通行的路,都叫做秘道。」接道:「江兄弟,我考考你,你知道這條路是作什麼用的?」

  

  江夢秋道:「那我怎麼會知道呢?」

  方梅影笑道:「你真不會用腦筋,這條路雖是八煞門所管,卻由地靈官派人經管,而地靈夫人又是個色中女魔,八煞門的人畏之蛇蠍,你想這條路是作什麼用的?」

  江夢秋哦了一聲道:「是為她擄劫面首而用的。」

  方梅影點點頭道:「孺子可教,八煞不勝其擾,地靈夫人又需求吞度,只好求之於外了,但這種事又不能讓下人們知道,段天化只好專辟一條路來供她使用了,所以這條路是最安全的。我們保證可以直達禁區。」

  江夢秋一怔道:「那為什麼還要叫崔大姊她們分開呢?」

  方梅影道:「因為我不要她們進去,崔大姊性情剛烈,明珠又是個女孩子,地靈夫人的住所一定有很多不堪人目的情形,不宜為她們所見,我才支開了她們。」

  

  

  

  

  

  

  江夢秋道:「大姊以為她們到不了禁區?」

  方梅影道:「是的,孫老兒位列三公,技業與你爺爺不相上下,屈身魔宮,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勇士與崔大姊的先人無敵金劍崔放翁的情誼極深,一定會設法阻撓她們前去涉險,我證實了孫華軒就是孫不老後,特地叫她們去走那條路她們不會有危險的。」

  江夢秋道:「崔大姊自己知道嗎?」

  方梅影笑道:「她當然知道,她才選擇那條路,一則是想私下一見孫老兒問問內情;二則是想利用早年的友誼,請孫老兒幫幫忙,給她們一點方便,如果地宮內沒有危險,孫老兒是會成全他們的,否則也會把她們放到安全的地方藏起來,所以你不必為她們擔心。」

  江夢秋道:「那我們也該走那條路才對。」

  方梅影道:「不能!我對孫老兒很清楚,他那個人不失為正派,但是很自負,我爺爺成名較早,但他一直不眼氣,幾次找上門來,要找爺爺較量,我爺爺總是謙讓再三,實在被他逼急了,就跟他切磋一下,也總是讓他佔先一著,這樣他才滿意了,後來你爺爺也成名了,而且被世人並稱三公,他一定也會找去較量的……」

  江夢秋怔怔地道:「爺爺沒說過呀!」

  方梅影笑道:「你爺爺為人忠厚,但是在武功上卻比較認真,不會像我爺爺一樣故意輸給他……』」

  江夢秋道:「方爺爺是故意輸給他的嗎?」

  方梅影笑道:「若論武功技藝,你爺爺後來居上,允推當世第一人,這是我爺爺的公評,想來不會錯的,在萬家寶錄上,我爺爺列下當世十大高手,你爺爺排名第一,我爺爺自己排在第四,你知道孫老兒徘在第幾?」

  江夢秋道:「不是第五就是第六……」

  方梅影搖頭:「不!說出來你也不相信,正榜上十個人都沒他

  的份,副榜上他列第一,那是第十一名。

  再者以他的性情,在魔宮中落得如此狼狽,心中也有一股怨氣,很想找一點外來的力量,幫助他脫離束縛,可是你若跟崔大姊在一起,他一定什麼都不肯說了,所以我把崔大姊他們分開,就是想了:解一下內情,究竟魔宮的天聖地靈是什麼人,為什麼能控制住他。」

  江夢秋道:「他肯說出來嗎?」

  方梅影道:「不曉得,我只是如此希望,但崔大姊她們不會有危險,則是可以確定的。」

  江夢秋道:「那我們會有危險嗎?」

  方梅影笑笑道:「這條路是地靈夫人存心為我們所留的,自然一定會有危險,要不然我也不會跟你來了。」

  江夢秋頗為感動地道:「為了兄弟一念固執,累得大姊跟我來涉險,兄弟心中很是不安。」

  方梅影道:「你是否要我回頭呢?也去走那另一條路?」

  江夢秋哦了一聲道:「不!」

  方梅影道:「為什麼,你難道要我陪你去涉險?」

  江夢秋道:「小弟心中絕不希望大姊涉險,但是知道大姊絕不會答應的,又何必使大姊不快呢?相信我們易地而處,大姊也不會要小弟回頭的,又何必徒費口舌呢?」

  方梅影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終於歎了口氣道:「兄弟,大姊在江湖闖蕩了這麼多年,見人只想整他一下,才換得這智狐之號,很少與人投緣過,更別說是賣命了,因此我自己想想也奇怪,不知道是什麼緣故,今天總算明白,那是你的一言一行,都深深地打到我心裡去,你如果硬著性子一定要我同行。固然會使我感動,可是你不拒絕我同行,卻更令我感澈心脾,大姊這條命交給你也是心甘情願的,想不到我浪蕩半生,竟會遇上你這個知己。」

  江夢秋只有默默地聽著。

  方梅影忽而—笑道:「不僅是我如此,崔大姊也是一樣,她為人面冷心寒,那是早年在情場上失意形成的,後來幾年,她見到男人就討厭,唯獨對於你,也不知怎麼的,熱心一反常情。」

  江夢秋道:「這話不對,崔大姊玉潔冰清,怎會在情場上失意呢?從諸葛晦的口中,可以知道那些人根本配不上她,完全是她自動放棄那些人的。」

  方梅影笑道:「也可以這麼說,因此養成了孤傲標世的性情,可是對於你,卻是打心裡熱起。」

  江夢秋笑笑道:「那可能是因為小弟對兩位大姊心中無偽,坦誠敬慕之故,相交以誠,自然就沒有隔閡了。」

  方梅影點點頭道:「暫時就這麼說,因為我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可是我認為人與人之間,還是一個緣份,多年來,我們不是沒有遇到坦誠論交的朋友,但始終親近不起來,或許你天生有一種令女人傾心的魅力吧。」

  

  

  江夢秋漲紅臉道:「大姊,你又在開玩笑了。」

  方梅影道:「雖是在開玩笑,卻也是真話,像倚紅偎翠那兩個女孩子,不就死心場地的為你賣命嗎?」

  江夢秋道:「那是她們生具忠心的本性,對誰都是一樣。以前她們對盧滄客,不是也忠心耿耿的嗎?」

  

  

  

  方梅影笑道:「盧滄客造就她們,像女兒一樣愛護她們,贏得她們忠心相對是應該的,你給她們什麼?相處不到兩個月,也談不上恩,為什麼取得她們忠心相對呢?」

  

    

  江夢倚紅著臉,莫置一詞。

  方梅影又笑道:「你別跟我裝老實,那天晚上你跟她們計誘東海人魔上當演的那一場戲,精彩萬分,可見你懂得不少呀。」

  江夢秋漲紅了臉道:「大姊既然在旁邊,就該知道小弟不是那種輕狂的人。那是爺爺的教育,他老人家說我將來處身江湖時,必須懂得多,才不會吃虧上當。」

  方梅影笑道:「對江爺爺這套教育方法,我是由衷贊成的,守正在胸,可不能形之於外,否則養成一個木頭人,誰還會喜歡你,男子漢大丈夫,風裡浪裡敢去不算英雄,要進得去,出得來,才算男兒本色,所以今天我跟著你,另一個目的就是想見識一下,你在地靈夫人面前有多大的定力。照太行三梟的說法,那一定是個絕代尤物。」

  江夢秋一笑道:「大姊說得太嚴重了。」

  方梅影正色道:「不算嚴重,你沒聽見人面梟王鐵虎所說的話嗎?這妖婦確是有一套迷人的本事,八煞中那些傢伙都不是好色之徒,卻仍無法拒絕她的誘惑,明知其毒如蛇蠍,也不能克制住一下……」

  江夢秋道:「那是強迫的,他們身不由己。」

  方梅影道:「地靈宮既然在外面擄取面首,可見並不一定要他們,因此我相信沒有強迫的事,再說孫老兒那麼大的歲數,卻逼得要毀容來擺脫她的糾纏,可見其魅力的厲害,你的定力難道會深過孫老兒不成嗎?」

  江夢秋一笑道:「大姊也聽說有一個人沒受感。」

  方梅影道:「你是說諸葛晦,你可別跟他比,此人技業之高,不在三公之下,今天日間你跟他對過劍。就可以明白他技業之精,簡直就是莫測高深,崔大姊當年交往的那些人,誰不是出身名家高手之後,聽他說來,似乎每一個人都折在他手下,而且嚇得乖乖地受他威脅而不敢聲張,可見他武學之深,高出那些人太多了。」

  江夢秋道:「那也許是他們太差了。」

  方梅影道:「在我祖父的萬家寶錄上,仁翁名列第一,你是江爺爺的孫子,夠資格說這種大話,但你也要明白崔大姊眼界很高,她肯交往的人必非庸手,所以你不要把諸葛晦看得太輕,他側身魔宮,卻是唯一不受控制的人。」

  江夢秋道:「小弟並沒有輕視他,今天交手後,小弟就發現他的技業高出他人太多,八煞中大部份是他刺傷的,都能不著痕跡,控制自如,足見他高明,可是我們此去,並不是以他為對象,也不必拿他作比較吧。」

  方梅影道:「是的,不過我是拿他來作比喻,說明地靈夫人的厲害,叫你小心一點,別著了道兒。」

  說著已到地道盡頭,有一扇石門虛掩,門縫半開半合,方梅影到門前,外面已有人喝問道:「是誰?」

  方梅影壓低嗓子,粗聲粗氣地道:「是我,王鐵虎、」

  門外人道:「老王,你來就來了,幹嘛鬼鬼祟祟,難道還要老子給你開門不成,你回來幹嘛?」

  

  

  方梅影再度學王鐵虎的聲氣道:「有事察報夫人。」

  門外人道:「那你就快去吧!」

  方梅影在門縫中看準那人的身形所在,突地推門,一劍直刺過去,劍是刺中了,卻不像是個人,急切間還無法放出劍來,原來那是一段樹樁,高與人齊,披著一件黑色外衣而已,接著樹椿後門出一人,用劍比著方梅影,打量了一下才笑道:「我說是誰呢,原來是智狐方女俠,沒想到會栽在我手裡吧!」

  那是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漢子,身形異常俐落,劍法也很凌厲,一劍出手,就把方梅影給制住了。

  方梅影卻十分沉穩,笑笑道:「佩服!佩服!能夠制住我方梅影的人確是不多,閣下高姓大名?」

  那漢子道:「在下謝金龍,乃東海門下。」

  方梅影哦一聲道:「原來是齊鐵山門下的三歐一謝,你那個老鬼師父都歸了位,你怎麼不跟去呢?」

  謝金龍沉聲道:「方梅影,你們今天用陰謀殺害了我師父,老子正要找你們算帳,難得你自己送了上來。」

  方梅影淡然道:「既然落在你手裡,自然生殺由你,只是我在未死之前,想弄清一件事,我覺得學人面梟說話的聲音已經很像了,你如何聽出破綻的?」

  謝金龍得意地道:「不錯,你是學得很像,只差了一件事,身入魔宮的人,除非得到允准,都已收起本名不用,像我們被派在地靈官司役的人,都只有姓氏加上行次,如王鐵虎只被稱為王老大,你居然自稱王鐵虎,我一聽就知道是別人冒充,方梅影,你聰明一世,做夢也沒想到毛病會出在這個地方吧!還有一點,太行三梟在外面洞口司值,不到接替的人到,是不准回來的,如有要事回報,自有更快的通信方法,用不著自己回來一趟。」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這是誰想出來的絕主意,倒是真能坑人。」

  謝金龍笑道:「這是段天化設計的,他說最簡單的方法最容易被人忽略,在外面守值的人,即使失手受制,也可以招供一切,只要隱起那兩點,誰也無法混進來,而這兩點是任何人都不會注意到的漏洞。」

  方梅影一笑道:「高明!高明!段老邪不愧為八煞堂的負責人,果然還有兩手,你在地靈宮中行次第幾。」

  謝金龍道:「第六,如果你要冒充我的話,別忘了我叫謝老六,只是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方梅影笑道:「怎麼會沒有呢,你也該想想我在江湖上成名多年,哪有這麼容易就被人制住了。」

  說著身子後仰,脫出他劍尖的威脅,跟著雙腳斜挪,往橫裡移上,謝金龍冷笑道:「你還想溜。」

  長劍一追,跟著進身撩出,但已慢了一步i留在洞中的江夢秋因為方梅影出洞受制,將身子貼在洞壁上等待機會援手,方梅影一挪開身子,等於是給他一個暗號。

  因此他電疾刺出一劍,貫胸而人,謝金龍也曾注意識中是否還有人,可是因為洞門大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而江夢秋貼壁隨身,剛好借尺來厚的石門擋住了身子,方梅影有意無意還擋住了他的視線,使他忽略了這一點。

  為了救人,江夢秋出手勁厲,又準又狠,右手的劍得手後,左掌跟著切出,砍在對方的喉結上。

  謝金龍連一聲都不哼,即告畢命,江夢秋輕輕地托住屍體,送到樹樁處,倚樁而立,取下外衣,又披在他身上讓人看不出他已死去,才輕聲一笑道:「好險!好險!」

  方梅影也搖搖頭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萬想不到會在這兒栽了個跟頭,我平時目空一切,今後當收斂一下了,上得山多終遇虎,受點教訓總是好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5:29

第十七章


  二人審察一下地形,發現日間交手決鬥的大廳正在前面,這兒已經越過大廳了,他們出來的地方是一座假山的背面,推上石門後,就是一座垂滿蔓籐的假山。

  假山前面五六丈處,是幾道回廓,通向三四個不同的地方,可見這是個交匯點,所以派一個人看守,倒也不算特殊,但派遣一個如謝金龍般的高手,其主要目的,自然是看守那秘門了。

  方梅影打量了片刻才皺眉道:「往那一個方向才是去禁區呢?

  忘記向白天狐問一聲了。」

  江夢秋看了一下道:「一條路是去向前廳的,可以不必考慮,剩下的兩條路,撿人少的地方走。」

  方梅影笑道:「除了這謝金龍之外,連一個鬼影子都見不到,哪兒去分人多人少呢?」

  江夢秋道:「這一邊燈火通亮,屋宇很多,絕對不可能是禁區,因此小弟覺得另一邊較為可能。」

  方梅影看了一下道:「我的意見恰恰相反,這燈火亮的地方都是樓房,而另一邊都是平房居多,地靈夫人的身份既是高出其餘的人,不可能住在平房裡吧。」

  江夢秋想想也有道理,乃笑道:「大姊這麼說,我們就往這條路試試看,了不起錯了再回頭。」

  方梅影道:「可是我們不能錯,一錯就無法回頭了。」

  江夢秋道:「那也沒什麼,最多碰上段天化再殺他一場,八煞已傷了一大半,不足為懼了。」

  方梅影想想道:「只好試試再說。」

  兩人循著迴廊向前走去,摸索到一半時,暗中忽然閃出一條人影,江夢秋立刻挺劍待敵。那人卻搖手笑道:「老弟,將來我們總有動手的時候,現在卻不忙吧。」

  原來那人正是諸葛晦,方梅影立刻道:「瀟湘劍客,你是什麼意思,叫白天狐指給我們一條好路。」

  諸葛晦微怔道:「那條路沒什麼不對呀,只有一個謝金龍把守,相信你們必能闖過來的。」

  方梅影道:「可是外面有太行三梟,邛崍雙鳥當道。」

  諸葛晦一聲道:「那我可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嗎?』」

  方梅影已從白無瑕的口中得知諸葛晦真是不知道外面把守的人是誰!乃冷笑一聲:「你究意知道什麼呢?」

  諸葛晦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在八煞門中,我與他們格格不人,在魔宮中才我也是知道得最少的一個,因為我的地位很特殊,是唯一不受禁制約束的一個,因此參與機密也最少,但地靈夫人告訴我說,如果我跟段天化鬧得不愉快,可以從那條路出去,我相信她不會騙我。」

  方梅影一笑道:「這倒沒騙你,那條路是地靈夫人專用的,也是段天化管不到的一條路。」

  諸葛晦道:「太行三梟與邛崍雙鳥都是地靈宮中高手,你們進來時,沒有遇到阻礙嗎?」

  「遇到阻礙我們就進不來了。」

  「那你們還不快去救人,往這兒來幹嘛?」

  「這條路不是通往地靈宮嗎?」

  諸葛晦搖頭道:「錯了,地靈宮根本不在此地,所謂禁區,只是地靈夫人一個臨時的居所而已。」

  方梅影忙問道:「那麼地靈宮在那裡?」

  諸葛晦笑道:「這可不能說,就是說了你們也找不到,如果你們能突破禁區,把人救了出來,魔宮自然作進一步安排,現在告訴你們也是白費了。」

  方梅影一笑道:「你別以為很神秘,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了,魔宮的主持人,是天聖君與地靈夫人對不對?」

  諸葛晦一笑道:「你們如果僅知道這些,等於是不知道,要曉得詳情,最好是去問地靈夫人,但你們也走錯了,地靈夫人的禁區是在另一個方向。」

  方梅影一怔道:「那邊只是一片平房,而且燈火暗淡,難道地靈夫人會住在那個地方?」

  諸葛晦一笑道:「黎素真之所以稱為地靈夫人,就是因為她不見光,她是住在地下的,上面的平房只是她侍從人員的住所,我要警告你們一聲,你們最好把上面的人解決了,再進人地下,預留好退路,而且救人不必勉強,發現情形不對,立刻抽身先作退計。」

  江夢秋道:「地靈夫人那麼厲害麼?」

  諸葛晦道:「說不上厲害,但也不可輕敵,因為她從不跟人動手,卻很少有人能逃過她的手心去,好了,我是向段天化托詞來看一下,可不能耽誤太久,你們去吧。」

  說著剛得回身,忽而問道:「就是你們兩個來麼?」

  方梅影道:「孫老兒指明了另一條路,白天狐跟崔大姊姑侄從那條路去了,有孫老兒在那裡照顧。」

  諸葛晦臉色一變道:「糟了,你們怎能信任他呢?」

  方梅影道:「有什麼不對,孫老兒與崔家的先人交誼極深,他曾照顧她們的,你急什麼?」

  諸葛晦急道:「孫老兒是最不可信賴的人,尤其是把崔妙人交給了他,等於送羊入虎口,我得去看看才行。」

  說完也不多作解釋,就匆匆地走了。

  方梅影與江夢秋倒是弄得一頭霧水,不知怎麼回事。

  江夢秋道:「大姊!孫不老不會對崔大姊怎麼樣吧?」

  方梅影惑然的搖頭道:「我也弄不清楚了,照說是不會有問題的,否則崔大姊也不會選上那條路了,但諸葛晦對崔大姊是一片真心,他的話更不會假,難道我的評斷會錯了不成,這真叫人難以捉摸了。」

  沉吟片刻才道:「反正現在也來不及挽回了,就算我的估計有出人,諸葛晦趕了去,也會保護她們,還是辦我們自己的事吧,今天我這智狐也不行了,老是出岔子。」

  江夢秋只得安慰她道:「大姊是照常情來判斷,但我們所遇的都是些不平常的事,也怪不得大姊。」

  方梅影一歎道:「別的都沒什麼,我就怕自己於聰明,弄巧反拙,把你給陷人絕地,那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江夢秋連忙道:「大姊怎麼說這種話呢?不管死活,我們總在一起,小弟人了絕地,大姊又何當有生路呢?到時候大姊想恨也恨不成了,何況這次是小弟硬拖大姊來的,更怨不得大姊,大姊這樣說,倒叫小弟不安了。」

  方梅影沉重一歎道:「兄弟!你要答應我一件事,不管發生什麼情況,你絕不能離開我。」

  江夢秋道:「那當然,小弟初涉江湖就遇上這麼大的麻煩,處處都要大姊照顧,小弟也不敢離開大姊的。」

  方梅影好像一下子變得非常軟弱,抓住了江夢秋的手哽咽地道:「兄弟,大姊保證不了你,恐怕還要你的保護,所以才不要你離開,萬一有什麼危險……」

  她說不下去了,江夢秋卻很自然地道:「我曉得,萬一有危險的時候,大姊一定會頂在我前面,叫我躲開點,大姊,我若是不答應似乎辜負了你的情意,我若答應了,也會言不由衷。否則我就不是個人了。大姊,你這是何苦呢,反正我們生死同命,誰也別強迫誰行嗎?」

  方梅影終於流下了眼淚,但她的神情反倒堅強了,苦澀地一笑道:「我畢竟是個女人,有時會說出這種傻話來,算了,兄弟,你明白我的心就夠了,我也不能勉強你,因為你畢竟不是小弟弟而是個大男人了。」

  江夢秋灑脫地一笑道:「再大的男人,在你面前,我總是小弟弟,所以我不敢要求先死。但我也希望大姊把我著成個大男人,別再令我為難了。」

  方梅影重重地捏一下他的手道:「好,我不說了,要死就死在一起,要活就一起活著,但我不相信這一塊小地方困死我們,走,闖他一下去。」

  說完豪氣奔放,大步向前走去。

  江夢秋緊跟在後面道:「大姊,現在我放心了,照剛才的情形,我真想回頭了,因為大姊對我太關切,那會令人軟弱,反而掩蔽大姊的靈智,其實放眼當世,誰能擋得住我們姊弟聯手。」

  方梅影又苦澀地笑了一下,江夢秋的話固然使她安慰,但也不無惆悵,心中默念著姊弟聯手四個字:「是的,我們的關係只能止於姊弟,我自己不知怎的,忽然會變得那樣,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假如他真是我的弟弟,我會這樣關心他嗎?」

  「不,不會的,我從來沒有這樣關心一個人,雖然我沒有弟弟。

  但即使有了我也不會如此的,江兄弟,不!夢秋,在我的心目中,你不是我的兄弟,而是一個使我動心的男人,只是你不會知道,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下身旁的江夢秋,忽然對這個比自己年輕了五六歲的年輕人感到了莫大的興趣。

  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麼可愛的地方,使得自己與崔妙人都對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情愫呢?

  這是頗堪玩味的事,她開始站在第三者的立場上研究起來了。

  包圍在他身邊的女人一共是六個,她、崔妙人、倚紅與偎翠、崔明珠,還有一個簡士堯的孫女簡曉萍。

  簡曉萍與他的感情如何不得而知。

  就相處的這一段時間來說,她發現了江夢秋有一種奇特的力量,他能使各種年齡不同的女子都喜歡上他,悄悄地或偷偷地愛著他,願意為他犧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內ˍ

  可是有一件更奇怪的,就是每一個人都不曾想到過要獨佔他,不嫉妒他與別的女子接近。

  似乎每一個人都瞭解,這個男人是不可能獨佔的,不必爭取,自然有自己的一份地位,拚命爭取也只能得到這麼多,每個人都只想為他做點什麼,都不希望得到什麼。

  因為他不要人表示就已經把他的感情給了你,不是他所有的感情,也不是他一部份的感情,因為他給人的感情是完整的,不是從別一個人那兒分出來的。

  自然而然,不經穿鑿,不加敷設,他把不同類型的感情給了每一個不同的人,而且也滿足了每個人。

  倚紅和偎翠是一組,自己與崔妙人及崔明珠又各成一組,這四種不同感情無分厚薄,也無從比較。

  「為什麼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方梅影經過仔細的分析以後,終於概括地有了一個簡單而暫時的答案,他——江夢秋是一個天生的情種!不是到處留情的那一種,也不是濫用感情的那一種,對任何一種女人他都能適應,沒有做作。自然而然地發揮他的真摯,他的熱情,引起對方心靈的共鳴。

  自從六十歲到十六歲,每一個女子都會為他著迷,他不會比六十歲的女人年老,也不會比十六歲的女孩子年輕。

  他可以做十六歲女孩子的兄弟,因為他幼稚而惹人愛憐,可是他也能做六十歲的老婆子的夢裡情人,因為他成熟,體貼又有男人的氣概,他使十六歲的女孩子感到成熟而激發天生的母性,想去照料他,但他使六十歲的老婆子感到年輕心折,而想去親近他依靠他。

  江夢秋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他比一個孩子更孩子氣,也比一個成人更成熟,這樣的男人不值得愛嗎?

  那自己愛上他既不算特別也不是什麼羞於承認的事了。

  想到這兒,方梅影感到心中舒坦了,輕鬆地吁了一口氣,江夢秋既是一個人人皆愛的男兒漢,我方梅影既是一個女人,又何能例外呢?又何必矯情例外呢?」

  因此她忽而又有個奇想:「要一個怎麼樣的女人才能征服他,使他臣拜裙下而得到他的愛情呢?」

  「我方梅影不是這個人,一代美人情狐崔妙人不是這個人,刁鑽豪放而又潑辣冷靜的崔明珠不是這個人,我們都沒有這種力量。」

  那個地靈夫人能顛倒眾生,必然是個絕代尤物,為什麼不讓她去試一試,看看她是否能有這種魅力。

  方梅影的臉上現出了微笑,她是為保護江夢秋而來的,現在她卻改變了主意,準備站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甚至是贊助者的立場來促成這一件事了。

  只要不傷害江夢秋,不危及他的生命,不損害他的武功,不有辱他的人格,方梅影倒是有意暗助地靈夫人一臂之力,至少,她不準備破壞地靈夫人的風月陣仗。

  「如果能看見江夢秋成為一個女人的俘虜,那也是很有意思的事,至少我可以學到如何征服男人的方法,而我方梅影智慧如海,無事不通,就是這方面欠缺一點。」

  七劍九狐中雖不乏正人,但每一個人都有點邪氣,智孤方梅影的心中,此刻就萌生了一絲狐意。

  在一般的道德標準而言,這是一種邪惡的思想,但七劍九狐的行事,都是他們自己的想法,可是江夢秋仍然無邪而又信任地,走在他最敬佩的方大姊的身邊。

  絲毫不為即將遭遇到的一切可能情況而擔心,他緊閉嘴唇,堅毅的表情,顯示他心中自有一股可克服一切的勇氣與把握。

  慢慢的,迴廊已到盡頭,他們已來到一幢寬敞的平房之前在門洞開,燈火明亮,卻是靜悄悄的不見人影。

  是因為這兒是禁區而不設防呢?還是屋中人已知他們的來臨而布下了羅網與陷阱?這兩者都有可能,但不管是那一種可能,他們已經來了,要救人就得闖進去。

  方梅影在門口還猶豫了一下,江夢秋卻毅然地跨了進去,遠看來像平房的屋子要等進了門才知道判斷的錯誤。

  這一片屋子是整個毗連的,屋頂高低起伏只是外面視覺上的錯誤,這兒只是一大片有很多柱子撐著的廣廳,除了周圍的牆外,裡面再無任何間隔。

  磨得很光滑的石柱,平整而發亮的雲石地板,在燈光的照耀下,不像外表那樣的灰暗,每根柱子都很粗,粗得可以藏住一個人影,卻也可能藏著許多看不見的敵人。

  方梅影略略打量了一下才道:「奇怪,怎麼會沒有人,這麼一大片地方空得像座墳場似的。」

  江夢秋笑笑道:「大姊比喻得太妥切,這兒的人都住在地下,像幽靈一樣,不是墳場是什麼呢?」

  邊說邊往前走著,方梅影見他快接近一根柱子,連忙叫道:「兄弟小心,柱子後面可能藏著人。」

  江夢秋道:「不會的!我進來後就施展了天視地聽之術搜查了一遍,在十丈之內,連鬼都沒有一個。」

  說著仍然走過去,就在他經過一根柱子時,忽地人影掠出,寒光忽閃,刺向江夢秋背後,距離既近,突擊者的身手奇佳,江夢秋又沒有防備,這一劍看來是絕難躲過了,連方梅影都驚呼出聲。欲救不及。

  但江夢秋就在劍鋒將要迫體之際,身子忽而一閃,那劍尖只掠過他的衣服,挑開一條裂縫,而江夢秋的長劍卻猝然點出,刺中那人的背上,勁力十足,但落手極有分寸,劍尖只輕輕點中對方的穴道,那人身子往前一僕,跌了個母豬摔地,同時因為江夢秋那一劍很促狹,剛好點破了他運氣的穴口,真氣渙散,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路。

  等他用手撐地站起來時,不僅臉青鼻腫,嘴唇在石板與牙齒的對擠之下,滿口都是鮮血。

  江夢秋一笑道:「朋友!劍手之戒,最忌背後偷襲,這次給你個教訓,下次可不能這麼卑劣了。」

  那人怒吼一聲,由於一握一跌之故,震開了被劍氣閉住的穴道,功力恢復,運劍又撲了過來。

  江夢秋從容地與他對了兩三招,忽地運劍一絞,將他的長劍絞脫了手,跟著劍身平拍,擊在他的頭頂上,將他打了暈了過去,方梅影由柱子的另一邊繞了過來,確知柱後再沒有人了,才道:「兄弟!原來你還有天視地聽的功夫,早知道柱子後面藏著有人了,可把我嚇了一跳。」

  江夢秋笑道:「我哪裡會這種功夫,而且天視地聽,必須在靜中施為,哪能一面走一面行功的,我只是跟大姊一樣。想到柱後一定有人,才故意說說大話,使他以為瞞過了我急著出手,才著了我的道兒。」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5:47

  方梅影也笑了道:「不過你的膽子也夠大了,竟讓劍刃挑及衣服時才閃躲,要是偏了一點可慘了。」

  江夢秋道:「不會偏,我算準了距離,最快的速度也只能夠到衣服而已,這傢伙竟然能達那個標準,可見得身手不平凡,若不是先點破了他的氣穴,讓他摔了一跤無法立即恢復,還不容易制住他呢,我們來問問他是誰吧?」

  方梅影道:「不用問,他出手是東海的路子,必須是東海門下的三歐之一,不是歐三江,就必是歐五湖。」

  說著將那漢子從地上提了起來,先點住穴道。然後在人中處戳了一下,將他弄醒過來。

  那漢子目光閃著怒火,方梅影笑道:「你是歐家老幾?」

  漢子怒聲道:「二太爺!」

  方梅影道:「果然是歐三江,只是你自稱太爺,未免太狂了一點,在這個地方,你只是一個奴才的奴才。」

  歐三江目中噴火,正待破口大罵,方梅影一板臉道:「歐三江你那老鬼師父都死在我們手裡,你哥哥歐大海昨夜吃的苦也不少、假如你敢說出一句不人耳的話,小心我收拾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歐三江這才把到口的話嚥了下去,方梅影又道:「為了少受罪,你最好再合作一點,問什麼就乖乖答什麼!」

  歐三江為她的氣勢所懾,只得道:「你想問什麼?你們既然來到此地,想必也很清楚了,能說,我可以說,不能說的,你殺了我也沒有用。」

  方梅影道:「我只想知道日間被擒的兩個女子在哪裡?」

  歐三江道:「在底下,卻不知被囚禁在哪一處。」

  方梅影知道這是實話,乃問道:「孫華軒在哪裡?」

  歐三江道:「他是禁區總管,不一定在什麼地方。」

  方梅影再問道:「你們一共有多少人?」

  歐三江道:「那可不清楚了,東海門下一共來了四個人,我大哥在八煞門中任事,其餘三人都在禁區內,負責這方面的守衛工作,其餘都有些什麼人,除了軒老之外,誰都不清楚,因為我們是各管各的。」

  方梅影連問三個問題,雖然對方都回答了,卻絲毫無補於事,乾脆不問了,乃笑笑道:「你弟弟歐五湖呢?」

  歐三江道:「他在下面休息睡覺。」

  方梅影道:「怎麼下去,通路在哪裡?」

  歐三江道:「在第四根柱子上,不過你們下不去的,門戶的開關在裡面,外面根本無法進去。」

  方梅影道:「你們自己人也不下去嗎?」

  歐三江道:「是的!到了換值的時間,下面的人自然會出來接替,捨此之外,任何事故都不開門。」

  方梅影道:「發生了緊急的事故也不開嗎?」

  歐三江道:「是的!禁區是對外隔絕的不管發生什麼事,下面都不加過問,也無須通報下面。」

  方梅影倒是怔住了,想了一下才道:「我們進來的事,誰知道不知道?下面知道不知道?」

  歐三江道:「我知道,因為守衛最外面的太行三梟發出了通知,所以我才潛伏在柱後等候伏擊,但下面還不知道,對外面的事,是無須通報下面的,禁區之外,由段天化處理,禁區之內,由軒老處理。」

  方梅影道:「那麼你通知孫華軒沒有?」

  「沒有,王鐵虎的通知到達禁區,每一個人都會知道,用不著我去通知,我們只需守住自己的崗位就行了。」

  方梅影回頭朝江夢秋道:「兄弟,你還有什麼要問?」

  江夢秋道:「有的,你們是什麼時候投人魔宮的?」

  「五年以前,由孫華軒找到東海,用武功制服家師將他帶走了,一個月後,他又陪家師回來,帶走了我們兄弟四人,先到此地住了幾天,然後到魔宮住了一年,從事武功的深造,然後又到此地,開始擔任守衛的工作。」

  「魔宮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我們在此地時吃下了迷藥,醒來時已經身在魔宮了,只知道那是一處深山之內,但是我們都是不出官,也不知道魔宮是在哪裡,一年過後我們又以同樣的方式被送到此地,始終不知道魔宮何在。」

  「你多少總該有點印象吧。」

  歐三江想了一下道:「我們一共昏迷了三天,才知身在魔宮,以此判斷,魔宮總在很遠的地方。」

  「魔宮之內是什麼情形?」

  歐三江道:「我只知道魔宮由天聖君與地靈夫人夫婦主持,但我們也只見過地靈夫人,都是到此地的事,天聖君是什麼樣子,我們都不知道。」

  江夢秋冷笑道:「你們連面都沒有見就如此臣服?」

  歐三江道:「事實確是如此,不僅是我們,魔宮中的人都差不多如此,但魔宮的武學,的確是高不可測,連家師那等高手,也不過是三流而已,我們更算不了什麼!」

  「你知道魔宮中還有哪些人?」

  歐三江道:「多得很,像太行三梟,邛崍雙鳥等流,多不勝數,黑白兩道的成名人物都有。」

  方梅影插口道:「說來聽聽。」

  歐三江道:「說也說不完,舉凡五六年沒在江湖上出現的人,幾乎全在魔宮中,教我們劍法的是鐵臂蒼龍李望天,教我們內功的是華山長老銀杉客羅九迥……」

  方梅影一怔道:「這兩人也會側身在魔宮?」

  江夢秋道:「這兩人名望很高嗎?」

  方梅影道:「不錯,華山派本屬邪流,倒也不去說了,鐵臂蒼龍李望天,是武當俗家弟子的領袖,居然也會淪落在魔宮之內,真是令人難以相信了。」

  歐三江道:「那算得了才麼,天聖宮中的總管字文孝還是少林的第一位名宿長者呢!」

  方梅影道:「第二、第五與第九位高手都名列魔榜了,看來這魔宮中真是人才濟濟,不可輕視。」

  歐三江愣然道:「方女俠說的是什麼?」

  江夢秋卻知道是那三人在萬象寶錄上排名,倒是真的吃了一驚,尤其是聽說有個名列第二的人物,雖然方梅影沒說明次序,但從歐三江的語氣中,則此人無疑是那個少林名宿宇文孝了,何況另兩人也列名第五與第九。

  因此他朝方梅影苦笑了一下道:「大姊!如果方爺爺還在世的話,他的萬象寶錄恐怕還需要重新謄一遍了。」

  方梅影微笑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五十步與百步差了半截,但如若沒有五十一步插在中間,五十步就算是第二位了,兩者之間不可以道里計的。」

  江夢秋道:「但我想差別沒這麼大吧!」

  方梅影搖搖頭道:「暫時不去管這些,歐三江我再問你一聲,魔宮之所以能羅致這麼多高手為用,不見得完全是靠武功所致吧,總還有其他控制之法。」

  歐三江道:「不錯,魔官另有一項制人之法,使每一個身入魔宮的人都無法自拔,非服從他們不可,那是一顆紅色的小丸,每天都必須吞食一顆。」

  江夢秋道:「是毒藥的解藥?」

  歐三江道:「不是的,魔宮從不用毒藥製人,這顆紅色的丸子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但每個人都非如此不可,我初入魔宮之際,有一天犯了性子,跟著管事的人吵了起來,結果什麼處罰都沒有,就是不給我那紅色丸子……」

  江夢秋忙問道:「怎麼樣?」

  歐三江苦笑道:「說來誰也不相信,那一天我就像是發了瘋似的,全身又酸又麻,眼淚鼻涕直流,最後只好屈服,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違抗了。」

  江夢秋一怔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方梅影卻點點頭道:「我曉得了,那是與阿芙蓉差不多的一種藥物,服食成癮後就無法掙脫了。」,

  歐三江道:「方女俠說得不錯,但這種藥比阿芙蓉強多了,東海門下以擅用毒而稱著,可是家師一樣為此物所苦,無法自拔,想不出一個制止的方法。」

  方梅影道:「你們研究過一下它的藥性嗎?」

  歐三江苦笑道:「沒機會,每次所得僅得一粒,而且是最迫切需要的時候才給我們,拿到手之後,忙不及的吞下去,誰也忍不住多熬一下去研究它。」

  方梅影道:「一開始不是如此吧?」

  歐三江道:「是的!開始時他們把藥放在飲食中,使人不知不覺吃下去,到了魔宮之後才開始上癮,一顆紅色小丸,但陷溺已深無法自拔,惟一抗拒的方法是不要吃他們的東西,不要被他們捉去。」

  方梅影問道:「每個人都受過這種藥物的控制嗎?」

  歐三江道:「不知道,但多半是如此,否則有些人平時極有骨氣,如非藥物所制,不會這樣聽其擺佈的。」

  方梅影一笑道:「你為什麼肯告訴我們這些呢?」

  歐三江變得有氣無力道:「因為我服藥的時間快到了,你們盡跟我纏下去,送藥的人就不會過來,我怕受這個罪,只希望你們問完了話,快點離去。」

  江夢秋道:「有這麼難受嗎?」

  歐三江道:「不錯,比死還難過。」

  方梅影道:「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拉出劍來自殺?」

  歐三江一歎道:「沒有人捨得死,因為服下紅丸後,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樂趣呢。」

  方梅影道:「都是什麼樂趣?」

  歐三江閉上眼又道:「想什麼有什麼,好酒、美食與女人,魔宮都供應無缺,但必須在服食藥丸之後才行,否則對一切都沒有胃口。好了,你們都問了,可以離開我了吧?」

  方梅影道:「找不到地下的人口,我們怎麼離開呢?轉來轉去都在這裡,那個送藥的人會過來嗎?」

  歐三江道:「只要你們離開我身邊十丈,藥就能送到我口中了,每次送藥來時,我也看不見人,而且也不讓我們見到人,我們都想拚命殺死那個人,多奪取幾顆藥丸,我的癮已經開始犯了,求求你們,離我遠一點吧!」

  方梅影看了江夢秋一眼,然後道:「好!我們不再難為你了,要不要把你的穴道解開?」

  歐三江忙道:「不要!穴道被制,證明我技不如人,如果我穴道解開了,我就必須找你們拚命以盡職守,否則那人認為我虧職而斷了我的藥,那不是要我的命了。」

  方梅影道:「好吧!那我們就走了。」

  說著一拉江夢秋,遠遠地離開歐三江,直到十丈之外,才低聲道:「兄弟!我們等著看看如何送法。」

  江夢秋道:「我不相信有這種事。」

  方梅影道:「我相信,除了這個辦法,魔宮絕對無法把這麼多的好手控制住的,我們最好注意一下,把那個送藥的人制住,奪下幾顆紅丸。」

  江夢秋道:「那有什麼用呢?我們又不懂得製藥。」

  方梅影道:「懂得也沒有用,魔宮大量施用,必然是有些成份是他們獨有,別人無法仿制的,否則這麼多年,總有一兩個人會設法留下一兩顆來研究的,我們如果能握有幾顆藥丸,至少可以爭取一點有利的局勢。」

  江夢秋是個玲瓏心肝的年輕小伙子,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那紅色的藥丸如果真有這麼大的效驗,則掌握在手,對魔宮中的人是一種絕大的誘惑,可以拿來作為交換,作為探聽內情的條件,也可以用作誘惑,叫對方做一些對自己有利的事,假如能進一步研究它的成份,使它的藥性失效,更可以幫助那些人擺脫束縛。

  兩個人互相明白對方的意思之後,立刻作了一些必要的措施,將周圍的環境迅速視巡了一遍,確定附近設有人隱藏了,他們就找了兩根柱子,分開隱身其後,眼睛緊緊地盯住了歐三江,靜伺以後的變化。

  歐三江倚著柱子靠著,臉上開始有著痛苦的表情,想是癮頭已經發作了,口中也發出了哼聲。

  又過了一會兒,他的身子都在顫抖著,額上汗水大顆地滴下,如非穴道受制,他早已拼命地滾動了,可見癮發時,確是相當厲害,可是他的眼睛卻一直緊閉著,但他的嘴巴卻開著,不敢閉籠來,唯恐失去那一顆活命的丸藥。

  再過了一會兒,歐三江已痛苦萬分,才聽得一個聲音,好像發自頂上道:「歐三江,你為什麼坐在地上?」

  歐三江呻吟道:「我被人制住了穴道。」

  「你別鬧鬼,誰會來到禁區制住你的穴道?」

  歐三江忙道:「是真的,姑娘不信可以過來檢視一下。」

  方梅影與江夢秋都是一怔,他們聽到聲音來自頂上,卻看不見人,而且那說話的口音粗啞,歐三江卻口稱姑娘,可知是發自一個女子之口。

  那聲音又問道:「是誰制住你的穴道?」

  「是方梅影與江夢秋。」

  「這兩人來了嗎?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不知道,我得到王鐵虎的告急,潛在柱後伏擊,他們的身手太高,我反而被制住了。」

  沉默了片刻,那聲音才道:「孫老兒怎麼沒通知我們一聲?」

  歐三江苦笑道:「我不知道,我已經盡了職守,實在是技不如人,有什麼辦法呢?請姑娘快賜下安樂丸吧。」

  那聲音道:「等一下,我還得證實一下你的話。」

  語畢之後,琳琳射來兩枝鐵箭,都射在歐三江的胸前。歐三江的身子卻一動不動,那聲音才道:「奇怪了,這傢伙被制住了穴道不假,但有人潛入,孫老兄為什麼不通知我們一聲呢?那兩人頗不等閒呀!」

  這語氣像是問人,但不是問歐三江,果然等了一下,為一個較為尖厲的女子口氣接道:「聖君吩咐過了,任何事都不讓我們參與的,孫老兒一定是自己去應付了。」

  「安樂丸是否要給他呢?」

  又是請示的語氣,女子的聲音道:「給吧,來的是方梅影與江夢秋,他自然不是對手,但先要弄弄清楚,那兩個人此刻還在不在?歐三江,他們人呢?」

  歐三江道:「不知道,他們要到地下去救人,卻不知入口在那裡,多半是找路去了。」

  略停一停後,橫樑上潛出一條人影,一揚手,一顆紅色的藥丸極其準確地投進歐三江的口中。

  方梅影與江夢秋看很清楚,那是一個綠衣女子,卻是由屋頂的天花板暗格中翻出來的,兩人動作飛快,一個撲向那女子,一個撲向暗格,那女子驟然發覺有人突擊,身軀一擁落地,同時叫道:「快封閉人口,他們就在附近。」

  叫得雖快,但方梅影的動作更快,已經撲到暗門所在,閃身急進,暗門內急劈出一劍,勢子非常強勁厲害,方梅影猝不及防,呀了一聲胸前中了一劍跌落下來,著劍之處鮮血直流,江夢秋本來仗劍去攻那個女子的,見狀大驚,連忙回頭托住方梅影急問道:「方大姊,你怎麼了?」

  方梅影用手撫著胸前,痛苦萬分,鮮血似從指縫間不住地滲出,倒是那個女子反身過來,用劍比住了江夢秋叱道:「憑你們這點本事,也敢來闖禁宮,要想保住她的性命,你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則就連你一起宰了。」

  江夢秋的後頸被利劍比住,根本就不回首,隨手一臂撩出,口中喝道:「滾開,別耽誤我救人。」

  那女子想不到江夢秋在利劍的威脅下,還能出手反擊,他這一掌拍出,不僅取位準確,且勁道十足,當掌拍在劍上,將長劍震得脫手飛出,掌勁還將那女子推開了十幾步,那女子驚呼道:「月姐,這小子很扎手,我被他震岔了氣,一時動不了。」

  暗門中探出另一個女子的頭來看了一看,但見江夢秋托住方梅影的身子,十分焦急,一面為她止血,一面問道:「大姊,你傷得怎麼樣,身上有沒有帶藥?」

  方梅影用另一隻手無力指指腰間,江夢秋伸手要去掏取急救的藥,樑上飛身下來一條人影,是另一個綠衣的女子,動作極快,一把扣住了江夢秋的脈門道:「她被我一劍刺心,傷得很重,你們的藥不管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7:06

第十八章


  江夢秋的脈門被扣,卻毫不在乎,乾脆封住那條手臂的穴道,另一手按住劍柄道:「那就用你們的藥,快替方大姐診治,否則我要你們償命。」

  那女子見江夢秋脈門被扣,居然還能行動,倒是微微地吃驚,但也不過頓了一頓就冷冷地道:「要我救她,你就乖乖的讓我們制住,否取就豁開來拼了。」

  江夢秋見方梅影血流不止,臉色蒼白,只得道:「可以,不過你們要保證方大姐無恙。」

  那女子冷笑道:「你放心,只要不斷氣,我們一定可以保住她的性命,但必須先制住你。」

  江夢秋道:「好吧,反正我已練成了截穴的功夫,隨時都可以衝開穴道,你們若救不了方大姐就得小心點。」

  那女子道:「目前我只能替她止血,使她傷勢不惡化,救治工作要到下面去施行,你乖乖的跟我們走吧!」

  江夢秋點點頭,那女子道:「晚星,你好了沒有?」

  另一女子道:「總算把氣順通了。」

  這女子道:「那你就過來制住他,小心,他會截穴。」

  那叫做晚星的女子道:「曉得了,我封死他的主脈,他就掙不開了,這點本事還唬不倒我!」

  說著過來,雙手連揚,在江夢秋身上連戳,封住了他十八處主穴,江夢秋感覺這女子的手法雖熟,勁力尚欠,自己只要貯存一口真氣,隨時都能脫困,遂不再掙扎,聽任她把穴道封死,還故意裝成重心不穩搖搖欲倒之狀。

  晚星把他托住了道:「秋月!現在怎麼樣?」

  秋月道:「一人帶一個,交給大人發落去!」

  托起方梅影正待起程,忽又道:「不對,屋頂的暗門被歐三江知道了,我們也現了形跡,那可不行!」

  晚星道:「那該怎麼辦才好呢?」

  秋月冷笑道:「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歐三江神色一變道:「你們要殺我?」

  秋月道:「是的!因為你已經知道派送安樂丸的是我們兩人,而且又知道屋頂暗門的秘密,可留你不得!」

  歐三江道:「你們沒權利處置我,我是歸軒老節制的。」

  秋月冷笑道:「孫老兒不知道你死於何人之手,不能找到我們了,且這兩項秘密是不能洩漏。」

  歐三江道:「可是這兩個人知道。」

  秋月已經準備出手了,聞言呆了一呆,歐三江又道:「你們是自己要現身洩漏秘密的,其咎不在我,除非你們把這兩個俘虜也殺了,否則你們的過錯更重。」

  秋月頓了一頓才道:「這都是你不對,你明知他們藏身在附近,為什麼還要誘我們現身?」

  歐三江道:「我怎麼知道?我被制住了穴道,除了能說話之外,連頭都無法動一下,根本看不見他們的行動。」

  秋月想想道:「歐三江,我們作個交易,你不說出所見的秘密,以後我給你雙份的安樂藥丸。」

  歐三江道:「不必,那不是好東西,要多了沒用,份量加重了,以後換了分派的人,我豈不是自找罪受,但我也不會說出你們的秘密,只要你們以後對我客氣點就行了。」

  秋月一笑道:「我們一直對你很客氣的。」

  歐三江道:「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禁宮中群雌粥粥,就是你們日月星雲四姐妹是夫人身邊的紅人,可望不可及。」

  秋月道:「原來你想打我們主意。」

  歐三江也笑道:「禁宮中打你們主意的又不是我一個人,可是你們只喜歡年輕小伙子……」

  秋月想想道:「好吧,只要我們有空,總會去看你的,但是你得小心,我與晚星被你抓住把柄,由得你勒索,可別把歪念頭轉到曉日跟春雲頭上去。」

  歐三江道:「為什麼,那兩個比你們兩個還貞烈不成?」

  秋月冷冷地道:「你別看她們嘻嘻哈哈,成天在男子圈子裡轉,整個禁宮中,就是她們兩人沒破過身呢,比你有頭臉的男人,為了想染指她們而送命的不在少數,因此我警告你,最好別動這個歪心思。」

  歐三江一笑道:「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呢?」

  秋月道:「我是怕你色迷心竅,為了討好他們,把今天的事說了出來,自己送命不要緊,還害了我們倆。」

  歐三江道:「怎麼會害到你們呢,你們不是很好嗎?」

  秋月道:「好個屁,她們兩人對我們的一切都不順眼。只是為了夫人,不敢說出口,如要她們知道了這件事,不借此打擊我們才怪,你要是能殺了她們,我真求之不得!」

  歐三江伸了伸舌頭道:「我沒有這個本事,也沒這個膽子。」

  秋月冷哼一聲道:「窩囊廢,難怪你只能看看門,一點出息都沒有,我們支持你,有什麼不敢的!」

  歐三江道:「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無此必要!除去她們對我毫無好處,我何必去辣手摧花呢?」

  秋月道:「怎麼沒好處,我們四個人是住在一個屋子裡,為了她們不合作,我們只能在外面偷空混,若除去了兩個礙眼的,你就可以到我們屋裡去痛快了!」

  歐三江道:「這倒是可以考慮,你去策劃一下,找個機會通知我,只要不出紕漏,我一定配合下手,只是我一個人恐怕不行,最好還得把我弟弟拉上!」

  秋月想想道:「等你下了值以後,我來告訴你。這兩個妞子最愛乾淨,每天非洗兩次澡不可,那是最好下手的機會,你直闖進去,立下殺手……」

  歐三江道:「慢著!殺了她們以後怎麼交代呢?」

  秋月一笑道:「事前我會給你加服一粒安樂丸,禁宮的規矩,在服下安樂丸後一個時辰內,任何行為都不受處分的,你可以說求歡不成而衝突起來,失手殺死她們就沒事了,在這種情形下,誰有本事誰殺誰,夫人絕不追究的,那不是名正言順地得手了嗎?」

  歐三江道:「辦法倒是不錯,但是你忘了一點,她們兩人的武功得到夫人的親傳,我哪是敵手呢?如果反叫她們給宰了,那不是太冤枉了!」

  秋月笑道:「傻瓜,我叫你去下手,自然會有安排的。到時我在澡盆裡先灑下一點軟骨散,她們沾上之後,骨軟軀酥自然由得你擺佈了!」

  歐三江想想道:「就這麼說定了……」

  秋月臉色一沉道:「我安排的佈置是方便你去殺人,可不是方便你去偷香,如果你想圖謀不軌,那可是自找死路,軟骨散的性能雖佳,但氣味很濃,我不能下的太多,因為她們入浴時喜歡加點香精,才可以掩住氣味,可是用多了就會被發現了,你只有一盅茶時間!」

  歐三江道:「足夠了,我相信你們也不會閒著,一定在旁邊監視的,我還敢動別的歪腦筋嗎!」

  秋月道:「不!我們為避嫌疑,必須躲開,而且我們分兩班輪值侍候夫人,只有在我們當值時,她們才有時間去洗澡,到時候我們分不開身,全看你的了。」

  歐三江道:「好!我知道,我不會誤事的!」

  秋月道:「誤了事你自己遭殃,那兩個丫頭性烈如火,藥性一過了,送命的就是你了!」

  說著托起方梅影縱上橫樑,晚星也托住江夢秋跟著上來。進入暗格門後,又封閉了起來,江夢秋這才發現室上另有道路,高可及人,通向四處,而且有許多暗孔,可以窺探下面,這些道路都集向中央的一根柱子。

  而所有的柱子都高與屋齊,只有這根柱子高出承塵尺許就切斷了,這證明了這根柱子是通向地下的秘門。

  江夢秋暗讚設造此屋的人心思很突出,將禁宮造在地下,一般人知道通道在柱子上,而另設一條秘道卻在承塵之上,而且利用承塵監視全屋,既隱秘也不易為人發現,因為這承塵設計極精,從進門開始,地勢微向中央低傾,留出這一部份空間。

  由外面看來,屋頂與地面的高度很平衡,再也不會想到這一部份的承塵上可以容人。

  秋月與晚星兩人將他們扛到中央的那根柱子面前時,江夢秋看見那是一個圓墩,可容一人坐在上面,秋月首先坐上圓墩,晚星一按鈕,圓墩下沉,片刻後,空圓墩升了上來,晚星將方梅影扶著坐正,再度下降,第三次送下去的是江夢秋,他落地之後才發現已深入地底,卻別有一番天地,到處都是燈火輝煌,白石鋪地,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而且還擺設著盆花,點綴得美麗非凡。

  秋月在旁等著,將他拉了下來,一按鍵鈕,圓墩再度上升江夢秋以升降的速度估計,這地底的世界離地面約有十丈之深,在這麼深的地方,設立這一片基業,實在是個大工程,饒他見多識廣,也不禁暗暗皺眉咋舌。

  過了一會兒,圓墩再度下降,載著晚星下來,站在一旁的秋月忽而一指戳去,晚星應聲而倒,江夢秋大吃一驚,已聽得方梅影的聲音道:「兄弟,你如果可以解穴的話,就快點自己衝開穴道,恢復行動吧,我不知道她們點穴的手法,怕替你解錯了反而麻煩。」

  江夢秋這才發現方梅影已穿上秋月的綠色衣服,而她原來的綠色外衣,正虛披在地上的秋月身上。

  這一驚使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問道:「方大姊,你的傷好得這麼快,已經恢復了?」

  方梅影笑道:「我根本沒受傷,如果這麼一個活寶就把我刺傷了,我還能稱得上智狐嗎?」

  她的衣服還沒有完全掩好,整理之際,可以看見裡面月白色的胸兜上面還有一大片血跡,江夢秋上前握住她的手道:「大姊,你的傷還得快點敷藥療治,那可不能耽誤。」

  因為他抓得急,將衣襟掀開了,看見了方梅影肉色的肌膚,隱約之間,也可以看見胸前深凸的乳溝,江夢秋在情急之下,也不避嫌疑,用手去探血跡所在,觸手潤濕,但手底感覺卻是結實而富於彈性的。

  撫摸了一遍,奇怪的是找不到傷口,方梅影奪開他的手。半咳半怒地道:「瞧你這冒失相,告訴你我沒受傷。」

  江夢秋楞然道:「可是這些血……」

  方梅影穿好衣服,才彎腰撩開地上秋月的衣襟道:「我的血是從這裡流出來的,不是從我身上……」

  江夢秋臉上一紅,因為方梅影的身上已沒有內衣,連束胸都沒穿,露出一對鼓蓬蓬的大乳,也沾了一點血。

  方梅影道:「別失魂落魄的,難道你連女人的奶子都沒見過?」

  江夢秋汕然道:「大姊別開玩笑,我還是沒懂。」

  方梅影笑道:「你真差勁,該看的地方不看,偏往那些不正經的地方去看,眼前的東西都瞧不見。」

  她翻開衣襟,江夢秋才發現夾在衣襟內層,有兩個薄薄的皮囊,剛好覆罩在雙乳的部位,一個已經破了,方梅影用手一戳,另一個也破了,噴出殷紅如血漿汁,他才恍然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大姊怎麼想到利用這個方法的?」

  方梅影一笑道:「這是我精心設計的法寶之一,這兩具皮囊曾經不止一次救過我的命,當我遇見較強的對手時,就假裝失手,讓胸前挨上一劍,裡面的紅水噴出,對方以為我已中劍重傷放鬆了戒備,有時不顧而去,如果還不死心,想上來檢驗一下,我就抽冷子給他一下,十一年前,我誅殺逢壺一與塞外魔翁,就是靠著這個方法。」

  江夢秋道:「不過也很危險,如果對方一劍刺得深一點,你不就弄巧成拙了嗎?」

  方梅影笑道:「我存心挨一劍,自然有個分寸,知道能挨多深的,你沒看見我把胸束得很緊,用這兩個小皮囊來代替胸乳的部位,所以被刺上兩三寸還傷不到肌膚,而且我的束胸是特製的,尋常的刀劍也能擋得住。」

  江夢秋忍不住又向她的胸前望去。

  方梅影雖然穿好了衣服,仍禁不住紅了臉道:「小鬼,看什麼,還不快把那女的衣服拿下來穿上,我們好繼續前進。」

  江夢秋一怔道:「這是幹什麼?」

  方梅影道:「剛才我在這兒看了一下,有幾個女的在遠處經過,她們的衣著都是其他雜色,但她們看見綠衣人影後,連正眼都不敢望一下,想必這兩個婆娘在禁宮地位很高,穿上她們的衣服行動方便些。」

  江夢秋一怔道:「要我扮女的,我可不幹。」

  方梅影道:「少爺,這不過是權宜之計。」

  江夢秋道:「大姊,別的都能聽你的,就是這個不行,爺爺告誡過我,行事可不拘小節,但不可弱了志向。」

  方梅影道:「扮個女的就弱了志向嗎?」

  江夢秋固執地道:「話不是這麼說,我也不是看不起女人,但我生為男子漢,就得像個男子漢。」

  方梅影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道:「好吧,為了維持你的男子氣,我少不了做一次凶人,你快活穴吧。」

  江夢秋運氣活穴時,方梅影走到秋月身前,端詳片刻,然後從身邊取出一支匕首,一下子把秋月的頭皮刻了個小孔,又取出一個小瓶,傾在小孔裡,稍停片刻,她再用匕首在秋月的臉圈劃了一道,跟著用刀尖一挑,輕輕地把一張臉皮揭了下來,江夢秋適時運氣撞開了穴道,看見此狀大驚問道:「方大姊,你這是做什麼?」

  方梅影道:「為了行事方便,借她的臉一用。」

  江夢秋憤然道:「這太殘忍了吧。」

  方梅影道:「你聽過她與歐三江的談話了,也知道這丫頭的心腸多狠毒,這種人難道不該殺?」

  江夢秋道:「那就殺了她吧,何必如此對她呢?」

  方梅影道:「兄弟,七劍九狐雖然有正有邪,但都不是菩薩轉世,也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我自認不是惡人,只殺該殺的人,但殺人時從不講手段,你別認為我狠,你毒殺東海人魔的手段,難道不算狠嗎?」

  江夢秋道:「那是他要害我,而且毒藥是他自備的。」

  方梅影一笑道:「不管怎麼說,人總是死在你手上,一刀是死,千刀也是死,何況,我還沒殺死她,只是借她的臉皮一用,在十二個時辰,把臉皮貼回去,用上我的解藥,再受個把月的罪,還是能長攏來。」

  江夢秋一怔道:「有這麼神奇嗎?」

  方梅影道:「不錯,這是我爺爺從人屠鄭天秀那兒學來的秘方,別說是一張臉,整張人皮揭下來也死不了。」

  說完又在晚星的頭上破了個小孔,傾了一點藥進去,卻將她點醒了笑道:「剛才的情形,你都看在眼裡了嗎?」

  晚星臉色蒼白,想是嚇失了神,木然地點點頭。

  方梅影道:「我在你頭上也下了同樣的藥,如果我不給你解藥,一對時之後,你整張皮都會脫下來,你嘗過剝皮的滋味沒有?那是很痛苦的事,連想死都不可能,全身血淋淋。」

  晚星驚叫一聲,幾乎要昏倒過去,方梅影將她托住了冷笑道:「你別伯,乖乖地聽我話,我就給你解藥。」

  晚星連忙道:「我聽,方女俠,求求你別那樣對我。」

  方梅影一笑道:「只要你聽話,我自然會給你解藥的,現在先把你身上的安樂丸拿出來。」

  晚星頓了一頓道:「沒有了,我已經全部分發了,每次都是按人數分發的,一顆都不多。」

  方梅影冷笑道:「你想嘗脫皮的滋味了。」

  晚星急了:「是真的!不信你可以搜!」

  方梅影道:「那麼你們答應給歐三江額外的安樂丸又是那兒來的?你想在我面前搞鬼可是自尋苦吃。」

  晚星仍是不開口。

  方梅影道:「你頭皮開始發麻了吧,如果不服解藥,臉皮就會脫下來了,你看看秋月的樣子。」

  秋月被揭去臉皮的臉,呈現白蒼蒼的一片,血絲密佈,卻不流一點血。

  方梅影道:「我這藥很奇怪,脫皮時不痛不流血,等藥性過去時才流血,那可很不好受,你如果不服第一次解藥,就算不死,也得受一個月的罪……」

  晚星恐怖地道:「方女俠,求求你,給我解藥吧!」

  方梅影冷冷地道:「拿安樂丸來換。」

  晚星道:「我身上沒有,在房中有十幾顆積存的。」

  方梅影道:「怎麼會有積存的?」

  晚星道:「有時候發的人死了,就剩下一顆。」

  方梅影道:「十幾顆就是十幾條人命了。」

  晚星道:「魔宮中的人命最賤,尤其是那些不太重要的人,死了比一隻狗都不如,沒人追問也沒人查究。」

  方梅影一沉臉道:「輕視人命,你就該死。」

  晚星哭聲道:「方女俠,人可不是我殺的,我們只管侍候夫人,分發安樂丸,不管別的事。」

  「你們自己也服用安樂丸嗎?」

  「沒有!我們是本宮的,只有外面網羅進來的人,而且性情比較傑驁不馴的,才以安樂丸來控制他們的,禁宮中的人並不是人人都服,這藥只對男人有效。」

  晚星頓了一頓才道:「這藥丸除了能迷惑人之外,還有助興之效,我們是留作贈送那些作伴的男人服用的。」

  方梅影沉臉道:「無恥!你們簡直丟盡女人的臉。」

  晚星哭喪著臉道:「方女俠,我們生活在這個環境裡是很難把持住自己的,地靈夫人將這兒稱為安樂窩。」

  方梅影道:「好了,不談下去了,再說我會氣得現在就殺了你,給你一顆藥丸,可以壓住藥性一刻工夫,等你交出安樂丸之後,還要跟我們充分合作,才替你完全解毒。」

  說著取出一顆白色的藥丸給她,晚星急忙吞了下去,方梅影道:「你的麻木感覺好了一點?」

  晚星道:「好了一點,但仍是沒有知覺。」

  方梅影冷笑道:「當然了,這只使你暫時不脫皮,藥性未解,你始終在我的控制中,因此你別動歪腦筋,乖乖地跟著我,你此刻雖能行動,卻不可用力,否則外皮與肉脫了連繫,給了你解藥,你也要受個把月的剝皮之苦,一直等新皮長出,與舊皮接合才慢慢消除了。」

  晚星苦著臉道:「方女俠,婢子絕不敢違背你的吩咐,你要我幹什麼都可以答應。」

  方梅影道:「我要借用秋月的身份,就得把她藏起來不讓人看見,什麼地方最好?」

  晚星道:「這個地方就行,除了我們兩人輪值外,別的人是不准過來的,留在這兒沒人會過問。」

  方梅影道:「那不行,剛才我就看見遠處有人經過,如果發現地上躺個人,總會前去報告的。」

  晚星想想道:「那就用升降機把她送到上面去,那個地方要等到明天春雲與曉日去分發安樂丸時才會開啟使用。」

  方梅影道:「這倒行,我們辦完事從這兒出去,順便把臉皮還給她,替她解了毒。」

  晚星道:「方女俠,最好還是先別救她吧,否則我就無法活下了,左右是一死,我不如現在死了吧。」

  方梅影笑道:「我答應江兄弟救她就一定要做到,回頭你送我們出去,殺不殺她是你的事了。」

  晚星想想道:「方女俠,此刻你有什麼吩咐?」

  方梅影道:「今天日間被擒獲的兩個女子關在哪裡?你帶我們去救她們出來。」

  晚星道:「關在璇璣宮中,那個地方有迷陣設置,我們也進不去,只有夫人知道通過的方法。」

  方梅影道:「進陣救人是我們的事,你帶路就是了,一個破宮迷陣,相信還難不倒我。」

  晚星道:「方女俠,這個陣是夫人親設的,不同於一般迷宮,深奧得很,進去了就轉不出來。」

  方梅影一笑道:「實在轉不出來,你也得陪我一起困在裡面,因為你必須按時服解藥,這暫時性的解藥視各人的體質而定,時效並不准,你感到不舒服時,就立刻告訴我,所謂不舒服,就是有痛的感覺,那是快出血的時候。」

  晚星惶恐萬分地道:「方女俠,到璇璣宮還有一大段路,帶著你們,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方梅影笑道:「我是秋月,記得在人前別弄錯了稱呼,你們都是地靈夫人面前的紅人,總不會有問題吧。」

  晚星道:「女俠能裝得像嗎?」

  方梅影將揭下的人皮蒙在臉上道:「由於輪廓不全相同,經不起仔細看,但混一下是沒問題的。」

  晚星看了一下道:「大致還可以了,除了夫人與春雲曉日三個人,別的人不會看出破綻的。」

  方梅影道:「遇上那三個人時,你通知我一聲。」

  晚星道:「不必通知,春雲曉日跟我們一樣穿綠衫,宮中以衣色分等級,沒有別人穿綠衫的了。」

  方梅影道:「黎素貞穿什麼衣服呢?」

  晚星道:「夫人只披一襲透明的輕紗,不穿衣服。」

  方梅影一楞道:「為什麼?她不喜歡穿衣服?」

  晚星道:「那倒不是,夫人的體態天下無雙,不僅男人見了會著迷,連女人看了也不知不覺會動心,她對這一點十分自傲,所以終日不穿衣服的。」

  方梅影笑道:「不見得吧,我聽見上面的人說起她來,一個個畏如蛇蠍,當作毒蛇猛獸,沒有著迷的樣子。」

  晚星道:「那只是背後說說,見了她的面,人人又情不自禁,目迷神眩了,所以此地才十分隱秘,禁止閒人前來,否則那些人都會擠在這兒不想離開了,夫人有這點魔力,跟她接近過的人,離開她會怕她,見了卻迷她。」

  方梅影笑道:「世上有這種尤物,倒是不可不見識一下,走吧,我們去拜會一下這位絕世尤物去。」

  江夢秋忙道:「方大姊,我們主要的目的是為救人,能避免就避免,魔宮的勢力太大,不是我們幾個人破得了的,最好還是等待下一次多邀集些人手前來吧。」

  方梅影一笑道:「我也是說說而已,並沒有當真想去找她,但不可不先作個準備,走!先救人去。」

  晚星道:「方女俠,你以秋月的身份,可以混一混,但這位江公子卻不行,宮裡沒有生人。」

  方梅影道:「你說這是王鐵虎送來去見夫人的不就行了嗎,只要不說他就是江夢秋,誰也不會過問。」

  晚星點頭道:「這倒是不錯,太行三梟常送一些年輕人進來,方女俠對我們的情形打聽得很清楚呀。」

  方梅影一笑道:「禁宮雖嚴,難得了我方梅影嗎?遲早會把魔宮掀翻過來。對了,你說魔宮在什麼地方?」

  「這卻不知道,我們從知人事開始,就一直在魔宮長大,也沒出去過,說不出在什麼地方。」

  「你們是如何遷到此地來的?」

  「坐船來的,那是一條大船,我們坐在船裡不見外面天日,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一下船,就在這個地方了,夫人有個不見天日的怪毛病,我們跟著夫人也不見天日,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

  方梅影道:「奇怪了,難道船還能直駛到這山上來,而且是一條大船,這附近連河都沒有。」

  晚星道:「事實如此,我也說不上來!」

  江夢秋忽問道:「天聖君是怎樣一個人?」

  晚星臉現怖色道:「你們看過孫老兒的本相沒有?天聖君就跟他差不多,嚇死人的樣子,所以夫人才到這兒來。」

  事情的發展使他們越來越難以想像理解了。

  方梅影不禁也歎了一口氣道:「魔官的事情真是我此生所遇最

  離奇的一樁了,越走越接近,難以理解的地方越多。」

  晚星忽然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方梅影道:「你說什麼?」

  「這是兩句詩,人人都知道。」

  「我自然曉得,但你為什麼忽然念起來?」

  「這是天聖君認為最得意的兩句詩,每當有人問起他魔官的內

  情時,他就念這兩句詩以作答覆。」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誰去問他呢?」

  晚星道:「自然是魔宮中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被天聖君網羅到魔宮中很久之後,對魔宮的一切還不太瞭解,向他問起詳情,他就以這兩句詩作為答覆。」

  方梅影冷冷地道:「這得意麼?」

  晚星道:「魔宮的一切佈置設計,是天聖君最得意之作,即使身入其中,仍然不知其詳,他怎不得意呢?」

  方梅影冷笑道:「坐井觀天,認為天只有井口大小,他如果來到井外,才知道天地遼闊得很呢。」

  晚星道:「天聖君也說過這種話,可是他別有解釋,他說他不必出去,卻可以把外人都引到他的井裡來,不管那些人在外面見到的天地有多大,但來到魔宮,就只能看到井口那麼大的一片天,在魔宮裡的天就是這麼大。」

  方梅影道:「那又表示什麼呢,他自己也生活在這一塊巴掌大的天地之中,還不是跟別人一樣嗎?」

  「不一樣,他是天聖君,這片天地是他所圈定的,他是其中的最高主宰,他可以決定一切人的命運。」

  「這個思想不太狂妄了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7:19

  晚星一笑道:「不算狂妄,因為他有造天之力。」

  「天地宇宙豈是人力可創造的。」

  「怎麼不能,傳說中的天地不是盤古氏開闢出來的嗎?盤古能開天,他當然也能。」

  「盤古只是人們假想出來的一個人物。」

  晚星笑道:「所以天聖君比盤古更偉大,他是一個實在的人,盤古所開的天地遼闊廣大,沒有盡頭,也沒有邊際,天聖君所開的魔宮卻在一手控制之中,每一個進人魔宮的人,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連你們也是一樣。」

  江夢秋一怔道:「我們已經在他控制之中了嗎?」

  晚星道:「是的,進入禁地之後,你們就在掌中了。」

  方梅影忽然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晚星道:「我就是天聖君,你們的主宰。」

  江夢秋神色微變,拉劍就想動手,方梅影阻止他道:「別暴躁,你相信這女子就是天聖君嗎?」

  晚星笑笑道:「自然不是,但剛才我是代表天聖君的身份向你們說話,你們這兩個人很不錯,居然能闖進我的禁地,因此我對你們也另眼相待,允許你們在這兒繼續活動,而且不告訴此地任何一人,我要走了,回到魔宮去等你們,你們可以有兩種方法來見我。

  一種是你們闖過禁宮的一切佈置,可以找到我,一種是你們在此地被擄,押到我的地方來。兩種辦法差別很大,待遇也不同,但我倒是誠心希望你們以前一種身份前來。」

  她說這番話時,目中神光湛露,有種不可一世的氣概,但說完話時,神情木然,又變成原先的樣子。

  方梅影伸手點去,晚星應手而倒,方梅影托住了她,在她身上測試了一遍,才深深一歎道:「我們遇上勁敵了。」

  江夢秋楞然道:「方大姊,這是怎麼一回事?」

  方梅影道:「天聖君的魂附在她身上,跟我們作了一番交談,現在他的魂已經走了,她又回復晚星的身份了。」

  江夢秋駭然道:「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方梅影凝重地道:「不!這是事實!我們都親眼看見的,而且這也不算什麼了不起,你聽說過有一種召魂的神巫,能召來鬼魂,附在人身來說話而溝通幽明嗎?」

  江夢秋道:「這只是欺騙村夫愚婦而已。」

  「不!不完全是騙人的,我曾經目擊過神巫施法,也曾向一些道行高深的巫師請教過,是有這種功夫。」

  「人間真的有鬼魂嗎?」

  「沒有!這是一種精神功,可以在遠處控制人的心智,使受術者忘卻自我,完全在施術者擺佈之下,所以召魂者所選擇附體的對象,一定是與死者十分接近的人,利用死者給那人的記憶印象代為發言,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一般。」

  「剛才也是這種情形嗎?」

  「是的,天聖君在暗處把我們的一切看得很清楚,然後施展這種精神功控制住晚星來跟我們說話。」

  江夢秋駭然道:「那他要控制我們易如反掌了。」

  方梅影道:「沒那麼容易,受術者與施術者之間,必須要有一點精神上的連繫,否則是不會生效的,召神的神巫在施術前就找好了對象,首先在對方身上布下靈氣感應的種子,然後再開始施術,進而控制對方心神。天聖君已經是此中高手了,但他對我們還無法施術,要不然他剛才大可以將我們控制住,叫我們乖乖聽他擺佈了。」

  江夢秋驚道:「有這種可能嗎?」

  方梅影一笑道:「沒有,練過武功的人,心智都是比較堅定,除非長時間的跟施術者接近,否則是很難受制的,何況我也懂得這一套方法,可以避免不為所惑。」

  江夢秋一歎道:「方大姊,你懂的真多。」

  方梅影一笑道:「我既號稱智狐,自然要無所不通。舉見江湖上各種門道,我都下過一番功夫,就是下五門所用的迷魂悶香、拍花、念秧以及三隻手的偷扒手法,我都會一點,你別瞧不起這些技倆,有許多武林高手,陰溝裡翻船,經常會栽在他們的手裡,最有名的是十年前五朋一劍莊永成,就是偶一不慎,投宿在一家黑店裡,被人家做翻了,亂刀分屍,被作成包子餡兒給賣了。」

  江夢秋道:「像剛才那種精神功也是江湖手法嗎?」

  方梅影道:「是的,那也是下五門手法一種,我有次路過湘西,剛好趕上了一場召魂的把戲,我就覺得奇怪,巫師是利用一個老婆子作為附身而施法術,居然把死者的生平歷歷而述出來,所學腔調也維妙維肖,這巫師是從鄰縣請來,與死者不相識,一時好奇,在事後我弄了點手法,制住了那個巫師,套出了施術的竅門,還真有點鬼門道。」

  江夢秋又問道:「所謂靈氣感應的種子是如何下法呢?」

  方梅影道:「他們叫做靈媒,方法很多,有的是一種符咒,有的是借重藥物,最神奇的兩種是眼神與聲音,眼神是利用施術者的眼光,對受術人凝視片刻後,就可以控制對方了,聲音是說話的聲音,施術者先與受術人談幾句話,他的語音就有益惑的能力。這兩種都必須要此中高手,而且要生具此類天賦者才可以施為。」

  江夢秋道:「晚星所受的是哪一種呢?」

  方梅影笑道:「我不知道,所以我要點住她的昏睡穴!等一下解穴時,一試就知道了。」

  說著在晚星的後腦一拍,晚星迷糊地醒來,方梅影笑問道:「你剛才是怎麼了,胡說八道一大堆。」

  晚星揉揉眼睛道:「我不知道,我好像聽見天聖君在叫我的名字,接著就迷糊過去了。」

  方梅影一笑道:「還好,是魔音搜魂法,晚星,你以前跟天聖君說話時,他都是低聲細氣的嗎?」

  晚星道:「不,他說話的聲音冷冰冰的,令人聽到就寒毛直豎,跟他談過一次話,至少要做三天的噩夢。」

  方梅影道:「兄弟,以後你遇上天聖君時,千萬要注意,他用冷冰冰的語氣跟你說話時,你就跟他大叫大鬧地吵架,表現比他更凶,這樣就不會被他所惑了。」

  江夢秋點點頭。

  晚星道:「你們在說什麼?天聖君來了?」

  方梅影道:「沒有,如果他來了,我們會放過他嗎?別說廢話了,現在帶我們到璇璣宮中救人去。」

  晚星在前引路,江夢秋跟在中間,方梅影則套上了秋月的臉皮走在最後,一路上行走,慢慢地按觸了禁宮中的從多半是女子,對他們似乎十分恭敬,都讓過在一邊,垂手讓他們通過。

  方梅影忍不住問道:「孫老兒住在那裡?」

  晚星道:「他雖是禁宮總管,不住在下面,只是每天來巡視一遍,他住在上面的西北角上,恰好在夫人的地宮上面,有事可以直接連絡,那個地方我們是不能去的。」

  方梅影點點頭,三人走了一陣,拐進一條曲道。

  迎面走來兩個綠衣女子,晚星立刻止步低聲道:「左面高一點的是春雲,右面的是曉日,你們要小心一點。」

  方梅影道:「她們到這兒幹嘛?」

  晚星道:「不曉得,她們應該在夫人的寢宮輪值的。」

  方梅影道:「寢宮不在這個方向嗎?」

  晚星道:「不在,寢官在西北角上,跟這兒是相對的。」

  方梅影點點頭,雙方已來到對面,春雲已經擋住他們道:「這個人是誰?你們幹嘛帶到這兒來?」

  晚星不知如何回答,方梅影道:「是王鐵虎帶進來的,要送到夫人那兒去。」

  春雲道:「那你們為什麼送到這兒來呢?」

  方梅影一笑道:「你們為什麼到這兒來呢?」

  春雲怔了一怔才道:「是夫人打發我們來的。」

  方梅影道:「我們也是夫人叫轉送到這兒來的。」

  曉日臉色微變道:「你們已經到過寢宮了?」

  方梅影笑道:「自然到過了,否則怎會把人送到這兒來先藏一下呢,可是夫人她沒說你們上這兒來呀。」

  曉日的臉色更變,春雲卻較為沉著說:「夫人那兒既然不要我們侍候了,我們就四處走走,隨便看看。」

  方梅影道:「那兩個女的在裡面怎麼樣?」

  春雲道:「不知道,璇璣宮的路太複雜,我們走不進去,也不曉得裡面的情形,應該是沒有問題吧!」

  方梅影笑道:「你們來得正好,夫人只匆匆出來交代一聲,叫我們把人送進去,也來不及說明通過的方法,我們正在發愁,你們這一來,正好幫幫忙。」

  春雲道:「我們怎知道如何通過呢?」

  方梅影道:「你們比較聰明,說不定可以找到一個通過的方法,大家試試看好了,萬一走不過去,夫人也會很快趕來的,她在寢宮耽不久的。」

  兩女臉色微變,曉日手已經按到劍柄上了,但春雲卻道:「好吧,我們就試著走走看。」

  於是兩人轉身在前引路,來到一道門戶前,兩人先進去了,方梅影等三人才進去,那二人已拔出劍來堵住門後,春雲已急叫道:「公子,你受了什麼禁制?」

  那分明是倚紅的聲音,江夢秋不禁一怔,連忙道:「沒有,我是混進來的,倚紅,你們怎麼脫困了?」

  春雲與曉日都將臉一抹扯下一面薄薄的面具,赫然是倚紅與偎翠二人,倚紅封緊門戶,偎翠卻挺劍攻向方梅影,口中急叫道:「公於,快殺了這兩個賤人衝出去。」

  方梅影一笑閃開,也恢復原來的聲音道:「傻丫頭,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居然跟我動手。」

  倚紅一怔道:「方大姊,怎麼會是你?」

  晚星大驚失色,不知怎麼回事。

  方梅影卻笑哭道:「你們會化裝,難道我就不會了?我一眼就看出你們了,你仍卻看不出我,可見還差了一步。」

  江夢秋道:「你們兩人是怎麼脫困的?」

  方梅影一笑道:「自然是盧先生進來救她們出去的。」

  倚紅楞然道:「方大姊,你怎麼知道的?」

  方梅影道:;邛萊雙鳥在山下被人制倒,綁在樹梢上,除了盧先

  生之外,誰也沒這份本事,我從地面秘道上進來時,又看見一雙男人的腳印,那個地方只有四個女人出入,多出來的一雙腳印,我想想也猜到了,我們在上面跟兩個女人糾纏,卻替他開了路。」

  倚紅道:「方大姊,了不起,盧爺來說你們在外面可能有麻煩,叫我們化裝成春雲與曉日,出去接應你們的,沒想到你們也進來了,大姊怎麼擺脫她們的?」

  方梅影一笑道:「那點兒就困住我們,盧先生未免太小看我們了,盧先生呢?你們喬裝成春雲與曉日,那她們本人呢?是不是已經被殺了?」

  倚紅道:「沒有,她們早就想脫離魔宮了,剛好遇到了盧老爺子,首先帶盧爺到這兒來救我們。」

  方梅影道:「把你們的面具給我看看。」

  倚紅把面具遞出道:「這是盧爺帶來的,可以隨意照面形改制,只是每次只能用一會兒,而且也不如方大姊的精妙,我們的還有破綻,大姊一看就看出來了,方大姊帶著面具,我們竟然一點都看不出來。」

  方梅影把面具還給她一笑道:「這當然不能比,因為我取的就是本人的面形,把臉皮剝下來製成的。」

  倚紅為之一驚,方梅影忙岔開話題見問道:「盧先生他呢?

  帶著兩個女子上哪兒去了?」

  倚紅道:「盧爺要去斗那個天聖君。」

  方梅影一驚道:「那怎麼行,他就是一個人。」

  倚紅道:「盧爺說不必為他擔心,這只是一次試探,如果情況不佳,他自有脫身之策。」

  江夢秋道:「我們要不要去接應一下?」

  偎翠連忙道:「不要,盧爺的習慣是單來獨往慣了,他行事的時候,絕不希望有人插手。」

  方梅影笑道:「盧先生絕世高人,跟天聖君那個魔頭鬥法,一定精彩萬分,我們去看看不插手就是了。」

  倚紅道:「這也不行,因為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崔大姊她們在西南角上被陷,要我們去拯救呢,盧爺說他不暇分身,叫我們來會合大姊與公子去援手的。」

  江夢秋驚道:「崔大姊她們發生了什麼事?」

  倚紅道:「盧爺沒說清楚,只說他們為孫老兒所困,盧爺去絆住天聖君,方便我們的行動,要不然的話,想要脫出這所禁宮很不容易,盧爺說救出崔大姊後也不必再去管他,要我們出去外面等他。」

  方梅影想想道:「盧先生是比我們強多了,我們空有這麼多人,還是處處受制,盧先單生槍匹馬,居然直搗虎穴,還是聽他的吩咐吧。」

  轉過臉來又問晚星道:「西南角上怎麼去?」

  晚星道:「婢子不曉得,那地方是我們不能去的。」

  倚紅笑道:「我們知道,春雲和曉日說了。」

  晚星怔道:「她們兩人怎麼會知道?」

  方梅影一笑道:「禁區禁地,只是為你與秋月那種人而設,像春雲曉日那樣懂得自尊的女兒家,還是比你們重要得多,看來地靈夫人雖是生性淫蕩,卻也值得好歹。」

  晚星無限羞愧地低下了頭。

  倚紅卻道:「春雲說地靈夫人並不是淫蕩之人,只是借此加深武功而已。」

  方梅影道:「她們忠主之心無可厚非,但是非黑白卻是不容混淆的,用那種方法來增加功力就不是正道。」

  倚紅道:「不,地靈夫人還是個冰清玉潔的女郎。」

  方梅影哦了一聲笑道:「這種話可說亙古未有之奇聞。」

  倚紅道:「正因為此言難信,盧爺才相信是真的。」

  方梅影詫然道:「什麼,盧先生相信了?」

  倚紅道:「是的,我們都見過地靈夫人了,而盧爺看人是不會錯

  的,所以我們也相信這是真的。」

  方梅影想了一下才搖頭道:「事情真是把我弄糊塗了,也罷,這

  些事反正與我們無關,不去談它。」

  晚星道:「方女俠,西南禁區是我們不能去的,夫人有令,只要

  我們踏入一步就格殺勿論。」

  倚紅道:「這倒是對的,曉日說過了,禁宮中女子就只有她們兩

  人可以前往,大姊就不要她去吧。」

  方梅影想了一下才道:「好吧,你回到秋月那兒去等著,把她臉

  皮也帶去套上,另有連肌丸一顆也拿去,給她吃下,雖然要受一個

  月的罪,但性命可以保住了。」

  晚星接過面皮及藥丸,頓了一頓道:「方女俠,你答應婢子的解藥呢?婢子什麼都說了,你也該饒過我一命。」

  方梅影道:「你們還能在禁宮耽下去嗎?」

  晚星道:「嬸子等武功平平,夫人早有過喻示,如果被人制住,只要不心存叛意,可以利用任何自何,婢子縱有洩秘之罪,但不會受處分的。」

  方梅影一笑道:「地靈夫人對你們倒是很寬大呀。」

  晚星道:「夫人對禁宮的女孩子都很寬大,只有對那些男人才特別嚴厲,所以我們在禁宮中很自在。」

  方梅影道:「等你把積存的安樂丸拿來,我就給你解藥,可是你不許私藏,一顆也不許留下,要全部拿來。」

  晚星道:「是的,共有三十四顆,婢子一定全部奉上。」

  倚紅笑道:「假如只有三十四粒,就不必拿了,春日已經全部都拿來給我了,盧爺要了兩粒去研究,其餘全在這兒,方大姊就放她走了吧。」

  晚星一怔道:「她怎麼知道我們藏有安樂丸的?」

  倚紅道:「你和秋月的每一件事她們都知道,念在情誼。她們不忍告發,否則你們早就沒命了。」

  方梅影笑道:「你聽聽,你和秋月還想算計她們,心裡不感到慚愧嗎?把解藥拿去,服後靜坐四個時辰。」

  說著又給了她,那紅色的小丸,晚星接過匆匆而去,江夢秋卻問道:「方大姊,這解藥真有用嗎?」

  方梅影道:「脫了皮之後,哪裡還能活呢,我給秋月的那顆藥,只是減少她的痛苦,叫她在安靜中升天。」

  江夢秋臉色微變,方梅影道:「你可是心中不忍?秋月那個女子心腸太狠毒了,殺了她並不為過。」

  江夢秋歎道:「秋月倒也罷了,可是這晚星,大姊已經答應她饒了她不死的,何必又騙她呢?」

  方梅影笑笑道:「我可沒有要殺死晚星呀。」

  江夢秋道:「可是大姊在她身上施了手法,既然大姊的剝皮手法之下無藥可救,那解藥不是等於騙了她嗎?」

  方梅影道:「那顆她藥是助忘散她吃下去之後,會把十二個時辰之內的經過都忘得一干二淨。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醒來

  之後,恐怕對秋月如何為人剝去臉皮的事都無法解釋,更不會有什

  麼痛苦的。」

  江夢秋道:「可是大姊在她身上所施的禁制?」

  方梅影笑道:「經我剝皮的人是必死無疑。我既然要晚星留

  下以資利用,怎麼會施行那種手法呢,我只是讓她目擊秋月剝皮之

  慘,然後輕輕刺破頭皮,在她臉上抹了點麻藥而已,根本不會要她

  的命的。」

  江夢秋吁了一口氣道:「大姊制人的手法可真厲害。」

  方梅影笑道:「你處處精明,連東海人魔那老滑頭都著了你的

  道兒,怎麼對這點小手法都識不透呢?」

  江夢秋道:「小弟對敵人步步為營,處處謹慎,但對自己人卻從

  不懷疑,所以沒想到大姊是在故弄玄虛。」

  方梅影一笑道:「你以後可得小心點,我專門喜歡捉弄自己人,

  說不定哪天會整你一下。」

  江夢秋笑道:「大姊又在開玩笑了。」

  方梅影一歎道:「不是開玩笑,自己人要整自己人的時候更為

  可怕,像崔大姊她們,以為跟孫老兒是多年舊交,所以才選了那條

  路,萬想不到會被孫老兒給陷住了。」

  江夢秋聞言驚道:「倚紅,崔大姊她們遭到了什麼?」

  倚紅道:「不曉得,盧爺只說她們被孫老兒陷住了,由於時間急

  迫叫我們快點去援救,來不及多說。」

  方梅影道:「看來諸葛晦的話是對的,孫老兒居心叵測,好在他

  已經先趕去了,大概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江夢秋道:「真想不到孫不老名列三公,居然會為虎作悵,淪落

  到魔宮來供驅策,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方梅影道:「真正的原因恐怕只有問他自己才明白,但我揣想

  他好勝鶩高,不甘人後,但又沒實學,被名列三公後,趾高氣揚,處

  處找人較量,有的人懶得理夠,有的人看不過他的狂妄,總不免給

  他一點教訓,碰壁多了,不免遷怒他人,總想找個有力的靠山來出

  一口氣。」

  江夢秋道:「他雖然在方爺爺的武林榜上排名有分,但名列三

  公,沒人跟他競爭,總可以滿足他的虛榮心了。」

  方梅影歎息了一聲道:「人心是很難測的,也許大家讓他讓壞

  了,如果每個人都給他一點教訓,使他明白高出他的人很多,他也

  死心了,就是大家不屑與爭,他碰了幾個釘子,比較之下,發現了那些不如他的人,比曾經擊敗他的人更高明,對那些曾經讓過他的人,認為幾近侮辱,怨怒更切,苦思報復,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投身魔宮了。」

  江夢秋道:「那麼他嫌怨崔大姊,也是為了這個?」

  方梅影道:「也許是吧,否則我實在想不出他陷害崔大姊的理

  由了,他與崔家的人感情算是最深的一個。」

  說著已漸漸轉到西南角上,倚紅與偎翠把面具又帶上了,禁宮中的人當她們是春雲與曉日,雖然帶著兩個外人,也沒人上前來過問,再往前去,宮女絕跡,可見這一帶列入禁地是不錯的,再走前幾步,卻有一道石梯通向上面,梯前有一個持劍的大漢肅立,卻是十分陌生。

  倚紅上前道:「宮大哥,辛苦了。」

  那大漢也道:「春姑娘有什麼事?」

  倚紅道:「夫人在禁宮捉到兩個闖入者,吩咐我們送到上面給孫老總管詢問一下再行發落。」

  那大漢道:「不必詢問了我認得他們,一個是智狐方梅影,一個是仁翁的孫於江夢秋,白天來過。」

  倚紅道:「原來是他們,難怪武功不錯。」

  那大漢卻道:「豈僅武功不錯,而且那姓方的女子更是狡猾無比,姑娘要小心一點,快把他們關起來吧。」

  倚紅一笑道:「只有你們認為了不起,在夫人手中,還不是乖乖就擒,兩三個照面就制住了。」

  大漢笑道:「當然了,夫人的神功舉世無雙,除了聖君之外,就沒有第二個人可相匹敵了,姑娘還是據此回報吧,把他們關到璇璣宮去,就不怕他們逃跑了。」

  倚紅道:「不,夫人要我們把他們送到上面去。」

  大漢愣然道:「為什麼呢?璇璣宮關人最安全了。」

  倚紅輕聲道:「聖君來了,夫人不願意讓他看見這個女的,你知道聖君的毛病,就是見不得女人。」

  大漢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是敵人。」

  倚紅道:「還有一個緣故,可不能告訴你。」

  大漢想了一下,忽而笑道:「我知道,夫人不是怕聖君佔了方梅影,而是怕聖君宰了這個姓江的小子。」

  倚紅臉色微沉道:「這話可不能亂講,叫夫人聽見了,不割掉你

  的舌頭才怪,尤其是聖君也在這裡。」

  那大漢一伸舌頭,連忙道:「不說,不說,奇怪,聖君來了,我們怎麼會連一點都不知道。」

  倚紅道:「聖君來了難道還要向你報到不成。」

  那大漢連忙道:「這怎麼敢呢,我是說聖君的行蹤太神秘了,不知他老人家是從哪兒進來的?」

  倚紅道:「那容易,回頭我問明白了就來告訴你。」

  那大漢變色道:「春姑娘,我只是隨便問問,表示好奇而已,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去追問聖君的行動。」

  倚紅哼了一聲道:「還不快把門打開,我把人交代後還要回去侍候,耽誤了事可要你負責。」

  那大漢這才趕緊陪笑道:「春姑娘,我怎敢耽誤你的事,但軒老吩咐過,今天這扇門不准打開。」

  倚紅明瞭一聲,冷冷地道:「為什麼?」

  那大漢道:「我也不知道,好像上面發生了一點事故,軒老抓住了三個人,剛才諸葛晦還跑來哈咳了一陣,也沒讓他上去。

  除非有軒老的命令,誰也不准上去。」

  偎翠沉聲道:「難道我們也不行?」

  那大漢道:「春姑娘,夫人雖是禁宮之主,但我是軒老人轄下,只能聽他的,軒老吩咐了,就是夫人自己來,也要先取得他的同意,才准開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7:45

第十九章


  倚紅正待發作,方梅影卻輕輕觸了她一下。

  倚紅會意道:「好!宮天豪,我這就回去察告夫人,說不定連聖君也一起請來,到時候你再設法自己交代吧。」

  宮天豪苦笑道:「春姑娘,即使聖君來了,我也是不敢開門,因為軒老的脾氣是這樣,即使聖君肯饒我不死,軒老照樣可以處分我,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

  倚紅怒道:「走,咱們回去。」

  宮天豪卻道:「春姑娘,你回去看到秋姑娘她們,順便問一問,我服用安樂丸的時限已過,怎麼還沒送來?」

  倚紅回頭沉聲道:「你怎麼知道安樂丸是她們送的?」

  富天豪自知失言,臉色變了一變,隨即陪笑道:「我們這兒的人本是不服安樂丸的,可是我為了好奇,問秋姑娘要了兩顆一嘗,誰知就上了癮,目前還沒有向夫人報靠,所有的安樂丸都是她私下送來的。」

  倚紅冷笑道:「你大概跟她們有了一腿,私通禁女,偷服安樂丸,這兩項罪名加起來可夠你受的!」

  宮天豪臉色變了一變才道:「其實禁宮中並不禁止服用安樂丸,只是軒老管制得嚴一點,秋姑娘已經答應過兩天就把我調到東宮守值,那時就不妨了,目前只求二位姑娘包庇一下,你們與秋姑娘情逾姊妹,總不會密告她吧?」

  倚紅冷冷地道:「好吧,我替你提一聲。」

  四人又退了回來,來到較為隱敝的地方,方梅影才問道:「難道一定要他們開門才能上去?」

  倚紅道:「是的,春雲說達扇門有機關控制,開門的方法隨時變更,只有守門的人才知道機關的開啟方法。

  江夢秋道:「他只有一個人,我們制住他就行了,拿劍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把門打開。」

  倚紅道:「沒有用的,我們被擒後,跟春雲曉日兩人很久,對這兒的情形很清楚;這批傢伙都是不畏死之徒,別說拿劍逼他,就是用嚴刑逼供,也無法使他們屈服,因為他們都受過魔宮的迷心大法,刑用重了就死,用輕了無關痛癢,而且這傢伙的武功很高,是南天一劍的傳人,想制住他也很不容易,所以我們得另想辦法了。」

  江夢秋道:「奇怪了,諸葛晦怎麼也要從這兒走,他不是在上面嗎?由上面過去多方便。」

  倚紅道:「那他一定是去救崔大姊,但必須從這兒去,上面雖有通路,卻有許多高手守著,想要通過很難。」

  江夢秋道:「那崔大姊她們如何闖過來的?」

  倚紅道:「孫老兒存心引他們入伏,自然會放他們過來,可是別的人想闖過去就不容易了,孫老兒手下的這批人,武功之高不在八煞之下,只是秘而不宣,連段天化都不知道,否則他也不敢跟孫老兒公然反目了。」

  江夢秋道:「諸葛晦此路不通,只有上去力闖了,我們倒是快點上去,我覺得瀟湘劍客為人還不錯,對我們友的成份多於敵,將來對我們還大有幫助。」

  方梅影卻一直在呆想著一件事,口書連聲道:「奇怪,奇怪!魔宮居然網羅了這麼多的高手?」

  倚紅問道:「方大姊說的是誰?」

  方梅影道:「那個宮天豪,他如是南天一劍的傳人,武功應該比孫老兒還要高,怎麼會屈居孫老兒之下?」

  江夢秋愕然問道:「南天一劍在榜上第幾?」

  方梅影道:「第二,僅次於你爺爺。」

  江夢秋道:「但他的傳人卻未必高到哪裡。」

  方梅影搖頭道:「南天一劍燕甫客武功怪異,他的劍法側重變化,不重修為,有一次他跟別人打賭,只用了一個時辰,教了一個初入門的小伙子,居然能擊敗三個一流高手,宮天豪既是他的傳人,一定得到了真傳。」

  倚紅道:「這是可能的,春雲也說過,宮天豪是孫老兒轄下第一高手,叫我們千萬不可魯莽去對他出手,諸葛晦一定也知道了,所以才不敢力闖,情願到上面,闖另外機關,否則以他的脾氣,縱使無法逼得宮天豪開門,至少也得殺了他出口氣。」

  方梅影笑笑道:「好在他上了安樂丸的癮,還可以制住他;偎翠把你的面具給我,同時拿幾粒安樂丸給我,你跟江兄弟在這兒等一下,倚紅跟我來。」

  偎翠忙卸下面具,好在方梅影穿著秋月的衣服,服色是一樣的,戴上面具就變成了曉日了,向倚紅要過裝安樂丸的瓶子,傾出四五粒握在手中,跟倚紅又走了回去,宮天豪看見她們過來,忙問道:「二位怎麼又回來了?」

  方梅影冷冷地道:「給你送安樂丸來了。」

  富天豪一怔道:「秋姑娘呢?」

  方梅影道:「奉夫人之命已經處決了,因為她私藏安樂丸,這是最大的罪過,豈能輕恕?」

  宮天豪聞言大驚,同時癮頭髮了,目中潤淚,鼻下涕水直流,方梅影將手一攤道:「這裡有五顆安樂丸,以後分送安樂丸的工作由我們兩人擔任了,可再沒有那種循私發放的事情發生了,而且你以後是否允許准服用安樂丸,還得由夫人決定,即使孫老兒允許你調任,夫人不要你,安樂丸還是沒你的份,你現在聽誰的?」

  宮天豪望著那一把藥丸,口水直流,口中連聲道:「自然是聽姑娘吩咐,姑娘要我做什麼?」

  倚紅道:「開門讓我們上去。」

  宮天豪一怔道:「那兩個俘虜呢?」

  倚紅道:「夫人已經把他們關到璇璣宮中去了。」

  宮天豪道:「那二位還要上去幹嘛?」

  方梅影一笑道:「這次是為了諸葛晦?」

  宮天豪不禁愣然,方梅影道:「孫老兒擒住的三個人,可是情狐崔妙人姑侄與天狐白無瑕。」

  宮天豪嚥了一口唾沫道:「好像是吧。」

  方梅影道:「什麼好像是,根本就是的,夫人已在那兩個俘虜口中間明白了,也知諸葛晦是在救崔妙人了,他從這兒走不通,—定是在上面力闖了。」

  宮天豪道:「那與夫人有什麼關係呢?」

  方梅影一笑道:「你是裝傻還是不知道,夫人對諸葛晦特別器重,不想讓他吃虧,叫我們上去勸勸他看,同時也關照孫老兒,不准傷害諸葛晦。」

  宮天豪道:「那打開傳聲簡,跟軒老說—聲就是了。」

  方梅影道:「孫老兒肯聽嗎?除非夫人自己來硬壓住他,可是聖君在,夫人不想讓聖君知道。」

  宮天豪哦了一聲,方梅影道:「這是夫人為了息事寧人,才叫我先給你這兩顆止止痛,而且也不能馬上調你過去,免得孫老兒起疑,把你先調到別處去躲幾天,再調進內宮去,願不願意在你,你不肯的話,我們就從別的路出去了,為了諸葛晦,夫人不惜跟聖君鬧翻,那樣一來,天聖地靈分了家,你們可慘了,除非歸向地靈宮,否則你們就別想得到安樂丸,而夫人還會要你嗎?」

  宮天豪還在沉吟,方梅影回身欲行,宮天豪忍不住道:「姑娘,請回來,我只好答應你們了,可是以後……」

  方梅影道:「以後自然不會虧待你的,但你必須對夫人表示效忠,否則有你好受的。」

  宮天豪一歎道:「我上了秋月的當,染上了這個癮,以後只好跟夫人走了,請姑娘把藥丸給我吧。」

  影道:「你先把門開了。」

  宮天豪無可奈何,搬起一方石板,露出一個空洞,洞中排著十幾個銅鑄的挽手,他扳其中的一個,頂上一陣金鐵鳴聲交織,露出一個大方洞。方梅影丟了一顆給他,宮天豪連忙吞了下去精神才振作了,伸手道:「我破例開門,已經違了軒老的誡令,總得上別處躲兩天,姑娘把其餘的藥丸也請賜下吧。」

  方梅影道:「躲幾天也沒用,你吃完了這幾顆,以後的日子怎麼過?除非你一直跟著夫人。」

  宮天豪道:「我是有這個意思,反正軒老這兒我也耽不下去了,只求姑娘稟告夫人,將我調過去。」

  方梅影道:「那你跟我們一起上去。」

  宮天豪驚道:「做什麼?」

  方梅影道:「孫老兒不肯聽話,說不定會動手,我們萬一不敵,還要你幫忙。」

  宮天豪驚道:「那怎麼行?」

  方梅影道:「你是南天一劍的傳人,總不成會怕孫老兒,據我所知,你的武功比他還強。」

  宮天豪道:「以前還可以這麼說,但軒老人魔宮以後,另得聖君傳授,雖不見得高於我,可是他有一手專制我的絕招,在他手下的人武功高的很多,卻要聽他的支使,都是為了這原因,姑娘,請你就饒了我吧。」

  方梅影冷笑一聲道:「我們饒了你,孫老兒不饒你又怎辦,你不為夫人效力,夫人為什麼要包庇你。」

  宮天豪道:「可是軒老的殺手一擊!可以立刻置我於死命,對二位絲毫幫不上忙,有什麼用?」

  方梅影道:「除了孫老兒之外,別人能制你麼?」

  宮天豪道:「那當然不能,但軒老那一關就難過了。」

  方梅影道:「好,孫老兒由我們應付,其餘的人要出手就歸你負責,這樣你總該沒話說了吧。」

  宮天豪道:「那自然可以,姑娘手中還有安樂丸沒有?』」

  方梅影道:「你問這個幹嘛?」

  宮天豪道:「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兩個人,都是從秋月手中偷偷接受安樂丸的,姑娘只要還有安樂丸的話,我可以暗中告訴他們一聲,叫他們投效過來。」

  方梅影臉色微變道:「秋月果然該死,居然暗中將安樂丸分給這麼多的人,我們搜到的就是這麼多,但是你放心,等完了這件事,夫人等於已經承認你是她的人了,以後明正言順地發給安樂丸,再也不必偷偷摸摸的了。」

  宮天豪笑道:「反抗的人多幾個,軒老也不敢過份跟夫人作對了,只是將來對聖君那邊……」

  方梅影道:「夫人出頭負責,你們還怕什麼?」

  宮天豪忙道:「是的,夫人與聖君究竟是夫婦,有什麼不好說的呢,曉姑娘,我們就全仗二位了。」

  方梅影道:「少廢話,還不快帶我們上去。」

  

  宮天豪提了劍,果然興沖沖地走在前面。

  上了石階,露出地面,方梅影看這兒卻是另外的一重院落,屋宇散落,建築在一叢叢的修竹之內,竟然是含有五行生剋變化,難怪初時在上面一無所見,看來魔宮在伏牛山落腳很久,才有如此完善的設備,而且其中還真有一些能人,看這兒的建設規模並不比盧滄客的望山莊差。

  宮天豪想把地道的門關閉好,方梅影道:「不必關了,夫人隨時都會出來看看的,你關了門她怎麼出來?」

  宮天豪道:「門如果不關,叫軒老看見可不得了。」

  方梅影冷笑道:「有夫人給你撐腰,你還怕什麼?看樣子你對在孫老兒手下服役很感興趣,還捨不得離開似的。」

  宮天豪連忙道:「鬼才願意在他手下呢,這是全宮最苦的一處,誰不想調到禁宮去,只是孫老頭兒看得嚴,而聖君又特別支持他,連段天化那邊都比這兒強。」

  方梅影笑道:「是啊,孫老兒最跋扈,把你們這樣好手全弄在身邊,卻叫你們受最苦的待遇,夫人常為這件事心裡感到不舒服,但魔宮裡的人只有他是心甘情願投進來的,聖君對他比較放心一點,只好讓著他一點,借這次機會,正好給他一點教訓,叫他知道光是聖君支持他是沒有用的,魔宮的主權是天聖地靈分掌的。」

  宮天豪十分開心地道:「孫老兒這次一定鬧個灰頭土臉,大感沒趣,白天段天化就給了他一次難堪,現在……」

  方梅影道:「現在少說話,諸葛晦來找他算帳。你快把我們帶了去,要是諸葛晦有個三長兩短,你我都吃不了兜著走,你知道他在夫人心中的份量。」

  宮天豪連忙道:「是,是,我想諸葛晦要闖進來,只有一條路,此地十分平靜,必然是在路上發生了衝突,孫老兒帶著人過去阻攔了,我們趕了去就是。」

  說著領先帶路,直徑一條行去。

  方梅影低聲道:「倚紅,你對這兒的路徑還認得嗎?」

  倚紅道:「認得,這兒的路徑跟望山莊的陣圖變化大同小異,我們上次就是走到這兒被擒的!」

  方梅影道:「好,那你就留下等江公子他們上來,四處先搜一下,看看崔大妹他們困在什麼地方,我跟著宮天豪先去找上孫老兒,藉機大鬧他一場,你們最好能先把人救出來,我想孫老兒不會帶著人去阻攔諸葛嗨的。」

  倚紅點點頭,慢慢留在後面,方梅影則跟著宮天豪之後走了。倚紅等了一陣,果然看見江夢秋與偎翠上來了,連忙過去會合,把方梅影的意思說了,四下一轉,終於在一處小屋中找到了白無瑕,被封住了穴道。躺在地上,卻沒有人看守著,江夢秋連忙進去,把他扶了起來,想替他解穴,白無瑕道:「江兄弟,你先輕輕地試一下,我被封的穴道手法很怪,我自己試著運氣沖了幾次都衝不開。」

  江夢秋果然在他身上各處大穴都輕輕地叩了一叩,卻無法找出閉穴的所在,不禁詫然急問道:「白大俠你能確定是被制住穴道嗎,我怎麼找不出來呢?」

  白無瑕道:「沒有錯;我們都上了孫老兒的當,一路上通行無阻,來到此地,孫老兒還是很客氣地接待我們,可是談不了幾句話,他就出手制住我們,沒多久,又來了一個怪人,身上穿了金衣,臉上帶了金色面具,孫老兒跟他談了幾句,對他的態度好像很恭敬,那怪人凌空發指,就在身上下丁手法,把我給制得不能動了。」

  江夢秋道:「那金衣人就是天聖君,魔宮之王。崔大姊呢?」

  白無瑕道:「那幾個人來,都是身著銀衣,戴銀面具的,把崔女俠姑侄倆都帶走了。」

  江夢秋跺足叫道:「壞了,那一定是送到魔宮去了,孫老頭這個混帳,他把崔大姊送人虎口是何居心呢?」

  白無暇低頭慚愧地道:「事因白某保護不周所致,白某只要恢復了行動,誓必將她們救出來。」

  江夢秋一歎道:「怎麼能怪大俠,是對手太強,否則崔大姊她們又豈是要人保護的纖弱女子之輩。」

  偎翠上前道:「白大俠,你的真氣能運行嗎?」

  白無暇道:「可以,真氣運行無阻,就是無法行動,真不知道是汁麼怪手法,那傢伙不過凌空發指一彈而已。」

  偎翠又伺道:「他在什麼位置發指,你有什麼感覺?」

  白無理想了一下道:「他在我對面發指的,沒有感覺。」

  偎翠道:「迎面發指,背後是否有感覺呢?」

  白無暇道:「指風閉穴還會拐彎不成?」

  偎翠道:「誰說不能,我們以前的主人盧爺就使回風指法閉穴,當面彈指,勁風卻能在人背後著力,運用這種手法制敵。往往能收意想不到的功效。」

  白無理似有不信,想了一下才道:「當時我似乎覺得腦後五枕穴上一涼,有股冷風吹來,還打了個冷戰。」

  偎翠道:「是了,這一定是回風幽其煉魂指功,幸虧我們來得早,如果經過十二個時辰不解,陰寒深人骨髓,恐怕要終身殘廢了。公子,請你用赤陽掌勁,在白大俠的玉枕穴上按了下去,把陰寒進出來,也許就行了。」

  江夢秋聞言連忙運氣於掌心,左右兩手互搓,直到掌心火熱,發出點點的火星,才按在白無理的玉枕穴上,白無理感到一陣火熱,燙得十分難過,到最後實在受不了,奮力一振,居然跳了起來。

  偎翠歡欣叫道:「好了!」

  白無瑕見自己果然能行動了,試運真氣,全身毫無阻礙,而且行動如常,大為欣喜,朝江夢秋一揖手道:「多謝老弟救命之恩,白某算是再世為人了。」

  江夢秋連忙道:「再下何敢居功,這都是偎翠指點的。」

  白無瑕又朝偎翠一揖道:「多謝姑娘!」

  偎翠一笑道:「不敢當,我只是識得這種手法而已,卻無功解救,因為幽其煉魂指功的唯一剋星就是赤陽掌功,而江公子恰好練的就是這種功夫,否則我還是無能為力。」

  白無瑕道:「姑娘指點之德,江老弟援手之恩,白某是一樣的感激,日後如果有可效力之處,白某當捨命以報。」

  倚紅忙道:「白大俠這麼說就不敢當了,彼此敵愾同仇,理應互相幫助的,何況白大俠身陷重圍,記是為了救我們姊妹,高義可薄雲天,我們感激不盡,何敢言報?」

  江夢秋笑道:「白大俠本來就是為我們的事受累的,我們能稍盡棉薄,使大俠能脫禍,已是萬幸了。哪裡能說什麼恩惠了,大俠要那樣想就令我們太不安了。」

  白無瑕想了一下道:「也罷,你老弟的一身造詣高出白某良多,白某欲報無由,反正我與魔宮的過節是結定了,白某有生以來,還沒有受過這種折辱,今後蕩魔之舉,帶上我姓白的一份好了,粉身碎骨,我也要跟他們周旋到底。」

  江夢秋輕輕一歎道:「段天化等人組成八煞門,已經足以造成武林之患,來到伏牛山後,才發現八煞之流,不過是馬前小卒,連名列三公的孫不老,都成了魔宮的奴僕,那魔宮主人更不知多麼厲害的一個人物,我們這幾個人想只手回天,何異螳臂當車。正需要武林中正義之士,群起為助,才能夠共舉衛遭之義幟與魔宮相頑頡,像白大俠這等前輩高人肯為之臂助,再晚衷心表示感激。」

  白無瑕卻笑道:「老弟,這話是怎麼說,蕩魔衛道既是大家的責任,你又何必感激呢?那金衣怪人既是魔宮之主天聖君,崔女俠一定被他們送到魔宮去了,我們要趕快設法搭救才是,老弟可知道魔官在哪兒嗎?」

  江夢秋苦笑道:「我們在禁宮中差不多問了五六人了,誰也不知道魔宮之所在,現在只有去接應方大姊再說。」

  白無瑕道:「方女俠在哪兒?」

  江夢秋道:「可能在那邊與孫老兒爭執。」

  白無瑕急了道:「我們快去接應她,孫老鬼虎狼之心,如果方女俠再落人他手中,那就更糟了。」

  江夢秋道:「那倒不急,方大姊早就知道他不懷好心,何況此刻又有了極佳的掩護身份,我們相機前去,最好能制服孫老兒,問問他魔宮之所在。」

  倚紅這時才道:「魔宮的地點一定可以探出來的,不管他們藏得多隱秘,盧爺總有辦法可以找出他們來,孫老兒既然名列三公,手下又有那麼多名人,想制服他可不是容易的事,我們還是會合了方大姊,先脫離這個險地為上策。」

  偎翠也道:「偵知魔宮的地點有很多辦法,我們只要把崔大姊被送往魔宮的事告訴諸葛晦,他就會帶我們去了。」

  反正這些辦法條條可行,因此江夢秋焦急的心情也好多了,幾個人循路而進,由倚紅在前辨路,慢慢地找了去,行有片刻,即微聞喧鬧之聲以及金鐵與劍器交鳴之聲,江夢秋道:「他們打起來了,我們快去看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8:04

  一步先向前衝去,恰好看見方梅影與孫華軒力戰不已,正瀕危境,他心急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衝上去就是一劍急劈,孫華軒驟退強敵。竟被展退後兩步,翻著一雙怪眼,瞪著江夢秋,似乎不信小伙子有這份功力,江夢秋看見宮天豪與另一個大漢正在力抗三四個漢子的圍攻,而諸葛晦也被幾個人包圍住,地上還躺著幾具血淋淋的屍體,想必是被諸葛晦殺死的。

  方梅影看見江夢秋出來,背後還跟著白無瑕。審度局勢仍是寡不敵眾,唯恐叫破了自己的偽裝,使得宮天豪與新召來的一個幫手倒戈相向,將更為危殆,乃急朝喬裝春雲的倚紅問道:「春雲,你怎麼把他的給帶來了?」

  倚紅已知其意,也配合她的語氣道:「是夫人叫我放他們出來的,而且領他們到此地來幫忙。」

  諸葛晦看見了白無瑕,情急問道:「白兄,崔妙人呢?」

  白無瑕道:「被孫老鬼交給一個金衣人帶走了。·」

  諸葛晦臉色大變,厲聲道:「是真的嗎?」

  倚紅道:「不錯,是聖君把她們先帶走了,夫人從聖君的口中得知此事,唯恐你著急,特地讓我們出來告訴你現在夫人把聖君絆住,諸葛大俠,你要救人可要趁快!我們都可以幫助你?可千萬別耽誤了。」

  諸葛晦目中噴火,厲聲向孫華軒道:「老賊,如果崔妙人有一點不測,我就要將你碎屍萬段。」

  孫華軒哈哈一笑道:「人是聖君帶走的,你找我有什麼用?有本事你去找聖君理論呀。」

  諸葛晦厲嘯一聲,手起劍飛,突破重圍,準備衝向禁宮中,白無瑕忙把他攔住了道:「諸葛晦救人要緊,你到那兒去幹嘛?」

  諸葛晦道:「我去找那個匹夫去,問他為什麼背信,我加入魔宮,唯一的條件就是保證崔姑娘的絕對安全。」

  方梅影一笑道:「諸葛先生,你這樣一來,豈不是辜負了夫人的一番苦心,她絆住了聖君就是方便你行動,使你能夠到魔宮去救人,你去找聖君有什麼用?」

  諸葛晦道:「那匹夫還沒有走,我直接去找他把人救出來,豈不是更方便,等他把人帶回魔宮,豈不是晚了?」

  白無瑕道:「人已經由四個穿銀衣的人帶走了。」

  倚紅道:「如果人還在這兒,夫人早就把她們釋放出來了,還用得著你去救嗎?正因為人已經送走,夫人她還怕你獨力難支,擠著與聖君反目,把江夢秋跟白無瑕也給放了出來作你的幫手,你還不快帶著他門快走。」

  孫華軒不禁懷疑道:「這當真是夫人的意思嗎?」

  倚紅道:「當然了,要不然白無瑕為聖君的回風幽冥煉魂指法所制,除了夫人,誰能把他解開。」

  孫華軒想了一下道:「不對,夫人自己也解不開這種指法,一定是你們兩個丫頭搗鬼,假借夫人的意思行事。」

  倚紅微微一怔,暗怪自己粗心,因為要破解幽冥煉指法,必須赤陽神功,而這種功夫只有男子才能煉的,但她機變得快,立刻道:「夫人自己雖不能,卻有個現成的人能解,江夢秋是仁翁之後,自小就是修習赤陽神功,夫人把解法告訴他,叫我們帶他出來解救白無瑕的。」

  這一來孫華軒不能不信了,因為這種指法十分隱秘,極少有人得知,如非有人洩秘,江夢秋就是會赤陽神功,也不知道解救之法的,怔了一怔道:「夫人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難道她真要跟聖君作對了嗎?」

  方梅影一笑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他們夫婦貌合神離,又不是今天一天的事,孫老兒,天聖地靈分據之勢是遲早的事。你要考慮一下,決定自己的立場。」

  孫華軒想想道:「他們夫婦吵過又好,好了又吵,不知多少次了,老夫可不想介入其間。」

  方梅影道:「這次不同,夫人是決心分開,所以把擒獲的敵人都放了,叫我們放手公開行事,宮天豪已經決定站在夫人這邊,你怎麼樣?」

  孫華軒道:「老夫不作任何決定,等見過聖君再說。」

  方梅影道:「我知道你是軟骨頭,不敢作決定的,因此我們也不勉強你,但現在作何打算呢!」

  孫華軒道:「老夫現在只好不干涉你們的行動。」

  方梅影點點頭道:「好,諸葛大俠,我們走吧,先去救人要緊,聖君那個人你很清楚,崔妙人國色天香,落入他手中,你就要遺憾終身了,我們走吧。」

  諸葛晦道:「我一個人去,不要你們幫忙。」

  倚紅道:「諸葛大俠,你要想想清楚,崔妙人是銀衣四衛解送去的,你對付得了嗎?聖君急急地把人送走,就是怕你找麻煩,當然也有過一番囑咐,你可別逞強!」

  諸葛晦道:「我不願領她這份情。」

  方梅影冷笑道:「諸葛晦,你別想歪了,君子愛人以德,夫人如果別有所懷,會不遺余力地幫你去救崔妙人?你要是對夫人有點不好的想法,你就是頭畜生。」

  江夢秋忙道:「諸葛大俠,地靈夫人的情不情,我們不去管它,崔大姊是為了幫助我才致陷身魔窟,我們跟你一起去營救總該可以吧,這樣也不算誰欠誰的情了。」

  諸葛晦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救人很容易嗎?這兒不過是魔宮的一個分據點而已,就弄得你們灰頭土臉了,魔宮本部,實力較之此地強十倍都不止,把你爺爺跟幾個老的都集齊了也未必能是敵手,你還是安份點吧,要救人,我一個人去,成功的機會多一點,因為我是自己人,把你們帶了去,就是公開叛離魔宮了,我還沒這麼大的膽子。」

  江夢秋一怔道:「可是你已經殺了幾個人。」

  諸葛晦冷笑道:「這是聖君違諾在先,我殺人就有充分理由,這些不用你操心,此去我不一定能救出來,不成反而會害了她了,我跟你們毫無牽涉,如果不是崔姑娘的關係,你們還是我的敵人,我會要你們幫忙?」

  說完身子一旋,飛空而起,江夢秋正要追上去,諸葛晦飄落在地道:「江夢秋,你再跟上來,我就要動手了,我只認識崔妙人,可不認識你們。」

  語畢又朝孫華軒道:「孫老怪,你陷害崔姑娘,把她交給聖君的帳,我遲早會找你一算,現在我要去救人,你替我攔一下,如果你攔不住,使魔宮的地點外洩,那可是你的責任,到時候可別說我沒交待你。」

  孫華軒怒道:「諸葛晦你神氣什麼,老夫是八煞門的總護法,職權在任何人之上,難道還要聽你的?」

  諸葛晦冷冷一笑道:「你有多少份量自己明白,連段天化都管不了,還管我,你自己識趣一點吧,三公名展江湖,智叟化去,仁翁健在,而備受武林崇敬,如果把你的身份揭露出去,你還有臉做人嗎?」

  孫華軒呆了一呆才道:「老夫早巳沒臉了。」

  諸葛晦冷笑道:「沒有臉還可以做人的,但你把敵人的孫女兒獻媚求寵連畜生都不如了。」

  孫華軒怒極怪吼要撲上去,諸葛晦冷笑一聲,飛身反向他迎來,長劍一擊,削下他頭上一團髮髻,然後又發出一聲冷笑,飄然而逸,臉上充滿了鄙夷之色。

  孫華軒萬沒想到諸葛晦的劍法如此犀利,倒不禁呆了一呆,方梅影見狀冷笑道:「孫老兒,你先被江夢秋一劍震退,又被諸葛晦一劍斷髻,自己也該知所進退,別再自討沒趣了,我知道你遷怒崔妙人的原因何在,但你更該反省自己。」

  孫華軒一怔道:「你這話是從哪兒聽來的?」

  方梅影哈哈地道:「你別管,現在我們要走,你是怎麼說?想逞強留下我們呢,還是乖乖的讓過一邊去。」

  孫華軒沉思片刻才問道:「方梅影上哪兒去了?」

  方梅影一笑道:「不曉得。她是有名的智狐,禁宮裡還能留得住她嗎?何況還有夫人幫助她。」

  孫華軒又問道:「夫人當真跟他們聯成一氣了嗎?」

  方梅影道:「當然了,否則夫人怎會叫我們幫忙,又怎會洩露這麼多的秘密,你總不敢跟夫人作對是吧。」

  孫華軒一笑道:「老夫怎敢與夫人作對,曉姑娘、春姑娘。人是你們二位帶來的,與老夫沒有干涉,請吧。」

  他揮手把自己這邊的人招了過來,方梅影也一揮手,帶著大家走去,宮天豪與另一個漢子過來問道:「我們呢?」

  方梅影笑道:「自然跟我們走,留下來還行嗎?」

  那二人垂頭無語,孫華軒在後道:「白天狐,你們還是從來路退出去吧,老夫傳令叫沿途放行。」

  方梅影知道他是怕自己等人與段天化碰上,回頭笑道:「那也好,你認得我們,段天化未必認得,他現在也不聽你的了,免得又給你添麻煩。」

  轉出沒多遠,白無瑕已找到來的路了,仍由他在前引路,沿途雖然許多崗哨,而且守衛者一個個太陽穴鼓起,衣著雖平常,卻一望而知為武林高手,可知魔宮的實力的確龐大,不過這些人都已接到孫華軒的秘密指令,對他們的經過視若不見,聽使他們從容康去。

  一直轉到山後的破廟中,倚紅道:「我們在這兒等盧爺吧,他吩咐過,要我們一定在此地會面的。」

  方梅影笑道:「還有太行三梟與邛崍雙鳥在此。」

  倚紅笑道:「方大姊放心好了,盧爺早有安排,派人把他們給摸走了,盧爺這次來,帶了幾個好手,只是不想讓他們露面,只要他們在外面幹些清路的工作。」

  方梅影—笑道:「二度探山之行,把你們救了出來,卻又把崔大姊與明珠失陷在內,諸葛晦真是莫名奇妙,我們為他出了多少力,他竟一個人跑了。」

  江夢秋道:「我們只告訴他崔大姊被擄,其他的事一點也沒幫他的忙,何況援救崔大姊與明珠是我們的事,他是幫了我們的忙,再說他不要我們去也是對的,魔宮的勢力太大了,我們跟了去無濟於事,反不知他一個人,以自己人的身份活動方便多了,我們還是在這兒等盧先生吧,看他是否能探出魔宮的落腳點再作區處。」

  方梅影一歎道:「也只好如此了,既然不再怕人看見,我還是回復原來的身份吧,戴著這撈什子難過死了。」

  說著揭下了面具,宮天豪與那個漢子大驚失色,同時叫道:「你不是曉日姑娘!」

  方梅影一笑道:「對了,我不是曉日,另一個也不是春雲,宮天豪,你別緊張,先替我們介紹那一位朋友。」

  二人都手按劍柄,形將出擊。

  方梅影道:「現在跟我們作對你可慘了,難道你們還回得去嗎?」

  宮天豪道:「我們不知道你們是偽裝的。」

  方梅影道:「孫老兒卻知道,所以才叫我們從這是路出來免得碰上段天化,使他難以交代,他為情勢所逼,不得不放我們一馬,會讓你們回去洩他的底嗎?」

  宮夭豪急道:「方梅影,你真坑死我們了。」

  方梅影道:「宮天豪,你師父南天一劍是何等人物,在武林中的地位不遜三公,你怎麼這麼沒出息,屈身魔宮,充侍下陳,不怕丟盡了你師父的臉!」

  宮天豪低了一下頭,低聲道:「師哥,咱們怎麼辦?」

  方梅影忙道:「原來這一位是你師兄,請教大名?」

  那漢子道:「在下劉鐵嶺,是家師座下第二名弟子。」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原來鐵嶺梅劍劉大俠,難怪劍法精絕,方才力敵四大高手,八面威風。」

  劉鐵嶺低下了頭,方梅影道:「二位都是名震一時的高人,俠名遠著,急公好義,怎麼會側身魔宮的呢?」

  劉鐵嶺低聲道:「因為敝師母陷身魔宮。」

  方梅影道:「什麼?令師母高朗月前輩一身技業無敵,與令師合稱南天雙絕,怎麼陷身魔宮的?」

  劉鐵嶺道:「敝師母偶一不慎為之所乘,騙人魔宮受禁,想以之脅迫家師與之同流合污的。」

  方梅影道:「令師伉儷情深,是否接受得了呢?」

  劉鐵嶺道:「不,家師對這種事看得很重,斷然加以拒絕,為怕他們繼續糾纏不清,帶了師弟與師妹兩個遠走高飛,不知隱身何地,魔宮沒辦法,只好又找到了我們。」

  方梅影道:「薛老前輩大義分明,令人崇敬萬分。」

  劉鐵嶺苦笑道:「家師可以割捨夫婦之情而置之不理,我們卻不能這樣做,因為我們兩人都是孤兒,從小就由師母撫養成人,愛如己出,恩同再造,因此我們只好自動投入魔宮,以保師母的生命。」

  方梅影點點頭道:「二位的孝心可感,但不知令師母是否已經屈服了,在魔宮為之供驅策呢?」

  劉鐵嶺道:「沒有,師母定力甚堅,他們用盡了一切方法,毀了師母一身功力,仍然無法使她老人家屈服,現在仍在魔宮中操司苦役,擔任廚下炊婦的工作。」

  方梅影道:「該死,高前輩怎麼受得了的?」

  劉鐵嶺道:「敝師母雖然大義分明,卻最是心慈,兒女情長,對我們都是這樣關顧,對她自己的兒女更是關懷備至,所以忍辱偷生,總是想活著見他們一面。」

  白無瑕道:「可是她沒理由要你們為她屈志辱身呀。」

  劉鐵嶺道:「師母可沒有那樣,我們在魔宮中被她老人家看見了,還痛罵我們一場,幾乎當場自裁,我們沒辦法,只好申請調到外面,藉以交換她老人家的安全。」

  方梅影一笑道:「二位的孝心可佩,只是報答的方法用錯了,如果令師母知道此事,怕不立即撞死才怪。」

  劉鐵嶺道:「是的,所以我們不敢回去,可是魔宮中說了,如果我們敢心存叛志,就立即殺死師母。」

  方梅影一笑道:「你們把自己看得太重了,魔宮擄劫令師母,可沒有把你們放在心上,如果要看你們兩人的面子,令師母也活不到今天了,否則也不會叫令師母充任賤役,叫你們幹這個活兒了。」

  劉鐵嶺道:「是的,慢慢我們也明白了,我們在魔宮的地位無足輕重,但我們又無力擺脫,而且我們還有個想法,家師雖然避禍遠引,一定不會甘心的,說不定他老人家會來解救師母,我們也可以作為內應。」

  方梅影道:「令師藝臻化境,一定是不甘心的,說不定他老人家會來解救師母,我們也就不敢輕易行動,現在仁翁江老爺子也在策劃對付他們,我們與江兄弟不過是先來探探虛實,等魔宮的情況大明時,許多的前輩高人都將投身蕩魔之舉,那時令師一定會聞風參加的,二位何不趁這個機會脫邪就正,將來也好與令師見面。」

  二人都低下了頭,方梅影笑道:「我知道二位的困難,二位可是因為安樂丸的魔力無法擺脫?」

  劉鐵嶺道:「是的,我們在心情極端苦悶時,受了那個妖女的蠱惑,染上了安樂丸的惡癖,欲振無力,弄得意氣消沉,看來這一定是地靈夫人的陰謀。」

  方梅影道:「不,你錯了,地靈夫人根本不知此事,而且據曉日與春雲二人的口中所說,地靈夫人確有違抗天聖君之心,這次得到她的幫助不少。」

  劉鐵嶺道:「你們真跟地靈夫人有了聯繫與接觸?」

  方梅影道:「還沒有,可是曉日與春雲確已跟我們接觸過了,她們若不是地靈夫人的默許,今天哪有這麼輕鬆離開。」

  宮天豪苦笑道:「可是我們的問題呢?」

  方梅影道:「我這兒還有幾十顆安樂丸,可以暫時維持二位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我們一定能研究出一個戒絕安樂丸的方法,即使不行,地靈夫人也可以給我們一點幫助的,安樂丸由她所獨創研製,連天聖君都不知其詳,她控制這一道秘方,就是要分解魔宮的實力,拉攏一部份的人來擺脫天聖君的束縛。」

  宮天豪道:「難怪孫老兒對我們控制極嚴。不准我們與秋月晚星兩個丫頭多接觸,更嚴禁我們沾上安樂丸,看來天聖君也知道了地靈夫人的用心。」

  方梅影道:「是的,在伏牛山中,孫華軒所領轄的人才是魔宮的高手,必須要控制得嚴一點,但也幸予你們兩個沾上了毒癖,否則你們還沒膽子違抗孫老兒呢。」

  宮天豪道:「我們以往是太糊塗,才越陷越深。自誤誤人,貽羞師門,現在既然擺脫了,就絕不會再回去了。假如安樂丸的毒癖無法戒絕。就請各位給我們一劍。」

  江夢秋忍不住道:「那毒癖真會如此厲害嗎?「

  劉鐵嶺一歎道:「非身歷其境者,無法知道其中苦況的,癮發之際,除了自己沒勇氣自殺外,任何事情都做得出,只好讓人牽著鼻子走了。」

  方梅影道:「據我所知,在西方有一種奇花,狀如芙蓉,胡僧取其花蕊之汁液熬製成漿,凝凍結為膏,使人忘尤之功,久之亦能成癖,大概是類似的東西,盧先生曾遠遊西方大秦異域對這類藥物知之甚深,我相信他一定有辦法解得二位的毒癖。」

  劉鐵嶺忙問道:「盧先生是誰?」

  倚紅道:「是我們以前的主人,草字滄客。」

  劉鐵嶺道:「他是不是望山莊主人?」

  倚紅一怔道:「是呀,你們怎麼知道的?」

  劉鐵嶺道:「我們聽天聖君說過他,天聖君提起過這個人,知道望山莊又是天齊幫主,耳目眾多,勢力遍及天下,天聖君很注意這個人,也曾經試圖把他拉入魔宮中來,派了幾撥人去,都沒了消息,天聖君頗為震怒,只是因為魔宮本身也在擴展中,不便樹此強敵,才沒有急切付諸行動,想不到他們先對魔宮有所行動了。」

  偎翠道:「難怪春雲與曉日一聽說盧爺來了,就視為救星,要求盧爺帶她毅然脫離苦海,原來她們早巳知道有盧爺這個人了,魔宮的消息倒是很靈通的。」

  宮天豪卻問道:「這位盧幫主的手下有多少人力?」

  倚紅道:「人手雖多,卻沒有高手,所謂天齊幫,也只是廢立名目而已,盧爺並沒有組成門派,君臨天下的野心,但是他對武林中發生的事情很有興趣,他養了那麼多的人,只是為了瞭解江湖動念,但為了逐那些人起勁。他必須組一個幫派。使那些人心裡有個寄托而已。」

  宮天豪有點驚詫,又有點失望地說:「難怪魔宮守的人對天齊幫摸不清楚。原來只是個空架子。」

  倚紅笑道:「盧爺雖然對稱尊武林沒有興趣,但是對打擊像天聖君這樣的人卻興趣很高,所以他來此地之後,興奮異常,說是他終於找到一件可以排遣餘生的消遣。」

  宮天豪道:「但是他一個人能鬥得過魔宮嗎?」

  倚紅道:「盧爺學究天人,功參造化,現在他就留在底下斗那個天聖君,相信他不致會輸給那個魔頭的。」

  才說完這句話,忽然有人接口道:「丫頭,你把我吹得太厲害了,我剛吃了一個悶虧回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8:36

第二十章


  聲完人至,盧滄客一身儒衣飄然而入。

  方梅影立刻迎上道:「盧先生來了!情況如何?」

  盧滄客苦笑道:「僥倖脫身而已,我跟那魔頭對了三掌,結果是平分秋色,把他給唬走了。」

  說著坐了下來,連忙在身邊取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顆藥丸來吞了下去,倚紅見他的白色儒衫上,濺了十幾點紅星,失聲叫道:「老爺子,您受了傷?」

  盧滄客笑笑道:「呢,一點輕傷,卻引發了我咯血的老毛病,可是我當然不敢吐出來,勉強忍住,又增加了一點嚴重性,沒關係,歇兩天就會好。」

  方梅影道:「你們交手的經過如何?」

  盧滄客輕描淡寫地道:「你們在上面打,吵聲太大,那個魔頭要出來看看、我只好現身阻攔,跟他對拚了三掌,當時大家都沒有怎麼樣,他說了兩句高明就回身走了。」

  方梅影一得道:「先生看那魔頭的功力如何?」

  盧滄客道:「方女俠,盧某說句狂話,你們之中,還沒有能接住他一掌的人,我們雖然對拼三掌,還是我取了點巧,因為我們互距十丈發掌的,他發完三掌後,還能開口說話,我卻連氣都不敢喘,否則就要當場出醜了。」

  江夢秋驚道:「這麼說來,天下無人能制他了。」

  盧滄客輕歎道:「老弟,我不知道令祖的修為如何?假如與盧某不相上下的話,憑武功去制他是很難的。」

  方梅影沉思片刻才道:「你們當時勝負未分,他為什麼不繼續持戰下去呢?會不會他也受了內傷。」

  盧滄客道:「我想不會,因為他毫無受傷跡象,我也多虧這些年閉門靜修,在外相功夫上小有成就,我雖然真力不繼,但表面上卻看不出來,他覺得沒有取勝的把握才退走,其實他只要再多加一掌,我非送命不可。」

  方梅影道:「他的妻子呢,你們見過了嗎?」

  盧滄客點點頭道:「見過了,跟他回去了。」

  方梅影一怔道:「為什麼,她不是要脫離魔宮嗎?」

  盧滄客輕歎道:「她是有這個打算的,可是見我未能勝過那個魔頭,又聽說崔女俠被他擄走了,她必須去維護崔女俠的清白,因為此人好色如命。」

  江夢秋急了道:「那崔大姊不是要遭殃了。」

  盧滄客道:「不要緊,黎素貞向我保證崔女俠的清白必可無恙,只是不能拖得太久,我們必須快點去把人救出來,老弟放心好了,她們不會怎麼樣的。」

  江夢秋苦著臉道:「怎麼去救人呢?我們也不知道魔宮在什麼地方呀,就是魔宮的人自己也不知道。」

  盧滄客道:「不錯,在八煞門中,只有孫華軒與段天化兩個人知道魔宮所在地,黎素貞在臨行時,已經吩咐孫老兒,叫他們把八煞門中人手盡數撤回魔宮,因此我相信一定能摸到他們的蹤跡的。」

  方梅影歎了一口氣道:「看樣子我們這幾個人是不夠的,要想直搗魔宮,還得多邀些幫手才行。」

  盧滄客搖頭道:「不可,目前可邀的人沒幾個,而且魔宮中偵騎四出,遍佈天下,很可能我們邀來的人未及趕來會合,就被他們在途中截住了。」

  江夢秋道:「這話不錯,爺爺早就對我說了,黃山會後,他就不再跟我連繫,他老人家說武林中有一股邪惡的勢力在暗中膨脹著,顯然是對魔宮的事也隱有風聞,他再三吩咐,如果遇到什麼困難,要我盡量憑一己之力去克服,不得向任何人求援,所以在黃山會前,他什也不告訴我,甚至於方大姊與崔大姊,也是當時才認識的。」

  方梅影道:「他這是什麼意思呢?」

  宮天豪道:「仁翁前輩之意是恐怕牽連別人,因為魔宮正在廣延人手,舉凡知名之士,只要被他們摸到行蹤,千方百計也會設法弄到宮裡去的,家師袖手江湖多年,住得那麼隱僻,仍然被他們找到了。」

  方梅影沉思片刻才道:「這幾年來,一些知名高手多半銷聲匿跡,大概也是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是躲了起來,一個就是被他們網羅去了,這樣子只好我們硬頂了。」

  盧滄客道:「我在望山莊潛居時,就遇上了幾批不速之客,雖然被我的機關禁制住了,卻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我只好把他們一坑了事,看樣子他們早就注意上我了!」

  江夢秋忙問道:「盧先生,你把那些人都殺死了?」

  盧滄客苦笑道:「我只好把他們埋了,因為他們都受了一種奇妙的藥物禁制,被擒之後,閉口不言,不到半個時辰,就自動化黃水而死,直到現在我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那屍體所化的黃水我也檢驗過,始終不知那是何物。」

  劉鐵嶺卻答道:「是屍毒!腐屍毒水,派出擔任工作的人,事先都服下一種黃色藥丸,外蒙糯膠膜,進入胃中後,一個時辰即化,如果完成任務後,有人會給他們解藥,否則超出一個時辰,必死無疑。」

  盧滄客一愣道:「原來就是屍毒,難怪我化驗不出來,因為腐化的屍體必然有屍毒,我沒想到這一層上去,這個辦法的確高明惡毒,你怎麼知道的?」

  劉鐵嶺道:「是秋月那個丫頭私下告訴我的,關於魔宮的內情,她知道得很多,因為她接觸的人也最多。」

  方梅影道:「早知如此,我倒是該留下她的一條命的,想不到偏偏就剝了她的皮,斷了不少消息。」

  盧滄客道:「方女俠精擅剝皮的方法嗎?」

  倚紅忙說道:「方大姊可以從活人面上揭下皮來,喬裝成別人的樣子,天衣無縫,比您易容面具還要高明的。」

  盧滄客哦了一聲道:「是嗎?那我倒要請教一下。」

  說著話,就詳細詢問剝人皮的方法與藥物,方梅影見江夢秋皺起眉頭,知道他生性仁慈,對這種殘忍的行為聽不入耳,乃笑道:「那是我從苗疆區彝族中學來的秘方,一時也說不清,以後再慢慢研究吧。」

  盧滄客道:「反正現在沒有事,何不談上一談呢,我已經布下了追蹤的人,等他們行動時才能跟蹤上去。」

  方梅影笑道:「先生對藥物之學這麼感興趣,何不把最迫切的一個問題研究一下,這兩位都是南天一劍的門下,中了安樂丸的毒癖,黎素貞回到魔宮去了,安樂丸存量不多,恐怕會接替不上,先生能否替他們戒了。」

  盧滄客被轉移了興趣,乃道:「是啊!我也聽說了,這玩意兒對摧殘人的意志別有功效,只可惜沒有樣品……」

  方梅影道:「有!我這兒還存有三十顆丸。」

  說著把瓶子取了出來,盧滄客接過取出一丸,用手捏碎了,連聞帶嘗,最後才點頭贊道:「厲害,厲害!」

  宮天豪連忙問道:「先生認得了嗎?」

  盧滄客搖頭道:「解不了,這不是毒藥,沒有解藥的。」

  宮天豪與劉鐵嶺都臉現失望之色,盧滄客卻又笑道:「解鈴還須繫鈴人,我解不了,研制這藥的人解得了。」

  方梅影道:「是地靈夫人黎素貞研製的,她回魔宮去了,一時又找不到她,這兩個問題如何解決呢?」

  盧滄客笑道:「不須找她,,她把解方留了。」

  方梅影道:「先生不是說沒有解藥嗎?」

  盧滄客道:「是沒有解藥,卻有解方。」

  眾人愣然不解。

  盧滄客道:「二位張開嘴來。」

  宮天豪與劉鐵嶺都張開了嘴,盧滄客將剩餘的三十來顆安樂丸分成兩半,每人十幾顆,一下子全部投入他們的嘴裡。

  方梅影忙道:「先生,你怎麼都給了他們呢?」

  盧滄客笑笑道:「這就是飲鴆止渴的方法,就像是小孩子喜歡吃糖一樣,所有的小孩子都愛吃糖,但如果一日三餐,完全用糖來餵他,結果他一聞見糖就會噁心了。」

  方梅影哦然道:「原來是這個道理。」

  盧滄客道:「不過這東西與糖不同,對身體是有害的,劇服重量,其反應必烈,二位恐怕要受點罪。」

  劉鐵嶺忙道:「沒關係,什麼罪我們都願意受。」

  盧滄客忽然探臂出指,封住二人的穴道,跟著手指連點,將二人身上所有的大穴都封住,再把二人放倒在地上?沒多久,藥性發作了,兩個人身上汗出如漿,肌肉不住地抽搐,盧滄客用手一托,把他們的下巴也卸了下來。

  那二人嘴巴張開,一下子動著,卻無力合攏,口中不住作嘔,吐出一灘灘的酸水,夾著半消化的食物,惡氣衝鼻,目中淚水不住地流,痛苦至極,到了後來,吐出來的汁水發現綠色。

  方梅影道:「再下去要送命了。」

  盧滄客道:「不會的,這是受藥性的刺激,總有一陣子難過的,再等一下就好了。」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兩人的臉色蒼白,眼珠翻白,氣息已虛,盧滄客才把他們的穴道解開,托上了下顎慢慢為他們推宮活穴,漸漸地總算使他們能坐起來了。

  盧滄客笑問道:「二位的感覺如何?」

  宮天豪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劉鐵嶺還勉強能哼出聲音道:「難過極了,五臟六腑都像翻過來了一樣。」

  盧滄客將捏碎的那顆安樂丸放到他的鼻下,他才聞見那股氣味,立刻就有作嘔的感覺,張嘴又要吐。

  盧滄客笑道:「總算成功了,以後即使有人拿安樂丸給你們。對你們也不起作用了。」

  方梅影忍不住道:「先生的確智慧如海。」

  盧滄客卻道:「慚愧,慚愧,我只是試一試,卻沒有一點把握,幸虧成功了,否則我真不知如何收場呢。」

  方梅影一怔道:「先生事前並不知道此法可行?」

  盧滄客道:「我連安樂丸的成份是什麼都不知道,那裡知道解法呢!以毒攻毒,飲鴆止渴,是醫道上的理論,我想也許可以一試,想不到居然成功了。」

  江夢秋忍不住道:「萬一不行呢?」

  盧滄客道:「萬一不行,另有一個辦法,點他們的死穴,結束他們的痛苦,這是他們自己曾經要求過的。」

  江夢秋心中大承以為然。

  盧滄客道:「事情總是要經過試驗才知道究竟,神農嘗百草而知藥。一部醫書,不知死了多少人才累積成經驗。」

  江夢秋道:「可是怎可去拿別人來試驗。」

  盧滄客笑道:「老弟責怪得很對,可是盧某還不致於象老弟所想的那麼自私,如果這一次試驗不成,我留下了十顆安樂丸,準備自己也吃上癮再來遍試各種解法。」

  說著攤開手掌,果然握著十顆安樂丸。

  方梅影問道:「先生這是從那兒來的?」

  盧滄客笑道:「剛才留下來的,我傾瓶而出分成兩攤,但在投進他們口中時,卻都留下了一半,這是兩個用意,第一是讓他們知道存藥已盡,斷其指望,而堅忍耐之意志,而且我對藥性藥量所知不深,不敢一下子投得太重,較平時重十倍,恰是一個練過武功的人最大的領受限制。第二原則是萬一我用的方法失效,還有每人五天份的量可作維持,在這五天中,我必須找到地靈夫人索取續劑。如果他們因耐不住藥量而生意外,這剩下的十顆是我自試的份量,我問過了,連續十天恰可上癮對嗎?」

  「是的,十天是一定能成癮頭了,我們到了六七天頭上就感到非此不可,難以忍受了。」宮天豪道。

  他是回復了一點體力,只聽得最後的幾句話。

  劉鐵嶺卻掙扎著屈膝一拜道:「多謝前輩仁術,拔我們於無海,回復人性,重生之德,沒齒難忘。」

  盧滄客笑道:「老弟,這倒不必謝我,該歸功於你們自己的求生意志與服難的決心,剛才我封死了你們的穴道,限制了你們的行動,使藥性發作時,完全在煎熬你們的神智;那時生死俄頃,全繫於一念間,只要你的本身的意志稍一薄弱,放棄了抵抗拒禁的企圖,兩眼一閉,藥性滲透主經,經過六神,就永遠也救不過來了。」

  劉鐵嶺道:「當時我的感覺實在痛苦萬分,幾次都想一死了之,可是欲死無由,好像連嘴都麻木了。」

  盧滄客笑道:「嘴倒沒有麻木。是我把你們的下巴關節卸了下來,我知道依們忍耐不住的時候,唯有嚼舌一途,必須預為之計,斷絕求死之途。」

  這時江夢秋臉帶愧色道:「盧先生,剛才我太冒昧了,不知先生立意之深,多有冒犯。」

  盧滄客哈哈大笑道:「老弟,別客氣,倒是我該謝你才對,老實說我為人帶點邪氣,包括女俠在內,有時行事都以己意為用,只有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君子,以君為鏡,可以謙吾行,所以我是衷誠歡迎老弟不要客氣,隨時提供忠言,以匡吾過,以正吾行。」

  江夢秋紅了臉道:「這……再下怎麼敢當呢?」

  方梅影一笑道:「江兄弟,你不必謙虛,我相信這是盧先生的肺腑之言,大姊也有同感,以前我做事從不計較後果,只憑自己的性情喜怒為度,自從跟你在一起之後,我倒是謹慎多了,可見你還真有點影響力。」

  這一來把江夢秋說得更不好意思了。

  盧滄客卻又豪情萬丈地道:「盧某自海外遠遊歸來,也在中原轉了一下,但覺人才凋零,遂息了那股爭雄之心,不到最近這一段時間裡,居然迭遇奇人,盧某倒是不擴寂寞了。」

  倚紅忙問道:「老爺子,您說的奇人是哪幾個?」

  盧滄客道:「論武功之高,天聖君侯浪萍目前可以稱是第一把交椅,以心智之深,方女俠獨步無倫,但奇中之奇,則要推兩個年輕男女?」

  方梅影也頗感興趣地問道:「是哪兩個人?」

  盧淪客道:「女的是地靈夫人黎素貞,男的就是我們這位江老弟,將來的武林,應該是他們二位的天下。」

  江夢秋連忙道:「先生開玩笑了,我怎麼算得上。」

  盧滄客笑道:「我看人不會錯的,老弟目前雖然還差一點,但你的資質之佳,亙古罕見,再過幾年,恐怕就沒有一個人能追得上你了,也許黎素貞還能跟你一較高低。」

  方梅影道:「江兄弟家學淵源,以他的年紀而有目前這種成就是很了不起,可是幾年之內……」

  盧滄客道:「我說的絕不會錯,上次在望山莊見面,江老弟還只是個含璞待琢,這一次見面,他已經精光漸露,最少有了一倍的進境,老弟!我說得對嗎?」

  江夢秋愣然道:「沒有呀,我毫無感覺。」

  盧滄客笑笑道:「老弟也許不自覺,但我的眼睛不會看錯,老弟不妨試一試,就用這石墩作為工具,你試拍它一掌看看,用六成功力,輕輕地來上一下。」

  江夢秋將信將疑,看那座石墩寬尺許見方,厚卻及三四尺,原是作為廟廊基石之用,日久廟壞,太行三梟在此守值時,抱進來作為坐凳,約莫有四五個。他運足勁力後,輕輕拍了上去,大概是用到了六成的勁兒。

  砰然輕響,石墩一裂為二。

  江夢秋搖搖頭道:「不行,比以前還差,以前我一掌總可以裂為四片,可能是這段日子,我沒有時間鍛練,功力反退步了。」

  盧滄客但笑不語,手指另一方石墩道:「這次你放鬆心情,氣可以聚足,只用三成勁力試它—下。」

  江夢秋道:「沒有用,那只是替它抹抹灰。」

  盧滄客道:「照我的方法但試不妨。」

  江夢秋只得如言,輕輕一掌拍上去,石墩果然不動,他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說的對吧,業精於勤荒於嬉,我這幾個月來把功夫都擱下來,哪裡會進步呢?」

  盧滄客哦了一聲道:「那我就是看走眼了,坐下讓我仔細地瞧瞧,毛病出在什麼地方。」

  他手指著那方石墩,江夢秋只得上前坐下,但覺得屁股一鬆,差點摔了個四腳朝天,連忙爬了起來,卻見那方石墩已碎成細粉,散了一地。

  盧滄客哈哈大笑道:「老弟,現在該相信我的話了吧,不過我還是沒看對,你的進境比我想像的還深,我以為你要四成功力才進到這種境界呢。」

  江夢秋傻傻眼道:「這……這是不可能的。」

  盧滄客笑道:「事實放在眼前,怎麼不可能呢?」

  方梅影道:「盧先生,我也有點不相信,江兄弟修為是不錯,但能到這種境界,似乎不太可能?」

  盧滄客道:「如果不可能,仁翁就不會放他出來闖江湖了,他的無相神功基礎已成,必須在磨練中求進……」

  江夢秋詫然問道:「什麼叫做無相神功……」

  盧滄客道:「就是你常練的,那一種也是你一開始就練,一直到開始涉足雜學後才停止的那一種功夫就是。」

  江夢秋想想道:「那是基本入門的心法,每天只是打坐,從五歲開始,到二十歲才停止,以後的五年中,每天還要溫習半個時辰,直到黃山會後……」

  盧滄客笑問道:「那打坐的姿勢可是手足頭頂,五心朝天,到了最後,則由令祖隨意搬動都不會改變了。」

  江夢秋道:「是的,家祖不時調整我的方向,卻不准我改變姿勢,有時側倒,有時整個顛倒過來,最後到了一隻耳朵支地,也能維持不倒下來時,家祖才不再替我動手挪移了,卻要我自行移動,他老人家發口令……」

  盧滄客驚問道:「五心朝天時,四肢膠著固定不移,老弟還能自行挪動方向嗎?」

  江夢秋道:「起初是不行,家祖才叫我每天利用半個時辰控制,足足練了四年,才能隨心所欲,心之所至,自動就達到了那個方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動的。」

  盧滄客歎道:「原來你老弟已把無相神功練到收發由心的境界,難怪進境要超出老夫的想像了。」

  江夢秋愣然道:「這就是無相神功嗎?」

  盧滄客道:「也許命名不同,但就是這個功夫,那是傳自天竺瑜伽者的一種心法,但這是最高的一種心法,非絕佳資質者無從練起,我是學過這一門功夫的,只是限於資質,而且開始太遲,無法達到頂峰,凡是練過這門功夫的人,目光凝而不散,始終很少眨眼,我上次跟老弟相聚半日,就沒有看老弟眨過眼,是以知道老弟從事過此門心法之修練,但不便說破。這次再見,看見老弟英氣外透,知道老弟氣質已凝,想告訴你也沒關係了,哪知老弟的境界已達第二重天,不出一年,再經過幾次狠鬥,老弟就可以衝破生死玄關,沖透任督二脈,成為天下第一人矣。」

  方梅影道:「這是種什麼功夫,能如此神奇。」

  盧滄客道:「武功修為,不外是將人體之潛能發揮至極限,那當然是不可能,但視各人之稟賦修為而達到某一種程度而已,這種功夫卻能在最快的時間內,達到最接近的限度,江老弟此刻之能,已為常人之數倍……」

  方梅影道:「為什麼他自己不知道呢?」

  盧滄客道:「這就是神奇之處,人體之潛能往往隨境遇而發,所以一個纖弱女子,在危急之際,居然能一縱數丈,就是受潛能之催發,不過普通人力發即衰,而習過無相神功人,卻能持久,能發到什麼程度就停留在什麼限度上,江老弟二探八煞,經過幾次狠鬥,體能隨之發揮,更因有無相神功之故,進境一日千里。」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早知如此,我就不必替他操心,讓他去找人拚命好了。」

  盧淪客笑笑道:「這也不能一概而論,功力之進,要在不知不覺間才能發揮無餘,但有許多條件,對手太差,潛能無從發揮,反而遲滯不進,對手太強,體能不足以抗,更會損傷元氣。

  這必須在適當的條件下循序而進行的。

  我舉個例子來說,如果他平時力能舉百斤,遇到百五十斤的東西,為情勢所迫勉力一舉而起,功力就得進一半,可是遇上了五百斤的東西,就因無力負擔而受傷了。」

  方梅影道:「以江兄弟目前的正常狀態,也沒有幾個人能高於他太多,正好給他一個發揮的機會呀!」

  盧滄客道:「不然,如果遇上侯浪萍那樣的高手,他雖可盡力一拼,後果卻很難說了,無相神功雖可助人速成急進,但仍須慢慢來的,譬如擔擔子,肩可承千斤,但也要有條堅固的扁擔,否則扁擔斷了,擔子還是挑不起!」

  方梅影道:「我明白了,他目前的功力就是那條扁擔!」

  盧滄客道:「對極了,對一挑不知重量的東西,必須要慢慢的試,假如這副擔子重有千斤,他必須得從承重五百斤的扁擔試起,覺得不能勝任時,立刻換一根,每一根扁擔的承重力也要試過才知道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8:59

第二十一章


  方梅影道:「這麼說來,他要想跟天聖君一拼,必須先找較差的一點的人慢慢試起,一直到能追上為止!」

  盧滄客道:「是的!不過侯浪萍的功力究竟有多深,仍在未知之數,所以江老弟魯莽不得。」

  江夢秋道:「那個天聖君武功究竟有多高呢?」

  盧滄客苦笑道:「我要知道就好了,對了三掌,我知道他比我高,但究竟高多少,我也說不上來!」

  方梅影道:「他不戰而退,可見也高不了多少!」

  盧滄客道:「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否則以他的功力,直可獨步天下而稱霸了,他還是不敢這麼做,一定要把天下的高手一個個的網羅了去,用旁敲側擊的方法來慢慢試探,可見他行事之穩。我們對了三掌,我力持鎮靜,維持不敗的局面,他雖有餘力,卻不敢再試,因此要測知他的功力很不容易,只能慢慢想辦法了!」

  方梅影道:「先生跟他對過一陣,多少總有個底,如果以先生的功力來培植一下江兄弟是否可行呢!」

  盧滄客道:「可以的,但必須要我們兩個先結成生死大仇拚命一決,才對他有所幫助,如果尋常的喂招切磋,不能刺激他的潛能,根本沒有用。」

  江夢秋忙道:「那可不行,我不能與先生為敵!」

  盧滄客笑笑道:「是的!我們兩人扮不得,我寧可留下這條命去鬥鬥侯浪萍,因為照老弟此刻身手,拚將起來,必須有一個人送命才能見勝負,我殺了老弟,對武林是一大損失,我也狠不下這個心,老弟殺了我也居心不忍吧,我們倒不如拿魔宮裡的好手來開刀吧!」

  方梅影道:「魔宮中的人多半是受強迫或誘惑而投身其中的,因有十惡不赦之徒,但也不是人人皆可殺,要江兄弟放開手去殺人是很難的事。」

  盧滄客笑道:「這當然,我們看情形再談,遇上了十惡不赦之徒,我自然會留下來給江兄弟去增強功力的!」

  方梅影笑道:「還有一個奇中之奇的黎素貞又是怎麼一回事?根據我們探宮所知的情形。她是個淫蕩無比的妖女,但先生卻又說她是一朵水中青蓮!」

  盧滄客笑道:「不錯,這兩種說法都對,在一般人眼中,甚至於包括她的丈夫在內,都知道她是個面首三千的淫婦,唯獨我知道她是個出污泥而不染的奇女子!」

  方梅影道:「這不是兩相矛盾嗎?」

  盧滄客道:「知道內情就不矛盾了,她廣徵面首,以奼女玄陰之法而吸取元陽自充,但她本身卻是個雲英之身,那些入幕之賓誰又知道她用的是替身!」

  方梅影一怔道:「用替身,難道她沒有……」

  盧滄客笑道:「是的,她以色身示人,令對方目迷神遙之際,卻換了個替身,連她的丈夫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卻逃不過我這雙眼睛,所以我一見她,點了兩句,她就大驚失色,拚命要求我無論如何替她保守這個秘密。」

  方梅影道:「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天聖君侯浪萍是她的丈夫,難道連換了個人都不知道!」

  盧滄客笑道:「不錯,因為第一夜開始就是替身,侯浪萍根本就無從發覺,何況此女身具異稟,一對眼睛天生具有勾魂奪魄的魔力,又從一個天竺奇人習過九陰迷魂大術,任何男子只要多看她兩眼,就會被她迷住了,身墜術中,即使是無鹽媼母在懷也都認不出來了。」

  方梅影道:「就算這是真的吧,也叫人弄不懂了,她既然威性自守,保住清白之身,卻又廣徵面首,禁宮之內,夜夜春宵,卻又是為了什麼呢?」

  盧滄客道:「為了加強功力,她找的都是練武的人。」

  方梅影道:「她用的不是替身嗎?又怎能采戰挹注呢?」

  盧滄客笑道:「不錯,但她另有一套方法,把對方洩注在替身那兒的精力,轉移到她自己身上去。」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替身是誰呢?」

  盧滄客道:「目前是秋月和晚星那兩個丫頭,以前還有兩個人,因為虧損過多而死了。」

  方梅影道:「身為替身的人知不知道?」

  盧滄客道:「不知道,事先她施行了移魂大法,使受術者意識中就成了她自己,事後解術,毫無記憶了。」

  方梅影道:「我說呢,那兩個丫頭年紀不大,何以會淫蕩成這個樣子,原來是被她造成的。」

  盧滄客道:「可以這麼說,但不能怪她,因為她認為替身的人根本就具淫骨,而且必須要這種條件合用,所以她只是善加運用而已,並沒有害人的意思,像曉日與春雲兩個丫頭,她就沒有;害她們。」

  江夢秋道:「這總不是正當的手段吧,尤其是以前兩個虧損而死的替身,不是活活為她犧牲了嗎?」

  盧滄客道:「那個已死的替身是在解術後不耐寂寞,自己縱慾而死的,她施術時很有分寸,絕不會損耗本身的,因為采戰之道,就是令對方傾洩無遺而自己涓滴不洩。

  江夢秋道:「我曉得,在術中受她的控制,可以做得到,解術後,受術者慾念被她引發了,自製的技術卻沒有學會,自然要縱慾過度而衰竭至死了,晚星秋月我都見過,不過是意志薄弱一點,並不是生具淫骨,完全是在她的利用下推動了欲潮,甚至於要利用安樂丸來振奮對方而滿足自己,這都是她的罪過。」

  盧滄客一怔道:「江老弟懂得很多呀?」

  江夢秋道:「是的,家父立身方正,知道家祖要我替他老人家行道江湖,家父雖反對,但嚴命難違,也只好在品德上對我嚴加督促,家父研習歧黃之術,與各種守身養氣之道頗有心得,所以在這些地方,對我曉喻諄諄,把一切他知道的都告訴我,唯恐我將來守身不慎而有辱武德。」

  方梅影道:「難怪你聽說地靈夫人善施誘惑之技,也一點都不在乎,原來你早就有了抗拒之策。」

  江夢秋激動地道:「家父精風鑒之術,知道我的資質最能引起習過采戰之道的淫娃所窺視,所以在家之時,對如何抗拒這些邪方法教得最多,不但如此,還讓我身經自體,我在家的時候,的確是生活在統羅帳裡的,伺候我的人,全是俊婢美婦,那都是為了考驗我。」

  方梅影笑道:「難怪你初次出門,連衣服都不會洗,我猜得一點不錯,你從小就是由人伺候長大的,也難怪你那一天哄騙齊老怪時,表演得那麼精采。」

  江夢秋急了道:「方大姊,你怎麼又提起來了?」

  方梅影笑笑道:「沒關係,崔大姊跟明珠不在這兒,說也無妨,她們或許不會懂,但這兒的人卻都明白的。」

  盧滄客道:「江老弟還有過一次精彩的表現?」

  方梅影含笑把他那天與倚紅偎翠二人設局,計算東海人魔齊鐵山的事敘述了一遍,倚紅與偎翠都滿臉飛紅,羞不可抑。

  盧滄客拍手哈哈大笑道:「精彩!精彩,江老弟倔倦風流,恐怕這兩個小妮子都會錯了意吧。」

  倚紅嬌羞萬狀地道:「老爺子,您怎麼這樣說呢?」

  盧滄客笑道:「方女俠把你們轉贈給江老弟,真是找對了人,我對你倆的終身實在很擔心,因為你倆姿色也算是上上之選;卻因習俗所影響,較易受好人所感,我不敢把你們留在身邊,也是這個道理,我經常要出去走走,望山莊那個地方並不安全。」

  方梅影道:「我聽劉大俠說過了,魔宮由天齊門人的口中,已經發現了有你這位高人,曾經幾度派人前去。」

  盧滄客道:「不錯,來人身手都不錯,雖然被我擒住,卻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得劉老弟的說明,才知道是屍毒所致,那件事使我很抱歉,望山莊中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這兩個小妮子,萬一我不在家,她們著了人家的道兒,豈不是害了她們,所以方女俠來了,我立刻把她們托付方女俠。」

  方梅影笑道:「交給我也是白耽誤了她們,在江湖上我是出了名的厭物,想咬我兩口的人大有人在,她們跟著我只有受罪,所以我又轉托給江兄弟了。」

  盧滄客笑道:「托得好,在江老弟的熏陶之下,她們至少可以學到如何保護自己,不過她們也太魯莽了,不量量自己有多大本事,竟然敢直闖魔宮,要不是我來得及時……」

  他使而止口不語,倚紅已明白了,連忙道:「地靈夫人可是有意思也把我們作為她的替身了。」

  盧滄客道:「沒有這種表示。」

  倚紅憤然道:「一定是的,她拽住我們後,把我們的衣服都脫了,像貨物一般,從頭看到腳。」

  偎翠也問道:「她可是認為我們生具淫骨?」

  盧滄客吶吶不能作答。

  江夢秋卻道:「不,你們生具媚骨,是練她那門邪功最好材料,沒有人生具淫骨的,淫蕩是後天所造成的結果。」

  倚紅黯然道:「至少我們是天生的下賤胚!」

  江夢秋道:「也沒有這種事,是你們長大的環境把你們養成的,你們從小就訓練去如何獻媚,如何取悅男人,久而久之,成了習慣,所以一舉一動都具有媚態,幸好你們遇上了盧先生,培養了一點人性的尊嚴。」

  倚紅目眨淚光道:「將來呢?將來我們…」

  江夢秋笑笑道:「將來你們到我家去,在我父親的訓導下,可以完全改變你們的氣質,我家有不少女孩子,所受的教育與你們差不多,她們都是從小被賣身人青樓,被訓練得不知廉恥何物了,但我父親把她們贖出來後,已經幫助她們建立起信心,也對她們將來安排好了歸宿。」

  倚紅道:「什麼樣的歸宿?」

  江夢秋笑道:「女子最好的歸宿就是嫁人,我父親更收她們為義女遣嫁,在桐城的江家嫁出去的女孩子,德容言工俱佳,極受稱道。」

  「誰也不知道她們出身,每年我家的女孩子到了滿二十五歲時,有不少大家子弟,不遠千里而來登門求親的,所以你們放心好了。」

  倚紅道:「我們可不願嫁出去。」

  江夢秋看了她們一臉淒惶之色,心中不忍道:「不會的,你們有了這一身武功,我父親不會替你們作主的,練過武的女孩子都留了下來,我父親不放心嫁出去。

  方梅影道:「為什麼呢?」

  江夢秋道:「一則是怕她們挾技凌人,再則也不願讓人知道我會武,我家世居桐城,但沒有一個人知道家父是仁翁的兒子,這樣才能遠禍而求寧。」

  方梅影道:「江老伯的用心不謂不佳,但這些練過武的女孩子豈不是磋蛇終身,在你家養老了。」

  江夢秋道:「不,我家的女孩會武的不多,一共才四個,有兩個已經長大,她們願意終身侍奉家父,另外兩個家父叫我作主,設法在武林中為她們找對象。」

  方梅影笑道:「那兩個多大?我來替你留意一下。」

  江夢秋道:「跟我同年二十五歲。」

  方梅影笑道:「那恐怕很難適人而事了,她們都侍候你多年,江老伯可能是要你留在身邊的。」

  江夢秋臉上一紅道:「家父對我暗示過,但我希望她們還是能擇人而嫁的好,因為我不想耽誤她們終身的幸福,我既然獻身江湖,一年能有幾天在家。」

  方梅影笑道:「她們的武功練得如何?」

  江夢秋道:「還不錯,跟我不相上下。」

  方梅影道:「那就更難了,江湖上找兩個跟你相匹的年輕子弟實在不容易,再說江老伯對你作過暗示了,我可不去碰這一鼻子灰。」

  盧滄客笑道:「江兄弟是人中麟風,美玉在前,頑石焉有顏色,我想那兩位姑娘是守定你了,老弟,對女人的心我可比你摸得透,你千萬別去傷她們的心。」

  江夢秋不禁低頭道:「實在她們不肯嫁,我也只好不負她們,只要她們耐得了寂寞,經得起打擊,我獻身江湖,除了行止無定外,隨時還有送命的可能。」

  方梅影笑道:「你們江家風流傳家,據我所知,江爺爺就有四個夫人,都是名聞一時的俠女前輩,她們守定了江爺爺,現在不是活得都很愉快?女人進了江家的門,就不想再出來了,這一點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江夢秋低下了頭,方梅影拍拍倚紅與偎翠的肩膀道:「你們別擔心,已經有成例在先,將來還少了你們嗎?最多名份上吃點虧,但絕不會落空的。」

  倚紅道:「我們已經向公子說了,此生別無奢望,只求能終身侍奉公子就於願已足了。」

  盧滄客哈哈大笑道:「好,好極了,你們的終身有托,我算是了掉了一件大心事,倚紅、偎翠,我向你們保證過,說一定給你們找個最完美的歸宿,這下於算交差了。」

  倚紅一拉偎翠,雙雙向盧滄客跪下道:「多謝老爺子栽培成全,婢子感恩不盡。」

  盧滄客拉起她們道:「別來這一套了,你們該感謝方女俠才對,我還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能把你們推薦給江老弟。」

  二女又向方梅影叩謝。

  方梅影道:「免了!免了!我們是有緣份才碰得到,盧先生視你們為義女,我把你們當妹妹,總算為你們盡了一點心,江兄弟,這兩個女孩子算是交給你了,將來看我與盧先生份上,你可別欺負她們。」

  江夢秋從容地一拱手道:「小弟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得罪盧先生跟大姊,只求您這位姑奶奶高抬責手,別幫助她們來欺負我,小弟就感激不盡了。」

  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話又轉到地靈夫人的頭上,江夢秋對她始終都沒有好評。

  盧滄客卻為她辯道:「黎素貞的手段雖不太光明,但她學的是這門武功,能這樣做已經算難能可貴了,轉相吸注,功力之進要打個折扣。」

  江夢秋道:「殘人以逞,總是不對的。」

  盧滄客道:「情有可原,她是為了阻侯浪萍,如果不是她把侯浪萍的功力折損了一點,此魔早已天下無敵,公然為害武林了,正剛為她制住了侯浪萍,魔宮現在才假八煞門初露端倪。而且幾年前,侯浪萍也發覺了這一點,整天避著她,加緊練功,她無計可施,只好逃出魔宮,到伏牛山,在別人身上打主意,她所奪功力那些人都劇武林中十惡不赦之徒,一面助長自己,一面也遏止他們的凶焰,這種用心不為不佳。」

  江夢秋道:「可是伏牛山後白骨纍纍,都是死在她淫毒之下的無辜青年,這又怎麼說呢?」

  盧淪客道:「沒有的事,我可以保證,太行三梟為她收羅面首,都是些行止不端的浮浪少年,靠著會一點武功,躁躪婦女,死有餘辜之輩,她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真有行止端正的武林子弟被俘虜了進來,她都叫曉日與春雲悄悄地放走了,老弟對她有成見,我也無法解釋清楚,好在我們到魔宮去,由你自己去判斷她的善惡口巴。」

  說完起身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再回去看看,伏牛山上的人都應該撤走了,我留下的人也該有個交代了。」

  眾人再度回到段氏別莊,果然空洞洞的,只有幾個莊丁在守著宅子,看見他們去而復至,個個神色驚惶。

  方梅影笑道:「你們別怕,好好地答話,段天化上哪兒去了?」

  一名莊丁懼驚地答道:「走了,都走了,就剩下我們幾個看守著宅子,方女俠,莊主的事與小的們無關……」

  方梅影笑道:「你別伯,你既然認識我,就知道我方梅影的為人,絕不會拿你們這班下人出氣的,不過我也有個脾氣,就是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搗鬼。」

  那莊丁更急了,連忙道:「小的怎麼敢呢。」

  方梅影臉色一沉道:「好,那麼我問你一句,你就回答一句,要爽快,稍有支吾,我就削掉體一隻耳朵。」

  說著單劍一挑,已擱在他右耳上。

  那莊丁嚇得跪了下來,惶急地道:「方女俠但問好了,小的知無不言,只是小的知道的事情實在不多,請您手下開思。」

  盧滄客道:「方女俠,在他們口中問不出什麼的,何必去浪費精神呢,還是等我的消息確實一點。」

  方梅影一笑道:「反正是閒著,問問他們打發時間也是好的,說不定會有點意外收穫呢!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丁得勝,是在莊上打雜的。」

  「你在段家莊有多久了?」

  「二十多年了,小的一直在此幹活!」

  「那麼段家堡的事情你都清楚了。」

  「小的只是個下人,莊主的事實在不清楚多少。」

  「段家堡是什麼時候才改為八煞門總壇的?」

  「小的不知道,五年前莊主將莊子分為裡外兩院,內莊由莊主自己經營,下人不准進去。」

  方梅影冷笑道:「莊裡突然來了很多人你也不知道嗎?」

  丁得勝道:「那自然曉得,可是那些人都由莊主自己領進來,出入另有通道,小的就不清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9:19

  方梅影長劍一挑,已經把一隻耳朵削了下來。

  丁得勝痛得全身直抖,跪在地上又不敢動,哀聲道:「小的所言句句是實,請女俠饒命。」

  方梅影冷笑道:「後莊地下新建禁宮,工程巨大,要動用幾百個人工,你會不知道?」

  丁得勝忙道:「地府的建設早就有了,只是稍加改裝而已,也沒動多少工,而且那些工人也是莊主自己帶來的,小的實在不知道。」

  方梅影道:「你既然不知道,怎麼曉得沒動多少工呢?」

  了得勝道:「因為動工的材料是小的出去買回來的,一共才用了二十輛車子,大部分是粉刷用的石灰與油漆。

  方梅影冷笑道:「二十輛車子的石灰與油漆只夠粉刷一半的地方,你倒是很清楚呀!否則你何以知道沒動多少工呢?又怎麼知道這是用來粉刷的呢?」

  了得勝怔住了,方梅影移劍又要削他另一隻耳朵,他才急道:「地府粉刷的工程是小的帶人去做的,見裡面很多地方都很新,建成後都沒有使用過,只有幾處地方需要稍加修補,所以小的才知道沒有動多少人工。」

  方梅影笑道:「這麼說你是到過後莊了?」

  丁得勝道:「是的,以前小的常要進去打掃整理,重加修改後,才不要進去了。」

  方梅影道:「地府魔宮機關重重,雲石鋪地,佈置得金碧輝煌,那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工,興建有多久了?」

  丁得勝道:「那可不清楚,小的來到莊上後,那裡就建設完成

  了,小的實在不知已建有多久!」

  「段天化走時帶去了多少人?」

  「這更不知道了。三年前這兒是人來人往恐怕連莊主自己都不清楚,小的怎麼知道呢?」

  「段天化上哪兒去了?」

  「不知道。」

  「他從哪兒走的?」

  「不知道。」

  「他臨走時有什麼交代?」

  「不知道。」

  刷的一聲,又是一隻耳朵削了下來,丁得勝疼得雙手掩住了傷處,方梅影冷笑道:「你再說一聲不知道,我就割掉你的鼻子,你乖乖回答我的話。」

  江夢秋心有不忍道:「方大姊,這些事情問他,他怎麼會知道呢?你殺了他也投有用。」

  方梅影笑道:「連我都知道段天化撤到魔宮去了,他會不知道?兄弟,你闖江湖的閱歷太淺了,可見得跟我這個大姊多學學,你在旁邊看看吧,我問對了人,陳了魔宮在那兒,他也許真的不知道,其餘的他都曉得。」

  江夢秋一怔道:「何以見得呢?」

  「他回答太乾脆了,如果真不知道,他也得想一想才回答,我才問完他就答出聲來,可見這三個字是他早就準備好了的。丁得勝,你耍弄清楚我方梅影是什麼人,在我面前搗鬼,你只有自討苦吃。」

  丁得勝道:「小的真的不知道。」

  方梅影道:「好,那我只有割下你的鼻子了。」

  長劍再探,作勢欲落,了得勝的身子猛往後仰,雙足踢出攻向方梅影的下盤,勢勁力猛發招十分利落。

  方梅影身子一翻,輕輕躲過了他的雙腿,丁得勝跳起來欲往外逃,盧滄客驀地飄走,凌空擊出一掌。

  丁得勝的身形十分滑溜,虛接一掌,借他的掌功往斜裡一飄縱出十幾丈外,一滑不見了。

  盧滄客悄然道:「想不到這傢伙竟是武功好手,盧某這次可真是看走了眼,還是方女俠行,你怎麼看出來的?」

  方梅影微微一笑道:「這不算稀奇,段天化在這兒多年經營,怎會放下不管了?何況此地是魔宮的一個重要據點,準備將來用作公開稱霸武林的根據地,也不捨得隨便放棄呀,當然得留下一個照料的人。」

  盧滄客道:「女俠說的是,但怎麼知道是他呢?」

  方梅影道:「是他自己湊上來的,我想隨便找個人間問,魔宮撤得很倉促,未及多作交代,這傢伙怕別人答錯了話,自己搶著出頭,活該他倒霉了。」

  盧滄客歎道:「方女俠料事之精,盧某自愧不如。」

  方梅影道:「還有一點,我認定他可疑,因為他回答很流利,假若是個不重要的閒人,在回答時,一定要左右顧盼,等候主人的暗示,他有問必答,顯見他就是主持負責的人了,不過我差點也動了信心,這傢伙也真是沉得住氣的,我削掉他兩隻耳朵,他都能忍住了,直到我要割他的鼻子時,他才露了真相。」

  另外五六個莊丁則嚇成一團,盧滄客道:「這些傢伙被留下來,總也知道一點的,問問他們吧。」

  那五六個都矢口否認,臉色十分驚惺,方梅影笑笑道:「問他們沒用的,他們是真的不知道。」

  一個莊丁道:「方女俠,莊主叫我們一切都聽丁老大的,現在他已經跑了,你問我們實在沒什麼用。」

  方梅影笑笑道:「丁得勝在莊中是什麼身份的,你們總知道吧,我的問題只有這一個。」

  那莊丁道:「這可很難說,論身份,他跟我們差不多,吃住都在一起,只是他從來不幹活,每天都晃來晃去,而且只有他一個人可以到莊主的屋裡去,莊裡上上下下的人他都交朋友,實在說不上他是什麼身份。」

  「他在莊中地位如何?」

  「那更難說了,他對每個人都很客氣,但既不在誰之上,也不在誰之下,他不管人,人不管他。」

  盧滄客道:「這麼說來他是段天化的心腹了?」

  方梅影笑道:「說他是侯浪萍的心腹還差不多,剛才他凌空接下先生一掌而絲毫無傷,段天化恐怕也無此功力。」

  盧滄客道:「對,此人武學之精,大概僅次於天聖君而已,想必在魔宮中也是個重要的人物,只可惜給他跑了,否則在他口中,一定可以問出很多事情來。」

  方梅影道:「他不會跑遠的,既然他的使命是留守,絕不敢跑回魔宮,我們把他找出來就是了。」

  盧滄客道:「這麼大的地方上哪兒去找?」

  方梅影笑笑道:「容易得很,他的臉上受了傷,流血很多,我們順著血跡找過去不就行了嗎?」

  盧滄客道:「方女俠;你這不是開玩笑嗎?他只被你割掉兩隻耳朵,又不是什麼重傷,能流多少血?」

  方梅影道:「盧先生,我已經看出他的可疑,照理說應該在他重要的地方留點傷才是,為什麼只削下他的耳朵呢?」

  盧滄客一怔道:「是呀,方女俠應該砍他一條腿的。」

  方梅影一笑道:「那不會有效的,我要割他的鼻子都無法得手,砍他的腿還會成功嗎?他的耳朵僅能造成輕傷,使他認為不要緊,這才有機會……」

  盧滄客聽出她話裡有話,連忙道:「女俠另有安排……」

  方梅影笑道:「先生博學多聞,看看我這支劍如何?」

  說著把長劍遞出去,盧滄客就著創鋒看了一下,然後道:「劍質很佳,左邊有三個暗孔,可以暗藏藥物。」

  方梅影笑笑道:「先生真是行家,這三個暗孔中有三種藥物,一種是見血追魂的劇毒,非十惡不赦之徒,我不會使用,一種是慢性的毒藥,當時不會有感覺,十日之後,毒發身死,除非有了我的解藥。」

  「女俠就用了這一種?」

  「魔宮中有的是用毒的行家,我劍上所含之毒難不住他們的,我用的是第三種。」

  「盧某太性急了,竟然忘記了言多必失的古訓,屢屢出醜,這第三種是什麼呢?」

  第三種不是毒藥,卻能使傷處水不收口,血流不止,除了我的獨門解藥外,再無任何解法。」

  這個我知道,可是這種藥性僅能及於受創的部位、,只要再多割進二點,就可以消除掉藥性。」

  方梅影一笑道:「耳輪部份就是—層皮連在腦蓋上,再割進去,他還活得成嗎?」

  盧滄客道:「方女俠這一手太厲害了。」

  方梅影笑道:「我不想要他性命,,除非他自己不想活了,所以我們順著血跡找過去,一定能找到他。」

  盧滄客道:「當他發現無法止血時,自己會來找你的。」

  方梅影道:「但怕他發現太遠,又跑得太遲,想回頭時,已經因為血流過多,死在半路上了。」

  盧滄客道:「對,我們快找一找,能夠從這傢伙問出魔宮的下落,豈不省了許多事。」

  於是大家一起出來,順著血跡一路找過去,首先來到一處房屋前,盧滄客破門而入,但見地上一灘血跡,還有很多藥瓶以及撕得零亂的裹傷紗布,卻不見人影。

  方梅影道:「這傢伙,倒是個硬骨頭,發現無法止血,居然不來找我求活命,裹上傷跑了。」

  盧滄客道:「他跑得了嗎?」

  方梅影道:「血是止不住,只能流得慢一點,我們繼續往前找過去,相倍他跑不遠的。」

  穿過這屋子,卻看不見血跡了,江夢秋道:「方大姊,你的藥恐怕不靈了,他已經止住血了。」

  方梅影道:「那是不可能的,他裹上布之後,血流較緩,要過一會兒,血水滲透紗布後,才會再摘出來,以他所流的血量來看,功力已經大減,也跑不快了,四下搜索一下,我相信不超過四十丈,必然可以重見血跡。

  於是八個人分成三路,向三個方向找出去,宮天豪與劉鐵嶺一夥,果然在三十多丈處叫道:「血跡又見了,奇怪,這條路是通向地府禁官的,莫非他進去等死不成?」

  方梅影笑道:「不會,禁宮出路只有一條,就是我們把守的那道門,但是從上面過去近得多了。」

  方梅影道:「那只是你們知道的路,天聖君來去都沒有經過你們的眼睛,可見禁宮中一定還有秘密通路。」

  於是眾人又重入禁宮,那血跡一路滴去,先前是每隔丈許才有一滴,到後來越來越近了。

  方梅影道:「這傢伙倒是夠強硬的,以他目前的體能狀況,能撐到魔宮嗎?」

  盧滄客道:「假如他撐不到就不會硬撐,據我所想,也許魔宮就在不遠的地方。」

  繼續往前搜索,終於來到一處石牆前,看見最後的一滴血,盧滄客道:「這一定是秘道,但不知如何開啟?」

  方梅影四下一看道:「我曉得。」

  她走近一邊的支柱前,取下柱上的燈架,果然聽得咯咯一陣聲響,石牆自動升起,露出一條寬敞的通道。

  盧滄客豎起一根大拇指道:「方女俠,你真行,做人對機關暗23之學研究多年,這暗門雖難不倒我,但是要找出門戶,至少也得有一下工夫,你一眼就看出來了。」

  方梅影笑道:「我根本不懂,是那個丁得勝告訴我的。」

  盧滄客楞然道:「幾時說了?」

  方梅影攤開手掌,用衣服擦去血跡道:「他寫在這裡。」

  丁得勝負傷逃命,雙手都沾了血,開啟暗門時,血跡就留在開關上,方梅影出示手上的血跡後,大家都明白了,但對她的精密心思卻十分佩服,這雖是很簡單的推理,可是事前誰都沒有想到。

  進入暗門,血跡又現,裡面支道很多,但他們順著血跡前行,倒也不怕迷失,行出百來丈後,終於到達一個空曠的地穴之中,丁得勝倒在地上,已經奄奄一息了。

  盧滄客連忙上前扶起他一看,但見他頭裹白布,已被鮮血染紅,然而膚色慘白,顯見已血流將盡。

  他放了下來道:「這個人完了,無法再問出什麼。」

  方梅影道:「他至少回答了一個問題,段天化那批人是如何退走的,你看這地上足印雜亂,分明是很多人經過。」

  這地穴中十分潮濕,腳下是半石半泥的砂地,果然印著很多足跡,都是向前而去,證明方梅影的話沒錯了。

  順著足印再往前走了十幾丈,已聞水聲潺潺,一直再探望過去,就看見有一條暗流匯聚成一個方池,寬闊各有三四十丈,池的另端是一條黑沉沉的地洞,高五六丈,寬有三四丈,池裡繫著兒條小艇。

  江夢秋道:「他們坐了船走掉了。」

  方梅影道:「我拷問晚星時,她說曾經坐船來此,我還不大信,以為是故弄玄虛,想不到真有這回事。」

  盧滄客卻歎道:「不知道這道暗流通向何處,假如離得太遠,我佈置在外面的眼線恐怕也盯不住了。」

  方梅影道:「為今之計,只有坐了船,找出去看看。」

  八個人分乘了兩條船,因為只有江夢秋與白無瑕二人會操舟,所以方梅影與倚紅偎翠三個女的坐了江夢秋的這條船,盧滄客率著宮天豪劉鐵嶺乘坐白無瑕的那一條。

  地洞很寬,只是相當的暗,他們只好燃著火折子照亮,兩船相距半丈並行,以便互相策應。

  水慢慢地向前流,操漿也不吃力,他們也不急趕,所以慢慢地信舟徐進,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白無瑕道:「江兄弟,你有沒有感覺到流水的速度增加了?」

  江夢秋道:「大概是河道變窄了。」

  白無瑕道:「不對!洞壁比人口處還寬了一點。」

  江夢秋道:「就是河底變淺了才有這個現象。」

  白無瑕道:「也不對,我從小生長在洞庭湖畔,操舟有多年經驗,我用漿拍下去,聽擊水的聲音就知道深淺,人口處的水深約莫丈許,此地最少有一丈五六。」

  盧滄客道:「河面加寬,河底加深,而水流速度加快,這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人搗鬼。」

  說著水勢更急,盧滄客叫道:「不好,大家快離船,跳到洞壁邊上去,用兵器插進洞壁裡,支持住身體。」

  船已經無法控制了,而且這是個涵洞,除了洞壁之外,別困窘足之處,所以大家不等盧滄客說完,都取了同樣的措施,一個個站在洞壁上,水越流越急,他們用以照明的火折子還留在船上,眼看著兩點火星像箭一般地向前射去,八個人很慢聚攏,白無瑕又點亮了火折,便於照明。

  盧滄客歎了一口氣道:「想不到他們還真厲害,在地洞裡來上這一手,活活把我們給困住了!」

  白無瑕道:「這一股突漲能急流是從哪兒來的?」

  盧滄客道:「那還不簡單,在裡面預先設造一個大貯水池,只要把水閘門打開,急流就滾滾而下!」

  江夢秋卻搖頭道:「我的看法與先生略有出入,這麼寬的一個涵洞,要建造一個貯水池而且能造成這股急流,那工程太大了,而且我讀過地理志,伏牛山中只有一條浙江發源在山中,要引水源,必須取自浙江,可是浙江有三源,都是細小支流,任何一條都沒有這麼大的水勢,段家堡的位置更無法引到這麼急的流勢……」

  盧滄客訝然道:「那麼老弟的看法呢?」

  江夢秋道:「段家堡位在浙江上游出口之處,水閘是有的,只是建在前面,只要抽開閘門,使水流加速下洩也可以造成同樣的結果!」

  盧滄客道:「這涵洞在山腹之中,也許有天然的空穴可作貯水之用,根本不必動什麼工程!」

  江夢秋笑道:「先生想得固然有理,可是水力是無法控制的,假如段家堡附近有那麼一個大貯水池的話,一但閘口崩決整個段家堡就完了,魔宮在段家堡費了這麼大的功夫佈置經營,臨撤退還捨不得放棄,足可見極為重視,隨時準備捲土重來的,因此不會做那種危險的事!」

  方梅影道:「我同意江兄弟的說法,開水放閘,一定是在下游,因為上游只有一個死去的丁得勝知道地洞的秘密,他已經無法開水放閘了,何況像這種重大的機密,知道的人一定不多,所以是下游洩流的成份居多!」

  盧滄客道:「下游的人怎麼知道我們進了去呢?」

  萬梅影道:「我們發現丁得勝的時候,他還沒有斷氣,因此他很可能在聽得我們的聲音時,發出信號招呼!」

  盧滄客還想找出理由來支持自己的見解,江夢秋笑道:「先生!你看看水位已經開始降低了,這證明我的猜測是對的,如果是開放上游的水閘,水位只會降到原來的地方,可是現在水位已經比原來的水位低得很……」

  「對呀!如果是上游開放積水,水位應該先升高才對,可是這水位只降不升,就證明是下游洩流了,而且就在我們說幾句話的功夫,水位低下了一半,證明前面的出口不會太遠了,我們還是快點出去吧,如果在洞口的人看見了空船,說不定還會再來一手別的呢!」

  盧滄客輕歎道:「我以滄客為名,自許閱歷之廣,遊蹤之遠,天下很少有人能及了,但跟你們姊弟兩人一比,實在差得太遠,今後真不敢再輕看天下之士了!」

  方梅影道:「先生太客氣,我們不過一得之愚,要與魔宮一爭上下,仍然要靠先生的雄才大略!」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1 23:59:41

第二十二章


  水勢退得很快,沒多久已經下去了一丈多,火光照映下,連底下的石塊都可以看得見了,而流水變成了涓涓細滴,又證明了江夢秋的推斷,幾個人都跳了下來,腳點著凸起的石塊,向前急奔,行出約莫兩里許,已經看見天光,竄出洞口,卻是一個小湖,而堵在洞口的一大片石壁,卻已倒了下來,他們乘坐的小船翻倒在湖中。

  江夢秋道:「那片石壁就是水閘,這個地方我好像在書上看過,叫七星袱,原本是一道飛瀑,卻想不到被魔宮中人利用成為一條秘密通道了。」

  盧滄客笑笑道:「老弟判斷準確,卻也有一點弄錯了,我知道這個湖,外通丹江而注入漢水,卻不是浙江了。」

  江夢秋道:「在山腹中七轉八轉,我把方向弄糊塗了,不過這條水路證實了晚星的話,她們是坐船來的,大船來到這裡才換小船進入秘道,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別說是一個沒出過門的女孩子,就是常在外面跑的人,也想不到從這條可以通到伏牛山的段家堡。」

  方梅影苦笑一聲道:「別人固然想不到,盧先生也不會想到,在這兒不會有人看守監視,現在等於斷了線,上哪兒找魔宮的下落呢?」

  盧滄客也眨了眼道:「這兒出去是青山港,只有上那兒去打聽了,好在他們撤退時,最少也有五六十個人,這麼一大批人,行蹤總有一點蛛絲馬跡可尋。」

  順流而行,花了兩個時辰,他們總算到了青山港,那是漢水之畔的一個小漁港,人口不多,打聽的結果,倒是有了著落,四個時辰前,的確有一大船由丹江過來,上溯漢水過去了。

  白無瑕道:「他們乘坐大船,不會走得太快,我們說不定還可以追得上。」

  方梅影笑道:「白天狐;你是老江湖了,怎麼還這麼天真,他們開閘洩流,分明已經知道有人追蹤而來,還會慢慢坐著大船等我們去追嗎?」

  白無瑕臉色微紅道:「即使他們棄舟而行,至少也有蹤跡可循,我們只要知道方向,總是找得到的。」

  方梅影道:「我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假如他們準備以伏牛山為根據地,對青山港這一處秘道門戶,一定會設有佈置的,說不定供給我們是一個錯誤的消息,南轅北轍,豈不是越追越遠!」

  江夢秋道:「但也有另一個可能,他們沒有設人,探聽到的下落也是真的,卻叫我們疑神疑鬼,難以決定!」

  方梅影一歎:「我就是為此為難。」

  白無瑕道:「我們把剛才問話的幾個人再找來,試一下就行了,看他們會不會武功……」

  江夢秋立刻道:「這不可以,如果他們真是安份良民,一試之下,他們怎麼受得了。」

  方梅影接著道:「我如果是魔宮主人,即使在這兒設立耳目,也絕不會派練過武的人,那不等於是貼上一張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自白書嗎?」

  白無瑕臉色微紅道:「可是我們總要決定呀,是上行還是下行,越耽誤他們走得越遠。」

  江夢秋道:「既然追不上,就擇定一個方向追下去試試看,不對再回頭,魔宮如此隱僻,必然是在人跡罕至的叢山之中,而且也不會離伏牛山太遠,總在五百里範圍之內,來往都是行船,絕不會出漢水的流域,根據這兩點線索,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魔宮的。」

  方梅影道:「你說得不錯,但是總希望能早點追上去好,現在相差不到一天,他們還沒有來得及作準備。如果隔上兩三天,他們有了準備,說不定在半路上就截住我們。」

  劉鐵嶺忽然道:「如果各位相信我的判斷,就走下游的準確性較高,因為我是樊城人氏,上次來到伏牛山時,我也是坐船來的,而且服下了迷神藥。可是在朦朧中,我還能聽得峰上人的說話聲,那是我家鄉音。」

  方梅影道:「劉大俠能確定嗎?」

  劉鐵嶺道:「應該不會錯,多年流浪江湖,我很少回家,驟聞鄉音,印象十分深刻,雖在迷糊中,猶能使心情激盪,因此我敢判斷來時曾經過樊城。」

  江夢秋道:「那他們為什麼往上游而去呢?」

  方梅影道:「那一定是疑兵之計,為了擾亂我們的耳目,在我的想法中,他們可能是中途下船,用空船直溯漢水而上,讓我們追個空,他們則由陸路折回下游而去。」

  盧滄客立刻在地上描畫出一幅草圖道:「漢水下游已為漢中地帶,多半是平地,只有太洪山區是唯一可藏身之處,魔宮莫非是在太洪山中嗎?」

  江夢秋道:「一定不會錯的,晚星說她們離開魔宮就上了船,而漢水的支流盡頭就源自太洪山,何況從這兒到太洪山也不遠,只有五百來里,快一點兩天就可以來回,就算找不到,我們再回去也來得及。」

  盧滄客道:「好!就這麼決定吧,而且為了快速起見,我跟白大俠先走一步,你們隨後趕來,萬一找不到,我們回頭會合再上溯漢水,也不會浪費時間。」

  方梅影道:「我們一起走也慢不了多少。」

  盧滄客道:「方女俠,只有兩個人,我可以在襄陽找我那個形同虛設的天齊門負責人,弄兩匹快馬,另找一個嚮導,一天之內,就搜遍太洪山,如果大家一起走,總不免有所耽誤,而且目標正確的話,我們兩個人也不易被對方發現,大家走在一起,目標就大了。」

  方梅影想想也有道理。

  盧滄客道:「你們到了襄陽,倚紅知道與天齊門中人連絡的,你們可以在襄陽等候消息,也免得走冤枉路,這不是更好嗎?」

  商議既定,盧滄客與白無暇先走了,這兒三男三女,乾脆雇了一條船,順著漢水而下。

  第一夜在谷城縣略事休息,第二天順水順風,下午就到了襄陽城,倚紅按照老辦法,找了所最大的酒樓,點了上百味菜餚,滿滿擺了一桌,都是略嘗即止,一擲百金,而後在最大的客棧中住了下來。

  這番豪舉果然震動了襄城,可是一直到晚上,卻沒有一個人前來連絡,倚紅沉不住氣了,詫然道:「照盧爺規定的辦法,連絡的人應該在城中最大的酒樓附近,不等我們吃就會來連絡的,何況盧爺又先來過了,作過交代,他們更該特別留意才對,怎麼沒消息呢?」

  方梅影沉思片刻才道:「沒消息就是消息,我們的路子走對了,而連絡的人也一定落人對方的手中遭了意外。」

  江夢秋道:「那我們就立刻動身趕進太洪山中。」

  方梅影搖頭道:「不對,假如目標是太洪山的話,對方就不必把連絡的人剪除了,必然是行蹤有了變更,留在這兒的人已經探悉了段天化等人的行蹤,才怕我們趕去接應的,我想路是走對了,目的卻不在太洪山。」

  江夢秋也怔住了道:「那怎麼辦呢,我們該上哪兒去?」

  方梅影道:「我有辦法探消息的,江兄弟把你的衣服借我一身,我們兩個人出去探一探。」

  江夢秋愕然道:「大姊要穿上男裝?」

  方梅影笑道:「不錯,對方的人一定把我們也探上了,只有易釵而弁瞞過對方的耳目。」

  江夢秋道:「可是我還是會被人認出呀!」

  方梅影道:「不會的,魔宮中派出的眼線,不會在伏牛山中的人,因為他怕我們認出來,你是最近才出道江湖,認得你的人很少,只要悄悄離開這家客棧,到了街上就沒人認識你了,我卻在江湖上闖了很多年,認識我的人太多了,但我從沒有穿過男裝,相信不會有人認識得出。」

  倚紅道:「方大姊,我們也換裝去行嗎?」

  方梅影搖頭道:「不行!你們兩個人隆鼻碧目,到哪兒都引人注意,再改裝也不行,還是等在這兒,我探出消息,一定會告訴你們的,尤其是劉宮二位,我找到了魔宮,還要借重二位帶路。」

  宮天豪道:「到了魔宮,我們的路徑很熟悉,可是魔宮的人都認得我們,恐怕反而會給大家添上麻煩。」

  方梅影笑笑道:「只要探准了魔宮的確實下落;我自有辦法擺脫一切追蹤的人,倒是現在,二位要特別小心,我們離開後,很可能會有人來暗算,倚紅、偎翠,你們倆費點神,來人不必力敵,盡量用別的手段對付,而且下手要狠,不必留活口,也不能存慈悲之心,務須一網打盡。」

  倚紅道:「我們知道,大姊放心好了。」

  江夢秋道:「能饒人處且饒人……」

  方梅影道:「兄弟,你可別再來這一套婦人之仁,我們如果想進入魔宮,就必須剷除一切障礙,否則很可能在半路上就送掉了命,我有個預感,魔宮一定就在不遠之處,因此留在這兒的人,該都是魔宮的死黨,不會受你感化的。」

  劉鐵嶺點點頭道:「方女俠的話不錯,魔宮中派在外面的人,都是天聖君最基本的心腹,像我們這樣的人,則一定在有效的禁制中才派遣出外工作,所以對那些人絕不能客氣,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

  江夢秋無以為答,拿了一套衣服,給方梅影換上了,兩人趁著夜色,悄悄離開客棧,施展游龍術,貼著屋擅潛行,一直到離開客棧很遠的地方,瞧瞧四下無人,才悄然落地,方梅影學著男人的樣子,手搖紙扇,一步三擺,笑著問道:「江兄弟,你看我還像嗎?」

  江夢秋道:「像!濁世翩翩佳公子。」

  方梅影一笑道:「那就行了,我正是要像一個章台走馬的執褲子弟,記住,從現在起,我要把名字倒過來,你要記住,我叫尹梅方,是君字去口的尹字。」

  江夢秋一拱手道:「是,尹兄,小弟記住了。」

  方梅影道:「你說在家裡,尊大人帶你游過秦樓楚館,琵琶里巷,對此道你是識途老馬了!」

  江夢秋道:「那是家父要使我長點閱歷。」

  方梅影道:「現在這閱歷用得上了,我可沒去過,到了那兒你可招呼著點,別讓我出丑。」

  江夢秋一怔道:「上那兒去幹嘛?」

  方梅影道:「探消息!只有這個地方,才能不著痕跡地探悉我們所要知道的消息,你快帶路吧。」

  江夢秋不知道她葫蘆裡賣什麼藥,遂在街上轉了一圈,果然發現了一家書院,門口高懸燈籠,有著鶯鶯燕燕的花名,方梅影道:「一切排場由你去應付,但叫姑娘的時候由我決定,現在過去吧!」

  但見紅燈高挑恰紅書院四字,方梅影一笑道:「幸虧沒帶倚紅來,否則不氣死她才怪。」

  早有夥計見兩位衣冠楚楚的貴客光臨,一面拉開嗓子大叫客人到,一面鞠躬如也地把他們迎進去。

  江夢秋倒是很懂規矩丟了兩張十兩的銀票在茶盤裡,就朝一個中年婦人道:「我們第一次來,這位尹公子是江南名士,請媽媽把貴院的姑娘都叫出來看看。」

  這廿兩隻是打發小廝的賞錢,如此豪闊的出手,使得那中年婦人眉開眼笑,一迭聲地叫出了十來個艷裝女人,可是方梅影坐在那兒動都不動,江夢秋知道她不中意,每人開發了十兩銀子的花粉錢,然後朝那中年婦人道:「尹公子名士風流,他只是想找一位知書能詞的紅粉膩友談談天,聊解旅途寂寞,貴院只有這些嗎?」

  方梅影已微現不耐,似乎起身欲行,那中年婦人如何捨得放過這麼兩個豪客,連忙道:「有,還有兩位姑娘是本院的拔尖人物,只是她們現在有客人……」

  方梅影道:「請來見見好嗎?只要中意,我們稍等一下無妨,我們有的是閒。」

  那中年婦人道:「那就請二位公子到後面花廳裡去坐一下,老身叫她們偷空過來一下。」

  於是又將二人迎到後面一問佈置典雅的小廳中坐下,不一會,來了兩個淡妝麗人,都是二十歲左右,其貌雖中姿,卻別有一股清秀拔俗的氣質,每個人端了一盞茶放在二人面前,襝妊施禮道:「妾身海棠、紫燕伺候二位公子。」

  方梅影眉色一揚道:「好,一位風致綽約,不愧為茶中神仙,一位骨格輕盈,可為賞舞佳人,就是二位吧!」

  海棠笑了一笑道:「那要請二位公子稍候。」

  方梅影伸手握住她的柔掌道:「我是個急性子,可等不及,二位姑娘能否把應酬推開,立即過來呢?」

  江夢秋道:「那不可以,行有行規……」

  可是海棠卻神色一肅道:「賤妄遵命。」

  說著襝衽又行了一禮,拖著紫燕走了出去,不一會兒,遂聽得隔屋有人叫道:「豈有此理,海棠姑娘,大家都是客人,而且我們是先來的,你怎麼能厚此薄彼呢?」

  又聽得海棠的聲音道:「韓老爺,您家是熟客人,承您多年照顧,難道不能體諒奴家一下嗎?」

  那姓韓的客人似乎脾氣很大,叫道:「我知道你要應酬各方面的客人,可是我韓兆元也不見得弱於什麼人,如果傳出去,叫我怎麼見人呢!」

  語聲才歇,突然有一個粗壯的聲音道:「韓兆元!你不過是一個退職的御史,擺什麼威風,敝上叫海棠姑娘跟你商量,夠給你面子,你居然不識好歹,難道抬出你韓兆元三字嚇得倒人嗎?還不快走。」

  又聽那韓兆元怒叫道:「什麼人,如此大膽。」

  那人卻冷笑道:「什麼人不必告訴你,你曾任京官,該認識這塊腰牌,現在你走是不走。」

  韓兆元似乎一下子軟了下去,連忙道:「是,老朽無知,多有冒犯,請予包涵,老朽是否要去叩請一番……」

  那人道:「不必,敝上不願驚動人,否則就過來了。」

  外面一陣腳步,卻沒有人說話了,片刻後,海棠又過來了,含笑道:「請二位移駕賤妾屋裡坐吧。」

  江夢秋道:「上次在伏牛山時聽羅小虎談過,小弟一下子竟忘了,難怪你要上這兒來打聽消息,可是你為什麼不找污衣門的弟子去探聽呢?」

  方梅影道:「我們這身穿著如果蹬污衣門的叫化子接觸,豈不是會引人注意嗎?魔宮的耳目眾多,連天齊門的人都叫人摸掉了,丐幫門下豈有不受注意的,而且我在街上轉了兩趟,看見污衣門下所有都只是低結弟子,想來也是怕引人耳目而躲了起來,找他們也商量不出什麼的,不如上這兒來了,丐幫的淨衣門身份職別很秘密,非跟丐幫有深切淵源的不會知道,所以我決心上這兒來了。」

  「你怎麼知道此地就是丐幫淨衣分舵呢?」

  「不知道,但丐幫在重要的地方,必然有一家娼寮是屬於淨衣門的,我只好來找找看,這家沒有就換一家,幸而運氣好,第一處就摸對了,否則還得多花些冤枉錢呢。」

  說著海棠已將他們引到一間靠邊的屋子裡,屋中陳設很簡雅,而且還畢著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站了起來一找手道:「方女俠,別來無恙。」

  聽聲音就是剛才冒充護衛,趕走韓御史的那個人。

  方梅影先是一頓,隨即笑了起來道:「好哇,你這叫化頭兒越混越得意了,居然成了王府護衛大人了。」

  那中年人笑笑道:「屬下出示青蚨令,敝人就知道除你方女俠再無別人,這位就是江少俠老弟吧。」

  方梅影道:「是的,他就是仁翁的孫子,兄弟,這位是丐幫大龍頭掌門人,一柱擎天洪幫主。」

  江夢秋沒想到會在此地見到丐幫掌門幫主的,連忙躬身致禮道:「再下江夢秋拜見幫主。」

  洪擎天忙道:「不敢當,不敢當,洪某聽小徒道及少俠英風俠懷,不遜仁翁,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麟風。」

  方梅影拉開一張椅子坐下道:「鳳凰不落元寶地,你這位龍頭幫主忽然到這兒來,總不會是流連花草尋芳吧。」

  洪擎天道:「小徒與龍長老離開伏牛山後,立即以急信通知洪某趕來,只苦於無法探入八煞門,不知各位的消息,忽得門下急報,說八煞門中瀟湘劍客在此出現,我想這事很奇怪,諸葛晦未離開伏牛山,何得在此出現……」

  方梅影道:「溯漢水而上,就是伏牛後山。」

  洪擎天道:「不錯,洪某想段家堡也許另有秘道通出來,倒是不妨前來摸摸情況,那知我來到後,又接到消息說段天化等人也經過了這兒,我倒有點難以相信……」

  方梅影道:「一點都不錯,段老怪的伏牛山老巢被我們鬧得天翻地覆,存身不住,從此地撤退到魔宮去了。」

  方梅影道:「其他兩個人呢,朝什麼路走的?」

  洪擎天道:「盧滄客與白天狐也是由陸路前去,目前尚無回音,而段天化他們則在此地換了近十條快艇,溯唐河而上,又回到豫州去了,龍行天也沒有消息傳來。」

  他一邊說,江夢秋一面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畫出路線圖,然後奇道:「諸葛晦也是趕回魔宮去的,怎麼會走成兩條路呢,難道魔宮也會分成兩處?」

  方梅影道:「洪幫主,你有沒有附近的地形圖?」

  洪擎天道:「我沒有,但本門秋舵主掌管此地淨衣門十九州的一切事務,她一定有的,秋舵主,快拿出來。」

  海棠略有猶豫,洪擎天道:「秋舵主,方女俠與江少俠都是本幫的貴賓知己,本幫的分舵地點給他們知道沒有關係,雖然這是你的職權,連我都不能過問,但事緊急,我以龍頭幫主的身份向你提出請求。」

  海棠連忙道:「屬下怎麼敢當,不過屬下職司所在,原因無法呈上,屬下以最快的速度,描出簡圖呈上,而將分舵所屬的詳細地址與名單略去。」

  洪擎天歎了口氣道:「好吧,你可得快一點。」

  海棠退到外面去了。

  方梅影一笑道:「你這個龍幫主也有神氣不起來的日子,連部屬的名單都無權過目的?」

  洪擎天道:「不錯,丐幫分淨衣、污衣兩門,各司所屬,互不干涉,掌門幫主由兩門輪流擔任,但掌門幫主也只能知道各地五結以上的長老舵主名單,五結以下支舵,則由各門自理,洪某是污衣門的,照例不得參閱淨衣門名單。」

  方梅影笑道:「難怪你的前任幫主九現雲龍司空湛是個遊方道人,終生未著丐衣,原來是淨衣門的。」

  洪擎天道:「這麼做也有好處,因為丐幫的弟子太多了,遍佈天下,惹起的麻煩也最多,分司而隸,才照顧得下來,即使迭樹強敵,也不怕動搖根本,最多只能消減我們一半的人而已,丐幫創立以來,歷經六次大劫,但在短短的兩三年內,又能迅速復興,就靠著這個制度。」

  方梅影道:「可是你們行事就有很多障礙了。」

  洪擎天道:「不會的,幫主有絕對的權限,一個命令下達,兩門都要遵守,我雖然不知道淨衣門的分佈情形,但只要召集各地的五結舵主,一個口諭,無不立行。」

  說著海棠已拿了一方絲絹進來,墨跡猶新,上面是襄陽為中心的鄰近十六州地勢概圖,方梅影與江夢秋一起研究了片刻,江夢秋道:「『魔宮』如果是在山區中,只有桐柏山的可能性最大,因為這是兩條路會聚點最近的一處山。」

  方梅影道:「不錯,他們乘坐快艇,上溯唐河,可以到沙河鋪捨舟登陸,到桐柏山就近了,盧滄客算無遺策,認為是在太洪山,這下子又錯了。」

  海棠道:「絕對不會錯,桐柏支舵上會有密報,前幾年有人贖出了幾十名青樓女子,且有本幫兩名弟子在內,一去就無消息,必然是被送進魔宮中了。」

  方梅影想想道:「地點確定了,我們就要決定行動的方法,照目前的情況來說,我們的人手是不足一點,」

  洪擎天忙道:「那沒問題,本幫可以支援。」

  方梅影笑道:「連勇士孫不老以及八煞,在魔宮中僅是二、三流的副手而已,這可不尋常,不是打場小架。」

  洪擎天道:「丐幫淨污兩門有九位五結以上舵主長老在,以武功而言,他們不遜於七劍九狐中任何一個。」

  方梅影輕歎一聲道:「七劍九狐藝業高低,從沒有作一次正式比較,但以黃山一會及我在伏牛山中經驗,恐怕我要排在十名以外,八煞中個個都比我強。」

  江夢秋不以為然道:「方大姊,你太客氣了。」

  方梅影道:「不是客氣,我說的是真功夫,當然臨陣對敵不全靠武功,加上我的鬼計多端,我可以跟任何一個較量,但是我要說給洪幫主聽,因為丐幫門中行事以光明正直為,顯不出我那套鬼花樣。」

  海棠一笑道:「方女俠所知道的是污衣門中弟兄,淨衣門卻不講這一套,我們是甚麼都來的,魔宮之行,我自請一份,另外帶劉紫燕去,她有個外號叫雲裡觀音。」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那劉姑娘的輕功一定很高明了?」

  洪擎天笑笑道:「這只是雲裡二字而已,她號稱雲裡觀音,除了能直拔千尋,身輕如燕外,還有一身厲害無比的暗器功夫,就像觀音手臂一般,彎腰低頭伸腿,都有暗器能發出,對正道之士,這種功夫似乎有欠光明,但對付魔宮人物,卻是最合適,所以在人手方面絕對夠了。」

  方梅影道:「那就多多借重了,最後我還想問一件事,盧滄客與白天狐說好跟我們連絡的,卻遲遲未見消息,是不是他們的人遭了毒手?」

  海棠道:「是的,有三個人在昨天被殺,是一對老夫婦與一個賣唱的女兒,老夫婦倆是被不知名的兇手殺死在道旁,他們的女兒則是我派人處置了的。」

  江夢秋一怔道:「為什麼?」

  秋海棠道:「江公子,我很抱歉,這是為了正門規,她是本幫淨衣門弟子,沒想到她又是天齊門中的人。」

  江夢秋道:「天齊門根本就是虛有其表。」

  秋海棠莊容道:「不錯,我聽羅長老說過了,但她還是罪不容恕,丐幫門下絕不容許兼具有第二種身份,何況她從來沒有向我稟告過,此風絕不可長。」

  江夢秋知道秋海棠的處置並無不當,只有付之默然。

  秋海棠一歎道:「羅長老說過天齊門的情形後,我感到很惶恐,如果他們的各地連絡人是以賣唱的掩護的話,很可能有一半是本幫的弟子,而我竟一無所知,我已經把這件事情轉告淨衣門各地分舵,展開一次清查。」

  江夢秋連忙道:「那些是否都要受制裁呢?」

  秋海棠道:「不曉得,那由各處的分舵主自己決定的,在我這一分舵,則是殺無赦。」

  江夢秋望向洪擎天,流露出哀怨的神色。

  洪擎天苦笑道:「此事洪某無能為力,因為洪某本人是如此主張,丐幫的弟子過最苦的生活,操司最卑下的職業,最易見異思遷,因此必須有最嚴的紀律來約束他們才行。」

  方梅影道:「江兄弟,這件事你管不了,你最好是當作不知道,因為這牽涉到門戶的紀律。」

  江夢秋怔了怔,忽然看見方梅影給秋海棠的那一枚青蚨令還放在桌上,乃指道:「這枚青蚊令還有效嗎?」

  洪擎天道:「青蚨令乃本幫物,要求一件事,方女俠尚未提出,自然是有效的。」

  方梅影已經知道他要幹什麼,連忙道:「江兄弟,這枚青蚨是我的,你可不能動用。」

  江夢秋道:「不,是倚紅的,是她贏來的。」

  方梅影道:「就算是吧,但你也不能用。」

  江夢秋道:「我可以作主,包括她們的所有物在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0:01

  方梅影一歎道:「你要明白,青蚊令乃是丐幫的最高信物,拿來贈給他們最尊敬的人,你可不能使人為難,更不可破壞他們的幫規。

  江夢秋道:「我不是破壞幫規,而是為一些可憐的人請命,洪幫主,我以青蚨令請求你下令,凡是貴幫中淨衣門的弟子而兼任天齊門連絡人者,予以免究。」

  洪擎天大感意外道:「這……江公子不是叫洪某作難?」

  江夢秋道:「天齊門只是盧滄客設下刺探消息的連絡站而已。貴幫淨衣門下也是同樣的性質,那些人最多只是將所得消息再告訴盧滄客,並不算犯多大的錯失。」

  洪擎天道:「但這種情形為門規所不許。」

  江夢秋道:「那就叫他們退出天齊門,今後專一從事所職,我相信盧先生會不在乎的。」

  秋海棠問道:「天齊門與江公子什麼關係?」,

  江夢秋道:「什麼關係都沒有,只因為盧滄客是我們的朋友而已,何況天齊門確是沒有作為,每個地方僅一二人,憑這樣的組織,還能有什麼作為呢?」

  秋海棠道:「幫主,依屬下之見,假如僅是這種情形,倒不妨賞江公子一個面子,何況在青蚊令下,我們也無法拒絕,但必須保證她們以後不能再犯類似過失。」

  江夢秋道:「我可以保證。」

  方梅影道:「兄弟,你別保證得太早,盧滄客肯答應嗎?他那個人亦正亦邪,有時很難說話呢。」

  江夢秋道:「不需要他答應,我可以叫倚紅與偎翠兩人立即通知天齊門的人:著令凡是身兼丐幫淨衣門下身份者,立刻停止工作,專一效忠丐幫。」

  方梅影道:「將來盧滄客知道了不答應呢?」

  江夢秋道:「我負責,他要怪罪的話,我一身任之,不過我相信他會答應的,因為他那個人是極其自負的,絕對不願意從別的門派中挖人來為他工作,所以有這種情形發生,恐怕他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屬於丐幫的。」

  方梅影點點頭道:「這倒是句真話,盧滄客為人極其驕傲,如查知道他的手下欺騙了他,懲治起來,恐怕比丐幫規條更為苛厲。」

  江夢秋道:「所以我才把這件事即速處理,而且不讓他先知道,否則他可能會遷怒丐幫。」

  秋海棠柳眉一挑道:「我們難道就怕他不成?」

  江夢秋道:「秋姑娘,話不是這樣說,丐幫犯不著樹此強敵,三公中勇士孫不老在魔宮主人手下只是個二流角色,盧滄客的武功卻與天聖君不相上下,如果跟他鬧了,即使擊敗他,也將付出很大的代價。」

  秋海棠道:「哪怕流盡全幫弟子的血也在所不惜。」

  洪擎天卻正容道:「秋舵主,這話不該你說的。」

  秋海棠連忙道:「是!請恕屬下逾規矩之過。」

  洪擎天一歎道:「我身為掌門龍頭,可不能意氣用事,尤其是事關門中千萬名弟兄姊妹的生命,不能以一己的喜怒而輕舉妄動,對盧滄客這個人,我瞭解得較多,他在皖中的望山莊曾經截下許多武林知名的高手,以前我並不知道這些人是魔宮派去的,但知道那些好手都有去無回,為了幾個門人而樹這個強敵,實為不智之舉,但門規自然要重視,幸虧有江公子從中周旋,我們就此決定吧。」

  江夢秋連忙一揖道:「謝謝幫主!」

  洪擎天連忙道:「哪裡,公子一片仁心,為敝門請令,說不定還為敝門解脫一場禍難,應該是洪某向你致謝才對,也幸虧公子以青蚨令來請求,否則洪某實在很為難,洪某縱然有心免究礙於幫規,也想不出兩全其美之策,秋舵主,你立刻轉知各地分舵,說江公子以青蚨令為天齊門的本幫弟子求情,予以免究。」

  秋海棠躬身道:「是!屬下遵命。」

  她回身出去傳達命令了。

  洪擎天這才道:「江公子,洪某前著小徒奉上青蚨令,原為報答令祖拯危之德,想不到公子又用來解了敝幫的困難。」

  方梅影道:「那一枚已經借給我用來打令徒二十個嘴巴了,這一枚是貴幫長老打賭輸的。」

  洪擎天苦笑道:「方女俠!丐幫的青蚨令不是輕易奉致的,假如不是那一枚收回得太容易,龍行天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拿青蚨令來作賭注,丐幫之意乃是為報仁翁大德,一定要盡一次心,不敢輕易收回,所以才借那個機會重行奉上,想不到今天又是在這種情形下收回,看來敝幫對江氏門中的大德是無法償報。」秋海棠恰恰回來道:「幫主!我們可以再把青蚨令奉贈給江公子,作為感謝他調解本幫與天齊門的糾紛。」

  洪擎天道:「秋舵主,你同意嗎?」

  秋海棠肅然道:「屬下出去之後,才知幫主的一番苦心,前日處決兩個弟子,屬下未經深思,而且對盧滄客也不夠瞭解,現在聽得江公子道及盧滄客的一切,也頗為失悔,如果因此引出門戶一場大禍,屬下萬死莫贖了。」

  洪擎天道:「其實你的處置並沒有錯,身人丐幫後,終生不能退出,見異思遷,乃最大的罪行。」

  秋海棠道:「可是屬下身為一舵之主,當以門下姊妹安危為重,門規之處當兼顧利害,屬下處置有欠允當。」

  洪擎天道:「不必了,你的作法是對的,把那兩名弟子的事情通告全幫,以為昭戒,這也顯示出我們門戶中由於多年安逸、綱紀廢弛,才發生這種事,今後當嚴加警惕,注意門下弟子的乎日行為,尤其是天齊門這件事,聽說盧滄客每年都付以重酬才買動這些人的,那很可怕。」

  秋海棠紅著臉道:「是!屬下一定嚴加管束,淨衣門弟子生活已經較行衣門好了千百倍,她們猶不知足,這更使人痛心,也是屬下無能。」

  洪繁天一歎道:「怪不得你,這是人之常情,污衣門下弟子生活雖苦,家世卻都比你們強,本幫所以要規定,非傢具十萬以上的恆產者,不得人一結弟子門牆,就怕他們為利祿所誘,所以污衣門的志向堅定一些,淨衣門卻不同,只有四結以上的主事人才有良好的家世,餘下都小康出身,或升斗僅資餬口之家,也怪不得她們的。」

  秋海棠道:「但此風不可長,屬下今後收錄門人的標準要提高,寧缺毋濫,庶幾維持我優良之傳統。」

  洪擎天道:「貧困中未必沒有佳者,我們也不可一筆抹殺,尤其是從事你們這一行者,都是很可敬的姊妹,至於你所提的方法等下次長老會再議,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應付魔宮的問題,你最好再多調集一點人手。」

  江夢秋道:「幫主,魔宮已經確定在桐柏山中,我們這一次只是試探與救出崔大姊兩個目的,並不想大舉進攻……」

  洪擎天道:「江公子的意思是不要敝幫介人?」

  江夢秋道:「貴幫的龍前輩與羅兄已經在八煞門照過面,貴幫事實上已經介入了,但愚下以為此舉不宜動用太多的人手,以免魔宮遷怒貴幫,對貴幫展開大舉的行動。

  洪擎天道:「洪某知道,所以洪某除了小徒與龍長老二人外,俱派遣淨衣門下弟子前往,即使洪某前去,也不能抬出丐幫的身份,公子請放心好了,丐幫門下有淨衣門的事,知者無多,至於淨衣門中弟子,除了洪某外只有小徒識得幾人,此行乃是以各位為主,不亮出丐幫的招牌。」

  方梅影道:「洪幫主為一門之長,最好還是不要去。」

  洪擎天道:「不!洪某非去不可,因為敝幫有四五個已經退休的長老,突然都失蹤了,他們是淨污兩門前輩人物,只有洪某才知道,以前對他們的下落,洪某十分懷疑,現在想想很可能失陷在魔宮中。」

  方梅影問道:「是哪些?南天一劍的弟子宮天豪與劉鐵嶺都是魔宮出來的,不妨問問他們。」

  洪擎天道:「很抱歉,本幫長老退林後久就擺脫了丐幫的身份,而且他們都是武林知名人物,洪某也不能吐露他們的姓名,除非確知他們身在魔宮,洪某才能公開。」

  秋海棠道:「幫主,屬下有所不明,那幾位長老既然退休,不再涉理本門事務了,他們的行止該可以不加過問了。」

  洪擎天道:「秋舵主,不可以這麼說,丐幫的人只能退休,卻不能脫離的,他們始終是丐幫的人,如果他們是受了挾制,本幫有義務為他們排除困難,如查出他們變節身事魔宮,我就要執行門規而予制裁,這個規定等你將來退休時候,你也會知道的,現在我先說出來,只是說明我非去不可的理由,現在你設法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就起身上路,而且此行的掩飾工作必須做得很完善,不能讓人知道我們是上桐柏山去的,更要離開魔宮的眼線。」

  秋海棠道:「是,屬下立即著手安排。」

  洪擎天又道:「我現在不便出面,把掌門九龍令符交給你代掌,本幫污淨兩門八結以下弟子你有權調度,八結長老也只需知令—聲,口氣上緩和一點,仍是聽你的。」

  說著取出一塊破舊的竹牌,上面雕著九條飛龍,秋海棠十分恭敬地雙手接過,而且把雲裡觀音劉紫燕也叫了出去,著手進行籌備了。」

  方梅影笑道:「今天才算見識你們的九龍令符了,原來是一塊破竹牌。」

  洪夠天肅然道:「這塊破竹牌自首任開山龍頭幫主傳下來,已歷十九世數百年,舉天之下,就是這一塊,符到令到,生殺由之,比皇帝的玉旨還有權呢,因為朝代更易,傳國玉璽不知換了多少次,九龍令符卻遺傳萬代。」

  由於洪擎天的態度很莊重,方梅影也不便再對人家的鎮門重寶開玩笑了,笑笑又道:「那位秋姑娘年紀輕輕,居然身任六結舵主,想必一定精明能幹了。」

  洪擎天道:「是的,她才廿五歲,卻是本幫第四位高手,固然由於她本人能幹,但家學淵源也有關係,她是無為老人秋山遠的孫女兒,盡傳其學。」

  方梅影驚道:「秋老人望聲武林,被譽為天下第一奇俠,據說他晚年即退出江湖,只有一個兒子,入仕為史部侍郎,秋姑娘難道是宦門千金嗎?」洪擎天道:「不錯,而且秋侍郎也只有這一個女兒。」

  方梅影道:「她怎麼會進入丐幫門下呢?」

  洪擎天笑道:「因為無為老人是本幫的龍虎護法,他老人家為了不忘本,而且他兒子自幼體弱多病,不適宜習武改人仕途,到了孫女這一代就得入幫效忠了。」

  方梅影道:「真想不到,一個宦門干金,居然來從事這行業,你們太糟蹋女孩子了。」

  洪擎天道:「丐幫以忠義兩字傳訓,本門弟子差不多全是世傳,也因為每個人都不忘本,丐幫才能比任何一個門派傳得更久、更盛,身人本幫的人,莫不引以為傲,而且也只有卑鄙的行業,才能見到吾輩的氣節與操守。」

  方梅影與江夢秋都不禁肅然起敬,又談了一會,秋海棠居然把倚紅與偎翠、宮天豪劉鐵嶺四人都接來了。

  同時向洪擎天報告道:「屑下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一早,就是您這位北靜王府的洪侍衛乘坐官訪出門遊樂,帶著我跟紫燕同行,方女俠還是穿上男裝,上轎的時候,稍稍露一下面,不必向誰打招呼,只是向那個韓御史點了頭,讓他知道北靜王世子暗中狎妓遊船。」

  方梅影道:「不會拆穿嗎?」

  秋海棠道:「不會,韓老兒沒有見過北靜王世子,有那塊腰牌嚇住了他,明天一早他還要在碼頭上恭送呢,因為借的是他的座舫,不能不給他一點面子,也不致引人起疑。」

  方梅影笑道:「你真有辦法,只是你把人從客棧裡都接了下來,不怕被魔宮的人跟蹤嗎?」

  秋海棠笑道:「魔宮的人早已跟著各位上溪水到湘西去了,不久以前,本門的弟子送他們上船。」

  方梅影先是不解,繼而明白道:「原來你找了六個替身,扮得像嗎?叫人發現是假的可糟了。」

  秋海棠笑道:「這位倚紅姑娘的易容術太高明了。」

  方梅影道:「你們兩個丫頭又在賣弄了。」

  倚紅道:「婢子怎麼敢呢,盧爺雖然留下了幾副易容皮膜,但還是靠秋舵主的生花妙手,細加點綴,才弄得像個樣子,尤其是為婢子等兩人喬裝,若非秋舵主精於此道,連眼睛都變了顏色,怕真沒辦法騙過人呢。」

  方梅影道:「我們這幾個人都是魔宮的眼中釘,假如對方在路上阻截,可就坑了那一些替身。」

  秋海棠笑笑道:「我動了污衣門下六名四結團首,作為各位的替身,他們手底還了得,假如對方沒有派遣高手的話,應該可以對付得了的。」

  洪擎天道:「秋舵主,方女俠列名當世高手,江公子更是英雄了得,對方如果要攔截,還會派庸手?而你只派遣了四結弟子,怎麼會應付得了,他們送了命倒沒什麼,假如拆穿了本相。

  對我們的桐柏之行就大有妨礙了,魔宮的通訊方法是很快的,你這個安排太過草率了。」

  秋海棠笑道:「幫主容稟,屬下雖然只派了六名四結團主在船上,卻另外請了三位六結長老同污衣門下好手在沿岸隨行以壯聲勢,這總該夠了吧,而且船上六個人都是精於水性的,屬下吩咐過他們,情況不佳時,立即跳水逃避,絕對不准有一人,落在對方手中。」

  洪擎天道:「什麼,你把我帶來的那些人都用上了。」

  秋海棠道:「既然要秘密前往,屬下想用不到污衣門的兄弟,他們留在這幾,反而容易惹眼,倒不如借此離開的好,這樣也可以吸引對方的注意。」

  洪擎天想想道:「也罷,他們留在這兒也是討飯,不要他們去,他們也會閒得難過,惹事生非,帶著他們又太顯眼,不如打發他們跑遠一點,說不定有點小接觸,也好讓他們活動一下,可是這兒誰連絡?」

  秋海棠道:「由淨衣門來擔任吧,屬下打發那條船開行時,才發現魔宮在此的人手還真不少,污衣門的目標太明顯了,行動反而受人注意。」

  江夢秋道:「倚紅,天齊門的事舵主跟你說了沒有?」

  倚紅道:「說了,婢子已經遵照公子的吩咐,請秋舵主派人到棗陽去找連絡人,找到以後會迅速把消息發出去的。」

  江夢秋道:「你們的話有效嗎?」

  倚紅道:「有效的,盧爺在出門之前就交給婢子一紙信符,對天齊門各地都有支調權;也由此可見盧爺對這個天齊門並不認真,否則也不會交給婢子了。」

  江夢秋一歎道:「希望你們也同意我這個措施。」

  倚紅道:「婢子絕對同意,憑心而論,盧爺實在不知道那些人中會有丐幫門下,而且更不知道丐幫有淨衣門,否則他是絕對不要的,他選人之先,就考慮到不要跟任何一家門派發生關連,所以有些地方,為了想擴大實力,想拉攏一些五大門派的人加入,盧爺就嚴加拒絕了,他說他用人唯忠,如果那些人能背叛本身的門師而投入天齊門,將來自然也可能會背叛天齊門……」

  江夢秋道:「對於盧先生的解釋,不知道是否會引起他的誤解,我這是為大家好。」

  倚紅道:「現在可能不會了,如果丐幫真是嚴厲執行清理門戶的話,話就很難說!雖然盧爺也不齒這些人,但他很要強,一定會認為要處置的話,也得會同他一下,而且盧爺認起真來,事情也很麻煩,他的人遍佈各地,頗不乏高手在內,而且身份隱秘,除了盧爺本人外,誰都不知道,丐幫會很吃虧的!」

  洪擎天問道:「天齊門下究竟有多少人?」

  倚紅道:「我不知道,但只要有一個縣城,就必定有天齊門的人,也許是一個,也許是三五個,這些人像貴幫的淨衣門一樣,寄身於各種行業之中,卻能深入江湖,武林各種動態,盧爺瞭如指掌,他說他不想稱雄於江湖,但江湖上的人與事不可不知,天齊門的人數雖然不比丐幫多,但消息之靈通,卻不下於丐幫。」

  洪擎天一歎道:「這一點值得敝幫學了,丐幫以十倍百倍的人力,也不過收到這點作用!」

  倚紅道:「幫主言重了,丐幫的宗旨在仗義濟危,天齊門的那些人則僅為刺探江湖動靜,自然不需要那麼多的人手,不過丐幫如果與天齊門交惡,實在很吃虧,因為一明一暗,而兩家的勢力範圍都及於天下,盧爺如果橫了心,一個令下,在一個月外,可以削弱丐幫三分之一的力量,所以任何一家門派都可以開罪盧爺,唯獨貴門不能!」

  洪擎天歎道:「我曉得,所以我很感激江公子與兩位姑娘,只是襄陽的兩個人,已經由秋舵主執行施懲!」

  倚紅道:「幫主,我有個請求,關於襄陽城中的這兩個人,能否記在我們的帳上,算是我們殺死的!」

  洪擎天一怔道:「這是為什麼?」

  倚紅誠懇地道:「為了息事寧人計,盧爺為人很忠直,但也很偏激,我們可以動他的人,然而貴幫卻不能!」

  洪擎天問秋海棠道:「秋舵主,你意下如何?」

  秋海棠道:「屬下全憑幫主裁決!」

  洪擎天道:「我聽聽你私人的意見!」

  秋海棠道:「屬下自悔孟浪,專斷獨行,以致貽禍門戶,如果幫主不答應,屬下只有一見到盧先生一死以謝!」

  洪擎天頗感意外道:「這不像你平素的為人呀!」

  秋海棠道:「不!屬下與紅姑娘一談之後,才知道這件事實在是理曲在我,屬下處置門下弟子自無不當……」

  洪擎天道:「對!這件事我絕對支持你!」

  倚紅道:「洪幫主,有一點你沒想到,那兩名貴屬所以當死,乃是為了她們兼具天齊門的身份,設若這兩個人是由天齊門以同樣的理由處死,幫主又作何看法呢?」

  洪擎天道:「我不會答應,這應該知會我一聲,由我們兩家共同處理才對!」

  倚紅道:「所以我才要求移到我們頭上來,因為這兩人被處死時,貴幫並沒有徵得盧爺的同意!」

  洪擎天道:「我明白姑娘的意思,也感謝姑娘的好意,但我仍然不能同意,因為轉到你們頭上,丐幫的尊嚴何來,我息事寧人計,可以委屈求全,卻不能辱及門戶的尊嚴,所以盧先生如果不諒解,我們可以向他陪罪,卻不能要你代擔起這個名義!」

  秋海棠道:「幫主,這由屬下一身任之好了,因為人是屬下處死的。」

  洪擎天道:「沒有這個道理,你執的是幫規,是我幫主授權的,雖然道理有虧,這也該是我幫主的責任。」

  江夢秋道:「倚紅,你就讓步一下吧,這沒有什麼可爭的,在盧先生面前,我去擔待好了。」

  倚紅苦笑道:「公子,婢子已經由盧爺轉贈給公子為侍兒了,與盧爺已經脫離了關係,婢子不是為盧爺爭,也不是為天齊門爭,而是為未來的大局著想,盧爺為人婢子很清楚,他一生中很少低頭,何況這件事佔住了理。」

  方梅影笑笑道:「洪幫主,我是局外人,說句公平話本來我認為事情已經過去了,該考慮的是以後的問題,江兄弟的措置很得當,可是倚紅提到已經處死的兩個人,倒的確是個問題,而且這件事確是理虧在你們。」

  洪擎天道:「我承認,所以我準備向他陪不是,但絕不能將處死的事推到別人頭上去。」

  方梅影道:「倚紅,如果你知道了那兩個人是丐幫的門下時,你是否打算處死她們呢?」

  倚紅道:「婢子已經離開盧爺了,可以不管這件事,但婢子處死她們,這是盧爺交待的。」

  方梅影笑道:「你有權,而人已經處死了,就算是你與秋舵主兩個人會同處理,會同執行的不就行了嗎?這樣不傷兩家顏面,問題也就解決了,洪幫主也不必固執了。」

  洪擎天笑道:「對呀!洪某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其實洪某倒不是固執,而是洪某必須顧全自己的立場。」

  方梅影道:「洪幫主你只想到自己的立場,卻沒有想到天齊門的立場,江兄弟與倚紅也只想到你的立場,沒想到盧滄客的立場,所以才有那番爭執,我不過替你們雙方想了一想,才有了折衷的辦法。」

  洪擎天愣然道:「方女俠能否把話說明白一點。」

  方梅影道:「說實話會使人討厭,但我還是非說不可,先祖對你們窮家幫的子弟十分欣賞,認為你們個個都忠肝義膽,俠義為懷,但也有一句不中聽的批評,可別見怪,先祖父說你們骨頭太硬,從上到下,個個都是寧折不……」

  洪擎天傲然道:「這是我們唯一可抬得起頭的地方,叫化子除了一身傲骨外,別無所有。」

  方梅影道:「硬要硬在地方,不向惡勢力低頭,那種硬是骨氣,為了一點面子也逞強賭狠,那是匹夫之勇了,這跟市井無賴玩命小狠又有什麼差別呢?」

  洪擎天臉色微變,但還是忍住氣道:「方女俠說的是,但這個臭脾氣我們都養成了習慣,一時怕改不了。」

  方梅影道:「不錯,你門下的弟子不能改,而且更應該加意磨礪,以養其堅毅,但你這個龍頭幫主必須改一改。改得毫無火氣,要改的是火氣而不是骨氣,你身負門戶重任,肩擔全幫十幾萬弟子安危,你如果不能忍辱而負重,動輒使性,受害的將是千人百人。」

  洪擎天悚然而驚道:「方女俠指教極是,洪某自受任以來,已經改得多了,但方女俠既然有所指,必然是洪某尚有欠缺之處,請女俠明示一下好嗎?」

  方梅影笑笑道:「就是剛才那件事江兄弟要承擔過去,倚紅也要承擔過去,你卻偏不答應,硬要攬下來,其實你爭的是個面子,而江兄弟與倚紅爭的是什麼呢?你是他們的朋友,盧滄客也是江兄弟的朋友,倚紅雖然是盧滄客舊日侍兒,但現在她離開盧滄客,已經沒有關繫了,她們不會厚此薄彼,要幫盧滄客爭口氣,相反的她們還厚此薄彼,多少是偏向你這邊一點。」

  洪擎天道:「這個洪某還不明白。」

  方梅影道:「你是不明白,因為你不瞭解盧滄客,但她們瞭解,你跟盧滄客衝突的結果,最後你一定吃虧。」

  洪擎天頓了一頓才道:「那位盧先生武功絕頂,洪某自認不如,但丐幫與天齊門對較之下,我們不弱於他。」

  方梅影笑笑道:「那當然,天齊門人數不到你們百分之一,可是一明一暗,硬拚的結果,他們最多拼掉你們一半的人,天齊門就一定全軍覆沒,但是你算算這個帳上算嗎?天齊門的人是他們花錢買下來的,你們的弟子卻是辛辛苦苦地流血汗訓練培養起來的,天齊門下都是名利之徒,你們卻是俠義之輩,一個拼一個都太可惜,何況是更大的代價呢,盧滄客有的是錢,可以再買一批人,你們卻損失一個少一個,而你身為龍頭大幫主,卻為了一口氣,硬要樹這個強敵,是否有點太意氣用事了?」

  洪擎天聽得冷汗直淋,起立長揖道:「洪某一時愚昧,多承女俠指點,洪某受教了。」

  方梅率歎了一口氣道:「江兄弟是怕你不好意思,不便說出,我可不怕你生氣,所言無隱,盧滄客的功力蓋世,尤在三公之上,就他一個人,也可以把你們丐幫鬧得天翻地覆,更何況還有那麼多潛伏在暗中的手下呢!江兄弟不惜動用青蚨令來把你們與天齊門的糾紛承攬過去,那時你倒蠻通人情的,可是說到已經被殺的兩個人時,你又倔強起來了,這不是白白辜負了江兄弟的一片好心嗎?

  洪擎天連忙道:「是,是,洪某悉聽吩咐好了。」

  方梅影笑道:「那倒不必,倚紅一心為你們著想,硬要承攬殺人的責任也不是事,因為盧滄客為人很精明也許另有耳目,這是不能騙他的。說你們雙方同承欖是最好的辦法,大家不傷和氣,說句不中聽的話,我們也不想開罪盧滄客,他那個人可正可邪,目前是跟我們較為投機,再者也因為魔宮的這件事引起他的興趣,他跟我們站在一邊,如果惹惱了他,讓他跟天聖君侯浪萍聯起手來,豈僅天下盡入其掌握,江湖上也沒有別人可混的了。」

  江夢秋道:「這一點倒不足為慮,盧先生可能會走人邪道,但絕不會與魔宮聯手,一山難容二虎,他與天聖君都不肯屈居人下的,他們會一直作對到底,持到一方倒下為止,但盧先生與魔宮作對時,同時也可以與別人作對,他並不在乎多一個敵人的,這是我不願意他與丐幫起衝突的原故,方大姊已經把利害關係分析清楚了,幫主想必諒解。」

  洪擎天連忙道:「洪某豈止諒解,而且十分感激,只憾無以為報,因此這一枚青蚨令還望公子收下。」

  說著雙手捧起那枚青蚨令,恭恭敬敬地遞了過來,江夢秋這時也無法拒絕了,只得接了過來。

  經過一陣折騰,天色已經泛白,秋海棠道:「時間差不多了,方女俠請著回男裝,我們該起程了。」

  洪擎天道:「王府世子出巡,洪某這個護衛也該上任了,宮劉二位恐怕也要稍稍更改衣著吧,我們也著裝去。」

  幾個男的都走出房去,等方梅影等人喬妝完畢,秋海棠早已安排妥當,兩乘小轎是她與劉紫燕乘坐,另一乘綠色官轎,則是從韓御史府中借來的,倚紅與偎翠則扮成了小丫頭隨轎步行,江夢秋等人則都是青衣小帽,像跟班似的,隨行在轎後,來到江邊的碼頭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1:43

第二十三章

  雖然借用了韓府的座船,船上的水手則已由丐幫淨衣門下的弟子接任,這些置身在各種行業中,得到了指示後,自然扮龍像龍、扮虎像虎,其中一人曾經在江南北靜王宅裡當過差,正在跟早已恭候碼頭上的韓兆元侃侃而談王府的一切,歷歷如數家珍,唬得韓老兒心癢難搔認為巴結上這位世於是難得的殊榮。

  正在這時候,轎子到了,韓兆元連忙過來彎腰作揖,方梅影只漠然地朝他點點頭,輕輕蹦出謝謝兩字。

  江夢秋模出幾個紅封套,打發了轎夫的賞銀,同時將倚紅手中的一個漆盤要過來,裡面是一串珠花,寶光燦燦,價值萬金,遞給韓兆元道:「敝上打擾韓老,萬分過意不去,些許微儀,乃出自大內,手工精細,大人帶回去當個紀念吧。」

  韓兆元喜出望外道:「這怎麼敢當。」

  江夢秋道:「敝上拿出來的東西絕不收回的。大人也不必客氣了,老王爺體弱多病,不久即將乞旨退休,世爵由敝上承襲,那時再好好謝謝大人,所以這一程敝上的聲名極其重要,大人在酬酢之間,最好別提到今日的事。」

  韓兆元連道幾個不敢,各人都上船了,船也立刻開行,韓兆元才乘了自己的轎子回去。

  那另外兩乘轎子的轎夫正準備回去時,已經有人前來把他們剛得到的賞賜的兩個小金錠子以高價買了過去。

  抬轎也是丐幫門下,不到一個時辰,這消息已傳到船上,方梅影道:「看來消息已經走漏了。」

  秋海棠笑道:「不錯,北靜王世子狎妓出遊的消息是瞞不住人了,然而對我們只有利而無害,只是沿途方女俠還得再裝做一下,免得引人起疑。」

  方梅影道:「難道他們不會發現我們是冒充的嗎?」

  秋海棠道:「不會,他們買去的那幾個金錠子,上面鏤有北靜王府的表印,更能證實世子的身份,我算準他們可能會有此一著,才故意作此安排。」

  方梅影道:「秋姑娘辦事可真夠精密的,可是一個王府世子的行動,為什麼要受到對方的注意呢?」

  秋海棠道:「襄陽既然為魔宮與伏牛山八煞門秘道的通行重地,又當多事臨變之際,他們自然要特別小心一點,任何整批人的行動都當注意的,我相信他們還可能設法去向韓兆元打聽,所以才送了他—朵珠花,因此他所得的結果,必然是證實了確是北靜王世子的私行,否則我又何必破費萬金,送那老厭物如此重禮呢?」

  江夢秋忍不住道:「秋姑娘,你不是叫我告訴韓老兒不要說出來嗎?既然是要他替我們證實,又何必多此一舉?」

  秋海棠笑道:「韓兆元以貪墨被黜而勒令休致起復無望,仗著昔日一點官勢在襄陽作威作福,遇上這麼一個機會,還捨得不逢人炫耀嗎?這種人是不會守密的,要他緘口不言,無異是鼓勵他大事渲染。」

  方梅影笑道:「秋舵主,你真有兩下子,如果你在江湖上公開闖蕩,我這智狐一定會給你比下去。」

  洪擎天也道:「秋舵主下一任龍頭幫主又該淨衣門擔任了,我在卸任之後,一定向淨衣門各位長老推舉你。」

  秋海棠卻笑笑道:「多謝幫主好意,不過屬下卻請求幫主萬勿如此,淨衣門各長老已有決定,幫主如果加以推薦,他們卻不過幫主的顏面,反而為難。」

  洪擎天一怔道:「他們已經有了決定嗎,是誰?」

  一旁的雲裡觀音劉紫燕這時才開口道:「並沒有決定,本門長走各持一見,而且八位長老中有五位是主張由秋大姊繼任的,幫主再加推舉就沒有問題了。」

  洪擎天道:「淨衣門幾個重要人物我都見過了,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比秋舵主更為合適的人選。」

  秋海棠一笑道:「幫主這一說太偏心了,屬下鋒芒畢露,實非領袖之具,自承不如劉副舵主。」

  劉紫燕忙道:「秋大姊,小妹怎麼敢與大姊相比,何況八位長老,有五位是贊成由你繼任的。」

  洪擎天道:「那麼另一位是劉舵主了。」

  劉紫燕道:「屬下自知才具俱不如秋姊遠甚,因此江南洛陽聚會,俱為此紛爭而成不了之局,現在幫主也看出秋姊的才華過人,尚祈下次會議,請幫主加以指示定局。」

  洪擎天沉吟道:「這個我會考慮的。」

  秋海棠道:「幫主不必考慮了,劉副舵主是屬下推舉的,她沉默寡言,行事穩健,胸藏海納,才是最適合的人選,幫主如果不罪屬下放肆,屬下想斗膽妄進一言,幫主在就任時,與八步趕蟬龍長老同時提名的,結果是淨衣門參加了意見,才決定了幫主。」

  洪擎天道:「是的,我也記得那時的情形,實際上說來龍長老資歷人望俱在我之上,最後的結果,實出我意料之外,在我的想像中,龍長老實在比我強。」

  秋海棠道:「屬下的看法卻不然,彼時先祖尚任本門長老,也是淨衣門唯一參與龍頭幫主選定的一位長老,臨行之前,踟躕難決,是屬下向他老人家獻議的。」

  洪擎天一笑道:「那時你才十歲吧。」

  秋海棠道:「十一歲,但因先祖決令屬下繼承他老人家衣缽入門效力,對於本幫事務,屬下已經參與不少了。而屬下推崇幫主的理由也與今日之情形相同。」

  方梅影笑笑道:「洪幫主,我是外人,對貴幫的事本不應插嘴的,但既然碰上了,我說句閒話。聽不聽在你,我認為秋姑娘的決定很正確,為一門之長的人選,必須胸懷若谷,山藏海納,以秋劉二位來說,是燕勝於棠。」

  劉紫燕急了道:「方女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洪擎天一笑道:「有道理,方女俠從不稱讚人,而對秋舵主,我知之更深,她如果不是對劉副舵主瞭解深刻,絕不會庶以自代,下次開會時,我替你們作個決定吧。」

  劉紫燕剛要開口,秋海棠笑道:「燕妹,別再說了,本門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大家決定的事是不容摧辭的,尤其是幫主的示諭,更不容任何門下反駁。」

  劉紫燕道:「可是幫主最先決定的是你。」

  秋海棠道:「是幫主不知還有另一個你,否則幫主就不會預作斷言了!現在幫主已經作了最後決定,在本幫而言,兩個命令衝突時,以最後的命令為主,不過你要等正式視事才能掌握權今,現在你仍是副舵主,我這舵主還可以命令你,請你到船頭上去守望,等候本門下一次通報敵情狀況。」

  劉紫燕恭身應命,行禮退出艙門。

  洪擎天笑道:「你把她叫出去幹嘛?有消息自會傳進來,用不著等。」

  秋海棠道:「屬下只是不讓她再事進言來影響幫主。」

  洪擎天笑道:「我豈會輕易就受人影響的,不過我對她的能力還有點懷疑,她好像從沒表示過一點意見。」

  秋海棠道:「她的確不大開口,任何事都不表示意見,這就是她的長處,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與其職責,絕不多開口,可是她處理本身的工作時,也從不作任何請示,憑自己的判斷而付諸實施,而且很少犯錯。」

  洪擎天道:「難道她從未犯錯?」

  秋海棠笑道:「人不可能不犯錯的,她遇事自決,就表示她不諉過於人,不表示意見是顯示她不爭功的胸懷,這種氣度魄力,屬下自承不如遠甚。」

  洪擎天一歎道:「丐幫中有這等人才,我竟然一無所知,實在太慚愧,若非舵主推薦豈不是將她埋沒了。」

  秋海棠道:「污衣門中的弟兄急公好義,熱血過人,遇事爭先,所以人才容易突出,淨衣門卻恰恰相反,我們所從事的工作就是不為人知,今天江湖上知道丐幫有淨衣門者極少,而淨衣門才能發揮所長,丐幫消息之靈通,為任何幫派所不及,無非也是靠著淨衣門這種修養。」

  洪擎天一歎道:「是的,我也有這種感覺,污衣門下行事太過於囂張,雖然穿上破衣服,可是行蹤所至無人不知,有時反而不便。我一再叫他們收斂一點,卻始終無效,四結以上的弟子都成了江湖聞人。」

  秋海棠笑笑道:「這也無可厚非,污衣門下弟兄是應該如此的,否則丐幫就不成其為丐幫了,乞討只是磨練德行的手段,行俠才是吾輩的本份,應該有所表現的。」

  洪擎天笑了笑,江夢秋道:「到現在,我總算對丐幫有了一點瞭解,卻有無限的欽佩,尤其是二位互相推讓幫主之位,更屬難得,在別人唯恐爭之不得。」

  洪擎天哈哈笑道:「公子此言,是對敝幫的認識還不夠,別家門派,掌門人是無上的榮譽,在丐幫中,幫主卻是個苦差使,唯恐推不掉。」

  倚紅道:「龍頭幫主難道不是有無上的權威?」

  洪擎天道:「當然是的,但身任幫主的人,並不著重權威而只想到他的責任,一個愛好權勢的人,別說當不成龍頭幫主了,連進身丐幫的資格都沒有。」

  言下十分自傲,卻也令盡個外人感到十分尊敬,因為就他們所表現的一切,丐幫確有值得驕傲之處。

  船走得很平穩,也很快,兩天一夜,已經到達了唐河縣,沿途經過幾個鎮市,為了掩藏行蹤,船上都派人下去,不惜重金,選購肥豬鮮魚,充分表示出王府的氣派,在船上時,方梅影還不時叫秋海棠與劉紫燕二女吹管弄弦,歌曲侍觴,裝點出世家王孫的風流倜儻。

  果然到了唐河縣後,沿途盯梢的丐幫的弟了口報說,在河上追躡的兩條小船已經回頭了,顯然是魔宮的耳目對他們已經放棄了追蹤的興趣,完全地放心了。

  秋海棠道:「我們可以行動了,本來在中途返折入沙河鋪,到桐柏山還近得多,可是我們多走幾十里,卻把他們擺脫了,現在我們必須趁夜急行,必須在天亮前,趕下一百多里,繞過西新集而進入桐柏山區,魔宮的人再也不會想到我們會用這個方法趕了去的。」

  洪擎天道:「到了桐柏山,還是不知道魔宮何在。」

  秋海棠道:「找得到的,龍長老已經在桐柏城現了身,他是追蹤諸葛晦過去的,掌令丐羅小虎也在桐柏落腳,是追蹤天狐白無瑕而去的,這兩批人都已進入桐柏山,相信必有記號留下,我們不必到桐柏縣去追索,直接進山好了,這樣可以省了不少事,也免得打草驚蛇。」

  這一段是她管轄的地區,地理也數她最熟,大家只有聽她調度了,趁著天黑下了船,一行九人,四男五女,展開陸行飛騰術盡力急行,居然在沒天亮前到達桐柏山麓,為了不露行蹤,他們就在一所破廟中停下休息。

  秋海棠準備得很充足,帶了水壺乾糧,草草果腹,休息了二個時辰,她一個人喬裝進入桐柏縣。

  回來後,帶來了一個最近的消息,證實了魔宮確實在桐柏山中,淨衣門桐柏支舵的人曾經看見有一批人,於兩天前進入了桐柏山,在這批人之前三個時辰,則有諸葛晦匆匆入山,最後進山的是白無瑕與一個中年人,那也一定是盧滄客無疑了,龍行天與羅小虎跟了進去,不再有消息傳出,多半是失陷其中了。

  而且據支舵的報告,桐柏山中十分荒涼,居民很少,只有一處大莊院,建在半山中,莊主是個姓陸的中年人。

  劉鐵嶺—聽就道:「不錯,這傢伙叫陸瘦翁,是魔宮的總管,而且魔宮是建在一處山谷中,那處莊院可能是魔宮出入的門戶而已。」

  方梅影問道:「這陸瘦翁是什麼長相?」

  劉鐵嶺道:「白淨面皮,中等身材,留一部長鬚,直拖到胸下,年紀約莫在四十出頭一點,使一對飛爪。」

  方梅影道:「那可能是斷魂鐵爪陸象九。」

  洪擎天驚道:「什麼?會是這黑道第一高手嗎?」

  方梅影道:「極有可能,魔宮中網羅的人物沒有一個是簡單的,稍微差一點的,他們還看不上眼呢!」

  洪擎天卻又搖搖頭道:「陸象九在三十年前就名傳江湖,折敗在仁翁江老爺子劍下後,才銷聲匿跡,以年歲計,他應該是八十上下的人了,可是這陸瘦翁只是個中年人,也許是陸象九的兒子還有可能。」

  方梅影一笑道:「洪幫主,江湖消息是你們靈通,江湖人物的底子,你卻不比我詳細,陸象九絕不會有兒子,他成名的兵器雖是那支鐵爪,但他最可怕的兵器還是那一雙手,洞金穿石,不畏刀劍,手上的飛爪只為掩人耳目,死在他爪下的高手,多半是那一雙空手造成的,他練的是混元童子功與大鷹爪力,都是不能破色戒的。」

  洪擎天猶自不信道:「可是他的年歲不符呀。」

  方梅影道:「魔宮中人能網羅這麼多的好手為用,固然是侯浪萍的武功過人,但這些成名的人物,不能只以威屈的。還必須加之利誘,像陸象九這種人,無妻無後,孑然一身,生平所劫掠的珠寶奇珍。

  積存億萬,還有什麼能使他感興趣的?自然只有名與氣,但陸象九折於仁翁之手,並無懷怨之意,而他本身的盛名已夠,這樣算起來,只有讓他常保朱顏以及多活幾年,另一個原因,則是在有生之年,再大大的在武林中幹一場,以免老死荒山,魔宮中能讓他達到這個目的,還怕他不為所用嗎?」

  洪擎天問道:「魔宮能使人容顏長駐嗎?」

  方梅影道:「十年前衝霄鶴簡士堯會九狐七劍於黃山雁回峰,十年後再度重會,身入八煞門的幾個人都是昔年模樣,這就是最好的例證。」

  洪擎天長歎一聲,然後道:「現在我相信丐幫失蹤的三個退隱長老都為魔宮羅致去,因為除此之外,很難有令他們心動的原因!」」

  江夢秋關心的卻不是這些,張口欲向方梅影有所詢問,但話到口頭,又嚥了下去,方梅影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伸出五個指頭,向他比一比,江夢秋已經會意了,陸象九在智叟方日平的武林榜上列名第五,其高明可知。

  洪擎天已經相信了方梅影的判斷,不禁變形於色道:「光是一個斷魂飛爪,已經夠我們應付了!但不知還有什麼厲害的人物沒有?」

  這話是問向宮天豪與劉鐵嶺,他們兩個卻同時搖搖頭,宮天豪道:「不知道,魔宮中的人除了保留本姓,完全都改了名字、無從探悉原來的身份,即以這陸瘦翁為例,若非方女俠指出,我們還不知道他就是陸象九。」

  方梅影道:「這陸象九在魔宮中地位如何?」

  劉鐵嶺道:「很高,除了天聖君之外,每個人都對他很尊敬,孫華軒出來是八煞門的總護法,在魔宮中,他不過是一所別院的院主而已,而魔宮六大別院都屬總管所轄。」

  方梅影道:「魔宮中分哪六大別院呢?」

  劉鐵嶺道:「整個魔宮分為天聖地靈兩宮,天聖宮轄有金龍、玉麟、玄烏、黑虎四處別院,地靈宮轄下則有彩鳳、青鶯兩處別院,孫華軒就是黑虎院主。」

  「這些別院司掌何職?」

  劉鐵嶺想想才道:「什麼事都不管,他們是以武功的路子而分的,金龍專攻拳掌,玉麟擅刀,玄烏以暗器見長,黑虎則是練劍的,彩鳳院善輕功提縱術,青鶯則以機關暗器為主修,這兩院以女子多,也是地靈夫人的專長,但各院的人並不固定,隨各人自己的興趣而定,如果在一院中學得不耐煩了,也可以轉到別院去。」

  方梅影笑道:「這倒好,每個院裡轉一圈,就成為十八般技術兼通的全才了!」

  劉鐵嶺道:「天聖君就是希望每個部屬武功能兼具百門,他自己所轄的四院,差不多全是他自己任教授,每天他示範一次,加以講解後,就讓院主帶著大家自己練習,不過他的修為太深了,別人最多只能及到他十之一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1:54

  方梅影沉思片刻又說道:「孫華軒那點本事,居然能當劍院之主,魔宮的技業可以想像而得知了。」

  劉鐵嶺道:「孫華軒本人的劍技只是過得去,魔宮中劍法高於他的人很多,只是他得到天聖君親自秘傳的幾手劍式,所謂天聖七式,孫華軒可能只練會了四式,但這四式卻無人能敵。劍術造詣深過他的人,甚至敗於這四式之下,因此使得一些劍術精於他的好手很不服氣,轉到別的院裡去改習其他功夫,孫華軒在魔宮中的人緣也最壞,除了長白劍狂、北邙鬼哭婆與東海人魔三個是他心腹班底,很少有人在他那兒耽得久的,因此六大別院中,也以他的黑虎院人才貧乏。」

  方梅影笑笑道:「這老兒在江湖上混的時候,就以氣量偏狹不能容物而見稱,現在仍是老毛病,大概這—輩子也改不掉了,八煞是屬於哪一院的?」

  劉鐵嶺道:「段天化是青鶯別院的院主,其餘的人則不一定,經常在各院流動,只有瀟湘客諸葛晦他不屬於那一院,是地靈宮的掌案師爺,等於也是地靈夫人的私人總管,地位頗為突出,連魔宮總管也對他客氣三分。」

  方梅影笑道:「難怪在伏牛山,段天化敢跟孫老兒分庭抗禮,原來他們的地位是平行的。而諸葛晦對段天化也漠然視之,回到魔宮,他還是段天化的上司呢。」

  劉鐵嶺道:「魔宮中其實也無所謂紀律,院主只是負責一些雜務而已,沒多大權威,魔宮真正掌權的是五個人,天聖地靈之外,是陸總管,還有兩個人,是天地二相,這兩人各輔佐一宮,地位超然,可是身份很神秘,臉上蒙著黑紗,從未以真面目示人,只以身材及語音來區分,天相長得高一點是男的,地相是女的,大家都叫他們為天相先生地相夫人,連天聖君都如此稱呼。」

  方梅影忙問道:「此二人武功如何?」

  劉鐵嶺道:「高不可測,而且百藝精通,只是這兩個人都不大管事,每天到處看看,偶而高興,也指點一下各人的練功,用口說說就一點而透,所以他們雖然不顯示武功,大家也都知道他們是高人。」

  方梅影笑道:「我對魔宮越來越感興趣了,非要把這些神秘人物的本來面目揭穿來不可。」

  洪擎天輕歎道:「方女俠,令祖智叟前輩對武林人物最熟,著有萬象寶錄,那些人經了你的眼,自然就無法掩藏了,但以洪某的揣測,你能認出的也不會太多,有很多人恐怕連令祖都不知道。」

  方梅影道:「這句話我承認—半,先祖萬象寶錄上漏掉了幾個人是不錯的,但不會超過五個,天聖地靈居其二,那位盧滄客先生是第三個,第四個是我們這位江兄弟,因為他出道太晚,我祖父已經死了。」

  江夢秋連忙道:「方大姊,你又開玩笑了,小弟算什麼,夠資格登上武林榜嗎?」

  方梅影道:「我認為夠了,你不但已得仁翁親傳,還兼得衝霄鶴簡士堯的一身所學,如果我重排武林榜,你至少可以在十名之內、至少你比其中一些人強多了。」

  洪擎天道:「還有一個人是誰呢?」

  方梅影笑道:「是我自己,先祖沒把我列進去,但我不甘昏菲薄,跟榜上的那些人比一比,我相信也可以擠入十大高手之列只是我不用武功而已。」

  洪擎天道:「這一點洪某相信,以機智而言,方女俠舉世獨步,無人能及,但令祖在武林榜上漏列的人不會僅止五個,敝邦的人就有很多是令祖所未列的。」

  方梅影道:「不錯,像秋舵主與劉姑娘都是該列入榜而未列入的,可是她們的年紀太輕,跟江兄弟的情形一樣。」

  洪擎天有所不信地道:「令祖去世已十五年了,秋劉二位不入該是應該的,但丐幫能與舉世高手並列而年在四十歲以上的長老,至少有十個人之多。」

  方梅影笑道:「不止,幫主所提的只是污衣門之數,加上淨衣門,總共是二十七位,都在先祖的所錄之內。」

  洪擎天瞼有驚色:「方女俠拿得準嗎?」

  方梅影道:「絕對拿得準,我還可以作個更詳細的推測,這二十七位包括你洪幫主在內有十三個人已在榜上除名,另外的十四人,污衣淨衣各居其半。」

  秋海棠驚問道:「方女俠是以何為標準?」

  方梅影道:「以武功為準,功力可與七劍九狐不相上下的人,大概搜羅其中了,秋姑娘,我說得對不對。」

  洪擎天道:「丐幫淨污兩門,有二十六處分舵,六十餘名長老,難道只有二十七名可居榜上?」

  方梅影道:「像秋舵主這樣後起之秀,先祖未能預列,但貴幫碩果僅存四十餘位年長高手,能列名先祖的武林榜有二十多個已經不錯了,先祖雖著萬象寶錄,實際只收一百人,而且是以最末一人為準而事增減,我說榜上除名的十三名,是因為他們先列榜上,先祖身死的那一年他們已經被人比了下去,武功是不進則退的。」

  洪擎天道:「那最末的一人是誰?」

  方梅影笑道:「說來不怕貴幫生氣,先祖是以自己的經驗與觀察所得大概還不失為公平,這取決標準的最後一人,是貴幫的八結長老龍行天。」

  洪擎天臉色略略一變,但最後終於一歎道:「方女俠,洪某對令祖的取決雖然感到有點兒戲,卻不能不欽佩。龍長老生性躁烈,少年得意,但到了一個階段,他的武功就停頓不進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武學之道,後成於靜,他就是靜不下來,能維持不退已經很難得了,現在有許多後一輩的追過了他。」

  方梅影道:「丐幫能入榜十四人,已經值得驕傲了,方今各大門派以少林武當藝業最精,但兩門在家祖的武林榜上列名的都沒超過十個人。」

  秋海棠道:「方女俠,小妹有一件事情不明,你列的數字,小妹不得不承認很正確,淨衣門中四十歲以上的長老。豈能與龍長老一較者,目前只有七個人,但淨衣門中的長老身份很秘密,令祖是何由得知的?」

  方梅影道:「先祖根本不知有淨衣門,這是我根據榜上的人,加以分析後而確定的,淨衣門的人雖然不公開,而且是利用各種身份為掩護,但總是江湖行,醫卜星相船腳牙,加上秋姑娘所從事的娼妓一行,既合乎上列條件,又經常棲身一地者,不過七人而已,我想這七個人必然是貴幫淨衣門的長老無疑,秋姑娘如果不信,我可以悄悄地說給你一個人聽,只要錯一個,你打我一個嘴巴。」

  說著湊在她耳邊,報了一連串的名字,洪擎天很注意秋海棠的表情,得到她的一個肯定的眼色後,不禁歎道:「方女俠,幸虧你不是敝幫的敵人,否則丐幫的這點基業,可以被你一手搗掉。」

  方梅影笑道:「洪幫主,你別拿話擠我,丐幫上代幫主九現雲龍司空湛跟先祖是過命的交情,我小的時候,跟他老人家也算是忘年的棋酒之交,憑這兩重淵源,我也不會找你們窮家幫的晦氣,只是你那個徒兒一張嘴太貧,居然在背後損我,我不好意思抬出司空湛的招牌來壓他,所以借了江兄弟的青蚨令賞了他十個嘴巴,要是他再招惹我,我可得把帳記到你的頭上來了。」

  洪擎天道:「小虎那孩子是跟龍長老學油了,上次的事洪某也有耳聞,他可不是罵你,只是為了損段天化,把你也帶了進去了。洪某已經加以申斥,方女俠,你跟司空長老有這麼深的交誼,洪某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方梅影道:「那是私人交往,不必列入誼交的。」

  洪擎天道:「不是這個意思,洪某正為這件事棘手,感到難以處理,方女俠跟他有交誼,那就好辦多了。」

  方梅影一怔道:「這話怎麼說呢?」

  洪擎天搓著手,感到十分難以啟齒,秋海棠會意道:「幫主,屬下到外面去看看是否有新的消息。」

  等她出去後,洪幫主剛要開口,方梅影已接著說:「我明白了,丐幫失蹤的三名長老中,就有司空湛在內。」

  洪擎天歎道:「是的,這是最使我為難的事,本幫規矩,淨衣污衣兩門,十年一輪幫主,卸任的幫主依法恢復長老身份,應受下任幫主管轄,如果他的確是在魔宮,洪某就很難處置,施用家法固然可以,但對淨衣門的面子很不好看,如果不按幫規處分,則又難以服眾。」

  方梅影道:「假如他是受劫而去,也要受處分嗎?」

  洪擎天道:「那自然不會,但這種情形不太可能,因為他失蹤之前,落腳在皖中白南觀,有兩名弟子曾經目睹他隨一個中年人共同離開,從此一去無蹤。」

  方梅影道:「也許是他離去後為人挾持呢。」

  洪擎天搖頭歎道:「也不是,因為他離開白南觀後,丐幫弟子就沒有人再見過他,除非他自己故意避開所有門下的監視,即使是受人挾持,也—定得到了他的合作,這是違背門規的。」

  方梅影一悟道:「他是前任幫主,行動也受監視嗎?」

  洪擎天道:「卸任幫主都必須受這種規範,因為幫主是瞭解全幫內情最多的一個人,也是受本幫保護最密的人,如果他有困難,應該與門下聯絡,實在沒辦法,他的口中藏有一顆假牙,內貯劇毒,應立即自裁……」

  方梅影道:「說不定他已經死了呢?」

  洪擎天道:「希望是如此,就怕在魔宮中見到他活著。」

  方梅影一怔道:「那會怎麼樣呢?」

  洪擎天苦笑道:「洪某也不知道,但他的身在魔宮,就不應該活著,他活著就是違反了幫規。」

  方梅影道:「而你就必須依法處置他。」

  洪擎天痛苦地道:「是的,但洪某實在不願意如此,所以請方女俠幫個忙,不要讓我見到他。」

  方梅影沉吟不語。

  洪擎天又道:「另外兩位長老失蹤之事,我可以不加追究,但司空長老曾任幫主,我必須找到他,否則洪某就不會輕身犯險而作此一行了。」

  方梅影道:「原來你是為了司空湛而來的。」

  洪擎天道:「可以這麼說,對蕩魔之行。丐幫義不容辭,盡全力支持各位也就行了,丐幫的龍頭幫主是不輕易參加行動的,正因為有了司空長老的事,洪某才必須一行。」

  方梅影道:「你既是為找他去,為什麼又不肯跟他見面呢,而且又要我幫什麼忙呢?」

  洪擎天道:「所謂不見面,乃是指洪某不能當著部屬見到他,我挑選秋海棠與劉紫燕前去,也是為了她們不認識司空長老,沒想到方女俠會認識他。」

  方梅影道:「我明白了,你要我見到他別叫出來?」

  洪擎天道:「如果猝然而遇,希望女俠如此,但洪某希望女俠能進一步幫忙,私下跟他一談。」

  方梅影道:「辦得到嗎?」

  洪擎天道:「以女俠之能,應辦得到的,洪某卻不能跟他面談,因為進入魔宮之後,秋劉二人就必須時刻不離開我身邊,這也是丐幫的規定,身入險地後,部屬必須緊追幫主左右,遇敵臨先,壓險居首,以保護幫主的安全。」

  方梅影道:「這是什麼規矩?向來只有為主帥者身先士卒,你們丐幫卻反過來了。」

  洪擎天道:「丐幫不同,凡有搏戰,幫主必定是最後一個戰死的人,因為丐幫的門下最多,絕不可能集結一地,而幫主關係門戶大計,必須珍惜自己的生命。」

  方梅影一歎道:「談過以後又怎麼樣呢?」

  洪擎天苦笑道:「除非有特殊的原因,否則他沒有活在魔宮的理由,方女俠是明白人。」

  方梅影叫道:「你要我殺了他?」

  洪擎天道:「那倒不必,方女俠只要告訴他一句話,右上第九,那是他含毒假牙的位置,他自己就知道了。」

  方梅影道:「假如他不肯自裁呢?」

  洪擎天臉色—沉道:「他如沒有活著的理由,又無法解釋秘密離開的道理,那就是洪某的事了,我可以叫秋舵主擊殺他,淨衣門也不會認為我措置失當了。」

  方梅影一歎道:「司空湛的為人我很清楚,他絕非貪生怕死之輩,也不是受威屈的人。」

  洪擎天苦笑道:「洪某對司空長老也很敬仰,所以最好是希望別看見他,否則對整個丐幫都是件不幸的事。」

  方梅影終於一歎道:「好吧,我答應如果見到他,就替你問問,但願不必把你的話轉告他,最好是見不到他。」

  洪擎天肅然一揖道:「司空長老失蹤已有兩年,丐幫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搜索他的下落,終無結果,丐幫的人客死異地的事從沒發生過,因此洪某實在不敢太樂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2:12

第二十四章


  為了這一件事,每個人的心都很沉重,熬到天黑,大家開始行動了,每個人都緊握兵器,換上了黑色的衣服,向那一所神秘的山莊進發,遙望半山前點點燈火。

  方梅影道:「奇怪了,如果魔宮就在這兒,為什麼警備如此鬆弛呢?伏牛山的八煞門都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的。」

  洪擎天道:「這正是高明之處,否則魔宮早就被人發現了,正因為他們在這兒不設警衛,大家才不會去注意這片莊院。否則別人不說,就很難逃過丐幫的耳目。」

  方梅影點點頭說道:「那莊院裡面可能就機關重重了。」

  劉鐵嶺道:「也不會,魔宮是在一片山谷之中,只有一處出人口,由陸總管把守著,假如這位陸莊主就是魔宮總管的話,他本人與手下一批劍士就足以組成一道最森嚴的警戒網了。無須設立機關,魔宮中只有地靈宮設了一些陣圖機關埋伏,那是防止自己人的。」

  方梅影道:「自己人還要設防嗎?」

  劉鐵嶺道:「地靈夫人本人美艷絕世,她手下有三十六個侍兒,個個都是人間絕色,為了怕人闖進去亂來。」

  方梅影一笑道:「你不是說在魔宮中,生活享受都到了頂點嗎?

  醇酒美人,予取予求,怎麼還會有人偷香呢?」

  劉鐵嶺道:「魔宮中美女是多,但與地靈宮中的三十六艷一比就差多了,就是那三十六個侍兒是不准人染指的,連天聖君都不許碰她們,魔宮中的地靈宮是禁地。」

  方梅影道:「這麼說天聖君在魔宮中還不是絕對具有權威的人,那到底是誰呢?」

  劉鐵嶺苦笑道:「方女俠,我們在魔宮中的地位比一個下人高不了多少,所知有限,地靈宮根本沒去過,據我所曉得的,天聖與地靈之間,各守一個界限,在天聖官,天聖君是最具權威的人,但在地靈宮,他的權威就受到限制,不過地靈夫人不大管外面的事,看起來仍是天聖君主持一切,詳細的情形,恐怕要問他們自己了。」

  慢慢地眾人已接近莊院,但重門緊閉,繞莊有一條山澗,由山後繞出,將莊子隔絕開來,澗寬約兩丈許,有一座木架的吊橋,此刻已經吊了起來,寂無一人。

  方梅影道:「情形不大對勁,就算是為了掩藏行蹤,不設警備,可是盧滄客與白天狐已經來到了,丐幫也有兩批人摸了進去,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洪擎天苦笑道:「羅小虎與龍行天的身手到了這兒,恐怕連一個二等劍手都不如,他們多半是失陷在內了,盧先生與白大俠的情況,洪某就不敢預料。」

  方梅影想想道:「管他的,既然來了,少不得總要問他一闖,我們也不必叫門了,就這麼過去吧。」

  洪擎天道:低要謹防暗算,還是小心點好。」

  方梅影笑道:「侯浪萍網羅了這麼多高手,大概還不至於做出暗算事,這一點大可放心,走。」

  說著她第一個飛身過河,飛上碉所,大家也跟著過去,越牆而人,裡面居然也寂無人影,只有燈火通明。

  方梅影高聲叫道:「有人沒有,我們找來了。」

  連叫了幾聲,依然寂無回音,方梅影道:「奇怪了,難道人都死光了不成,進去看看。」

  她直闖大廳,但見廳中陳設很華麗,擺設了一張大圓桌的萊,正席上壓了一張紙條,方梅影拿起一看只見那上面寫著「諸君速來,競能避過本宮耳目,直抵中樞,既敬且佩,聊備水酒以為洗塵,尚祈不嫌菲薄,魔宮主人敬具。」

  大家都看見了,也都臉現詫色,只有方梅影淡然一笑道:「魔宮中畢竟不完全是死人,到底知道我們來了,如果到現在他們還是蒙在鼓裡,我就要懷疑此行是否值得了。」

  說完坐了下來,舉起酒壺,為每人添了一杯酒:「既來之,則安之,魔宮主人到底比段天化有氣派多了,我們兩探段家堡八煞門只喝了一杯茶,侯浪萍卻替我們把接風酒擺下了,倒是不能辜負他一片孝心。」

  舉酒欲飲,倚紅道:「方大姊,等一下,我先來試一下,這酒裡是否有毒,八煞門專好來這一套的。」

  方梅影笑道:「那是孫老兒的手下東海人魔玩的把戲,侯浪萍如果也玩這一套,未免太沒出息了。」

  說完一口乾了下去,江夢秋也道:「是啊,我相信魔宮主人不好意思在酒中來這一套吧。」

  也陪著乾了一杯,各人見他們兩喝了,也都舉酒乾了下去,只有倚紅和偎翠,因為養成了習慣,仍然拔了試毒主簪,在酒中探了一探,取回玉簪時,居然色泛微紅,偎翠驚呼道:「糟糕,酒中是有毒的。」

  洪擎天等人臉色大變,只有江夢秋方梅影兩人神情平靜如恆,方梅影淡然問道:「什麼毒?」

  倚紅道:「穿腸劇毒,鶴頂紅。」

  方梅影:「那應該立刻就發作的呀。」

  倚紅道:「溶在酒中的鶴頂紅髮作較遲,要等酒住人腸才會發作,此物性在穿腸,要與腸壁中的腸混合之後才見毒性,現在酒只在胃裡,是以沒有感覺。」

  洪擎天連忙道:「那還好,可以立刻設法解毒。」

  倚紅苦著臉道:「除非馬上獲得解藥,但鶴頂紅的解藥配製極難,手頭上有材料也來不及了。」

  秋海棠笑笑道:「那倒沒關係,我們丐幫的淨衣門專門從事醫療解毒的工作,除了刺探消息外,第二個重要職司就是這方面為污衣門中弟兄支援,各種解藥都齊全的,燕妹的身邊就帶了現成的。」

  劉紫燕連忙從腰間的百寶囊中取出一個布搭鏈,打開後,竟是一排小瓷瓶,傾了一撮藥散,每人分了一點,只有方梅影與江夢秋拒絕了。

  劉紫燕道:「二位為什麼不要呢?」

  江夢秋道:「我聽倚紅說酒中有毒時,即用內功把酒逼住了,只要再一用力,把酒吐出來就行了。」

  劉紫燕道:「鶴頂紅藥性極劇,點滴穿腸,只要有一點殘餘就足以致死,江公子還是別太大意了。」

  江夢秋笑道:「沒問題,在下從家父學習岐黃之術,自幼就練習這種功夫,已能完全控制了。」

  說著走到一邊,找了一口鋼盂,微一用勁,果然把那口酒整個通吐了出來。

  洪擎天歎服道:「江公子不愧為武林第一世家出身,憑著這門內功,就可以百毒不侵了。」

  江夢秋道:「家祖立意要我承繼衣缽,闖蕩江湖,家父不敢違背嚴命,只好在這種地方訓練我,在養氣、定性、去毒等方面,經家父十年耳提面命,乃小有所成。」

  劉紫燕道:「方大姊呢,難道你也練成了這種功夫?」

  方梅影搖頭道:「我沒有這種好福氣,幼失估恃,跟著祖父長大,學了一肚子坑人的本事,就沒有時間來學自衛的本事,因為我認為攻擊是最好的防禦,憑我智狐這兩個字,大概也沒有人敢在我身上動腦筋的。」

  劉紫燕道:「可是那酒裡明明有毒呀。」

  方梅影笑道:「我知道,在沒喝以前,我就曉得灑裡一定有毒,否則魔宮也不成其為魔宮了。」

  眾人俱是一怔,秋海棠道:「方大姊早就知道酒中有毒,為什麼還要喝下去呢?」-」

  方梅影道:「因為我有解毒的方法,所以才讓你們大家放心喝酒,我的方法不是劉姑娘身邊的解藥,因為我沒有未}先知的本事,預知她帶了解藥」

  劉紫燕道:「欲解鶴頂紅毒,只有一個方法,就是用解藥,江公子的方法可不能算,因為他根本沒中毒。」

  方海影笑道:「他的方法要自幼練起來,我的方法自然是與劉姑娘一樣,吃下解藥而已。」

  劉紫燕道:「原來方大姊身邊也帶了解藥?」

  洪擎天道:「方女俠以機智聞名江湖,誰對她都要敬畏三分,身邊自然會有各種解毒良方。」

  方海影笑道:「洪幫主,你就說錯了,我身邊的毒藥倒帶了不少,就是沒有解藥,我說過了,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我的惡名昭著,根本不會想到有人敢下毒害我。」

  洪擎天愕然道:「方女俠既沒有帶解藥,又不要我們的解藥、到底是用什麼來解毒呢,鶴頂紅一旦人腸,就無法救治了,方女俠還是別開玩笑了!」

  方梅影笑道:「什麼玩笑都開得,就是不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我之所以能活到這麼大,就是對自己的安全最注意,否則有十個方梅影也完蛋了!劉姑娘把你面前的那盆松花皮蛋遞給我,這兒菜都不錯,在外面最好的館子裡都吃不到這種口味,只有兩處地方比不上。」

  她一面說一面吃,每樣菜都嘗過了,只有那一盆松花皮蛋拌豆腐,因為距離太遠夠不到,劉紫燕把盆子遞過去,她挑了一點,放在口中略嚼嚥下道:「一處是在盧滄客的望山莊,在那兒蒙他招待一頓醉花宴,我許為平生所嘗過最佳的一餐,可是江兄弟卻表演了一品涼拌豆腐,居然把滿桌佳看都比了下去,由此可知太平江府的美食,還猶在望山莊之上,倚紅、偎翠,你們兩將來跟江兄弟到了江家,還得好好地學一下呢。」

  倚紅見她盡說廢話,不禁急道:「方大姊,你快把解藥吃下去吧,那杯毒藥已經快人腸了。」

  方梅影笑道:「傻丫頭,酒是水質的,我又吃了這麼多的萊,我的胃口又不大,那一杯酒就算未經消化,也會被衝下腸子裡去了,我如未服解藥,還能說話嗎?」

  方梅影道:「我們來個酒令吧,就行那個令中之祖的射覆遊戲,你們猜一猜何時服下的解藥?」

  江夢秋忽然笑道:「方大姊,這一覆你可是存心在難人了,因為你自己也不知道那個謎底。」

  方梅影哦了一聲,美目輕轉道:「何以見得呢?」

  江夢秋道:「因為你只知道一定有解藥,卻不知解藥何在,所以你這一覆,連自己都不知謎底射的是什麼?」

  方梅影大笑道:「高明,高明,只可惜我實在吃不下了,否則我一定要為你這個射手連浮三大白。」

  江夢秋道:「那一味松花蛋味道如何?」

  方梅影道:「差強人意,不過比你的拌豆腐還差一點。」

  江夢秋道:「這麼說來,兄弟可以陪大姊乾三杯。」

  方梅影道:「是真的嗎?你可別坑我。」

  江夢秋笑道:「小弟怎麼敢害大姊呢?」

  方梅影也笑道:「好吧,大姊相信你的判斷,來吧,我們三杯通大道,莫負主人一片情。」

  兩人連連對乾了三杯,方梅影又挑了一點皮蛋吃了下來道:「希望你沒錯,否則我寧可被毒死也不願撐死。」

  江夢秋道:「不會錯的,兄弟知覺雖比大姊遲一步,糟蹋了一杯好酒,但對藥性的瞭解卻不會差,桌上只有這一味涼拌萊是不解藥性的,而且也只有這一道菜最平常,不夠上席的資格,魔宮主人既誠意款待客人,怎會如此小氣。」

  方梅影笑道:「說得對,看來你知覺在後,悟性居先,我如有你這份悟力,就不必塞一肚子臭魚爛肉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解藥竟是放在萊裡,經江夢秋一點明,就放在那一味松花皮蛋中。

  劉紫燕也不禁笑道:「江公子的確高明,鶴頂紅解藥忌火,只有這盆皮蛋裡可以拌合。」

  洪擎天道:「江公子固然高明,但方女俠的膽力與精明尤為令人歎服,你怎麼知道解藥會放在裡面的呢?」

  方梅影道:「酒中如不下毒,魔宮就不足為魔,但如若他想毒死我們,則此人器識有限,不足以成這麼大的氣候,所以我判斷他一定會備上解藥來考考我們。「

  洪擎天訕然道:「我們自服解藥,可就被他比下去了。」

  方梅影道:「不然,這雖是鬥智,卻也是玩命,智者所不為,像江兄弟逼住毒酒不入腸是為上策,你們服下解藥是為中策,我這樣逞險一挑,乃為下策。」

  倚紅不好意思地道:「我們酒不人喉是下下之策了。」」

  方梅影道:「不,你們才是上上之策,侯浪萍自封為天聖君,卻弄這些見不得人的玩意兒,應該對他步步設防才是,我跟他鬥智是自趨於下流」

  一吉甫畢,廳後有人大笑道:「罵得好,不過這是敝人的主意,與天聖無關,方女俠之豪,江世兄之穩,不愧為兩大高人之後,孫不老並列三公,實在是太抬舉他了。」

  隨著語聲,轉出三個人,前面一個白面長髯的中年文士,後面兩人竟是盧滄客與天狐白無瑕。

  眾人紛紛起立盧滄客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此間主人陸瘦翁先生。」

  方梅影道:「我知道,他是魔宮總管。」

  陸瘦翁一笑道:「有二位在,兄弟這個身份是保藏不住了,不過兄弟這穿腸之宴,是經盧先生與白大俠在旁監視的,只是開個小玩笑,絕無加害之意。」

  盧滄客道:「而且我們還打了一堆賭注,幸好方女俠採取了下下之策,否則盧某就慘了。」

  方梅影道:「先生跟他打了什麼賭。」

  盧滄客道:「我們一共打了三個賭,第一賭是各位中能否立即辨出酒毒,第二賭是各位中有誰能不經嘗試而識出解藥何在,第三賭是有誰敢以身試毒……。」

  方梅影道:「這三個賭注是互相矛盾的,如果第一二項有了結果,第三項就不能成立。』:

  盧滄容笑道:「賭注間雖有矛盾,卻不衝突,我們是設想了各種可能,如果第一項成立了,才有第二頂,前二項都不成立,第三項是我們準備現身後再作一請,誰知方女俠豪情智慧如海,竟贏得一三兩項,而江老弟的判斷精確,連第二項也贏了,因此三個賭注我們竟是大獲全勝,看來入宮之行是大有希望。」

  方梅影道:「賭注是如何下的?」

  盧滄客道:「進入魔宮,必須通過九重門戶,盧某與白大俠窮極智慮,都被阻於第五道門之前,進退維谷,我聽說各位來了,乃跟陸莊主打了個賭,如果我贏了,就算通過一重門戶,想不到竟然連動三注九門乃去其七,現在只剩下兩道門戶,就可以叩開直人了。」

  方梅影道:「進人魔宮還有這麼多的嚕嗦!」

  盧滄客道:「當然直闖而人,即使要求不遂,還可以全身而退,盧某倒不是怕陷身在內,而是想見識一下這九重門戶有何驚人之處,想不到這兒果然有些學問,盧某窮畢生所學,也只通過了四重而已。」

  陸瘦翁道:「盧先生能通過四重,已經不容易了,本莊設立以來,多少人都是在第二重上就陷了進去呢。」

  白無瑕道:「白某幸虧是跟盧先生一起來,否則只怕與別的人同一命運,要長困魔宮了。」

  陸瘦翁笑道:「白大俠這麼說,各位恐怕還不明白,天聖君設立此九門之後,就立下了一條規章。只要能通過三重門戶的。縱然不得其門而人,本宮絕不留難,聽任自行離去,能通過九門戶者,則穿堂人室,往來無阻,本宮將奉為上賓,不僅保證其安全,而且還可以提出任何一個要求。多少年來,只有一個人通過了三重門戶。」

  方梅影問道:「這個人是誰?」

  陸瘦翁笑道:「瀟湘劍客諸葛晦。」

  方梅影道:「我想也是他,所以他的身份如此特殊。」

  陸瘦翁笑笑道:「諸葛晦天縱奇才,他在本宮的地位很受重視,而他是唯一不受約束可以自由出人的人。」

  洪擎天忍不住問道:「本幫有兩個人……。」

  陸瘦翁笑道:「是龍虎雙丐嗎?他們沒有走破門的這條路,摸到闖關的路上去了。」

  洪擎天忙問道:「怎麼樣?他們死了?」」

  陸瘦翁笑道:「洪幫主,他們這兩個人的本事你該清楚,怎麼問得進去呢?而且連被殺的資格都沒有,目下正在本宮中石牢中被拘,如果你明天能破九門而人宮,可以提出要求,放他們出來,否則的話,你就等著好了,天聖君在相當的條件下,也會放他們出來的。」

  洪擎天忙問道:「什麼條件?」

  陸瘦翁笑道:「你放心,不會太苛刻的,聖君行事一向講究公平交易,按值而沽,以這兩個人的份量嘛,絕不會漫天討價而向你勒索的。」

  洪擎天冷冷地道:『丐幫以乞討為生,從來沒有花錢買過東西,魔宮向我們談生意。只怕打錯了主意吧。」

  陸瘦翁笑道:「洪幫主太客氣了,誰不知道你們丐幫是最有錢的一家門戶,四結以上子弟,個個都是百萬富戶,在我的推想下,聖君所提的條件,很可能就是錢,多半是要你們拿一筆贖取銀子來。」

  洪擎天大感意外地道:「你們會要錢?」。

  陸瘦翁道:「怎麼不要呢,魔宮中食指浩繁,精衣美食,供養著這麼多的人,自然要錢,但聖君取之有道,絕不會動手搶劫,當然就得在你們這些大財主身上動主意。

  洪擎天道:「要錢倒好辦。」

  陸瘦翁笑道:「聖君絕不會提出難辦的要求,只可惜你是跟他們一起來的,盧先生與白大俠已經通過四道門戶,陸某打賭又輸了三道,照例不能再留下你們了,否則以幫主與兩位貴屬下的身份,將又是一筆大進帳呢。」

  洪擎天幾將發作,方梅影卻含笑打斷他的話,插口問道:「盧先生,假如你輸了賭注,又將如何呢?」」

  盧滄客道:「一個賭注百萬兩銀子。」

  方梅影倒是一怔道:「想不到是這個賭注!」

  陸瘦翁笑道:「方女俠莫非認為賭注太大?百萬兩銀子在別人眼中固然不少,但在盧莊主說來卻不算回事,據我們所知,望山莊主資財千萬,即三注全輸,也不過是他的十之二三而已,盧先生拿得出的!」

  方梅影笑道:「我不奇怪賭注太大,而是奇怪盧先生的胃口怎麼變小了,竟肯接受這麼小的賭注,更奇怪的是魔宮自誇萬能博知,卻對盧先生的資財估計得如此大錯,撇開盧先生在各地的生財不說,光是望山莊中的一些古玩奇珍,也近億兆之數,他們只估計你有千萬財產,不是太令人感到好笑嗎?而盧先生也太小氣了!」

  陸瘦翁一怔道:「盧莊主有這麼多的資財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2:33

  方梅影笑笑道:「你們如果到望山莊裡面去看一下,就知道我的話不虛了,盧先生每年花的閒錢,養活的閒人也不止千萬之數了拔九牛之一毛,他怎會在乎呢!」

  盧滄客傲然道:「我的望山莊豈是輕易可進人的。除非我自己開門迎客,否則任何人都是有進無出,他們派幾批人進去。就沒一個回來的,當然無法知道我的資財有多少,不過方女俠也說錯了一件事,我的錢雖多,卻是辛苦賺來的,用來打賭輸掉。我的確心痛得很,我之所以肯接受百萬兩銀子的賭注了,就因為我有把握穩贏不輸。」

  陸瘦翁日泛異光道:「先生的資財究竟有多少?」

  盧滄客笑笑道:「難以估計,但方女俠作了個大概的算計卻不會錯,億兆之數,總是有的。」。

  陸瘦翁忙道:「先生有這麼多錢將如何花費呢?」

  盧滄客笑道:「花掉它。錢財為身外之物,盧某既沒有子孫可傳,自然是設法在有生之年花掉它!」

  陸瘦翁咳了一聲道:「怎麼花呢?」

  盧滄客道:「那很簡單,一動手就行了,盧某的珍藏四周都埋好了炸藥,一手指就能化為灰燼!」

  陸瘦翁道:「那不是太可惜了!」

  盧滄客笑道:「不可惜,這筆錢財得之不易,盧某又不願意送給別人,只有這樣花法!

  陸瘦翁道:「這個花法固然痛快,但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先生何不將它移作更有意義的用途呢?」

  盧滄客道:「盧某是有此意,只是一直找不到用途。」

  陸瘦翁笑道:「很多,譬如說用來買樣有意義的東西,像先生的生命,錢財是死了帶不走的。」

  盧滄客大笑道:「那當然值得,但盧某的生命不需要花錢買,

  也沒有人能拿得去!」

  陸瘦翁道:「先生來到此地,話就不能那麼說了。」

  盧滄客道:「那得看情形,等敝人的生命遭受威脅的時候,閣下再開個價,我們可以討論一下。」

  陸瘦翁道:「沒什麼交易可談了,千金之字,坐不垂堂,先生擁

  有如此巨資,就不該輕身涉險的。」

  盧滄客一笑道:「我可沒把錢財也帶了來。」

  陸瘦翁道:「先生人來了也是一樣,我們只要困住了先生,望山

  莊裡的財物就無人看守了。」

  盧滄客道:「盧某經常不在家,望山莊中不過是幾個粗漢庸僕,

  卻沒有少過一錢銀子。」

  陸瘦翁道:「先生這麼放心他們嗎?財帛動人心哪!」

  盧滄客一笑道:「盧某對誰都不放心,卻對望山莊十分放心,因

  為我那庫房無人能開啟,以前也有過幾個不怕死的傢伙,趁我不在

  家,想去發筆橫財,結果都死在庫房十丈之外,普天之下,能走進我

  庫房的人不會超過十個,但走近庫房並不是表示他就能得手了。」

  陸瘦翁道:「庫房裡另有消息埋伏!」

  盧滄客道:「沒有!只有一道樞紐,連在庫門上的,不打開禁制,觸動機鈕,轟然一聲,與財俱亡。」

  陸瘦翁一怔道:「就這麼簡單!」

  盧滄客笑道:「不錯!就這麼簡單,目前我見過的人裡面,有四個人可以接近庫房的,江老弟與方女俠稱得上是兩個,但他們不會去動這個歪主意,另二個是貴處的天聖與地靈,我到是歡迎他們去試一試,億萬資財,能換取兩個絕世高手,毀了也值得的。」

  陸瘦翁臉色微變道:「先生別開玩笑了,天聖君創設魔宮需要錢,但絕不會劫取!」

  盧滄客道:「我知道他不會,相信他也不會這麼笨,錢財要活用才有價值,把命賠上去,就沒有意思了!」

  陸瘦翁笑道:「先生有如此身價,天聖君一定很感興趣,也必然拿有個很合理的方法讓先生割捨—點出來。」

  盧淪客笑道:「很好,很好,盧某就是想領教一下!」

  方梅影道:「我說出盧先生身擁巨資,也是告訴你們一件事,遺識過那些東西,可都是價值連城的人聞奇珍,實在不捨得在人間消失了!」

  盧滄客一皺眉道:「原來方女俠是為了我的安全而擔心,盛情固可感,但盧某卻不覺有此必要!」

  方梅影道:「我也許是多餘,但先生只能在九重門戶中通過四重,就覺得我對先生的寄望過高,善財固難捨,但錢賺來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望先生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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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滄客不禁默然,陸瘦翁笑了一下道:「方女俠的話不無道理,天聖君之所以對先生如此重視,無非也是看在先生的富裕上,否則以先生的武功才華,足為魔宮之大敵,而天聖君對有份量的敵手是不輕易放過的。」

  盧滄客一笑道:「那就看著辦吧,直到令我心服口服的時候,我少不得也要花錢來買命了。」

  陸瘦翁笑道:「好!這才是達人卓見,九重門戶已去其七,各位人才濟濟,還剩下兩重門戶,想必很容易就通過了,天聖君在宮中鵠候良久,各位就請前去如何!」

  大家都已酒足飯飽,聞言個個欣然欲試,方梅影卻拉著劉紫燕在一旁低語,陸瘦翁準備率眾起程時,劉紫燕忽然開口道:「陸莊主,聽宮大俠說,你是魔宮的總管,在天聖君面前是個紅得發紫的大人物!」

  陸瘦翁笑道:「不敢!不敢!陸某蒙天聖君錯愛,尚稱倚重,多少也可以作個主。」

  劉紫燕道:「那就好了,我是丐幫門下,想跟莊主打聽一個人,不知此人是否在魔宮裡面?」

  陸瘦翁沉吟一下道:「姑娘要打聽誰?」

  劉紫燕將方梅影寫好的一張紙條遞過道:「就是他!」

  陸瘦翁打開一看,赫然是丐幫前任幫主九現雲龍司空湛七個字,乃沉吟片刻道:「在!在地牢裡!」

  劉紫燕道:「為什麼要在地牢裡呢!」

  陸瘦翁道:「因為他太頑強,沒有達到天聖君對他所預期的希望,而且定力與耐性不錯,熬過了本宮十七種考驗,聖君對他很賞識,準備慢慢磨得他屈服!」

  劉紫燕道:「有什麼條件能使他恢復自由呢?」

  陸瘦翁道:「姑娘的意思呢?」

  劉紫燕道:「那就提一個交換好了,用貴宮一個很重要的人之生死,來換他的自由行嗎?」

  陸瘦翁笑道:「也許行,要看這個人重要性如何!」

  劉紫燕道:「像陸莊主這種身份呢?」

  陸瘦翁大笑道:「自然行,可是陸某並無性命之慮!」

  劉紫燕道:「現在有了,我就能控制莊主的生死!」

  陸瘦翁看了她一眼,大笑道:「姑娘,你打錯了主意,各位以禮而來,陸某以禮接待,如果姑娘想倚仗人多來扶持陸某,本宮中又豈會少了人手!」

  劉紫燕道:「沒有別人,就是我一個向莊主領教幾手,如果我僥倖勝過莊主,就以莊主為條件,交換那個人的自由了,莊主意下如何?」

  陸瘦翁笑道:「如果姑娘輸了呢?」

  劉紫燕道:「在追魂飛爪之下,我還有活命嗎!」

  陸瘦翁道:「話固然不錯,這樣一來,豈非是拿姑娘的一條命來換人嗎,姑娘的身份是否輕了點?」

  方梅影道:「不輕,劉姑娘是內定洪幫主之後的掌門龍頭繼承人,我以為只重不輕!」

  陸瘦翁笑道:「雲裡觀音的名聲不弱,陸某也聽說過有此可能,只是尚未成為事實前可作不得數!」

  洪擎天臉色微變,方梅影道:「由此可見你們對丐幫的事不算隔膜,那我可以證明一下,此事已由洪幫主口允,準備在卸任時推薦,你也知道這就等於是事實了!」

  陸瘦翁問道:「洪幫主,有這回事嗎?」

  洪擎天道:「事曾有之,但我不知道她要交換的是誰?因為劉長老地位重要,我不能輕率從事!」

  方梅影道:「洪幫主,這主意是我出的,總不會跟你開玩笑吧,要交換的人,自然也是夠得上份量的才行!」

  洪擎天張大了嘴,方梅影又道:「劉姑娘既然已內定為下任幫主繼承人,自然要有點表現以服眾!」

  洪擎天已經知道要交換的必是司空湛了,頓了一頓才道:「可是劉長老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方梅影道:「不行也得試試,今天我們都是把性命捏在手裡前來的,現在如果不行,等進人龐宮之後就更沒有機會了,洪幫主,這可是為你們著想,我們都無所謂,生死一條命,丐幫卻關係重大……」

  確定了九現雲龍司空湛陷身魔宮,使得洪擎天的心頭很沉重,司空湛是前任幫主,而且是淨衣門的幫主,而丐幫的淨衣門對外是個秘密,魔宮所要的不是那個秘密,而是淨衣門的人手。

  因為魔官能知悉劉紫燕與秋海棠的身份,而且更預知繼任的龍頭幫主不出於此二人之中,則淨衣門的秘密已經不成為秘密了,那魔宮必然是想利用司空湛的身份來使淨衣門脫離丐幫而為其所用,且喜司空湛尚未屈服,那麼站在丐幫的立場上,就必須把他救出去。

  如果自己表示得不夠積極,勢必引起淨衣門中弟子的反感。

  這種可能性就很大,方梅影的警告就是因此而發。

  可是要讓劉紫燕去逞手一搏,換回司空湛,這實在太沒把握了,陸瘦翁是昔年黑道追魂鋼爪陸象九,一身的技業已臻化境,讓一個女孩子出去行嗎?想到這兒,他不禁有點怨恨方海影的多事了。

  方梅影笑道:「洪幫主,你得趕快作個決定。」

  洪擎天想想才道:「這應該是洪某的事。」

  劉紫燕忙道:「不,幫主,這是屬下的事,照本門的規定,只要有本門的一個下屬在,幫主就不可以涉險。」

  洪擎天一歎道:「劉紫燕,你該知道陸莊主功力蓋世。」

  陸瘦翁笑道:「這個陸某可不敢當,十年前,陸某可能有此狂想,但現在,即以桐柏山一地而言,陸某能排到第十已經算是好的了,天聖宮內,高於陸某的人大有人在。」

  方梅影笑道:「陸莊主雖是自謙之詞,卻也稍稍嫌狂了一點,不必講貴處了,就以目前在場的人,至少也有五六個人高過你,劉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陸瘦翁橫眼一掃,傲然笑道:「陸某相信劉姑娘敢向陸某叫陣,必有非凡之能,但不知另外幾位又是誰呢?」

  方梅影道:「盧先生、江兄弟、洪幫主、秋姑娘還有我方梅影也可以勉強巴結上一個。」

  陸瘦翁道:「盧先生經天聖君譽為絕世高手,江公子已得仁翁真傳,洪幫主乃一代人傑,這三位陸某是自承不如,至於你方女俠機智百出,陸某是惹不起你,此外陸某不相信還會比誰差一點。」

  方梅影笑道:「這麼說來,莊主是同意跟劉姑娘一搏了,你說話可得算數,到時候不能耍賴。」

  陸瘦翁佛然道:「這是什麼話,陸某身任天聖宮總管,要放一個人,陸某無須請示就能作主。」

  方梅影道:「那你們就開始吧。」

  劉紫燕飄身而出,一上手道:「莊主請賜教,妾身有句話先說在前面,妾身擅長的是暗器。」

  陸瘦翁大笑道:「陸某早知姑娘有雲裡觀音之雅號,豈僅暗器手法高明,輕功也為一時之最。」

  劉紫燕笑了一笑道:「莊主乃武林前輩,當然不好意思先出手的,妾身這就放肆了,打!」

  她的動作還真快,打字出口,兩枝銀針就奔向對方雙目而去,陸瘦翁仰頭避過,手腕一抖,一隻鋼爪由袖中飛出,爪身烏黑而發亮,後面拖著一條銀色的細鏈,正是江湖上聞名喪魄的無雙利器,追魂鋼爪。

  他的鋼爪出手無聲,去勢勁疾,抓向劉紫燕的肩頭,劉紫燕晃身才避過,鋼爪一拐彎,如影隨形般追至,快速無比,堪已經觸及劉紫燕的衣衫,她的身形忽地一飄,凌空拔了起來,鋼爪在她腳下,掠而過,人在空中雙手齊揚,又是大把的銀針直罩而下。

  陸瘦翁大笑叫道:「好身法,好手法。」

  抖回鋼爪,在自己頭上舞成一片幕影,但聞叮叮之聲不絕,銀星四散飛舞,看得請人不禁色變。

  鋼爪是軟兵器,運轉較為費力,利於攻而不利於守,劉紫燕又以滿天花雨手法撤出銀針,如果陸瘦翁以內功掌力劈開這一蓬飛針,那倒並不足奇,如果他使的是刀劍,運刃成幕擋住飛針,也不算出奇,可是他以一條帶著鏈子的鋼爪舞成幕影,那就驚人了,也證明他在這上面的內功輕力進境之深,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劉紫燕人在空中兩隻大袖飛舞,如蝶翅翩翩,支持著身子不下墜,而雙手針發如雨,綿綿不絕。

  她發得多,發得快,陸瘦翁架得急,砸得快,煞是好看,而且每點星星,都是被鏈端的鋼爪擊飛的,片刻之後,劉紫燕袖中所藏的銀針似已發盡,不再出手攻擊,可是她的身子卻沒有下落。仍在繞空飛舞,因為陸瘦翁的鋼爪已經變守為攻,追著她攻擊了。

  一追一避,又支持了一陣,劉紫燕似乎真氣已竭,一個勢緩,被鋼爪抓住了腳踩,陸瘦翁哈哈笑道:「下來。」

  手腕輕抖,將劉紫燕托住直往他的身前墜落下來。

  可是眼看著臨身之際,陸瘦翁的另一隻手也伸出去準備抓她

  了。

  劉紫燕居然一飄身,又彈了出去。

  陸瘦翁微微冷笑道:「你還想跑。」

  銀鏈一抖,想把她再抓回來,那知鏈子一空,劉紫燕仍然飄了出去,落在兩丈多遠處,回身一笑道:「陸莊主,你這支鋼爪的頭處鬆了。」

  陸瘦翁臉色徽變,因為他的鏈子已經空了,鋼爪卻握在劉紫燕的手裡,方梅影笑道:「陸莊主,你出道以來,兵器被人奪走還是第一次吧,你是否認輸了。」

  陸瘦翁看了一下鏈頭被截斷之處,似為利器所斷,乃冷笑道:「劉姑娘,你用什麼東西截斷了我的鏈子?這是風磨銅滲合純銀淬制,弄斷它很不容易呢?」

  劉紫燕一笑道:「我們丐幫門下身上,總有一兩件小玩意的,只是不便出示,請莊主原諒。」

  陸瘦翁道:「你不說也沒關係,想來必定是短劍之類的利器,只是陸某還不能認輸。」

  方梅影道:「兵器被人奪去了還不算輸?」

  陸瘦翁道:「不算,最多是平分秋色而已,劉姑娘的銀針發了兩百零九支,卻沒有一支落地的,方女俠可曾注意到了,陸某收了她的銀針大概可以相抵了吧。」

  眾人這才一怔,當時只見銀光飛舞,然而在地上卻不見一支落針,陸瘦翁由袖中解下銀鏈,取出中間一截道:「這鏈孔中每節有針十支,共計二十,節,最後一節只有九枝針,想是劉姑娘還留在手中未發。」

  劉紫燕臉色也微微一變道:「莊主高明。」

  這的確是高明,因為架住銀針已經不易,而居然能用鏈子的環孔收去銀針,每孔十枚,實在是驚人,因為她的銀針漫天發出,方向不一,對方竟然完全收了去,其功力可知,此人能為魔宮總管功有其過人之處。

  陸瘦翁又道:「方女俠可以證明,她的先祖智勇方日平老先生曾撰萬象寶錄,記載了武林人的虛實淵源,陸某的追魂鋼爪並不是被劉姑娘收去的那一枚。」

  方梅影點點頭道。」不錯,這一點我可以證明,陸莊主最殺手的鋼爪是他的一雙手。」

  陸瘦翁笑道:「陸某的雙手未斷,總不能算輸吧。」

  劉紫燕道:「那當然,何況莊主也收去了妾身的二百零九支銀針,只能算是平分秋色,我們換回來如何?」

  陸瘦翁道:「如何換去?我們先說說明白。」

  劉紫燕道:「自然是一手交一手。」

  陸瘦翁笑道:「陸某並非必須那雙鋼爪,姑娘如果袖中飛針僅止於此,陸某自然規規矩矩地交換,否則的話,我們在交換的時候,不妨各現拿手再定勝負。」

  劉紫燕笑道:「莊主是以真正的鋼爪賜教了。」

  陸瘦翁道:「不錯,不過陸某一定在交出銀針後再出手,姑娘倒不必受限制,再有暗器,仍可照發不誤,姑娘有雲裡觀音之雅號,輕功卓絕,想必不會在乎吧?」

  劉紫燕道:「莊主如果僅以十指為刃,安身想縱然不能取勝。

  還不至於被莊主抓住。」

  陸瘦翁道:「好,姑娘豪氣不讓鬚眉,難怪洪幫主要推薦你為繼任人選了,我們就賭這一下,陸某再說一句,陸某要交出銀針後,只發一招,姑娘只要躲過這一招,陸某就認輸,立刻把你要的人放出來。」

  劉紫燕笑道:「莊主如此優遇,妾身敢不領情。」

  陸瘦翁含笑道:「我們這就交換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2:52

第二十五章


  他把鏈孔中的銀針取了下來,托在掌中,劉紫燕也持著鋼爪,兩人面對面走去,距離有兩尺時,雙手已伸手可及。

  陸瘦翁道:「在這種距離下,姑娘任何的一種暗器,陸某都躲不掉了,姑娘怎麼還不施為發招呢?」

  劉紫燕道:「光是暗器擊中莊主就算贏嗎?」

  陸瘦翁道:「那恐怕不行吧,至少得讓陸某不痛不癢地受點輕傷,陸某也是一樣,一定要把姑娘制在手中為止,就是抓破一塊衣服,陸某絕不以為勝了。」

  劉紫燕笑道:「就這樣說吧,鋼爪奉上。」

  陸瘦翁輕輕接過,丟在地上道:

  「陸某再也不會要了,銀針太細,你我男女授受不親,陸某以內力拋起到兩尺高時,姑娘就接過去,姑娘手觸針時,陸某就出手了。」

  劉紫燕道:「那銀針我也不要了。」

  陸瘦翁道:「那我就丟在地上,觸地為度。」

  說著將銀針往地上一擲,聽見聲音時,他雙手猝發,對準劉紫燕抓去,劉紫燕仰身縱起,陸瘦翁仍然抓向她的手腕笑道:

  「陸某的招式還沒發呢,劉姑娘,這下子你躲不掉了。」

  眼看著劉紫燕的雙腕就要被握住,陸瘦翁忽而面色微變,因為他發現劉紫燕臉含詭笑,十指微屈,竟然朝他的掌心反抓過來,而尖細的指甲,有如十枚利刃,勁氣逼人,且色澤淡紅,似乎撩著鳳仙花汁,那原是女子的裝飾品,但陸瘦翁成名江湖多年,經驗老到,由指尖發出的勁氣感受上,就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指甲。

  武功修為到了他這種境界,對於內家勁氣的種類,已能由感覺上加以辨別,這分明是兵刃之氣。

  換言之,這個女子的指甲也一定是偽裝的利器,而且凡是裝在女子手上的短兵刃,必然是專破罩門的銳器,兩下接觸,吃虧的必是自己,因此他猛地撤招,空中一扭身軀從劉紫燕的身邊擦過,腳才踏實地,傳來劉紫燕的聲音:

  「陸莊主,承讓,承讓,不知道什麼時候把人交出來。」

  隨著話音,腰上抵著一枚尖物,大概是劉紫燕的一雙手掌而且所指的部位正是腰間重穴上。

  可是陸瘦翁神色自如,淡淡一笑道:

  「姑娘輕功身法與招式的確高明,但陸某還不以為就這樣已分勝負。」

  劉紫燕道:「莊主,妾身如若指上一加勁呢?」

  陸瘦翁哈哈一笑道:「劉姑娘,陸某既然敢把背後空門露出來,自然有相當把握,如果姑娘具有貴幫主那等功力,陸某自將認輸,姑娘纖柔五指,還傷不了陸某。」

  方梅影道:「這倒是句真話,陸莊主的斷魂鋼爪最拿手的就是反身一抓,他最得意的絕招也是故意露出背後空門,誘使對方出手,現在他沒有乘機會使出那一手,已經很客氣了,劉姑娘此刻還不能算得手。」

  劉紫燕道:「那要怎樣才能定勝負呢?」

  陸瘦翁笑道:「陸某說過了,必須要讓對方帶點傷才算數。陸某所擅不在招式,因此用不上點到為止那一套。」

  

  

  劉紫燕道:「那麼我這一手勁力發出的是沒有用的了。」

  

  陸瘦翁道:「不錯,陸某練的是鐵背神功,在我身後,那怕是龍泉太阿等前古寶劍,陸某也挨得。」

  

  

  

  

  

  劉紫燕道:「那我根本就無法得勝莊主。」

  

  

  方梅影在旁道:「那也不盡然,陸莊主的前半身都很虛弱,劉姑娘可以取他的前方。」

  劉紫燕道:「我倒不相信,非要試試看。」

  陸瘦翁道:「劉姑娘,剛才我不施展反身一抓,就是因為你不知道虛實,如果你不相信,那可是自找麻煩。」

  劉紫燕道:「我寧可吃虧也要一試。」

  說著指力突勁,果然遇到一股強硬無比的反彈暗勁,錚錚聲中五枚風磨鋼鋼的指甲齊根而斷。

  而陸瘦翁連頭都不回,一雙右臂反抓過去,勁疾無比,劉紫燕退後再快,肩頭也被抓破了一塊衣服,雪白的粉肩上留下五道血痕。

  陸瘦翁哈哈大笑道:「該我說承讓了。」」

  話才脫口,他就怔住了,因為他忽感胸前一痛,五枚尖銳的淡紅色指甲,像梅花一樣釘在胸肌上。」

  他把五枚指甲拔了下來,兀自不信地道:「這是誰的?」

  劉紫燕笑道:「自然是我的,陸莊主的鋼背神功無堅可摧,妾身只好在前面施為。」

  陸瘦翁道:「真是你的?」

  劉紫燕卻冷冷地道:「莊主此一問豈非多餘的,妾身以懦弱婦人而側身江湖,自然要有一二項自衛的利器。」

  陸瘦翁道:「據我所知,丐幫門下是嚴誡用毒的。」

  劉紫燕笑道:「丐幫門下可不禁止殺人的,不僅是毒藥而已,我不承認鏢上有毒,卻不否認鏢上另有殺人的手段,莊主不妨把我的靈燕鏢拿到裡面去,請行家監視一下,但在半個時辰內,必須要出來給我一個答覆,超過半個時辰,我就很抱歉,就是莊主答應交換,我也無能為力了,只能請莊主依照前約,把司空湛放出來。」

  陸瘦翁呆了一呆,勉強地露出一個微笑,朝眾人打了個招呼道:

  「各位如果不急,就在此稍候片刻,陸某去去即來,如果各位等不及,就直接去闖關記行,陸某當另行遣人引導,請恕陸某暫時失陪。」

  說完他召來兩個侍女,吩咐他們在廳上侍候大家,自己卻匆匆地走了。

  洪擎天這才問道:「副舵主,你的鏢上果真淬了毒嗎?」

  劉紫燕道:「屬下怎敢違背門規而使用毒器呢?」

  洪擎天道:「只要是在兵刃上使用毒藥而致人於死,都算是用毒,這一點我必須問清楚。」

  劉紫燕道:「屬下明白,鏢上絕對沒有用毒,只是屬下所用鑄鏢的材料有些特別,百年前,江湖上有一柄殺人的第一凶器,名日斷魂刀,幫主想必知道。」

  洪擎天道:「我知道,斷魂刀謝飛霜是聞名一時的女煞星,在她的刀下是從無活口,據說那柄刀本質特異,只要挑破一點皮,稍稍見血,就永不收口,一直等到對方的血流盡而死,你的鏢也是同一性能嗎?」

  劉紫燕道:「是的。斷魂刀就是屬下先曾祖母,她老人家下嫁曾祖後,就封刀退出江湖,淬鑄斷魂刀的方子也帶到了劉家,屬下的靈燕鏢就是這樣鑄成的。」

  方海影笑道:「斷魂刀雖是天下第一凶器,卻不是毒器,這倒是不能說劉姑娘用毒,但我聽說斷魂刀傷人之後,沒有任何方法能止血,難道劉姑娘已布解法了嗎?」

  劉紫燕道:「先曾祖母因為這種兵器過於狠毒,曾立下誡言,劉氏子孫若非研出解法,就不准再鑄此類兵器,所以斷魂刀絕跡江湖已達八十年之久,直到先父這一代,總算有了成績,為我鑄了這一套彈指靈燕飛嫖。」

  方梅影道:「原來如此,這下他們可被考住了,我相信他們一定在死命地研究那鏢上淬的是什麼毒呢。」

  江夢秋用手沾點創口血水,聞嘗之後,道:

  「你中了難解之毒!非要獨門解藥不可!」

  劉紫燕道:「我把鏢讓他帶進去,就是讓他知道,我的鏢上沒有毒,但也足以致命。」

  洪擎天輕歎道:「可是你不必如此,如果他們不肯交出解藥,我寧可放棄司空長老而保全你。」

  劉紫燕笑道:「幫主放心好了,他們一定會低頭的,因為陸象九在魔宮中的地位很重要,天聖君萬萬不願拿他來跟我一搏,陸象九自己是不好意思低頭服輸,所以才叫他進去研究一下我的兵器,就是給他一個下台的機會,他自己是用毒的大行家,早就知道研究不出來結果的,再等一下,他們一定會把司空長老與解藥送出來的。」

  盧滄客一直沒開口,也一直用欣賞的眼光看著劉紫燕,這時忽然道:

  「劉姑娘,如果不嫌冒昧,能否由盧某看看傷口,也許盧某可以把你的毒解了。」

  方梅影連忙道:「對了,我竟忘記這兒還有一位大行家了,盧先生遊蹤遍及四海,見聞廣博……」

  盧淪客笑笑道:「論醫法之精妙,盧某絕不敢說比江老弟高明,但盧某比他多跑幾個地方,海外多偏方,據我所知,有許武林名手所用的淬毒兵器,毒方多求自海外,中原知者極少,遂自誇獨步,此實非正途,可是我這個專門攻乎異端的旁道人物,說不定會有辦法的。」

  劉紫燕道:「那就謝謝先生了。」

  大方地走過去,盧滄客也像江夢秋一樣,沾點創口的血水,聞嘗之後道:「江老弟判得高明。」

  方梅影急了問道:「盧先生能解嗎?」

  盧滄客道:「目前還不知道,我要進一步診斷。」

  說著翻起她的眼皮,看一下她的瞳孔,最後笑道:

  「沒關係,我能解,而且藥到毒除,絕不費事。」

  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瓶子,傾出一堆五顏六色的小兒,取了一粒綠色的用手砸碎了,灑在受傷的部位,他的藥果然靈,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傷口的紫黑色立刻消失了。

  方梅影道:「畢竟還是先生高明。」

  盧滄容笑道:「這不足為奇,因為陸象九用的是海外偏方,為本草丹書所不載,江老弟自然不知道,許多名醫束手的奇症,走方郎申卻能治好,這並不是走方郎中的醫術高明,只是碰對了路而已。」

  江夢秋十分欣慰地道:「偏方氣死名醫,家嚴也說過,醫道之途萬千,沒有一個人可以窮通萬味的,但不知道陸象九爪上的毒是什麼,先生用的解藥又是什麼?」

  「老弟!這可把我問住了,陸象九的毒方系得自海外紅毛之國,但也不是他們發明的,紅毛多海客,深人窮荒,擒獲蠻人販賣為奴,是為崑崙奴。」

  方梅影道:「崑崙奴,是不是墨色漆黑如猿的怪人?唐人筆記中多有記載,這種人連骨頭也是黑的,解跳如猿。」

  盧滄容笑道:「崑崙奴在當時由海客載人,但後來就少了。躍以我們的見聞只能以前人的筆記為準,然澄諸事實,卻又失之千里了,崑崙奴在海外被稱為黑奴,膚色漆黑如墨是不錯的,但骨頭卻是白的,他們只是一些未經開化的蠻荒人,陸象九的毒方就是取材於崑崙奴的蠻區,他們以一種樹刺為兵器置於竹簡中,我這解藥是從海上紅毛胡商處取得,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語畢拿起那個小瓶道:「這裡面有七種極毒的藥,都是海外的方子,我但知用法,卻不曉得是什麼東西,我也研究過,在中原,可能是地氣之異,竟找不到一種可以代替的用品,因此對江老弟的問題,我倒不是秘技自珍,實在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正說著,陸瘦翁與一個中年人出來了,赫然正是瀟湘劍客諸葛晦,他朝眾人一揖道:「各位還是找來了。」

  方梅影笑笑道:「諸葛兄,我們是綴著段天化來的,崔大姊被擄,我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諸葛晦道:「崔娘子姑侄二人已被地靈夫人接去了,暫時可保無虞,各位可以回去了!」

  方梅影道:「崔大姊不脫困,我們絕不離去!」

  諸葛晦一歎道:「魔宮中高手如雲,憑你們這點人就想把人救走是不可能的,只有把自己也陷進在裡面!」

  方梅影道:「我們既然來,總得試一試才死心!」

  諸葛晦不說話了。

  陸瘦翁道:「劉姑娘,你要的人已經由貴幫的龍虎雙丐帶走了,這兒有他們二人的親筆憑證在此,而且諸葛兄也可以作證,你信得過嗎?」

  說著遞出一張字條,上面果然是龍行天與羅小虎雙雙畫的押,說明九現雲龍司空湛已由他們二人帶到豫東分舵待命。

  諸葛晦道:「這一點我可以證明,確實無誤。」

  方梅影道:「為什麼不交給我們呢?」

  陸瘦翁道:「因為司空湛知道本官的事情太多,目前不能讓他跟各位見面,聖君給他服了一種迷藥,必須昏睡七七四十九天才能清醒,交給各位反而增加累贅,反正人送到豫西分舵陸某的賭注已經有了交代了。」

  洪擎天道:「龍行天與羅小虎呢?」

  陸瘦翁道:「他們兩個人被擄之後,一直關在地牢裡與人隔絕,什麼也不知道,不過聖君也給他們服了慢性的毒藥,這兩個人的身價是十二萬兩銀子,如果貴幫要保全他們的活命,可以四十九天之內,將銀兩存人本宮指定的銀號中,自然可以得到解藥。」

  洪擎天道:「十二萬兩銀子,敝幫還拿得出。」

  陸瘦翁道:「本宮做事向不落空,丐幫不肯拿,他們兩人的家裡也會拿出來的,我們已經通知他們的家人,這筆銀子是賺定了,司空湛曾任九結龍頭幫主,對丐幫的人,本官是以職級討價的,每結一萬兩,只可惜這九萬兩被陸某輸掉了,但陸某會從你們身上賺回來的!」

  洪擎天笑笑道:「洪某身價九萬,另外還有兩個人,秋舵主是六結,劉副舵主五結,一共是甘萬兩銀子呢,只是不知道你們用什麼方法來賺取?」

  陸瘦翁道:「幫主九萬兩是不錯的,這位劉姑娘既然是內定的繼任幫主,也該值九萬兩,一共是甘四萬兩才對!」

  洪擎天道:「就算如此吧,但我們是否該付呢?」

  陸瘦翁道:「至少劉姑娘那九萬兩是賺定了。她如果不想死,必須招解藥連同九萬兩一起交出來!」劉紫燕笑道:「我的交換條件是一命換一命!」

  防瘦翁道:「那是你開的價,陸某卻沒有同意,在司空湛身上輸掉九萬,陸某發誓一定要嫌回來!」

  劉紫燕道:「假如我不同意呢!」

  陸瘦翁道:「那也無所謂,陸某陪上這條命而已!」

  方梅影道:「你這位大總管只值九萬兩銀子嗎?天聖君也未免太小氣了,難道他除了銀子什麼都不認了嗎?」

  陸瘦翁憤然道:「方女俠,你不必挑撥離間,聖君並沒有這個意思,是陸某堅持如此的。」

  方梅影道:「你也犯不著為了九萬兩銀子拚命呀。」

  陸瘓翁道:「我必須如此,因為我身為總管,把宮中的公款收人輸掉了,就得想法子嫌回來。」

  

  

  方梅影道:「陸莊主,你也太小氣了,據我所知,你當年行走江湖時伸伸手就是幾十萬的進帳。」

  陸瘦翁道:「不錯,那是以前,陸某自人魔宮後,就不再幹那個營生了,多年積蓄,不下五百萬兩,但也全部捐給本官作為建設的基金,此刻陸某身無分文。」

  方梅影笑道:「你投人了幾百萬的財產,卻連九萬兩銀子都無法提用,這是為什麼呢?」

  陸瘦翁道:「為了本宮日後輝煌的未來,那是值得的,不僅陸某一個如此,舉凡自動投人本宮的,莫不輸家以助,戮力同心,才創下魔宮今日之局面,以聖君之能,如果只想發財,天下的財富是可以盡人掌握,但聖君不肯這麼做,一絲一縷,莫不取之有道而不傷廉。」

  方梅影道:「擄人而勒索取酬,那是正當的嗎?」

  陸瘦翁笑笑道:「方女俠,你要弄清楚,我們並沒有主動去擄人,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的,在任何一家門派中,像你這種行為都是有死無生,本宮只叫他們拿錢來買命已經算客氣了,還有什麼不對嗎?」

  劉紫燕道:「本幫的司空長老也是自己來的嗎?」

  陸瘦翁笑道:「不錯!四十九天之後,他就清醒了,他自己可以證明,是不是我們強擄他而來的。」

  劉紫燕道:「四十九天之後,他必可清醒嗎?」

  諸葛晦道:「不會錯,不僅神智全復,連功力都絲毫無損,天聖君即將稍尊於武林,當必言而有信。」

  方梅影心細毫髮,從即將兩個字中,她已聽出了一個端倪,連忙問道:「四十九天之後,天聖君將公開於世了?」

  陸瘦翁微怔道:「方女俠從何得知的?」

  方梅影笑道:「你們放了司空湛,卻又給他服了迷藥,要等四十九天後才清醒,怕他對外說出內情,可見你們是在四十九天之後,即將對外公開活動,不怕他說出去了。」

  陸瘦翁頓了一頓才道:「不錯,聖君原不宜這麼早就對外公開的,可是這個地方已經被你們找到,而且有天齊與丐幫的兩位掌門人在此,伏牛山的魔宮之秘,已經不能稱為秘密了,不得不提早對外公開。」

  方梅影道:「還是用八煞門作為名義嗎?」

  陸瘦翁道:「八煞門只是本宮一個初步的試探行動,可是這第一炮就沒打響,連老窟都被各位挑了,如何還能夠使用,本宮將以乾坤門的名義公諸於世。」

  方梅影道:「干天坤地,武林一統,好響亮的一個名目,只怕有點名不符實吧。」

  防疫翁道:「天聖君功力蓋世,天下無敵,當得起這個名稱,怎麼會名不符實呢?」

  方梅影笑道:「據我所知,他與地靈夫人雖為夫婦,卻是貌合神離,這乾坤之門尚未能協調一致。」

  陸瘦翁道:「方女俠知道得不少,但也不夠多,天聖地靈雖意見相左,但對外行動卻是一致的。」

  劉紫燕卻道:「陸莊主,閒話不說,我們之間的交易還沒有談妥,你一定要九萬兩銀子才肯交出解藥嗎?」

  陸瘦翁道:「不錯!其實這九萬兩銀子只是買你的一命而已,天聖君學究天人,他已經看出你所用兵器的質地,最多只能使傷處血流不止,他已經為我裁住了血脈,最多不出十天,他必可研究出解法,陸某根本不在乎!」

  劉紫燕笑笑道:「莊主受創的部位在胸前,如果血脈不通,等上十天的話,這一身武功至少要毀掉六成了!」」「

  陸瘦翁道:「不錯,但是這不足為害,聖君另有練功的秘訣,陸某只須將養半年,又可以恢復的!」』「「

  方梅影道:「一個月就能恢復一成功力,這太玄了!」

  陸瘦翁笑笑道:「這並不玄,本宮中所以能拉攏這麼多高手為用,就是感服聖君這種神妙的德政,有很多人都是因為與人爭鬥時受傷而功力減退,甚至被仇家毀去了武功,聖君以最短的時間使他們恢復了原狀,有的還較前精深多倍,所以大家才死心塌地,臣服於聖君治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3:10

  方梅影心中一動,這是魔宮中的另一個秘密,她以前正在奇怪,因為魔宮所網絡的人手,大部份都是窮凶極惡之輩,而且生性桀驁不馴,侯浪萍用什麼方法收眼他們呢?這個答案總算在陸瘦翁的口中洩漏了。

  那些人行為乖張,為正道人士所不容,廢掉了他們的武功是很可能的事,而侯浪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他們的武功,自然使得他們死心臣服了。

  因此她把劉紫燕又拖到一邊,低語一陣,劉紫燕含笑上前道:

  「陸莊主!你身為宮中重要執事人員,而貴宮大舉在即,你若是在這段時間內為養傷而練功,很可能功成之後,這個職務已為別人取代了!」

  陸瘦翁眼中泛起一陣猶豫之色,但又咬咬牙道:

  「那也沒有辦法,反正我必須賺回九萬兩來!」

  劉紫燕道:「九萬兩銀子不算多,只是我不願意在這種情形拿出來,但我也不願意害陸莊主荒廢了半年的時間,何況天聖君還不一定能研究出解法來,我現在先奉上解藥,使莊主的傷處停止流血

  陸瘦翁道:「不行!你必須再附上九萬兩銀子!」

  劉紫燕道:「我這解藥是奉送的!」

  說著取出一包藥粉遞給他道:「敷在傷處,一個時辰內立即見效,莊主儘管拿去好了!」

  陸瘦翁頗感意外地道:「你不是用來交換的?」

  劉紫燕指指自己的肩頭道:「我已經不須要解藥,自然也談不上交換,因此只有奉送了!」

  陸瘦翁道:「不可能,我用的毒方可以說無人能解!」

  盧滄客道:「不對,你只能說中原無人能解,但在下曾遊方海上,弄到了一顆解藥,恰好解了閣下的毒爪!」

  陸瘦翁呆住了,也沒有伸手去接劉紫燕的藥包,盧淪客接過藥包,在懷中又取出一張銀票,夾在一起道:

  「但盧某仍然想向閣下交換一顆解藥,這是銀票,面額是十萬兩的?莊主記得回頭找我一萬兩!」

  陸瘦翁道:「你已經能解毒了,還要解藥幹嘛?」

  盧滄客笑道:「在下的那顆藥自海外取得,雖然知道可以解得莊主指上那種毒、卻因為僅此一顆,不敢研碎來看看是什麼東西,因此還想要一顆來以防不時之需。」

  陸瘦翁道:「你研究不出結果的,這種追魂毒素傳自大秦,陸某拿來請教過許多行家,在中原找不到代用之物。」

  盧槍客道:「在下只想留作不時之需,並不想去瞭解其中成分,因為以後在下少不得還有與莊主交手的機會,有一顆解藥在手,心裡就可以踏實得多。」

  陸瘦翁笑了一笑才道:「如果是別人,陸某一定不肯答應的,但此請于先生,陸某倒是不便拒絕,陸某奉上三顆解藥好了,餘下的兩顆請先生得暇時,詳細研究一下,因為陸某自己所存的解藥也不多了,再到異方去購買,陸某既沒有這個時間,也沒這份能力,最好是先生能分析出其中成分,能找到代替的藥,對陸某也方便不少。」

  說著從懷中取出三個杏子大小的藥丸,交在盧滄客的手中,盧滄客也含笑接過,藏入懷中。

  陸瘦翁又道:「各位是否還準備繼續闖關進宮?」

  盧滄客點頭道:「當然了,九關已去其七,剩下的兩關不試一下,心裡總是有點遺憾了。」

  陸瘦翁道:「好,那麼陸某領路,請各位來吧。」

  他領先在前面走著,大家跟在後面,諸葛晦走在最後,方梅影有意無意的落了下來,諸葛晦低聲道:

  「方女俠,崔娘子姑侄已得地靈夫人翼護,暫時可保無虞,你們實在不該輕身犯險,趁現在退還來得及。」

  方梅影也低聲道:「我知道,但遲早我們總會取魔宮斗一下的,利用這個機會去瞭解一下也好。」

  諸葛晦道:「乾坤教行將公開江湖,那時一切都公開了,遲早也不爭這一會兒時間,魔宮勢力之盛,絕非你所能想像,更不是你們這幾個人應付得了,還是快點離開去跟仁翁會合擴邀人手,或許尚能碰一碰。」

  方梅影道:「那是最後決定性的一戰,如果不行的話,整個武林將永淪於魔宮之手了,我想先瞭解一下也好。」

  諸葛晦無可奈何地道:「你想瞭解的,仁翁早已知道了,我上個月把詳細的情形全告訴他了。」

  方梅影微微一怔,諸葛晦以更低的聲音道:

  「魔宮中暗植勢力時,仁翁已微有所聞,叫我設法打人魔宮,我費盡心力才滲透進來,也直到上個月,才找到一個機會,把消息傳了出去,所以你們實在不必再涉險了。」

  方梅影低喟道:「江老爺子瞞得我們好苦。」

  諸葛晦道:「這件事只有他跟我兩個人知道,現在你是第三個人,因為我知道你把持得住,不至於洩密。」

  方梅影點點頭,忽而笑道:

  「江老爺子找到你,倒真是選對了人,你在武林中的聲譽亦工亦邪,毀譽參半。」

  諸葛晦歎道:「我行事一向不欲為人知,也不在乎別人對我的批評,但真正瞭解我的,只有江老爺子一人,少不得只有為他老人家賣命盡心了。」

  方梅影笑道:「你對崔大姊如此傾心,據我所知,地靈夫人黎素貞對你也頗有好感,她怎麼肯幫助你的?」

  諸葛晦頓了頓道:「方女俠,你說這話是對地靈夫人的瞭解還不夠。像她那樣一個滴仙般的人,怎麼對我這個凡夫俗子有好感呢?」

  方梅影微怔道:「伏牛山中的人都是這麼說的。」

  諸葛晦一笑道:「他們可以這麼說,因為他們的心中只有這個思想,但方女俠可不應該如此想,地靈夫人對我與眾不同一點,是因為她認為我這個人尚堪為友,而我們之間的關系,也僅止於友誼而已。」

  方梅影笑道:「那倒是我誤會了。」

  諸葛晦道:「其實你稍加細心一想,就連這點誤會也不該有。

  如她對我真的有情,天聖君還會容得下我嗎?他生性奇妒,會讓我經常跟地靈夫人接近嗎?」

  方梅影道:「那不足為奇,地靈夫人常常召青年男子面首入宮,天聖君也是不聞不問。」

  諸葛晦一笑道:「方女俠相信這種說法嗎?」

  方梅影道:「我已經見過她身邊的侍婢,知道她是利用她們做替身而增進功力,自然知道她不是淫亂的人。」

  諸葛晦道:「那不就結了,天聖君是何等人還會不知道嗎?他知道地靈夫人仍是玉潔冰清之身。」

  方梅影更為奇怪地道:「侯浪萍知道與他交合的都是她的替身?」

  「當然知道,天聖君是色中之魔,御女無數,豈會不知道陣前換將之事?」

  方梅影輕輕一歎道:「這對夫婦真是怪人。」

  諸葛晦道:「其實也不算怪。你見過地靈夫人後就會明白了,她的姿容豐儀,美艷而脫俗,任何男人都不忍心去破壞她的貞節。」

  方梅影道:「但侯浪萍不同,他是她的丈夫。」

  諸葛晦道:「只要他是個男人,就沒什麼不同,何況侯浪萍比尋常男子更懂得這一份神聖的感情,所以多年來維持著這一份假鳳虛凰的感情,明知得鹿非真,卻依然閉著眼睛來享受那一份空虛的溫存。」

  「他不是受了黎素貞攝魂術的迷惑而意亂情迷?」

  諸葛晦道:「天聖君修為之深,當世無出其右者,怎麼會輕易受惑呢?他只是裝作人迷而已。」

  「為什麼呢?」

  「因為他知道大家裝糊塗,還可以把關係維持下去。縱使臨陣之際換了人,但事先地靈夫人仍是以真身周旋,玉人在抱,一樣足慰相思了,如果揭穿開來,恐怕連這點虛情的慰藉都難以得到了。」

  方梅影大感意外地道:「可是這麼做犧牲很大。」

  諸葛晦道:「不錯,每交合一次,也要損耗一部分功力,但他仍然樂而為之,因為這部分功力並非虛擲,仍然可以轉注在地靈夫人身上去,可是天聖君也不糊塗,他知道不能轉注得太多,如果等黎素貞功力高過他時,這一切都將成泡影了,因此到了某一個關頭,他就適可而止,而且把地靈夫人遣走到別的地方去一段時間。」

  「這就是地靈宮要遷到伏牛山的原故。」

  「是的,表面上看來,似乎是地靈自己不甘寂寞,要出去以便行動自由,但整個大局掌握在天聖之手,如果沒有他的同意,那有這麼方便呢?」

  「地靈自己是否知道天聖已經發現內情呢?」

  他們雙方都在做戲,心裡都是明白的,但誰都不去揭發,以免難堪。」

  「這兩個人都不簡單。」

  諸葛晦笑道:「此言出之方女俠之口很不容易,你是很難誇讚人的,不過兩者之間,還是天聖高明,他知道是一個假局還裝作糊塗而人迷,地靈知道他已發現偽局,也繼續維持下去,這一點卻是旗鼓相當,可是天聖高在能讓地靈相信她不知道天聖已明白她所設的偽局。」

  方梅影設:「這又高在何處呢?」

  「雙方都知道假戲真做而不拆穿,地靈還以為控制全局從為天聖是受她的魅力影響而不敢揭穿,但天聖能使地靈相信他明知其偽設之局,卻不知自己所設之局對方識破而故意如此,則主動仍操之在天聖。」

  

  「你的解釋太曲折了,我一時還不明白。」

  「這個內情是不容解釋清楚,我也不知該如何才能使你明白,」

  江夢秋忽然退後兩步道:「由我來作個比喻好了。」

  諸葛晦一怔道:「老弟,你已經聽見我們的談話了。」

  江夢秋笑道:「是的,小弟在耳目的聽聰上自幼即下過一番苦功,二位談話聲音雖低,小弟已約略可聞,諸葛先生,小弟不知道您跟家祖已有連繫乃致多有冒犯,前些日子在伏牛山上,多承蒙先生手下留情了。」

  諸葛晦道:「老弟別客氣,在下雖受仁翁重托,但為了掩人耳目,手底下並未稍留分寸,是老弟的功力,絕高於在下,才應付得天衣無縫,這些話都不必去談了,方纔我們說的是天聖地靈之間,老弟已經能了然了嗎?」

  江夢秋道:「小弟以一得之愚,不知是與不是,現在小弟作個最淺的比喻,小弟幼時在家中,逢年過節,都與家祖博彩為戲,情形倒與此大同小異。」

  方梅影道:「你說說看,我不信你能明白了。」

  江夢秋一笑道:「我們是擲骰成彩為博,起初是小弟常輸,有一年小弟與家父出外到市上遊玩,家父為一時興起,揭穿了一個詐賭行騙的賭局,那骰子是內心灌鉛的,可以隨意控制點數,家父揭穿後,把那個無賴申斥了一番走了,小弟卻童心猶存,把那一副骰子藏了起來,帶回家中與家祖又對博。」

  方梅影笑道:「這種江湖手法怎能騙得過江爺爺?」

  江夢秋道:「那自然是騙不過,但家祖故意裝作不知,讓小弟勝了很多次,這情形與諸葛先生所說類似。」」

  方梅影道:「嗯,江爺爺故意讓你贏,正如天聖君明知地靈之偽而人局,可是後來呢?」

  江夢秋道:「小弟也知道家祖已知骰中有假,是故意讓我贏的,於是也裝糊塗繼續贏下去。」

  方梅影道:「後來又如何呢?」

  江夢秋道:「我贏得很多,還是不肯歇手,可是到了後來,我的手風開始壞了下去,家祖也用手法,把小弟所贏的錢全部贏了回去,而且還落了一頓狠教訓。」

  方梅影忙道:「這正是關鍵所在,他如何教訓你的?」

  江夢秋道:「家祖說他明知其偽而不忍拆穿,是為了使我高興,因為祖孫之間,博彩之戲,也是一種天倫慈愛的興趣。」

  方梅影道:「不錯,天聖之對地靈,也是一片愛心使然,關鍵在以後的話,他老人家怎麼說的。」

  江夢秋道:「他認為我應該看出來了。」

  江夢秋笑道:「小弟雖然看出來的,卻因為他老人家不拆穿,才不肯歇手,他老人家申斥我是為此,他說你明知道我是故意讓你贏,也知道我是為了喜歡你而讓你贏,而運用局勢,造成利己的情況,不失為聰明。但你卻不知道自己在我心中的份量有多重,能讓到什麼程度,適可而止,這才是該打之處,而我稍示顏色時你還不歇手,更為該打,那已經表示我不能忍受了,也就是說,主動之勢,已經轉到我手中了,你不知道我已經發現你在利用我的愛心,仍以為你能操縱我,這是愚不可及的行為。」

  諸葛晦一歎道:「老弟比喻得對極了,地靈差了一籌,就是她不知道天聖之所以如此,是胸有成竹,她知道天聖有意裝糊塗,卻不知天聖也知道她也曉得天聖在裝糊塗,這一來她自以為能操縱的局勢,已轉到天聖的手中,正如仁翁對江老弟對博的情形一樣,地靈所持者,為天聖一片愛心,等這片愛心不足情之時,情況就不同了。」

  方梅影道:「情況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諸葛晦道:「目前還沒有,但天聖已有警覺,尤其是地靈借安樂丸羈縻了一部份好手,意圖使那些人成為天聖的阻撓時,他更提高了戒心,否則也不會撤消伏牛山的基地,全部撤回到此地來了,天聖對地靈百依百順,惟獨他獨尊武林的野心,不會因她而打消。」

  萬梅影道:「如此說來,天聖已經打算公開露面,逞威於武林了。」

  諸葛晦道:「這個我不知道,因為我在伏牛山,對這兒的情形較為隔閡,不知他準備得如何了,但是就憑你們這點人手,是萬萬無法與魔宮抗衡的,你們此來的目的是要救崔娘子姑侄,她們既為地靈所救,暫時可保無事,依我看,你們還是先退回去吧!」

  方梅影苦笑道:「諸葛兄,如果你早點打個招呼,或許我們不會逞險一行,現在說太遲了,就算我們肯走,盧滄客與丐幫的人也不會退走的!」

  諸葛晦道:「可以不必管他們,天聖不會太難為他們,因為他們都是大財主,天聖正需要他們的財力支持。」

  江夢秋道:「諸葛先生,他們是我們請來幫忙的,如果不顧他們而退走,小弟實在無部命。」

  諸葛晦道:「事有權衡輕重得失。」

  方梅影忽而一笑道:「諸葛兄,難怪大姊一直無法對你生出好感,就因為你把得失看得太重了。」

  諸葛晦微憤道:「我曉得,但我所為的不是個人得失,我為的是大局,對世人的毀譽得失,我早已不計較了。」

  方梅影道:「我知道,行俠的人有兩種,一種是做人,一種是做事,你與江老爺子都做事的那一類人,因此你能屈身辱志。江老爺子則不在乎別人,對他的批評,裝成逍遙事外而暗中從事蕩魔大業,你們都極為可敬,但江兄弟卻是做人的那一類,他可以不計本身的生死利害,卻絕不肯做一點有愧於本心的事。」

  諸葛晦道:「是嗎?」

  方梅影道:「你別誤會,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說那種話,也沒有減卻對你的敬意,只是說明你們兩種人不同之處,江兄弟為了一個侍女,曾經勇闖伏牛山,這個在你就做不到吧!」

  諸葛晦道:「那要看情形。」

  方梅影笑道:「真是這個話?江兄弟卻不看情形的,江老爺子對他認識很清楚,所以才不把他放在身邊,讓他單獨闖蕩,崔姊也是這樣的人,她們始侄,也是激於義憤,協助江兄弟到伏山去的,你要取得崔大姊的勞心,除非是在功成之後,讓她真地瞭解你!」

  諸葛晦不禁默然。

  方梅影道:「就算真正地成功,也只是改變她對你的看法而已,不一定就會對你傾心,因為你們根本就是兩個類型的人!」

  諸葛晦一聲輕歎道:「我只是盡我的一份心而已,這麼多年來,我已經不存厚望了。」

  方梅影道:「我如見到崔大姊,會替你盡力解釋一下,但是否有用,我就不敢保證了。」

  諸葛晦苦澀一笑道:「我也不敢妄求,如果她能找到更好的歸宿,我並不想非要得到她不可,那麼多年來,我破壞了她很多次可能成就的婚姻,都不是為我自己,只要有一個寧死不肯放棄她,我早就袖手不管了!」

  方梅影笑道:「這個你放心,崔大姊倒沒有為這個怨過你,反的還很感激你,事實上你不加破壞,她也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她擇人很嚴,看人也很準,那些傢伙如果被你嚇退,也不會被她看中,你只是幫她早一點認清對方而已。」

  諸葛晦道:「這些話不去談它了,江老弟既然不肯中途退出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但望你們自己小心點,目前我是無法正面助你們的,因為我還要留在這兒!」

  說完他快走幾步,追上前面的陸瘦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3:34

第二十六章


  陸瘦翁問道:「諸葛兄在後面跟他們談什麼?」

  諸葛晦道:「告訴他們一些宮中的情形。」

  陸瘦翁哦了一聲,諸葛晦道:

  「他們既是崔娘子的朋友,此番又是為救崔娘子而來,我多少要為崔娘子盡點心!」

  陸瘦翁笑道:「諸葛兄對崔妙人似是一往情深,可是這麼做不怕兄弟告訴天聖君嗎?」

  諸葛晦道:「希望陸兄不要增加麻煩,但告訴了也沒多大關係,因為兄弟此舉乃是得到地靈夫人同意的。」

  陸瘦翁哈哈一笑道:「『諸葛兄言重了。兄弟不過是開開玩笑而已,你我各為一宮總管,兄弟也管不到你,何況帝君也不會如此量窄,兄弟把解藥送了三顆給盧先生,也是超越了身份的舉動,但望諸葛兄也為兄弟掩飾一二。」

  諸葛晦笑道:「原來陸兄是怕兄弟饒舌,那可太多心了,兄弟原不是喜歡多嘴的人,何況陸兄在帝君面前的份量,也不是幾句話所能影響的,兄弟怎會枉作小人呢?」

  陸瘦翁笑道:「彼此,彼此!你在地靈宮,兄弟在天聖宮都是一宮總督,自然不在乎別人進讒,兄弟這麼說,只是想減少一些無謂的困擾而已,自諸葛兄接管地靈宮之後,與兄弟是合作得最愉快的一個人,因此兄弟也不希望換個人來找麻煩,因此兄弟對諸葛兄有幾句忠告,以後你要小心點,段天化與孫華軒這兩個傢伙回來後,對諸葛兄頗有微言!」

  諸葛晦冷笑道:「那是意料中的事,但我不在乎,他們想取代我的地位,夫人未必會答應。」

  陸瘦翁笑道:「夫人對吾兄倚重,自然不會對這兩個人有好感。

  但帝君就很難說了,他現在對夫人都有點不放心,諸葛兄最好對夫人說一聲,別太跟帝君作對了。」

  諸葛晦哦了一聲,陸瘦翁又道:

  「兄弟此言出自肺腑,帝君大業將舉,兄弟也不希望此時兩宮操戈,雖然天聖君握有大部份的實力,但地靈官的人手也不少,合則兩利,分必有害,尚請諸葛兄斟酌,尤須謹防小人……」

  諸葛晦心中暗驚,這是他最擔心的事,但在表面上,他卻哈哈一笑道:「帝君才華蓋世,又有陸兄這等高人為輔,應該不會受小人的影響,如果真有這種事,則帝君的霸業不待大舉就先有內患了。」

  陸瘦翁一歎道:「兄弟擔心的也是這個,因為帝君這次出去回來,行事不如以前那樣豁達,這與那幾個傢伙私人進讒不無關係,兄弟想,必要時先除去那幾個小人,但下手恐怕要偏勞諸葛兄弟那邊,帝君面前兄弟自會擔當。」

  諸葛晦一笑道:「陸兄,這個惡人兄弟不便為之。」

  陸瘦翁道:「諸葛兄,這是為了大家好,那些人的目的是在取得地靈宮的統御權,所以兄弟才煩勞吾兄。」

  諸葛晦又哦了一聲,然後附耳低聲道:「陸兄,你我都不必作這個惡人,放著現成的機會,何不利用一下呢?」

  陸瘦翁一怔道:「兄弟何嘗沒想到,但恐怕不容易。第一,他們未必會被派出手,因為天聖宮中高手如雲,輪不到他們;第二,對方雖是懷著敵意而來,卻未必肯下殺手。因為他們孤軍深人,不會做得太絕了。」

  諸葛晦笑笑道:「陸兄,這事情容易辦,你有調度之權,我可以私下跟崔娘子打個招呼,說明哪些人員可惡,叫她遞個條子給方梅影,對那些人不必容情,立下殺手。」

  陸瘦翁道:「崔妙人肯這樣做?」

  諸葛晦道:「她目前對孫老兒痛恨人骨,自然會同意的,何況是殺我們的人,她還會不贊成嗎?」

  陸瘦翁道:「孫華軒可惡還有限,最可惡的是段天化父子倆,他們現在很得帝君寵信,壞主意出得最多。」

  諸葛晦笑道:「那更好辦,天狐白無瑕與智狐方梅影互相立了個賭注,就是比賽誰先獵取到段小鬼的人頭,陸兄造成個機會,讓段小鬼碰到他們兩人之手,必無倖免,段成志一死,靈狐父子情急,一定想報仇的,陸兄弟再稍作安排一下,還怕不成功嗎?」

  陸瘦翁連連點頭,他們的談話聲音很低、似乎只有彼此間可以聽得到,但諸葛晦瞥見江夢秋已走到身後五六步之處,知道以他的耳目之敏,必然也聽見了,遂回頭朝他笑了一笑,交會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神色。

  這時已走到一片廣院之前,兩邊都是高達十數丈的人造山丘,只有中間一條丈來寬的通道,鋪著一塊塊彩色的石磚,路的兩邊,高挑著一列燈籠,照得通明。

  通道長約里餘,筆直可見對面的一座高大門樓。

  陸瘦翁笑道:「這是人宮的最後兩道關口,通過這條生死路,就是逍遙關了,逍遙關後,即為人宮大門,再無任何埋伏,各位考慮一下,是否仍要過關。」

  盧滄客一笑道:「九關已去其七,最後兩關,不闖一下,在下實在不甘心,盧某願勉力一試。」

  陸瘦翁道:「盧先生豪人壯語,陸某十分欽佩,這兩關有驚無險,只要能通過,即為本宮上賓,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全身而退,否則的話,最多也只是被困而已,而脫困的辦法也不苛刻,盧先生想必是知道的。」

  盧滄客大笑道:「知道,要錢是不是。」

  陸瘦翁道:「不錯,不過一關比一關身價高,這最後兩關,生死路上一個人是八萬兩,逍遙關則每人九萬,好在各位都是腰纏萬貫的大富翁,也付得起的。」

  盧滄客道:「沒問題,盧某全部身家財產,約莫有千萬之數,足夠十幾個來回的。」

  、陸瘦翁笑道:「乾坤教開創在即,正需要大批資財,像盧先生這等豪客,實在歡迎得很,不僅先生,還有那丐幫各位英豪以及方女俠、白大俠、江相公等,也莫不是殷實世家。陸某在這兒先行謝過了。」

  方梅影冷冷地道:「陸莊主。等我們真困住了再謝不遲,你有把握這兩道關一定就因得住我們嗎?」

  陸瘦翁笑道:「方女俠,陸某不敢說定能困住各位,但魔宮前的九道關口,實已窮天地造化之工,尤其到了最後這兩關,但是測試人的機智、學識、還兼及人的武功修為與魄力,各位雖是一時俊彥,總不可能把這幾項都佔全了吧,所以陸某想各位通過的機會可能不多。」

  方梅影笑道:「三個臭皮匠,也能湊成一個諸葛亮,我們大概會比臭皮匠高明一點吧。」

  陸瘦翁笑道:「這個陣勢可與人多少無關,進入陣勢之後,不管有多少人是各有遇合,誰也幫不上誰的忙。」

  方梅影道:「多承指教,莊主請便吧,我們要闖關了。」

  陸瘦翁拱拱手,逕直向前行去,轉入一排花樹後就不見了,諸葛晦也是一樣,可是他轉入的是另一個方向。

  盧滄客對著這通道看了一下,才歎道:「他沒有誇大其詞,一條通道確是綜合了奇門八封陣法在變化,而且還加上許多人為的佈置,恐怕很難通過。」

  洪擎天道:「討厭的是大家必須分各自為政,如果能聚合在一起,那就方便多了。」

  盧滄客強頭道:「那是不可能的,洪幫主請看這地上的方磚,每塊的大小僅能容一人,就是限制大家聯手,每塊方磚上都有不同的變化,只要一踏上去,陣勢就發動了,然後各人所遇的情況都不一樣,雖是近在咫尺,也無法互相顧及。」

  江夢秋忽然道:「第一塊磚就開始有變化嗎?」

  盧滄客道:「那是不可能的,這陣勢系人為操縱,算好了我們的人數,定要等我們每一個人都入陣後陣勢才開始發動。」

  江夢秋道:「這就是了,我們一共是九個人,對方現在所佈的陣勢也一定是按照九人之數,如果我們少一個人闖關,陣勢不就是無法催動了嗎?」

  盧滄客神色一動道:「這倒是個辦法,但是沒多大的用處,因為這陣勢是人為控制的。」

  對方雖然準備了九個人開關,但隨時都可以加以變換以符合陣勢所需。

  江夢秋笑笑道:「這變化陣勢,要多少時間?」

  盧滄客道:「很快,約在一念之間,一呼一吸,就可以配合陣勢需要了。」

  江夢秋道:「但這陣勢對人數變化,總有一個範圍吧,一千個人闖道,總不會配合一千種變化。」

  盧滄客道:「那當然,這方磚的排列為橫七直三,加上五種顏色,兩班排列,在十數以內,總計為奇門四元之變化,會計之乘積,已為二百一十數,在此數內,不管人數多少,都不會超過這個這四元之倍數的。」

  江夢秋道:「那就是說,變化不外是,三二五七個元數而已而對方要按數發動陣勢,也必須在此四個元數中決定一個。」

  盧滄客道:「不錯,如果是八個人,就是二三兩元,五個人或七個人各佔一元。」

  江夢秋問道:「如果人數超過十個呢,如十一、十三、十七,也都是元數,又將如何配合呢?」

  盧滄客道:「七種排列方式已是最大限制,因為這條通道只能容七個人並肩而進,人數再多,也得受此四元之限,所以這條通道實已窮造化之極。」

  

  

  

  

  

  江夢秋道:「那我們就只好賭個運氣,在人數的變化上跟他們賭一下了,每次我們都在對方發動前,將人數變化,使他們摸不準我們的人數。」

  

  盧滄客道:「這倒是可行,但必須留下兩個人。」

  江夢秋笑道:「不必留下,我跟方大姊合為一組,倚紅與偎翠則僅記住配合就行了,你們五位則分四組最好,並肩進行,大家以最快的速度前進,但必須行動一致。」

  

  說著把方梅影拉到一邊,兩人密語一陣,然後又將倚紅偎翠叫來,吩咐了一聲,最後江夢秋道:「很抱歉無法對大家說明,因為這是鬥心機的事,由一個人司令最好。我斗膽自任司令,配合各位,在七八五九四個數字內變化應用,也是將二三五七四元數,發揮到最大的範圍。」

  盧滄客道:「老弟的意思我還不懂。」

  

  

  

  江夢秋道:「我是說劉女俠輕功卓絕,可以背負秋女俠進行,合為一組,我跟方大姊倚紅偎翠等四個人則靈活運用,合一則為五,分四則為八,三方為七,秋女俠只要聽我喊出一個九字時,迅速搶落一塊方磚就行了,因為六這個數字含二三兩元,減了一個機會,必須避免。」

  

  盧滄客欽敬地道:「江老弟果然是天縱奇資,才能想出這個辦法來,盧某自承不如!」

  江夢秋道:「這也是碰運氣的事,一注押不對,就全盤皆輸,不過就算輸,也無所謂,最多各憑本事去一試陣法的厲害而已,正因為這是有利無弊之舉,我才冒昧要求一試,否則我也不敢要大家冒險了。」

  商定之後,他與方梅影倚紅偎翠四人,首先入陣,各站一塊方磚,然後道:「各位可以進來了。」

  劉紫燕背負起秋海棠,配合了盧滄客、白無瑕洪擎天等三人,合為四組,並排進入,一共是八組。

  操縱陣勢的人見劉秋二女合為一組,知道她們想在陣勢上取巧,立刻作了應變的準備。江夢秋喝道:「八!」

  這是約定好的口令,數字操縱全在江夢秋一個人作主,其他人只是聞聲起步,所以聽見口令,大家縱前一步,越前二十格方磚,腳步踏實後,四周隱見雲霧,一閃而逝。

  盧滄客笑道:「江老弟,這一注押准了,對方似乎已經知道我們的花樣,但沒有想到老弟會守成不變,所以將變化定在七元以上,被我們逃過了一步。」

  江夢秋點點頭,喊了一聲:「八。」

  大家舉步又進,這次腳步落地,方梅影一伸雙手,剛好托住了空中落下的江夢秋,成為七元之數。

  腳步落實,地底微震,卻沒有進一步的變化。

  盧滄客擦了頭上的汗道:「老弟,你真個行,對方聽見你喊了個八字,以為你原封不動,誰知你卻變了。」

  江夢秒笑道:「如果我一直先報數再行動,豈不等於發個通知給對方,所以我第一個八與第二個八之間有點變化,只是不能說出來,給對方摸準機密。」

  第三次他還是喊八,可是他落地之後,雙臂伸直,方梅影與偎翠二人都一起落在他的肩臂上,竟是五元之數。

  陣勢未見發動,可見這一注又押准了。」

  洪擎天也歎道:「江公子,洪某也給你弄糊塗了,怎麼三個人之間,竟有這麼多的變化。」

  江夢秋笑道:「運用之妙,在乎一心,這數字增減,另有奧秘,說穿了很簡單,因為我跟她們約好,在每次所叫的數字相次遞減,第一個人就是八,第二個人就是減一為七,第三個八則是照前數減二,下一次我還是叫八。」

  大家再次跨前,落地後則仍是分為八組,陣勢依然未見發動,盧滄客問道:

  「這第四個八是否為復原了?」

  江夢秋道:「不!匆匆之間那能規定得這麼詳細,我還是依照前一個原則,應為原數減三則成二,但我們九個人不可能分為兩組,就必須成為二的倍數,還原為八了!」

  洪擎天道:「六也是二的倍數呀!」

  江夢秋道:「不錯!六與二三兩元的倍數,但對三元之數,我另有規定,而且我先聲明過了,六這個數字有兩個機會,應予以避免,所以不可能是六!」

  洪擎天問道:「下一步公子準備如何變化呢?」

  江夢秋道:「還是八!」

  說著縱前,大家也跟著向前,落地全無動靜,這些方磚每格為一尺見方,每次縱越二十格,為二文之數,這也是他們約好的距離,五度前進,已經縱出十餘丈了,一條通道、長不過里許,他們已走出十分之一。

  江夢秋道:「現在沒有任何變化了,大家必須照現在的隊形,一成不易,一口氣走下去就通過了,行動要快,起落必須一致,走!」

  說完他長身直起,各人也跟著行動,果然一口氣直奔完通道。

  毫無阻礙,大家同時來到了逍遙關下。

  洪攀天道:「原來他們是騙人的,這條生死路上,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陸瘦翁在關口探出頭來道:「洪幫主,這話就錯了,不信你可以問問盧先生!』」

  盧滄客道:「不錯!起先四度起落,隱有風雨雷霆之勢,證明陣圖確非虛設,只是到了後來何以收掉了?」

  陸瘦翁一歎道:「陣勢未壞,只是江公子太高明了!」

  盧滄客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陸瘦翁歎道:「江公子以人數四元之變化來鬧陣,已見高明,陣勢是敝人主持的,幾度鬥智,但棋差一著,江公子單是一個八字,就有許多變化,我實在懶得去傷那個腦筋,就想出了一個取巧的辦法,乾脆定在三元之上了,就離開了,我想還有近九十丈的距離,不管你們如何變化,總有一次會碰上的,那知江公子竟看出我的佈置,一直採用二元之勢,直趨而入,陸某實在佩服!」

  盧滄客愣然道:「江老弟,你是怎麼猜中的?」

  江夢秋微微一笑道:「這可不是猜中的,而是陸莊主在我五度喊八,定元於二後,稍作佈置就走了,他可能太匆忙了一點,略略發出一點聲音!」

  陸瘦翁道:「那可是我故意讓你聽見的,我故意讓你知道我定元於一個數字上,看你是否猜得中。」

  江夢秋笑道:「那不必猜,三五七元都有可能,我實在不敢冒險,但莊主離去時,我們定元於二,而陣勢未見發動,證明二元是最安全的,我就取巧過來了!」

  陸瘦翁怔了一怔,隨即苦笑道:

  「高明,高明!我自以為很聰明,那知道竟做了一件最傻的事,生死路已過,這逍遙關是最後的一關了,此關僅十丈之遙,距離最短,卻是最難度的一關,但看各位如度過了!」

  說著一按機鈕,露出一個長方形的小門,僅容一人通過又指著道:「這一關只能一個個地通過!」

  江夢秋道:「莊主能否詳細指示一下?」

  夠翁道:「可以,此關名曰逍遙,完全是利用佈置幻境之中,則境隨心起,生生不已,雖然只有十丈距離,卻有萬千種變化,自設置以來,還沒有人能通過呢。」

  江夢秋道:「通過的方法有限制嗎?」

  陸瘦翁笑道:「沒有,任何方法都可以。」

  江夢秋笑笑道:「那我們已經通過了。」

  陸瘦翁一怔道:「江公子,生死路雖見高明,逍遙關卻是非比尋常,你不可把話說得太滿。」

  江夢秋笑道:「不錯,那可以想像得到的,逍遙關既為最後一關,必定是厲害非凡,而且既為幻境關,當以攻心為主,心賊最難控制。」

  陸瘦翁道:「不錯,自古以來,僅西天佛祖能無事於心魔之擾而登佛境,但他在受摩登迦魔女侵擾之時,也耗盡了心力。」

  江夢秋道:「沒有,但我有一個最笨的方法通過去。」

  陸瘦翁道:「什麼方法?」

  江夢秋道:「很簡單我們根本不入此門,從上面飛越過去,此關高不過三丈,深不過十丈,拔身凌空借勢飛越,這九個人大概都辦得到。」

  陸瘦翁道:「那怎麼能算?」

  江夢秋道:「話是你說的,通過的方法並不受限制,也沒有規定必須要過門而人。

  陸瘦翁道:「可是我並沒說可以飛越而過呀。」

  江夢秋笑道:「不錯,莊主沒有說可以飛越而過,但也沒有說不可飛越而過,我們不是登門作客來,就算莊主規定必須通過門戶而人,我們也不一定就要遵行,除非莊主把關門設得高一點,令人無法飛越,只僅一道門戶可通,那就不必再加任何規定,我們也沒有別的路走了……」

  陸瘦翁語為之塞,片刻才道:

  「江公子辯才無匹,陸某無一為詞,只有一句話,令祖仁翁名滿天下,而公子出身名門,應以家族之榮譽為上,陸某也不敢以無賴二字相瀆,因此不敢說公子就此通過了。」

  匯夢秋微笑道:「你們是真的窮瘋了,魔宮設此九道門戶,在下聽莊主說過已至天衣無縫,無瑕可摘的程度,在下已經找出了此關的缺點,怎麼算不得通過呢?」

  陸瘦翁道:「因為各位是過關而不是進關,如果不經由門戶,怎麼算得了過關呢?」

  盧滄客道:「江老弟,你的確夠聰明,但這種過法似乎世太賴皮了一點,我們寧可失陷在裡面,也不能做這種事,還是憑本事闖它一下吧。」

  江夢秋笑道:「盧先生,我指的方法就是門戶,而且是他們常走的門戶,更是唯一的門戶。」

  盧滄客一怔道:「這話怎麼說呢?」

  江夢秋道:「因為逍遙關的門戶只此一條,若是從底下的門進去,即使能抗過一切的幻境也是找不到入關之門,所謂幻境,恐怕只是一點迷情的障眼法而已,真正的阻礙是這座山峰,我們如果沒有穿透山腹的神通,就別想出得了這個鬼洞,它根本就不是門戶,而是一個通到山腹的死洞而已,入關進宮的路,在上面的地上。」

  方梅影笑道:「對了,陸莊主,你現在所站的位置,不是門樓而是山坡的斜路上,所謂幻境,就是這個永無通路的死洞,如果江兄弟說得不對,我們就認輸,不必進路,立刻奉上該付的銀子,否則你就得承認我們已過了關。」

  陸瘦翁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頓了一頓才道:「依們是怎麼看出來的?」

  江夢秋笑道:「這很簡單,第一是你身後有兩排樹,那是入宮山道的行道樹,位置由低而高,這說明入宮之途,也是由低而高的上坡路,關門平設,自然是鑽進山腹裡去了,第二是這座門樓,本可以建得更高,斷絕外人飛越之可能,以魔宮對外行事之秘,這一點材料必定不會吝嗇的,可是你們只建了三丈左右,必然是為了方便出人,宮中的人,未必個個都是高手,三丈的距離,是配合最低的人而設的,因此可知唯一通行的辦法就是騰越,還有這關前是石地,可是關門前丈許之處,已經低下一個淺坑,證明上上下下,經過了很多人的起落而踏出來的,如果還有別的路,就不應有此現象了。」

  陸瘦翁瞪目無語,盧滄客叫道:

  「好哇!你們口中說得好聽,卻布下了一個走不通的死關叫人來闖。」

  陸瘦翁還是沒說話,門樓上又出現一人,全身錦衣,黑紗蒙面,頭頂金冠,儼然是王者之像,以冷漠的聲音道:

  「盧先生說錯了,逍遙關外不是死關,有門戶可通的。」

  陸瘦弱聞言恭身道:「帝君自己來了。」

  眾人聽說此人就是天聖君侯浪萍,心神都為之一震,雖然隔了這麼遠但仍然可以感觀覺到他身上一股懾人的威勢,只是為面紗所阻,看不見他的形貌。

  方梅影道:「這關上當真有門戶嗎?」

  天聖君淡淡地道:「不錯,是有門戶的,門戶就是江公子指出的那一道,但這道門戶是為本宮的人出人所用,各位既為開關,自然要從底下通過才行。」

  方梅影道:「底下是條死路,怎麼通的過呢?」

  天聖君道:「人為萬物之靈,當然有辦法通得過的,江公子說過了,有鑽山之能就可以通過了,鑽山移石,也不是沒有前例,各位不妨多想想。」

  方梅影道:「穿山移石,並非不可能,只是無捷徑可循,要一斧一鑿,慢慢開出一條路來,那要多少時間?」

  天聖君道:「我們有的是時間,並不急,可以慢慢地等,各位如果要工具、飲食,本宮也可以照市價賣給各位。」

  盧滄客道:「我們可沒那麼大的精神到這兒替你們來開路鑿山,我們就從上面過去。」

  天聖君道:「那就是硬闖了,本宮循例也將力阻。」

  盧滄客道:「阻是你們的事,闖是我們的事。」

  天聖君哈哈一笑道:「盧先生功力深厚,敝人是領教過了,敝人居高臨下,一夫當關,發掌攔截,各位有什麼本事,盡可一試,只要有一位通過了關,就算全體通過。」

  盧滄客聞言一怔,他與天聖君已對過兩掌,功力深淺各自有數,對方居高臨下,腳踏實地自己卻必須凌空騰越,空中發掌,萬萬不是敵手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4:05

  江夢秋也沒有了辦法,方梅影忽然道:

  「帝君,我們所需要的工具器材,貴宮都肯照價出賣嗎?」

  天聖君道:「那當然,只要市上賣得到的東西,本官一律照從供應,絕不賺各位一分銀子。」

  方梅影笑笑道:「那就好了,聖君請看清楚,這是五百兩的銀票一張,這是一錠五兩的銀錠。」

  天聖君道:「看見了,方女俠要買什麼?」

  方梅影將銀票包著銀錠,投進了關下窄門之內道:「就買這條路,讓我們全體過關。」

  天聖君大笑道:「方女俠,你別忘了,這關中每個人身價是九萬兩,還只是失陷後贖身之數,你拿五百零五兩銀子,就想買得九人過關,那太便宜了。」

  方梅影道:「不止九人,還有貴宮的劉鐵嶺與宮天豪二位,他們剛由安樂丸的禁制中解脫出來,體力未復,所以留在外面莊上休息,要過關的話,自然得把他們也算上。」」

  天聖君道:「可以,多少人都沒問題,只是方女俠的代價付得太低,敝人無法接受,本宮對外交易,向來是金字招牌,不講價,不二價,童臾無欺。」

  方梅影笑道:「五百兩銀子買五百斤炸藥,五兩銀子買引線一根,退後四十丈,點上一把火,連這座關門也不存在了,我們自然可以長驅直入了吧。」

  天聖君臉色變化雖看不見,但居然已驚呼出聲。

  陸瘦翁叫道:「用炸藥炸山,那怎麼可以!」

  方梅影笑道:「如果我們撈五百斤炸藥進來,貴方有了警覺,很可能就不會讓部們從容佈置,但這炸藥是向貴方買的,倒是省了不少的事!」

  陸瘦翁道:「我們並沒有說非賣不可。」

  方梅影道:「只怕已經成交了,我的銀子已經交給了你們,天聖君也收下了!」

  陸瘦翁道:「帝君幾時收下了?」

  方梅影道:「他先說可以供應任何所需器材,然後我取出銀子給他過目,他問我要買甚麼,這就是接受了。」

  陸瘦翁還要開口,天聖君已冷冷地道:

  「陸總管,下去收了銀子,帶他們在天聖殿中見面。」

  語畢身形一衝而起,很快的就消失不見。

  陸瘦翁晤然若喪,下來拾起銀票,雙掌猛擊門樓,一連幾掌後,整座門樓塌了下來,將關門都掩住了。

  後面果然是一條山道,陸瘦翁苦笑道:

  「方女俠,你的目的要是破壞這道關,在下已經如命辦理了,這筆交易敝宮雖然大受損失,但絕不賴皮。」

  方梅影笑道:「你們至少賺了五百斤炸藥與一根引線。」

  陸瘦翁道:「不錯,但毀了一座門樓,得不償失。」

  方梅影笑道:「炸藥爆炸時,門樓還是要毀的。」

  陸瘦翁歎道:「方女俠,你一點虧都不肯吃嗎?」

  方梅影道:「不錯,我號稱智狐,只有給人家吃虧的份兒,那裡肯吃人家的虧呢?」

  陸瘦翁正色道:「方女俠,順風不可扯滿篷,人不能永遠得意日,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陸某讓你們順利連過九關,只取回這麼一點代價,聊以塞責,你如果連這點人情都不肯放,是逼我下台了,如果換了一個總管,不會像陸某這麼好說話,對你們有害而無利。」

  方梅影不禁一怔,連忙道:「莊主言重了,梅影只是開開玩笑你可千萬別介意,此來多蒙成全,我們已感激萬分,再說憑莊主的那幾掌神力,也絕不止五百兩銀子,方梅影受惠多矣,特再申謝。」

  陸瘦翁這才露出一絲苦笑道:「陸某也謝謝女俠了,倒不是陸某貪圖這點好處,九關僅為陸某主持,如果竟連一分銀子都賺不到,我這總管只好引咎辭職了。」

  盧滄客道:「魔宮對銀錢看得如此重嗎?」

  陸瘦翁道:「倒不是看得重,而是輸不起,帝王對宮中一些高手生活供奉不下帝王,也沒一點吝色,那是應該用的,像陸某這種連失九城,沒有取回一點代價,於職分有虧,就難以交代了,因為有幾關是陸某自己作主,找個借口就放各位過來了。」

  方梅影道:「盂嘗君千金市義而名傳千古,莊主雖然一無所得,但為魔宮留下一點好名聲,卻不是金錢可計的。」

  陸瘦翁輕歎道:「但願帝君能夠諒解,各位請吧。」

  方梅影道:「還有劉宮二位留在莊上,莊主是否可以叫人把他們帶上來,這是天聖自己親口答應,想必不成什麼問題吧。」

  陸瘦翁道:「那當然可以,但沒什麼必要,這兩個人對各位毫無幫助,對官中所知有限。」

  方梅影道:「不是要他們幫忙,而是過關進宮的人,可以提出一個要求的權利,他們冒死叛離魔官,為的也是爭取這一個要求,不可抹殺了他們的權利。」

  陸瘦霸道:「帝君對他們根本不重視,依陸某之見,倒是不要上來的好,否則恐怕有麻煩。」

  方梅影道:「他們自己已置生死於度外,不在乎什麼麻煩,他們的要求也未必是為自己。」

  陸瘦翁道:「他們還能為什麼,如果說為各位效力幫忙,他們的份量太輕,這兩人雖是南天一劍的弟子,但只得到乃師四成傳授,在江湖上勉強能擠上二流之列,除了為自己乞命外,他們不會有什麼別的要求了,而本宮對這種人根本不屑一顧,雖然他們知道本宮的一點秘密,但各位進宮後,這點秘密也不成秘密了,只要他安份守己,本官絕不再找他們,又何必要他們上來呢?」

  方梅影微微一笑道:「陸莊主,你事事精明,唯獨對人性的瞭解還遠不夠,三軍可奪帥,匹夫則不可奪志,即使是一個最卑鄙的人,也有他們人格上莊嚴的一面。」

  陸瘦翁笑笑道:「陸某並不輕視一個人的尊嚴,只是知道被安樂丸迷惑過的人,人格已無尊嚴。」

  方梅影道:「這倒不錯,但他們從安樂丸的禁制中解脫出來後,人性的尊嚴也就恢復了。」

  陸瘦翁道:「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人能從安樂丸的迷亂下重新振拔,我們已經試過很多次了。」

  方梅影道:「盧先生做到了!」

  陸瘦翁道:「那是暫時的,只要一顆安樂丸,立刻就能使他們重新陷溺其中,這個例子陸某見得大多了。」

  方梅影道:「但盧先生妙手通天,不但使他們振拔出來,而且使他對這種藥丸深惡痛絕。」

  陸瘦翁目光一亮道:「喔,有這種事情嗎?那可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陸某倒是要看看他們是否真能如此了。」

  說著連忙拍了兩下手掌,山道旁邊一所暗門中,出來一個漢子,恭聲道:「總管有何指示?」

  陸瘦翁道:「劉鐵嶺與宮天豪在下面莊子裡,立刻帶他們進宮,記住,他們已不是本宮的人,而且還是隨著這九位一起前來,也算是闖關入官的人,不得加以留難。」

  那大漢應聲而去,方梅影笑笑道:

  「陸莊主,他們恐怕還得經過一番試驗後,才能與我們會合吧。」

  陸瘦翁面有訕色道:「方女俠料事如神自然瞞不過你的法眼,但這也沒什麼,陸某只是想給他們再服一顆安樂丸,看他們是否真能擺脫禁制而已。」

  方梅影道:「我說的話雖當不得真,但這件事卻千真萬確,莊主的意思不在求證,而是想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永絕此患,因為天聖地靈之間,就是為了這個而時起爭執,地靈夫人掌握著安樂丸的配方,拉走了一部分的人,天聖想盡方法也無法解開這重禁制。」

  陸瘦翁有點難堪地道:「方女俠知道得不少。」

  方梅影笑道:「我們從伏牛山趕到此地,對魔宮的情形自然是知道得不少了,這也算不得秘密。」

  陸瘦翁想想道:「安樂丸能使人神智迷失,喪盡尊嚴,姑不論地靈夫人此竭用心何在,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一些成名的高手,究竟是不對的,所以帝君對安樂丸的防範很周密,如果方女俠能將解法告知,對大家都好。」

  想想又道:「當然,這是一個很重大的秘密,方女俠如果肯說出來,陸某可以接受任何交換條件。」

  方梅影大笑道:「我本來可以好好地敲一下竹槓的,但怕你事後追悔,實在不好意思,因此不需任何條件,免費告訴你好了,解法很簡單,就是一次給他們服下三十至五十倍的安樂丸,其毒自解。」

  陸瘦翁道:「一顆已能使人瘋狂了,加重到三十至五十倍,那個人還能活下去嗎?」

  方梅影道:「很難說,如果撐得住,以後聞見那股味道都會噁心,自然不會再受制了,撐不過人也死了,死人更不會受禁制了,所以這個辦法是百試百驗的。」

  陸瘦翁苦笑著臉道:「只是配方控制在夫人之手,她不會一下子給這麼多,這個解法等於是鏡花水月。」

  方梅影一笑道:「不錯,所以我才告訴你而不加任何條件,否則我掌握了解法,就可以把那些人都收過來了。」

  陸瘦翁只有一陣苦笑,拾級而上,終於到達了山腹之中,那是一片深谷中的盆地,為山峰所阻,裡面很大,而且四周都是絕壁天險為阻,只有一線可通。

  盧滄客看了一眼就道:「好地方,除了空中的飛鳥,誰也無法發現這個地方。難怪魔宮建立多年而不為人知。」

  陸瘦翁傲然道:「這片基業是帝君最先經營,陸某也略效棉薄,才有今日之規模。」

  盧滄客道:「你們就憑這片基業想獨霸武林了?」

  陸瘦翁道:「當然還要加上帝君的絕世武功。一個人具有那等條件後,這種心思是很平常的事,先生又何獨不然,先生的望山莊也是在往這條路上走呀。」

  盧滄客笑道:「盧某如有此心,就不會讓你們領先一步了。別的不說,盧某的財力就比你們雄厚得多啦。」

  陸瘦翁一笑道:「這一點陸某承認,可是再過一兩年就不同了,等本宮霸業成就後,何愁財源匱乏。」

  江夢秋忍不住道:「建立霸業不以財富,而以仁德。」

  陸瘦翁笑笑道:「公子的話也不錯,但只見其一,令祖仁翁胸無大志,只須以仁望而使天下歸心,但本宮不以此為滿足。就必須多用一些方法,俠者示以仁義,強者屈以威力,貧者許以重利,各償所欲,自然就天下一統了。」

  江夢秋道:「可是你們對仁義一項做得不夠。」

  陸瘦翁道:「本宮並無失德之舉。」

  江夢秋道:「你們網羅了許多凶人,成立了八煞門,殺死了簡爺爺的全家,這就是不仁之處。」

  陸瘦翁道:「衝霄鶴自己不殺人,卻不該限制別人殺人,有時除惡亦為楊善,在他的限制下,有許多該殺的人也不能殺了,這一點相信方女俠與白大俠亦有同感。」

  方梅影倒無所謂,白無瑕果然道:

  「不錯!簡老鶴這一點最令我不服氣,在我受限制的十年裡,放過了多少該死的人,直恨得我心頭癢癢的。」

  陸瘦翁道:「我們那樣做,只是給簡士堯一個證明,讓他知道在家人遭受慘殺時,是否該採取行動,也讓他知道一味行仁止殺,將有什麼後果。」

  江夢秋道:「可是簡爺爺並沒有打算報復。」

  陸瘦翁道:「那是被令祖壓著,而且他一疾成病,功力大損。也無力報復,三是他根本不知道下手的是誰?」

  江夢秋道:「他早就知道了。」

  方梅影怕他一時口快,把諸葛晦的身份說穿了,連忙道:「簡老鶴不是笨人,他在七劍九狐中,猜也猜得到是誰下的手了,仁翁也沒有壓住他不讓他報復,只是為了他的功力受損,不想叫他也賠上一條老命,陸莊主,對魔宮的一切我不便批評,對你所懷的理想,我也十分欽佩,只是有一點,我想告訴你,天聖君是否跟你一樣想法呢?」

  防瘦翁道:「應該差不多,陸某幫他經營十五年,他都是言聽計從,而且許多的原則,都是出自帝君之意,比陸某想的更為周到,像本宮斂財之舉,就是帝君所堅持的。」

  方梅影一笑道:「那只是在籌備期間,同患難易,共安樂難,他要借重你的才幹,自然要迎合你的意思,一旦霸業成就,是否還會聽你的呢?」

  陸瘦翁不禁默然。

  方梅影道:「歷史上只有一個唐王李世民有此雅量,許多帝王都是創業時用功臣,成業時殺言臣,而這些言臣就是當年的汗馬功臣,人到了得意之後,聽忠言就會感到逆耳了。」

  陸瘦翁道:「我想帝君不致如此。」

  方梅影一笑道:「但願如此,只是到霸業有成之後,你發現與初衷不對,還有多少改變的力量?」

  陸瘦翁看了方梅影一眼才道:「方女俠,我會留一手的,而且我早已留了一手,所以我才對各位如此幫忙,而且也希望各位能幫我的忙,使我這個總管的地位不被別人擠下去,魔宮中網羅的高手,黑白兩道各居其半,正邪雙方也實力相等,這就是我留以自保的力量,不瞞你說,如果有力能擊敗帝君,我也不反對,只是我找不到那樣一個人,才不得不在沒辦法中想辦法。」

  方梅影笑道:「有莊主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證明先祖的看法沒有錯,先祖有一本萬象寶錄,記載天下武林知名之士,莊主名列第五,他老人家對莊主的評語是邪中之聖人,聖中之邪人。」

  陸瘦翁哦了一聲,方梅影又道:

  「這就是說莊主名心存在,無法做到聖中之聖的地步,但能為大局而不計小節,明大義而不惜名節,比聖人更為可敬。」

  陸瘦翁欣然色動道:「得此一語,陸某雖死而無憾,但不知智勇名榜上第一位是誰?」

  方梅影道:「名榜是以武功為序的,先祖死得太早,將仁翁列為第一,但現在至少可以加三個上去,那就是天聖地靈與盧先生。」

  盧滄客忙道:「這個盧某不敢當,對江老弟,盧某已自承不如,怎敢僭越到仁翁之上。」

  方梅影笑笑道:「以武學之淵博與修為之高低,這個排列並無失實之處,如果再過二十年,我敢說江兄弟必然超越各位之上,因為他天資之聰穎,無人能及。」

  這下子輪到江夢秋臉紅了,連忙道:

  「方大姊,你也拿小弟開玩笑了,小弟怎麼也不可能會有此成就的。」

  方梅影正色道:「這是事實,兄弟!你有沒有發現,現在你的技藝比你在黃山初度露面時深湛甚多!就是每經一次狠拚苦戰後,你就多了一層長進,這是你在不知不覺間已吸取了別人的長處,改正了自己的缺點,別人都到此為止了,你卻不斷的往前邁進,現在又有這麼好的機會,這麼多的好手供你切磋進修,你一定會慢慢超過所有人的。」

  盧滄客道:「這話一點不錯,江老弟的表現,一次比一次令人驚異,只是有一點,英才最易招嫉。」

  方梅影道:「不錯,江山代有才人出,英才每易折,不但人妒其才,而且天妒其才,所以英才每為因折,不過江兄弟的運氣好一點,有許多人拚了命去維護他。」

  陸瘦翁立刻道:「方女俠,這句話陸某記在心裡,說什麼陸某會維護江公子的安全的。」

  方梅影笑笑道:「我們這邊包括盧先生在內,都跟江兄弟交情很深,有莊主這句話,我就更放心了。」

  陸瘦翁莊容道:「方女俠那句話本不該說的,冒了絕大危險說出來,無非是告訴陸某而已,陸某敢不盡心。」

  方梅影道:「這番話說出來是擔承很大的風險,但陸莊主既是聖中之邪,邪中之聖,則這風險還是值得的。」

  陸瘦翁感激地看她一眼,臉上現出一片知己之情,別人瞧在眼裡,不禁對方梅影異常欽佩,她不過才用幾句話卻已把陸瘦翁扣得死死的,在敵人的陣營中能埋伏下一個助手,而且是對方得力的人,那實在是絕大的助力。

  智叟方日平的萬象寶錄上也許並沒有那種評語,這很可能是方梅影自己加上去的,不過借用了智叟之名,份量自不同,無怪乎能令陸瘦翁大興知己之感了。

  眾人開始往下坡行走,魔宮中天聖宮的大殿在望,殿前護列著兩排錦衣大衛,每個人都腰懸長劍。

  這兩列劍手有些都是江湖上知名之士。現在的身份卻只是宮中的一名值事附員而已。

  魔宮的實力由此可見!才走到殿前忽而一陣環珮叮鐺,由側面又走來兩列青衣少女,也是一身勁裝,腰懸長劍。

  陸瘦翁微怔道:「各位的面子真是不小,這是地靈宮的司殿劍女,由夫人親手教練的,看來夫人也出來會客了。」

  方梅影笑道:「這都是莊主之賜,如果不是莊主成全,全力通融,使我們連破九關,恐怕也不會受到如此禮遇吧。」

  陸瘦翁道:「敝人雖然賣了一點關節,但有五關是各位憑真本事通過的,尤其是最後生死路逍遙關,那可很不容易。」

  方梅影道:「這完全是取巧,憑本事是闖不過關的,但能借此一睹地靈夫人的真面目,倒是很不容易的事。」

  陸瘦翁在進殿前忽然站住了道:「方女俠,你把夫人也列名在仁翁之上,不知何根據,她從未與人對過手,你怎知她的武功深淺呢?」

  方梅影笑道:「他與天聖雖然夫婦,但卻能分庭抗禮,可見她必有過人之處!」

  陸瘦翁道:「這話對,但她的過人之處不是武功。」

  方梅影道:「莊主可是說他的絕世姿容嗎?」

  陸瘦翁道:「是的,帝君是為了她的美艷絕世而不忍相仇而已,她的武功並不足觀。」

  方梅影笑笑道:「這是誰說的?」

  陸瘦翁道:「自然是帝君,別的人何敢作此言論。」

  方梅影笑道:「孫華軒的面紗曾被掀起,那張臉已變得醜陋不堪,聽說天聖終日臉蒙黑紗,也是為了臉丑。」

  陸瘦翁點點頭道:「這有什麼關係呢?」

  方梅影笑道:「當然有關係,沒有一個衛人肯容許有一個美艷無匹的妻子,何況地靈的帷薄不修,全宮皆知,天聖除了武功過人之外,也是個人,不脫人之七情六慾,在過去有幾個例子,原本是武林中郎才女貌的神仙眷屬,男的在交手時被人損毀了面容之後,不是殺了自己美貌的妻子,就是毀了妻子的容貌,這才是人之常情,天聖何以不作如此想呢?」

  陸瘦翁不覺為之語塞。

  方梅影道:「何況他們夫婦感情也不融洽,貌合神離,由來已久,天聖早就該有所行動了,所以遲遲至此,就是因為他不敢,即使能略勝一籌,但絕不會相差太多,一拼之下,必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可是兩宮之內,忠於地靈的人比忠於天聖的少,兩宮傾軋,必一舉而盡毀,所以他們盡量拉攏人才以自壯,也由此可見地靈的武功並不遜於聖君多少。」

  陸瘦翁聽得大是傾服,但又道:

  「可是帝君為什麼說夫人的武功不足一觀呢?」

  方梅影道:「因為他想叫別的人去替他一拼,有好幾個高手的容貌都被天聖毀了,莊主可知是什麼緣故嗎?」

  陸瘦翁道:「那是怕被地靈以美色誘了過去。」

  方梅影笑道:「這只是一個浮面的理由。這些人多半為好色之徒,天聖毀容的目的是要他們被棄於地靈宮之外,心中生怨而作捨命之拚,這種情形一定有過吧?」」

  陸瘦翁默然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方梅影笑道:「但那些人都沒有成功而被擊敗了。」

  陸瘦翁一歎道:「是的,據說他們不是敗於武功,而是被地靈的迷魂大術消卻了斗志。」

  方梅影笑道:「這是他們自己的敘述嗎?』」

  陸瘦翁道:「是的,但地靈也沒有否認。」

  方梅影笑道:「這話只有騙騙一些對迷魂認識不夠的人,迷魂大術是對一般人有效,如果一個人心存極深的恨意而作捨命的一搏時,除了武功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制得了,他們之所以如此說,是為了不想讓人知道地靈夫人的武功很高,阻卻另外一些不知情的人拚命之心。」

  陸瘦翁道:「但地靈何以不加否認呢?」

  方梅影笑道:「那是因為她的實力雖可自保,卻不足與天聖一爭,如果說破了,兩家的均勢立即將被破壞對立之局即將發生漏洞,再也無法並存了,投鼠忌器,所以大家都裝糊塗,不抓破臉最好!」

  陸瘦翁呆了良久才道:「我怎麼從來沒有想到這些!」

  方梅影笑笑道:「幸虧你沒想到,所以才活到今天,否則天聖絕不會讓你把這些說出來的,陸莊主因為我們之間已沒有敵意,我才告訴你,最好你也別讓天聖知道我已看破了這一切,否則我今天恐怕就難以生離此地了!」

  陸瘦翁忙道:「這個陸某知道,這對陸某也沒好處,天聖如要滅口,又何止滅你這一個人呢?我們進去吧,不過我先跟你遞個信,你們闖九關而進宮,固然可以提出一個請求,也可以全身而退,但還得準備一下。」

  方梅影道:「我知道,一搏難免,沒有幾手真功夫,全身而退固然不難,這身武功就別想保全了。」。

  陸瘦翁道:「你會錯了我的意思了,要想留著這身武功安然離此,最好不要完全顯露出實力,天聖既然志在一統武林,他就不會留下心腹之患的!」

  方梅影笑道:「我說的真功夫,自然也是指不足為患的真功夫,我不會傻得讓人心懷憂懼的!」

  陸瘦翁點點頭道:「方女俠機智過人,想不到我這番吩咐實在多此一舉了!」

  方梅影笑道:「不過莊主這番盛情,還是令梅影非常感激的,要隱藏實力到恰到好處,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尚祈莊主多於照顧成全!」

  陸瘦弱笑道:「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陸某一定盡力!」

  說這番話的時間,山下劉鐵嶺與宮天豪兩人也來到了,於是一行十一人迤儷入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4:25

第二十七章


  這座天聖宮規模很大,進人殿門之後,還深入了幾十丈,才來到正殿之中,而這數十丈的距離內,一邊為持戈的甲士,一邊為宮裝的女郎,兩兩相對,排成了長長的一道人牆,兵威森森,香風陣陣,給人一種極不調和的感覺,而這種感覺,竟連最鎮定的盧滄客都感到很不舒服。

  默然來到正殿時,但見南面正列著兩座寶座,寶座上是一塊丈來寬的金色巨匾,勁書乾坤二字。

  寶座空著,兩邊倒是站了兩排的人,一邊是諸葛晦為首,另一面則是好幾個蒙著面紗的人,孫華軒也在列,但他的位置則排在第七名上,可見並不太高,在他的肩下一位,就是靈狐段天化為首的八煞。

  八煞中的諸葛晦已經調出到地靈宮那邊去了,可是他的位置居然由越女劍韓瑩代替著。

  方梅影微微一怔道:「韓大姊怎麼也在此地了?」

  韓瑩沉著臉不作答,倒是段天化笑道:「韓女俠自然有不得不來的原因,凡是被帝君選中的人,遲早都會來的!」

  方梅影笑了一聲道:「是嗎?不知道天聖君是否把我的名字也列在榜上了。」

  段天化笑笑道:「原來是有的,後來勾除了。」

  方梅影道:「為什麼,難道我不夠資格嗎?」

  段天化笑道:「這倒不是,方女俠名列七劍九狐之中,怎麼會不夠資格呢,只是方女俠最近幾次的表現太驚人了,如果把你也請了來,地位一定高出我們許多,讓我們都呆不下去了,所以軒老才堅請把方女俠除名!」

  孫華軒怒道:「明明是你提出的,怎麼往老夫身上推?」

  段天化笑道:「段某是為了軒老好,方女俠在江湖上列屬七劍九狐,如能高踞在上,我們也沾到一點光采,對軒老則不然了,你名列三公,與她的祖父齊名,讓一個後輩爬了上去,不是太難看了嗎?」

  孫華軒氣得渾身發抖叫道:「段天化,你是什麼意思?」

  段天化笑笑道:「段某忘了,原來軒老早已易名,已非昔日三公之一了。」

  方梅影道:「不錯,勇士孫不老名列三公,何等盛望,絕不會蒙起面目不敢見人的。」

  孫華軒叫道:「方梅影,你目無尊長,欺人太甚了,老夫這張臉你如果認為好看,老夫就除下面紗。」

  方梅影冷冷地道:「軒老,你最好還是別除下來,人的美醜不在容貌而在居心,雖然你跟先祖齊名,卻並無深交,我認不認你這個長輩都沒關係,你那張臉雖然難看,卻也嚇不倒我,只是有一個真正把你當長輩的人,卻被你當作奇功一件,送到這兒來了。」

  孫華軒身子一震,幸虧有面紗隔著,否則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是難看已極,過了半天,他才道:「我是為她們姑侄倆好,憑她們那點本事,根本就闖不出伏牛山去,我上次已經賣足了人情。讓你們安然下山,誰知你們卻又闖了上來,我如果不羈留起她們,她們早就沒命了,別的人不會像我一樣對她們客氣的。」

  方梅影一笑道:「別的人我不敢說,崔大姊是最沒有危險的人。

  因為她有諸葛晦一個忠心耿耿的保駕人在,而且據我所知,諸葛晦的地位並不比你低,何勞你費心呢?」

  孫華軒剛要開口,方梅影接著道:「話又說回來,即使沒有諸葛晦,崔大姐她們也不會有危險,伏牛山的段家堡最後還是被我們整垮了。」

  孫華軒哼了一聲道:「井底之蛙。」

  方梅影笑道:「井口一片天雖然不大,看見的東西卻不少,我見了號稱魔府別宮的八煞門冰消瓦解,也看見你們狼狽而逃,即使是你們奉為天神的天聖君,也沒有討得一點好去,孫華軒,你對崔大姊的照顧實在太周到了。」

  一頓厲詞,斥得孫華軒低頭無語,江夢秋但覺不忍,連忙道:「方大姊,你這又何必呢?」

  方梅影也覺得徒逞口舌,傷到一個人的自尊是很不智的事,微微一笑道:「不錯,我號稱智狐,居然做了件不智的事,口舌之利加之君子則自損,加之小人則招惹,小人是得罪不得的。」

  孫華軒目射凶光叫道:「方丫頭,你!」

  方梅影冷笑道:「孫老兒,你莫非是還不甘心當這小人之稱?

  以你列名三公之威,縱然武功不濟,像段天化這種人還不敢輕視你,可是現在你自己看看吧。」

  方梅影的確不愧有智狐之稱,她把孫華軒狠狠地申斥了一陣,已經激起了他無限的殺機,可是輕描淡寫一句話,居然把怨怒轉到段天化頭上去了。

  果然孫華軒哼一聲,目光轉到段天化身上,冷冷地道:「你們都看著吧,總有一天會叫你們重新認得我。」

  怨毒之深,連段天化都打了個冷噤。

  方梅影卻笑道:「孫老兒,你在這兒也不怎麼得人緣呀,我倒是真替你擔心,你在這兒的處境很危險呀,隨時隨地都可能會遭到暗算呢。」

  孫華軒冷冷一聲哼:「只要他們有種,儘管來好了,老夫不在乎,除了帝君之外,誰都不敢殺死老夫的。」

  陸瘦翁道:「這話不錯,軒老是本宮蒙面使,他的地位十分超然,只受帝君一個人的節制。」

  方梅影道:「換句話說,他也就是天聖君最先的走狗了,所以得到了天聖君的庇護。」

  陸瘦翁道:「是的,因為他們付出的代價很大。」:左側最頭的一個蒙面人冷冷地道:「陸總管,你的話太多了一點,這些話不該你說的。」

  陸瘦翁微微一怔才道:「天絕老兒,在這兒沒有一句話陸某不該說,你更不夠資格指責陸某。」

  那人只哼一聲,兩眼從面紗的洞中射出一股逼人的寒光,方梅影心中卻為之一沉。

  陸瘦翁叫他天絕老兒,此人則必然是黑道中橫行江湖的第一高手,天絕刀羅世藩,在智叟的萬象寶錄上卻是列名第二的好手,僅次於仁翁。而魔宮中居然將他們網羅來了,那又將是一大勁敵。

  這時盧滄客已經叫起來了道:「陸莊主,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擺出這個架勢,要知道盧某等人乃是闖關登山,不是前來拜訪侯浪萍的。」

  殿後哈哈一笑道:「盧先生好大的火氣。」

  但聽得一陣樂聲,由兩側轉出兩列男女俊童,各是十二人,男左女右,手執宮扇香鼎孔雀靈等宮庭飾物。

  然後是全身金衣的天聖君,與一身錦衣的地靈夫人。

  天聖君臉蒙面紗,看不見面目,地靈夫人卻令眾人為之一震,她的確夠得上絕代容華四個字。

  古時雖有許多詞藻來形容女人之美,但像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等句,用在地靈夫人身上就太俗氣了。

  方梅影不算醜,秋海棠與劉紫燕也是人間絕色,倚紅俊翠二人為胡地挖妹,別具神韻,連最美的情狐崔妙人也算上,跟黎素貞一比,就黯然失色了。

  她不但是美,美得令人昏眩,令人肅然起敬。

  但見她微微一笑道:「這些儀式原來維持本宮秩序而設,也是向各位略表敬意,各位既非本官中人,又是遠來嘉賓,自然不必受這些儀仗的拘束。」

  她與天聖君兩人登座坐定,兩列的人一起恭身道:「參見帝君,夫人。」

  天聖君一揮手道:「免禮。」

  然後向陸瘦翁道:「為客人設座。」

  陸瘦翁應命招手,正想命人設座位來,盧滄客道:「慢,等一下,我們的座位設在哪裡?」

  天聖君道:「自然是設在對面。」

  盧滄容笑道:「閣下南面而坐,我們北面而朝,盧某還沒有歸順貴宮,無此興趣。」

  黎素貞一笑道:「那我們互相換個方向如何?」

  盧滄客道:「盧某也沒有這個興趣,盧某是湖海野人,無立朝之志,也沒有朝人之心。」

  黎素貞道:「那要如何能使先生滿意呢?」

  盧滄客道:「這不該問在下,盧某是來作客的,合則留,不合則去,滿意了我就坐下來。」

  黎素貞想想道:「陸總管,把賓座設在東面,我們的座位全部移到西面去。」

  天聖君立刻道:「為什麼要這樣?」

  黎素貞道:「因為我說的,我自估無法使盧先生等各位屈向南朝,你若有這個把握,就由你去安排好了。」

  天聖君道:「我不信這幾個人就能把我的規矩更改了,到了這裡,就得聽我的安排。」

  江夢秋排眾而出道:「我們一定要聽安排嗎?」

  天聖君冷冷地道:「自然不是非聽不可,但總要拿出一點手段來,說明你可以不聽。」

  江夢秋道:「帝君是否要考較一下我的技藝?」

  天聖君笑道:「閣下雖然不錯,但還不值得本君親自考較,我左側的六位蒙面使,閣下任選一人,只要贏了他們,閣下就可以自由主張了。」

  江夢秋道:「我不想動手,只有一個請求,就是照夫人所說的方法安排座次。」

  天聖君道:「本宮是我在作主。」

  江夢秋道:「聽陸莊主說,幾是破關登山的人,都可以提出一個要求而貴宮照例無法拒絕。」天聖君道:「不錯,是有這個規定的,而且各位還是第一次破關的人力個規定絕對有效。」

  江夢秋道:「我現在就提出這個要求!」

  天聖君道:「閣下聽清楚了,一個要求,得限於一人或一事,以後就放棄了任何優待,你願意就此用掉嗎?」

  江夢秋道:「不錯,我願意。」

  天聖君道:「這個要求用過了,本宮就有權用任何方法將你留下來,你難道不想保留作為全身而退的機會嗎?」

  江夢秋道:「不必,江某有本事上來,自然也有本事出去,我就是這個要求。」

  天聖君道:「你別以為你們來了十一個人,可以利用別人的權利保全你,因為上山的人,未歸順本官以前,就算不得本宮的人,別人的要求可救不得你。」

  江夢秋道:「規矩是你們定的,如何解釋都由你,江某根本不指望這一個要求能獲得什麼好處,你也不必多說廢話,只問我這個要求是否可以實行。」

  天聖君道:「當然可以,本帝君言出如山,豈能失信於人,陸總管照他們所要的要求列座。」

  於是座位分東西兩列排好了,奇怪的是主人方面的座位竟是按照客位而設的,客人是十一個,魔宮中人也設了十一張座位除了地聖地靈各佔一席,諸葛晦與陸瘦翁也居一席外,其余七張位置還空著。

  天聖君移目向地靈夫人道:「素貞,你要多少?」。黎素貞道:「不要,這次我不參加。」

  天聖君似乎頗為意外地道:「你居然一個不要。」

  黎素貞道:「是的,我本來只想一席,偏偏已經被你搶去了,所以我一個也不想要。」

  天聖君道:「素貞,江夢秋那小子武功不弱,來頭也不小,我想你大可選上他。」「黎素貞一聽,心下也十分樂意,因為她早已看上江夢秋。

  接著又聽天聖君道:「我們雙方以武功對較,贏了自然就可以下去了,這個安排公平嗎?」

  盧滄客道:「公平,宴無好宴,會無好會,我們既然公開拜山,當然要拿出點底子來,但我們如果輸了呢?」

  天聖君道:「輸了就簡單極了,要下山就廢去武功,不想廢去武功,就留此為本宮效力。」

  盧滄客冷笑道:「真有這麼簡單嗎?」

  天聖君道:「本人說出話絕對算數,閣下別以為本宮言不由衷,如果真的不想廢去武功而又心懷二志的人,在本宮是討不了便宜的,每一個在本宮的人都經過這一套手續,他們不都乖乖的留了下來?不過盧先生不同,聽說你富可敵國,如果先生被留了下來,而又不想武功被廢,只要獻出九成的財產,本宮可以接受作為交換的條件。」

  盧滄客道:「你倒很客氣,沒有要我全部的身家。」

  天聖君笑道:「本人做事從不做絕,就是只剩一成,也足夠先生逍遙此生了。」

  盧滄客道:「比武的對手就是座上的人了。」。

  天聖君道:「不錯!十一個對十一個,這是絕對公平的,只要你們有一個人出來,本宮也自有一個人接待。」

  盧滄客道:「不是由我們自己選擇對手?」

  天聖君道:「那當然不可能,如果先生挑了一個最弱的對手,本宮豈不是吃虧定了。」

  盧滄客哈哈一笑道:「盧某豈會那樣沒出息。」

  天聖君笑道:「先生絕世高人,本官也不敢怠慢的。什麼樣的客人如何接待,本宮會有分寸的。」

  盧滄客道:「好吧,說都說完了,這就開始吧。」

  天聖君道:「行!哪一位先開始?」

  群俠沉思片刻,一時無人接口。

  劉紫燕與秋海棠同時起立道:「我們兩人先來。」

  天聖君道:「二位有什麼要求?」

  秋海棠道:「本幫有二位長老被羈留在山上。」

  陸瘦翁道:「不止兩位。」

  秋海棠道:「已經退休的我們不管,我們要求的是現任的兩位,八結總監龍行天長老與六結掌令丐羅小虎兄弟,我們希望能釋放他們下山。」

  丐幫掌門人洪擎天忙道:「秋舵主,你們不必如此了。」

  秋海棠一笑道:「掌門人,沒關係,屬下等尚有一搏的機會,自然以龍虎雙丐的安全為要。」

  陸瘦翁道:「二位可是決定了?」

  劉紫燕道:「決定了,但不知是哪一位來賜教!」孫華軒與那個不知名的蒙面人站了起來,他們在就座前已經排好了,這兩人正對著秋劉二女。

  方梅影略作掃視不禁深懷憂慮。對方的安排似乎都佔先一籌,天聖君面對盧滄客,地靈夫人卻對著江夢秋,諸葛晦對著自己,這場他或許會放人,陸瘦翁面對白無瑕,他如果不賣人情白無瑕—關就很難過。

  天絕刀對著洪擎天,以祖父所留的萬象寶錄來說,天絕名列第二,勝過洪擎天四位之處,但丐幫的掌門人另有打狗棒法與救命三掌九腿,一向很少施展,洪擎天的排名並不標准,勝負尚在未定之天。

  段天化對劉鐵嶺吃定了,烈火劍對宮天豪,恐怕還有點機會,韓瑩對倚紅,花六娘對偎翠,這一狐一劍,在功力上高過二女,不過她的受過盧滄客的傳授,恐怕還有什麼奇妙的花招,尚可一試。

  只是目前這開始兩場,孫華軒以三公之尊,雖說浪得浮名,究克功力深厚,秋海棠萬難是敵手。

  另一個蒙面人對劉紫燕就更難說了,劉紫燕在山下以暗器巧勝陸瘦翁,魔宮中必已知悉,派出的人當然是胸有成竹,而劉紫燕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豈吃虧太大。

  因此她搶先道:「座上的十位我都知道了,只有劉姑娘的那位對手我們毫無知悉,這不公平吧?」

  那蒙面人道:「名號是假的,武功是真的,說不說都沒有關係,我也不知道這位姑娘是誰?」

  聽口音這蒙面人竟是個女人,聲音微啞,歲數約莫是中年,方梅影挖空心思,都想不出此人是誰,乃問道:「尊駕既為蒙面使,想必身份不低,是個極有來頭的前輩。」

  蒙面人哈哈笑道:「你錯了,我不是江湖人,也沒在江湖上混過,因此說出名字來也沒人知道!」

  方梅影道:「尊駕臉容莫非也被毀了?」

  蒙面人道:「那有關係嗎?」

  方梅影道:「沒關係,我只是問問而已。」

  蒙面人道:「本宮毀穿之舉絕不加於女子,我的臉還是原狀,我之所以蒙面是為了我高興!」

  方梅影道:「蒙面的理由不出三個,不是極美就是極醜,再者是怕被人認出來。」

  蒙面人笑道:「你聰明絕世,不妨猜猜我是何原因。『』方梅影道:「你不會比地靈夫人更美,既然你沒在江湖上混過,也不怕人認出,那就是過份醜陋了。」

  蒙面人居然大笑道:「這次你錯了,我不如夫人之美,但也不會比你醜,這一點我頗有自信,我蒙面的原因就是為了我高興,早已告訴你了,你還要自作聰明亂猜。』」

  方梅影道:「我不信,我跟你打個賭。」

  蒙面人道:「賭什麼?」

  方梅影道:「賭我這顆腦袋,你揭下面紗,如果在座的人有一半以上認為你比我美,我就割下自己的頭。」

  蒙面人道:「是真的嗎?」

  方梅影道:「不錯,而且你什麼虧都不吃,如果你輸了,卻沒有任何條件。」

  江夢秋立刻道:「方大姊,這個賭打得太沒意思了。」

  方梅影道:「不,我一定要賭一下,我方梅影料事從來沒錯過,才混出智狐之名,我不能就這樣砸了這個招牌。」

  蒙面人道:「帝君的意下如何?」

  天聖君笑笑道:「這是你們私人的事,我不加參與。」

  陸瘦翁忙道:「這種賭法有欠公允。」

  蒙面人道:「是她自己找的。」

  陸瘦翁道:「不錯,但本宮從不佔這種便宜,這樣好了,如方女俠輸了,就取消她提要求的權利。」

  天聖君點點頭道:「不錯,方女俠智慧如海,才堪大用,本人還想借用,賭命大可不必,就這樣決定好了。」

  方梅影一笑道:「好吧,其實你們更沾光了,我的那個要求如果提出來,很可能比我的命更有代價,但我有信心不會輸,樂得大方一點,就賠上一賭吧。」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方梅影,你總有輸的一天。」

  她慢慢揭下面紗,眾人都為之一怔,這是一張十分姣好的臉柳眉杏眼瓜子臉,而且方梅影年齡都估計錯誤了,她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三四,以一般的標準眼光來看,她的確要比方梅影娟麗一點。

  連盧滄客都不禁一歎道:「方女俠,這個賭你實在太沒意思了,盧某不能昧心說這位姑娘比你醜。」

  但方梅影卻笑道:「盧先生,以你的眼光看,這位姑娘比江兄弟如何?」

  盧滄客一怔道:「那怎能比,女子之貌在秀娟,男子之貌在英俊,根本是兩回事。」

  方梅影笑笑道:「天聖君,我也請教你個問題,目前貴方只有烈火劍秦明的長相最威猛,他算得上難看嗎?』」。

  天聖君道:「男人的威猛是一種陽剛之美。」

  方梅影道:「不錯,秦兄虎虎有丈夫氣,正表現出陽剛之美。」

  如果他是個女的,還能算美嗎?」

  天聖君未答,地靈夫人卻嬌笑道:「那就是醜八怪了!」

  方梅影道:「多謝夫人的公評,那麼這位姑娘……,我應該說這位兄台生具婦人之艷,也是醜八怪。」

  眾人都為之一怔,盧滄客叫道:「她是個男的?」

  方梅影道:「他若不是男的,你盧先生就是女的了。男女之別,仍定名之分,乾坤倒置,卻不能改變事實,如果一開始倉頡把男人定為女人,他就是位姑娘,但男女有異,多年已成定例,所以我這個賭就沒輸。」

  眾人仍是難以相信,因為這個被方海影指為男人的女人,從頭到腳都看不出一點男人的樣子。

  地靈夫人道:「方女俠你不愧為女中臥龍,你從哪一點看出他是男人?」

  方梅影道:「從他的面紗上。」

  黎素貞一愕道:「面紗上看出來的!他的面紗與別人並沒有什麼兩樣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4:45

  方梅影道:「不!有差別的,別人都到下頜為止,他的卻要長一點,一直拖到頸下,帶面紗為了遮掩本來面目,自然也怕被別人揭開,這拖長的一截,徒增保護麻煩,實在無此必要,除非為了特殊原因。」

  劉紫燕忍不住問道:「什麼特殊原因呢?」

  方梅影道:「讓人不知道他是男人!因為男人裝女人,最易露出破綻的就是頸下的喉結 I老天爺把男人的喉結突出一塊,就是讓人便於分辨男女。」

  殿中寂然無聲,每個人都為方梅影精密的觀察而震驚了,如非方梅影提出,直到現在,還有人不相信這姣媚的女子會是個男子,但喉結隆然,而魔宮中的人也沒有否認,果然方梅影的推斷是對的!

  江夢秋一笑道:「大姐!你真了不起,揭下面紗後,小弟仍然無從分辨,你居然能在未揭面紗前就知道,否則你絕不會貿然打這個賭!」

  這時那男子哼了一聲道:「她只是運氣好,亂碰的罷了,我不相信她從面紗就能看出我的本相了!」

  方梅影冷笑道:「閣下看輕我方梅影了,我不但不打沒把握的賭,而且也不作冒險逞能的事,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就是為了要你揭下面紗,讓劉姑娘知道你是誰。」

  那男子道:「我這張臉無人認識,你知道我是誰?」

  方梅影笑道:「如果你不蒙面紗,我倒不知道你是誰,你這一蒙面紗欲蓋彌彰,倒是洩露你身份了,現在我相信誰都知道你是雄娘子林次花!」

  洪擎天叫道:「是這個淫賊!」

  方梅影一笑道:「除了這人妖再無別人!」

  洪擎天不信道:「雄娘子林次花慣用以女身騙取女子的貞操,橫行江湖卅年卻沒有人見過他真面目,方女俠怎麼知道是他?」

  方梅影道:「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林次花是男人,也以為他在採花時才喬裝女子,誰知道他始終都是以女身出現,每個人都以為他易了容,其實他只是改了裝,也一直利用本來面目,誰會懷疑他呢?見到他本來面目的都是女人,而且那些女人被他玷污後,竟迷戀上了他,每個人都替他遮掩,因此他的本相無人得知!」

  林次花冷冷地道:「你又怎麼知道的呢?」

  方梅影笑笑道:「因為我一直在研究你,一直在想找個機會整整你這人妖,所以對你調查得很清楚!」

  洪擎天道:「林次花劫色而不殺人,所以俠義道的人對他追索也不太急!」

  方梅影笑道:「這正是他聰明之處,否則他也活不到今天了!」

  好話無多,話既已說完,戰鬥自然開始。江夢秋這一方下場的是劉紫燕,而天聖君這一方則是林次花。

  這時只聽方梅影笑道:「劉姑娘,這位林兄聽說昔日曾是一位採花大盜!」轉眼笑笑又道:「不過他另有一個高明之處,就是不找江湖上會武的女子,不找貞烈的女子,多半是以大戶人家的姬妾為對象,所以行藏不易敗露,而且他的輕功卓絕,暗器手法高明,死在他手下的男人倒不少,劉姑娘,你要小心應付了。」

  劉紫燕十分感激,方梅影費了這麼大的事,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目的就是為告訴自己這件事,因此點頭道:「多謝方大姊,小妹會留心的,林次花,今天碰到本姑娘,你的死期就到了。」

  林次花居然微微一笑道:「我這一生從來沒有想到會死在女人的手裡,不是我誇口,普天下的女人,沒有一個捨得傷我的一塊皮的。」

  才說完這句話,斜裡銀光一閃,他的一隻耳朵已掉了下來了,天聖君連忙道:「素貞……你這是做什麼呢?」

  地靈夫人一笑道:「我要他知道有人捨得傷他的。」

  說完那點銀星已飛回她的手中。

  地靈夫人笑笑又道:「小銀子,你也是雌的,怎麼捨得咬他那麼重,害他破了相,那張臉就不完美了。」

  銀星吱吱地低叫了幾聲,然後鑽進地靈夫人的袖子裡去了。

  原來那是一頭似猴似鼠的小動物,大不盈握,卻能夠飛行傷人而且還能把林次花這等絕世高手在猝不及防之下咬掉一隻耳朵,這太令人驚奇了。

  林次花心痛自己的破相,連忙彎腰拾起耳朵,想趁鮮血尚熱之時再粘回去。

  可是一看那只耳朵只剩下了半隻,另外半支大概已被那頭小獸吃了下去,頓時現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天聖君道:「素貞!他出言無狀,你回頭再懲誡他也不遲,何必當著人給他難堪呢?」地靈夫人臉色含笑道:「是嗎?我倒沒感覺他出言有什麼無狀之處,他自己也沒有這個想法吧。」

  林次花一聽不對,才惶恐地道:「屬下該死,屬下對夫人絕無不敬之心,夫人與帝君一時雙絕,都不是凡俗間人,屬下所說的女子,自然不包括夫人在內。」

  天聖君道:「是啊,宮中上上下下,連我在內,誰都不敢把你當作是女人看視,你是天上的神仙。」

  地靈夫人一笑道:「是嗎?他真是這樣想嗎?」

  林次花連忙道:「屬下如有半點虛假,立即慘死。」

  地靈夫人一笑道:「那可不敢當,但是我的銀子可不知道你的這番敬意,他究竟還是個畜生,沒有你這麼聰明,剛才他吃了你半邊耳朵,回來告訴我說,你的耳朵味道也不怎麼樣,還不如豬耳朵好吃。」

  林次花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地靈夫人道:「也幸虧如此,否則你就更慘了,你的另一只耳朵保不住了,下次說話小心點,小銀子最喜歡吃各種耳朵,你把自己說得多了不起,他就忍不住想嘗嘗新了。」

  林次花只有連連恭身道:「屬下該死,屬下該死。」地靈夫人笑道:「不過你也別難過,畜生是不懂好歹的,你的耳朵怎會連蠢豬都不如呢?」

  她似乎存心跟林次花過不去,一句比一句尖刻,盡在譏諷林次花,使林次花的目中開始湧上了殺機。

  天聖君忙道:「次花,別忘了你出場的責任!」

  他對林次花的性情很瞭解,知道破了林次花的相,已經引發了他心中的恨意,再加上這些尖刻的言詞使他失去了理性,很可能會對地靈夫人有不禮貌的行動,那就是自找死路了。

  所以連忙發言提醒,叫林次花把恨意發在對面的劉紫燕身上;可是這一切都瞞不過地靈夫人,她微微一笑道:「浪萍,你好像對林次花很愛惜呀!」

  天聖君只得發出一聲於笑道:「他是個人才,我對人才總是很愛惜的。」

  地靈夫人臉色一沉道:「那也要看怎麼樣的人才,像這種不男不女的人妖,在我眼中,的確比蠢豬還不如,小銀子雖是畜生,眼光還比你高一點!」

  天聖君激怒道:「素貞,你這是跟我過不去了!」

  地靈夫人道:「是你的人先對我不禮貌,我也是一宮之主,你一個手下竟然敢對我如此說話!」

  天聖君道:「他已聲明過了,你並不包括在內。」

  地靈夫人道:「那麼除了我之外,每一個女人都為他著迷了。」

  天聖君道:「這倒不是過甚之詞,他確有這個把握。」

  地靈夫人一笑道:「目前在場的女子就有好幾個,對座就有五個,我沒有看出哪一個對他著迷了。」

  天聖君笑道:「那只是目前,只要他稍現身手,幾句話下來,保管一個個都為他著迷了。」

  地靈夫人哦了一聲道:「我倒不信,林次花,你的對手是這位姑娘,只要你把她迷住了,我立刻向你道歉,割下我自己的耳朵給你。」

  林次花目中厲光一問道:「這可是夫人自己說的。」。

  地靈夫人道:「不錯!是我說的!」

  林次花道:「屬下不敢要夫人割耳賠嘗,像夫人如此麗質,屬下也不忍心使夫人受到一點傷害,劉姑娘,你說是不是?」

  他的語音頓轉為溫柔,目光也充滿了柔意,笑著向劉紫燕走去,那語音、那目光,的確能使一個女子為之心動。

  劉紫燕似乎受了他的催眠,癡癡呆呆地道:「是的,別說夫人了,就是你,也沒人捨得傷害你,你丟了一隻耳朵,我看著心好痛!」

  林次花笑道:「姑娘,這是為你幹的!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根本就不會出來。」

  劉紫燕神情木然地道:「真的嗎?那我就太該死了,林郎,有什麼方法能使你的耳朵再長出來,殺了我都行!」

  林次花走到她的身邊柔聲道:「我怎捨得要你死呢?只要你也撕下一隻耳朵,我們就是一對了!」

  劉紫燕道:「那對你有什麼好處呢??

  林次花道:「有好處,你這麼美,這麼完整,我只有一支耳朵,覺得自慚形穢配不上你,如果你跟我一樣,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他聲音神情都充滿了柔情蜜意,使人心醉,座中的倚紅偎翠都泫然欲泣,好像深深被感動了。

  方梅影連忙道:「不好,這傢伙還會迷情心法,難怪那些女子一個個都被他迷得如癡如醉了。」

  天聖君忙道:「方女俠,這是較技,可不容人插手的!」

  林次花卻笑道:「沒關係,我完全是真心誠意,真情是不會受外力阻撓的,劉姑娘,你說是嗎?」

  劉紫燕道:「是的,林郎,我扯一隻耳朵,你就會跟我在一起,永遠都不離開我了!」

  林次花柔聲道:「是的,永遠不離開。」

  劉紫燕歎了一口氣道:「這太美,林郎,你要扯下那一隻耳朵呢?」

  林次花道:「哪一隻都行!」

  劉紫燕道:「不,我要跟你二樣,你掉的是左耳,我就撕下右耳這樣我們就互相能配成一對了。」

  林次花道:「那更好了,姑娘,你真熱情。」

  劉紫燕道:「我不忍心再看,看了我的心更痛得厲害,你就讓我摸一下吧。」

  緩緩地伸手去,林次花道:「你摸錯了,我掉的是另外一邊,這只耳朵還是好好的。」

  劉紫燕想換只手,可是仍然伸出原來的那只道:「我不忍心接到你受傷的地方,那會使我心碎的,我還是摸摸還完好的那一屍吧。」

  她的手在發抖,先摸林次花的臉頰,顫聲說道:「林郎,你可不能騙我,我很容易受激動的。」

  林次花在她沒換手的時候,曾經猶豫了一下,但看到她如醉如癡的表情,遂放心了。

  劉紫燕的手終於摸到他的耳朵了,忽而大叫一聲道:「你騙我,叫我摸你受傷的地方,我好痛心。」

  叫著她的人已昏倒下去,林次花一怔,座中的人卻吁了一口氣,因為林次花的另一支耳朵也不見了,鮮血順著臉頰緩緩地流下。

  林次花還不知道詫然地道:「我沒有騙你,我這一隻沒有受傷。我的耳朵不是好好的嗎?」邊說邊伸手一摸,臉色大變,雙手猛然朝地上的劉紫燕抓去,口中怒喝道:「好,賊婆娘,你竟敢戲弄我。」

  這一抓之勢,猛然異常,但劉紫燕身子輕輕一翻,以些微之差,由他的指下飛了出去,凌空折回自己座位,一笑道:「雄娘子,你迷錯人了,本姑娘在丐幫中是以青樓身份為掩護,自小就學著甜言蜜語去騙男人的,怎麼會被你騙了去呢?你的迷情心法在道行上還差了一截。」

  林次花惱羞成怒,厲吼一聲,揚臂直撲過去,洪擎天及時起立,雙掌一擁,降龍十八掌中的一式「潛龍勿用」挾著無比威勢揮出,口中喝道:「滾回去。」

  四掌相交,洪擎天以逸待勞,將林次花又震回去。

  林次花還要撲過去,陸瘦翁已飄身而出,單臂一攬道:「請使者回座,勝負已分,勿貽本宮之羞。」

  這位魔宮總管自有一股凌人威勢,林次花為他單臂一格,已連退了兩步,回頭望了天聖君一眼,天聖君卻毫無表示,只好悻然回座,但陸瘦翁一拍手,侍者把他的座位撤去了,林次花怫然變色道:「陸總管,這是什麼意思?」

  陸瘦翁道:「請使者回到後殿休息養傷。」

  天聖君道:「勝負乃兵家常事,陸總管對此太耿耿於懷了。」』陸瘦翁朝上一欠身道:「林使者血流披面,非待客之裝,搔首弄姿,非待客之義,屬下堅請除席以維宮義。」

  天聖君微微一頓,陸瘦翁繼續道:「帝君欲以武霸天下,麾下群豪,無不衷心擁戴,何必以男色而制敵,徒留笑柄,故請聖君以群情為重。」

  天聖君看了座下諸人一眼,除了孫華軒與天絕刀羅世藩等二人的面部被蒙著不見表情外,餘下諸人,包括花六娘與韓瑩兩個女的在內,似乎都有不齒之色,因此輕輕一歎道:「林使者,你的武功勝敵有餘,卻偏要捨長而取短,而且事前把話說得那麼滿,連自己人都對你起了反感,繼續坐著也沒意思,還是下去歇著吧。」

  林次花怨毒地看了陸瘦翁一眼,悻然下去了。

  秋海棠道:「現在輪到我了,是哪一位賜教?」

  她被安排的對象是孫華軒,孫華軒挺身站起說道:「老夫。」

  秋海棠喲了一聲道:「不老的孫先生對奴家實在太器重了,您老揚名江湖時,奴家還沒出世呢。」

  方梅影道:「秋大妹,你弄錯了,他不是三公中的勇士孫不老,因此你大可放心。」

  秋海棠道:「方大姊,你以前不是告訴小妹他是……」方梅影笑笑道:「以前我告訴你的沒錯,現在說的也沒錯,他雖是同一個人,卻已有了變化,孫不老名列三公時武功雖非絕頂,為人尚有可取之處,尤其是臨敵之勇是大家公認的,故而有勇士之稱,現在看了他的所作所為,簡直連一點人味都沒有了,貪生怕死,武德喪盡,這樣一個人,還有什麼可畏的呢?」

  孫華軒目射怒火叫道:「方梅影,你出來,老夫不斃了你這小賤人,就誓不為人。」

  方梅影冷冷地道:「你是向我叫陣嗎?」

  孫華軒叫道:「不錯,老夫找定你了。」

  方梅影笑道:「你夠資格嗎?照安排,我的對手是諸葛晦,他與我同列九狐七劍,而且還是地靈的總管,職分高出你許多,你憑什麼向我叫陣呢?」

  孫華軒怒不可遏地朝天聖君一躬身道:「屬下請求與瀟湘一換博殺對象,以雪被辱之恥。」

  地靈夫人冷冷地道:「孫老兒!諸葛先生是我地靈官的總管,你想跟他換換位置,該向我請求才對。」

  孫華軒一躬身道:「請夫人賜准。」

  地靈夫人看看諸葛晦道:「先生意下如何?」

  諸葛晦在方梅影的眼色中已經著到了答應的意思,乃一笑道:「屬下沒意見,全憑夫人作主。」

  地靈夫人冰雪聰明,見諸葛晦不反對,就是同意的表示,乃一笑道:「好吧,孫老兒,看在你主理伏牛分宮時幾年苦勞,我不得不給你一點面子,但你要小心一點,千萬別丟了我地靈宮的臉。」

  孫華軒道:「屬下如果不能留下此人,甘願自絕以謝。」

  方梅影飄身而出,朝秋海棠一笑道:「大妹子,你先歇歇,把這一場讓給老姐姐吧。」

  秋海棠微微一怔,方梅影走到她身邊低聲道:「諸葛晦是我們自己人,他偏偏安排跟我對陣,如果故意放水,恐怕以後就混不下去了,要勝他,我實在沒把握,所以我跟你掉一掉,找個軟的整整。」

  秋海棠道:「孫老兒不會比諸葛晦差呀。」

  方梅影笑道:「我知道,我對敵從不用正經的方法,但對諸葛晦,又不便用手段,所以必須找個可厭的對象,諸葛晦在下面就跟我打過商量,要我相機除去這個老兒。」

  秋海棠道:「大姊有把握嗎?」

  方梅影道:「你放心,我從不作沒把握的事。」

  秋海棠聽她這麼說了,如言退後,孫華軒怒不可遏,虎吼一聲,舉掌就想進攻,方梅影卻道:「等一下。」

  孫華軒道:「有什麼可等的。」

  方梅影笑道:「照例我有提出一個請求的權利,剛才打賭沒有輸,我這個權利還有吧?」

  陸瘦翁道:「不錯,方女俠這個請求有權提出。」

  方梅影道:「請求範圍有限制嗎?」

  陸瘦翁道:「略有限制,就是可以救人出去而不能殺人,如果你要本官為你殺死自己一個人,那就不行了。」

  方梅影一笑道:「除了殺人之外,就沒有別的限制了?」

  陸瘦翁道:「有,傷了也不行,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現在要軒老砍了一支手,那這一場戰鬥就打不成了。」

  他知道方梅影刁鑽古怪,提出來的請求一定非比尋常,故而說話十分謹慎,唯恐被她套住了。

  方梅影卻笑道:「我方梅影多少也有微名,豈能做那種無賴的事,我的要求很簡單,我最恨的就是一個人卑鄙無恥、道德喪盡而又偽裝君子,遇上這種人,我一定不遺餘力,要揭開他的真面目。』」

  陸瘦翁道:「方女俠,請你直接說出你的要求吧。」

  方梅影笑笑,用腳尖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子,她的蠻靴尖頭包鋼,所以畫出很深的一道軌痕,然後道:「我的要求就是叫孫老兒順著這圈子爬一圈。」

  眾人俱都一怔,陸瘦翁道:「這太過份了吧?」

  方梅影道:「他衣冠而獸行,我就要他做一次禽獸。」

  陸瘦翁道:「這個有損失他尊嚴,本宮確難允准。」

  方梅影一笑道:「那我就收回,把這個要求改為保我安然全身而退,這總可以吧?」

  陸瘦翁道:「那當然可以。」

  可是孫華軒忽然道:「慢著,爬就爬,老夫還不在乎這點屈辱,只求帝君回頭在動手時准許格殺此賤人。」

  天聖君道:「軒老受此屈辱,我自然不能再加限制了。」

  孫華軒似乎伯方梅影改了心意,飛快地跪伏下來,在圈痕上爬了一周,站起來,拍拍手上石粉叫道:「方梅影,賤婢,毒婦,現在該你領死了。」

  他怨毒之深,完全在言詞中表現出來了。

  但方梅影卻含笑道:「孫老兒,你在伏牛山對我不是挺照顧的,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窮凶極惡起來了呢?」

  孫華軒目射怒火道:「老夫念在你死去祖父的份上,對你已處處留情,你自己不知好歹,對老夫屈辱萬狀,怪不得老夫要下毒手。」

  方梅影笑道:「崔大姊的父親跟你的交情更深,你卻把她們姑侄送到這兒來邀功,這是你自己為老不尊,怪得誰來!」

  孫華軒怒不可遏,舉掌劈來,掌風凌厲異常,方梅影倒是不敢輕敵,閃身避開了,從懷中取出一段長有三四尺的軟索,當作兵器笑道:「你為老不尊,自己學狗爬,我就乾脆拴了你的脖子,拉著你多爬兩圈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5:50

第二十八章


  這根繩子一出,使孫華軒神為之一懾,因為這正是赤蛛絲,是方梅影向倚紅借來的。在伏牛山下,段天化的兒子段成志就吃了這根繩子的虧,弄得全身奇癢無比,結果在醋缸裡泡了兩個時辰,才消得蛛毒,赤蛛絲除了那個辦法外,別無解藥,方梅影用蛛絲作為兵器,果真是陰毒到了家。

  這玩意兒是沾不得肌肉的,孫華軒知道厲害,只好以雄渾的掌力內勁劈出勁風,不讓蛛絲沾身。

  這樣一來,他的掌式就受了限制,明明是一掌就可格殺的精招,為了避免蛛絲拂中手掌,勁力就無法直接遞到方梅影的身上,兩個人也始終無法接近。

  就這樣一來一往,周旋了三四十個回合,孫華軒已經越打越火,兩隻掌上的勁力越來越強,掌風呼地直逼出去,方梅影的蛛絲最多只能揮出一半就被震開了。

  而且孫華軒目中的怒火也越來越熾,真恨不得一掌將方梅影劈成兩片,無奈方梅影武功底子很扎實,且輕身功夫尤為卓絕,一味游鬥,老是用蛛絲去撩他的手掌,使得他心存顧忌,一時奈何不了方梅影。

  盧滄客看得皺眉道:「方女俠這一戰似乎要弄巧成拙了,這老兒的耐戰力很強,想用游走的方式去消耗對方的功力是不可能的,功力在於修為,方女俠究竟是差多了,再說以輕功問誰也是很耗力的,到最後先累倒的是她自己。」

  江夢秋卻笑道:「先生過慮了,方大姊向來不打沒把握的仗,孫老兒雖名列三公,有勇士之稱,武功卻並不見得如何,方大姐就是以內力硬拚,十掌之內不會吃虧的,不過她與人交手從來不用真功夫,使人對她的功力莫測高深,總以為她是仗著狡計獲勝而低估了她的實力。」

  盧滄客道:「老弟對方女俠的實力知道得很清楚嗎?」

  江夢秋道:「不清楚,但方大姊能名列七劍九狐十六高手之內,絕不會仗著機智,她不用實力,是為了造成對方的錯覺,到了最後,吃虧的必定是孫老兒。」

  盧滄客雖然不信,但也提不出反證,只得靜心看下去,兩人交手已近百招,孫華軒也開始用心計了,當面劈出一掌去,方梅影側面避過,赤蛛絲又反掌出去。

  孫華軒的手掌快要被蛛絲纏下,忽地一縮,整雙手掌縮進了衣袖之內,忽地抓住了絲頭,哈哈大笑道:「賤人,這下子你可逃不掉了吧。」

  猛力一帶,方梅影的身子撞過去,孫華軒左手發掌疾拍,方梅影居然拿了蛛絲的另一半截迎了上去。

  兩掌相交,方梅影被震退了幾步,她盈盈淺笑道:「孫老兒,你躲了半天,可再沒想到我會有這一手吧。」

  蛛絲的另一端被孫華軒的手掌握住,天聖君道:「孫使者,快退下用醋洗手去,你怎麼會上她這個當呢?」。

  孫華軒一笑道:「無勞帝君費心,屬下早有準備了,自從段成志吃過一次虧後,屬下就防著這一手,所以手上早戴了手套,不怕蛛毒沾上了。」

  說著把蛛絲揉作一團,雙掌一合搓成一堆碎粉拋下,舉掌又攻向方梅影,這次方梅影的臉微變,不敢硬接,連忙縱身躍開,孫華軒如影隨形跟上,又是一掌拍向她的後心,方梅影閃避不及,背上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掌。

  

  

  連江夢秋都驚呼出聲,但方梅影的身連動都沒有動,反而回頭一笑道:「孫老兒,你的手勁兒不行了。」

  孫華軒愕然退後,方海影笑道:「你自以為得計,卻不想想,赤蛛絲柔軟無比,連寶劍都砍不斷,怎麼會被你雙掌一搓就成為碎粉了呢?」

  孫華軒愕然道:「那是什麼?」

  方梅影道:「那是一般普通的絲繩,只是上面沾了一點藥粉,這藥粉沒毒,卻能蝕化皮革,你帶了一副白鹿皮的手套,恐怕已蝕穿了許多小孔了吧?」

  孫華軒連忙看看自己的雙手,卻看不出什麼。

  方梅影笑道:「那些孔洞很小,肉眼不易看出,不過你不該打我一掌的,這一掌可能真正地送掉了你的老命。」

  孫華軒叫道:「妖婦,你究竟搗了什麼鬼!」

  方梅影道:「問題不在後來而在開始,我叫你跪下爬行一圈時,你已注定失敗了,因為我用腳尖畫石為圈時,同時也撒下了散功散,你手上戴了手套,卻忘記在膝蓋上也戴上護膝了,散功散那個時候已經進人你的體內。力拼百招,我估計藥力已經行開,所以你最後打我那一掌時,已經只剩下一兩成的功力,怎麼傷得了我呢;可是你那一掌不該打在我的背上,我身上穿著軟甲。只有背上部份是帶著致命毒刺的,這一掌活活送掉你的老命了。」

  孫華軒連忙脫下手套一看,果然掌心已滲出無數的小黑點,厲聲大叫道:「妖女,你太狠毒了。」

  方梅影笑道:「我雖然喜歡用不光明的手段取勝,卻從沒有在人背後下毒手,我最痛恨在後背傷人,因此誰要是在我的背後施暗算,我絕對饒不了他,那毒性很劇烈,片刻之後,就會毒氣攻心,全身潰爛,你認命吧,現在你可是已經有感覺了?」

  孫華軒大叫一聲,口中吐出一蓬血肉,砰然倒地。

  原來他怕受到那種痛苦,已經咬斷了自己的舌根,魔宮諸人無不駭然,陸瘦翁憤然道:「方女俠,你這種手段太不應該了,先用散功散,再用劇毒。」

  方梅影笑笑道:「陸總管,你們魔宮中都是用毒的大行家,不妨檢查一下,我用過毒沒有,連散功散都是騙人的,孫老兒不經嚇,被我幾句話就嚇死了。」

  一言驚四座,連天聖君都站了起來。但是他立刻記住了自己的身份,坐了下來道:「方女俠自然不會說假話,但方纔的情形也的確使人難以相信,羅兄請去勘驗一下。」

  天絕刀羅世藩離座出場,首先到方梅影畫的圈子附近,抓起一撮石粉嗅了一嗅,然後又去檢查了一下孫華軒的屍體,看看他的手掌,一試他的脈穴,然後回頭朝座上一恭身道:「孫兄未曾中毒,功力也沒有散失。」

  天聖君道:「羅兄看得很清楚嗎?」

  羅世藩道:「屬下的天絕刀上淬了七十二種劇毒,如果屬下勘驗不出的毒,即使是毒,也不能算是毒藥了。」

  天聖君怔了一怔才道:「可是孫華軒剛才擊中對方後背一掌,對方連動都沒動一下,那似乎太難令人相信了。」

  羅世藩想了一下,走到方梅影身邊道:「方女俠,請讓一步,等老朽研究一下女俠的身法功夫。」

  方梅影含笑挪開,她的腳下毫無異狀,只是哪塊立足的大理石碑略見鬆動,羅世藩又看了一下,突然伸手輕輕一提一挑,把石磚翻了起來,然後拔出背上的天絕刀,在地上一試,整個三尺來長的刀身都陷了進去。

  誰都看出他這一插並沒有用力,而刀身下陷,證明了那兒的堅土已經松如碎粉。

  羅世藩道:「方女俠好精純的立地生根,借物傳勁工夫,居然將勁力都引到腳下去了。」

  方梅影笑笑道:「前輩好眼力,先祖將前輩列名為仁翁之本的第二高手,的確是沒有錯。」

  羅世藩笑了一笑道:「女俠客氣,老朽覺得差多了,令祖如果多留人世幾年,老朽恐怕要挪下十幾位去了。」

  方梅影道:「那倒不至於,儘管這些年來人材輩出,但能夠列名在前輩之上的不會多過三四人。」

  羅世藩道:「是哪兒位呢?」

  方梅影道:「江老爺子久未晤面,是否能高於前輩不敢說了,我以為天聖地靈與盧先生,可能會在前輩之上。」

  羅世藩哈哈大笑道:「女俠說的這三位,羅某自承不如,近年來羅某雖稍有寸進,但仁翁功力精進;仍是羅某不敢企望的,除掉這四人外,女俠自然也該算一個。」

  

  方梅影笑道:「那我可不敢當。」

  羅世藩道:「孫兄昔年名列三公,功力雖差一點,但畢竟不是浪得虛名,他全力一掌,羅某是挨不起的,何況震得他掌心淤血變色,這份功力尤足驚人。」

  眾人又是一驚,敢情方梅影那一掌硬是憑真功夫挨下來的,雖然將勁力由腳引人地底,但用反震之力將孫華軒的掌心震得淤血由毛孔滲出,這可取不了巧,因此大家都以詫異的眼光看著方梅影,尤其是跟她同列七劍九狐諸人更是顯得難以相信。

  可是方梅影卻微微一笑道:「羅前輩看走了眼,我的話有真有假,我背上穿了軟甲那句話是真的,否則我也挨不起那威力至巨的一掌重擊。」

  羅世藩道:「世上有哪一件軟甲能抵抗此一擊的?」

  方梅影道:「當世三大寶甲之一的天孫甲是前輩莫愁仙子李莫愁所有,李前輩仙逝時,我恰好在旁為她老人家含殮,蒙受轉賜。」

  羅世藩哦了一聲道:」那就難怪,女俠的借物傳勁立地生根法也是得之李仙子的傳授吧?」

  方梅影道:「不錯,她老人家說我生性好動,與她年輕時差不多,很容易得罪人,所以才特蒙青睞,得了她老人家不少好處。」

  羅世藩道:「李仙子藝業無雙,女俠真是好福氣。」

  方梅影笑笑道:「那也不算什麼,完全是靠著先祖的餘蔭,先祖對武林中人比較注意,許多隱世的高人,都以身後之事見托,我才跟著沾了點光。」

  羅世藩道:「方女俠既有天孫寶甲護身,又得立地生根的心功身法,遇到任何高手,都可以穩立於不敗之境了。」

  方梅影道:「這倒不然,天孫甲只能保護胸背兩處,而立地生根,也只能消解拳掌等外力,如果前輩的天絕刀砍下來,我照樣是抗受不了的。」

  羅世藩道:「女俠太客氣了,老朽可不敢惹你方女俠。」

  方梅影笑道:「這是真話,我為人太尖刻了一點,想置我於死地的人太多,幸好仗著這點玩藝兒才能活到今天沒被人宰掉,但我自己也很小心,惹不起的人我絕不惹。」

  羅世藩笑了一聲道:「女俠機智無雙,還會怕誰呢?」

  方梅影道:「能使我害怕的人不多,但也不少,不過像孫華軒這種傢伙,我還沒放在心上。」

  羅世藩道:「華軒兄昔年號稱勇士,居然被方女俠嚇得自殺,倒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方海影一笑道:「他想不到,孫老兒不是個怕死的人,怎會對中毒怕到這個程度,我原意是嚇他一下,給他一點懲誡而已,卻嚇掉他一條老命,我真是感到很不安。」

  羅世藩張口欲言,但不知為了什麼,居然沒有說出來,頓了一頓道:「這是件很遺憾的事,今日之會敝宮絕沒有傷人之意,孫兄之死是他自殺,與女俠無關,請回座吧,下一場是那位賜教?」

  洪擎天起立道:「是我,我的對手是閣下吧?」

  羅世藩道:「不錯,久仰掌門人的打狗杖法與降龍十人掌威力無情,羅某有幸承教,尚祈手下留情。」

  洪擎天道:「不敢當,洪某認輸。」

  此言一出,眾人俱皆愕然,洪擎天道:「洪某如論技業,與羅老英雄相去極遠,故而認輸算了。」

  

  羅世藩道:「掌門人太客氣了,丐幫滿門絕學譽滿江湖,從來沒有落過敗績。」

  洪擎天道:「憑仗打狗杖法與降龍十八掌,或可與老英雄天絕刀一搏,但洪某並無把握,老英雄輸得起,洪某可輸不起。」

  羅世藩道:「這話羅某不懂!」

  

  洪擎天道:「丐幫之所以屹立至今,完全是靠那兩門功夫,洪某今日出手如果不勝,這兩門武學就不足以為丐幫的憑仗了所以本幫規定極嚴,除非為了門戶存亡的大事,絕對不准輕易炫耀這兩門功夫,今日之會,安危只及於洪某一身,洪某怎敢以門戶盛譽付之一搏呢?」

  羅世藩道:「掌門人要弄清楚,你認輸就得留下的!」

  洪擎天道:「洪某有提出一個要求的權利,這個權利可以保證洪某全身而退,不知洪某是否能接例要求!」。

  羅世藩怔了一怔才道:「那當然可以,但掌門人以一門之長,會提出這個請求嗎?」

  洪擎天肅容道:「正因為洪某是一門之長,二肩所負,沒有個人的榮辱,只有門戶的安危,今日既有絕對安全的方法可以離此,洪某又何必輕身涉險呢?」

  羅世藩道:「掌門人既然如此慎重,又何必要來呢?」

  洪擎天道:「洪某不能不來,因為敝幫前司空幫主突然失蹤,龍行天長老與小徒羅小虎失陷貴官,洪某身為幫主,當然要查個水落石出,現在問題都解決了,洪某就無須再為這些事而起個人之意氣了!」

  羅世藩默然片刻,才一拱手道:「掌門人心胸氣度果非常人所能及,羅某十分佩服!」

  施禮回座,天聖君也感到頗為意外,頓了一頓才冷笑道:「洪幫主雖然身在塵世,但涵養修為,卻比出世的高僧還深,少林武當兩派的長老輩中人,都不如幫主能忍!」

  

  洪擎天聽得一怔問道:「聽帝君之言,莫非少林武當兩派都有人被留在貴宮嗎?」

  天聖君哈哈一笑道:「本宮不日即將公開於江湖立門創派,自然對武林先進要打個招呼,不會厚此薄彼的,各大門派,都有一二位夠身份的長老被請到故宮作客!」

  洪擎天道:「他們在貴官耽了多久?」

  天聖君笑道:「幫主問話真夠技巧,為什麼不直接問明他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在敝宮做些什麼?」

  洪擎天笑笑道:「洪某這樣問了,帝君會回答嗎?」

  天聖君道:「從各位入宮之後至少已有三個人可以無恙離去,魔宮對外也無須再保密了,因此這個問題,我可以毫無保留地回答,他們來到這裡,最少也有半年了:在這半年裡,他們對本宮的情形,大致有個瞭解,過幾天就準備送他們回去,當本宮正式開山之日,經過他們的吹噓,各大門派,必然會前來棒場的!」

  言下之意,似乎那些人已經被折服了,這使得方梅影等人心中為之一沉,因為他們知道魔宮勢力之雄厚,光憑現在這幾個人是萬難與之抗衡的,今日是多作個試探的接觸而已,必須要聯合武林幾個具有實力的門派,群力合作,才能阻遏魔官的勢力向江湖上發展。

  現在天聖君的意思,他似乎早就防到這一手了,而且也有了足夠的把握,控制使各大門派不敢妄動!

  江夢秋連聲問道:「方大姊,這可能嗎?」

  方梅影也低聲道:「我也不知道,要看你爺爺聯絡如何了?」

  他們談話的聲音極低,但天聖君似乎已猜到他們談的是什麼了,哈哈大笑道:「其實各大門派,對本宮之存在恐怕早有所聞,仁翁江河遠早在幾年前,就與武林中一些知名之士及各大門派的掌門人接觸頻繁了,一則刺探本宮虛實,再則是聯絡各地武林有志之士,以圖阻遏本官之發展,但我一點都不在乎,就算他們一起聯合起來,也不見得會比本宮強到哪裡,何況各大門派行事還有顧忌,他們要考慮到門戶的安危存亡,不敢作孤注一擲之拼的!方女俠,你是可以安然離開的人,不妨出去找找江河遠問問,他能聯絡到的人究竟有多少?」

  方梅影笑了一笑道:「我才不管這些事呢,我上這兒來,完全是為了個人的興趣!」

  天聖君道:「這麼方女俠是不會與本宮作對了?」

  方梅影道:「方家世代江湖,從來不干涉江湖中事,也沒有想到要跟誰對,我行道江湖,只抱定一個宗旨,仗義除奸,除惡揚善,只要帝君所為,無害於天道之心,我一定衷心擁戴,廣為吹噓!」

  天聖君道:「那麼目前方女俠對本宮作何看法呢?」

  方梅影笑道:「沒有任何看法,貴宮所邀聘的人固然有作惡之徒,也有不少是素行方正的俠義之士,說不上好與壞,而且我的意見也作不了准,因為我們七到九狐,所行所為,也未必合乎世道人心,在一般江湖口碑中,我本身就不是一個好人,哪有資格去批評別人呢!」

  天聖君大笑道:「說得好,那么女俠所說的仗義除奸,除惡揚善,又是根據什麼標準呢?」

  方梅影道:「根據我自己的標準,七劍九狐當年跟衝霄鶴訂約黃山,都是因為殺戮過甚,我們每個人都是滿手血腥,只不過各人殺人的標準略異!」

  天聖君道:「方女俠殺人以什麼為標準呢?」

  方梅影笑道:「一種是該殺的人,另一種是雖不該殺而又非死不可的人。」

  天聖君哦了一聲道:「後一種是什麼人?」

  方海影笑道:「就是那些罪不致死而自己找死的人,就像剛才的孫老兒,他的行止卑鄙,似還沒到可殺的程度,可是他一心想殺我,為了自衛,我只有殺他了!」

  天聖君道:「這麼說,你是存心殺死他的?」

  方梅影道:「不錯!我是有除他之心,因為我知道這個人雖無大惡,氣量卻非常狹小,一點小仇都記在心理,我那樣罵他,他是絕對放不過我的,只是我沒想到輕輕地嚇他一下,就把他給嚇死了!」

  天聖君對孫華軒之死,一直耿耿於懷,所以話裡始終不放鬆,老是想找個借口再留難一番,但方梅影很聰明,說話也很小心,始終不讓對方扣住,天聖君沉吟片刻,才無可奈何地道:「繼續下一場吧!」

  秋海棠道:「該我了,我的要求已經提過了,現在看看我是否有運氣把自己送下山去!」

  段天化離座起立道:「秋女俠,在這兒講究的是真功夫,可不能靠運氣的!」

  秋海棠一笑道:「是段大門主賜教嗎?」

  段天化臉上一紅道:「八煞門只是本宮一個分支機構,伏牛山已被各位攪散了,段某也不是什麼門主了!」

  秋海棠笑道:「閣下客氣了,八煞門已經樹旗立號,雖然旗子沒掛幾天,但江湖上都知道閣下是八煞門之首,大門主肯屈駕賜教,奴家感到太榮幸了!」

  段天化惟一的長處就是城府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笑道:「秋女俠言重了,八煞如果重臨江湖,段某的門主還可以沐猴而冠,再粉墨登場一番,但地位也不過如同少林武當等門派的掌門人一般,並無足可驕人之處!」

  他的口氣很平淡,卻也狂到極點,少林武當在武林中地位卓越,與丐幫鼎足而三,為江湖主流,段天化這樣一說,隱隱表示他的地位、並不遜於座上的洪擎天。

  但照大家對魔宮的瞭解而言他這種說法也不過份,魔宮的實力之強,足可凌駕武林任何一大門派之上,一旦乾坤門派公開立門江湖,所謂少林武當,最多也不過是一個支屬派系而已,再以與魔宮的關係而言,一個掌門,不會比八煞門主的地位重要。

  他輕描淡寫幾句話,把秋海棠那番譏諷的言詞,變為實際的推崇了,秋海棠倒是無話可說,如果要說今天憑這幾個人要橫掃魔宮誰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6:27

  推而遠之,說到將來,如能聯合武林中各大門派的實力,能否與魔宮一抗,也是很難斷言的事。

  因此秋海棠不再作口舌之爭,只淡然問道:「閣下準備如何賜教?是兵刃還是徒手?」

  段天化道:「秋女俠遠來是客,自然主隨客便,何況女俠並無任何限制,段某卻因規律的約束,不管女俠以何種方式賜教,都不能傷害女俠性命,段某只好徒手接待了,方女俠已經說過,七劍九狐都是江湖上以殺聞名的凶神,段某兵刃在手,就難以控制了!」

  秋海棠想想道:「閣下成名多年,功力深厚,遠非奴家所能及,拳掌功夫,奴家萬難是敵手,奴家是要用兵刀的!」

  段天化笑笑道:「可以!不過話要說明,今日之會,不是切磋技藝,段某要留下女俠,女俠為了保全身而退,點到為止那些話是用不上的,總要使對方到無力再戰為止,秋女俠如果能砍段某的頭顱,段某也只好認了,所以動手時,女俠千萬別容情,就是兵刃招呼到段某上,段某不躺下來還是不能作數,女俠要留心一點!」

  秋海棠一笑道:「奴家記得了,閣下也請注意,奴家雖然以兵刃求教,兵刃脫手後,只要奴家有再戰之能,奴家還是要支持到底的,閣下別說我到時耍賴。」

  段天化一笑道:「那是自然!」

  秋海棠道:「奴家也再聲明一聲,所謂兵刃,不單是指奴家手中那口單刀,凡是制敵之器,都是兵刃之屬。」

  段天化笑道:「段某知道,貴幫淨衣門以暗器手法獨步江湖,而且十之八九淬含劇毒,女俠請不要客氣,儘管出手招呼好了,制敵不擇手段正是本宮宗旨之一。」

  他乾脆把話說明了,倒是使秋海棠為之一怔,暗自失悔自己多嘴,劉紫燕在山下莊院中,以淬毒暗器巧制了陸瘦翁,換得司空湛的自由,自己也打算來這一手的,那知段天化打蛇隨棍上,也列出了類似的條件,他雖說以徒手迎敵,但回頭突發暗器,也不能說對方不對了。

  因此秋海棠沉思片刻,淡然一笑道:「奴家出招了!」

  語畢刀出,迎面劈去,段天化揮掌推去,掌風勁厲,在半空中就把她的刀勢震偏了,誰知秋海棠那一刀根本就是虛式,勁力放在後半手,刀鋒上挑,身子滾了進去,圈內單刀,橫掃段天化雙足。

  變式之快,使人難以預料,段天化只好抽身避開,但秋海棠竟是看準了他這個弱點,知道他掌力的雄厚,上半路是絕對無法討好的,身子在地上蛇行狸翻,刀鋒霍霍,離地尺許,專門取對方的腿彎。

  段天化空有一身內勁,卻無法彎下腰來發掌,只有連跳帶躍,被逼得連連間躲,一連十幾招都未能攻出一手。

  地靈夫人黎素貞看得一皺眉頭道:「這太洩氣了!」

  天聖君笑道:「夫人,對搏以制敵為先,不出手未必就是下風,勝負取定最後一擊!」

  地靈夫人一哼道:「我知道,但本官將以武力雄視天下,自然要拿出點真功夫來使人心服,不能老是詭計制人,段天化論年歲大上人家兩三倍,論名氣身列九狐,要贏也該贏得干淨利落,不要讓人講閒話。」

  天聖君道:「天化!你聽見了,夫人要你爭口氣!」

  段天他剛好跳開一刀橫劈,聞言道:「屬下遵諭,三招之內,屬下就把這女子制服下來!」

  秋海棠在地上滾到段天化背後,又是一刀砍腦,段天化因為分神說話的緣故,行動略遲,閃避不及,眼看這一刀離腿尺許,極難閃避,他忽地單腿拄地,身子打旋過來,其勢若疾風捲葉,一腿凌空連環踢出。

  這一踢不但快,而且准,恰恰踢中了秋海棠握刀的手,單刀脫手飛出,段天化微笑— 聲,伸手疾點出去。

  指風襲向秋海棠的腰間,她的身子一顫,隨即挺身不動了,段天化哈哈一笑道:「得罪了。」

  正待彎腰把她抓起來,忽而背後冷氣迫體,還沒等他意會到是怎麼回事,腰上已挨了一記重的!

  是那口刀,那口被震出去的刀,別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口刀飛出丈許,忽然掉回頭來,如有人暗中托住一般,直迫段天化的腰際,著實的刺了上去。

  幸好段天化的護身氣功練得到家,那一刀又刺在腰間軟弱的部位,內氣自動抵住,沒有受到傷害,但那一重擊卻將他的身子撞得踉蹌跌出,手上一抓也落了空。

  秋海棠從地上翻身躍起笑道:「段老先生,你沒想到我的刀後帶著練子吧,我們女子天生勁力不如男子,兵刃最容易脫手,為了彌補這個缺點,我只好在刃上加條暗練,學就了凌空回刀斬手,你得意太早了一點!」

  那條細長的練子是縮在她衣腿的,色呈青灰,不知是什麼柔物所制,似乎彈性很強,此刻又慢慢縮了回去。

  段天化臉色很難看,冷笑道:「秋女俠好心計,好手法,好兵器,不過你先中段某一指……」秋海棠笑道:「這倒不錯,閣下的凌雲指功十分有力,我雖然滑開了穴道,還是痛得厲害,不過閣下腰上挨的一下也不算輕,我們兩下相抵,大家都差不多,這場比劃還不能算完,因為我還有再戰之能呀!」

  段天化沉聲道:「很好,段某再次領教高招。」

  正待欺身上前,方梅影突然道:「等一下,我有句話要跟秋家妹子說!」

  段天化道:「方女俠,這與你有什麼關係?」

  方梅影冷冷地道:「不但與我有關係,而且與每個人都有關係,你剛才所用的指勁是什麼功夫?」

  段天化變色道:「這是我的事,有告訴你的必要嗎?」

  方梅影沉聲道:「玄陰搜魂指為武林之大忌,誰要是練成了這種惡毒的指勁,誰就是武林的公敵。」

  眾人俱都一震,連天聖君都站了起來,厲聲道:「段天化,你練成那玄陰搜魂指?」

  段天化連忙道:「帝君,屬下怎麼敢呢?」

  方梅影冷笑道:「敢不敢你自己心裡明白,練過這種指功的人施為時手指會發紅的,要半個時辰才會退就你最好把手指伸出來,給大家看一下。」

  段天化道:「憑什麼?」

  方梅影肅容朝天聖君道:「帝君,玄陰搜魂指能傷人無形,卻必須犧牲九十九個少女的性命,而且練法之慘毒,令人髮指,神鬼不容,貴宮中居然有人練這種功夫,你必須作個交代,否則即使你威鎮武林,技蓋天下,也將引起天下人之共憤。」

  天聖君沉聲道:「段天化,把手伸出來。」

  段天化臉色煞白,遲遲不敢伸手,天聖君扭身而出,直逼他的面前,段天化居然一指朝他點過去。

  天聖君冷哼一聲;握住他的手腕抖了一抖,段天化的身子頓時軟了下去,七孔中鮮血噴射,天聖君將手一鬆,段天化倒在地上,軟成一團,連腦袋都扁了下去。

  

  

  原來天聖君在一抖之間,內功貫透,把他全身的骨骼抖成碎粉,可見這一代魔君,功力之深厚已至駭人的程度。

  東西兩座的人都駭然色變。

  天聖君沉聲道:「陸總管,把死屍抬出去埋了,我處置他的手法雖然嚴厲了一點,但對他來說,還算是輕了。」

  

  陸瘦翁道:「帝君聖明,屬下當引咎自請處分,以懲罰屬下監督不周,宮中有此惡徒而失察。」

  天聖君道:「這怪不得你,一定是他在伏牛山的那段時間偷偷練成的,孫華軒的確死有餘辜,居然縱容他如此。」

  方梅影道:「這怪不得孫老兒,段天化何等狡猾,孫老怎麼鬥得,過他,何況伏牛山又是他的家……」天聖君目光從面紗中透出,炯炯逼視秦明等人,黑妖狐花六娘連忙說道:「帝君,屬下等的確是不知道……」天聖君冷哼聲道:「我會查的,段天化練成這種功夫,可能還想對付我呢,他可打錯了主意。」

  方梅影道:「帝君神功蓋世無雙,剛才身受段天化一指,居然毫無感覺,的確令人歎服!」

  天聖君哈哈大笑道:「玄陰搜魂指功雖毒,又豈能奈何得了我,武功到了某一個極限就百邪不侵了。」

  方梅影道:「帝君乃蓋世奇才,可是秋家妹子卻無法與帝君相提並論的,她在貴宮中受了暗算……」天聖君笑道:「方女俠!你不必用話扣我,段夫化既是本宮的人,我自然負責!」

  方梅影笑道:「我倒不是扣住帝君,事實上除了帝君之外,恐怕別人解不了這種毒的。」

  天聖君走到秋海棠面前道:「秋女俠,你有何感覺?」

  就這一剎那的工夫,秋海棠已臉色慘白,嘴唇變紫,牙齒咯咯直響,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天聖君道:「對不起,冒犯女俠了!」

  伸手扯破了她的中衣,露出剛才受指的部位,但見雪白的肌膚上,印著銅錢大的一塊青瘢。

  天聖君把她點倒在地,默默地運氣片刻,然後盤腿坐下,伸掌貼上那塊青瘢,過了一會兒,他的頭上開始冒氣,蒸蒸而上,就像是一口蒸籠,約莫過了一盅茶功夫,天聖君的面紗整個為汗水濕透了,才吁了一口氣起立道:「大概可以了,讓她靜息兩天,就會復原了!」

  語畢又道:「未完的幾場,可以照舊繼續,我對盧先生那一場,在我去更衣後,再來候教!」

  盧滄客忙道:「帝君,盧某看得出,你為吸出寒毒,所損耗的功力,至少要將息三天才能補足,盧某絕不佔這個便宜,三天之後再來侯教好了!」

  方梅影卻道:「盧先生說錯了,天聖君先受了段天化—指,雖然玄功蓋世,不以為意,但多少是有影響的,接著又為秋家妹子祛除陰毒,所受的損耗,在半個月內能夠修養補充恢復,就很不錯了!」

  天聖君目注方梅影道:「方女俠說得對極了,在半個月內,侯某的功力減至四五成,你們若想要除去我,這倒是個機會,你們可不要錯過!」

  方梅彤道:「我們如果有這個意思,我就不會說出來了,帝君,你的作為暫且不談,但你剛才處置段天化與替秋家妹子祛毒療傷的兩件事,卻的確值得敬佩……」天聖君冷冷地道:「那該是我做的!」

  方梅影道:「殺死段天化已經夠了,救人的事,你可以不做,但你既然做了,我們也不能乘人之危,半個月後,我們再來拜會吧!」

  天聖君道:「也好,各位如果等不及,半個月後再來,如果能多等幾天,一個月後,本宮將以乾坤教的面目臨世,公開設門立戶,歡迎各位前來觀禮,同時把未竟之會再作解決,各位意下如何?」

  方梅影道:「一個月,來得及嗎?」

  天聖君大笑道:「一個月的時間要想通知天下武林各大門戶,當然是來不及的,日期早定了,通知也早發出去了,路遠的人恐怕已經上路了!」

  陸瘦翁道:「帝君,屬下怎麼不知道?」

  天聖君道:「誰都不知道,這是我一個人決定的。」

  陸瘦翁道:「至少也要準備一下。」

  天聖君道:「沒什麼可準備的,我一共只發出四十張請帖,我們只要接待四十個人,以本宮的規模,隨時都有款待四十個人的準備吧」

  陸瘦翁道:「那當然,別說四十個人,再加上一倍也可以嗟叱立辦,只是僅邀四十個人前來觀禮似乎太少了吧?」

  天聖君哈哈一笑道:「總管,乾坤教開派可不是民間娶媳婦,人來得越多越好,我敢說一句,江湖上現存的門戶宗派,不管發生多大的事,能夠把名單上的人請到一半,就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陸瘦翁默默不語,方梅影道:「這四十個人一定是武林中赫赫知名之士了,但不知我認識幾個?」

  天聖君笑了一聲道:「女俠有令祖的萬象寶錄,或許能認識其中一半。因為世間浪得虛名之輩太多,赫赫知名之徒,未必就是具有真才實學的高人。」

  方梅影道:「這句話我倒相信,先祖之寶錄未必就能遍收天下英傑,我接手後五六年間,就作了多次修正,例如剛死的孫老兒,雖然名列三公,但先祖就把他名列四十之外,輪到我乾脆將他除名了。」

  天聖君道:「方女俠能否將令祖的萬象寶錄借給我對照一下,·看看我列的名單,有多少遺漏的。」

  方梅影道:「對照原無不可,但我無法如命,因為有些人息隱武林已久,帝君可能也找不到他們了,我不想讓他們被帝君看中了,給他們增加麻煩。」

  天聖君道:「那就算了,其實我也不過是好奇而已,我相信其中百分之六七十,都已經為本宮所邀請來了。」

  方梅影道:「這倒未必,如雄娘子林次花之流的下五門賊徒,居然也被帝君奉若上賓,我倒替貴官一些人感到不值,因為貴宮有些人確值得敬仰的武林前輩。」

  

  天聖君哈哈一笑道:「方女俠,你這挑撥的手法在伏牛山或者一有用,來到本宮就行不通了。本宮中蒙面使並不是個個都像孫華軒那樣見不得人的,蒙面的原因很多,林次花是為了不讓人知道他本相而蒙面,而今天在女俠揭穿他的本相之前,本宮中只有幾個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但他所表現的功力,的確夠得上使者的身份。」」

  方梅影道:「他的功力能與天絕刀羅前輩相提並論嗎?」

  天聖君道:「不能,羅兄是蒙面使中的頂尖高手,所以站立的次序居於首位,但林次花的排序在孫華軒之上,武功也高於這位昔日三公的勇士之上。」

  羅世藩道:「不錯,這點羅某可以證實,本宮十二名蒙面使,都是由羅某審定班序的,林次花名列第五,而孫華軒僅勉強挨上個邊兒而已十

  方梅影一怔道:「可是孫老兒在宮中很活躍呀。」

  天聖君笑道:「那是本宮用人的策略,越是庸才,越讓他自居於要位,使他幹得起勁一點,千里駒平時在廄中養尊處優,在必要時才用來當奮然一奔,駕馬卻終日操勞不息。」

  方梅影笑道:「那麼陸莊主在貴宮任勞任怨……」陸瘦翁笑道:「陸某自認為下駟之材,是帝君特加器重,方女俠不必為陸某不平,這個主意就是陸某想出來的。」

  

  

  方梅影怔了一怔,天聖君笑道:「方女俠,一言毀邦,楚歌吹散百萬兵,在本宮卻用不上的,我說出來,不管有心無心,都不會對本宮的人有所影響,因為我待人唯誠,平時如何對待大家,大家都很清楚,完全是一片真心。」

  方梅影覺得計拙了,看來侯浪萍這傢伙比想像中厲害得多,他用人之明,處世之精,似乎並不像陸瘦翁所透露的那麼糟,因此要擊潰魔宮,也沒有先前那麼樂觀了,眼珠轉了二轉道:「別的我都相信,就是那林次花。」

  天聖君道:「林次花如果不是太迷信他那張臉與迷魂心功,這位劉姑娘絕對不是他的敵手,其實他的落敗,早在我之意料之中,對於丐幫的底細資料,我知道的不會比洪幫主少,說不定還更詳細一點。」

  洪擎天淡然道:「這點洪某不否認,本幫分污衣淨衣兩門,雖然掌門一職由兩門互相輪流擔任,隔閡很難消除,但這情形在洪某卸任後,就會改進得多了。」

  天聖君大笑道:「不錯,丐幫自創立以來,你洪幫主是最有才幹的一位,今天一會,益信此言不虛,所以我發出的四十封請帖中,你洪幫主就有一份。」

  洪擎天道:「多謝器重,洪某不過是沾了職務的光。」

  天聖君道:「不然,掌門之尊只是在門戶中受重視,對本宮而言,卻未必看得起,說句不客氣的話,四十封請帖中,雖然有四位掌們人,少林武當兩派的掌門卻未在邀請之列,在下是重人不重勢的。」

  

  方梅影道:「貴教開光盛典,漏了那兩家,不是美中不足嗎?

  少林武當,畢竟是武林宗派之冠。」

  

  

  

  天聖君哈哈大笑道:「當然少不了這兩派,但並不一定就要邀請他們的掌門人才算夠光采。」

  方梅影道:「難道那兩派中還有比掌門人身份更高的長老嗎?

  據我所知,只有少林天峰上人一個了。」

  

  

  天聖君笑道:「也不是那個老禿子,方女俠如果想知道究竟是誰,本教開光之日,必有解答,看來你囊中的那本萬象定錄,也應該徹底的改頭換面一番了。」

  方梅影忽然目中一亮道:「帝君,我再跟你打個賭,今天我提出四十個人,交由地靈夫人密封,到貴教開光之日,當眾拆封,如果人名相同的就不算,剩下來的人,我們當眾求個公評,看看究竟是誰的資料正確。」

  天聖君道:「這標準可難確定了,本教所請的那些人,有幾位在江湖上從未露過面。」

  方梅影道:「他們一定會來嗎?」

  天聖君笑道:「這個倒不必擔心,敝人發出的請帖,沒有人會缺席,如果活的不能來,本教會把屍體抬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6:40

  方梅影道:「好,帝君請多準備幾個座位,我也把那些可能遺漏的前輩高人設法請到,一較高低。」

  天聖君道:「女俠有這個把握嗎?」

  方梅影道:「絕對有,我方梅影從不作虛偽的承諾。」

  天聖君似乎極感興趣地道:「好極了,我們就賭一賭,但這輸贏的賭注又如何算呢?」

  方梅影道:「勝者有權提一個條件,不加任何限制。」

  天聖君道:「那似乎太茫無邊際了,如果方女俠勝了,叫我解散乾坤教,那是辦不到的事。」

  方梅影道:「我當然不會提這種辦不到的條件,否則提出來,帝君也可以來個不認帳。」

  天聖君道:「可是當著天下群豪,要我賴帳,我實在不好意思,因此我們事先必須規定好賭注。」

  方梅影道:「真要不合理的條件,我也會照賴不誤,如果帝君贏了,到那天要我砍下腦袋,我就輸不起。」」

  天聖君道:「不錯,敝人怕方女俠就是提出類似的條件,因為方女俠的厲害,已經有很多人領教過了,女俠從不打沒把握的賭,敝人必須小心一點。」

  方梅影笑道:「如此說來,帝君已經認輸了。」

  天聖君道:「沒有人會在未曾揭曉前就認輸的,敝人雖然不認輸,卻必須作輸的準備,事先把賭注的範圍規定好,如果是可以接受的,敝人才會答應下來。」

  方梅影道:「如果條件太苛帝君就不打算睹了?」

  天聖君道:「不錯,敝人為籌組本教,不知經過多少年的努力,更不想把這些努力在一口盛氣之下輸掉。」

  方梅影笑笑道:「帝君果真是精明,一點虧都不肯吃。那我就把賭注的內容預先說出來好了,如果我勝了,我只要求帝君回答一個問題,這總行了吧?」

  

  天聖君似乎頗感意外地道:「這麼簡單?」

  方梅影道:「帝君不要以為簡單,到時侯這個問題也許是你最不願說出來的秘密。」

  大聖君道:「沒有的事。敝人既然決心公開問世,就不在乎任何秘密外洩,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方梅影道:「說定了,我可不像帝君這麼小氣,我如輸了,任何條件隨意帝君提出。」

  天聖君道:「女俠不是太吃虧了嗎?」

  方梅影微微一笑道:「不會吃虧的,因為我從不打沒有把握的賭,所以我開出的賭注總是很大方的。」

  天聖君道:「好,就這麼決定吧,會期就在四十天後,五月初五之日,到時候奉請各位前來度端陽佳節,今天不再奉留各位了,因為我還要查證一下,段天化的玄陰搜魂指是何時練成的,是否有別的人跟他一起練,這件事很麻煩,陸總管,送各位下去吧。」

  方梅影道:「最後我還有上個問題,帝君那四十張請帖中,除了洪幫主外,我們中還有誰夠資格被邀請的、』。

  大聖君道:「本來只有兩份,洪幫主一份,盧先生一份,但各位既是闖關登山,每人都有資格了,我現在口邀一聲,到時必然為各位設座,不另行請了。」

  方梅影笑了一笑道:「幸虧我們來了這一趟,否則如此盛典,我們被摒諸門外,就太遺憾了。」

  

  天聖君道:「遺憾的是本教,方女俠如此才華,如失之交臂,本教將是莫大的損失。」

  方梅影笑道:「不錯,像我這個搗蛋鬼,如果不在哪一天羅在網中,搗起蛋來,可真是後患無窮。」

  天聖君大笑道:「不錯,以前敝人對方女俠的估計太低了,以至八煞門中,未曾將女俠羅列在內。」

  方梅影忽而一笑道:「帝君現在發現也不算遲呀。如果帝君能找一個適當的名位安插我,我倒是很願效勞的。」

  天聖君似乎怔了一怔,隨即明白了她的話,哈哈大笑道:「敝人不敢,如果把方女俠留在敝宮,恐怕等不到開光之日,敝宮就將成為一片焦土了。」

  方梅影笑了一笑道:「帝君太看重我了。」

  天聖君道:「這倒不是看重女俠,女俠確有這個本事,只怪我以前將女俠看得太輕了,陸總管,你送各位下去吧。別忘了向方女俠要過那份密封的名單。」

  說完他一轉身,起立到後面去了。

  地靈夫人黎素貞卻盈盈起立,走到方梅影的身前,握著她的手道:「方女俠,巾幗隊中,出了你這麼一位紅粉女傑,小妹深以為榮。」

  方梅影笑道:「梅影對夫人也有同感。」

  地靈夫人道:「女俠如若不棄,不妨到小妹蝸居,屈駕盤桓一兩日,也好讓小妹多親近一下。」

  方梅影道:「我也很想留下向夫人請益一番,只是目前尚非其時,我若留了下來,尊夫會感到很不安的。」

  地靈夫人道:「天聖地靈雖居一地,卻是分開的,女俠留下,小妹敢保證絕對沒人敢動你一根寒毛。」

  方梅影笑笑道:「這一點我決絕不懷疑,只是我的確沒有空,我跟尊夫打了賭,要去找人呢。」

  地靈夫人臉現疑色道:「女俠真的還能找得到人?」

  方梅影道:「當然找得到,尊夫能找到十個不為人知的絕世高手,我就能找到更多的。」

  地靈夫人頓一頓道:「好吧,那小妹就不堅留了,不過女俠可以放心,那封名單我一定妥為保存,在揭曉之前,絕不讓任何人過目,女俠信得過小妹吧?」

  方梅影笑道:「絕對信得過,否則我就不會要求夫人代為保管了。夫人如不棄,梅影願意折節下交,就請夫人答應梅影一個要求,善加照顧崔大姊姑侄。」

  地靈夫人道:「這個無須吩咐,為了諸葛先生,小妹也會那麼做的,否則小妹就不會把她們接到敝宮去了。」

  方梅影一笑道:「但真正感激夫人的還是梅影。」

  地靈夫人一怔道:「這話怎麼說呢?」

  方梅影低聲道:「崔大姊雖然姿容絕世,但與夫人相較,仍不可以道里計,諸葛先生只是故作姿態而已,胸有美玉,頑石何來顏色,夫人難道還看不出來?」

  地靈夫人微微一怔道:「這是不可能的。」

  方梅影笑道:「我不會錯的,夫人如果不信,我們也不妨也打個賭,靜待日後事實的證驗。」

  地靈夫人終於搖搖頭:「方女俠打的賭太多了,小妹不敢接受,而且也不希望有這種事發生。」

  方梅影道:「難道夫人對此毫無所動?」

  地靈夫人一笑道:「方女俠,有些事你也看不準的。」

  方梅影笑笑道:「我除了對自己的事看不準,對別人的事卻從沒有看錯過,好在為日無多,我們很快就可以知道結果。告辭了,如若夫人肯賞臉,就送我們一程。」

  地靈夫人道:「那當然可以,只是……」方梅影道:「那份名單我不希望經由第三人手。」

  陸瘦翁臉色微變道:「方女俠莫非信不過陸某。」

  方梅影笑道:「我若信不過莊主,就不會當著莊主的面向夫人提出那個請求了,我只是信不過其他的人!」

  

  陸瘦翁道:「其他的人?女俠的意思是說別人會從我手中要過那份名單去,那是不可能的。」

  方梅影道:「莊主太相信自己了。」

  陸瘦翁道:「除了帝君之外,沒有人能對陸某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而帝君是不會那麼做的。」

  方梅影一笑道:「假如天聖君那麼要求呢?」

  陸瘦翁道:「亂命有所不從,陸某不惜一死也會拒絕的,女俠應該相信陸某能做到這一點。」

  方梅影道:「我相信,但莊主死了之後,我這封請帖,就無法保密了,這對我可是大大的不利。」

  陸瘦翁道:「帝君會強看那封名單而殺我嗎?」

  方梅影笑道:「也許不會,但也許可能,總之我不想給莊主增加麻煩,那封名單我可以在任何地方寫的,天聖君卻一定要我到下面莊裡去寫,再由莊主帶上來,我就無法不往壞處想,莊主也應該體諒我的多心。」

  陸瘦翁不禁呆了。

  地靈夫人道:「我送方女俠下去,順便取回名單吧,陸總管,你不要太相信自己了,乾坤教開光重典大事,你身為總管,居然事先毫無預聞,可見有些事情,你還是被摒諸門外,沒有進人圈子裡面。」

  陸瘦翁不禁一怔。

  地靈夫人微笑道:「陸總管,我說這話總不會是挑撥離間,只是告訴你一下,多注意自己的言談行事,你並不是魔宮中的第二把交椅。」

  陸瘦翁神色微現痛苦之狀,但仍很恭敬地道:「屬下不敢有此想法,夫人的地位高在屬下之上。」

  地靈夫人笑道:「你若以為我該坐第二位,那就大錯特錯了,不但我輪不到,連天聖也輪不到。」

  不但陸瘦翁臉泛驚色,其餘的人也都為之一震,只有方梅影笑笑道:「果不出我所料,魔宮中還有幕後操縱者在控制著,天聖君也不過是傀儡而已。」

  地靈夫人笑道:「天聖倒不是傀儡,只是他的權限也有限,只能在某些地方作主而已,這本來是個秘密,但我相信方女俠已經看出來,所以才敢說出來。」

  盧滄客忍不住問道:「那麼是誰能全權作主呢?」

  地靈夫人笑道:「先生智勇過人,但比方女俠究竟還差了一點,她就不會問這個問題。」

  盧滄客連忙問道:「方女俠已經知道了嗎?」

  方梅影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必問,黎夫人如果能告訴我們,就不會等我們開口了。」

  盧滄客紅著臉道:「不錯,在下這一問實在太幼稚了一點,但方女俠是怎麼知道的呢?」

  方梅影笑道:「我們已經見過魔宮中一部份人,如以身手論,這些人的確夠得上是當世絕頂之選。」

  盧滄客點點頭道:「不錯,即使以被殺的段天化而言,他能練成玄陰搜魂指,就是可躋身於一流高手之列,天聖君的功力與盧某在伯仲之間,他雖然殺死了段天化,自己也受了傷,可見這兒確是臥虎藏龍。」

  方梅影道:「從這一點證明,天聖君的武功,高出別人有限,但他卻能使這麼多的高手俯首聽命,證明了必然還有比他更高的人在背後撐腰。」

  盧滄客道:「就憑這一個理由似乎不充分。」

  方梅影道:「不錯!那些人對天聖君雖然俯首聽命但態度上卻又相當頑抗,從已死的孫華軒與段天化以及受傷的林次花著,到了某一個程度,居然敢抗命頂撞,可見他們的服從是有限度的,照這種情形,魔宮內部不可能如此平靜,早就會有變故發生了,但事實上魔宮的內部極穩,控制也極嚴,因此必然有另一股力量在暗中維持著。」

  盧滄客低頭不語。

  地靈夫人笑道:「方女俠見微知著,用不著我多說,天聖邀請的四十個人,敵友各半,加上魔宮現有的人力是穩可掌握大局的,但願方女俠邀來的那些人會高明一點,否則大家只好忍一忍了。」

  眾人默然無語,開始向下面走去,來到山莊中,方梅影寫好了一張名單,折好交給地靈夫人。

  地靈夫人道:「方女俠不用個封套封起來!」

  方梅影笑道:「不必了,我相信夫人能夠保證它的內容不外洩,但實力不能及,洩漏了也沒關係,這份名單上的人,找得到的,必然在天聖所列之內,找不到的,除了我之外,誰也找不到他們。」

  地靈夫人收了起來,含有深意地看了大家一眼,大家才告辭離山而去。

  一直等離山很遠了,江夢秋才笑道:「方大姊,今天才真是鋒芒畢露,出盡風頭了。」

  方梅影道:「江兄弟,我已經把壓箱底的玩意兒全掏出來了,以後全看你的了。」

  江夢秋一怔道:「小弟怎麼能與大姊相較呢?」

  方梅影咬咬牙道:「你這個小混球,你這個時候還跟我裝傻,我問你,今天你連闖三關,當真是全靠運氣嗎?尤其是那一條逍遙路,暗含五行生剋,你若不是洞悉變化,怎麼能每一次都恰到好處地破壞了對方的埋伏。」

  

  

  

  

  

  

  

  

  

  

  江夢秋怔了一怔,半天才道:「大姊,小弟是稍微懂得一點,可是不敢表現太切,以免讓人看透了。」

  

  方梅影笑道:「所以到了上面,你就一直裝啞巴,假如不是我逞強出頭,我仍能安然無損地下來嗎?到時你是不是必須拿出全部所能,硬闖一番。」

  江夢秋道:「是的,真到必要的時候,小弟自然只好硬拚了,那怕把大家都留在山上,小弟也必須脫身出來。」

  方梅影道:「是啊,如果你也留下了,大家的指望全落空了,多少人的心血也將付諸東流了。」

  江夢秋不禁又是一怔。,

  方梅影道:「我可是說對了?」

  江夢秋沉思有頃才點點頭道:「是的,大姊說對了。」

  方梅影哼聲道:「你終於說出來了,其實你不說,又豈能瞞得過我,別忘記我爺爺的萬象寶錄,對天下各家的武功都記載很詳細,你表現的功夫太雜,早已超出了你們江家武學的範圍了。」

  江夢秋道:「爺爺與幾位前輩高人,早就感覺到武林中有一股暗流在滋長著,尤其是一些知名的魔鬼人物,一個個相繼匿跡,爺爺就想到他們可能是被一個地方拉攏去了而圖有所作為,他們就定下了一個應付之策。」

  方梅影道:「這些傢伙就找上了你,那倒輕鬆,把千斤重擔都推在個年輕人身上,自己抽身不管了。」

  江夢秋道:「他們不是不管,但也不能整天湊在一起,他們必須四處打聽消息去,可是又怕落了單受人算計,於是每個人都把自己的武學心得錄了下來,交給我爺爺保管,要他老人家覓一個傳人。」

  方梅影道:「江爺爺就選中了你。」

  江夢秋苦笑道:「每個人都只留了幾手絕活兒,根本不是收傳人的意思,他們的目的無非在作成兄弟我而已,只是為了輩份,不便收我為門下,才想了這個法子。」

  方梅影這才笑笑道:「他們是不好意思而已,收個徒弟那有那麼簡單的,何況你家學淵源,本身的底子已經打得很著實了。他們也不敢坐享其成,只是借你的身子,把一點心得保存下來,這倒不必去領他們的情。」

  江夢秋臉色一黯道:「可是兄弟的責任太重了,那幾位老人家一去多年沒消息,不是身遭變故,就是物化了,我還得把他們的功夫—一保存下來,將來真正替他們找個傳人流傳下去,因此後來的那幾年,我簡直是在拚命。」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他們都失蹤了?」

  江夢秋道:「本來是說好的,是每年一會的,六年前十友齊聚,第二年就少了一半,到了第三年,連一個都沒有了,爺爺想盡辦法,都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方海影道:「是死了呢,還是被人拘禁了?」

  江夢秋道:「被證實身故的有六個人,其餘四個都無影無蹤,不知道是否尚在人世。」

  方海影道:「會不會在魔宮裡呢?」

  江夢秋道:「應該不可能,諸葛晦既然已打入魔宮多年,如果那些人在魔宮,我爺爺會知道的,可是直到我陪簡爺爺參與黃山之會前幾天,爺爺都沒有透露這一點。」

  方梅影沉思片刻才道:「這十個人都是些誰?」

  江夢秋道:「我不知道,爺爺從沒有告訴我那些人的名號,也沒有說出他們的派別淵源。」

  方梅影道:「那你將來怎麼替他們把武功流傳下去呢?」

  江夢秋道:「如果我能壓過這場劫難而保全性命,家父那兒還存有底案,否則就不必了。」

  方海影道:「為什麼呢,這難道還怕人知道嗎?」

  江夢秋道:「爺爺說這十位前輩都有身家後人,而且他們的後人都沒有學武,他對也不願子孫再去練武,所以不讓我知道他們的名號,怕他們的子孫找了來要求練本家的武功。」

  方梅影冷笑道:「他們倒夠自私的,自己的子孫怕因武而強身,卻要人家來為武林正義賣命。」

  江夢秋道:「話不能這麼說,他們都沒有師承門戶而又極為愛惜羽毛,唯恐子孫不肖,玷辱所學,情願藝止一身,因為他們留下的只是一點一滴的武學精華,除非有絕佳資質,很難把他們的藝事發揮至盡善……」方梅影任了一怔道:「這是江爺爺說的嗎?」

  江夢秋道:「不!是家父說的,他們把手錄的武功秘笈都交給家父,把話留告家父,爺爺並不知道。」

  方梅影道:「我曉得他們是什麼人了,除了竹林十怪之外,再也不會有這麼奇怪的思想!」

  江夢秋道:「竹林十怪?我倒沒有聽說過。」

  方梅影道:「竹林十怪是我爺爺給他們取的名字,江湖上並沒有傳聞,而且很少有人知道他們會武,這十個人分為兩批,應該是竹林七君與海天三友,前者七人是因為姓氏與晉代竹林七賢相同,而且習性相同,好酒佯狂,放浪不羈,因此為號,海天三友則是習性相近,後來再加進去的,這十人都在先祖的武林榜外,因為先祖對他們的武學深淺不清楚,無以排名,只有一筆附錄!」

  江夢秋道:「小弟連他們的姓氏都不得而知,不過頗有可能,因為家父把他們的武學裝訂成集,就叫武林集!」

  方梅影道:「絕對錯不了,因為我已經從你身上,看出了三樣是屬於他們的,那就是『梯雲縱』、『梅枝七劍』與『流雲飛袖三式』對不對?」

  江夢秋一怔道:「小弟不記得何時施展了,但小弟所學的零星武學中,確是有這三項!」

  方梅影苦笑道:「那我跟侯浪萍打的賭可就要輸慘了,因為我所列的名單中就是這十個怪物,如果他們的死亡與失蹤俱是魔宮所為,到時非但我一個人都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不會比他們所列的人更高!」

  江夢秋道:「那可怎麼辦?大姊!你賭輸了,不管侯浪萍提出什麼要求,對你都是不利的!」

  方梅影道:「也沒什麼,大不了死而已,到時候我看情形不對,於脆就先抹了脖子,問題不就都解決了!」

  江夢秋道:「萬不可如此,大姊,對付魔宮中人,不能全靠武功,你的無比智慧,尤勝於武功!」

  方梅影想想道:「那就全靠你了,我也不想費神去找人了,反正這十個人的武學精華齊集你一身,由你一個人代表我們爭口氣,如果得勝了,我還可以從侯浪萍口中,問出一個對我們絕有利的秘密!」

  「什麼秘密?你這個賭注本來就定得太吃虧了!」

  方梅影笑道:「我從不做吃虧的事,這個秘密對我們關係極大,我準備要他說出魔宮真正主事者是誰,憑仗的是哪些武學,因為我早已看出侯浪萍不是真正的主事人!」

  「這個秘密對我們有什麼用呢?」

  「用處太大了,天下沒有絕對無敵的武功,知其所長,就可以攻其所短,目前我們最大的困擾就是知敵不明,只要瞭解對方的虛實,總有破解之策!」

  江夢秋道:「大姊真有這個把握嗎?」

  方梅影笑道:「這個倒不是我自吹,我本身的武功修為並不高,可是無論碰上多強的對手,都沒有失敗過,就是因為我對那些人瞭解很深,像我在劉紫燕對敵前,故意揭穿雄娘子林次花的真面目,逼他以迷魂心功應戰,劉紫燕才能制勝,否則如以真正的功力而言,劉紫燕絕無勝理,還有我逼得孫老他自殺,也是看準了他的弱點,因為他那副面目,就是毀於毒藥,所以他中了毒,嚇得連命都不要了,這些都不是靠武功而能做到的。」

  江夢秋道:「為了大姊,為了整個武林安危,小弟不惜一拚,就怕小弟能力有限,不足以成事。」

  方梅影笑道:「足夠了,你知道竹林十怪為什麼要把畢生武學心齊集於你一身?因為這十個人各擅一長,有時是互相衝突的,你一身而兼之,取長補短,只要運用得宜,天下再無人能是你的對手,到時我們合作著辦,面臨一個對手時,你注意我的暗號好了。」

  江夢秋道:「什麼暗號?大姊最好先加指示,恐怕小弟愚昧,一時未能會意,豈不是弄巧成拙。」

  方梅影笑笑道:「沒什麼玄妙的,我的暗號只是指明對方的弱點,到時你自會明白的。」

  江夢秋想想又道:「大姊,小弟還有一點不明白,段天化所施展的玄陰搜魂指,究竟是什麼功夫,為什麼會令人那樣反感,甚至侯浪萍也容不得他?」

  方梅影道:「這是一種極為歹毒的武功,練這種功夫時,必須要九十九個少女,在初次月紅來潮前吞服下春藥,然後用手指深人那女子的玄陰牝穴,以本身真氣,盡吸陰毒所蘊的初紅,溶入丹田之內。」

  「那又如何呢?」

  「這種玄陰毒氣乃人體至毒所蘊,能傷人於無形,女子為什麼到發育時會有月信呢,就是要把體內的先天的陰毒洩出體外,所以這種武功最為慘無人道不僅為正道所不容,即使是邪魔外道,亦列為禁忌,以前只有陰魔哈元度練成此功,稱雄一時,可是這武功太歹毒了,為武林所不容,當世十大天魔為求自清,公開逼著哈元度斷去十指,才算平息了眾怒,不知段天化由何學得。」

  「那十大天魔又是些什麼人呢?」

  「是四十年前橫行武林的十大邪人,為陰陽水火木土怪瘋癡酒十魔,組成魔教,等到你爺爺仁翁出世,才組合一批武林衛道之士,逼迫他們解散了那個邪惡組織,而且有幾個人已改邪歸正,像七劍九狐中的醉狐就是酒魔的傳人,落拓劍客辛不第就是怪魔的弟子。」

  江夢秋道:「魔宮的主持人會不會就是那批人又在暗中蠢動,以圖東山復起呢?」

  「可能性不大,因為那十大天魔的功力不會比現時的侯浪萍高,魔官中也許會有幾個老魔同在,不會是魔宮的主持人,他們沒這麼大的神通。」

  「事隔四十年,也許他們又有深進了。」

  方梅影道:「魔道中人但有速成,不會深進的。」

  江夢秋不以為然道:「這倒不見得,任何一種武學都會有深進的,只要人肯下苦功。」

  方梅影笑道:「話固不錯,但魔道中人之所以為魔,就是因為他們心術不正,老是想不勞而獲,尤偏愛捷徑於登峰造極,如果他們肯下苦功,就不成其為魔了,所以古人才有邪不勝正之說,並不是因為魔道武學必不比正道,而是因為他們不從正道著力,寓精於勤,底子就不穩,武學是發揮人體之能,必須循序而進的,譬如建塔,一定要基礎立得穩,才能建得高,立基是很費功夫的事,你沒見過底小而頂粗的寶塔吧?」

  江夢秋這才不說話了,拾頭一看,別的人都已走出老遠,在等著他們,連忙道:「我們落後了。」

  快步追上大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6:56

第二十九章


  盧滄客笑道:「二位談完了嗎?」

  江夢秋道:「我只是跟方大姊談些閒話。」

  盧滄客道:「不然,我看二位的表情都很認真,想必是談論端陽赴會之事,所以不敢打擾,催促大家先走一步,以免聽見了二位的計劃。」

  江夢秋道:「先生見外了,那是大家的事,各位都可以與聞的,何必要避開呢?」

  盧滄客道:「經過今天一會,盧某才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應信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之說,尤其是方女俠智慧若海,實非吾輩凡夫俗子所能望及,方女俠制敵機先,不是靠武功,也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所以我們還是不聽的好,以免萬一形色之間有所洩露,破壞了二位的計劃。」

  方梅影笑笑道:「盧先生目前有什麼計劃呢?」

  盧滄客歎道:「盧某前些年眼高於天,目無餘子,以致蹉跎歲月,現在想利用這段時間,回到望山莊去,把一些天下的功夫再好好溫習一下,然後在乾坤教開光之日,再跟他們周旋一下,這是盧某個人的計劃。」

  方梅影道:「洪幫主呢?」

  洪擎天道:「我要把本門的長老召集起來,迎回前任掌門司空長老,聽取他在官中的情形,以謀應付之策,方女俠如有差遣之處,本幫弟子可供驅策,由秋舵主負責聽候驅使待命,洪某卻無法恭陪了。」

  方梅影知道他身為一門之長,必須要把門戶的事交代清楚了才能分身赴會,因此也不強留道:「我也沒什麼要煩勞的事,有些事必須我自己去辦的,秋大妹也不必麻煩了,我們就此分手,等赴會之日我們再會吧。」

  說完又朝盧滄客道:「盧先生,劉宮二兄身中安樂丸的迷毒雖經先生解除了,但很可能有復發之虞,請你把他們也帶去以便隨時斟情診治。」

  劉鐵嶺連忙道:「盧先生也說過了,他要我們一起去,除了觀察祛毒後的徵象應想在武學上給我們一番指示,使我們在那一天也可以一效愚鈍,為已往的荒唐贖罪。」

  

  盧滄客筆道:「那可不敢當,令師南天一劍是劍道名家,盧某是想互相觀摩切磋,所以盧某預備將白大俠也邀請同行去,以期大家都能在武學上有所進益。」

  方梅影笑道:「那敢情是好極了。」

  這的確是個很好的安排,白無瑕是南方人,海天一劍是嶺南的劍道名家,這些人的劍路相近而各有所長,盧滄客浮海時的遊蹤以南海為廣,對南海各邦的劍法武功也瞭解最深,他們湊在一起,集思廣益,對盧滄客說來,也許收穫不大,但對白無瑕與劉鐵嶺宮天豪三人,則可能大有裨益,所以方梅影極表贊成。

  分手時,他又請洪擎天把醉狐與落拓劍客也邀來,因為七劍九狐中,八煞已在魔宮,崔妙人、令狐飄與佛印上人陷身魔宮,現在連越女劍韓瑩也被網羅去了,就差那兩個人,他們究竟是當世高手之列,也希望他們能來到盡一分力量,洪擎天一口答應了,大家才各自分手。

  走的走了,剩下的四個人卻難定何去何從,江夢秋想去找爺爺仁翁,可是方梅影搖頭道:「江爺爺行蹤不定,你根本無從找起,而且你放心好了,乾坤教開光之日,所邀的四十個人中,江爺爺與簡老鶴一定都有份,到時候他們一定會來的,用不著專程去找他們。」

  江夢秋道:「那麼我們這段時間幹什麼呢?」

  方梅影道:「什麼都不幹,在附近好好玩玩,看看有什麼應該管的閒事,管上一管,有什麼可殺的惡徒,殺上幾個,把你江大公子的名氣問得響亮一些。」

  江夢秋愣然道:「這是為什麼?」

  方梅影笑道: 「你不是要找你爺爺嗎?這是個最簡捷的方法,他既然在暗中佈置對付之策,行蹤當然要隱密一些,你必須要鬧點事情,引起人的注意,他才能找你,否則茫茫人海,你找他困難,他找你也不容易,早點見面,也好把我們所知道的情形告訴他一下。」

  江夢秋道:「爺爺既然要來赴會,我們就在附近等著,遲早也見得到的。」

  方梅影笑道:「不錯,但他們不會來得很早,等會期前夕見了面,縱然把我們所知的告訴他老人家也沒用了,許多他想不到的事情,臨時謀求對策也太遲了。」

  江夢秋想想也有道理,沉吟片刻才道:「大姊說得固對,但殺人則大可不必。」

  方梅影一笑道:「你放心,我要你殺的人絕對不會有錯,而且也絕不是等閒之輩。」

  江夢秋道:「不管怎麼說,小弟絕不殺人。」

  方梅影一笑道:「你倒是把你爺爺的一個仁字學到家了,不肯在手上沾一點血腥,其實除惡為揚善,也罷,你不殺就由我來好了,反正我是不怕背上惡名的。」

  江夢秋皺皺眉正待說話,方梅影正色道:「兄弟,你爺爺如果不是為一個仁字所限,今天就不會有魔宮,有許多該殺的人,都是你爺爺一念之仁,不忍加以誅絕,養成他們的氣候,才造成了魔宮這麼大的勢力。」

  江夢秋道:「魔宮中的人並沒有多少惡徒呀。」

  方梅影道:「我們看見的是不多,因為侯浪萍想借我們的口,把大家對魔宮的印象說得好一點,所以現身的人正邪後半,其實他們的窩裡,不知藏著多少萬死不赦的惡徒呢。這些話你也許不相信,等待事實證明吧。」。

  江夢秋仍是固執地道:「小弟主張做引人注目的事,使爺爺能很快找到我們,卻不想殺人。萬望大姊也屈就小弟的愚忱,暫收殺手以施仁心!」

  方梅影歎了口氣道:「好吧!連我爺爺在世都沒能管住我,想不到現在會受你的拘束,不殺人而要做引人注目的事,還不能跑得太遠,你倒是在給我出難題了!」

  沉思片刻後,忽而一揚眉道:「有了,咱們上嵩山去!」

  江夢秋道:「上那兒去幹嘛?」

  方梅影笑道:「侯浪萍所發的請帖中,沒有少林與武當掌門的份,而這兩派是武林主脈,乾坤教如果想稱雄於江湖,這兩家是少不了的,我們去問問,他們兩派中還有什麼人比掌門人的地位更高而受邀!」

  江夢秋道:「這倒是件很重要的事,少林武當為武林主流,要阻止魔宮橫行,也必須借重他們兩家大力,我們可以把所知魔宮的內情先告訴他們一下,只是這兒到武當比較近,為什麼要捨近就遠上嵩山?」

  方梅影道:「武當不必去,他們這批牛鼻子眼高於天,去了反而會意起一肚子氣,而且武當被邀的人我已經知道了,倒是少林,我還想不起有誰,正好去問問!」

  江夢秋原是無可無不可的,而且他真怕方梅影殺人,去到少林,不但是名門古剎,而且又是武林素負盛名的宗派,諒她不會在那兒殺人,所以也同意了!

  四個人整裝就道,在鄰近的大鎮上買了四匹良駿,一逕向嵩山進發而去,曉行夜宿,來到嵩山時,已是十天之後,當晚宿於登封城內,略事休息,方梅影一束行裝道:「走吧,正好趁夜起了上山去。」

  江夢秋道:「我們是明訪,晚上去不方便吧?」

  方梅影道:「白天去就見不著了!」

  江夢秋愕然道:「大姊究竟要去見誰?」

  方梅影笑道:「你別問,跟我走絕沒錯!少林是寺院,有許多臭規矩,寺院後進不准女子進出的,所以我們必須要晚上去,也可以免掉許多麻煩!」

  江夢秋想想道:「大姊對要見的人,心中想必已有了腹案吧,否則絕不會巴巴的跑這一趟!」

  方梅影道:「你真是個精靈鬼,我知道一定瞞不過你的,不錯,對於少林受邀的人,我心裡是想到了兩個人,但是無法確定其中那一個,所以要趁夜去弄個明白!」

  江夢秋道:「那兩個人都是少林的長老了?」

  方梅影道:「一個是,一個不是!」

  江夢秋奇道:「不是少林的人,如何能替少林作主呢?」

  方梅影笑笑道:「你去了就會知道了,現在我卻不便告訴你,因為我萬一料錯了,發人隱私,是件很不道德的事,你是個正人君子,也不願探人隱私吧。」

  給她這麼一說,江夢秋倒是不便追詢了,而且心中好奇之心油然而生,倚紅卻道:

  「方大姊,我們要不要去?」

  方梅影道:「要去,如果是另外一個人,更非你們不可,因為那人是你們回疆同族,連漢語都說不清楚,恐怕還要你們翻譯一下不可!」

  偎翠奇怪地道:「我們維吾爾人會在少林?」

  方梅影笑道:「信不信由你,去了你們自會明白,現在我可要賣個關子,不能說得很詳細。」

  她似乎懂得吊人的胃口,話只說半句,使得倚紅與偎翠也心癢難搔,急急地也想去了。

  四個人踏著夜色,直奔嵩山而去,方梅影似乎地勢很熟,她在登山的半路上,就找到了一條小徑,草長沒膝,她帶著三個人一直走向小路。

  星泛微光,黑沉沉的深夜中,只有她們學過武的人,才能以銳利的視力,看見一點東西。

  在這方面,江夢秋的造詣最高,方梅影不時停下來,要他看看前面,指出一些較為特出的記號,有時是一塊奇石,有時是一棵老松,經江夢秋辨清後,才循向而進。

  繞了一陣子,登臨到一個小坡上,遠望燈火光輝處,隱隱有夜課誦經聲傳來,方梅影笑道:

  「二十年沒來,居然還沒弄錯,可見我的記憶力還不錯。」

  江夢秋道:「大姊以前來過?」

  方梅影道:「是的,二十年前,我還是個小孩子,大概是十一歲吧,跟我爺爺來過一次,不但找到了這條小路,而且還發現了少林的一個秘密。」

  江夢秋道:「什麼秘密?」

  方梅影道:「還不清楚,因為那時候我爺爺也不十分清楚,我發誓一定要弄清這秘密,所以把路記熟了,哪曉得一別二十年,我始終沒時間,這次我來弄個清楚,假如這兩個人還沒有死,峰浪萍發給少林的帖子,必是二者之一,現在我要把方向弄清楚一下,那發生的地方是少林本院,現在我們應該往東北方向走,只可惜沒有月亮,我不知道東北是那個方向了。」

  倚紅卻指著一個方向道:「是這邊。」

  方梅影道:「你有把握嗎?這可不能弄錯的,否則就要越走越遠了,兩三天要轉都轉不回來n」

  偎翠笑道:「不會錯的,在大漠生長的人,永遠能認出東方所在,白天看太陽,晚上就看星星,在東方有顆明星,一直為牧人指出正確的方向。」

  她手指處,果然有一顆較為明亮的星星在空中閃爍。

  方梅影道:「那是顆什麼星?」

  

  偎翠道:「我們漠上的人叫它為永恆之星,因為它永遠是座在東方,照著東方回教的聖城。」

  方梅影道:「倚紅,想不到你們還有這一套學問。」

  倚紅得意地道:「在大漠上,四野一片茫茫,沒有任何可辨方向的東西,所以聖主阿拉為他的子女說了兩盞指示的明燈,那就是白天的太陽,夜晚的永恆之星。」

  方梅影照著她指的方向,拔草而行,又走了一程,忽然黑暗中撲出兩條人影,喝道:「什麼人?」

  微光中可以看出兩個中年憎侶,手握禪杖,方梅影退後低聲道:「倚紅,用回語跟他們說話。」

  倚紅道:「說些什麼?」

  方梅影道:「就說你們是來求見聖女的。」

  倚紅果然用回語說了一遍,那兩個僧人微微一怔,仔細打量了一下兩女的面容,見她們果然是塞上的胡女,不禁怔了一怔,低聲交談片刻,其中一人道:「等一下。」

  語畢飄身退去,身法十分迅速。

  方梅影低聲朝江夢秋道:「兄弟,你的耳朵尖,可曾聽見他們說了什麼?」

  江夢秋道:「他們先是商量要不要去通報,,一個說三十年來從沒有人找過聖女,乾脆回絕算了,另一個卻說恐怕聖女會見怪,還是去問一問的好。」

  方梅影點點頭,不一會兒,但見那僧人伴著一個老年僧人來了,打了個問訊道:「兩位女施主可是從大漠來的?」

  方梅影低聲道:「裝著聽不懂,繼續用回語跟他談。」

  倚紅嘰嘰哇哇的又說了一陣,老憎皺眉道:「女施主最好能找個懂漢語的人來。」

  方梅影笑道:「我來翻譯好了,這兩個女郎是從大漠來的,有要事要見聖女一面。」

  老僧道:「女施主請告訴她們,聖女已經死了。」

  方梅影笑道:「正果大師,出家人戒打誑語。聖女明明還健在,你怎麼就咒她死了呢?」

  老憎一怔道:「女施主何以識得老衲?」

  

  

  方梅影道:「上人太健忘了,二十年前,我迷途在這谷中,還是上人把我送出來的。」

  正果上人思索片刻才道:「原來女施主就是二十年前的那個小姑娘,已經這麼大了,難怪老袖認不出來了,令祖方老施主還好吧?」

  方梅影道:「上人別開玩笑了,先祖已去世十多年。」

  正果大人哦了一聲,隨即合什道:「那真太失禮了,但要請女施主原諒,在這谷中的人都是不問世事的。」

  方梅影不禁也一皺眉頭,她知道老和尚這次說的是真話,智叟謝世多年,江湖上無人不知,他居然還在問訊,可見他是真的不知道,既然他連這件事都不知道,那麼對最近武林動態也不會清楚了,看來要想進谷就不容易了。

  略作沉吟才道:「這兩位姑娘的確有急事要見聖女,萬望上人通報一聲,因為此事關係重大,我才帶她們前來。」

  正果上人道:「女施主應該帶她們到正院去,就不會跑這趟冤枉路了,聖女已經仙逝了。」

  偎翠突然道:「聖女既然已經死了,我們就把她的遺骸帶回去,因為這是我們族中的風俗。」

  正果上人道:「原來女施主懂得漢語。」

  偎翠道:「我們奉命遠入中原來找聖女,自然要懂得漢語的,上人請把聖女的遺骸交給我們。」

  正果上人道:「聖女遺骸已經火化,灑人河流中了,這是聖女生前的指示,也是按照貴族習俗而行。」

  偎翠冷笑道:「上人這不是明在說謊嗎?」

  正果上人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怎麼會說謊呢?前兩天貴族另一位代表也來過了,他還親自去審查過聖女歸骨的那條河流,證實了這件事。」

  方梅影一怔道:「前兩天已經有人來過了?」

  正果上人道:「不錯,他是到敝寺本院的。」

  方梅影忙問道:「那是什麼人?」

  正果上人道:「是一個叫王平遠的老施主。」

  方梅影脫口驚叫道:「火眼神魔王平遠,這老怪物還活在人世上,他怎麼會知道聖女的呢?」

  正果上人道:「老衲不問世事,也不知道王施主是什麼人,他到敝寺本院,持了一封柬帖,指明要找聖女,敝寺方丈帶他去看過聖女歸骨的河流,他很滿意。」

  偎翠道:「他滿意,我們卻不滿意,因為我們知道聖女沒有死,而且敝族除了我們兩人之外,再也沒有另外派人來找聖女,聖女不見別人可以,必須要見我們!」

  正果上人道:「女施主何以咬定聖女尚在人世呢?」

  偎翠道:「因為投骨清流是一般人的葬俗,聖女的遺骨必須要投人天方麥加聖城的聖水之中,我們此來的目的就是看看聖女是否尚健在,因此知道聖女絕不會對她的遺骨作如上的指示,上人一定是騙人。」

  正果上人怔了半天才道:「有這個規矩?」

  偎翠道:「上人最好再去問問聖女去。」

  正果上人道:「那就不必了,女施主既然對貴族的習俗如此清楚必然是真的,請稍候,老衲再去請示一下!」

  偎翠道:「也不必請示,她既然還活著,就必須見我們,請上人帶路吧,到了地方,我們自會過去,貴我兩邦習俗不同,聖女的地方,上人也不能去的,上人也不可能會真的去向聖女請示,所得的回答,必然又是別人代她傳出來的假話,這是敝族的事,別人是作不了主的。」

  正果上人沉吟片刻才道:「既是如此,女施主就請吧。」

  偎翠泰然前行,正果領著他們,轉了幾個圈子,來到一處秘谷,但見山谷中設著一個牛皮的帳篷,篷頂懸著一盞孤燈。

  正果上人道:「那就是聖女駐節所在。」

  偎翠道:「我知道,百丈之內,是屬於禁地,上人請留步吧,我們自己過去好了。」

  」正果上人一躬退後,閃人黑暗中不見了。

  方梅影笑道:「幸虧我把你帶來了,否則明知道他在說謊,恐怕也不容易進得來,這個秘谷足足有二十名以上的高手守著,那個正果老和尚是現任少林掌門的師叔,一身功力無敵。」

  

  

  江夢秋道:「大姊還說少了,這一路行來,至少有四十名絕頂高手守在暗處,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方梅影道:「是回疆聖女的駐地,二十年前,我偷偷溜了進來,那時還沒有這麼多人防守,最近突然加強戒備,必然是為了火眼神魔前來投書的緣故,真沒想到那老魔頭還在人世,而且果不出我所料,他們找的是聖女。」

  江夢秋道:「聖女是誰,王平遠又是誰呢?」

  

  方梅影道:「聖女就是聖女,王平遠外號叫火眼神魔,是四十年前縱橫武林十大天魔之 —,現在必然是魔宮中的主要人物之一,魔宮中有這些老而不死的巨魔撐腰,難怪侯浪萍敢誇言操縱天下了。」

  偎翠卻道:「方大姊,你說的這位聖女是不是名叫哈妲妮,是回疆十六代聖女?」

  方梅影道:「我不知道,我只曉得別人稱她為聖女,是個回疆的美人,二十年前我見到她時,她似乎還很年輕,只會講九句簡單的漢語,人非常和氣。」

  江夢秋道:「回疆的聖女怎麼會住在嵩山少林本院後的秘處呢?而且又受到少林寺僧嚴密的保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7:16

  方梅影道:「我跟爺爺來的時候,少林掌門是梧淨上人,還是現在掌門法元的師長,就因為我在嵩山見到了這個叫聖女的回疆美人,我爺爺還特別打聽了一下,得到的消息並不完全,因為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且都是少林的上代長老,多半不肯開口,我爺爺旁敲側擊,才知道五十年前,少林最傑出的俗家弟子羅天峰在技懾十大天魔後曾遠遊塞外,一呆十年,回來後削鬢出家,沒多久就當了少林的掌門人,也就是第十六代掌門天峰上人。」

  江夢秋道:「後來怎麼樣?」

  方梅影道:「他只做了五年掌門人,突然宣佈退位,將掌門職務傳給他的首座弟子悟淨而閉關清修,別人都不知道緣故,但我爺爺卻知道在他退位前夕,有一個回疆的女子夜上少林,打遍了少林上下好手,最後由天峰上人出面,兩人力戰千招後,仍是不分勝敗,最後天峰上人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兩人講和了,天峰上人遜位退隱閉關,那個女的卻不知下落,我爺爺判定這個女的就是我見到的聖女。」」

  江夢秋道:「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方梅影笑道:「女的是絕世美人,而羅天峰未出家前也是個美男了,當然與情有關,至於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恐怕就沒人知道了。」

  倚紅道:「我可能知道,聖女是我們回疆最尊崇的女神,每隔十二年,回疆必定選出一個最美麗、最聰慧的女童,送到騰格裡山的聖湖之中一個聖島去,充任聖女的繼承人,聖女是不嫁人的,因為她是真主的女兒,代表真主接受草原上子民的崇拜,四十年前的那一任聖女叫妲妮,她統治回疆只有五年就失了蹤影,據說她失蹤之前,曾經有一個漢人潛進了聖島,被聖島困住了,幾年後,那個漢人又逃了出來,聖女妲妮就出來追擒那個漢人,一直就沒有回去過。

  我想這個漢人多半就是大姊所說的羅天峰。」

  方梅影道:「四十年前,正是天峰上人由邊塞回來的那一年,五年後也正是他退位的那一年,時間上倒是吻合,而且極可能就是這兩個人,只是羅天峰怎麼會跑到回疆騰格裡湖的聖島上去呢?」

  倚紅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聖島是不容許人進去的,那兒的世界十分神秘,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我知道,那是一個極端寂寞的地方,聖女雖是千萬回民心目中的女神,卻是個最不幸的人,她不准愛人,也不能被人愛,完全被剝奪了做人的權利,她的臉上必須帶著面紗,遮起她的美麗,等到她交卸了聖女的職務後,就必須自沉於騰格裡湖。」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十分輕柔,四人依然驚顧,才發現後面站著一個全身素白的女子,披著長髮,年紀約莫三十多歲,卻美得出奇。

  最吃驚的是江夢秋,他自信耳目之敏,可以聽見五十丈外的落葉,可是這女子何時來到他們身後,他居然一無所覺,這女子的武功之高,的確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最惶恐的是倚紅與偎翠,她們立刻跪了下來,用嘴吻著那女人的腳尖,口中哺哺地說著回語。

  那女的卻笑道把她們扶起來道:「別客氣了,我已經不是聖女,你們不必對我如此尊敬,說起來,我還是真主的叛徒。因為我但叛離了神,還冒讀了神聖的職務,我不但愛上了一個男人,還愛上了一個異教的男人。」

  她把臉轉向方梅影笑道:「你就是甘年前的那個小姑娘吧,我還記得你,想不到你已經這麼大了。」

  方梅影一恭身道:「再晚方梅影,恭叩聖女玉安。」

  聖女笑笑道:「別客氣,甘年後,你居然還找到這裡,可見你的聰明,你有幾個孩子?」

  方梅影一紅臉道:「再晚還沒有嫁人。」

  聖女哦了一聲道:「還沒有嫁人,你今年也有卅多了吧,照理說,你的孩子也都有我們上次見面時那麼大了。」

  方梅影雖然還是在笑,笑得有點苦澀尷尬地道:

  「再晚浪跡天涯,根本就忘記了自己的事,而且再晚在江湖上凶名太盛,嚇得男人都不敢娶我。」

  聖女一歎道:「女孩子還是溫柔一點的好,四十年前我就是因為太凶,把一個心愛的男人嚇跑了,我追到這兒來,想盡了方法,改變了脾氣,仍然無法挽回,他住他的茅廬,我住我的蒙古包,天天見面,卻也無法像從前一樣了,方姑娘,女人是千萬凶不得的。」

  方梅影只有尷尬地苦笑。

  聖女忽而又道:「你們是為著魔宮的事情來的吧?」

  方梅影詫然道:「聖女也知道魔宮的事?」

  聖女笑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整個魔宮的事,恐怕還是我跟天峰兩人引起來的,這話說起來很長,我們到天峰屋子裡去談吧,我的蒙古包太小,無法招待這麼多的客人,而且你們也不習慣,我那兒連椅子都沒有一張,因為我還沒有忘記草原上的生活習慣,我們都是席地而坐。」

  倚紅忙道:「聖女,我們也是草原上的子民呢!」

  聖女笑笑道:「你們恐怕離開草原也很久了吧,你們的回語都變了腔,不過我還是很高興看見你們,幾十年了,突然遇見兩個自己的同胞,那實在是很值得興奮的。」

  

  說著牽著兩個女郎的手,引著她們一直前去,折過蒙古包,不遠就是一幢草廬,聖女叫道:

  「天峰,你還不快開門,我們有了客人了。」

  廬中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道:

  「你別開玩笑了,我們絕谷中哪來的客人。」

  聖女笑道:「信不信由你,一位是甘年前故人,兩個是我家鄉的同胞,還有一位美少年,比你以前還英俊呢!」

  柴門呀然而開,探出一個中年人的頭來,愕然道:「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聖女道:「你別問我,是你的徒弟放進來的,她們為了魔官的事。我就知道王平遠來一趟,我們就清靜不了。」

  那中年人出來了,一身青衣,目現詫色。

  方梅影道:「再晚叩見掌門人!」

  江夢秋也報名拜見,中年人忙還禮道:「不敢當,老衲天峰,已非掌門人二位別如此稱呼!」

  聖女笑道:「你也別自稱老衲了,看看你的衣著打扮,也不像個出家人,才做了五年和尚,連一部金剛經都沒有背熟,倒把出家人的口吻掛了幾十年了!」

  天峰上人苦笑一下,卻伸手邀大家進去,草廬中陳設很簡單,只有兩張竹椅一張竹榻與一個草蒲團。

  聖女道:「你坐你的蒲團,兩位客人坐椅子,我這兩位同胞就不勞費心招呼,我們現在還是按照往日的習慣席地而坐吧,這樣大家都各得其所!」

  江夢秋正待謙讓,天峰上人已道:「小友!別客氣,這兒叫忘世谷,到了此地,一切的俗情全免了,坐下來好說話,還有那稱呼也改一下,我一聽見掌門人三個字,就感到慚愧,所以我不讓少林弟子進來,也是怕聽他們叫師父師祖稱呼,托大一點,你們叫我們一聲前輩好了!」

  方梅影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江兄弟就坐下吧!」

  天峰上人又道:「方姑娘是智史的孫女兒,江小友想必是仁翁的後人了!」

  方梅影笑道:「是的!江席是仁翁的孫兒!」

  天峰上人點點頭道:「難得,難得,英雄出少年,仁翁,智叟,都是我慕名的高人,他們還好嗎?潛隱四十年,紅塵世界,想必有許多人事滄桑?」

  方梅影道:「家祖早已見背,仁翁依然健在,而且正為蕩除魔宮而奔走,也是再晚等特來請教的!」

  天峰上人道:「魔宮又重現武林,那天法元來稟告說火眼神魔王平遠上門投柬,要找妲妮,被法元推了回去,這老兒命也長,居然活到現在都沒死,又在作怪了,他們究竟鬧了些什麼?」

  方梅影道:「難道前輩一點都不知道?」

  天峰上人道:「我自從退隱以來,根本不問世事,法元也沒說啥,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二事,也就沒有追問!」

  方梅影道:「可能法元大師也不知道魔宮的詳情,魔宮在江湖上暗中籌劃多年,老一輩雖有所聞,但魔宮的真相,卻是最近被我們探出來的。」

  於是她把十年前衝霄鶴黃山初會後,全家遭殺開始,一直到半年前黃山再會,八煞初現,轉到他們由伏牛山進到魔宮的事說了一遍,足足講了半個時辰。

  天峰上人聽完了神色微動道:「如此說來,這是另一批人了,二位怎麼想到我們身上來呢?」

  方梅影道:「起因是侯浪萍說下到少林的帖子不是給掌門人的,再晚就考慮到可能是前輩或聖女,因為再晚二十年前初會聖女的印象很深刻,再者聽到說下帖的人是火眼神魔王平遠,乃是五十年前被前輩驅逐出中原的老魔頭,就更確定了!」

  天峰上人道:「是到了本山,才知道王平遠前來下書的,這似乎牽扯不上,莫非姑娘有先見之明。」

  方梅影發覺他聽話很仔細,反應極速,不愧為一代人傑,乃笑道:「因為我們在魔宮中發現侯浪萍身後另有支使者,而前輩五十年前大展英風劍挫十大天魔,維持了中原武林幾十年的平靜,魔焰復張,可能與五十年前十大天魔有點關係,再晚才想到請示一下。」

  天峰上人沉默不語。

  聖女卻道:「王平遠既然代魔宮下書,可知那十個老鬼都還沒死,而其中興風作浪的,必然是黎黎那個老妖怪,天峰,這次我可要管了。」

  方梅影道:「黎黎,可是飄香玉魔黎天真?」

  聖女道:「不錯,那是她到中原以後起的名字,在騰格裡湖的聖心島中,她叫黎黎。」

  方梅影道:「聽說飄香玉魔黎天真碧目隆鼻,似非中原人,想不到她竟是塞外聖心島出身。」

  聖女道:「不錯,她的武功也是聖心島上的傳授,回疆每三年就選一名女童,送到騰格裡湖畔,由聖心島派舟接去,作為聖女的候選人,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聖女的,因為聖女從十二歲進入島中,滿十八歲才能就任,任期卻有甘一年之久,所以候選人中總有許多落選的,就降為聖宮的侍女,黎天真就是聖宮侍女。」

  方梅影道:「不知聖女的擇選以什麼為標準?」

  聖女道:「以武功修為作準,每個女童人島後,就從事武功的修為,聖宮武學分三個階段,通過第一個階段的就是侍女,通過第二個階段的就是侍者,必須要通過第三個階段,才是聖女的繼承人。」

  方梅影道:「聖宮武學一定是非常奧妙了。」

  聖女微微一笑道:「也不見得,黎天真已經通過了第二階段,可是她心性浮躁,不耐島上的寂寞,利用一次接女童的機會逃了出來,在回疆無法立足,逃人中土,自號黎黎子,恣情殺戮肆淫,廣交中原武林敗類,才得到了一個飄香玉魔的外號,可是她鬧得太厲害了,為中原武林所不容,天峰那時在少林是技業最高的俗家弟子,奉命除魔,驅逐了當時所謂十大天魔,其實這十大天魔中,以黎天真惡行最著,天峰誓必要除去她。」

  方梅影笑道:「天峰上人遠入大漠,原來是為了追殺飄香玉魔而去的。」

  聖女點點頭道:「是的,黎黎在中原也被追得無處容身,只好再逃回大漠,向聖心島求救,那時我正好接任聖女,天峰追了來,跟我鬥了三天,從劍法、暗器一直鬥到拳掌內功心法,兩個人鬥成了平手。」

  方梅影道:「結果二位互相傾慕,上人就在聖心島上留了下來。」

  聖女歎了一口氣道:「是的,他就這樣留了下來,因為聖女是不能嫁人的,他只能秘密地隱住在聖宮中,黎黎也被拘在聖官中,一留十年,我們生下了一個女兒!」

  方梅影道:「那怎麼辦呢?」

  聖女道:「聖宮中是不能生育嬰兒的,而且聖宮中又沒有產婆,偏偏我又是難產,把女兒生下來,我失血過多,無力管束宮人,黎黎趁機會作怪,掀動全宮的人。」

  方梅影道:「在聖宮中也會叛變嗎?」

  聖女苦笑道:「那是不敢的,他們要求把新生的女嬰投進騰格裡聖湖,天峰自然不答應,跟宮中的人起了爭執,天峰的武功雖高,但聖宮中的好手也多,相持不下時,黎黎搶了我們的女兒,丟進了騰格裡湖!」

  方梅影道:「這個女魔實在該殺!」

  聖女苦笑道:「那倒怪不得她,宮中的規矩向來如此,聖女對外須保持聖潔的身份,不得婚嫁,但歷任聖女都是受盡孤寂,十分同情這種孤寂,准許聖女秘密嫁一個丈夫,只是不准有子女,必須丟進聖湖淹死,黎黎把我們的女兒丟下聖湖時天峰十分震怒,施出殺手,接連殺死了三個宮中的侍者,我沒有辦法,只得以抱病之身,幫助宮中合戰天峰。」

  「天峰既不忍心對我出手,一怒之下就走了,而且聲言永遠不回聖官。」

  方梅影道:「天峰上人就是為了那一次的打擊,才看破世情,回到少林落髮出家,當了少林掌門?」

  聖女道:「是的!他是為此出家的,當時我對他十分抱歉,也沒臉再見他,誰知後來事情有了轉變,黎黎她並沒有把我的女兒丟下去,她只是做做樣子,用衣服包了塊石頭丟下了聖湖,把我們的女兒藏了起來!」

  方梅影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聖女道:「她是有目的的,事後她來找我,要求我把聖官中的武學秘發作為交換!」。

  方梅影道:「聖女答應了她?」

  聖女道:「我究竟一個女人,而且是個做母親的人,怎麼忍心再害死自己的孩子呢,我答應了她,把聖宮的武學秘發偷拿了一份給她,而且還叫了一個我貼身的侍女跟她一起離開聖宮,陪同她一起去照料我們的女兒!」

  方梅影道:「她沒有騙人吧?」

  聖女道:「沒有!我認得自己的女兒,她的耳後有一顆小紅痣,跟我耳後這一顆一樣。」

  方梅影道:「聖女的女兒呢?」

  聖女道:「我就不知道了,黎黎答應好好撫養她,而且還把聖女武學傳授給她!」

  方梅影道:「她會不會食言呢?」

  聖女道:「她不敢的,我的那個侍女對我很忠心,我在黎黎的身上下了一道厲害的禁制,她如果敢食言,或是加害我的女兒,我的侍女就立刻制她於死命!」

  方梅影道:「後來呢?」

  聖女道:「我等身子養好之後,就來找天峰了,可是他已出了家,我要他還俗他不肯,我威脅說如果他不肯跟我團聚回到聖官去,我就要起動聖宮所有的人手,血洗少林,在這個條件下,他才遜位把掌門交給他的徒弟,可是絕不肯回到聖宮去,情願在這兒隱居一生!」

  方梅影笑道:「聖女也就在這兒陪著天峰前輩了?」

  聖女輕歎道:「是的!我想了一想,是我負欠他的多,只好放棄所有一切,在這兒陪他終生了!」

  方梅影又問道:「聖女,你們的女兒可有消息?」」

  聖女搖搖頭道:「沒有!我告訴那個侍女,別對孩子說明她的身世,最好找人跡罕見的地方隱居起來或者是找個相當的人嫁了,我不能使聖宮的名譽受損,對我的孩子,只能盡到這點心了。」

  方梅影道:「聖女又怎麼知道魔宮是黎天真在作怪呢?」

  聖女道:「因為我聽說到魔宮中的一切武學,以及安樂丸制人的手段,那都是屬於聖宮秘笈上的一部份,又加上送來柬帖的王平遠,是黎黎的老搭檔,所取用魔宮的名字,更是黎黎的主意,她一向就以魔為號,用意在跟聖心島上聖宮的那個聖字作對。」

  一片往事敘述至此,總算將魔宮的淵源交代清楚了,方梅影判斷之下,覺得聖女所想相當正確,因此道:「天峰前輩,魔宮即將以乾坤教的面目問世,橫行武林,而魔宮的一切,間接也與前輩有關,前輩是否再度出山?」

  天峰上人道:「這個我實有疑難之處,因為我遜位之時,就在佛前發誓,終生不出此山。」

  方梅影道:「那麼前輩是不管了?」

  天峰上人道:「是的,我不能管,除非……」

  聖女道:「除非能找到我們的女兒。」

  方梅影道:「那就請去找黎素貞問問呀?」

  聖女道:「他根本不信我說的話,認為我是騙他的。」

  方梅影道:「找到黎天真一問不就知道了。」

  聖女道:「所以我打算出去看看,雖然少林拒絕了王平遠的柬帖,說我已經死了,但我還是打算出去一趟,把黎黎找來,證明我的話不錯。」

  天峰上人道:「妲妮,黎黎今年已經一百甘歲了,活在人世的可能很上很少了。」

  聖女道:「王平遠還沒死,何況聖官武學重現於魔宮,必然是從她手中傳出去的。」

  天峰上人道:「魔宮的活動在十多年前就開始了,那個時候黎黎可能還沒死,十大天魔中,黎天真的年紀要高出其餘的人很多,王平遠等人可能與我們差不多,活著不算稀奇,黎天真卻不一定還活著,而且一動不如一靜,我們在這兒深隱四十年,何必又要出去把往事都掀出來呢?對聖心島,對少林,都沒有好處。」

  聖女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去一下,本來我對王平遠的事已有懷疑,除了黎黎之外別人不可能知道我在這兒,現在知道了聖官武學,被魔宮濫用,我更要去管一下。」

  天峰上人道:「恐怕你管不了,聖宮武學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我以少林武功,也曾橫掃過聖宮,而魔宮中的那些人,照方姑娘的敘述,造詣已在你我之上。」

  聖女道:「天峰,聖宮的武學深奧莫測,當年我是因為初接聖女不久,對武功還欠深人,已能跟你打成平手,再度前來時,我已能獨鬥少林八院十殿。」

  天峰上人一笑道:「可是這四十年來,你可曾勝過我?聖心島上的武學雖高,到底不是正途,難有大成的。」

  聖女一歎道:「我不跟你爭這些,我承認聖宮武學偏於旁門,無法與禪門正統武功相較,但也要講究人為,少林弟子一代不如一代,以現下少林的門人資質,跟你一比不知差了多少,如果魔宮的人找到少林來,你的那些徒子徒孫,有幾個能應付得了的。」

  天峰上人道:「等他們來了再說吧,我為誓言所約束,可不能背約,只有兩個條件下我才能出山,一個是我的女兒沒有死,一個是掌門人的徵召。」

  聖女道:「那我就去找你的寶貝徒孫去。」

  天峰上人忙道:「妲妮,別胡鬧,那些孩子們對你已經夠孝順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從來沒有麻煩過我們,除非魔宮中的人打到少林,到了他們真正無法應付的時候,他們絕不會前來請我出面的,你又何必去強迫他們呢。」

  聖女道:「天峰,這是我們整個武林的責任。」

  天峰上人苦笑道:「你我都是隱世的人,武林的責任已經用不到我們來多事了,少林雖是武林宗派之一,但歷代相傳,都以務佛門本業修為為重。」

  聖女道:「你怎麼變得這麼消極了,既是務修為重,當年你為什麼又要強行出頭,領導驅除十大天魔之舉呢?」

  天峰上人道:「妲妮,你我都是門戶中的罪人。回疆聖女,你是第一個虧棄職守的,少林掌門方文,我是第一個還俗的,我們又何必在晚年多事,置門戶於難堪呢?」

  聖女道:「我不在乎,當初被送進聖心島,並非出於我的自願,我不能將我的一生,埋沒在那個孤島上。」

  天峰上人道:「但我皈依佛門是出於自願,姐妮,你一定不甘寂寞,你就去一趟好了,別把我拖去,世上全都知道我已經生化了,所以這次魔宮中送帖子都沒有我的份,乍然出頭,叫少林何以對天下交代呢?」

  聖女詞為之窮,方梅影笑道:「上人的確有不便出頭的苦衷,世人都知道少林第十五代掌門人天峰大師西歸佛上了,但羅天峰卻沒有死,當年蕩魔餘波漣遊蕩漾至今,前輩應該出頭結束一下,有始有終。」

  天峰上人道:「方姑娘,請你原諒,我在佛前有誓。」

  方梅影道:「這次出山並不違誓,因為我已經找到二位的女兒,而且身在魔宮中欲脫無力,二位應該去幫幫她的忙,使她能擺脫魔官的糾纏。」

  聖女道:「方姑娘,你說的可是真話?」

  方梅影道:「再晚怎敢虛言詐騙二位呢?地靈夫人黎素貞就是二位的女兒。」

  聖女道:「那不可能吧,我們的女兒如果在世該是五十多歲的了,她有那麼大嗎?」

  方梅影道:「看起來沒有,但聖女與上人看起來只不過四十左右而已。」

  聖女道:「我們是修過聖心島的駐顏之術,我們的女兒卻不可能,因為這是聖女專修的秘友。」

  方梅影道:「聖女別忘了你曾經把秘發抄錄給黎天真,而且要她轉授給令嬡,因此地靈夫人能修及聖心島上的絕學,並不是不可能的事。」

  聖女道:「可是她怎麼會叫黎素貞呢?」

  方梅影道:「聖女不讓今媛知道自己的身世,自然不能姓羅,跟著黎天真姓是自然而然的事。」

  聖女道:「方姑娘,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們的女兒呢?」

  方梅影道:「因為我聽聖女說,令嬡耳後有一顆紅痣為記,黎素貞的耳後正有一顆紅疲,還有一個證明,就更為有力了,地靈夫人如果再年長一點,就跟聖女是活脫一個模樣了,除了血統遺傳,再也不會有這種巧合。」

  聖女心神大震,忍不住道:「天峰,你現在怎麼說?」

  天峰上人也十分激動,江夢秋忍不住道:

  「二位前輩,方大姊所說地靈夫人種種都對,黎素貞與聖女也十分配肖,只是再晚敢保證,她絕不是二位的女兒,因為她的貼身待兒說過,地靈夫人今年還不到三十歲。」

  二人臉色十分失望,方梅影看了江夢秋一眼,似乎怪他拆自己的台。

  江夢秋正色道:「黎素貞不會是令嬡,但一定是令孫,上人既然在佛前立下重誓,再晚等不敢以世務強求,但降魔衛道乃武人天職,魔宮對我們並沒有任何威脅,家祖在多年前就退出武林,但聽說魔宮的人在暗中席捲武林之圖,不惜放棄寧靜的林泉優遊,致力奔走,再晚是江家唯一的後人,為了衛道,也不惜冒死以赴,只求為盡己而已,再晚等此來能夠知道魔宮中一部份人的來歷淵源,收穫已經夠多了二位是否肯出去為降魔衛道盡一分力,是二位的事,再晚等告辭了。」

  說著起立一揖,轉身就要出去,聖女連忙道:

  「江少俠,再坐一下,這兒難得有外人前來,我們多聊聊。」

  江夢秋道:「再晚寧可到聖女蒙古包去坐,也不想在這個洞穴裡再耽下去。」

  天峰上人臉色微變道:「江小友可是在罵我不是人?」

  江夢秋道:「再晚沒有侮辱前輩之意,但前輩的確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前輩幽居深山,已經到了太上忘情的境界,再晚說這個草廬是洞穴,可不是罵前輩為禽獸,而是說這是前輩修真的古洞。」

  聖女道:「修真的古洞也是住人的,小俠怎麼耽不下去呢?我倒要請教一下。」

  江夢秋道:「有許多隱士高蹈深居與世隔絕,一生一世不履人寰,雖為人體,卻不能算是人,因為他們但知有己,不知有人了。一個真正的人,不在他本身的修為,而在他對人世的貢獻,農夫耕作,樵子采薪,雖然是為了養活自己,但他畢竟還是為別人盡了力,多多少少,還是為人類表現了他存在的價值,盡了一己的責任。」

  天峰上人道:「我已經為武林盡過責任了。」

  江夢秋道:「不錯,但前輩得天獨厚,稟天縱之奇資而成為武林第一人,是不是僅做了五年和尚,把十大天魔驅出中土就算上報天心,下慰人望了呢?何況十大天魔受前輩的壓制後,遠循窮荒,苦修技業後又捲土重來,為患更烈,以前最多是害害人而已,現在壯了這些魔頭,因此再晚對前輩除了感激之外,沒有第二句話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7:34

第三十章


  天峰上人臉上已有汗跡,臉色十分難看。

  聖女卻鼓掌大笑道:「罵得好,罵得痛快,江小俠,多少年來,我對他這種陰死陽活的態度,就想好好地數說他一場,只是我說不出這種大道理,每一開口,就被他以什麼自悔罪孽等理由堵住了嘴,天峰,這次你可詞窮了。」

  天峰上人默默無語。

  聖女一歎道:「天峰,少林宣佈你死了,你是真正的死了,江少俠說得一點不錯,這是個埋葬死人的墓穴,我也呆不下去了,走,大家到我那兒去坐坐吧。」

  江夢秋道:「聖女,你那個地方也不是往活人的地方,與世隔絕,也是一座生葬活人的墓穴。」

  聖女想想道:「說得對,走,我跟你們走!」

  她居然第一個開門而出,眾人跟在後面,天峰上人張口欲言,但什麼也沒說,默默地看他們離去。

  經過蒙古包時,聖女連望都不望一下,逕直走了過去,忽而身後揚起一片火光,大家回頭看時,但見天峰上人所居的草廬頂上火舌高吐,正在熊熊燃燒。

  方梅影道:「不好,上人恐怕自焚,江兄弟,你的話說得太重了,我們快回去,還來得及救他出來。」

  聖女卻搖搖頭道:「不必,他不會自殺的。」

  方梅影道:「可是我們沒見他出來呀。」

  聖女道:「如果他自焚在裡面,也不是今天燒死的,四十五年前就死了,如果他不在裡面,就是出來了,現在也不會跟我們一起行動的。」

  方梅影道:「為什麼?」

  聖女道:「他走出草廬,就是恢復了少林長老的身份,必須要去見掌門人後才能再定行止,這是他們的臭規矩,每年少林的掌門人都要來觀見一次,以前是他的弟子,現在是他的徒孫,可是那些臭規矩才大呢,總是他先參見掌門人後,再以師長的身份接受參。」

  江夢秋道:「這是對的,一個門戶中,必須有尊卑之分,而後論長幼之序。」

  聖女道:「在聖心島上就沒有這一套,既任聖女之後,就是聖宮中最崇敬的人。」

  方梅影道:「所以聖宮中規定聖女任滿後,必須自沉於聖湖之中,假如不這樣的話,綱紀次序就無法維持了。算起來,還是我們中土的門戶這種規矩合乎人道一點。」

  聖女想了一下,點頭道:「不錯,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聖宮要立下這麼殘忍的規定,現在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如果有機會重回聖宮,我也要改一改。」

  倚紅道:「聖女還準備回草原上去嗎?」

  聖女道:「葉落歸根,草原上的兒女,遲早還是要回到草原上去的,我雖然來到了中土,但仍然住在帳篷裡,維持我以前的生活習慣,就是準備回去的。」

  倚紅道:「聖女不回去也罷,聖宮已經換過幾任聖女,她們不會再承認你的地位。」

  聖女一笑道:「我回去不是做聖女的,因為我早已不是聖女了,我只是回到草原去而已。」

  倚紅道:「可是聖女打算修改聖宮的規律,恐怕就無法如願了,因為草原上也有許多的變化,大家對聖女已不像從前那麼尊崇了,各部族之間,互相紛爭得很厲害,聖女只是一個神的象徵,不再有至高無上的權刀了。

  聖女道:「那就應該用武功去征服他們,聖宮武學,就是為了作這個用途的。」

  倚紅道:「聖女,聖宮的武學已經鎮不住大草原了,近十年來,各部落的首長,不惜重金聘高手護衛,就是向蒙藏一帶延請武師作為後盾。」

  聖女喔了一聲道:「那些人的武功都能高於聖宮嗎?」

  倚紅道:「我不知道,但聖宮的確已不能再以武功壓制他們是事實。前十年,康巴與准葛爾兩部起衝突,聖宮中派了兩批人分往兩族去調解,結果雙方都不受理,而派出的使者也沒有回到聖宮去,從此以後,聖宮的威望大減,聽說以後的聖女也不再練武了。」

  聖女愕然道:「會有這種事嗎?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倚紅苦笑無以為答。

  方梅影道:「也許問題就出在聖女身上,聖女把聖宮秘學給了黎天真,洩了底子,自然就想出了克制之策,天下沒有絕對無敵的武功。」

  聖公道:「不可能,黎黎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我還安排了監督她的人,只要她敢把聖宮中武學外洩就殺了她。」

  方梅影笑道:「十大天魔個個狡猾的,聖女派一個不解世事的侍女,怎麼管得住呢?魔宮中的武學就出自聖宮,能傳流到中原來,自然也就在回疆流傳開了。」

  聖女沉思片刻才道:「看來我早該出去走一趟的,如果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一定要追查個究竟。」

  她的臉色變得很沉重,方梅影也不敢多說了,一直走出谷口,卻發現守望的僧人們都撤走了。

  方海影這才道:「天峰上人終於出山了,否則這些人不會撤走的。」

  聖女沉重的臉色也為之開朗了一點,笑笑道:「我知道他不會自焚的,因為他的靈心未盡,這幾十年來,他雖然把自己關在幽谷中,卻沒有放下武功的修為,而且越練越深,興趣也越濃,把武學上許多難關都打通了,一個不停止上進的人,是不可能離開世界。」

  方梅影道:「上人的武功高到什麼境界了?」

  聖女一笑道:「那很難說,前些年我們還能維持平手,到了最近幾年,他就超出我很多,因為他學的是禪門正宗,究竟比我這旁門左道高明多了。」

  方梅影深吁了一口氣道:「這就好了,否則魔宮之行,我實在擔心,因為我從側面觀察,魔宮中的那些人,都已經突破體能的極限,進入一種全新的境界,如果我們無法搬出一兩個絕頂的高手,實在難以壓得住他們。」

  聖女笑笑道:「現在我認為聖宮武學的沒落,的確大有可能,因為武學之途是日新月異的,守成不變的話,遲早會遭到淘汰,在這幾十年中,跟天峰日月切磋,互相吸收所長,連我自己都超出往日所學的好幾倍呢。」

  方梅影道:「聖女,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所謂聖宮絕學,實在並不足恃,飄香玉魔出身聖宮,而且能登上侍者的地位,可見她在聖宮中也算是個高手了,然而到了中原,她聯合九大天魔,仍然敵不過天峰上人一劍之威,她得到聖女的絕學,卻遲到幾十年後,魔官才敢正式在武林中露面,可見她也知道中原武學的深奧,沒有相當的把握前,不敢作輕易一試。」

  聖女笑道:「這一點我絕不否認,天峰跟我談及天下武功絕學大概時,他也承認一點,中原武林中,雖然是各大門派的實力最雄厚,但天下武林高手十名之內,任何一家門派都沾不上邊,因為他們都受了門戶的限制,無法從事本門以外的武學探討,成就限於一隅,難望大成。」

  方梅影一歎道:「門戶之見,不知埋沒多少人才,先祖著萬象秘錄,就是想把天下武學的紀要溶合一爐,只是他老人家的心願很難達成,當世名家,無不秘技自珍,不肯把自己的心得公諸於世,先祖只能憑自己的觀察,記錄一個大概的淵源。」

  話才說完忽然有人接口道:「方姑娘如果有意繼承令祖的遺志,我倒有意玉成,等我把身外之事一了後,我首先把自己的研究心得,供你作第一筆記錄。」

  說話的是天峰上人,他依然一身青衣,手搖折扇,笑哈哈地站在路旁,聖女忙迎上去道:「天峰,出來了?」

  天峰上人笑道:「你知道我不會丟下你的,共同廝守了幾十年早已養成了習慣,你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份了,既然我無法把你留在谷中,就只有跟你出來了。」

  聖女笑了一笑,絲毫沒有扭怩之色道:「我也知道你會出來的,你丟不下我,我又何嘗丟得下你,如果到了山下,還是看不見你,我就準備回去,放上一把火,陪你自焚在我的蒙古包裡了,你跟你的掌門徒徒孫怎麼說的?」

  天峰上人笑道:「沒怎麼說,我只要求他革除我少林長老的身份,從此以後,我就是羅天峰,與少林毫無瓜葛了。」

  聖女一怔道:「他怎麼肯答應的?」

  羅天峰—笑道:「他不答應也不行,因為他怕你再大鬧一次少林,把達摩院給拆了。」

  聖女笑道:「我會這麼不講理嗎?」

  羅天峰笑道:「那可很難說,四十多年前你就鬧過一次,要不是我出來得快,達摩院中的羅漢堂怕不被你夷為平地了,不過這只是句笑話,真正的原因還是為了魔宮的事,我既然要參與,又不能牽連少林,只有把我少林的身份剔除,讓我以自由的身份前去。」

  聖女道:「你們就是這麼怕事?」

  羅天峰神色一轉嚴肅道:「不是怕事,而是慎重,魔宮的行動,各大門派早在注意之中,而且這幾年來,各大門派都有長老失蹤,可能已經加人了魔宮,而且各大門派中,也都有了魔宮的人滲透進來。」

  方梅影一怔道:「少林有哪些人失蹤?」

  羅天峰道:「藏經樓總監悟文,連同達摩院中三個長老,在五年前就不知去向,俗家長老中也有兩個人不見了。」

  方梅影道:「是否確知他們人了魔宮的掌握呢?」

  羅天峰道:「不錯!這是最近得到的消息,前些日子掌門人接到一封密函,是出自其中一人的手筆,他總算還沒有忘記根本,信上勸掌門謹守門戶,少管閒事,尤其是乾坤教的事,千萬不能參與。」

  方梅影笑道:「少林就被這封信嚇住了?」

  羅天峰道:「少林為武林一脈,而且為中原武學主流之一當然不會被一封信嚇倒的,可是那封信上寫得很婉轉,說乾坤教雖有稱尊武林之心,也有稱尊武林之力,但不會用強迫手段去壓迫那一門派就範,站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立場,少林未便多事。」

  方梅影道:「這不是多事,維護武林正義是大家的責任,我們與乾坤教作對,也不是個人仇隙,嚴格說起來,乾坤教並沒有認為做錯了事,因為那是一個邪惡的組織。」

  羅天峰一笑道:「方女俠的看法並沒有錯,但少林是一個門派,行事必需求穩,乾坤教的作為在沒有危害到武林公義前,我們不能硬指責人家的不是,正如刀劍是殺人的凶器,但佩帶刀劍的人不一定就是殺人的兇徒……」方梅影道:「毒蛇在沒有咬人前並不能說它對人有害,為什麼人見到毒蛇就一定要打死它不可呢?」

  羅天峰道:「這不可一概而論,毒蛇是一定會咬人的,被咬了之後,就來不及了,所以必須防範於未然。」

  方梅影道:「乾坤教也是一樣,魔宮中的人,多半是行為乖張、心胸陰惡之徒,等他們真正為害武林時,他們的勢力已成,再去阻遏就遲了。」

  羅天峰笑笑道:「少林也沒有一定說不管,所以我才去看一看,假如真是昔年十大天魔在暗中操縱活動,我當然不能坐視,只是我把話說在前面,事隔幾十年,這些老魔頭居然能健存不死,一身修為恐怕不是我能管得了的。」

  方梅影道:「前輩昔年單身一劍,就把他們挫敗了。」

  羅天峰道:「昔年蕩魔之舉,是各大門派聯合而行的,我只是憑仗技藝折服了幾個狠手,令他們知難而退,因為各大門派的高手齊集,使他們不敢群毆,否則憑我一個人,我也沒這麼大的本事。一對一,我可以穩操勝券,兩個對一個,我就不是對手了,所以那一次我們只能把他們逼出中原,卻無法殺絕他們,狠拚起來,我們即使能達到目的,也必將付出極大的代價……」方梅影道:「前輩既然放過了他們,為什麼又要窮追飄香玉魔不捨,一直追到大漠呢?」

  羅天峰道:「那是因為我們約法三章,要十大天魔退出中原,他們也答應了,別的人都沒有違約,只有黎天真又殺害了幾個俠義之士,我為了維護戒約,才追了去。」

  方梅影想想又問道:「魔焰固烈,但聽聖女說,前輩經數十年苦修,藝業大進,為什麼又說沒把握了呢?」

  羅天峰歎道:「我不是無的放矢,火眼神魔還在前天到少林投柬邀擔妮赴會時,曾經表演了一手絕技,他衣袖一揮,遙隔丈許,居然將寺門前一對石獅子震成碎粉。」幾個人都為之一驚,江夢秋忍不住道:「一個人的內勁能修為到如此境界嗎?」

  羅天峰道:「那堆石粉還留在少林達摩正院中,我檢視一下,確是為一種極柔的內功震碎的,我潛修佛門禪功數十年,還到不了他這種境界!」

  方梅影笑笑道:「這並沒有什麼,相信我也可以做到,前輩如若不信,我可以當場試驗!」

  她在路邊找了一塊磨盤大小的巨石,放在距離兩丈之處,然後又摘了一枝茅草,遙空擲去,茅草竟然穿過巨石,將那塊巨石整整齊齊,切成了兩斷。

  羅天峰駭然道:「方姑娘飛葉功力竟修到如此深厚了!」

  方梅影笑道:「前輩看我這一手比王平遠如何?」

  羅天問道:「揚袖碎石,全憑陰柔之勁,摘草剖石,則是剛柔之勁兼濟,自然是姑娘高明瞭!」

  聖女也道:「方姑娘,以你的年齡而具有這種修為,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了,你是怎麼練的?」

  方梅影哈哈—笑道:「這也不難練,我不過是先用工具把石塊切成兩半放好,然後再用茅葉擲丟過去使它分開來而已,我相信每個人都做得到。」

  羅天峰一位道:「原來姑娘先做了手腳?」

  方梅影笑道:「如果不先做手腳,我那有這麼大的本事,我若有這等功力,早就把魔宮揪住了過來,不必再上少林求援,搬請二位出山了!」

  聖女笑道:「就算先動了手腳,也是不容易,把一塊大石頭切成兩片,也要相當火侯。」

  方梅影笑笑中,袖中取出一條金絲道:「這是用萬載鋼母合金鑄成的鋼絲,鋒利不在任何寶刃之下,用它在石頭中腰一勒就行了,因為只得兩尺來長,我無法弄一塊更大的石頭來表演,否則還更精彩呢!」

  江夢秋把那段細絲接過去看了一下,笑道:「方大姊,聽說你以前殺人時,刀光—閃,頑敵首落,大概就是用這條金絲的功能吧!」

  方梅影笑道:「不錯,我把金絲的一端,繫在匕首柄上,另一端扣在袖套上,遇上該殺的傢伙時,故意拔出匕首,遞出一式空招,對方沒想到我的利器是這段金絲,以為閃過我的刀鋒就沒事了,連腦袋落地還不知是怎麼死的,這本是我的秘密,現在為了向羅前輩說明王平遠那一手是唬人的,只得亮了出來!」

  羅天峰道:」方姑娘認為王平遠是事先弄了手腳了?」

  方梅影道:「一定是的,他可能是趁人不注意時,先用重手法把那對石獅震碎了,只留下外殼不動,然後遙空一拂袖,內勁對石獅稍稍推動一點就行了。」

  羅天峰想想道:「我初見石粉時,也認為不太可能,但法元掌門人言之鑿鑿,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經方姑娘這一解釋,倒是非常合理,不過他能以重手法震碎石獅,隔空丈許,再發內勁摧裂外殼,修為已相當可觀!」

  方梅影道:「那當然,他多年前就成名武林,又潛修了幾十年,總該有點長進,不過已不足為奇了。」

  羅天峰笑道:「假如事先佈置一下,我也辦得到了。」

  方梅影笑道:「豈僅前輩辦得到,我們都可以勉強巴結,王平遠那一手不失為高明,但也只能騙騙老實人,遇上我這個專門動心眼兒的,不必目睹,光是耳聞,就能拆穿他的把戲了。」

  江夢秋笑道:「大姊的智慧確是無人能及,無怪乎魔宮中人,個個都對你畏懼三分,連侯浪萍都把你認作是一個心腹之患的勁敵。」

  方梅影神情忽轉幽怨地看了他一看道:「江兄弟!一個女人弄得所有的男人都畏如蛇蠍並不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我已陷得太深了,如果有機會讓我回頭十五年,我一定會摒棄自己的才智,做個最笨的女人。」

  江夢秋一怔道:「大姊,這是為什麼呢?」

  方梅影苦笑道:「女子無才便是德,我自負聰明一世,卻忘了聖人前賢所昭示的一句至理名言,自來才女與美人,無一不是薄命的,這不是天妒紅顏,唯人自招……」聖女若有所感地道:「是的,方姑娘,我就是受害最深的一個,當年如果不是我眼界高,不肯屈居人下,任性而為,如果我能早點拋棄掉驕傲與這個聖女的頭銜,跟著天峰離開了聖心島,我們的遭遇不會如此。要躲起來幾十年見不得人。我與天峰雖然已是夫婦,但也只有在聖心島那一段時間是真正過著人間夫婦的生活,在嵩山隱居的這幾十年,我們只是兩個最親密朋友,雖然同居一處,他有他的草廬,我有我的帳篷,咫尺天涯……」

  羅天峰紅著臉尷尬地道:「妲妮,這是什麼地方,什麼時間,你說這些幹嘛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7:52

第三十一章


  聖女幽幽地道:「我說的是一個女人心裡的話,沒有什麼不可對人的,你被我逼得還了俗,只是形體而已,在嵩山的這兒十年你仍然是過著和尚的生活。」

  羅天峰道:「那是門規所不許的,少林乃佛門重地,本來逢女子都不准進入的,我已經算是特殊的人了。」

  聖女苦笑道:「我曉得,少林讓我在後山住著,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所以我不怪你,當年是我錯,我既然已經違反了聖宮的戒誓而嫁了人,就應該盡到一個做妻子的責任,生兒育女以盡天職,可是我居然狠心地幫助宮中的人攔阻你救我們自己的女兒,刺激得你發憤出家……我寂寞地挨了幾十年悠長的歲月,心中毫無怨言,那是我剛愎的苦果,是我應該受的,但方姑娘還年輕,還來得及彌補……」

  方梅影苦笑道:「聖女,已經遲了,你比我幸運,因你畢竟找到了一個高於你的人,你的倔強只是你的傲氣使然,想壓過羅前輩而已,但你只要迷途知返,仍然可以鴦夢重溫,而我卻惡名昭著,人見人怕了。」

  聖女一笑道:「方姑娘我不同意這句話,你之所以鋒芒畢露,炫盡聰明,只是沒有找到一個令你鍾情的人,一旦找到,你會比誰都軟弱……」方梅影輕歎不語。

  江夢秋忽然道:「方大姊我同意聖女的話,還要反駁你一句話,你說自己是人見人怕,那只是世俗之見,至少在我心中,你是最可親的一個好女孩子。」

  方梅影身子震了一震,隨即苦笑道:「兄弟,那是因為你把我當大姊,知道大姊不會害你的。」

  江夢秋執著地道:「我是個獨生子,上無兄弟,下無妹妹,在我的體念中,沒有姊弟的感情,為了世俗,我叫你一聲大姊,其實在我心中,你不僅是一個姊姊,更是我理想中終身伴侶的塑像。」

  方梅影的臉上泛出了光輝,笑道:「傻兄弟,別胡說了,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歲?」

  江夢秋道:「這與年歲無關,你比我早生七年,那只是幼時的差距,到了我十歲,你十七歲,這些差距已不存在了,看看聖女與羅前輩,他們都是八十高齡以外了,但誰又能從他們的外表上看出年齡呢。」

  方梅影道:「他們是世外高人,駐顏有術,又豈是我們凡夫俗子所能比擬的。」

  江夢秋道:「我不想在這些地方跟他們比,但人生一到六十就算是老了,六十與九十都是個老,又豈是區區七年光陰所能區別呢。」

  

  方梅影愕然不知所以,江夢秋道:「大姊!假如你不嫌棄的話,我請二位前輩作證,向你求婚!」

  方梅影一震道:「你瘋了!」

  江夢秋道:「我沒有瘋,因為你是非常的人,我才敢以這種非常的方式提出來,你肯答應嗎?」

  方梅影道:「我不答應!」

  江夢秋一笑道:「那也許是你對我還沒有十分滿意,我不急,慢慢地等下去好了,總有一天會磨到你點頭為止。」

  方梅影一歎道:「兄弟!你別糊塗!」

  江夢秋莊容道:「大姊!如果你以為我的求婚是出之同情與憐憫,那你不但看輕了自己,也看輕了我,你不是要人可憐的人,我更不是以感情作為施捨的人,我每一句話都是發乎至誠,出乎理智的選擇。」

  方梅影感到很突然,良久才道:「以後再說好嗎?」

  江夢秋道:「當然可以,如果你一直不點頭,我會一直等下去,等我們都到了雞皮鶴髮時,你大概可以衝破了自己心理上年齡的障礙,那時就會答應了。」

  方梅影道:「你會一直不娶!等候到那時候?」

  江夢秋道:「那當然不會,我是獨子有承續宗祠的責任,我會娶一個既不會武功,又沒知識的村女,生下一個兒子之後,我就離開家,天涯飄泊,追隨在你左右!」

  方梅影居然笑了道:「你不怕作孽,耽誤了別人終生!」

  江夢秋道:「所以我要娶一個沒知識的村女,她沒有知識,就不會痛苦,我的感情始終是保留著給你的!」

  方梅影道:「也許我看中了別的人呢?」

  江夢秋道:「那也沒關係,最多我封閉起自己的感情,痛苦地把你當作終生的大姊而已,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不能勉強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感情,但也不能勉強我自己一定要去愛另外一個人!」

  方梅影道:「你這不是在要挾嗎?」

  江夢秋道:「是的!因為你太倔強,除了要挾之外,沒有別的方法使你屈服。」

  方梅影笑笑道:「看來我只好答應了。」

  江夢秋道:「是的,你非答應不可,因為你固執起來是無法挽回的,尤其是特善固執。」

  方梅影道:「你不怕別人笑話你?」

  江夢秋道:「不怕,因為我是男人,比較拿得定主意,不易受世俗的影響,大姊,你一直以女中丈夫自許,而不以巾幗英雄自豪,就是心理還擺不脫世俗之見,而有那麼多的顧忌,否則豪傑何分男女,巾幗何必丈夫。」

  方梅影終於笑了起來道:「好,我算是服你了,本來我還以為自己不錯,到了你口中竟是一錢不值。」

  江夢秋笑笑道:「那倒不敢當,大姊在很多地方勝我多矣,只是有些地方還擺不脫而已,否則大姊早就應該看得出,我對大姊不避形跡,已逾姊弟之範圍,大姊對我呵護備至,也脫略形骸之外,感情早就滋生於無形之間,只是大姊作繭自縛,硬是不肯承認而已。」

  方梅影一笑道:「我是個老太婆,當然要約束自己一點,免得碰個釘子,一輩子彆扭在心裡。」

  江夢秋大笑道:「好在我少年老成,勉強也配得上你這個老太婆,大姊將就一點,也就扯平了。」

  方梅影咯咯嬌笑道:「本來我還覺得你太嫩,現在看來,你這小鬼是壞在肚子裡。」

  江夢秋笑道:「那麼咱們的事就此一言為定了。」

  方梅影道:「說定了,不過你已經定得很多了,在我之前,你跟倚紅偎翠她們也定了,不該問問她們嗎?」

  江夢秋道:「這倒是應該的,倚紅、偎翠,你們怎麼說?」

  二個女孩子都怔住了良久。

  倚紅才道:「大姊,相公,你們是真的還是開玩笑?」

  江夢秋一笑道:「你們說呢,這是並玩笑的事嗎?」

  偎翠道:「正因為不是開玩笑的事,您跟大妹的態度卻如同兒戲,婢子才感到難以確定。」

  江夢秋大笑道:「你們連真假都分不出來,算是白跟了我們一段日子,因此也不必問你們的意見,就由我自己定了吧!今夕何夕,月輝星齊,更難得有二位前輩作證,應該好好慶祝一下,走,大姊我們到山下找個好客棧,叫幾樣好菜,先謝謝兩位大煤。」

  他拉著方梅影的手,兩個人大大方方地起步如飛,向山下行去,走出十幾丈後,江夢秋回頭道:「倚紅,還是我們上山前用飯的那家望月樓,你們陪著二位前輩快來吧。」

  聖女與羅天峰相視而笑,倚紅與偎翠仍是愣然驚視,片刻後,偎翠才道:「聖女,他們到底是不是真的?」

  聖女笑道:「你們是伴月之星,怎麼來問我呢?」

  羅天峰笑笑道:「婢學夫人,到底是差了幾分神韻,二位姑娘與江小友曾有婚約嗎?」

  倚紅低著頭道:「我們是盧爺的女奴,盧爺把我們贈給方大姊,方大姊又要我們侍候江相公,江相公雖然說過要給我們終身作個安排,可不能算婚約。」

  羅天峰笑問道:「江小友與方姑娘之間感情如何?」

  倚紅道:「好到極點,尤其是方大姊對相公。」

  羅天峰道:「江小友對她呢?」

  倚紅道:「關懷備至,但不像是男女之情!」

  羅天峰哦了一聲道:「江小友另外還有心上人?」

  倚紅道:「那倒沒有,江公子對女孩子有時很隨和,有時很拘謹,他跟誰都很好,卻沒有特別的!」

  羅天峰輕輕一歎道:「江小友資質超人,他的事業是行俠人間,衛道武林,兒女之情,在他說來只是生命中的一小部份,難怪他會選上方姑娘這麼一位精明幹練的伴侶,也難怪方姑娘會對他情有獨鍾。」

  倚紅苦笑道:「可是到現在,婢子仍然弄不清他們是真是假,先前似乎還認真,後來兩個人都像是在開玩笑。」

  羅天峰肅容道:「真的!絕對真的,他們都是世間奇男女,感情的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用不著放在口中鄭重其事,因為這一份感情早已成熟了,只是方姑娘放不開心來表達而已,江小友後來的那番話,雖似遊戲口吻,卻是出乎至誠,走吧,擾他們一杯喜酒去。」

  聖女笑道:「你們這兩個妮子,生具丫頭的命,江公子已經說出月輝星齊那句話,等於指示你們的身份了,你們還在這兒糊里糊塗!」

  倚紅興奮地道:「那就太好了,老實說我們跟了方大姊之後,真捨不得離開她,現在總算永遠可以跟她在一起了,能否侍候江公子,我們倒還看得不太重……」聖女道:「你們難道不喜歡歸於江公子?」

  倚紅正色道:「要說不喜歡,那是騙人的,可是婢子們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存多大的奢望。」

  聖女道:「你們的奴性這麼深?」

  情紅苦笑道:「聖女,您老人家是知道的,婢子們只是女奴而已,女奴們是無法選擇命運的,只希望能找到一個好主人就是最好的歸宿了,盧爺視婢子等如子女,方大姊又把我們當姊妹一樣,我們還有什麼奢求!」

  聖女道:「江夢秋難道會虧待你們嗎?」

  倚紅道:「江公子從來沒把我們當下人看待,可是我們有點擔心,那位崔明珠姑娘對公子很有情,而且他們又是世交,門當戶對,將來結合應是順理成章的事。」

  聖女笑道:「崔姑娘的氣量很窄嗎?」

  倚紅道:「也不會怎麼窄,只是年輕了一點,好強之情太切,容人之量上欠缺一點而已!」

  羅天峰笑道:「你們放心好了,如果她是那樣一個人,江小友絕不會娶她的,江小友的責任是降魔衛道,繼乃祖之後領導武林,依我的看法,今後卅年,武林第一人非此子莫屬,他要的是事業上的夥伴。」

  偎翠道:「江相公不僅人品出眾,而且一身所學,山藏海納,到現在為止,誰也不知道他的藝業究竟有多深,對他傾心的女子還很多,像丐幫秋海棠與劉紫燕,雖然沒有作明確的表示,但看他的眼光,總是比別人不同一點!」倚紅道:「豈僅那兩個,連情狐崔妙人女俠,似乎對這位小兄弟也有點芳心默許。」

  羅天峰笑道:「看來這位小友紅粉劫難不少!」

  聖女道:「不錯,假如他不妥善處理,將來的麻煩還多著呢,江湖大波,不是起於名位之爭,就是因於情戀。」

  羅天峰笑道:「我總算明白江小友向方姑娘求婚的最主要的原因了,他自己也—定有所感覺,所以才把這些麻煩交給那位紅粉煞星去處理了。」

  聖女道:「這可不太妥當吧,情之—物,能使人喪盡理智,忘卻尊卑,拋盡友誼的,天峰,你該記得黎黎的教訓,她的本性並不太壞,就是向你這位天下第一美劍客求愛不遂,才加入了十大天魔的行列,甚至後來煽動聖宮之亂,連我這個聖女也投放在心中了。」

  羅天峰老臉—紅,遂即笑道:「但方姑娘自有回天之術,她的智慧,足可使得那些競爭者自漸形穢,情甘退避,即使還有一兩個不死心的,想想惹不起這位女煞星也只好忍氣吞聲了,不信你問問這兩個姑娘看是也不是。」

  倚紅笑道:「老爺子說得極是,如果方大姐跟江公子結成連理,的確可以使很多人退而怯步,但不是怕她,因為方大姊現在在一般人心中極受尊敬,大家都不好意思跟她作對,不過公子如果想借方大姊為他擋住情海波濤,這個算盤恐怕是打錯了,方大姊為人不但智慧如海,心胸之寬,更是無人能及,她只會為公子多找幾個有力的臂助。」

  羅天峰大笑道:「這麼說來,江小友倒是艷福齊天了。」

  聖女白了他—眼道:「你委屈是不是?」

  羅天峰乾咳—聲道:「這是什麼話?」

  聖女道:「你心裡分明有這個意思,認為我的人望不夠,連個黎黎都折服不了,氣量又窄,沒有為你多找幾個人,害得你這位美劍客失去了許多艷福……」羅天峰笑道:「妲妮,在你聖心宮中—住多年,個個都是人間絕色,我可曾對別的人多看—眼?」

  聖女道:「那是怕我吃醋。」

  羅天峰笑道:「你會不會吃醋呢?」

  聖女道:「當然會,我們回疆有一句俗話,情人的眼裡容不下一顆沙子,感情是不容人分佔的。」

  羅天峰笑道:「那你就不能怪我,你既無容人之量,我怎敢惹你生氣呢?雖有得隴望蜀之心也只好自認福薄,不敢再生二心了。」

  聖女笑道:「不過你心裡還是想的對不對?」

  羅天峰笑道:「我連想都不敢想,我不是福薄,而是自知命苦,偏偏認識了你們聖心島一批女魔,一個黎天真,已經惹得中原武林不安,如果再惹翻你這聖女,帶著你聖宮的一大批紅粉煞星殺上中原,這個孽就作大了。」

  聖女也被他說得咯咯嬌笑道:「我倒不是小氣,聖宮中美女如雲,個個都是絕色,就只有你一個男人,誰會不動心呢!但我知道她們的心胸狹窄,醋心極重,我是聖女,她們不敢跟我爭,如果我稍微放寬一點,讓你再沾上一個,不把聖宮鬧翻天才怪呢,除非你能雨露均施,愛上她們每一個人,那你應付得了嗎?」

  羅天峰笑道:「應付不了,你們聖宮中擅於駐顏之術,五六十歲的老太婆都貌美如花,且一個個如狼如虎,真要叫我雨露均施,不出三個月就要送掉我一條老命了。」

  聖女笑道:「還要三個月,一個月下來就骨毀形銷,不像個人了,在你之前,已有不少個中原武士進入了聖宮的,結果都不到一個月,就成了湖底白骨;黎黎把你誘進聖宮就是想用這個方法毀了你,幸虧算你運氣好,使我對你動了心,否則你還能活到今天嗎?」

  羅天峰一揖道:「活命之恩,沒齒難忘,多謝娘子了!」

  聖女臉上一紅,目泛異采道:「你叫我什麼?」

  羅天峰道:「叫你娘子呀,難道你不承認嗎?」

  聖女道:「不是不承認,而是不敢相信,六十年來,你是第一次對我如此稱呼!」

  羅天峰輕歎道:「是的!在聖宮中,你不肯隨我到中原做我的妻子,我回到中原,憤而出家,雖然被你逼得還了俗,卻仍然擺脫不了心理的束縛,堂堂少林掌門,居然有了家室,傳出去對少林的盛譽實在是個大笑話,多虧江小友的那番棒喝,使我猛然而悟,魔宮之因種於我,蕩魔之舉,我何能置身事外?所以我連少林門人的身份都擺脫了,你也不再是回疆的聖女。我可以堂而皇之的叫你一聲娘子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8:13

  聖女淚光盈然道:「聖宮十年是我剛愎,嵩山四十年是你固執,磋砣了我們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一直等到今天,才算聽見你這聲稱呼,但來得太晚了一點!」

  羅天峰笑道:「不算晚!只要你我都活著,就不算晚,那怕只有一日之相聚,我們畢竟是真正的結合了,走吧,藉著年輕人一杯喜酒,也慶祝我們鴦夢重溫。」

  他拉著聖女的手,兩個人親密地靠在一起,緩步向山下走去,倒是倚紅與偎翠在後面看得呆了。

  來到山下望月樓的門口,江夢秋與方梅影正並肩伏在欄杆上等候著,看見他們後,連忙招呼他們上樓。

  一桌盛筵也準備好了,方梅影笑道:「聖女!我知道您是不吃豬肉的,所以這些菜連豬油都沒有一點!」

  聖女笑道:「那倒要謝謝你了,在嵩山四十年,我連葷腥都沒沾一點,已經忘了肉是什麼滋味了!」

  江夢秋一怔道:「糟了,我們忘記羅前輩是吃素的,點了不少葷菜,敢緊叫他們換去!」

  羅天峰笑道:「不必換了,老夫今天連渾家都有了,還忌個什麼嘴,今天開葷!」

  江夢秋一怔道:「二位不是早諧鴛盟了嗎?」

  聖女笑道:「不錯!但五十年來,前十年他是我的男人,後四十年我是陪他修行的道侶,直到今天,我們才算是名符其實、表裡一致的夫婦,還要感謝二位的賜予!」

  方梅影道:「那太好了,我們只是定情酒,二位前輩今天才是真正的喜酒,看來應該由二位作東才是。」

  羅天峰道:「照理說是應該由我們會帳,只是說來慚愧,老朽身上分文不名,還得先吃你們—頓了。」

  聖女道:「不!該我們請,你沒錢我有!」

  羅天峰道:「妲妮,你四十年未履人世,身上會有錢?」

  聖女含笑取下頭上的簪發金釵,上面嵌著兩顆晶瑩奪目的明珠道:「這個大概夠付—席之費了吧!」

  她含笑把金釵遞給倚紅道:「麻煩你幫我賣一下。」

  羅天峰道:「妲妮,這是你聖宮的金釵令。」

  聖女笑道:「聖女的權柄在回疆已成過去,我也不再是聖女了,還要這個幹嘛?」

  倚紅道:「聖女,您要用銀子,婢子這兒有。」

  聖女道:「不,我不准你自己把它買下來,這是我屬於過去唯一的一點表記,我要忘個徹底。」

  倚紅道:「這上面兩顆明珠價值連城,在登封縣這個小地方,恐怕還賣不掉呢!」

  聖女道:「隨便賣多少,不然就給了店家折抵今天的酒帳吧。」

  羅天峰笑道:「妲妮,雖然你不解世務,但也不能這樣慷慨,你有心挑人家發一筆橫財,但這等無價之寶送給了人家,未必就是好事,說不定還會害了人。」

  聖女不解道:「這是怎麼說呢?」

  羅天峰—笑道:「這家店東每天不過做個十幾兩銀子的生意,平平穩穩地過日子,你驟然挑他發了筆橫財,難免會引起別人眼紅,巧取豪奪,說不定還會害了他一條命。」

  聖女苦笑道:「想不到我存心讓人佔便宜都會落個不是,這個世界真是太可怕了,那該怎麼辦,今天是我認為最有意義的一天,我一定要做次主人請請大家!」

  羅天峰道:「你把金釵賣給我好了。」

  聖女道:「你有錢付帳嗎?」

  羅天峰笑道:「沒錢,但我有付帳的辦法,我出五十兩銀子買下你這枝金釵總行了吧。」

  說著向店家要過紙筆寫了一張字條吩咐店家即刻送出去,沒有多久,來了一個老年人,認清座上的羅天峰後,立刻屈膝跪下道:「弟子叩見師叔……」羅天峰笑道:「起來,廣明,我還記得我。」

  那老年人恭敬地道:「弟子無時不在思念師叔,四十年前一拜尊嚴,不意仍能再見,師叔的神容一如往昔。」

  羅天峰道:「你今年六十了吧,才四十年,你已經鬚髮斑白,看來比我還要蒼老,可見你的用功還是不夠。」

  老人惶恐地道:「弟子怎敢與師叔相比……」羅天峰笑笑道:「今天我已經脫離了少林身份,你不必如此稱呼,俗家弟子中,你還記得我,總算是—段緣份,今後我們以故人論交,不必拘那些規矩了。」

  老人急忙道:「這個弟子萬萬不敢,弟子在少林僅只是寄名弟子身份,對少林可以不論輩,但此身藝業俱得自師叔,緬耿於懷,無時能忘,怎敢僭越。」

  羅天峰一歎道:「廣明,我今天單單與你見面,正因為你灑脫不群,如果你要如此拘束,我只好不理你了。」

  那老人仍是滿臉惶恐,方梅影笑道:「這位敢情是望重湘鄂的天龍散手姚廣明大俠。」

  老人忙道:「正是姚某,姑娘怎麼識得老朽的?」

  羅天峰笑道:「她是智叟方老先生的孫女兒。」

  姚廣明一怔道:「原來是智狐女俠。」

  說完他的臉色微紅,似乎為叫出方梅影的外號而不安。

  方梅影笑道:「不敢當,姚大俠是先祖故人,如以輩份而論,再晚要低上兩輩呢。」

  羅天峰已知其意笑笑道:「廣明,我跟方姑娘結了忘年之交,如果你要拘泥輩份,不是也比我長上兩輩,因此你最好收起那些規矩,各交各的吧!」

  姚廣明沉思片刻才道:「弟子仍以師門長輩視師叔,師叔如何視弟子是另外一回事,因為家父仍在人間,而家父與師叔的關係卻不容抹殺,請師叔恕弟子違命!」

  羅天峰哦了一聲道:「大哥還健在嗎?」

  姚廣明道:「是的!前兩天剛被江仁翁前輩邀走……」江夢秋驚喜地道:「什麼,我爺爺到這兒來了?」

  姚廣明目視江夢秋道:「這位小兄弟就是仁翁的愛孫夢秋小俠嗎?失敬,失敬!小兄弟在黃山藝懾群魔,大破八煞門,姚某恨未能一悟。」

  江夢秋十分恭敬地道了兩聲不敢當。

  羅天峰笑道:「廣明,姚大哥與仁翁論交,我與江小友又是忘年之交,這本帳越來越難算了!你為什麼不灑脫一點呢!」

  姚廣明道:「師叔!您與家父是結義手足,弟子又在天垢師尊座下記名為弟子,實在不敢冒瀆!」

  方梅影笑道:「羅前輩,姚大俠的拘泥也有道理,您如果再堅持下去,將來我們也難以稱呼了。」

  羅天峰只得道:「好吧,我好不容易把少林的那些徒子徒孫擺脫,沒想到又搭上你這個師侄,憑我與姚大哥的交誼,只得托大了,我要的東西呢!」

  姚廣明連忙奉上一疊鈔票道:「師叔吩咐一聲就是了,何必寫借條呢,這叫弟子何以為情!」

  羅天峰笑道:「我知道你家是登封首富,我行道江湖時,用的都是你家的錢,借條也不知寫了多少,多寫一張也無所謂,不過這次可是有東西作抵押的!」

  說著向聖女要過那支金釵,交給姚廣明道:「這東西大概可以連本帶利都還給你們了。」

  姚廣明急忙道:「師叔!這不是折煞弟子了,如果給家父知道,不罰弟子跪上三天三夜才怪,您可憐弟子吧。」

  羅天峰笑道:「那不行,我跟你家的交情歸交情,債歸債,我一向算得很清楚,你收下,姚大哥那兒有我負責。」

  姚廣明不知如何是好。

  方梅影笑道:「姚大俠,這是羅前輩用來抵債的,你大可收下,不然他會心中不安,不過收了下來,你心中又不過意。」

  姚廣明連忙道:「方女俠說的是,所以我萬不能收!」

  方梅影笑道:「今天是羅前輩與聖女慶賀鴛盟重締,所以才要作東請客!偏又囊中如洗,他們避世幾十年,早已忘卻塵世的生活方式了,第一天出世就遭到了難題。」

  姚廣明道:「那太好了,師叔的事弟子最清楚,家父一直在為師叔懸心,聽見這個消息,比什麼都高興,這頓酒該是弟子奉敬,以表賀意。」

  方梅影笑道:「如果要想付銀,可輪不到姚大俠了,我們都付得起,正因為這頓酒是誰也不能搶付,所以才害得聖女要把釵當錢,你儘管收下,這是你花錢買的,不過你身為晚輩,理應略盡心意,就是這枝金釵當作賀義,再獻贈給聖女,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姚廣明笑道:「還是方女俠想得周到,那弟子就斗膽收下,敬獻給聖女,以表弟子衷誠。」

  說著雙手捧了過去。

  聖女忙道:「不,別的東西我都可以收,就是這個不行,天峰擺脫了門戶束縛,而我也摒絕了往日的一切,所以才把那舊日的唯一象徵去掉。」

  方梅影笑道:「代表聖女的金釵令已經賞給這位姚大俠了,現在是一個故人致贈的賀儀。」

  聖女道:「但這還是原來的東西。」

  方梅影道:「不錯,二位的人也是以前的人,既然已經擺脫了舊日的枷鎖,難道還會因一枝金釵而改變嗎?「

  聖女想了一下,笑呵呵地取過金釵,又插回頭上道:「方姑娘,你說得對,假如我連這點都看不開,就不夠資格說擺脫兩個字,心為形役,何況於物……」羅天峰也笑道:「方姑娘,我總算領略到你的無比睿智了,—個很複雜的問題,經你一處理就變為簡單了。」

  方梅影道:「事情本來是很簡單的,是人自己把它弄得複雜了,弱水於只取一瓢,不投波心亂鏡面,是以水為鏡耳,如以波為水,則波自生自滅,何償有亂……」羅天峰大笑道:「說得好,我深居幽谷幾十年,除武事便學禪,卻始終沒有悟透,方姑娘居然一語道破……」方梅影道:「我知參禪,未聞學禪,禪之精要在機,如果學而能參透,便不是真禪。」

  羅天峰肅容道:「高明,高明,可惜我已經脫離了少林,否則一定請方姑娘去說說法,點點那些笨蛋的迷竅。」

  方梅影笑道:「那就錯了,前輩該想想我的外號,我這野狐如果去談禪,佛若有道,定然會一腳把我踢出來。」

  大家都笑了,在笑聲中,江夢秋讓出座位,請姚廣明也坐了下來,酒過數巡,江夢秋又問道:「姚大俠,家祖是什麼時候來到登封的?」

  姚廣明道:「令祖並沒有來,只是以一箋相邀,家父接函後就匆匆地去了,也沒說到什麼地方。」

  方梅影道:「那一定是赴魔宮之邀。」

  姚廣明忙問道:「魔宮是在什麼地方?」

  旁座—個中年人接口道:「魔宮就是令尊要去的地方,在下奉命投函相邀天龍老人赴會,二度進入府上,卻始終找不到他的人影,正愁無法覆命,卻想不到被仁翁搶先一著,這封帖子就煩請閣下收了。」

  說完一招手,一封飛金大紅的柬帖,緩緩地浮空而至,彷彿有人托著一般,眾人都為之一怔,沒想到魔宮中的人,就在旁邊,姚廣明倒是很沉得住氣,手掌輕翻,將柬帖接在手中,身子卻晃了一晃,似乎在內力上略遜一籌。

  柬帖上的封面寫著:「呈致天龍老人姚百瑞親啟」。

  他打開柬帖,卻是一行楷書寫著:「謹詹於端五之日,為本教護法,希望準時蒞臨為荷!乾坤教主侯浪萍拜」。

  姚廣明根本沒聽過乾坤教主之名,但柬帖上的口氣卻大大的惹火了他,似乎受柬帖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必須接受不可,但他還算沉得住氣的,冷聲問道:「在什麼地方?」

  那中年人道:「在下本來是奉命邀駕兼作引導,既然不在,而且尊座上有四位到過敝宮,就不用在下多事了,閣下只須交代一聲,就回宮覆命。」

  姚廣明剛要開口,江夢秋道:「姚大俠,這件事再晚較為清楚,由再晚來答覆行嗎?」

  姚廣明頓了一頓才道:「這根本無須清楚,家父絕不會答應的。」

  江夢秋笑笑道:「就算是拒絕,也得回復一聲,讓這位朋友回去有個交代,再晚相信姚前輩也不會答應的。」

  語畢轉向那中年人道:「這位先生高姓大名?」

  那中年人冷冷地道:「莫無奇。」

  江夢秋道:「莫先生在魔宮中擔任何職?」

  莫無奇道:「八方巡差使。」

  江夢秋道:「在下等剛離開貴宮不久,對貴教上下都有個耳聞,卻沒有聽過這個職稱。」

  莫無奇哼了一聲道:「即使是本教的人,也很少知道我們,因為我們不禁屬天聖地靈二宮之內。」

  江夢秋道:「難道貴教除了天聖地靈之外,還有第三處轄事的地方不成?」

  莫無奇道:「不錯,本教雖奉天聖為主,但天聖之上還有宇宙宮,地位超然而獨立,不受天聖與地靈兩宮轄屬。」

  江夢秋笑道:「那就難怪閣下如此猖狂了,否則閣下對我們的態度就該客氣一點,我們在貴教總壇之時,連侯浪萍對我們都不敢如此倔傲的。」

  莫無奇冷冷地道:「閒話少說,你們是如何答覆。」

  江夢秋道:「姚前輩乃一代高人,俠名遠著,怎會與一個魔道組織同流合污呢?再說貴教只給一個護法的身份也太低了,他老人家也看不上眼。」

  莫無奇沉聲道:「這麼說你們拒絕了?」

  江夢秋道:「姚老前輩跟家祖在一起,沒有看到這封柬帖,但在下可以作主,代他老人家拒絕:」

  莫無奇道:「你作得了主嗎?」

  江夢秋道:「姚老前輩與家祖乃莫逆之交,相信在下可以代他老人家作主。」

  莫無奇道:「他是拒絕應聘,還是拒絕赴會?」

  江夢秋道:「貴教柬帖上只有延聘,沒有邀請他老人家赴會,閣下這一問實在多餘。」

  莫無奇冷笑道:「因為本教的邀請是不容人拒絕的,只要他敢拒絕應聘,本教自有辦法叫他前去。」

  江夢秋笑道:「閣下不必另外設法了,姚老前輩受家祖之邀,是為了截止貴教在武林中圖謀不軌,貴教開典之日,他老人家是一定會去的。」

  莫無奇道:「他去不去是一件事,敝人負責投柬邀人,就必須盡到責任,要他非去受聘不可。」

  江夢秋道:「這個無妨等貴教開典之日,見到了姚老前輩,自會對貴教有個明白答覆。」

  莫無奇冷笑道:「但敝人卻不能以此回覆宮命,敝人是一定要得到個明確的答覆不可。」

  江夢秋道:「姚老前輩不答應,這個答覆還不明確嗎?」

  莫無奇笑笑道:「對敝人來說是不夠明確,因為敝人的使命是不容許帶個不字回去的!」

  江夢秋笑笑道:「那就抱歉了,我們能給閣下帶回去的只有這一個字!」

  莫無奇道:「可是我再帶個人回去,他就會答應了。」

  江夢秋道:「閣下是想帶個人質作為脅迫的條件嗎?」

  莫無奇道:「不錯!敝人的使命就是如此,假如受柬人拒絕,就帶個足以能夠使他改變心意的人回去覆命。」

  姚廣明挺身而出道:「閣下說得很輕鬆,家父雖然不在此地,閣下不妨把我帶走看看!」

  莫無奇一笑道:「本來敝人是頗有此意,但令尊既為江老兒先一步邀走了,當著許多人的面,他可能不好意思為自己的兒子而屈服,所以敝人另外有了主意。」

  姚廣明道:「那麼閣下想帶誰呢?」

  莫無奇指指江夢秋道:「江老兒既然把令尊邀走了,我就把江老兒的孫子帶走,到時候令尊大概不便使故人之後為他受累,可能會考慮本教的延聘了。」

  江夢秋笑道:「好極了,我本來就要去的,因為侯浪萍親口邀請我赴會,而且我們還有一點小事情未曾了結,說好了在開典之日再作了斷的。」

  莫無奇道:「那是你與天聖宮的事,我要帶你去的地方是宇宙宮,雖是同一地點,卻是兩樣身份,你是被視作人質押去的,不是以來賓被邀觀禮的。」

  江夢秋道:「沒關係,反正都是赴會,怎麼樣去都行,我們是什麼時候動身呢?」

  莫無奇道:「我封住你的穴道後,立刻上路!」

  江夢秋道:「那多不方便,此去魔宮總壇,還有很長一段路程,在下被封了穴道,行動受阻礙,走得太慢了。」

  莫無奇道:「不急,只要在開典之前到達就行了。」

  江夢秋道:「可是在下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生活起居都要專人招呼,我隨時都帶著兩個侍兒在,閣下是否能把她們也一起帶著,沿途侍候我的生活呢?」

  莫無奇道:「不必,本宮的侍兒可以招呼你!」

  江夢秋道:「我絕不行,我在飲食起居很講究,換了侍候的人,我就不習慣了。」

  莫無奇冷笑道:「那只好委屈一下了,你別忘記你是被羈留的人質,可不是去享福的,走吧!」

  說著凌空彈出一指,一縷指風射出,江夢秋身子一顫,坐在椅子上的身形似乎穩不住了,搖搖欲墜。

  倚紅大急道:「相公,你怎麼了?」

  莫無奇哈哈大笑道:「他受了我冷焰搜魂指閉穴!」

  羅天峰愕然道:「冷焰搜魂指,你是冷焰心魔的門下?」

  莫無奇傲然道:「不錯!你能說出家師的名號,想必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如果我不每隔三個時辰為他解穴一次,他就會全身血脈凍凝而死,而這種手法是誰也解不了的。」

  方梅影問道:「羅前輩,這是真的嗎?」

  羅天峰點點頭道:「不假,冷焰搜魂指歹毒異常,只有我姚大哥的天龍神功可以抗拒,卻無法化解。」

  方梅影道:「那只好讓他帶走了!」

  姚廣明急道:「不行,江老弟是因寒家之事而受累,姚某定然不能讓他被人帶走。」

  方梅影道:「姚大俠,只怪我們大意,沒有事先防備,現在江兄弟已然受制,還有什麼辦法呢!」

  姚廣明道:「寒家天龍神功可以抗拒這種陰毒武功,我可以把這個賊子也制住留下來,叫他為江老弟解穴。」

  莫無奇哈哈大笑道:「姚大俠,你別打這個主意,我受命而來,不達成使命,就無法回去交待,你殺了我都沒用,除了讓我把人帶走,三個時辰內他就沒命了,開典之日,令尊若是堅不受聘,這小子仍是無法活命,你還是快點設法找到令尊,考慮一下受聘吧!」

  姚廣明正待出手,莫無奇道:「姚大俠,我知道在座的都是絕世高手,我是絕對不是敵手的,你如果要出手,我就立刻自散功力,聽任宰割,可是我功力一散,再也無法為他解穴,江夢秋就死定了。」

  說著垂下雙手,果然不作抵抗的準備,嚇得姚廣明也不敢妄動了。

  方梅影道:「姓莫的,你知道我是誰?」

  莫無奇笑笑道:「智狐方女俠的大名誰人不知。」

  方梅影道:「你既然聽過我的名字,自然也知道我的厲害,在你們總壇中,我整人的手段你是應該清楚的!」

  莫無奇道:「女俠在本教總壇大逞英風之時,敝人恰好離開投柬邀人去了,無緣目睹,不過任憑你智狐千變,今天想把江夢秋解救下來,恐怕也很難了。」

  方梅影冷笑一聲道:「現在我不整你,但你最好小心點,遲早我會叫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莫無奇傲然一笑道:「很好,敝人等著領教,現在我要把人帶走了,來啊,把江公子請上車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8:30

第三十二章


  桌子靠著樓窗,可以看見樓下停著一輛遮幃碧色車,車中走出兩名麗裝少女,裊裊地上了樓。

  莫無奇道:「各位請放心,在姚老兒未作肯定表示前,敝教對人質仍是十分優待的,本教開典之前,江夢秋一定絲毫無損,絕不讓他受委屈!」

  他指指江夢秋,兩個女郎將江夢秋架了起來,向樓下走去,莫無奇則守伺在樓梯口,防備著方梅影等人。

  倚紅急道:「方大姊!你不能想想辦法,就這樣讓他們把相公帶走了?」

  方梅影道:「難道我不比你們更關心他,如果有辦法,我會讓他們把人帶走嗎?不過你們放心,這位少爺的毛病很大,他們如果侍候得不周到,他自己會回來的。」

  倚紅不禁一怔,方梅影手指著笑道:「你們看,這不是回來了嗎?除了你們倆,誰都侍候不了這位少爺的!」

  莫無奇不禁一怔,連忙回頭去看,江夢秋正笑哈哈地向樓上走來,他大驚失色張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

  江夢秋走到他身邊,含笑道:「那車子的坐墊太硬了,我坐不慣,閣下是否能換一輛舒服一點的!」

  莫無奇見江夢秋行動自如,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誰…… 是誰給你解的穴!」

  江夢秋道:「沒有人呀,要解穴幹嘛?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什麼時候有人點了我的穴道。」

  莫無奇叫道:「胡說,冷焰搜魂指閉穴是我魔教中六大絕學之一,除了本門中人,無人能解。」

  江夢秋一笑道:「那或許是樓下的那位老爺子,我被扶出去的時候!他以為我喝醉了,拍拍我的肩膀勸我保重身子少喝點,給他一拍,我就全身能動了。」

  莫無奇一怔道:「那老兒在什麼地方?」

  江夢秋用手一指,莫無奇偏過頭去張望時,江夢秋突地伸手腕戮中在他肋下之處。莫無奇身子一震,江夢秋的手勁加強,一股內力催過去,莫無奇全身發抖,臉上汗珠直冒。

  江夢秋收回了手笑道:「閣下莫非是哪兒不舒服?」

  莫無奇在片刻之間,汗水已濕透了衣衫,臉色蒼白,變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咬牙道:「江夢秋,你好卑鄙。」

  江夢秋冷笑道:「這叫禮尚往來,你趁我不注意時偷發冷焰搜魂指暗襲我不算,還要擄我為人質,脅迫姚老前輩就範,用心太可惡了,我才給你一點懲誡,廢了你一身歹毒武功,免得你再去害人,現在你可以走了。」

  莫無奇已經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江夢秋托著他的身子,來到樓下的車前,先把他塞了進去,然後又把駕車的那名漢子拍開穴道。

  然後沉聲警告道:「你們都受了我江家獨門制脈手法所制,如果不加解脈,兩個時辰後,必會氣血受阻而死,現在你們乖乖地駕了車,到登封城外等著,我吃飽了,自會來替你們解穴,快滾吧。」

  那個漢子一言不發,駕了車子,急急地走了。

  江夢秋含笑回到座上,姚廣明忍不住道:「江老弟可真有你的,你怎能夠自行衝開冷焰搜魂指閉穴的呢?」

  江夢秋笑道:「小弟哪有這個本事,只是他在發指前,小弟發覺不對,連忙運氣抗住了,假裝受制而已。」

  姚廣明一怔道:「那只有寒家的天龍神功才能抵任,老弟是什麼時候學會了寒家的武學的?」

  江夢秋道:「冷焰搜魂指是陰寒功夫,小弟以陽性的功夫抗得,那是家祖晚年學道,所修得的三陽心法,也許與府上的天龍神功是同一源流吧!」

  羅天峰笑笑道:「廣明,天下武學,本來就異曲同工,殊途同歸,儘管修為之門千萬,但嚴格歸納起來,不外剛柔二途而已,你家的天龍神功可不是絕學。」

  方梅影卻笑道:「江兄弟,原來你也鬼得很,居然用起這種暗算方法了,不怕你爺爺拿拐棍敲破你腦袋。」

  江夢秋道:「不會吧,我爺爺最痛恨暗中傷人,遇上這種卑劣之輩,一定要好好懲誡一番,我以其道還制其人,他老人家絕對贊成。」

  羅天峰卻道:「小友懲奸手段,我並不反對,只是又加了禁制手法,則似乎過於狠毒了一點。」

  江夢秋肅然道:「前輩訓誨的是,家祖對再晚的教訓,諄以仁道為主,因此從來也沒有傳授過什麼制穴閉脈的狠毒手法,再晚只是騙騙他們讓他們在城外等著,免得在這兒討厭而已。」

  姚廣明道:「要他們等著幹什麼?」

  江夢秋道:「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其他的夥伴。」

  姚廣明微怔道:「就是有同夥,看見老弟這樣高明的身手,也嚇得不敢露面了。」

  江夢秋一笑道:「不,如果他們有同夥,一定會在那兒等著我們,把這兩份東西弄回去。」

  說著伸手一掏,由懷中取出兩封柬帖,跟剛才送給天龍老人的那一份一式一樣。

  方梅影接過一看道:「開封玄妙觀知機子,洛陽百花莊李觀漁,這兩個老怪物還在人間呀?」

  姚廣明愕然道:「魔宮中的人倒真是神通廣大,這兩位前輩不履人世已有三十多年了,寒家在河洛多年,家父交遊頗廣,都不知道宇內雙絕落腳何地,魔宮中的人居然找到了,請柬上是怎麼寫的。」

  方梅影抽出信紙,看了一眼道:「語氣很客氣,僅是請他們前去觀禮而已。」

  姚廣明道:「這兩人的名頭不弱於家父,怎麼魔宮中竟沒有想到要拉他們入伙加盟呢?」

  方梅影淡淡地道:「恐怕他們與魔宮早有聯繫,也安排好了他們的職事,自然就不必多此—舉了。」

  姚廣明立刻道:「不可能吧,宇內雙絕自視極高,目無餘子,而且頗有俠譽,怎麼會跟魔宮中人通聲氣呢?」

  方梅影一歎道:「先祖對他們卻另有評認,這兩個老怪物生性高傲,行事但憑性情,雖無大惡,卻也在半正半邪之間,而且在先祖的萬象寶錄上,他們名列第七第九,遠在仁翁之下,說不定在江爺爺手下吃過虧,他們心胸極窄,睚眥必報,多年銷聲匿影,也多半為此之故,江爺倡導與魔宮作對,他們很可能是站到對方了。」

  姚廣明搖頭道:「這個在下很難相信。」

  方梅影笑笑道:「反正會期還早,我們又閒沒事,開封洛陽都不遠,不妨先去拜訪—下他們。」

  江夢秋道:「我摸出這兩份帖子,也是這個意思,如果他們是俠義道中人,就邀為我們的助力,如果他們是魔宮中的同類,不妨先設法打消他們的去意,在魔宮開典之日,也減少一點阻力。」

  羅天峰笑笑道:「宇內雙絕大概是後來才結伙的吧,我行道武林時,還沒有聽過知機子的名字,倒是那個李觀漁,曾有一面之雅,只是此人風流自賞,跟我不太投機。」

  方梅影笑道:「李觀漁昔年曾有玉面俠之美名,生性風流,行走江湖時,經常帶著一大群美姬侍兒,前輩年輕時素有方正之名,自然不會投機,他是在四十年前才與知機子齊名,合稱為宇內雙絕。」

  羅天峰道:「知機子想必是個道家全真吧?」

  方梅影道:「是的,不過他與李觀漁合得來,其道行可知。」

  聖女臉色微沉道:「這個知機子行為不太端正嗎?」

  方梅影道:「那倒也很難說,他身披羽冠,卻收了十二名女弟子,個個都有沉魚落雁之容,不過並無淫行,道家不禁合籍雙修,只要兩廂情願,自然沒有人去管他們的閒事,只是不知道近來如何了。」

  聖女道:「反正沒事,去看看也好。」

  方梅影一笑道:「李觀漁後來自號為惜花劍客,晚年所居,還叫百花莊,顧名思義,此老倒是並不寂寞。」

  姚廣明道:「洛陽地方我很熟,沒有聽過百花莊這個地名,想必是私題於內宅,找起來還不容易。」

  方梅影道:「那很容易,江老弟把那個投函的傢伙制在城外,去問問他就行了。」

  姚廣明不禁笑道:「江老弟,我們都沒看見你是用什麼手法把這兩封帖子弄來的?」

  江夢秋臉上微紅道:「是扶他下樓時,我從他的懷裡看到一點紙角,不知道他們還想邀請誰,所以才順手牽羊地取了來,同時我也覺得這些魔崽子的氣焰太狂,應該給他們一點教訓才對。」

  方梅影笑道:「江兄弟,真沒想到你把順手牽羊柳三手偷兒的本事學得這麼到家。」

  江夢秋笑笑道:「柳爺爺常到我家玩,他聽說我將來要行走江湖,就傳了我這功夫。」

  姚廣明道:「江老弟,令祖怎麼准你學這手功夫的?」

  方梅影道:「這手功夫有什麼不好,柳三手號稱順手牽羊,神偷功夫天下無雙,但他一生可曾偷過人家半錢銀子?他佯狂遊戲人間,以一手空空妙技,懲治過多少奸邪之徒,行了多少俠舉,雖然有許多自命為正道的俠義人物對之不齒,但比起來,他們誰又及得上他。」

  姚廣明臉色微紅。

  羅天峰笑道:「廣明,你的確想法太固執了一點,仁翁乃屬當世俠義表率,對他的孫兒教育,絕不會涉及不義。」

  姚廣明忙道:「是,弟子愚昧。」

  方梅影道:「先祖平生有兩個畏友,一個是江爺爺,另一個就是柳三手,在先祖的心目中,對此二人的尊敬,尤重於八大門派的掌門人。」

  羅天峰點頭道:「這句話我絕對贊成,我擔任過幾年掌門,深深有這個感覺,各大門派雖然以俠義自許,但遇事要先顧及門戶,往往失之於偏,所以武林中最受尊敬的俠義英雄,沒有一個是屬於各大門派的人。」

  方梅影笑道:「因為這些人沒有門戶撐腰,做了好事也沒有門戶為之宣揚,只好自己互相吹捧,但在一般出身名門正派的名家心目中,卻是不值一顧的,像您羅前輩在五十年前力戰十大天魔,就被譽為天下第一豪俠……」羅天峰道:「方姑娘,你這不是在臊我的老臉嗎?」

  方梅影道:「這我可不敢,但我實在有點不服氣,像這次魔宮重組乾坤教之舉,各大門派想必早已有所風聞,也早應該採取對策了,可是大家都沒動靜,一定要留給我們這些無門無派的傻瓜,冒死逞強出頭。」

  羅天峰與姚廣明的臉上都訕然不是滋味,姚廣明因為剛才說錯了一句話,惹起方梅影一頓訓斥,此刻不敢再開口了。

  羅天峰卻歎道:「這話一點不錯,魔宮的事,各大門派都有了風聞,但要等到仁翁江老英雄出來倡導蕩魔,已經夠慚愧了,最氣的是我到達摩正院去要少林響應此舉,悟元那混球居然求我不要插手,以門戶為重,我一氣之下才脫離了少林。」

  聖女連忙道:「你是他的師叔祖,為什麼不以家法治他,狠狠地打他一頓枴杖。」

  羅天峰一歎道:「但我不能怪他,如果我是掌門人,我也是這個決定,當一個人身上有責任時,做起事來,必須有許多約束,不能全憑意氣行事。」

  方梅影道:「我不贊同這句話,丐幫的勢力不遜於少林,門下弟子之眾,無人能及,可是洪幫主跟我們聯手闖魔宮時,義氣干雲,毫無反顧。」

  羅天峰道:「他不同,少林是佛門弟子,練武的宗旨乃為修身,非以致名。」

  方梅影冷笑道:「那我們與丐幫是為了求名嗎?」

  羅天峰笑道:「當然不是,但是少林自達摩祖師創派以來,就立下一個誡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少林最初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成立一個武林宗派的,後來因為形勢所逼,才兼負起行俠仗義的責任,但為了門規所束,總是不能放手行事,因而才變通由俗家弟子,讓他們在行俠衛道上多盡點力!」

  聖女道:「可是這一次少林俗家弟子也沒有參加呀。」

  羅天峰道:「廣明不就是嗎?他是少林的俗家輩份最尊長老,我寫張條子給他,不僅是問他要錢,也是要他出力的意思,魔宮之行,對方全是絕頂高手,武功差的,去了也沒有用,少林俗家弟子中,實在也找不出像樣的了。」

  方梅影一笑道:「說句不怕您老人家生氣的話,魔宮的眼界很高,不夠份量的人,他們還不接待呢,侯浪萍親口說的,八大門派中,只有兩個掌門人在被邀之列,其中就沒有少林武當的份,可見人家把八大門派的底細,早就摸清楚了。」

  聖女一笑道:「這麼說來,還是我有點身價,至少我還有帖子,你連張帖子都沒混到手。」

  方梅影道:「那倒不是,少林早已傳出天峰上人歸西的消息,連聖女是否尚在人世,他們都不敢確定的,所以那個投柬的人,聽少林說聖女也已死了,就未加堅邀,否則從莫無奇對姚老爺子的情形看來,絕不會如此輕易罷手的。」

  羅天峰笑道:「不錯,魔宮中既是以昔年十大天魔為後援,我該是他們第一個要找的對象。」

  姚廣明驚道:「對啊,那個莫無奇已經知道了羅師叔與聖女尚在人世的事,那就不該放他回去的。」

  江夢秋道:「我沒有放他回去,只要他在城外等著。」

  姚廣明道:「可是老弟並沒有在他身上施手法,他發覺之後,還會在那兒等著嗎?」

  江夢秋道:「我沒有施制命的手法,卻確實制了他的穴,兩個時辰之內,他動一動都十分難過,他一定會乖乖地等著。」

  姚廣明道:「可是他如果有同伴,就會把消息傳回去了。」

  江夢秋道:「暫時不會,因為他丟了這兩份請貼,不完成任務,他們不敢回去交差,同行的人也是一樣,所以我敢擔保,他們一定拚命地找這兩份貼子。」

  姚廣明道:「他們不會另寫一份嗎?」

  江夢秋道:「不可能,也沒有這個膽子,姚大俠不妨看看這兩份帖子,紙質很特殊,是西域的特產,而且上面的花紋水印都有特殊的表記,由此看來,知機子與李觀漁倒是很可能與魔宮中人有了勾結,因為這貼子上另有表記,是一種特殊的連絡記號,旁人無法偽造的。」

  經他這一說,大家才仔細地看。

  聖女道:「不錯,這是我聖心島上聖宮的用箋,而且侯浪萍具名的旁邊那個花押,正是黎黎的簽名,那是無法偽造的。」

  方梅影笑道:「兄弟,還是你細心,這次連我都沒在意,現在酒足飯飽,我們就去看看吧。」

  於是由羅天峰會了帳,七個人下了樓,一逕向城外走去,姚廣明要回家取車,方梅影道:「不必了,大家走去吧,沒有幾步路。」

  姚廣明道:「我們還要繞道開封與洛陽一行,總不能也走了去,寒家的車子是自備的,馬匹也經過精選,比雇來的好得多了。」

  方梅影道:「不過我倒是看中了莫無奇帶來的那一輛,相信府上的車騎不會比那一輛好吧。」

  姚廣明一怔道:「方女俠打算奪取他們的車。」

  方梅影笑道:「不是奪取,是借用,因為我們還要充任一次使者,把那兩張帖子替他們送去呢。」

  姚廣明睜大了眼睛。

  羅天峰笑道:「廣明,你就少開口吧,這次蕩魔之行,你我都是隨行的小兵,連帖子都挨不上一份,完全是沾光,你也別再擺出你俗家長老的身份了,真正的行俠不在表面,更不在那些微行細節。」

  姚廣明只好不開口了,江夢秋道:「姚大俠素行方正,立身謹嚴,端然君子之風。這是很值得敬仰的事。」

  羅天峰一歎道:「我知道,可是我就被這些虛偽的禮數坑了一輩子,人非聖賢,豈能一點過錯都不犯的,廣明,你說說看,你活到現在,沒有做過一件錯事嗎?」

  姚廣明頓了頓才道:「弟子不敢說,但弟子自信此生尚無一件自疚於心的事。」

  羅天峰道:「你殺過人嗎?」

  姚廣明道:「殺過三個,都是十惡不赦之徒。」

  羅天峰道:「你有權利殺他們嗎?你憑什麼殺他們?」

  姚廣明道:「憑正義與良心。」

  羅天峰道:「但你不是官府,不是朝廷王法所賦予的執刑人,你殺人就犯了罪,你認為自己有罪嗎?」

  姚廣明道:「弟子不以為有罪,因為這三個人上通官府,魚肉鄉里,王法所不及,弟子才為民除害。」

  羅天峰笑道:「但你並沒有殺人的權利,只是問心無愧而已,你殺人都可以用這個理由來為自己脫罪、對別人問心無愧的俠舉,你還有什麼理由反對呢?」

  姚廣明怔了一怔才道:「是,弟子愚昧,多謝師叔訓誨,弟子為庭訓所限,乃致諸多固執。」

  羅天峰笑道:「姚大哥不是個拘謹的人,是你曲解了他的意思,他要你做個堂堂正正的人,可不是要你做個刻板的道學先生,連殺人的事他都沒有禁止,怎會要你做個食古不化的呆子,江小友雖學得神偷之技,卻並沒有用來偷盜財物自肥,方姑娘要奪取魔宮的車子,是為了方便我們見到宇內雙絕,截止他們為魔宮助惡,無虧於品操。」

  姚廣明道:「一定要那輛車子才能找到宇內雙絕嗎?」

  羅天峰道:「現在我也發現了,宇內雙絕與魔宮中人雖通聲氣,卻是秘密的,知者無多,百花莊既然不是地名,我相信送帖子的莫無奇也不會知道地點,一定是要那輛車子去,由對方辨認後自動連絡。」

  方梅影一笑道:「羅前輩,您也頂精明的嘛。」

  羅天峰道:「我只是後知後覺,看到了帖子上的花紋後,才想到車子外面所塗的花紋,那是聖心島上的標誌,而且是天方的回文,如非具有特殊的用意,不會採用為車身的雕飾,進而一想,才明白你借車的用意所在。」

  方梅影笑道:「幸虧有您這一幫忙,否則姚大俠抱定渴不飲盜泉之水的立身準則,一定不肯坐那輛車子的。」

  羅天峰笑道:「他如果還是那樣固執,就罰他跟在後面跑步,我自囚深山幾十年,還能後知後覺,這小子白闖了幾十年江湖,仍然是不知不覺,實在也該罰。」

  姚廣明滿臉通紅,不敢開口。

  聖女笑道:「你也是為大不尊,在酒樓上你不肯做人家的長輩,現在卻又板起臉來,老氣橫秋地教訓人。」

  羅天峰笑道:「本來我看他白頭髮比我還多,以為他夠得上跟我平輩論交了,現在看他言談行事,並沒有比以前長進多少,不得不代老友訓他—番,廣明,我說的這些你服不服?」

  姚廣明連忙道:「弟子怎敢不服?」

  羅天峰道:「這就是假道學,你是不敢不服,還是真心地服了,你有理由盡可以說出來。」

  姚廣明道:「弟子是誠心悅服。」

  羅天峰笑道:「那就不能用不敢這兩個字,我不是以輩份壓你,而是以道理來壓你。」

  姚廣明道:「弟子正是拘於理,才不敢不服,否則弟子縱然輩微技弱,也要據理力爭,自反不縮,雖千萬人吾往矣,這是聖哲之明訓,也是弟子立身之道。」

  羅天峰大笑道:「好,小子,只有這句話,還像我姚大哥的兒子,天龍傳人!」

  聖女一笑道:「你們兩個人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倒是我這打抱不平的多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8:48

  羅天峰歎道:「所以行俠不可不慎,抱不平尤其要問清事由才插手,有一次我遇上三個大漢,圍攻—個青衣女子,一時激起義憤,上前插手解圍,那個女子跑了,事後一問,才知道那三個大漢是秦中三傑,被圍的女子正是飄香玉魔黎天真,他們的很多朋友,都死於黎天真之手,而且都是白道上豪俠之士,他們好容易才截住這個女魔。」

  聖女笑道:「難怪你要窮追黎黎不捨,一直追到大漠,原來是補救你以往的過失,可是後來你怎麼不殺她呢?」

  羅天峰道:「那倒不是我的過失,我插手的結果,反倒救了秦中三傑,黎天真的武功高出他們很多,存心在跟他們開玩笑,見了我的達摩劍式之後才跑了的,所以後來我會集群雄,決鬥十大天魔後,他們見到了黎天真的真才實學,才對我消除了誤會。」

  說到這兒,他又輕歎一聲道:「所以做人難,處世難;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尤難,一步都不能走錯,以我而言,那次如果不是有少林的清譽作支持,秦中三傑當時就會對我引起誤會,認為我是飄香玉魔的同黨的……」方梅影笑道:「這點並不稀奇,我就一直被人誤會慣了,七劍九狐,向為世人目為十六凶人,在一批正道人土心目中,我們仍然是屬於邪道人物。」

  說時看看姚廣明道:「相信在姚大俠心中,就有這個想法,今天如果不是跟前輩在一起,他就不會對我如此客氣,即使不拔劍相向,至少也不齒為伍。」

  姚廣明紅著臉不作聲,可見方梅影的話並沒有說錯。

  江夢秋笑笑道:「大姊,這倒是怪不得姚大俠,憑心而論,有時你整人的手段,連兄弟都瞧著不以為然。」

  方梅影一歎道:「這個我曉得,我手下的殺孽太重,尤其是對一些假冒偽善之徒;絕不放過,犯到我心裡,總要整到對方死去活來,倒是那些惡名昭彰之徒,我反而會憋氣—點。這是個性使然,認為天下最可惡的人,莫過於此輩,因為真正大惡之人,別人一見到他就有了提防之心,受害也有限,倒是遇上了貌若俠義,心存奸詐之輩往往身受其害,還不知是怎麼的。」

  姚廣明道:「方女俠,姚某對這番話深有同感,也為以前對女俠的誤會而致歉。」

  方梅影笑道:「那倒不敢當,人不到蓋棺無法論定。」

  羅天峰卻笑道:「對你方姑娘,我倒可以定論了,因為你成了江家的媳婦,今後行事,至少要顧及夫家的盛名,不會再率性而行了,仁翁江大俠之俠名,四海同欽,那對你多少總有點約束吧。」

  方梅影的臉居然也紅了,看了江夢秋一眼,沒有再說話,幾個人慢慢說著,已來到了城外。

  方梅影請羅天峰與姚廣明落後一步,繞道而行,他們五個人才慢慢走去。

  莫無奇的車子果然在那兒等著,除了他之外,另外還有三個中年人,神情都十分焦灼,見到他們後,立刻迎了上來。

  莫無奇一拱手道:「方女俠,在下適才多有得罪,萬祈女俠賜諒,將莫某身上的東西交還來。」

  方梅影一笑道:「是給宇內雙絕的帖子嗎?」

  莫無奇臉色一喜道:「是的,果然是女俠拿去了。」

  方梅影笑道:「東西是我們拿的不錯,但你怎麼就認定是我拿的呢?我們同行有七個人……」莫無奇道:「因為只有方女俠具此神通,也喜歡開這種玩笑,這兩封帖子對女俠毫無用處,對莫某等關係就大了,如果不能達成任務,我們實在無法回山交差。」

  方梅影歎道:「看來一個人的名聲是很重要。」

  莫無奇再度拱手哀求。

  方梅影看看那三個人道:「這些都是你的同伴嗎?」

  莫無奇道:「是的,他們都是莫某的師弟,銜命出來投帖邀賓,所以請帖是萬萬失落不得的。」

  方梅影道:「如若我不肯交還又待如何呢?」

  莫無奇臉色一變,旁邊一個漢子歎聲道:「方梅影,如果你不交出柬帖,我們寧可冒著回宮受責,也要在會前對你不客氣了。」

  方梅影冷笑道:「你們敢嗎?侯浪萍親口邀我與會,你們如果敢對我無禮,魔宮中會饒過你們嗎?」

  那漢子道:「教主邀你是一回事,你竊去了柬帖是另一回事,我們是奉太上教主之命行事。」

  方梅影道:「太上教主是誰?」

  那漢子道:「這個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方梅影一笑道:「飄香玉魔黎天真死灰復燃,這也沒有什麼可驚人之處,你們以為能嚇住我嗎?」

  除了莫無奇之外,另外三個漢子都是一怔,那說話的漢子滿臉詫然道:「你怎麼知道的?」

  方梅影道:「柬帖上有著她的標記,一看即知。」

  那漢子道:「胡說,這是太上教主四十多年前的手記,那時候你還沒出世呢,怎麼會認得的?」

  方梅影笑道:「我不認得有人認得,這位聖女前輩是黎天真的舊主,會認不出她的鬼畫符嗎?」

  那漢子一怔,看著莫無奇道:「莫老大,聖女還活著,這麼重大的消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莫無奇道:「我怎麼知道她是聖女?」

  那漢子道:「你跟他們同在酒樓中,會不知道?莫老大,這一件大功,你想一個人獨佔太不夠意思了吧?」

  莫無奇道:「雖有跡象,但聖女如若在世,這該是八十高齡的人了,看起來像嗎?」

  漢子冷笑道:「太上教主不比她年輕,看起來也不比她老多少,難怪你丟了請帖,心裡還定得很呢,原來你把持著這個秘密,可以將功折罪,卻拖我們來頂罪。」

  莫無奇道:「帖子雖然在我身上遺失,你們也有責任,你們負責監視支援,為什麼當時不出手,看著我受人制住,還不是存心要我好看。」

  漢子冷笑道:「我們離得太遠,根本就沒看見你被人制住,反正帖子是你丟的,我們自承保護不周,回宮請罪好了,這兒的問題你自己解決吧。」

  招呼兩個同伴,回身就走。

  莫無奇急叫道:「方女俠不能放他們走,天峰上人與聖女尚在人間的事,莫某可以隱瞞不報,用以交換柬帖的條件。」

  方梅影一笑道:「你不怕回宮受罰嗎?」

  莫無奇急了道:「莫某另有說詞,無論如何,請你截住那三個人,萬不能放他們回去。」

  江夢秋道:「我們才不管,要截你自己截去。」

  說著上前伸手一揮,勁風微送,莫無奇身上感到一鬆,禁制全消,連忙追了上去。

  方梅影笑道:「兄弟!你也學壞了,居然懂得利用借刀殺人之計了!這不是和你的為人不合嗎?」

  江夢秋道:「讓他們狗咬狗不是省事嗎?哦!做人可不能像姚廣明那樣刻板,有時要講究權宜之計,我明知道這幾個傢伙絕不能放走,卻已懶得殺他們,只好讓莫無奇去代勞了,何況他比我更急著要殺死他們。」

  聖女笑道:「江公子,我對中原武林人物知道得不多,但對令祖仁翁江老英雄倒是久仰了,聽說他從來沒殺過一個人,難道也是用你這種方法嗎?」

  江夢秋道:「不!家祖的確沒傷過一條人命,因為他老人家運氣比我好,一開始是先交朋友,從互相切磋上創下了名聲,以後他遇到的人也都是高手,即使動手相搏,也只是分出勝負即止,我踏人江湖,就遇上了魔道正興,想手不沾血都不可能,殺戒已開,想做到家祖父那個仁字是不可能了,唯有上體天心,盡量少造殺孽而已。」

  聖女道:「可是又為什麼非殺那三個人不可呢?如果不讓他們回去報信,你應該有很多辦法呀!」

  江夢秋神色一莊道:「再晚認為那三個人必須除去,雖然我假他人之手,但絕不推諉殺人的責任。」

  聖女哦了一聲道:「為什麼呢?那三人只是魔宮弟子,還沒有為惡,何以你放不過他們呢?」

  江夢秋道:「當年那十大天魔,只是行事偏激,雄心太大,妄圖獨尊武林而已,本性之中,是非觀念還是有的,這可以從侯浪萍身上看出來,他還不能算是個壞人。但那三個傢伙卻是太可惡了,他們為了邀功也為了推諉責任,竟然置同門於不顧,本性之卑劣,在此時已顯露無遺,我以為除害須早,等他們成了氣候,受害的人就多了。」

  方梅影一笑道:「你殺了人還有氣番大道理。」

  江夢秋笑道:「如果沒有站得住的道理,豈可胡亂殺人,只要不是為自己的私怨,我爺爺也沒有禁止我殺人,他老人家為一個仁字所拘,往往有些事束住了手,放過了很多該殺的人,所以不讓我再受那個桎梏了,他老人家交給我的擔子是俠義二字,可沒有那個仁字。」

  聖女道:「這番道理該讓姚廣明來聽聽,我覺得他實在過份了一點。」

  江夢秋笑道:「今天他受的已經夠了,當著他的面,我絕不敢說這種話,論年紀,他跟我父親差不了多少,至少也是我的長輩,不能太使他難堪了。」

  方梅影冷笑道:「我可不認他這種長輩;在他眼中我們只是比邪魔歪道好一點,但絕不是他看得起的那種人。」

  江夢秋笑道:「大姊!你這就小氣了,難道一定要別人看得起你才高興嗎?行事在己,笑罵由人,天下事未必能盡如人意的,即使你能贏得所有俠義道的尊敬,又能如何呢?一定還有一批人說你壞話的。」

  方梅影笑了起來道:「我倒不是為自己爭氣,因為我已經受慣了,我氣不過是他批評你。」

  「他沒說過我什麼呀?」

  「怎麼沒有,當他知道你學過妙手空空的手法時,那副神氣就像是你犯了大錯似的。」

  江夢秋一笑道:「原來是為這個,那你也太小心眼兒了,連我都不在乎,你又生什麼氣呢。」

  方梅影道:「我就是不讓人誤解你,別人罵我什麼都無所謂,如果講你一句壞話,我就饒不了他。」

  聖女笑笑道:「江公子,這件事你就別抬槓了,女人有的時候是不可理喻的,尤其是在她所愛的人遭受傷害時,你更不該跟她講理,連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擺脫不了這個毛病,你又怎能強求方姑娘呢?我覺得這正是我們女人可愛之處,否則就不能稱其為女人了。」

  方梅影笑道:「聖女說得對極了,我覺得孔夫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這句話,不是對我們女人的侮辱,而是一種讚美,女人為愛而偏執,正是一種優美的品德,所以一個母親才能把自己醜八怪似的子女看成天仙,如果每一個女人都通情達理,世上的醜八怪就絕種了,沒等他們長大就會被活活掐死了。」

  對著這兩張利嘴,江夢秋只有苦笑,但他接觸到方梅影充滿了柔情的眼光,心中不免也有一股溫暖的感覺,他瞭解這篇歪理之中,包藏的是無窮的愛心。

  而且這時候,莫無奇也回來了,後面跟著羅天峰與姚廣明,江夢秋笑問道:「人都截下了?」

  莫無奇點點頭道廣是的,得幸上人與姚大俠及時現身,總算把他們都截了下采。」

  江夢秋問道:「如何處理了呢?」

  莫無奇看了羅天峰一眼道:「我想廢了他們,可是上人不准,只好留下他們三條命了。」

  方梅影道:「羅前輩,我們還要到開封洛陽一行,把宇內雙絕的問題解決一下,你留下他們可就麻煩了。」

  羅天峰笑道:「你放心,我雖然不殺他們,可也不會誤了你的計劃,我廢了他們的武功,交給了少林的和尚帶回去了,給他們剃度後,辟個石室,養性三年,這個處置不是比殺死他們更好嗎?」

  方梅影道:「少林的人也下來了嗎?」

  羅天峰道:「替我守山的那幾個弟子都是我最鍾愛的門人,尤其是法正法智兩個孩子,他們格於門規而不敢公開與我同行,卻始終在暗中跟著,我可憐他們一片心意,不忍叫他們回去,只好找個工作給他們干干了。」

  聖女頗為感動地道:「是那兩個小和尚嗎?也真虧他們,為我們守了幾十年的山,你對他們也太絕情了。」

  羅天峰苦笑道:「我能怎麼辦呢?總不能叫他們跟我還俗脫離少林,只好用這個方法來打發他們回去了。」

  方梅影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情俱滅,您的這些弟子怎麼還是看不破這一關呢?」

  羅天峰一歎道:「出家人也是人,真能做到四大皆空的,早就成佛做祖了,可是到現在為止,佛祖只有一個。」

  江夢秋笑問莫無奇道:「現在問題只剩下閣下了,閣下想必知道我們作何打算?」

  莫無奇苦著臉道:「江公子,我知道各位要找宇內雙絕,阻止他們赴會,莫某自知技藝淺薄,根本就攔不住各位,因此只有一個要求,請各位高抬貴手,等我把帖子投交後;各位再找了去,讓我好回宮裡交差!」

  經他這麼一央求,江夢秋處事經驗究竟太嫩,不好意思說回絕的話,把眼睛望向方梅影,她卻笑了一笑道:「姓莫的!如果我請求你放棄立場,背離魔宮,參加到我們的陣營裡來,你肯答應嗎?」

  莫無奇慨然道:「這個自然不行,背師忘本,『是為不忠不義,方女俠定然不會要莫某如此吧!」

  方梅影笑道:「自然不會,因此我們也無法答應你的要求,我們要利用這兩份柬帖,阻卻宇內雙絕為魔宮張翼,更要利用羅前輩與聖女突然出現,使魔宮中人疏於防備而減少戒心,這兩件事都是我們打擊魔宮的有力殺手……」莫無奇苦著臉道:「上人與聖女的事,莫某回宮之後絕不再提,至於宇內雙絕,莫某投完柬帖,取得回音之後,各位再找了去,就與莫某無關了!」

  方梅影笑道:「問題是我們能信任你嗎?」

  莫無奇道:「莫某可以絕對保證,何況莫某狙擊三個同門的事已落在各位手裡,如果莫某背信,各位提上一句,莫某就是死罪,怎敢反覆呢?」

  方梅影道:「對一個出賣師門,又狠心處置同門於死地的人,其忠貞可知,我們能相信嗎?」

  莫無奇的臉色變了一變道:「方女俠,你們都是在武林中久負盛名的人物,何苦跟我一個無名小卒過不去呢?」

  方梅影道:「問題是你這個人太不可靠了,你說的話只有一句可信,那就是你的任務不達成,回去無以覆命!」

  莫無奇道:「正因如此,莫某才乞懇各位成全。」

  方梅影道:「那麼你頭一件任務就無法達成,他們要姚老前輩出任護法的事就沒有辦成,拿江夢秋拘成人質,也沒有成功,你又將如何交差呢?」

  莫無奇道:「姚老英雄既然不在,莫某也沒辦法,回宮後應可獲得諒解,至於劫持江少俠為質,只是莫某臨時起意,事先未獲指示,不能算是任務!」

  方梅影冷笑道:「在我面前你敢搗鬼,也許劫持江夢秋是你自己的意思,但劫持一個人作為人質卻是黎天真指定的事,否則你不會這麼大膽,魔宮的事我很清楚,未奉指示,你絕不敢自己作主,不敢節外生枝!」

  莫無奇臉色大變,支支吾吾地道:「是,是的!太上教主指示,如果姚老爺子不肯屈駕,就劫持姚大俠為質。」

  方梅影冷笑道:「胡說!姚大俠早得家傳,天龍神功正是你冷焰搜魂指的剋星,你怎麼劫持得了,莫無奇,你再不說實話,可是自討苦吃了。」

  莫無奇見方梅影太精明了,一句謊話都不能說,無可奈何地道:「太上指示是劫持一個姓林的少年人為質!」

  方梅影道:「這個姓林的少年人是誰?」

  姚廣明憤然道:「是我幼妹新適的夫婿,林氏是登封大族,七房共此一子,你們好毒的手段!」

  方梅影一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如果真劫到那個姓林的身上,姚老前輩還非屈服不可,否則姚姑娘豈不就成了婆家的罪人了,你們的算計很精呀。」

  莫無奇道:「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方梅影道:「那麼你還是要干了,因為你不能抗命的。」

  莫無奇頓了一頓才道:「姚老英雄既然已為仁翁邀去,想必一定會前去赴會的,莫某把帖子交到,也就勉強可以塞責了,何況莫某已經說出了這個計劃,自然不會執行了。」

  方梅影笑笑道:「那可不能冒這個險,姚姑娘夫家是不會武功的讀書人,萬一你去對他們下手,他們連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為使你安份一點,我們只有一個辦法。」

  莫無奇臉色大變道:「方女俠,江公子已經答應過……」方梅影笑道:「不錯!江兄弟答應過不傷你們的性命,我也沒有說要你們的性命,只是找一個地方把你們安頓下來。姚大俠府上還有什麼人?」

  姚廣明進:「還有拙荊與犬子,不過要想制住這四個人,恐怕能力還不足,他們雖然練過武,卻沒什麼江湖閱歷,萬一被他們跑掉了一個……」方梅影一笑道:「沒有問題的,我自然會作妥善安排。」

  說著突一伸手,四點白光電疾而出,莫無奇與那趕車大漢以及兩名女子都哎呀一聲,志堂穴上各中了一枝銀針,他們雖都有一身武功,卻因為方梅影出手太快,而且連招呼都不打一個,連躲閃都來不及。

  莫無奇忍住痛苦道:「方女俠,你這是做什麼?」

  方梅影笑道:「這是我特殊的制人手法,針上含有散功與致命兩種劇毒,散功毒是見血生效,因此你們現在都無法再提真氣了,不信你就試試看。」

  不用她提醒,莫無奇已經在試了,空自逼出一身大汗卻仍然提不起氣來。

  方梅影道:「致命劇毒是見風生效,你們如果不想死,就乖乖地戴著這根針,等我轉回來時給你們解藥,再替你們取出針來,如果不想活那也簡單,只要把針一拔,傷口見風,不消半個時辰就化成一灘清水……」姚廣明駭然道:「有這麼厲害的毒藥!」

  方梅影笑道:「姚大俠,江湖上誰都知道智狐的手段,這點小手法算得了什麼,厲害的還沒使出來,我一口氣能把人吹得無影無蹤。」

  姚廣明伸伸舌頭笑道:「我只希望女俠千萬別再光顧到我頭上來,我可實在惹不起你這位姑奶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9:05

第三十三章


  這個素行方正的人,有時也會詼諧一兩句,引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倚紅道:「方女俠在魔宮中毒斃孫華軒,智殲段天化,計懲人妖林次花,嚇得侯浪萍都不敢惹她,制服這幾個魔崽子,自然更不在話下了。」

  方梅影卻淡淡一笑道:「姚大俠,現在這四個人交到府上去看管一個時期總該沒問題了吧。」

  姚廣明道:「當然沒問題,其實論武功,拙荊與犬子都還壓得了他們,只是閱歷不夠,怕上了他們的當而已,現在方女俠加上禁制,一定可以看管住了。」

  莫無奇急道:「方女俠,我們還要送帖子去。」

  方梅影道:「宇內雙絕那兒,我們會替你代勞,你們安心在姚大俠府上等著吧,我們上洛陽開封一趟後,回來剛好替你們解穴,一定要你們趕得及回去覆命。」

  莫無奇苦笑道:「那樣我們還能活著回去嗎?」

  方梅影道:「這一點我可以擔保,你們回到魔宮以前必然是絲發無損,只是回去後能否活著,就不關我的事了。」

  莫無奇道:「我說的就是回宮以後。」

  方梅影笑道:「你怕回去受責,我給你出個主意,不妨在外面多耽幾天,等會期之後再回去,假如乾坤教還能存在,就證明我們殲魔之舉已經失敗,魔宮中人已經稱霸江湖,正在用人之際,不會再追究你的過失,否則的話,乾坤教開派之日,也就是魔宮壽寢之時,你也不必回去了。」

  莫無奇道:「你們能擊潰本宮?」

  方梅影笑道:「你以為不可能嗎?你們的太上教主黎天真是聖女舊屬,都是羅前輩手下敗將,憑這兩位,已足夠掃蕩魔宮。」

  莫無奇搖搖頭道:「方女俠,你想得太樂觀—點,太上教主與九位老山主都今非昔比,他們的技藝深進不說,而且合十人之力,造就了兩大奇才。」

  方梅影道:「就是天聖地靈兩個人嗎?」

  莫無奇道:「是的,他們中任何一人都可以放手天下而無敵,本宮在中原暗中經營多年,對中原各大門派及武林世家調查極詳,深信時機已近成熟才作開典的準備。」

  方梅影笑道:「魔宮行事雖秘,中原的武林道卻早有所聞,暗中也作了一番準備卻是你們不知道,何況天聖地靈之間,也勢同冰火不能並容。」

  聖女忽然道:「地靈夫人是黎天真的什麼人?」

  莫無奇道:「論年齡,應該是她的孫女兒,但看兩人的關係又不像,她稱太上教主為姥姥,太上教主又稱她為小姐,她們究竟是什麼關係,誰也弄不清楚。」

  聖女再問道:「她怎麼會嫁給侯浪萍的呢?」

  莫無奇苦笑道:「這個在下也不知道了,在下是在西方大雷音寺中從師學藝,以後隨同家師來到中原的,多年是在江湖上走動探訪武林動靜,對宮中的事一向不清楚,而且限於身份也不敢探究,這是本宮最大的忌諱。」

  方梅影道:「好吧,該問你的事都問過了,你乖乖的上車跟姚大俠回家去等著吧,記住身上的銀針千萬不可撥出來,否則送了命可不能怨我,我這樣說你也不信,我再給你一個證明看看就知道了。」

  她再度揚手,射出一縷銀光,是擊向一棵碗口粗細的小樹,入樹寸許,她又撥了出來,沒有多久,針孔處就開始流出清水,很快就爛成了一個大洞,方梅影又塞了顆藥丸到樹洞裡,水流才止,莫無奇看得駭然變色。

  方梅影笑笑道:「你們的皮肉不會比樹木更堅實吧?」

  莫無奇垂頭喪氣的走到馬車上。

  方梅影笑道:「姚大俠,你送他們回去交代一下,就到這兒來接我們一起上開封去,車子太擠坐不下,我們就不去了。」

  羅天峰道:「開封之行,廣明也不必去了。」

  方梅影笑道:「開封洛陽之行,只為對付宇內雙絕,是不必勞動姚大俠,但我們必須要借用這輛車,卻偏偏又少了一個車伕,只好屈駕姚大俠辛苦—趟了!」

  江夢秋知道她是存心要折磨姚廣明一下,出出心裡的氣,連忙道:「我可以駕車!」

  方梅影道:「少爺!你趕過車嗎?尤其是駕雙駟的車子,可不像騎馬那樣簡單,何況你也不像,看起來就是個大少爺,趕著車子不倫不類的,反而會啟人疑心,再說我們都在魔宮中露過臉的,難保路上不遇上一兩個魔宮的人,洩漏了行藏,就整個破壞了計劃!」

  姚廣明心很實,連忙道:「方女俠說得是,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認識我的人本就不多,魔宮中人,更不會識得了,由我駕車前去最適當!」

  方梅影笑笑道:」姚大俠來時別忘了跟那位朋友把衣服換一換,你們兩人的身材差不多,連改都不必改了,只是脫衣服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別碰掉了他穴道上的銀針!」

  姚廣明答應著走了。

  聖女才笑道:「方姑娘,你整人的手法的確太厲害,只是要他們帶著那一根針太危險了!」

  方梅影笑道:「聖女當真以為我會使用這種歹毒的暗器害人?

  我射在他們身上的銀針確有阻止真氣凝聚之效,但卻沒有毒,只因我擊中在志堂穴上,他們無法運氣而已,如果拔出來就沒事了!」

  聖女一怔道:「可是你釘在樹上的那一枝呢?」

  方梅影道:「那枚是有毒的,是我從毒蠍子尤上青身邊取出來的,針毒中人無救,木石皆可腐蝕,尤上青就因為使用這種毒針被我碰上了而加以誅殺,我把針都毀了,只留下一枝,想研究一下他使用的毒,一直未得結果!」

  聖女哦了一聲道:「可是你也使用了解藥!」

  方梅影笑道:「那是什麼解藥、針毒有限,樹木無知,只能蝕爛這麼大一個洞,我不加上這一手,怕他們看出破綻,就不會這麼乖了。」

  羅天峰歎道:「方姑娘,你可真會騙人!」

  方梅影道:「以我的意思,乾脆殺了他們了事,可是我們這個大少爺一定不贊成,我又沒有別的辦法了,只好來上這一手了,否則這幾個人如何安排呢?」

  江夢秋道:「大姊!你這麼做太冒險了,萬一他們不怕死,或者為了試驗一下毒藥的厲害,拚著犧牲一個人,拔出了銀針,那又怎麼辦呢?」

  方梅影笑笑道:「我想他們沒這個膽子,而且姚大俠是個老江湖,必然知道我是在嚇唬他們的,我堅持要姚大俠換下那車伕的衣服,就等於給了他一個暗示,那套衣服上沒有記號,何必非換不可,就是要他注意一下衣服上的針孔,他發現針上沒有毒,一定會另作處置!」

  羅天峰道:「萬一廣明不懂你的暗示呢?」

  方梅影道:「那他就不夠資格闖江湖,我再告訴他老實話,叫他回去守著這幾個俘虜,不必再跟著去了。我們對宇內雙絕的情況不瞭解,對方既與魔宮有所勾結,此行可能會有危險。一個人,江湖閱歷不足,去了反而累人!」

  聖女笑道:「方姑娘,你對他始終還不能釋然於懷。」

  方梅影道:「聖女看得我太小氣了,這次我說的是真心話,對付魔宮不是出風頭的事,弄不好還會把性命都賠上,我固然希望多一分助力,但也不想無故拖累人去送死。」

  羅天峰道:「這倒是實話,姚大哥就只他一個兒子,看情形他也只有一個兒子,假如他不能幫上什麼忙,何必又把他拖去涉險呢?

  剛才我就不想要他去的。」

  方梅影道:「可是他不會肯的,他是個俠義君子,以衛道為己任,說什麼也不肯落在人後的,這一點魔宮中人比我們都清楚。所以莫無奇見到了江兄弟後,立刻放棄了擄劫姚老前輩女婿的打算,而在江兄弟身上著手,因為擄劫了姚老前輩的女婿,未必能使姚前輩屈服,擄了江兄弟,那價值大多了,道義為先,友情在次,為了故人之後,姚前輩說不定就會屈服了。」

  羅天峰一歎道:「不錯,姚大哥就是這樣的人。」

  方梅影一笑填:「那位姚大俠頗有父風,這種事情上他不肯落後,所以我希望他能機警一點,否則把他趕回去還真不容易,我只好不顧他的體面,好好地數說他—頓,叫他知難而退了。」

  幾個人又聊了一陣,姚廣明駕著車子來了,果然換上那趕車大漢的衣服,還弄了一頂遮陽笠戴在頭上,笑嘻嘻地道:「各位等久了,為了處置那四個傢伙,稍微耽誤了一下。」

  方梅影笑問道:「姚大俠,那四個人如何處理了?」

  姚廣明笑道:「家裡沒地方關他們,我只好清了兩間空房,到登封縣班房借了四架大枷,把他們分別枷了起來,因為縣衙捕房班頭是我的寄名徒孫,倒是沒問題。」

  方梅影笑道:「大俠精明得很,你看出我的針上沒毒?」

  姚廣明道:「方女俠堅持要我換衣服,我就想到必然有問題,拙荊對毒藥很內行,把換下來的衣服的針孔檢視了一下,確定方女俠是在騙他們的,只好另想辦法了。」

  羅天峰高興地笑道:「廣明,你總算還不錯,我們正在商量,如果你通不過這次測試,就要趕你回去了。」

  姚廣明笑道:「弟子對方女俠已經有了認識,她外號稱智狐,可不是毒狐,身上絕沒有這種毒暗器,所以弟子早就想到那幾技銀針是假的了。」

  方梅影道:「可是我也有真的,在樹上使用的那一枝,就是貨真價實蝕骨的奪命針。」

  姚廣明笑道:「我知道不過你只有那一枝,還是從一個下五門賊子身上取來的,那人劣跡昭彰,我也想殺了他,不想被女俠搶了先。」

  方梅影一征道:「姚大俠,你真行,幸虧你不是莫無奇,否則我這一套就耍不成了。」

  姚廣明一笑道:「那倒是句真話,因此我不像他們那麼怕死,即使方女俠用奪命銀針制住我,我也不會屈服的。」

  方梅影一彎腰道:「大俠豪氣干雲,令人十分欽佩,對以前種種失禮處,尚祈大俠原諒。」

  姚廣明道:「不敢當,我是該受教訓的,因為我太偏執了,君子之道,行之於心,不在行為上。」

  羅天峰哈哈大笑道:「廣明,你總算想通了!」

  姚廣明道:「是的!不過這只能怪弟子孤陋寡聞,如果能早點與這些真正遊俠交往,弟子就不會如此刻板拘泥了,且喜聞道未晚,現在還來得及,為了表示歉疚,願執蹬以盡弟子之禮,請上車嗎?」

  他風趣時也很有意思的,大家在一片笑聲中上了車,車座很寬,每座可容三人,倚紅與偎翠夾著江夢秋坐在一邊,方梅影靠著聖女與羅天峰坐在對面,車子就向開封疾駛而去。

  兩地相去約三百里,第一天就在郭縣歇下,第二天的下午就到了開封,姚廣明在莫無奇的口中問得很詳細,把車子直駛到一家叫浣花樓的門口停下,立刻就有一名漢子出來接待道:「各位是從桐柏山上下來的嗎?」

  姚廣明嗯了一聲。

  那漢子道:「難得!難得!家主人正在等得心急,不知道那邊情形如何了,前天知機老仙長也趕來了,也是探詢那邊的消息。」

  姚廣明道:「知機道長也在這兒,就省得我們再跑一趟洛陽了,請告上李老莊主一聲,說太上有專使來拜。」

  那漢子連忙道:「是哪一位?」

  姚廣明沉聲道:「閣下接待得了嗎?」

  那漢子惶恐道:「是!是!兄弟魯莽,兄弟這就去稟告主人前來迎迓,請專使下來稍歇一會兒!」

  羅天峰在車上冷冷地道:「不必,帶路上百花莊去!」

  漢子微微一怔道:「這不太方便吧!」

  羅天峰道:「正因為不方便,才要上百花莊去,最近跟丐幫鬧了一場,他們正到處打聽本宮的行動。

  本使雖然不怕人識得,宇內雙絕是大名人,如果行跡落入丐幫的耳目中,對大家都不好!」

  那漢子道:「專使說的是,但淙花樓是開封城中第一大酒樓,叫花子是不准進來的。」

  方梅影忍不住道:「你真嚕嗦,丐幫中人不全是叫化子,他們的淨衣門中,多寄身娼妓,你們這兒現在還有絲竹歌彈之聲,說不定早有丐幫的人潛伏了。」

  漢子一怔道:「有這等事!我怎麼沒聽說過!」

  方梅影冷笑道:「下次本宮接獲什麼消息,一定先會知閣下一聲,現在請帶路吧!」

  那漢子十分惶恐地道:「是!是!小的冒失,請貴使示下身份,以便稟告家主人!」

  姚廣明一指車上的標誌道:「你看看這車上的標誌,有幾個人夠資格坐這種車,還要多問嗎?」

  漢子看了一下,臉上變色,因為車上用的是回文,寫的是「王者之車」之意,他再三告罪,跨上車轅後,坐在姚廣明旁邊,接過轡繩,驅車而行。

  出了開封城後,轉入一條私道,行有里許,穿過一脈叢林,才看見有一片大莊院。

  那漢子把車子駛進莊院,繞過正宅,來到後面的花園裡,已聞樂聲飄揚,再過去,才看見一隊十五六歲的妙齡雛妓,正在草坪上翩翩起舞,兩邊是二三十名同樣裝束的青年女郎,各持樂器吹奏著。

  姚廣明笑道:「李莊主真懂得享福。」

  那漢子也笑道:「這是用來款待知機仙長的,平時家主人也沒有這種排場。」

  草坪後面是一座花軒,一個中年人與一個道人正席地而坐,面前各據一張很考究的古式木案,排置著酒餚果點,每人身邊也各有四名艷姬在侍候著。

  對駛來的這輛車子,他們視如不見,神色很從容,歡飲依舊,聖女低聲問道:「這就是宇內雙絕?」

  方梅影道:「我可不認識,由羅前輩證實!」

  羅天峰道:「看來是不錯,但這兩人都與我年歲差不多,應該八十以上的人了,怎會如此年輕?」

  方梅影一笑道:「前輩看起來比他們還要年輕一點。」

  羅天峰道:「我是從妲妮那兒習得駐顏之術。」

  方梅影笑道:「黎天真出身聖宮,這一套功夫自然也流傳出去了,而且這很可能是他們與魔宮合作的原因,否則這兩人也算是有點俠名,不會如此自貶身價的。」

  羅天峰點點頭,朝聖女道:「妲妮,我暫時還不必露面,你先下去跟他們應付一下。」

  聖女正待掀簾出車,方梅影卻道:「等一下,先搭搭架子,由我來侍候聖女交涉吧。」

  她先下了車,朝那漢子道:「宇內雙絕不是瞎子吧?」

  那漢子尷尬地道:「當然不是,但敝主人與太上教主平輩論交,在禮數上應該由貴使先行通名。」

  方梅影冷冷地道:「你去告訴他們一聲,叫他們站起來迎駕,專使的身份不比太上教主低。」

  那漢子一怔道:「難道還有第二個太上不成?」

  方梅影冷冷地道:「閣下對本宮的情形知多少?」

  那漢子道:「在下六年前奉派來此,專司聯絡之職,對宮裡的情形的確不太瞭解。」

  方梅影道:「那就難怪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就是太上教主見了專使,也要起立遠迎出十丈之外。」

  漢子一怔道:「宮中有身份這麼高貴的人?」

  方梅影冷笑道:「當然了,所以你趕緊去告訴一聲,否則誤了事,閣下就是第一個該遭殃的。」

  那漢子半信半疑,但還是如言過去了,走到李觀漁身前,躬身低語一陣,李觀漁神色微變,又跟知機子耳語片刻,兩人才站了起來,李觀漁一擺手,歌舞立止。

  方梅影卻朝那兩列樂妓道:「奏賀聖朝。」

  李觀漁神色微變道:「那是迎君的宮樂。」

  方梅影道:「專使有資格當此無愧。」

  李觀漁道:「太上黎姥親至,也不過如此。」

  方梅影道:「太上見了專使,也須奏此樂。」

  李觀漁道:「普天之下,有誰具此身份?」

  方梅影冷笑道:「李莊主對太上出身很清楚嗎?」

  李觀漁道:「自然清楚。」

  方梅影道:「那莊主自然該想到專使是誰了。」

  李觀漁想了半天才道:「莫非是聖心島聖女玉駕。」

  方梅影一笑道:「莊主還不算孤陋寡聞。」

  李觀漁與知機子兩個人的臉色都為之一變,連那個漢子都為之惶恐,連忙吩咐道:「奏樂。」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9:28

  絲竹聲起,一曲賀聖奏畢,那漢子連忙將花廳中的地毯卷鋪在車子旁草地上。

  李觀漁與知機子這才雙雙恭身道:「恭接聖女玉駕。」

  聖女在車中道:「有勞二位了。」

  倚紅與偎翠雙雙掀簾,把聖女扶了出來,江夢秋則持劍追隨在後,巧妙地遮掩了羅天峰的身形。

  由於聖女的絕代風華,再加上倚紅與偎翠兩個大漠女郎的臉形,倒是證實了聖女的身份,慌得李觀漁和知機子忙又恭身行禮道:「不知是聖女駕到,有失遠迎……」聖女輕輕一笑道:「太客氣了,今非昔比了,我雖是黎黎的舊主,到中原,黎黎就比我來得神氣了。」

  李觀漁尷尬地道:「聽說聖女仙隱嵩山……」聖女道:「黎黎沒忘記我,硬要把我拖出來,我也只好捧捧她的場,下個月初五是乾坤教開典之日二位早受預約,我特地來給二位下帖子的。」

  李觀漁道:「那怎麼敢當,隨便派個人招呼一聲也就是了,何敢勞聖女玉駕親臨。」

  聖女一笑道:「黎黎對我很客氣,她是不敢命令我,但我在桐柏山上住不慣,更看不慣那般牛鬼蛇神的嘴臉,所以出來溜溜,二位在武林的聲望比那些牛鬼蛇神高得多了,我才前來拜會一下。」

  李觀漁道:「李某太榮幸了,聖女說得極是,李某與知機道長雖蒙黎姥不棄賜交,但對她身邊的那些朋友實在也不屑為伍,所以才不願入宮。」

  聖女一笑道:「清濁不同流,二位果然沒有使我失望,也不枉我來此一行。」

  知機子興奮地道:「多蒙聖女謬讚,貧道與觀漁一則蒙黎姥承賜駐顏之術,心感大德,二者為曾在仁翁手下受挫,積念難消,黎姥答應為我們出一口氣,所以才答應加盟乾坤教,不知聖女在教中擔任什麼職司?」

  方梅影笑道:「二位以為聖女該應何職呢?」

  知機子臉色一窘道:「這個貧道實難猜測,黎姥在教中為教主,位極至尊,但聖女不可能屈居其下。」

  方梅影笑道:「道長說得很對,聖女的職司,連太上都無法決定,至今猶在虛懸中,聖女這次前來訪晤二位,就是想商量一下,該取個怎麼樣的封號。」

  李觀漁道:「這個李某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聖女道:「我因為對中原武林中的事太隔膜,所以才求教於二位,只要我提出,黎黎無不接受,就是我要她這個太上教主,她也只好拱讓。」

  李觀漁道:「是的,是的,但那九大天魔卻未必會肯臣服,李某想此事有待從長計議,但不論如何,李某與知機道兄一定是站在聖女這一邊,聽候驅策。」

  聖女道:「李莊主這話當真?」

  李觀漁道:「千真萬確,李某與知機道兄也正為此事躊躇難決,既不屑與宵小同伍……」知機子接著道:「聖女來了,這事情就容易解決了,我們奉聖女為首,當可另創一番局面。」

  聖女道:「我也有這個意思,可是我們只得這幾個人,黎黎雖然可以支持我,但也不能做得太明顯,她創下這番局面很不容易,還須要那些人幫忙……」李觀漁道:「聖女到過桐柏山沒有?」

  方梅影道:「去過了,只轉了一轉就下來了。」

  李觀漁道:「聖女見過教主沒有?」

  聖女冷冷地道:「沒有!憑乾坤教三個字,難道還請得動我嗎?

  我去看看黎天真,已經給足她面子,再弄個後生晚輩來,要我叫一聲教主,他當得起嗎?」

  李觀漁頓了一頓才道:「聖女說的也是,但侯教主確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太上如非有教主為她支持,身邊那些牛鬼蛇神也未必肯聽她的。」

  方梅影心中一動,覺得這個意外得來的消息十分重要,魔宮人顯然還有矛盾存在,這倒是個難得的機會。

  因此她笑了一笑道:「李莊主,太上派遣我追隨聖女,隨行曾有示意,因為那天她老人家不便明說,聖女來到貴莊,也就是希望莊主把宮中的情形向聖女解釋一下。」

  李觀漁哦了一聲道:「請問姑娘是……」方梅影道:「我是誰無關緊要。」

  李觀漁道:「老朽是想請教姑娘的職司。」

  方梅影道:「我沒有什麼職司,只是太上身前的人。」

  李觀漁忙道:「是!是!姑娘必是太上黎姥的親信,所以才得委派這個任務,難道姑娘沒有把情形告訴聖女嗎?」

  方梅影冷冷地道:「聖女是太上的故主,地位何等尊崇,我只是一個下人,說出來的話有多少份量,聖女也未必會重視,太上行事一向是很重規矩的。」

  她這番慎重表現得恰到好處,但也虧她心細如髮,才敢大膽地假設,因為一個說得不對,把戲當場就拆穿了,但方梅影從對莫無奇所負的使命那等惶恐的態度看來,黎天真對她的部屬約束,一定是十分嚴厲的。

  果然李觀漁肅然道:「姑娘說得是,黎姥對我們如此器重,我們深以為榮,既是黎姥對姑娘有了暗示了,李某就將所知向聖女解釋一下,黎姥在十年前賜蒞,以漠上駐顏養真心法見授,李某與知機兄十分感激。」

  聖女一笑道:「十年前才教給二位的心法,二位就能修到返璞歸真的境界,足見二位平素修為之深。」

  李觀漁臉有得色,正待說兩句,知機子插口道:「李兄,黎天真的心法還是出自聖女,我們應該感激聖女才對。」

  李觀漁一驚道:「是,是!李某失言了……」聖女微笑道:「沒關係,回疆的聖心島情勢已非往昔,聖宮的心法也沒有禁止外授的戒條,二位的心法得自黎天真,與我沒有關系。」

  李觀漁連忙道:「但黎姥對聖女還是十分尊敬的。」

  聖女歎道:「她還算沒忘記我,只是我們的關係已非往昔,她只是我的故人而已,莊主請接下去說。」

  李觀漁才道:「黎姥談及她有意在中原東山再起。」

  方梅影道:「李莊主,聖女不是來聊天的,你還是長話短說吧,我們還有事呢!」

  李觀漁忙道:「聖女還有什麼事?李某當得盡力。」

  方梅影道:「事情並不重要,聖女來到中原以後,還沒有出來走動過,開封是汴京故都,名勝古跡很多。」

  李觀漁道:「那李某當得盡地主之誼。」

  方梅影道:「不必了,中原武林認得聖女的不多,二位可是知名之士,反而會引起不便。」

  李觀漁碰了個釘子,不敢再獻慇勤了,只得道:「黎姥說她昔年舊友雖然有襄助之意,只是行事太自作主張,所以才邀請我們,壓壓他們的氣焰。」

  聖女冷笑道:「黎天真太自不量力了,二位在武林中的聲望比他們十大天魔可響亮得多了。」

  李觀漁臉上一紅道:「起初我們也是這樣想,根本不予理會,但黎姥略炫神功,令我們十分歎服,據她說另外九大天魔也是今非昔比,功力只略遜於她,但他們人多勢眾,黎姥另外培植了一個年輕人,頗堪造就,而且也培植起相當的實力,雖可與之分庭抗禮,也不過是勢均力敵而已。」

  方梅影道:「所以太上才央請二位予以支持。」

  李觀漁道:「是的,因此我們的人手並不少。」

  方梅影冷笑道:「李莊主是否要聖女也加入你們呢?」

  李觀漁忙道:「那不敢當,我們自然是以聖女為尊,但目前不妨利用乾坤教主的那些實力,等把九大天魔的氣焰整個壓下去之後,再作打算也不遲。」

  他才說到這兒、忽而一個彈琵琶的少女站了起來道:「方女俠!

  這老兒一派胡言,魔宮中侯浪萍一手包天,十大天魔中的九大天魔俱為候浪萍收服納為己用,太上教主已形同傀儡,方女俠,你別再向他套話了,這兩個老鬼也早已是侯浪萍的心腹黨翼了。」

  李觀漁神色一變,厲聲喝道:「賤婢,大膽!」

  叫著旋身伸手,向那女子抓去,身手之疾直如閃電,江夢秋的動作也快,及時揮出一劍。

  李觀漁本來對他的劍毫不在意,舉手一格,但揮出一半時,才覺得這小伙子的內勁深厚,劍氣十分犀利,連忙抽回手來,那女子也及時滾退,躲到方梅影身邊。

  李觀漁被江夢秋一劍逼退,神色微怔道:「小子!你是誰?

  居然能擋過老夫一擊。」

  江夢秋微笑道:「我可沒擋,是閣下自己把爪子縮回去了,看來你們宇內雙絕,也只不過是浪得虛名而已。」

  李觀漁目中射出怒光,全身骨節咯咯作響。

  那個女子忙叫道:「江公子!小心,這老鬼一身修為很高了,他已練成寒煞罡氣,出手一擊,威力非凡。」

  江夢秋笑道:「我倒要試試,看看他一手是否能擋得住我的劍,李老兒,你再攻一招,只要你能完身而退,我就佩服你,你的寒煞罡氣不過才三成火候,就敢拿出來獻寶了。」

  李觀漁怒火更熾,正待全力一擊,知機子卻上前道:「李兄!

  等一下,這小子姓江。」

  李觀漁怒道:「姓江又怎麼樣?」

  知機子道:「你看了他的臉長得像誰?」

  李觀漁朝江夢秋仔細看了一陣,微怔道:「小子,你就是江河遠的孫子江夢秋?」

  江夢秋笑笑道:「不錯,後生末進,居然能驚動前輩,真是榮幸之至。」

  知機子忍不住叱道:「小子,我們是跟你祖父齊名的人,你居然敢在我們面前弄這種狡猾,江河遠雖然是我們的敵人,但他一生行事居仁,行無失義,我們對他還是相當尊敬,想不到仁翁竟會有你這麼一個後人。」

  江夢秋笑笑道:「家祖既然行無失義之處,二位與他老人家結怨,想必二位有行止違仁之處了,當然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這用不到我一個後生末進饒舌,但二位不保晚節,居然與魔宮中人勾結為奸,那可太令人惋惜了。」

  李觀漁被說得臉上一紅,知機子卻道:「小輩你太放肆了,你說魔宮中人俱是奸邪之徒,可有什麼證據?」

  江夢秋道:「我從魔宮中出來,也曾搗毀伏牛山的基地,自然據有相當的證據,但我不必列舉給你們聽,因為你們已甘心同流合污,縱使說了也不可能使你們覺醒回頭的,因此我不想在口舌上跟你們抬槓。」

  李觀漁冷笑道:「那麼你來意為何?」

  江夢秋道:「我探悉得魔宮中的主腦之—黎天真為昔年聖心島舊屬,聖女前輩出山清理門戶,為了使蕩魔衛道的工作進行順利,先行剪除羽翼,所以就來到此地。」

  李觀漁道:「就憑你們這幾個人?」

  方梅影笑道:「難道還不夠?在桐柏山魔宮密穴,我們還沒有聖女倚仗,照樣也是直進直出。」

  李觀漁冷笑道:「聖女,你別受了這姓江的小子蠱惑,侯教主一代人傑,雄圖英發,昔年的十大天魔都被他控制在握,你又何苦多管閒事而擾清修呢?」

  聖女微笑道:「我並不想出來,是乾坤教不讓我清淨,硬把我逼了出來。」

  知機子道:「絕沒有的事,教主前一段時間還來過此地,談及聖女,頗表尊崇,是想迎接你去奉養優遊的,黎天真現在虛占太上教主之位,聖女去了,自然會叫她讓出來,到時候她還有一件令聖女驚喜的消息奉告。」

  方梅影笑道:「二位還沒問問我是誰?」

  李觀漁道:「不必問,剛才那個賤婢已叫出你的姓氏,你必然就是那個以機智著稱的智狐方梅影。」

  方梅影道:「侯浪萍沒有叫你們特別防範我這個人?」

  李觀漁大笑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不過小有才華,在教主雄才之前,你根本不值一顧。」

  方梅影笑道:「那只怪二位在魔宮中的地位還不夠重要,以至重要的消息都漏過了,否則你們一定知道侯浪萍在我手裡吃了多大的虧。」

  說著又回頭對那女子道:「曉雲姑娘,你怎麼會在此的?」

  經她這一叫,江夢秋這才認出那女子正是地靈夫人座下的侍兒曉雲,曉雲自己都一怔道:「方女俠還認得婢子?」

  方梅影笑道:「我這個人有一點天才,見過一面的人,絕對不會忘記的,你怎麼不在夫人身前呢?」

  曉雲道:「夫人得知天聖籠絡了九大天魔,控制了太上的言行,還在外面廣結人緣,特地把我們遣送出來,探聽消息,婢子就是被派來刺探宇內雙絕的。」

  方梅影笑道:「你能混進這裡倒是很不容易。」

  曉雲道:「那是諸葛先生安排的。」

  方梅影道:「你探得些什麼?」

  曉雲道:「這兩個原是太上的人,太上受了侯浪萍的脅迫,轉告夫人,請他們幫忙對付天聖官的,但諸葛先生較為慎重,叫婢子先來看看,來到之後,果不出所料,這兩個人忘恩負義,置太上授技之德於不顧,反而與侯浪萍暗中勾結,反過來想不利於太上,幸好有些事沒告訴他們,否則夫人就更為孤立了。」

  方梅影道:「夫人要你告訴他們什麼事?」

  曉雲道:「這個等以後再說吧。」

  方梅影笑道:「你說出不妨,我已經猜到八九分了,只是想證實一下,黎天真是叫你出來求救兵吧?」

  曉雲道:「是的,要搬取的救兵一共是兩個人,太上曾經有一封密柬,叫我交給知機子,到了這裡,我看情形不對,沒有交出來。」

  方梅影道:「那封密柬你知不知道?」

  曉雲正想搖頭,方梅影道:「不必怕,我想你一定偷看過了,因為你發覺他們不可靠,必然想自己去找那兩個人,但是你卻不知道那兩個人在什麼地方。」

  曉雲點點頭,方梅影道:「那麼你見了聖女,還不把密柬交出來?」

  曉雲一怔道:「方女俠,這位老人家真是聖女嗎?」

  方梅影道:「傻丫頭,你該知道我們都是夫人的朋友,難道我會騙你不成?」

  曉雲遲疑了片刻,才從貼身的衣服裡翻出一封密束,跪著呈遞給聖女,聖女接過來,看了一遍,臉色頗為激動。

  方梅影微笑道:「聖女,你要我的人有了著落了。」

  聖女目中淚光閃了一閃,點點頭道:「是的,我們的女兒死了,是難產而死的,素貞是我們的外孫女兒,黎天真簡直該死,居然把我們的孫女如此糟蹋。」

  曉雲連忙叩頭道:「聖女,夫人雖然與侯浪萍有夫婦之名,但是無夫婦之實。」

  聖女道:「我曉得,素貞的攝心迷魂大法是聖宮秘技,幸虧我對黎黎沒有太放心,另外派了桑姬跟著我的孩子,而且把聖宮中一些秘本交給了桑姬,才保全了素貞的清白,那個桑姬還在嗎?」

  曉雲叩頭道:「桑姥還在夫人身邊照應著,聖女,夫人終日伴隨著那個魔鬼,日坐愁城,就等著您去援救。」

  聖女道:「我知道,你起來吧,黎黎怎麼會叫你來找宇內雙絕的呢?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的事呢?」

  曉雲道:「太上首次在中原立足時就跟李觀漁有了交情,二十年前再度前來,重拾舊情,太上對他很信任。」

  聖女冷笑一聲道:「黎黎空有飄香玉魔之名,居然把一個淫魔列為知己,活該自己受罪,虧她還有臉向我求援。」

  方梅影笑道:「黎天真本性並不惡,只是一生中從未遇上一個好人,與一直妄想成為霸主而已,不過也幸虧有她這樣攪和一下,才把中原武林中那些欺世盜名的衣冠禽獸真相都暴露了出來,否則以宇內雙絕的身份與地位,誰會相信他們已是魔宮中的爪牙。」

  李觀漁忍不住怒道:「方梅影,你居然敢如此侮蔑老夫,連你祖父在世之日,都不敢對老夫說一句重話。」

  方梅影臉色一沉道:「李老兒,先祖在世之日就沒把你們宇內雙絕看在眼裡,他老人家手錄萬象寶錄裡雖也把你們帶上了一筆,列名可不太高。」

  知機子連忙道:「我們是列在第幾?」

  方梅影道:「第七與第九。」

  知機子道:「我不信在我們前面還有那麼多的高手。」

  方梅影一笑道:「先祖的萬象寶錄雖然不夠完盡,卻絕不會在排名上有過錯誤,因為先祖去世已近二十年了,現在如要修正,只有把你們往後挪下去。」

  知機子道:「在我們之前是哪些人?」

  方梅影笑笑道:「仁翁江老爺子,這你們該沒話說吧。」

  知機子與李觀漁兩人都臉現憤色,顯然無法抵賴,知機子道:「那只是以前而已,現在可難說了。」

  方梅影微笑道:「你們別以為埋首苦練了幾十年,有多了不起,要知道水漲船高,比你們強的,始終是比你們強,從江兄弟的身上,你們就可以想到仁翁的修為了,何況仁翁名列榜首,比你們高出不知多少倍,即使毫無進境,也不是你們這兩塊料所能企求的。」

  李觀漁冷笑道:「等乾坤教開典之日再說吧,那時候就要把方日平的萬象寶錄徹底修正一下了。」

  知機子卻道:「我們兩人曾經折在仁翁手下,在沒有擊敗他以前,我們不便多說,還有哪些人呢?」

  方梅影道:「有幾個已經不在人世,說也沒用,單以在世的人來說,南天一劍岳中奇、修羅神掌羅世藩、衝霄鶴簡士堯,都列名在你們之先。」

  知機子哈哈一笑道:「這就太荒謬了,這三個人都沒跟我們交過手,方日平憑什麼排等第呢?」

  方梅影道:「先祖列名必有根據,因為列名第六的無情才子都在他們手下認過輸,這下子你們該沒話說了吧。」

  兩個人臉色又是一變,卻沒有說話,顯然他們都在無情才子的手下栽過跟頭。

  知機子乾笑聲道:「方老兒果然有兩下子,我們與無情才子交手的事縱無人知,居然也瞞不過他,不過無情才子已經死了,也無從對證起,你說的那幾個人都在人世嗎?」

  方梅影道:「衝霄鶴雖然因病而功力減退,但他十年前在黃山技懾七劍九狐的雄風,你們萬萬追不上的,南天一劍消息渺茫,侯浪萍羈留了他的妻子在魔宮中,想脅迫他就範,始終還沒如願,至於修羅神掌羅世藩,現在任職天聖宮護法領班,地位比你們高出多了。」

  知機子臉色又變了一變道:「仁翁與衝霄鶴還會在聖宮見面的,到時候他們就該在榜上除名了。」

  方梅影一笑道:「老道士,你好名,李觀漁好色,堪稱雙絕,我祖父將你們分列在第七與第九,已經很看得起你們了,因為崔妙人大姊的父親梅花神劍崔魏老爺子,也不過才比你高一級而已,你有什麼不高興的?」

  知機子一怔道:「什麼?本師列在第九!」

  李觀漁忙道:「這就笑話了,知機道兄的技藝高出老夫一籌,怎麼會在老夫之下呢?」

  方梅影道:「你們都跟崔老爺子論過劍,應該自己心裡有數,反正我祖父絕不會排錯的。」

  李觀漁道:「我們都跟梅花神劍切磋過,但是並沒有分出勝負,你那個死鬼祖父簡直胡說八道。」

  方梅影一笑道:「切磋之後,你又一個人數度造訪崔老爺子,互相交換劍術心得之事可曾有過?」

  李觀漁道:「那是代知機兄去的,因為我們回來觀摩心得,找出了他劍術上的一些疑點,知機道兄因為在論劍時,跟他鬧得不太愉快……」方梅影笑道:「所以才造成了你的機會,你把老道士的劍術精華去換取他的劍術心得,崔老爺子宅心仁厚,不疑有他,倒是很認真的與你交換了,結果你獻出了老道士的劍法,保留了自己的,而騙到了崔家的,三個人裡面,自然是你最強了,崔老爺子劍藝很精,也不太在外走動,所以能專心練劍,我祖父記載萬象寶錄時,他已經把你交給他的凌雲八式研究出破綻了,勝老道士有餘。」

  知機子臉色一沉道:「李兄,我們相交有六十多年,想不到你存有這種私心。」

  李觀漁急了道:「道兄!你別聽這小妖女的鬼話,我從老崔那兒得來的劍術精華全都交給你了,由我們共同研究的,小弟何當存一點私心。」

  知機子冷冷地道:「可是你沒告訴我是用凌雲八式去換來的,你倒是算盤打得精。」

  李觀漁道:「小弟可以發誓,絕沒有這樣做,小弟交給他的劍式是我們共同擬定的,你我各參其半。」

  知機子冷笑道:「我精心所研的凌雲八式,除了你之外再無第三人得知,方日平又怎麼會錄在萬象寶錄上的?」

  李觀漁道:「是啊,方梅影,你那死鬼祖父是怎麼知道知機道兄凌雲八式之名的?」

  方梅影一笑道:「先祖與崔家交誼極厚,無話不談,萬象寶錄上沒有詳細記載消息的來源。」

  李觀漁道:「絕不可能是從崔老兒那兒得到的,因為崔老兒也不知道凌雲八式的名稱。」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家祖與崔老爺子俱已見背,想問也無從問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09:45

  知機子冷哼一聲道:「不必追究了,凌雲八式只有李兄一個人知道,現在居然又見於方老兒的遺作之中,雖然人死已無對證,貧道心中可明白得很,李觀漁,你我的交情到此為止,最好我們不必再見面。」

  李觀漁一怔道:「道兄要跟兄弟拆伙了?我們宇內雙絕合作搭檔了幾十年,猶如形影……」知機子冷笑道:「這個比喻好極子,你是形,我是影子,一直跟在你後面,受你的利用……」李觀漁急叫道:「道兄,乾坤教的事怎麼說呢?」

  知機子道:「跟侯浪萍聯絡的是你,魔宮有人來也是找你,跟我有什麼關係。」

  方梅影一直沒把帖子取出來,這時忽然道:「李老兒,我們是在路上截下這輛車子的,雖然是借這個機會來看看你,但我們也答應那個送信的人把請帖送到。」

  說著取出李觀漁的那封請帖遞了過去道:「那個人說二位與魔宮的事不宜為太多人知,老道士那兒由你代邀一聲,不再另發帖子了。」

  李觀漁道:「胡說,一定是你把知機道兄的請帖藏了起來。」

  方梅影笑道:「我們既然來了,還會在乎魔宮中多一個老道士嗎?何況他名列第九,還差你一截呢,侯浪萍說宇內雙絕是二位一體,請到一位,另一位就一定到。」

  知機子冷笑道:「李兄見到侯教主時,就代我謝謝他的盛情,我今後只想在玄真觀中,靜渡此生,請侯教主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

  李觀漁臉色大變,欲追不及,只恨恨地看了方梅影一眼道:「賤婢,你耍得好一手離間之計。」

  方梅影笑道:「我只不過把先祖的萬象寶錄背出來給你們聽而已,也算是離間嗎?」

  李觀漁叫道:「方日平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知機子的排名絕不會比我低,假如崔魏排在第八,我就該排在第十。」

  方梅影一笑道:「那是因為你一直在讓著他,為了交他這個朋交,你的確費煞苦心,為了他好名,你明明勝過了崔老爺子,卻也不敢施展,你去找崔魏切磋劍術,目的只是在幫助他,可惜的是他天資太笨,領悟很難,等他再把劍術練成時,崔老爺子已經死了。」

  李觀漁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方梅影道:「崔老爺子說的,他是個至誠君子,絕不說謊話,他知道勝得過知機子,卻會輸給你,所以你不勝他,他也就不肯勝知機子,他很敬佩你的友情。」

  李觀漁道:「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方梅影道:「因為知機子人雖偏激,尚無大惡,我不忍心要他死,他一直以為比你高一點,如果知道幾十年,你一直在讓著他,那比你欺騙他更會令他難過,很可能就會橫劍自刎,現在他雖然氣走了,心裡卻好過得多,至少他認為你是由於欺騙他,利用他比他強出那麼一點的。」

  李觀漁臉現痛苦之色道:「可是我們這幾十年的友情,就被你這麼樣毀了。」

  方梅影道:「那可怪不得,至少我不能讓先祖的智臾之名受辱,他在萬象寶錄上的排名是絕不會出錯的,何況你以欺騙的方法去維持友情絕不是方法,一旦被他發現了真相,他會恨你更深,說不定會找你拚命的,而我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保全你。」

  李觀漁一怔道:「什麼!保全我?」

  方梅影笑道:「你既然能為了友情而自甘居後,可見你的名心很淡,而且你在聲色的圈子裡已經很滿足了,絕不會去爭那戔戔浮名,也不會因為折敗在仁翁之手而耿耿於懷,更不會為了報復而與魔宮中諸人勾結,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我幫你把他氣跑了,免得你在晚年身敗名裂,不是保全你嗎?」

  李觀漁哈哈一笑道:「方梅影,你前面分析得很不錯,我本人對得失勝負看得比較淡,對敗在江河遠手下那回事是不太在乎,知機子卻一直耿耿於懷,但是我與侯教主合作卻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自保。」

  方梅影道:「你說是受了魔宮的威脅嗎?」

  李觀漁道:「還沒有,因為我跟黎天真有舊,他們對我們很客氣,請我們到桐柏山去了一次,看到那些不甘受竭的江湖人的遭遇,卻已經很明白了,跟魔宮不合作的後果是如何的了,他們不必說出來,何況侯教主對我們極為客氣禮遇,不要我們即時加盟,只希望我們在乾坤教正式開創時,加以支持協助,這個條件,我們自然樂於接受了。」

  方梅影笑道:「你們就這樣屈服了?」

  李觀漁道:「這不算屈服,因為我們並不需要在魔宮中擔任什麼職司,侯浪萍給我們的名義是聖官供奉,只是一個虛缺,不必負實際責任,但是可以享受到很多的優遇,我們有什麼要求,聖宮都會全力支持的。」

  方梅影道:「不會這麼便宜吧?」

  李觀漁道:「當然還需要付出一點代價。」

  方梅影笑道:「我曉得了,是要錢,我聽說你是汴梁首富,家財億兆,而魔宮中卻正需要錢。」

  李觀漁笑道:「不錯,侯教主請我支助,我捐了一半的家財,如此而已,老夫膝下無後,孑然一身,要這麼多錢幹啥?給候教主用來創一番空前絕後的偉業,也是很有意義的事,知機子比我更熱衷,他幾乎是傾其所有,自己只剩下一個小小的玄真觀了。」

  方梅影道:「你們對魔宮的所作所為都毫無是非之念嗎?」

  李觀漁笑道:「侯教主雄才大略,行事並不失為正,雖然略見偏激,但他所創的乃是一番空前巨業,略使手段,倒也無可厚非。」

  江夢秋忍不住道:「他手下俱是大奸大惡之徒,而且一味以暴力凌人,如果他的霸業得成,天下武林除了臣服其下,就沒有第二條路走,這也算對的嗎?」

  李觀漁道:「小子,一個武林中人成名,都是把別人壓下去而造成的,你祖父仁翁如果不是打敗那麼多武林高手,何來仁翁之名而高踞三公之首。」

  方梅影道:「江爺爺從未以技凌人,他跟人交手多半是出於被動,如果他主動地找上一個人,必然是那個人有失德之行,知機子或許為了名心所趨去找他較量,但你必然是為了有失義之行,被他老人家碰上了……」李觀漁臉上微紅,冷笑道:「知機好名,老夫好色,在一般武林正派人物眼中,宇內雙絕總是邪道之流的。」

  方梅影一笑道:「不錯,宇內雙絕只是奉承你們的稱呼,有人稱你們為宇內雙邪,只是你們尚無惡行所以才安安穩穩地活到今天。」

  李觀漁道:「但有了乾坤教後,我們還可以安安穩穩,舒舒服服地繼續活下去,侯教主不但藝震天下,而且也是風月解人,與老夫有同好。」

  方梅影道:「那麼你是自甘墮落而同流合污了。」

  李觀漁道:「老夫一生中我行我素,從不跟人抬槓強辯,更不想自列為俠義中人,也不讓人來干涉老夫的行動,方梅影,你使弄狡計,把知機子跟我拆開了,我不怪你,因為我們遲早也會鬧翻的,侯教主的眼光並不比你祖父差,他早就看出我比知機子高,在我們兩人間,他對我是看得重一點,現在你把他氣走了,還好一點,將來被他發現了真相,他很可能會找我拚命呢。」

  方梅影一笑道:「我很奇怪,你為什麼要遷就他?」

  李觀漁道:「老夫雖然好色,終日對粉黛,總也有膩味的時候,也須要一兩個朋友,可是一般知名之士,都視我為邪魔外道,不屑為伍,只有他不嫌棄我,幾十年來,他處處照顧我,多少次有人來找麻煩,他都不顧一切地衛護我,甚至於拚了命來幫助我,這番盛情使我很感激,讓著他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呢?」

  方梅影道:「由此看來,你倒是恩怨分明。」

  李觀漁憤然道:「人沒有不知好歹的,也沒有人天生就為惡的,一個人更不可能一生無過,但只要做一點錯事,那些自命為俠義衛道之士就橫加插手,不僅要毀得你身敗名裂,而且還逼得你無路可走,他們自命方正,其實卻是為了沽名釣譽,許多邪道中人,都是被他們逼出來的。」

  方梅影看看在車上的姚廣明,見他也低下了頭,似乎感到很不好意思。

  李觀漁道:「我跟知機子起初並不想加盟乾坤教,但乾坤教看上了我們,而那些衛道之士卻摒我們於門外,一個武林人是不甘寂寞的,為了這番知遇之情,也值得我們賣命了。」

  方梅影道:「我們現在來邀請你為天下蒼生與武林安危,請你參加蕩魔的行列,你肯答應嗎?」

  李觀漁一笑道:「你要我為衛道而盡力?」

  方梅影點點頭,李觀漁又笑道:「衛什麼道?」

  方梅影道:「自然是江湖正道,武林的道義。」

  李觀漁哈哈一笑道:「俠義道會承認我的行為正直嗎?會使我贏得武林的尊敬與重視嗎?」

  方梅影道:「只要你不偷不搶不盜,只要這些女孩子是心甘情願地跟著你,自然沒有人說你不對。」

  李觀漁道:「老夫家財盈億,何須偷盜,雖好絕色,卻從不用強,她們都是我用銀子買來的,可是仍然有人批評老夫倚仗財富,凌暴女流,視老夫為色魔。」

  方梅影笑道:「笑罵任人笑罵,只要問心無愧就行了。」

  李觀漁道:「老夫說一說與仁翁結仇的經過,由你們來評定一下曲直是非,二十六年前老夫看中了一個女孩子,想買回來作侍妾,可是那個女孩子已經自幼嫁人。」

  江夢秋道:「既然許配了人,你就不該再存妄念。」

  李觀漁看了他一眼,接著說下去道:「老夫得知她許人後,並未強求,可是那女孩子的父親因事犯罪入獄,要十萬兩銀子才能脫罪,她自願賣身救父。」

  江夢秋道:「慢來,他犯的是什麼罪?」

  李觀漁道:「他是個庫吏,酒醉失手,把油燈打翻了,使庫房失火,著令賠償,否則將以死抵罪,老夫花了十萬兩銀子,救出了她的父親,買下了那個女孩子。」

  江夢秋道:「她已經許配他人,怎麼還能賣身呢?」

  李觀漁道:「她的夫家是個寒士,無力籌出這筆錢來,她上門苦求退婚,再賣給老夫。」

  江夢秋道:「你應該做做好事,救她一下的。」

  李觀漁怒道:「小子,這就是你說的理。」

  方梅影道:「兄弟!任俠之心端視在人,李老兒不救倒不能算錯,他花了錢買了人家也沒有錯。」

  李觀漁道:「那個小伙子認為我為富不仁,硬拆散了他的姻緣,憤而學武,投入黃山門下,十年後藝成,他來登門尋仇,指責老夫乘人之危。」

  方梅影一笑道:「你說的是驚虹劍巴山民?」

  李觀漁點點頭道:「是的,這小伙子劍藝不錯,比老夫還差了一截,結果老夫仍然把他打跑了,可是他乘老夫不在家的時候,居然又偷偷前來,拐了那個女子跑了。」

  方梅影道:「於是你跟知機子追到黃山,殺了黃山十九名弟子,劍創黃山掌門,使黃山一派淪於滅亡了。」

  李觀漁道:「老夫登門索人,黃山仇華老兒護庇門人,不肯把人交出來,這可怪不得老夫。」

  方梅影道:「這是非曲直很難說,不過你至少是佔著一半的理,但怎麼又扯上了仁翁呢?」

  李觀漁道:「巴山民與那女子在老夫到黃山時,他們先跑了,老夫與知機子血屠黃山後,又追了一天後,總算找到了。他強行出頭,把他們放走了,方梅影,你評評理,這難道錯在老夫嗎?」

  方梅影還在沉吟,江夢秋卻道:「李觀漁,巴山民拐走那個女的,貽禍師門是他的不對,我爺爺救下他們後,曾經痛斥了他一場,他含愧自盡了,你也在場的。」

  李觀漁道:「他把女的帶走,是何道理?」

  江夢秋道:「那個女的在浮梁尼庵落髮為尼,她不願意再回你那兒去,跟我爺爺無關。」

  李觀漁怒道:「怎麼無關,人是我花錢買的,江河遠憑什麼把人帶走。」

  江夢秋道:「你應該去問知機子。」

  李觀漁一怔道:「憑什麼要問他。」

  江夢秋道:「因為二十六年前那把火是知機子放的。」

  李觀漁愕然道:「胡說,老夫不信。」

  江夢秋道:「我爺爺那天擊敗了你,又擊敗了知機子,最後你還要拚命的,知機子硬把你攔住了,因為我爺爺早已調查清楚,遞了話過去,否則你知道他的個性,怎麼會甘心認輸的。」

  眾人俱都愕然,江夢秋道:「知機子是為了幫助你,因為他知道你的毛病,你看中了一個女人,如果弄不到手,會引為終生之憾,而你的行為尚算方正,不會以卑劣的手段去謀求,他才偷偷地放了一一把火,促成了你。」

  李觀漁一想此事倒是頗有可能,因以問道:「江老弟又是如何得知呢?」

  江夢秋道:「我爺爺剛好途經鄭州得知黃山門下上你家裡鬧事,覺得很奇怪,因為黃山門下一向頗有俠義,而你也不是挾勢凌人之徒,再一打聽原委,就對十年前那場大火產生了懷疑,找到了那個女子的父親問了一遍,讓他追憶一下失火的情形,他說那天雖然喝了點酒,但並沒有醉得十分厲害,雖然不知道如何發的火,但火發之後,他的人被困火中,恍惚被一個神仙救了出來,因為此老平時篤信李老真君,還以為是真君顯聖救了他,我爺爺卻知道這必是知機子搗的鬼。」

  李觀漁道:「江河遠見了我們為何不拆穿?」

  江夢秋道:「我爺爺為人仁厚,想到知機子也是為友謀切,只是跟他交手時暗中點了幾句,他情急竟要找我爺爺拚命,我爺爺把他擊敗後,卻告誡他此事不可再為,也保證他不告訴別人,所以他才委曲求全把你拖走了。」

  李觀漁道:「知機子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江夢秋道:「不錯,知機子不在乎名譽被毀,他卻很重視你的友誼,這件事如果公開了出來,你一定會跟他絕交,他寧可接受世人的唾罵,卻不願失去你的友誼,所以才為你們隱瞞了下來,究其動機,他不是為自己,還可以原諒的,何況十年之前,其曲在他,十年之後,曲在黃山,驚虹劍客既然答應毀了婚約就不該再上門生事,更不該把那女子拐走,而黃山掌門,也不該包庇門人如此非為。」

  方梅影道:「那個女子既是因為受了知機子的陷害才毀婚賣身,驚虹劍客的行為也就值得原諒了。」

  江夢秋道:「不錯,如果驚虹劍客調查明白出事的真相再這樣做,的確是對的,但驚虹劍客根本不知內情,他完全是為報奪妻之恨而去的,所以才不可原諒了。而黃山掌門人之包庇門人,也是為了私怨的,因為他在年輕時,曾與李觀漁同爭一女而失敗,積怨在心,驚虹劍客從李觀漁家裡奪走一個女人,他認為是出了一口氣,所以才罔顧事理,曲予包庇,我爺爺處事行俠,一向是但問存心不論是非,所以對他們雙方曲直,都是憑存心而論……」方梅影點頭道:「江爺爺以仁著稱於世,到底不是偶然的,他立心處事,以仁為經,以理為緯,絕不偏倚哪一方,無怪他排解糾紛時,無人不服。」

  李觀漁冷笑道:「江河遠既然答應了知機子不洩漏此事,為什麼會告訴你呢?」

  江夢秋道:「我爺爺把他半生行事,都記載了下來,給我作為以後立身行事的參考,但他老人家從不涉及隱私,這件事他只說出內情,卻沒有提到一個名字,因為你自己提了出來,才觸及我的記憶,否則我根本不知道是你們宇內雙絕的事。」

  方梅影一笑道:「李老兄,江爺爺把這件事瞞了十六年,可見絕無揭人隱私之意,要不是你自己掏了出來,江老弟也不會說的,因為以前他根本不認識宇內雙絕是什麼人,因此你對仁翁,應該感激才是。」

  李觀漁沉思片刻才道:「知機子耿耿於懷,非除之而甘心,我對仁翁雖然也有點芥蒂,卻沒有那麼深的,我恨他多管閒事,把那個女的帶走了不還給我。」

  方梅影笑道:「你的心性我爺爺瞭解得很清楚,你最受不了的事就是你的女人背叛你,那個女的如果跟你回去,你會饒了她嗎?」

  李觀漁道:「笑話,老夫殺人雖多,卻從不殺女人,老夫年輕時,曾有惜花主人之號,豈會量窄如此呢。」

  方梅影道:「縱然你不會虐待她,但她既然背了你與人私奔,再被你抓回去,心情也是極為痛苦的,她情願落髮為尼也不肯再嫁,可知她的心已如死灰,你把她弄回去又有什麼意思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0:00

第三十四章


  李觀漁沉思片刻才道:「好吧,內情既明,老夫當然不會再怪仁翁,也不再與他作對,但乾坤教的事情,老夫卻需要慎重考慮一下。」

  方梅影道:「你還是要去參加赴會?」

  李觀漁道:「不錯,老夫已無爭名之雄心,只想保持住這個莊院,伴著這些女孩子渡此餘生,但若開罪了乾坤教,老夫恐怕就難得如此清淨了。」

  方梅影道:「你為什麼不於脆幫著我們摧毀了乾坤教呢?」

  李觀漁哈哈一笑道:「談何容易,老夫這宇內雙絕之名,諒非虛得,但要跟乾坤教中相比,何異螢火之望月,黎天真在十招之內,擊敗了我與知機子的聯手,但侯教主二度來訪時,只用了三招就使我們棄劍而敗,黎天真不止一次遣人來向老夫求援了,老夫審度利害只好不作表示,憑你們這幾個人,就想與乾坤教作對,那是不可能的。」

  江夢秋忍不住道:「你心目中只有一個利害嗎?」

  李觀漁道:「不然,老夫也重恩怨,但正道之士,一直視老夫為異類,乾坤教卻敬老夫若上賓,若論恩怨,老夫應該站在乾坤教那邊去,因為你說出了仁翁當年的一段曲折,老夫認為他保全了知機子,也算是有德於我,因為知機子也是為了我,以是之故,老夫只能答應不幫著乾坤教跟你們江家的人為難。」

  方梅影道:「除了江家的人之外,你還是要出手了?」

  李觀漁道:「不錯,老夫身為聖宮供奉,至少要盡點力,也算是保護老夫的資產,因為桐柏山聖宮的建設,老夫也投進了一半的家產。」

  聖女忍不住輕輕一歎道:「李莊主,我實在想不透你是個怎麼樣的人,說你明白,你實在糊塗得很,說你糊塗,你又好像頗為明白。」

  李觀漁大笑道:「老夫就是這樣一個人,方梅影不是說過嗎?

  宇內雙絕只是客氣一點的稱呼,在衛道之士的口中,老夫是宇內雙邪之一,行事豈有不邪的。」

  聖女道:「好!為了免得麻煩,我就在今天打消你的去意吧。」

  李觀漁笑道:「聖女有意賜教?」

  聖女道:「不錯!我聽說黎黎私傳了你駐顏心法,那是聖心島的秘藏武功,而且是從我手中流出去,我有責任把它收回來。」

  李觀漁一怔道:「駐顏心法也能收回的嗎?」

  聖女道:「當然可以,駐顏心法是培元固本,重養靈胎,故不但能駐顏長生,而且也能使內力充沛,白髮變黑,脫齒重生,如果練到最高境界,可以脫胎換骨,而得天人之壽,但黎黎不知道還有一種破功的手法……」李觀漁忙問道:「破功以後會如何呢?」

  聖女道:「不會影響你其他的修為,但你得之於駐顏心法的好處將至此為止,而且在兩年之內逐漸消失。」

  李觀漁不禁變色道:「那老夫在兩年之內,就會變成一個龍鐘老翁了?」

  聖女道:「假如你的成就得之於聖心島武學,就會有這個現象,否則就毫無影響。」

  李觀漁道:「破功的手法如何施展呢?」

  聖女道:「在志堂氣海將台三穴上,以聖心島的特殊手法點上一指就行了。

  李現漁不禁哈哈一笑道:「聖女,這恐怕不容易。」

  聖女道:「不錯,如果是很容易的,我就不會告訴你了,本來聖心島上聖宮已名存實亡,我也不必太重視這件事,但你仗了駐顏心法而為魔宮作悵,危害武林,我就不能坐視了。」

  李觀漁不禁有點慌張地道:「聖女,你又不是漢人,何必管這麼多的閒事呢?」

  聖女道:「我雖然不是漢人,但我的丈夫是中原人,而且是中原武林中人,我已經離開了大漠,也算是漢人了。」

  李觀漁一怔道:「聖女的丈夫不是當年的羅天峰大俠嗎?他已經皈依佛門,而且已經圓寂了。」

  聖女笑笑道:「那只是你們認為如此而已,你們也沒有想到我仍然活在人世。」

  李觀漁道:「這麼說來,天峰上人猶在人世了。」

  羅天峰從車裡一躍而出笑道:「李莊主,你說錯了,少林天峰和尚已不在世上了,但羅天峰還活著的。」

  李觀漁打量了片刻才駭然道:「閣下是天峰上人了?」

  羅天峰笑著搖頭道:「天峰和尚早已西去,在下羅天峰,多年前與莊主曾有一面之識,昔時朱顏鶴發俱少年,而今故人雖非昔,但莊主華發未生,風儀如昔,端的可慰。」

  李觀漁怔了一怔道:「羅兄也是未見老呀!」

  羅天峰一笑道:「羅某僥倖得拙荊駐顏心法之助,參以禪門修生精旨,尚未現老態而已,故人能如此風儀已不多,羅某實在不忍心見莊主復現老態。」

  李觀漁又是一頓道:「聖女,羅大俠也不是聖心島的人,你能夠傳授給他,為什麼黎天真不能傳授給我?」

  聖女道:「我並沒有說要為聖心島收回絕學,連我自己都不是聖心島上人了,還管這些幹嘛!我只是不能讓我流出去的武功,為世人留下禍患而已。」

  李觀漁道:「魔宮中人,習得此法的很多。」

  聖女道:「不錯!我都要一個個地收回,莊主是我第一個看見的人,我只好從莊主身上開始。」

  李觀漁看看他們兩個人,頓然一歎道:「羅大俠在幾十年前就名滿天下,聖女是西域聖心宮主,在賢伉儷聯手之下,李某絕無僥倖可言,哪一位何不做做好事,乾脆殺了李某吧!何必要李某陷入生不如死的龍鐘老態中呢?」

  方梅影笑道:「李老兒,你這話就錯了,武林中白髮健者還很多,他們精神矍鑠,活得都很好。」

  李觀漁道:「但對老夫來說就不同了,老夫一生就是為了這些女孩子活著的,去了寡人之疾,雖生何趣。」

  方梅影一笑道:「你倒是很坦白。」

  李觀漁哈哈一笑道:「食色乃人性之本,誰人不好,老夫卻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心中所言與心中所思是兩回事,可是在這個虛偽的世界上,心口如一,居然被目之為邪,老夫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人了,所以老夫跟乾坤教通聲氣,也是因為習性相近之故。」

  他侃侃直說,倒是使幾個人怔住了。

  方梅影笑道:「江兄弟,你來駁他吧,我們既不能不教而誅,可是我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可殺之處。」

  江夢秋道:「我也不認為他可殺,我們來的目的也不是為殺人,只是剪除魔官的羽翼,李莊主,如果你肯答應脫離魔宮,不幫助他們為虐,我們立刻就走。

  李觀漁道:「老夫口頭答應就行了嗎?」

  方梅影道:「可以,我祖父對你的批評毀譽參半,認為你行事雖邪,卻有個一諾千金的好處,你答應過的事,絕對不會後悔的。」

  李觀漁苦笑一聲道:「我答應脫離魔宮,魔宮不會答應放過我的,羅大俠,我信得過你,如果你能保證乾坤教的人永遠不再來找我,我就可以答應,憑良心說,我對參加乾坤教並沒有興趣。」

  羅天峰皺皺眉頭,這的確無法保證,因為除非能將魔宮的勢力一舉擊潰,否則天下盡入魔宮掌握,群俠自身都難保,又怎麼保證別人呢?

  江夢秋道:「條件是我提出的,我給你保證就是了。」

  李觀漁一怔道:「你?你憑什麼保證,連昔年技攝十魔,藝震天下,被譽為第一高手的羅天峰大俠都不敢提出保證,你又怎能保證呢?」

  江夢秋道:「乾坤教所以要網羅你,是因為看中了你的武功,如果你這身武功沒有了,他們不會再對你感興趣了。」

  李觀漁哈哈大笑道:「說得好,這的確有道理,但是老夫這一身武功又如何失去呢?」

  江夢秋道:「我來廢掉它,而且我能保證,廢了你的武功,絕不會影響你其他的一切,連你的駐顏心法也不會受影響。」

  李觀漁大笑道:「小子,你太狂了,聖女與羅大俠聯手要破去我的駐顏心法,我是沒話說的,但也不會束手聽任擺佈,至少還有三成一搏的希望,至於你,哈哈……」聖女立刻道:「李觀漁,你不用使激將法,我們絕不會聯手對付你,我一個人找你挑戰,絕不要外子幫忙。」

  江夢秋也道:「我也是一個人找你挑戰,由你在聖女與我之間,任選一個好了,聖女要散掉你的駐顏心法,我要廢掉你的武功。你考慮一下,要保留哪一項。」

  李觀漁不禁怒道:「小子,聖女對老夫說這話尚有一講,你未免太狂了一點吧!老夫雖然當年敗於仁翁之手,但不見得連你這黃毛小兒都不如吧。」

  江夢秋道:「這麼說前輩是要找再晚一決了。」

  李觀漁道:「老夫不倚老欺少,但一定要教訓你一下,等老夫教訓你一番後,再向聖女請教。」

  聖女笑笑道:「李觀漁,我們豈是那種車輪戰取勝人,如果你勝過了江小友,立刻回頭就走。」

  羅天峰也笑道:「李莊主,如果你認為江小友好欺,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江小友一身藝業,絕不在我與拙荊之下,甚且猶有過之,你的那封柬帖原是魔宮中派一個叫莫無奇的傢伙送來的,他是魔火神君的傳人,也是認為江小友好欺,施展冷焰搜魂指制住他想擄為人質。」

  李觀漁道:「魔火神君的搜魂指乃一大絕學,連十大天魔之首的黎姥對他都頗為忌憚。」

  羅天修道:「誰說不是,莫無奇突施煞手,我們發現後已經來不及阻止,眼看著他把江小友帶走而無計可施。」

  李觀漁道:「這個我又不信了,憑你羅大俠與聖女在旁,總不會怕他的冷焰搜魂指吧。」

  羅天峰道:「我們當然不怕,而且我知交天龍老人姚老哥的兒子姚廣明也在,天龍九陽神功還是這種陰毒武功的剋星,也是同樣沒辦法屈為我們只能克制而無法施解,結果江小友安然無恙,反而把對方制住了。」

  李觀漁道:「他用什麼武功解了冷焰魔火呢?」

  羅天峰道:「什麼都沒用,江小友得仁翁親傳,一身所學山藏海納,連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會些什麼武功。」

  李觀漁皺皺眉道:「仁翁武學雖高,但比諸今日龐宮中諸人,恐怕還是差了一大截。」

  方梅影微微一笑道:「李老兄,這是你孤陋寡聞所至,魔宮中擁有這麼多的高手,我們雖然找到了羅前輩與聖女得到前輩高人為之支援,那是後來的事,連侯浪萍也不知道這些前輩尚在人間,而侯浪萍在桐柏隱居多年,只敢在暗中活動,所忌者就是江老爺子一人,假如他真認為仁翁不足懼,何必要大張旗鼓廣邀助手呢?」

  李觀漁道:「那是因為他要等候一個適當的時機,一舉而臣服武林,所以才多準備了一些時候。」

  方梅影笑道:「侯浪萍在乾坤教開典之日,一共只發出四十張請帖,可不是大規模的手法,他認為天下武林早在掌握之中,只差的是幾個人未能有把握而已,四十份請帖中有一半是他已能把握的人,他以全教之力,來對付以仁翁為主的幾個人,由此可見他對這些人的重視……」李觀漁道:「這個我略有所聞,但這些人中絕不會包括江夢秋這小伙子吧。」

  方梅影笑道:「他的確沒把江兄弟列在內,但不知老一輩的對魔宮的事也有了一點影子,埋下了一著伏棋,就是江兄弟,早在十年前,大家就把畢生精研所得,傳授江兄弟,蕩魔的主力就是江兄弟。」

  學觀漁道:「這種事誰也不會相信的。」

  方梅影笑道:「連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希望你試,但據我所想,你這一戰的勝算可能性很渺茫……」李觀漁傲然道:「老夫可不是被人嚇大的。」

  江夢秋一按劍訣道:「前輩!請!」

  李觀漁被羅天峰與方梅影一吹一喝,口中叫得凶,心裡卻在暗嘀咕,無可奈何地一伸手,侍女連忙送來一口寶劍,他接過來,鏘然出鞘,立見鋒芒照眼。

  江夢秋情不自禁地道:「好劍。」

  李觀漁得意地道:「劍號紫電,的確是一口在劍譜上列名的好劍,相傳出於先秦名家冶徐夫人之手,小伙子,你手中的那口劍是否擋得住一擊呢?」

  江夢秋笑笑道:「利劍是用來殺人的,再晚拿家祖庭訓,以劍施仁道,所以只用了一口凡鐵,因為再晚是以意役劍,非人役於劍,但有仁道天心為用,何遜於龍泉太阿。」

  李觀漁最得意的就是手中這口劍,聽見江夢秋的話後,心中大怒,沉聲道:「小子,我們不是在口舌上爭勝,較量的是真功夫,上吧。」

  江夢秋恭身獻劍後送出了一招,李觀漁揮劍下削,叮然輕響中,已經把江夢秋的鐵劍尖削下了寸許一截,不禁哈哈大笑道:「小子,原來你只有一張嘴。」

  江夢秋卻微微一笑道:「前輩,再晚不是跟你拚命,而是希望廢了你的武功,使你安享餘生,以你這多年的修為,要戳中你的氣穴練門而不傷及肌膚很難控制勁道,所以才借前輩的寶器削斷了劍刃,以免造成失手,前輩如果不信,我們再試下一招如何?」

  他把斷下的寸許劍刃拾了起來,用手指捏了一捏,以融會內勁,把劍刃再度融合上去,然後再度遞劍出招。

  李觀漁一心要以利器削斷對方的劍,著著都對著江夢秋的劍上削去,江夢秋的格式很精,每次都以斷劍的部位去迎合他的利鋒,說也奇怪,李觀漁的寶劍雖然都砍中那個地方,發出叮叮的響聲,卻始終未能傷及分毫了。

  內力熔金合鐵,並不足為奇,差不多的一流武林高手全做得到,但靠內勁所接合的鋼鐵,到底不如冶爐鑄鐵那樣夠火候,所以這捏合的部位,一定是較為脆弱的,可是江夢秋連連地以斷接處迎向利鋒,竟能保持住不被削斷,就使李觀漁感到驚奇了,也意識到這個小伙子在內力的修為上,確有過人之處,不遜於他幾十年的火候。

  這一來,李觀漁的驚心立生,退後了一步,運劍作勢,全身衣衫都鼓了起來,運集了所有的勁道,目視對方,準備全力的一擊。

  觀戰的人也凝重起來了,他搞也知道這是李觀漁全力的一擊,勝負生死,立可判明。

  只有江夢秋毫不在乎地輕飄飄挺劍攻了過去。

  方梅影急得叫了出來道:「江兄弟!你不可如此大意!」

  因為李觀漁此刻有如一支拉足了的強弓,只要輕輕地一觸,就可以把他蓄藏的勁道全發了出來,江夢秋居然以這種毫不經心的態度去應付,不是自找死路嗎?可是江夢秋一面把劍刺向李觀漁,一面還回頭朝方梅影笑了一下,完全不當回事,這種輕率的表現連聖女都急得哦了一聲,手按劍柄,就要衝過去救援。

  她感覺到李觀漁身上所發出殺氣的無形威力,知道這一擊之力如同山崩海嘯,江夢秋全身貫注也未必能應付得了,再這樣吊兒郎當,實在是在拿生命當兒戲。

  羅天峰卻及時一把拖住了她道:「妲妮,你是怎麼了?江小友年紀雖輕,一身藝業卻並不低於你我,你上去幫忙,豈不弱了他們江家的盛名!」

  聖女急道:「可是他太輕率了!」

  羅天峰笑道:「你也不想想,他可是這樣的人?」

  聖女不禁一怔,這一路行來,她與江夢秋相處不過才幾天,卻已感覺到江夢秋謙恭有禮,行事穩健,儼然有名家之風,絕不是現在這種輕浮的態度,除非是別有用心。

  果然江夢秋的劍在快要接觸到李觀漁所佈的勁氣圈子時,忽地停了下來,只差了寸許的距離。

  而李觀漁已忍不住了,他積聚的內勁已達飽和狀態,就等待著作致命的一擊,而且他也算準了對方的行動,劍招遞到,就全力反擊,江夢秋的劍忽而停下,他凝聚的劍氣卻因為太強勁之故,已經控制不住,搶先發了出來。

  這種蓄勢而發的戰術完全是硬碰硬,最大的威力在於觸發的一瞬間,所以必須是由被動而化主動,江夢秋留招不發,引得他先動,已經把他最具威力的一擊洩卻了一半勁道,等他的劍勢攻出去時已弱多了。

  可是兩劍快要接觸時,江夢秋手腕輕抖,那截斷劍重合的劍刃突然又自動地斷裂下來,向他的劍幕中飛去。

  李觀漁這一劍是內力與劍氣的溶匯,只要與對方的劍刃一接觸,內力就跟著傳過去,除非對方的內勁更強於他,否則必會連人帶劍,被他吸進劍氣之內。

  再也沒有想到江夢秋會來這—手,斷了劍刃攻進來,剩餘的內勁全被吸引到那截劍刃上,巨大的壓力頓時將那段劍刃絞得粉碎,但劍刀已經與江夢秋分開隔離,絲毫影響不到江夢秋的身上。

  一陣錚錚輕響後,李觀漁的劍氣與動力在兩次空擊後宣洩無遺,江夢秋卻在這個時候,突趁隙進招,無刃長劍在他的氣海穴上輕輕一觸。

  李觀漁招式用盡,氣勢全消,根本無力防禦,一觸之後,不禁長歎一聲,手中的劍垂落下來,臉上充滿了一片淒楚神情,良久才道:「小子,算你又贏了,這是老夫第二次折在江家人手裡,而且比上一次輸得更慘!」

  羅天峰也不禁動顏道:「江小友,你這一劍連我也認輸了,因為你已經將創藝發揮運用到最高的境界了,以四面而搏千鈞,劍道四界,勁靈寶玄,你已經到達了玄家的境界,所謂羚羊掛角,無跡可求了。」

  江夢秋連忙道:「前輩過獎了,再晚只是取巧而已!」

  羅天峰搖頭道:「這不是取巧,李莊主的劍招已臻化境,絕非取巧所能幸勝,李觀漁,你服不服?」

  李觀漁一歎道:「服!當年我跟江河遠交手,酣鬥百招之後才以一招之失而落敗,心裡還的確不服,苦練了十六招,創此雷霆萬鈞之一擊,哪知竟連一招都拆不過,還能不服嗎?十六年來,我全神貫注在這一招中,自認已無暇可擊了,可是出手後,才知道有那麼大的一個破綻……」羅天峰道:「這個破綻還是可以彌補的,你在養氣上多下點功夫,把握住自己,不輕易引發就行了。」

  李觀漁搖頭道:「我的氣穴已破了,還養什麼氣!」

  江夢秋道:「李前輩,再晚只是碰了一碰,可沒有真的破了你的內力,前輩修為多年,彼此又無深仇大恨,我又何忍使前輩幾十年苦修毀於一旦!」

  李觀漁道:「我知道,那是你手下留情,可是我的氣海穴上受過一觸,就等於是破了。」

  江夢秋道:「等於破了並不是真正破了!」

  李觀漁忽然道:「這是什麼話,李某雖不敢以正道人士自居,卻也是說一不二的男子漢!」

  江夢秋肅容道:「正因為前輩守信不阿,再晚才敢把這身功力寄存在前輩身上,前輩以後當然不會再與我們作對,但乾坤教的人萬一放不過前輩時,前輩還是有自衛的力量可以周旋一下。」

  李觀漁苦笑道:「乾坤教如若找上我,又豈是周旋一下就能解決的。」

  江夢秋道:「前輩把他們想得太好了,我們曾經掃平伏牛山八煞門總壇,也曾力闖桐柏山本宮,力闖十關與天聖宮十大護法對搏四陣,沒輸過一陣……」李觀漁道:「你們人多,老夫卻只是孤身一人,現在連知機子都棄我而去,字內雙絕分了家……」江夢秋道:「得道者多助,前輩如若肯為正義盡點力,不把自己的得失看得太重,自然會有人來幫你的。」

  方梅影卻笑道:「李老兒,你眼中沒有正義二字,就從利害上來著手吧,現在你對我們是一個沒有武功的人了,對乾坤教而言,你的功力仍在,而我們不會再找你麻煩,乾坤教卻不會放過你。你是否該站到我這邊來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0:19

  李觀漁沉思片刻才道:「方梅影,你把我擠到沒有路走了,我不站到你們這邊行嗎?」

  言下顯然已被說動了,方梅影忙一恭身道:「多謝前輩!」

  李觀漁道:「方梅影,你也太現實了,我才作了表示,你立刻就改變了稱呼,也有禮貌了。」

  方梅影一笑道:「衝霄鶴簡士堯是江兄弟的師長,我仍然叫他簡老鶴,因此能在我口中稱前輩的人並不多!」

  李觀漁道:「老夫又有什麼值得你另眼相看之處呢?」

  方梅影道:「因為你聰明,知道適時而擇,我一向對聰明人都是很尊敬的,行為方正固然不錯,但螳臂擋車的愚勇之輩卻為我所不取,真正的俠義之道,該是珍惜這有用之身。來為別人盡更多的力……」李觀漁笑道:「你無非是罵我見風轉舵而已。」

  方梅影笑道:「我不敢,不過事有應為與不應為,前輩雖激憤世情,但一直守身方正,可見前輩在是非上還是分得很清楚的,明哲保身並不就是投機,前輩剛才說侯浪萍與前輩有知己之情,那恐怕是自慰的話。」

  李觀漁道:「他對我的確是很見重。」

  方梅影笑道:「前輩,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這見重也不過是口頭上說說而已,當然,他在四十張名帖中有前輩一份,是不算輕視前輩,但只派一個二流使者來投帖,對前輩的器重也有限,如果他真的要倚重前輩,絕不會任由前輩優遊在此,而不讓前輩負一點實際責任了,倒是我們,為了阻止前輩為其所用,竟然驚動了羅前輩與聖女大駕,對前輩之器重可知,如以知己之情,我們遠勝於彼。」

  李觀漁沉思片刻,不禁拱手道:「方女俠啟迪之言,老朽如聞棒喝,頓覺癡迷,敬謝賜教。」

  方梅影笑著還禮道:「不敢當,前輩太看得起我了。」

  李觀漁道:「不,方女俠的智慧,江世兄的劍拔,老朽是真心傾服的。」

  方梅影一笑道:「那麼李前輩是答應幫我們了?」

  李觀漁道:「不,老朽只是幫自己,老朽這一身功夫既為江世兄所保全,自然是聽他支使,再聽方女俠的一番指示,更是慚愧,一生蹉跎,從未為世人盡過一寸棉薄,現在能以這風燭之年,為武林略效微力稍盡武人本職也是應該的。」

  羅天峰哈哈一笑道:「李老友,江公子一頓正言肥我從嵩山罵

  了出來,方女俠一片淨言,把你從對方拉過來,這批年輕人不僅技

  藝過人,連機智也非人所能及,真始後生可畏,幸虧他們晚生幾十

  年,否則就沒你我混的了。」

  江夢秋忙道:「龍頭屬老成,在蕩魔之舉上,還是要各位前輩多多提攜領導。

  羅天峰道:「小友,你別客氣了,方女俠向我說過了,連令祖都把這次的重任責成在你身上,可見掛帥印的是你,方女俠還可以作你的副帥,我們這些老的,只能作你的先鋒。」

  李觀漁道:「天峰大俠如果作先行官,老朽只成陣前搖旗吶喊的小卒了。」

  眾人相與大笑,李觀漁忽然眼光一掃道:「姜成大呢?」

  江夢秋道:「姜成大是誰?」

  李觀漁道:「就是剛才帶各位進來的那個傢伙,他是魔宮派遣在此地的使者兼司連絡人。」

  曉雲道:「莊主跟江公子言和時,他就溜了。」

  李觀漁道:「你為什麼不早說出來呢?」

  曉雲低頭不語。

  李觀漁一頓腳道:「我知道你這個丫頭,我知道你是存心讓他跑去通知侯浪萍造成局勢,使我無法反悔的。」

  曉雲道:「莊主既是無意反悔,就讓他去通知好了。」

  李觀漁道:「可是老夫如若以此刻的身份前去會有助於大局。」

  方梅影一笑道:「前輩,那倒不必了,侯浪萍十分機警,前輩又是不善作偽之人,絕對瞞不過他的,說不定還會先被他制住了。」

  李觀漁道:「這個老夫倒又不服氣了,難道老夫連這點隱藏顏色都沒有了?」

  方梅影道:「前輩再善於隱藏,也無法自圓其說,侯浪萍只要問起前輩是如何應付我們的,前輩將如何作答呢?」

  李觀漁道:「假如把姜成大那傢伙截了下來,他們根本不會知道各位來過。」

  方梅影笑道:「姜成大是截下來了,但前輩仍不宜前往。」

  李觀漁不禁一怔,卻見車伕打扮的姚廣明,正提著姜成大由遠處慢慢過來,乃愕然道:「這位又是誰呢?姜成大是金眼魔的大弟子,一身武功並不比老朽差多少,這位朋友居然能手到擒來,的確不簡單。」

  姚廣明上前一揖笑道:「再晚姚廣明」

  李觀漁愕然道:「登封姚大俠,天龍老人的哲嗣?」

  姚廣明道:「不敢,家父是姚百瑞。」

  李觀漁道:「那就難怪了,令尊乃當世絕頂高手,姚大俠能擒下金眼門人自是不足為奇了。」

  姚廣明笑道:「前輩謬讚了,那傢伙若非以為再晚是車伕,心存鬆懈,得手恐怕不會這麼容易。」

  李觀漁笑道:「那也難怪,他再也想不到姚大俠會化裝為車伕的,換了老朽也一樣會上當,只是大俠太屈尊了。」

  姚廣明笑笑道:「再晚倒不是要喬裝,如在同行七人中,再晚只夠資格附驥而行。」

  這雖是自謙之詞,但用在他車伕的身份上,卻是再妥切也沒有了,因此又引起了大笑。

  方梅影道:「姜成大雖然截住了,但前輩仍是不宜先行單獨前往,因為有個人比前輩去得更早。」

  李觀漁一怔道:「是誰?」

  方梅影道:「知機子。」

  李觀漁道:「他……怎麼會去呢?」

  方梅影道:「他那個人氣量極窄,知道前輩多年來一直在騙著他,心中之怨憤必然難消,欲求洩憤,必然會到魔宮去尋求報復之策了。」

  李觀漁道:「可是他走的時候,老朽尚未與各位化除怨隙,他去到魔宮,也報復不了我呀。」

  方梅影一笑道:「前輩雖然跟侯浪萍搭上了關係,但黎天真以外的九大天魔,與前輩並不投契,他要想跟前輩作對,自然是求助於那些人了。」

  李觀漁道:「知機道兄應該不至如此吧,他心平氣和地想一想,我所以如此,完全是顧念彼此的友情的。」

  方梅影笑道:「知機子只能有比他強的敵人,不會有比他高的朋友,前輩的一片苦心,在他說來卻是無比的屈辱,怨毒之深,尤勝於仇敵。」

  李觀漁長歎道:「他真要如此,我也沒有辦法了,不過我總是會讓著他的。」

  方梅影道:「所以前輩不必去冒險了,還是跟我們一起去赴會吧。」

  李觀漁想想才一歎道:「既然如此,就不必把姜成大截下來了,讓他去報信吧!」

  方梅影道:「那倒不然,知機子去了,只能說他與前輩不和,還不知前輩轉到我們這邊來了,魔宮暫時不會對前輩有何行動,如果姜成大去了,魔宮說不定立刻會對前輩有不利的行動了,侯浪萍極度自負,他最難忍受的就是有人,背叛他。」

  李觀漁道:「老夫只是答應他乾坤教開典之日,協助他對付一下反對者而已,還沒有正式成為他的部屬,他豈能以背叛二字,加諸老夫身上。」

  方梅影笑笑道:「前輩,恕我說句放肆的話,在侯浪萍的眼中,前輩等於是他的部屬了,這個姜成大說得好聽一點是來連絡的,骨子裡卻是負責著監視的任務,前輩如若不信,我可以當場問問他的口供。」

  說著向地上的姜成大道:「剛才我的話你都聽見了,你如果不想吃苦,就老實把話說出來。」

  姜成大傲然道:「沒什麼可說的,教主不但武功天下無敵,籌劃之詳也已萬無一失,但等本教開典後,半年之內,天下俱將巨服本教之下。」

  方梅影道:「我不問你這些,我問你在這兒的使命是什麼?」

  姜成大道:「因為字內雙絕最先是由黎天真延攬入教的,黎天真雖然身為太上教主,但大權俱已落人教主手中,只有地靈宮部份勢力還沒有受到控制,我在這兒的工作,主要是阻止地靈宮的人前來聯繫。」

  曉雲道:「可是你並沒有阻止我前來呀!」

  姜成大笑笑道:「我早知道你是地靈宮來的,故意不揭穿,就是看看你是否有本事把宇內雙絕遊說過去,同時也看看雙絕對教主忠誠的程度。」

  李觀漁怒道:「假如老夫有意投向地靈宮又待如何呢?」

  姜成大道:「開典之後,教主自有安排的方法,也不會怎麼樣的,事實上地靈宮那點實力,教主根本不放在心上,所以容許她們存在,主要是想利用她們來清除那些反對本教的敵人而已,也就是你們這一些人。」

  方梅影道:「難道侯浪萍不怕地靈宮與我們連成一氣嗎?」

  姜成大道:「那是不可能的,地靈夫人受命於黎天真,而黎天真雄心萬丈,誓必登上天下霸主之位,她跟教主只是權位之爭,跟你們卻是立道之異,因此她寧可看看教主成功,也不會幫著你們的,否則教主早就不會讓她活著了。」

  方梅影問道:「曉雲,黎天真是這樣一個人嗎?」

  曉雲沉思片刻才道:「是的,但夫人不是,夫人對太上教主的作為並不滿意,所以她才離開桐柏山,在伏牛山段家堡中自行活動,原是想培植一股力量來抵制天聖的,但是天聖的控制太嚴,致使夫人毫無成效,反而假八煞門之名,又擴展了不少的勢力,所以各位進剿伏牛山時,夫人並不加以阻止,反而乘機下令撤退,及早暴露桐柏山魔宮的所在,希望各位能早一點發現魔官的陰謀而謀對策。」

  方梅影一笑道:「我說呢,我們才去了幾個人,還不足以使八煞門崩潰,何以他們就撤退了。」

  姜成大冷冷地道:「你們也慢得意,教主早已籌備成熟,想把乾坤教公諸於世,才同意撤退的,難道你們真以為本教是那麼容易就被你們擊敗了嗎?」

  方梅影一笑道:「我們自然不會這麼狂,但也沒把乾坤教看得多了不起,侯浪萍所網羅的人才雖多,只是他始終不知道天下有多大,不滿意他作為的人有多少,以及我們的力量有多大,乾坤教開典之日,也是崩潰之時。」

  姜成大冷笑道:「那我們就等著吧!」

  方梅影笑道:「只可惜你看不見了。」

  突地一指點出,戳在姜成大的死穴上,姜成大兩腿一伸,突然不動了。

  江夢秋微微皺眉道:「大姊!怎麼又殺了他呢?這種小角色成不了大害。」

  方梅影道:「別以為他成不了大害,如果我不及時殺了他,恐怕李前輩就要死在他手上了。」

  李觀漁一怔道:「他穴道被制,如何殺得死老夫呢?」

  方梅影道:「有些傷人的手法是不須要動手的,前輩請抬頭看一下。」

  李觀漁一抬頭,只見他頂上是一棵綠蔭蔽空的菩提樹,卻看不見什麼東西,方梅影請他換了個位置,把姜成大的屍體移到李觀漁所站的地方,然後板開他的嘴巴,從裡面挖出一個竹片製成的口笛,放在衣服上擦擦乾淨,才塞進自己的嘴裡,用勁吹了一下。

  口笛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樹蔭中立刻射出七八點綠色的細影,全都釘在姜成大的身上,竟是一條條細如兒指,長約兩寸的小蛇,而就在這剎那間,姜成大的屍體已變為漆黑,很快地化成了水,那些小蛇就開始吸屍體所化的水。

  李觀漁不禁駭然道:「這是什麼?」

  方梅影飄身到樹頂上,取下一個竹筒,用指甲將那些小蛇一條條都挑進竹筒中,最後塞好筒口道:「這就是當世兩大最毒蛇蟲含沙射影之—的射影,原產自天竺的原始叢林中,這種毒蛇最喜棲息在菩提樹的上面,天竺的弄蛇者抓了來,施以音響的訓練,就可以用來作為殺人的利器。」

  眾人俱為之大愕。

  江夢秋道:「大姊!你怎麼知道的呢?」

  方梅影道:「那該得力於我祖父的萬象寶錄了,他老人家載著天竺人天異星來到中原,專擅使用這種毒蛇呢!」

  李觀漁道:「但姜成大怎麼又懂得呢?」

  方梅影道:「天異星形貌酷像中原人,唯眼珠碧綠,故有碧目巫妖之稱,姜成大就是他易名的化身。」

  李觀漁道:「可是他的眼珠並不綠呀!」

  方梅影道:「前輩忘記了他是金眼神魔門下,金眼神魔因修習魔功之故,目泛金光而得名,姜成大目泛棕褐色,正是碧色與金色滲合的結果,我一看見他的眼睛就注意了,再者他認識車上的天方文字而天方回教也盛行於天竺,他如非出身天生,就很少有識得的機會,從這些跡象上我就注意他,他被擒之後,開口說話時,口中帶有異音,目中含有殺機,而且不時偷偷看上面,我也順著看去,發現了這些綠色小蛇的蠕動,所以我必須突出殺手,以防他發出急襲的信號。」

  李觀漁不禁拭汗道:「老朽一命,全仗方姑娘保全了,真想不到這賊子如此歹毒。」

  方梅影道:「他是受命監視前輩的,前輩改變了立場,他回去也難以卸責,必須殺死前輩,才能保全他自己,侯浪萍控制部屬極嚴,絕不容他們失職出錯,我們在登封制住了魔火神君的門下莫無奇時,就已經知道了,所以我對魔官的部屬都十分注意。」

  李觀漁道:「這些毒蛇是他早就準備好了的,為什麼只放在這棵樹上呢?」

  方梅影笑道:「射影毒蛇最喜棲息於菩提樹上,而前輩可能有喜歡站在菩提樹下的習慣吧?」

  李觀漁道:「是的,是的,聲色之餘,我常站在樹下沉思,西天佛祖釋迦在菩提樹下成道,這樹確有助人寧思之功,老朽每至樹下就感到心靜神明。」

  方梅影笑道:「那時也是前輩戒心最松的時候。」

  李觀漁道:「可是老朽靜思時,這園中不准人停留的。」

  方梅影道:「竹製口笛發音雖微,卻可傳得很遠,毒蛇是受音響指揮,他根本不必接近,從這一點,看來,前輩可以證明姜成大確是為監視前輩而來的,也可以知道侯浪萍對前輩並沒有他表面上那麼恭敬了。」

  李觀漁不禁怒形於色道:「方姑娘,以前老朽覺得站到你們這邊,還有點愧對侯浪萍,現在卻毫無此意了,他既然如此對我,我也不必對他客氣了。」

  方梅影笑道:「我既然發現了姜成大的陰謀,自然不會讓前輩受害的,現在我倒希望前輩不動聲色,到開會之日,前輩公開揭穿侯浪萍對前輩的控制,同時以這竹筒中的毒蛇為證,使另外一些受他蠱惑的前輩高人幡然而悟。」

  李觀漁道:「老朽當得盡力,但你不是說知機子已經到桐柏山去了,侯浪萍一定會對我特別注意。」

  方梅影笑道:「那是一定的,不過姜成大沒有進一步的報告上去,他對前輩的動向,還是未能明白,我還可以另外設法使他對前輩暫不起疑。」

  李觀漁道:「姑娘有什麼辦法呢?」

  方梅影道:「曉雲是地靈宮派來的,她可以先回去,對前輩的動向作一番報告,消息傳到侯浪萍的耳中,就可以安頓住他了。」

  李觀漁道:「她回去怎麼報告呢。」

  方梅影道:「自然是據實而告,說前輩已答應加入我們,脫離乾坤教。」

  羅天峰道:「那不是害了李兄嗎?」

  方梅影笑道:「曉雲的報告跟姜成大的報告不同,只要姜成大的死訊不傳出去,侯浪萍對曉雲的報告就會作相反的看法了,尤其是宇內雙絕的反目,也等於是我造成的,侯浪萍一定會以為我在施用離間計,心中縱有所疑,也不會即刻採取行動了。」

  李觀漁道:「好,老朽此命為姑娘所救,自然聽由姑娘安排了,即使送了老命,也不會怨姑娘的。」

  方梅影道:「我估計是如此,但未必有把握,前輩自己再小心一點,諒無大礙,對魔宮主人,盡量避免見面。」

  李觀漁點點頭道:「姑娘放心好了,老朽只要心存戒心,他們想對付我還是不容易的。」

  方梅影笑道:「前輩自己當然沒問題,侯浪萍因為魔宮行止已經公開了,開典之日在即,他不敢派出太多的人手,要來的也不過是九魔手下的弟子,前輩足可應付得了,我擔心的是這批女孩子。」

  李觀漁道:「如果我無法逃過魔宮毒手,也沒有能力去保護她們了,否則我絕對不讓她們受到傷害。」

  方梅影道:「前輩只有一人,分身乏術,如果來的人多,以這批女孩子作為對前輩的脅制,前輩豈非束手就縛了,前輩以惜花主人自居,總不會聽任她們吃苦吧?」

  李觀漁不禁皺起眉頭道:「方姑娘,你是個絕頂聰明的才女,想必已有妥善之策,不知何以教我?」

  方梅影道:「會期在即,前輩也快動身了,不如及早起程赴會,只要前輩不在此地,侯浪萍也不會在此下手了。」

  李觀漁笑道:「老朽本來就有意與各位同行……」方梅影忙道:「不能跟我們一起走,那樣侯浪萍立刻就知道您已站在我們這邊了。」

  李觀漁道:「那你究竟要老夫怎麼樣呢?」

  方梅影道:「送柬帖來的莫無奇此刻正被拘禁在登封姚大俠家中,前輩與姚大俠乘坐原車,到了登封後,把莫無奇放出來,讓他駕著車子,在會期開始之前,恰好趕到,這樣侯浪萍對前輩的動向一時難明,不就行了嗎?」

  姚廣明忙道:「方女俠,那幾個人並沒有受制,目前是靠重鐐枷鎖,放他們出來後,還能叫他們聽話嗎?」

  方梅影笑道:「行的,莫元奇最怕死,他與姜成大同出魔宮,自然認得這玩意兒,只要把這東西在他們每人眼前亮一亮,他們就乖乖地不敢動了。」

  說著把盛放射影毒蛇的竹筒舉了一舉。

  李觀漁道:「老夫根本不懂得如何弄蛇。」

  方梅影道:「根體就不必弄,這些蛇是聞聲攻擊,而且只會直線飛射,只要把竹簡口對准人一吹口笛就行了,此蛇性奇毒無比,他們一見就膽寒了。」

  李觀漁接過竹筒道:「老夫舉著好了,並不—定真用得到,制人的手法,老夫還懂得一點。」

  方梅影道:「那我們就此分手,等會期之日再行相見吧,您有姚大俠作伴,諒也不致寂寞。」

  李觀漁知道讓姚廣明伴隨自己,實際上也是在照顧自己,照平時心氣高傲的性情,是不會接受的,但他先在江夢秋劍下受挫,又見到姚廣明輕而易舉,制服了姜成大,才知道這些後起之秀,的確是勝過他們老一輩的多矣,當下也不再堅持,遂依依告別分手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0:38

第三十五章


  方梅影把曉雲也打發走了,才笑道:「江兄弟,今天你總算露了一手真才實學,我不知道你的劍技竟如此高明。」

  江夢秋道:「以造詣之深,火候之純,我實在比不上李觀漁,那完全是靠取巧……」羅天峰道:「不是取巧,李觀漁的那一劍威力無窮,實已得劍法之妙,唯有這個缺點,卻是誰都想不到的。」

  聖女也道:「是啊,江公子,你怎麼會想到利用這種解法去破他的招式呢?我相信這不是誰教的。」

  江夢秋道:「是的,破解的方法是再晚自己所發現,但這個動機卻是得自家祖的啟示,他老人家說天下武學沒有十全十美的,總有一兩處漏洞或缺點所在,只要能找到這個缺點,自不難以寡敵眾,以弱勝強了。」

  羅天峰道:「但交手之際,危乎一發,要發現對方的缺點,並不是容易的事。」

  江夢秋笑道:「家祖父指示了幾個原則,攻其堅則洩其勢,攻其弱則阻其變,強者撓之弱者激之,把握住這幾個原則細心觀察,再加上靈活運用。」

  羅天峰道:「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卻難得很,令祖能體會出這些道理,無怪能成為天下技擊第一人了。」

  方梅影笑道:「先祖評論過江爺爺的武學,得力於一個仁字,因為他退敵存仁,從沒有殺敵之心,出手時始終留人三分退步,因為這三分退步,他的招式從不用老,加上他的修為,就給自己留下了十分的退步了,因此他從未落敗跡,因為他一開始就置自己於不敗之境。」

  羅天峰歎道:「仁者無敵,此旨信不我欺,我還是出身佛家的子弟,在這些修為上,顯然遜色江老多矣。」

  聖女一笑道:「你以前就是殺氣太重,在嵩山修了幾十年,殺氣雖然磨掉了不少,但仍然六根未淨,所以你這一輩子都無法與仁翁相比的。」

  方梅影道:「先祖著萬象寶錄前,二位已經歸隱了,因此沒有列入二位的大名。」

  羅天峰笑笑道:「不必列,只看江小友的表現,我就自承不如,當然不能跟仁翁相提並論了。」

  方梅影笑道:「羅前輩,您還是拘於一個成見,認為薑是老的辣,而且大部份的人都有這個錯覺,江爺爺在黃山就私下跟我談過,他此刻所能,絕不會高於江兄弟,這次我準備在乾坤教開典之後,重列英雄榜,說句不怕二位生氣的話,前五名內,恐怕都是年輕人。」

  羅天峰笑道:「我不但不生氣,而是絕對贊成,我相信這首名必是江小友無疑了。」

  方梅影臉上微紅道:「現在我可不敢說,這要等事實來決定的,立榜務求公平,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不過我想前面這三名,總在侯浪萍、江兄弟,與二位的外孫女兒黎素貞這三人之中去排序了。」

  聖女欣然道:「是嗎?素貞這孩子也會如此了得,我倒是沒想到的。」

  方梅影道:「侯浪萍以十大天魔為後盾,但十魔之首的黎姥都受他的控制,顯見他的成就已在十魔之上周此也知道地靈與天聖對立,並不是仗著黎姥之力,從宮中的情形看,侯浪萍是真的畏懼她,因此推定她必有過人之處。」

  聖女道:「她那本事是從何得來的呢?」

  方梅影想了一下,心中雖有答案,卻不便說出,只得道:「那可不曉得,只有去問她自己了。」

  聖女道:「我真恨不得立刻能見到她。」

  方梅影笑道:「見得到的,我們到洛陽去。」

  聖女一怔道:「到洛陽怎麼見得到她呢?」

  方梅影道:「剛才我叫曉雲用她們最快的通信方法連絡到地靈宮,請她們急速阻截知機子,把他截回洛陽去,假如成功的話,在洛陽就可以見到了。」

  聖女道:「那也只是見到知機子呀。」

  方梅影笑道:「知機子為雙絕之一,如果不是地靈夫人親自出馬,還不容易把他截回去呢。」

  聖女道:「她能離開魔宮嗎?」

  方梅影道:「當然不大容易,但總有辦法可想的,地靈天聖能分庭抗禮,實力自然未可輕視,這點行動自由總是有的,我們上洛陽去看看吧。」

  聖女歎道:「方女俠,你行事果真有鬼神莫測之機,誰也想不到你偷偷作了這個安排。」

  方梅影微笑道:「最主要還是為了李老兒,原先我不知道會把李觀漁拉過來的,所以弄了一些手段,壓下了給知機子的請帖,破壞了他們雙絕的團結,現在心裡很過意不去,因李觀漁對知機子的確是真心真意,所以我一定要使他們雙絕和好如初,都站到我們這邊來,因此絕不能讓他跟侯浪萍先見到面。」

  江夢秋道:「說服知機子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吧。」

  方梅影道:「不錯,他的心胸太窄。但也並非不可能,因為他在魔宮中,也不太受重視,乾坤教高手如雲,他連個邊兒都挨不上,衡量得失,他就會重新考慮了。」

  江夢秋道:「大姊,你也是的,既然你準備把他拉過來,在百花莊就不該放他走的。」

  方梅影笑道:「對什麼人用什麼方法,李觀漁可以屈之以威,示之以義,知機子卻不行,他是個寧屈不折的人,而且正在氣頭上,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的,那時候硬用武功把他攔了下來,結果會更糟,所以我讓他先離開,等他冷靜一下,他就會理智得多。」

  於是一行六人,又折回洛陽而行,幾個人中,也以方梅影馬首是瞻,因為她一直在江湖上走動,地理熟,閱歷多,羅天峰雖然早年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數十年來末履塵世,風土人情,有了不少變遷,已經很隔膜了。

  聖女、江夢秋與紅翠二女,都是沒走過這條路的,單獨行走,還須要打聽一下路程,有方梅影引路,他們自然不必費這個心了。

  開封到洛陽,約四百里,他們雇了一輛車,買了三匹馬,紅翠二女,伴侍聖女坐車,方梅影與江夢秋騎馬,羅天峰則充任車伕驅車而行,方梅影領著他們,七折八拐,經許昌,過襄陽,足足走了七八天,才到酈汝。

  羅天峰忍不住問道:「方姑娘,由開封到洛陽,我當年雖然沒有直接走過,但也知道一些大概,我們每天都走了將近百里,似乎早就應該到了。」

  方梅影道:「不錯,如果走直路,經鄭州、廣武、孟津,全程四百里左右,是可以走到了,可是我們繞了個圈子,多走出一倍的路,自然要慢得多。」

  羅天峰道:「幹嘛要走冤枉路呢?」

  方梅影笑道:「我們是去會見黎素貞的,總得等她接到消息,由桐柏山趕了來,那可是迢迢千里路,所以必須給她一點時間呀。」

  羅天峰道:「你怎麼不早說呀,我們乾脆迎上去。」

  方梅影道:「迎上去我們會錯過,因為她要從魔宮出來,必然是喬裝易容,避過侯浪萍的耳目,大家又不能公開亮著身份,當面錯過了都很有可能。」

  羅天峰道:「她也許不方便,但我們卻可以公開著身份,讓她來跟我們會合。」

  方梅影搖頭道:「更不行,我囚禁莫無奇,殺死姜成大,截阻知機子,為的就是不讓您跟聖女的消息走漏出去,使侯浪萍提前有所準備,侯浪萍對我們這邊的實力已經打聽得很清楚了,只有您跟聖女這兩股力量,是他計算不到的,我們必須給他個措手不及。」

  羅天峰想想道:「開典之日,我們總藏不住了。」

  方梅影道:「是的,但那個時候他也來不及了。」

  說完又笑道:「聖女急著跟孫女兒見面,恨不得一腳就趕到洛陽,所以您可不能告訴她我們繞遠路,否則她非罵我不可。」

  羅天峰輕歎道:「我沒想到她的兒女之情會如此之深,照她當年的性情,根本不是這樣的。」

  方梅影笑道:「聖女若非是個重情的人,又怎會拋棄一切,跟您到嵩山一後數十年。」

  羅天峰道:「可是她當年居然忍心將親生的女兒丟下了聖湖之中。」

  方梅影道:「那是她沒辦法,因為聖宮中規例如此,她那樣做了,立刻就後悔了,否則也不會接受黎天真的要挾,把聖官的武學秘密洩漏出來換取女兒的安全了。」

  羅天峰低頭歎息。

  方梅影笑笑道:「羅前輩,您不要說聖女兒女情長了,您自己還不是一樣,否則以您多年心如止水的修為,就是多走了幾天的路,也不會就來問我了,那可不像是佛門高人的表現呀。」

  羅天峰苦笑道:「我根本就不是佛門中人,少林五年掌門,只是為了把我的武功心得留給師門而已,因為先師圓寂時,再三懇求我擔任此一任務,我方勉為其難答應下來,所以妲妮一找了來,我馬上就藉機會交了出去。」

  方梅影道:「您不剃度,難道就不能把技藝留下嗎?」

  羅天峰道:「少林規律只有掌門人才能修習門中最高武藝,我由於天資領悟,所參悟的武學心得已超越先師之上,先師才把少林秘笈私下給了我參閱,要我費幾年功夫參悟了告訴他的,誰知他等不及我參透就圓寂了,臨終前為我剃度,傳了我衣缽以便我繼續下去。」

  方梅影道:「這麼說您的武功心得已經留在少林了。」

  羅天峰道:「是的,而且有幾個三代弟子已經得到了傳授,成就也很可以,我已吩咐現任掌門元空,叫他甄選幾個得力的弟子,在會期前候命於桐柏山外。」

  方梅影興奮地道:「您怎麼不早說呢?」

  羅天峰苦笑道:「少林一直在武林中居領導地位,這次的蕩魔之舉,自不能置身事外,我原想叫少林出點力的,可是現在看了魔宮的實力,再看到江小友的武學後,我才覺得少林多年閉關自守,夜郎自大,已經不足以領導了,我現在說出來,只想讓他們跟著各位多學學。」

  方梅影一笑道:「原來您是想叫少林獨任艱巨的。」

  羅天峰訕然道:「是的,這倒不是我有私心爭功,因為我對你們這方面的人力,感覺實在太單薄了。」

  方梅影道:「您憑什麼作這個推斷呢?」

  羅天峰道:「是我那徒孫說的,他對魔宮的情形略有所知,認為你們那點人手與魔宮相較,何異螂臂擋車。」

  方梅影一笑道:「他對魔宮的瞭解又有多少呢?」

  羅天峰道:「他以為傾五大門派的全力,或可與魔宮一爭,他也曾向五大門派提出了請求,希望他們全力支援,但到了目前為止,只有武當表示了響應,其他三家都認為魔宮還沒有侵犯到武林的安危,不宜大動干戈。」

  方梅影一笑道:「侯浪萍發出了四十封請柬,只有兩位掌門人夠資格與會,這兩位掌門人中少林武當都沒份,由此可見少林的消息太不靈通了。」

  羅天峰一低頭歎道:「是的,我已經訓斥過他了,對敵人的估計錯誤還可以原諒,因為魔宮的進行很秘密,昧於武林大勢,才是真正的不可饒恕。」

  方梅影道:「我不知道是哪兩位掌門人被邀與會,但顯然的是這兩個人武功造詣,已經超出少林武當之上,由此可見侯浪萍對五大門派的瞭解很深,少林武當在武林中的領導地位,早就名存實亡了。」

  羅天峰一歎道:「是的,四十多年不履江湖,使我有人事全非之感,故步自封,必有老成凋蔽之果,我希望這次事情後,使他們有所警惕,江湖代有人才出,在二十年中,武林的大勢,必非五大門派所能掌握,所以這次我把少林門下精英帶了一部份出來,讓他們去見識一番,方姑娘,我把指揮的全權給你,讓你適當地調度一下,讓他們好好地受一番教訓。」

  方梅影連忙道:「那我可不敢,魔宮志在立威,開光之典,何異血肉屠場,可不是尋常切磋較技,弄不好就把命玩上。」

  羅天峰道:「沒關係,我要十五個人,能夠有五個活著就很好了,沒有血淋淋慘痛的教訓,不足以驚醒他們的迷夢,這十五個弟子,你把最年輕的五個四代弟子保全就行了,只有他們還沒有染上驕橫習氣,還來得及救。」

  方梅影詫然地望著這位老人,似乎很不相信他會說出這番話。

  羅天峰一歎道:「方姑娘,你別以為我狠心,我雖然還俗脫離少林,但我究竟是少林出身,也掌過五年門戶,我還是偏向少林的。」

  方梅影點點頭道:「是,我明白,您是一個明理的家長,我盡最大的努力來幫您完成心願。」

  羅天峰居然朝她作了一揖道:「謝謝你,方女俠,我代少林歷代的祖師向你致最深的謝意。」

  這一揖倒使方梅影很惶恐,連忙還禮道:「前輩您太慎重了,使我不知所措了。」

  羅天峰道:「我這一拜並不好受,因為這次蕩魔之舉未必很樂觀,萬一無法遏止魔教的囂張,少林門戶,還要你大力多加維護。」

  方梅影一怔道:「羅前輩,您交付的這個擔子未免太重了吧,假如我們無法遏止侯浪萍的野心,就是全盤的失敗了,我們哪一個都別想全身而退。」

  羅天峰道:「別的人我不敢說,對於你,我是信得過的,我相信你能因勝制宜,為你自己跟江公子留個退路。」

  方梅影道:「那恐怕很難。」

  羅天峰道:「不會的,江小友既然是仁翁等老一輩的專心培育,作為蕩魔衛道的中流砥柱,他們也必然會替他作下萬全的安排,這一點我比你清楚。」

  方梅影沉思片刻,才表情沉重地道:「好吧,到時候看情形,如果我跟江兄弟準備撤退時,一定會把少林的那五個年輕弟子帶走,您要求我的就是這個吧。」

  羅天峰高興地笑道:「方姑娘可見我沒有托錯人,我心裡的意思還沒說出口,你已經知道了。」

  聖女等人已經進店休息了,江夢秋送她們進去安頓好後,又走了出來問道:「大姊,羅前輩,你們怎麼還不進去,在門口談些什麼?」

  方梅影轉顏笑道:「沒什麼,隨便閒談而已。」

  說著也進店去了。

  第二天,他們一早就趕到了洛陽,即刻探問玄真觀所,哪知一問之下居然有三所之多,東城、西城與北城,都有玄真觀,卻不知道哪一所才是知機子的修真之所,方梅影到街上去轉了一下,然後帶著大家直奔西城,到了邙山腳下,棄馬徒步,登上碧雲峰。

  江夢秋問道:「大姊,你不會弄錯嗎?」

  方梅影道:「不會錯,我是透過丐幫打聽出來的。」

  江夢秋道:「還是你有辦法,丐幫的消息最靈通,當地的武林人物,絕對逃不過他們耳目的。」

  方梅影笑道:「你錯了,知機子息隱江湖幾十年了,丐幫耳目雖敏,也不知道知機子落腳在洛陽。」

  江夢秋一怔道:「那你怎麼說在這兒呢?」

  方梅影道:「是秋海棠告訴我的。」

  江夢秋一怔道:「秋海棠來了嗎?」

  方梅影道:「是的,我亮出了青蚨令,請見丐幫洛陽分舵的最高負責人,他們說到碧雲峰上玄真觀去辦事了,是應淨衣門秋舵主的召,我就沒多問,算準一定在那兒了。」

  江夢秋道:「地靈夫人是否也來了呢?」

  方梅影道:「一定到了,否則不會拉著秋海棠作伴的,她的確很聰明,居然想到借用丐幫淨衣門的協助,混跡其中來到洛陽,否則倒真還不容易避過魔宮的追蹤。」

  攀過碧雲峰後,但見一所小寺觀中還有燈火,才走到門口,秋海棠已迎出來問道:「是方女俠嗎?」

  方梅影點點頭道:「不錯,夫人可以現出本來面目了,令外祖父羅前輩與令外祖母聖女前輩都在此,不必擔心魔宮中人發現了。」

  秋海棠怔了一怔,將大家迎進去後,揭去了臉上的喬裝,赫然正是地靈夫人黎素貞,她拖著方梅影笑道:「方女俠,你怎麼知道是我改裝的,我一路上揣摩秋女俠的行態舉止,連丐幫的人都沒認出來。」

  方梅影微笑道:「因為秋海棠叫我方大姊。」

  黎素貞哦了一聲才道:「百密一疏,我竟忘了這點小節,幸好是被方女俠發現了。」

  方梅影道:「夫人!一點小節都不能錯,否則未得其利,反蒙其害,如果我們還是敵人,發現了你的破綻,故意不揭穿,突然出手,你武功再高也逃不過吧。」

  聖女與羅天峰看著這個從未見面的外孫女兒,卻不知如何招呼才好,方梅影道:「夫人,這是你的外祖父母!」

  黎素貞感到很侷促,而羅天峰跟聖女也是一樣,雖是渴望著一見,但真正見到面後,卻很難表達出他們激動的內心,因他們原都是不慣與人親近的,而且在武功修為上,他們也都能達到古井無波的境界了。

  所以黎素貞只看了二老一眼,嘴唇動了一動,卻叫不出聲音來,聖女倒是笑了一下道:「孩子,你長得很像你母親!」

  黎素貞道:「我也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母親,據姥姥說我母親是難產而死的,我出世之後就沒有母親了!」

  聖女道:「該死的黎黎,她一定是太早為你母親擇嫁,聖宮武學在大功未成前,是絕對不可以動情慾婚嫁的,更不可以懷孕,因為神功未就,筋肉舒縮未能控制,全身內外以及五髒六腑都堅如牛革,生育時怎會不難產呢!」

  羅天峰道:「哪怪不得她,聖宮中的人,很少有生育的經驗,黎黎又從何得知呢?孩子,你的父親是誰?」,

  黎素貞搖頭苦笑道:「不知道!」

  羅天峰哦了一聲道:「不知道?黎黎沒告訴你?」

  黎素貞道:「姥姥也不知道,據她說我娘懷著我到了六七個月的時候,她才發現,她也曾追問過,可是娘堅決不肯說,一直到死都沒告訴她。」

  方梅影也大感意外地道:「夫人,你沒見到令堂,但聖女是你的外祖母卻絕不會錯,就算中間隔了一代,你們的形貌仍然十分相似,尤其是嘴角上那顆美人痣長在同一部位上,這是得自遺傳的獨家標誌。」

  黎素貞點點頭道:「這個我相信,桑姥姥告訴過我了,她說我的外祖母是大漠聖女,後來離開了聖官就隱於嵩山,不過她去找的時候,少林的和尚說您老人家……」聖女一笑道:「他們說我死了是不是?是我要他們如此對外說的,因為我只想跟外界斷絕一切關係,不過侯浪萍似乎知道我沒死,前一段時間他還派人持了帖子去請我參加乾坤教的開山大典呢。」

  黎素貞道:「他是知道,因為他到嵩山去過。」

  羅天峰道:「他進人到我們隱居的絕谷裡去了嗎?」

  黎素貞道:「沒有,他在谷口就被佈置的五行生剋阻住了,不過他從情形推測,知道您老人家還在,否則就不須要如此戒備森嚴了。」

  羅天峰笑笑道:「那也僅是猜測而已,他也不敢確定,我那棲身的絕谷除了有我幾個徒兒守候外,還設下了佛門大須彌幻迷大陣,方姑娘當年是機緣湊巧,剛好走對了路,否則任憑是誰都闖不進來的。」

  黎素貞卻道:「不,您錯了,他不但進去過,而且也知道您二位隱居在裡面。」

  羅天峰一怔道:「他怎麼會知道的?」

  黎素貞道:「因為他潛入絕谷,看見你們在裡面,所以這次大典,他還是給奶奶送了一封柬帖來。」

  方梅影苦笑一聲道:「侯浪萍倒真有本事,居然連這些事都摸得清清楚楚,看來我費盡心力,把兩位老人家復出的事壓了下來,竟是白忙了一場。」

  黎素貞道:「不,那倒是有用的,他對兩位老人家還是有點畏懼,送請帖來,只為試探,所以他只送了奶奶一份,因為少林早就傳出爺爺不在人世的消息,他故作相信,就是避免刺激二位出來。」

  羅天峰道:「我還不明白他用意何在?」

  黎素貞道:「您避隱深谷故傳死訊,無非是怕人打擾的意思,他請帖上不題您的名字,就是使您認為避世的事沒人知道,就不會多事出山了,後來少林說奶奶也不在人世,他就更放心了,認為您二位無意再出山了。」

  羅天峰一歎道:「此人心計之工,確是令人震驚,如果不是方姑娘又找了進來,我的確是無意出山。」

  聖女一笑道:「如果不是江公子給你一頓訓,恐怕你還是不會出米的。」

  羅天峰點點頭道:「那固然是一個原因,最主要的還是方姑娘的再次前來,我想既然有人知道了,遲早是躲不住的,不如出來算了,另一個原因是你,你在山中那麼多年,的確呆膩了,你已經忍不住想出來了,我怎能不奉陪呢?」

  聖女眼睛微紅道:「我息隱多年,的確是心如止水了,可是方女俠說出魔宮的一切,而束帖上又有黎黎具名,我的心就動了,因為我一直不放心我們的孩子,想找黎黎問問消息,哪知道……唉。」

  她又向黎素貞道:「你可憐的母親已經去世了,不過,上天見憐,總算又留下了你,還能稍稍安慰我的心。」

  她感情激動之下,忍不住摟住了黎素貞,而黎素貞的矜持也一下子崩潰了,緊貼在聖女的懷中,如同一隻依人的小鳥。

  聖女無限憐惜地道:「孩子,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們尚在人世,為什麼不來看我們呢?」

  黎素貞道:「我根本不知道,還是侯浪萍接獲少林投帖的回報後,得意之下,洩漏出來的,在此以前我根本不知道有親人。」

  聖女道:「黎黎沒告訴你嗎?」

  黎素貞臉色一寒道:「那個老妖怪,我恨死她了。」

  聖女奇道:「你不是稱她為姥姥嗎?」

  黎素貞道:「您弄錯了,我口中的姥姥是跟我住在一起的桑姥姥。」

  聖女哦了一聲道:「那是桑姬,是我的貼身侍女,也是我叫她去照料你母親的,她還好嗎?」

  黎素貞道:「我接到了曉雲的通知後,去問她究竟,她只說您是我的奶奶,催促我來見您,然後就自殺了!」

  眾人都為之一怔。

  聖女道:「自殺了,為什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0:57

  黎素貞道:「不知道,她說愧見故主,可是我實在想不出她有什麼負愧之處,如果不是她的照應,我早就被侯浪萍那惡徒作賤得不像個人了!」

  方梅影輕輕一歎道:「她必然有愧負所托,不便啟齒。只好一死以謝,也用死來抵償她的過失,請你不必再追究,好在她為二位保全了一個冰清玉潔的孫女兒,已經算是盡到職守了,聖女也不必再問了!」

  聖女道:「可是貞兒的身世呢?」

  方梅影道:「人來了,身世又有什麼關係呢?那位老婆婆不肯說出,必然是一段不愉快的經過,她一個人拿死把這段不愉快帶走了,您又何必去追究,就當這個孫女兒從沒有離開過您,不是更好嗎?」

  羅天峰道:「對!還是方姑娘的思想見解脫俗超人,有些事,知之不如不知,何必自尋煩惱呢?」

  黎素貞也笑道:「方大姊的大名已經盛傳魔宮,侯浪萍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沒把你網羅進來。」

  方梅影笑了一笑,然後道:「有一件,我們必須要問的,你今年究竟多大了?」

  黎素貞道:「二十八歲,元月元日生。」

  聖女道:「你母親該是五十歲了,她二十二歲生了你,那就難怪了,聖官武學至少要到二十五歲才能元胎凝固二十二歲是運功難關,怎麼能懷孕呢?桑姬是知道的,她實在太粗心了!」

  黎素貞道:「是的!黎天真在二十歲那年把我許配給侯浪萍,桑姥姥就極力反對,但沒辦法鬥過她,只好私下傳了我迷魂心法,用李代桃僵之計,保全我的清白!」

  

  

  方梅影笑道:「素貞妹子,我比你大四歲,就托大如此稱呼你了,你不打算再回魔宮了吧?」

  黎素貞想想道:「可以不回去,崔妙人崔大姊觀在那幾代替我,有諸葛晦在那兒招呼,一時不會有問題的,我可以在開典的那天再去換回來。」

  方梅影道:「侯浪萍不會發現嗎?」

  黎素貞道:「不會,他這些日子正在閉關參修魔教中最高的脫體易形大法,根本無暇去管別的事!」

  方梅影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功夫?」

  黎素貞道:「這是魔道之祖,西天小雷音寺的鎮教大法,魔教中講究肉身成道,修習魔功時,身上的肌肉先是萎縮脫落,然後重新生長出來,整個地換個樣子。」

  方梅影道:「他臉上那副樣子就是修習魔功而造成的?」

  黎素貞道:「是的!十大天度以及魔宮中一些主要助手,都是跟他修習這種魔功而為他所控制,因為復體重生的秘訣在他手中,如果不聽他的,就無法步入最後一關。」

  方梅影道:「難怪魔宮中的多數是蒙著面的。」

  江夢秋道:「當真有如此神效嗎?」

  黎素貞道:「不錯,侯浪萍已經蝕容三次了,現在是最後一次,通過這一關後,不僅容貌俊美而且可以永遠保持不衰,更能功力倍增,練成不死之身。」

  方梅影歎道:「這正是每個人夢寐以求的幻想,難怪有那麼多的好手為其所羈護,甘心受驅策效命。」

  黎素貞也歎道:「這是魔教中不傳之秘,但侯浪萍卻把這種秘學在魔宮中公開宣示招徠,凡是有意參練,而又武功夠標準的,他都一律傳授,這的確是他的過人之處。」

  江夢秋道:「他不怕別人的修為超過他嗎?」

  黎素貞道:「魔教秘學,首重資質,如以天賦而言,他的確算得上是個奇村,似乎沒有人能夠超過他的。」

  方梅影想想道:「我現在真想瞭解的一點,就是魔宮中究竟有多少實力,除了十大天魔外,還有些什麼人。」

  黎素貞苦笑道:「這個問題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他是黎天真等十大天魔聯合造就出來的,每個人都已竭己之力培育他,又把他送到小雷音寺去學習魔教中最高的武學,兩年回來,先是十大天魔為其所收眼,前一段時間,連被尊為太上教主的黎天真也自動取消了太上教主的封號,對他唯命是從。」

  方梅影道:「我知道十大天魔沒一個是肯屈居人下的,居然被他—一收眼了,是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呢?」

  黎素貞道:「我不知道,他的天聖宮我從來不去。」

  江夢秋又問道:「黎大姊,以前我知道天聖地靈分庭抗禮,小弟到達桐柏山魔官時,也看出這個情形是真確的,但是大姊所屬下的勢力,似乎比天聖宮弱得多,他究竟為了什麼原故要對你如此客氣呢?」

  黎素貞苦笑道:「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本來我以為他的武功與我相差無幾才對我畏懼幾分,可是最近我才發現這個推斷錯得大了,他的武功實在高出我很多,根本不必對我如此客氣的。」

  江夢秋道:「是不是感情上的因素呢?」

  黎素貞搖頭道:「絕無可能,我們一直是貌合神離,徒具名份而已,大家都知道彼此毫無感情存在,他只是表面對我客氣而已,根本不過問我的行動,對我的去留也絕不在意,我在伏牛山成立別宮,他居然欣然同意,就是這次撤退回去,還是我的意思,他根本就不希望我回去,假如我要提出離開他,他正是求之不得的呢!」

  江夢秋道:「你試探過沒有?」

  黎素貞道:「何須試探,他自己就作過這個表示,你們走之後,他就說過,乾坤教開典之後,希望能分區而立,各自為政,他可以把

  桐柏山總宮讓給我,他另外找立足地點,把河南這一塊地界劃歸地靈宮名下,他不干涉我的行動,也不侵入我的地界,唯一的條件是希望我不要去干涉他,對這個人,我完全不了解。」

  江夢秋陷入深思,不再發問了,方梅影也覺得很納悶,岔開話題問道:「知機子呢?」

  黎素貞道:「被我在半路上截了下來了。」

  方梅影道:「他是否準備到魔宮告密去?」

  黎素貞道:「他是有這個打算的,可是我告訴他魔宮的情形後,使他打消了原意,我明白地告訴他,宇內雙絕在魔宮中根本沒算回事,叫他不必去自甘受辱!」

  方梅影笑道:「他聽得進去嗎?」

  黎素貞道:「他起初當然不信,可是諸葛晦亮劍向他求教,在三十招內,削下了他頭上的道髻,總算使他死了心,以諸葛晦的劍技,也不過在地靈宮中擔任一個總管而已,他若是去了,魔宮中又能給他什麼高職呢?」

  方梅影哦了一聲道:「這老道士如此不濟事?」

  黎素貞笑笑道:「方大姊,瀟湘劍客雖是在七劍九狐之列,論實際修為恐怕在你們十六人之冠……」方梅影道:「這個我知道,但知機子連三十招都擋不過,未免也太不濟事了!」

  黎素貞道:「三十招是給面子,諸葛晦要想勝他,只須三招就夠了。」

  方梅影一怔,江夢秋笑道:「三招如果勝不了,三百招也勝不了,諸葛晦的劍法精華只有三招。」

  黎素貞不禁一怔,看看江夢秋道:「江公子對諸葛晦的武功深淺倒是很清楚呀!」

  羅天峰道:「他是仁翁等七位俠義前輩苦心深造的結晶,幾乎授了每一個人的武學心得,蕩魔之行,江小友是獨挑大樑的主力,還會差得了?」

  黎素貞道:「可是江公子在八煞門時,跟諸葛晦交過手,我也在暗中看著,覺得與瀟湘劍客不相上下而已。」

  方梅影笑道:「他最主要的任務是對抗魔宮的主力,自然不能亮出太多,何況他已經知道諸葛晦是友非敵,更不必全力應付了。」

  黎素貞道:「是真的嗎?那這個安排實在太高明了,侯浪萍雖然知道江公子技業不凡,但始終沒把他當作最大的敵手,目前他注意的是三個人,就是仁翁江前輩、衝霄鶴簡老英雄與望山莊主盧滄客。」

  方梅影道:「簡老鶴一病累身,功力銳減,連七劍九狐都不如,怎麼會把他列為對像呢?」

  黎素貞一笑道:「大姊是否還不相信小妹?」

  方梅影忙道:「不!我說的是真話!」

  黎素貞道:「那就是方大姐也被瞞過了,簡老英雄根本就是在裝病,據侯浪萍的觀察,簡老英雄的修為,絕不在仁翁之下,魔宮中準備以第一高手天絕刀來作為簡老英雄的對手,可見對他的評價,不在十大天魔之下!」

  方梅影望望江夢秋道:「江兄弟,是這樣嗎?」

  江夢秋道:「我不曉得,簡爺爺雖然是我的授技師,但他所教的武功多半是用口授,很少身示,而且我從他那兒學得的只是鶴翔九霄的輕功身法,其他部份則是一些老前輩們留下的武功秘笈,由他講解講解而已……」方梅影道:「我真叫這老兒冤了,他能講解,自然要深人個中三昧,才能知其玄奧之處,看他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我還在黃山替他擔足了心事。」

  羅天峰笑道:「方女俠雖然智慧過人,但要跟老一輩的處事穩重相比,到底還差了一籌火候,道魔之戰,關係著整個武林的安危,自然要各隱實力,我們現在對魔宮的瞭解也是一個皮毛而已。」

  方梅影進:「可是連自己人也瞞著就太不該了。」

  羅天峰道:「老一輩的雖有安排,絕不能完全讓你們知道,這樣才能激勵你們的求進之志,不生倚賴心。」

  江夢秋也道:「是的,爺爺跟我說過,雖然大家都寄望於我身上但他們也不敢全然信託我,仍然要另外作安排,因為這事情關係太大,必須多方努力。」

  方梅影笑道:「我就不服氣,到那天我們跟老一輩的對陣一下,瞧是誰能力挽狂瀾。」

  江夢秋忙道:「大姊,這可不是鬧意氣的事。」

  方梅影笑道:「我知道,我不會如此不識大體,我說的對較一下,乃是以蕩魔之舉上看誰的成就大,我相信他們是輸定了,因為我們所找到的助手,遠超過他們。」

  黎素貞道:「江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你指點幾手。」

  江夢秋一怔道:「黎大姊,你不是開玩笑吧?」

  黎素貞莊容道:「不是開玩笑,我想瞭解一下你真正實力,然後才可以確定你是否能與侯浪萍一戰,如果你不能勝過我,就不必嘗試了。」

  方梅影道:「這倒是應該的,目前我們對魔官武學,可以說是毫無所知,貞妹是知道一點,但她不知道我們的能力如何,也無從作比較,江兄弟;你就試一下吧。」

  江夢秋道:「這跟真正的較勁不同。」

  黎素貞道:「不,完全一樣,你出手時不必存任何顧忌之心。就算真的殺了我也不要緊。」

  江夢秋道:「小弟卻不能這樣想,有幾手劍法是出手立見生死的,不是敵死,就是我死,對黎大姊我怎麼能用呢?」

  黎素貞笑道:「你也可以放心,侯浪萍之所以對我如此縱容,有一個最大的原因是他殺不死我。」

  說著她脫去外農,露出一身半透明的內衣,發出銀色的光澤,笑笑道:「這是天孫錦,乃傳自西方的防身奇珍,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質料製成的,但它確有避刃防震法毒之功,我試過了,就是至堅的利器也傷不到它。」

  方梅影道:「江兄弟,你就試一下吧,連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少本事。」

  江夢秋想了一下,才拔劍在手一揖道:「那就請黎大姊指教一番,請大姊亮劍。」

  黎素貞含笑從外衣取出十枚又失又亮的指套,每枝長有尺許,—一戴在手指上道:「這是暹羅的利器金剛使指劍不但尖利無匹,而且質地之堅,不亞於名刃寶劍,必要時還可以用內勁射出,專破護身罡氣的,我很少使用,連侯浪萍也不知道,今天就用來向你討教吧。」

  江夢秋道:「黎大姊一身都是寶貝,小弟怎是對手呢。」

  黎素貞道:「就是這些異寶,我也未必勝得了侯浪萍,如果你勝不了我,就必須另作打算了。」

  江夢秋含笑不語,拔劍出招,黎素貞劍指輕揚就格住了,笑道:一江公子,你客氣不得!」

  說著纖手一揮,但見數道劍影一起罩了過去,分不清哪一點是實,哪一點是虛?方梅影在旁忍不住喝出聲道:「好招式!」

  但是江夢秋運劍輕封,只聽見叮叮兩響,黎素貞自己飄身退了幾步,目中露出了詫異道:「江公子的確高明,我這式鳳舞寒梅是三十手虛招,兩手實招,掩藏極密,要不是絕佳高手,也很難認出來,你怎麼一下子就點破了?」

  江夢秋笑笑道:「劍指千幻,萬變不離其宗,虛實之分,不在真形而在其神,大姊的虛實之用,已經到了肉眼難辨的境界,只有在神意上去臆測了。」

  黎素貞一怔又道:「我倒不知道有這麼一個破綻,江公子是從哪一點去揣摩我出手的神意呢?」

  江夢秋道:「這是一種感覺,只能會意而不可言喻,就是大姊自己也不知道,但出手之後,實招中無形中就含有一股殺氣,小弟就是根據這股殺氣而作判斷的。」

  黎素貞道:「你完全憑感覺?不會出錯嗎?」

  江夢秋道:「不會,除非遇到一個對手,能到劍我兩忘的境界,一招出手,無劍無我,小弟就無從感覺了。」

  黎素貞道:「劍道至高的境界就是劍我合一,做到劍即是我,我即是劍,已是武林無雙高手了,難道上面還有一層更高的境界?」

  江夢秋道:「有的,劍道三界,大姊說的只是最下的境界,劍即我,我即劍之上,則是劍即劍,我即我,到了這種境界,一招出手,使劍與人分開,雖不能無敵於天下,卻可以立於不敗之境,因為搏鬥的劍在人手裡,人卻不在劍中,對方的劍術縱高於我,只能擊敗我的劍,不能擊敗我的人,到了第三重境界劍我俱忘,無劍無我,才是真正無敵,因為沒有了劍,對方連爭搏的對象都沒有了。」

  黎素貞聽得呆了道:「那麼到了最高境界後,又如何克敵制勝呢?」

  江夢秋道:「不必克敵,敵自潰耳!」

  黎素貞道:「我不明白,這是怎麼說呢?」

  江夢秋笑道:「那很簡單,對方發出一招,必在求勝,可是沒有了對象,他發出的劍氣都變成了以自己為對象,用不著我出手,他自己就會擊敗自己,假如他的心狠一點,想殺死我的話,也變成自己殺自己了。」

  黎素貞道:「這太玄了,江兄弟能否說得錢明一點。」

  江夢秒道:「沒辦法,小弟還沒有到哪一種境界,根本說不上來,其實到了那種境界,也是說不出來的。」

  黎素貞想了一下道:「江公子,你到了哪一種境界呢?」

  江夢秋笑道:「小弟不才,已勉強步人第二種境界。」

  黎索貞道:「這麼說來,你已經能穩立於不敗之境了?」

  江夢秋道:「假如對手不高於我,可以這麼說,如果對手也到這個境界,他的劍與我的劍鬥,人與我的人鬥,我就輸了,因為我只是剛剛步入這種境界而已。」

  黎素貞道:「那我是一定不能勝過你了。」

  江夢秋道:「假如黎大姊沒有藏拙,已經全力發揮的話,小弟大概可以立於不敗之境!」

  黎素貞道:「我沒有藏私,第一招出乎就用了全力!但是我還有一些精招沒有使用,想再試試看!」

  江夢秋道:「大姊最好不要太認真,因為小弟火候尚淺,劍我兩分,劍就不受我的控制,完全以敵勢而定,敵強則強,敵弱則弱,大姊如果把劍勢用得太足,小弟反擊之力也愈強。

  黎素貞道:「我會盡量注意的!你小心,我出手了!」

  她再次欺身進撲,十指箕張,如同十道急虹,直射而至,江夢秋卻無動作,聽任十枚劍指一起攻進。

  黎素貞在他身前寸許處,煞招止手道:「你怎麼了?」

  江夢秋道:「由敵意感應,大姊這次用的全是實招,勁力分經十指,對嗎?」

  黎素貞道:「不錯!不過也有一點變化,就是我這十枚劍指上另有一手奇妙的手法,如果受到了阻攔那一指的動力就會轉移到其他的手指上去。」

  江夢秋道:「如果十指同時受到阻遏呢!」

  黎素貞道:「那就會導致勁力反撞,傷了我自己,不過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人能使用同樣的勁力,一絲不差的分別同時施諸於我十枚劍指上,只要一指的感受力稍弱,全部的勁力就集中在那一指上了!」

  江夢秋笑道:「我剛才不招架,只把全身勁氣均勻地佈於每一個受劍的部位,大姊的十指中,所受到的阻力不就完全相同了,所以我不須反擊,大姐就會為本身的勁力所傷。這就是無劍無我,我不傷敵而敵自傷的例子。」

  黎素貞呆了一呆才道:「罷了!江公子,我承認你比我高明多了,只是我想來很洩氣,我苦練了多年才練成這雷霆萬鈞的一擊,居然留下了這麼大的漏洞,用你的這種方法,一個內功稍具基礎的人都可以擊敗我了!」

  江夢秋道:「天下本來就沒有永恆不易的東西,日有陰晦,月有圓缺,日月尚且如此,何況劍理呢?所以越精妙的招式,往往為平凡的拙招所破……」方梅影忽然道:「我反對這句話,貞妹,你那一招只要把勁道控制得強弱不等,就可以彌補其缺點了呀。」

  黎素貞黯然道:「我早就想到了,這不是不可以,但先練這一招就費了我十年苦功,如果想使發出的勁力強弱不等,至少還得要二十年,我沒有這麼多的時間。」

  江夢秋卻笑道:「黎大姊!不須說,小弟有一個辦法,可以在半刻工夫,彌補你這一招的缺點。」

  黎素貞一怔道:「半刻工夫,你別是在開玩笑?」

  江夢秋道:「不是開玩笑,方大姊說的是削足適履的方法,當然也可行,女孩子纏足就是為了使金蓮合於三寸,但是簡單的方法莫過於鞋子做得大一點!」

  黎素貞還沒有聽懂,方梅影卻跳起來道:「對極了,江兄弟,你真是鬼才,才想出這麼絕的方法,貞妹,你把指劍的長短修改一下,受阻的時間也就有了先後,勁力就可以因勢轉移了。」

  黎素貞呆了一呆,才欣然色喜笑道:「妙極了,這麼一個簡單的方法,我怎麼一直沒想到呢!」

  方梅影笑道:「我自負機智過人,也沒想到這一點,看來江兄弟的智慧是比我們高一點。」

  黎素貞道:「江公子,我不敢再請教了,也承認你夠資格跟侯浪萍一搏了。」

  她喜孜孜地迫不及待,就取下了指劍,找了一塊大石,就想磨短一點,可是她這得自西方的異珍,質地之堅無與倫比,磨了半天,石上刮了一條深槽,指套卻毫無所損,她不禁一歎道:「這要磨到什麼時候才能磨得好呢?當時恨它不夠堅,現在卻又恨它太硬了!」

  方梅影道:「這樣是不行的,我們還是找個巧匠,比好你要的長短,由他慢慢弄去。」

  黎素貞道:「那恐怕不行,這是西方佛國至寶,入爐不冶,再巧的匠人也無法動它分毫!」

  方梅影道:「它們總不會是生來如此的吧,製作它的匠人能把它弄成這個形狀,總能改變的!」

  黎素貞道:「鑄冶的匠人說過了,此物乃地府五金之母,原料經過一次熔冶後就定了型,再無法改變了。」

  方梅影取了一枝,把玩了半天,才道:「我也沒辦法了,最笨的方法就是用愚公移山的精神,多找幾個人,日夜不斷地磨,也許能慢慢地修改它!」

  江夢秋接過看了一遍道:「黎大姊,你把所需要的截短的地方做個記號,讓小弟試一試!」

  黎素貞道:「你能弄斷它們?」

  江夢秋道:「小弟沒有把握,但不妨一試!」

  黎素貞將信將疑,取了五枚,量度了一下,各用絲線繫好所要截去的尺寸。

  江夢秋接了過來,將五枚劍指並排放好,將繫好絲線的截處排成一條直線,放在一張凳子上,然後單手運劍,默默地凝氣聚勁,黎素貞道:「你要劍去斬,那是不可能的,它們根本不是利器所能斷的!」

  羅天峰卻輕聲叱道:「別說話!不要打擾他!」

  江夢秋的臉由紅轉白,再由白轉到血紅,然後紅色漸淡,成為普通的樣子,慢慢地舉起劍,卻落得很慢,比准了絲線的部位,徐徐地切下去。

  說也奇怪,那無堅不摧的西方至寶,在他的劍下,竟如同是泥塑面做的一般,應聲而斷,就像是快刀切蘿蔔,五枚劍指,一下子都斷了下來。

  黎素貞發出一聲驚呼,差點沒撲上去抱住他了,可是她的身子才動,羅天峰已電疾而出,一手推開了她,另一手搭在江夢秋的肩膀上,勁力暗送,片刻後,江夢秋吐出了一口長氣,羅天峰跟著輕輕一掌,敲在他的後背上。

  江夢秋口一張,吐出了一塊瘀血,才微弱地轉過身子道:「謝謝你,羅前輩,我已經沒事了!」

  羅天峰這才扶住他的身子道:「江小友,你這是幹什麼,為了這點小事,也值得拚命嗎?」

  大家這才發現一瞬間,江夢秋的臉色白得可怕。

  方梅影第一個上前問道:「江兄弟!你是怎麼回事?」

  羅天峰把江夢秋扶到椅子上坐定道:「他施展了九轉玄功,也就是佛家所謂納須彌芥子的禪功,只是江小友火候尚淺,以至本身元氣折耗過甚……」方梅影一皺眉道:「江兄弟!你這不是拿自己開玩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1:14

第三十六章


  江夢秋調息了片刻,神色已漸恢復道:「不是開玩笑,我修習這門功夫時,只是照訣聚氣從沒有真正施行過一次,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用,以及使用時,威力如何,今天正好是個機會。」

  方梅影道:「但用得太不值得了。」

  江夢秋道:「絕對值得的,黎大姊這指劍功夫凌厲無匹,但為了那小缺點無法施展,我為她修正以後在魔宮開典時,出其不意,必然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黎素貞道:「侯浪萍根本不知道我會這門功夫。」

  江夢秋笑道:「黎大姊,如果你認為他不知道,那就大錯特錯了,候浪萍不是那種冒失的人,在他身邊的人有多少能為,他必然瞭解得一清二楚,因此你這劍指功夫,他一定知道的,而且這門武功的缺點,他也十分清楚,所以才不加注意,否則他知道你跟他反道而馳時,一定先對付你了,正因為他能控制絕對的優勢,才故意縱容你。」

  黎素貞道:「假如他佔有絕對的優勢,就不必縱容我,他不是能容人的人。」

  江夢秋道:「不!這一點你看錯他了,他是個很聰明的人,知道不可能一手遮天,因比他必須容許一些矛盾存在,用以探測別人的意向,除了地靈宮之外,在天聖宮中,這些情形也不例外,天聖宮總管陸瘦翁就對他頗為不滿,他仍然賦予陸瘦翁以重權,也是這個道理………」方梅影道:「這倒是不錯,他對段天化也是採取同樣的態度,明知其心懷叵測而照用不誤,在必要時突出殺手以收警誡之效,這些地方他表現得相當聰明,最高明的統御術不是採取高壓的手段使異己者不敢反抗,而是將異己者置於明處而加以控制,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危險的敵人,所以許多暴君的滅亡,就毀在這一點上。」

  黎素貞想想道:「也許你們說得有點道理。」

  方梅影道:「他把難以收服的人,投置在你的地靈宮裡,正是最聰明的一著,否則他不知道哪些人是可用的,哪些人是想扯他後腿的,哪些是貌似溫順而心懷異志的,魔宮中網羅的人太多了,他留下這些矛盾,可能對每一個人都徹底瞭解,進而控制全局。」

  江夢秋道:「所以黎大姊的指劍經過修改後,在出其不意之下,才能給他一個迎頭痛創。」

  黎素貞道:「那恐怕機會不多,他根本不會跟我動手。」

  江夢秋一歎道:「黎大姊,你還是太迷信你那件天孫錦衣的功能了,如果我剛才用在斷指劍的一擊,攻向你的身體,你的寶衣能擋得住嗎?」

  黎素貞不禁一呆道:「我不曉得,我沒有試過。」

  江夢秋道:『不必試,你擋不住的,就算寶衣能避刃,那凌厲的劍氣也可以傷到你。」

  黎素貞道:「你就是要使我明白這一點?」

  江夢秋道:「就是這個意思,因為我相信侯浪萍出手一擊,勁道尤在我之上。」

  羅天峰道:「這不可能吧,魔教中何來這至上的絕學?」

  江夢秋道:「天下武學本來就殊途同歸,前輩對我那一擊用了兩個名目,九轉玄功是道家的,納須彌芥子是禪門絕學,可是授我這門武功的卻是個俗家人。」

  羅大峰愕然道:「是誰?」

  江夢秋道:「天機老人凌九峰,他起的名目叫盤古斯,一門武功有了三個名稱,可見不是那家的絕學了,因此侯浪萍很可能在另一個名目下也修成這種功夫。」

  黎素貞點點頭道:「有可能,他在兩年小雷音寺魔教門下受藝,魔教中的乾坤一擲,威力不遜於此。」

  江夢秋道:「因此我施展這一式的第二個目的就是想請黎大姊斟酌一下,是否能夠傷得了侯浪萍!」

  黎素貞沉吟片刻才道:「假如是在令祖仁翁或家祖的手中,可能機會不多,因為他早就有所防備,但江公子施展時,就可能性較大了,他想不到你會有此等造詣。」

  江夢秋道:「那就行了,家祖懇過幾位前輩,各以絕學來造就我,也是這個用意,使人想不到我會有這種能力,現在我向各位證明了,到了那一天,希望各位多支持我一點,盡量不要我出手,留在最後對付侯浪萍一搏!」

  方梅影道:「你也太傻了,告訴我一聲,我自然會為你安排的,何必要拚命來上這一手呢?」

  江夢秋笑笑道:「方大姊!假如我不亮出這一招,你會相信嗎?你不相信我有與侯浪萍一戰之力,一定會多方設法,讓別人跟他交手,結果反而會造成混亂的局面,因為魔宮中還有十大天魔為翼,我們的人數本來就不夠,可不能再受折損了!」

  方梅影臉上微微一紅,江夢秋這句話說到她心裡去了,對魔宮中的實力瞭解越多,她心裡的恐懼也越深,假如江夢秋不把話說明,她的確是不準備讓江夢秋與侯浪萍對手的,尤其是江夢秋對她明白示情之後她心中更懷著一點私心,絕不讓江夢秋冒一點險的。

  不過她究竟是個心胸坦率的女中豪傑,略略一頓後就笑道:「不錯!我不知道你的實力,自然不會讓你涉險,現在知道了,我仍然盡量不使你冒險,大家心裡都明白,魔宮開典之日,雖是正邪一次大決鬥,但要把魔宮的實力一舉消除是不可能的,充其量也只是給他們一點打擊,壓壓他們的凶焰而已,我認為最重要的一個原則是保全我們的實力……」羅天峰也點點頭道:「這話對,邪惡的勢力,並不僅限於魔宮中的那幾個人,我們即使能把魔宮一舉蕩平,但本身的元氣大傷,結果只造成另一批邪魔坐收漁利而已,而我們中原武林道的精英,差不多全集中在此了,因此保全實力,尤重蕩魔。」

  黎素貞愕然道:「還有哪些邪惡性的勢力?我想也差不多了。

  侯浪萍為籌組乾坤教,作了多年的策劃,能夠題上名的好手幾乎已全部網羅一空了。」

  羅天峰輕歎道:「你只看見眼前的,卻忽略了一個最大的敵人,那就是造就侯浪萍的人。」

  黎素貞驚道:「小雷音寺?』」

  羅天峰道:「是的,小雷音寺為魔教之祖,自從阿修羅教祖創教以來,一直就是禍亂之源,百年前魔教教祖畢拿星企圖立教中原。

  造成了江湖一片大殺劫,幸虧有一個名叫遁世遺叟的老人出來,與天拿星較技恆山,斗了一天一夜,天拿星使出魔教七十二項絕藝,遁世遺叟也以中原七十二項武學,—一把他比了下去,天拿星這才知道中原武學之興,遠在異邦之上,鎩羽而歸,聲明百年之內,魔教門下,不入中原,他倒是很守諾言,百年來的確沒有聽過有魔教傳人在中原出現,但百年之期已屆。」

  黎素貞忙道:「侯浪萍是魔教傳人,可是他多年前已人中原,這不是違了誓言嗎?」

  羅天峰道:「他只學過魔教的武功,還沒有正式投入魔教門下,因此算不得違約,在這百年中,中原一些江湖敗類,也曾到小雷音寺中學藝,魔教對來者不拒,卻不肯答應他們投入門中,也是為了守諾之故,十大天魔的技藝,多得自魔教,但算不得是魔教違誓。」

  黎素貞忙問道:「魔教為什麼肯把技藝傳給外人呢?」

  方梅影笑道:「他們不忘百年之恥,但又不瞭解中原武學狀況,所以不斷地在中原利用一批混蛋,試探一下中原的武功進境。」

  羅天峰點頭道:「不錯,這就是他們的用意所在,十大天魔只得魔教武學之一就能在中原橫行江湖,使他們看出了中原武學的調蔽,但十大天魔最後仍然被我趕了出去,他們又有了點警惕,所以過了幾十年才又遣他們人中原,而且弄了個侯浪萍來中原先為魔教鋪路。」

  黎素貞道:「那位遁世遺叟呢,他沒有傳人嗎?」

  羅天峰道:「這位前輩智慧如海,他一身所學,沒有一個人能承繼得了,因此他沒有收傳人,卻把他的武學心得,分門別類輯錄成冊,交給中原各大宗派分別保管,而且聲言這武學僅能用於對付魔教中人。」

  方梅影笑道:「羅前輩,你學的就是遁世遺叟的武功吧?」

  羅天峰點點頭道:「是的,他留給少林的武學有十五類,其中十類是少林本有的,另外的五種卻是少林典籍所不載。因此我並不能完全算是少林門人,所以我雖然擔任過少林掌門,要脫離就脫離,少林門規也無法限制,就是這個原故,這是先師留下的遺牘中特別說明的,否則現任掌門人雖是我的徒孫,也一樣有權不准我還俗的。」

  黎素貞再問:「爺爺,您以為侯浪萍的背後,還有小雷音寺的人在撐腰?」

  羅天峰道:「我想是必然的,乾坤教在今年開典,而且開典之日正是百年前遁世遺叟與天拿星立誓之日,這一切絕非偶然,恐怕是魔教再次進軍中原的行動開始。」

  黎素貞臉現憂色道:「侯浪萍已經夠難以應付了,如果他背後再有魔教的人撐腰,那就是更難應付了嗎?」

  方梅影卻—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什麼呢。」

  羅天峰忙問道:「方姑娘此說莫非另有所恃。」

  方梅影道:「是的,我本來對一件事還不太清楚,現在聽前輩一說,總算完全明白了。」

  羅天峰道:「方姑娘明白什麼了?」

  方梅影道:「明白了我爺爺對各門的武學淵源何以會如此清楚,明白了我爺爺的書房為什麼要叫遁世居。」

  羅天峰道:「你是遁世遺叟的後人?」

  方梅影道:「大概不會錯,遁世遺叟恐怕是我爺爺的師祖,爺爺去世後,我整理他老人家的遺籍,發現了一紙手稿,說我家的武學原有七十二種,只是因為後人資歷不夠好,無以全部承繼,只留下十二種,而另外的六十種傳給了一個姓江的少年,另外卅種,則分散傳給了一些根骨較佳的年輕人。」

  羅天峰道:「這姓江的少年一定是仁翁了?」

  方梅影道:「恐怕還要再上一輩,江爺爺出道之日,已經是那手稿四十年之後的事了。我遠祖留書之時是九十年前,江爺爺還沒有出世呢,不過我祖傳書房上那塊造世居的匾額,據說是出自先人手澤,已有百餘年之久。」

  江夢秋忽然問道:「羅前輩,您接受遁世遺笈時,是否還有什麼附帶的條件?」

  羅天峰道:「是的,開封之日,裡面有一塊銅符,上面刻的是陰文,說如果有人持同樣大小的陽文銅符前來,兩符相合時,就把秘發中的武功交付來人,如果研習武學另有心得,也要一併交出去。」

  江夢秋從懷中取出一方銅符道:「是不是這一方?」

  羅天峰連忙也取出同樣的一方鋼符,相互對合,銅符上的陰文與陽文恰好能互相接合,羅天峰肅容說道:「江小友,你果然是遁世遺叟指定的傳人,幸好我沒有托大,做你的前輩,否則就罪該萬死了,因為本門接受遺發時,遺叟前輩交代過,把執陽符的人,如同他的親臨,照說我應該向你執弟子之禮才是。」

  江夢秋道:「那倒不必客氣了,百年前的輩份本來就難以算得清,不過有一件事,再晚要聲明一下,你回到少林時,應該重整一下門戶。」

  羅天峰道:「小友此言怎講?」

  江夢秋道:「先曾祖正是遁世銅符的傳人,他老人家去世前,也對魔教之約交代得很清楚,如果魔教的人有進中原的企圖時,就持此符向全部受笈人索取留笈,家祖正是十大天魔肆虐中原時開始練的武功,因為開始太遲,一直無法深進,才將全部技業,作成末進,遺世功笈共計七十二冊,家祖他只收到了六十七種。」

  羅天峰道:「只差了少林的五種?」

  江夢秋道:「是的,家祖父是十年前訪少林,現在掌門人悟元上人只交出了十種秘發。」

  羅天峰道:「這個畜牲,簡直是該死。」

  江夢秋道:「遁世老人雖然指明了索笈地點,卻沒有說明各人保管的數目,家祖父一直找不到那五藝散落在何方,內心十分憂急……」羅天峰道:「我一定會處理這件事,這孽畜竟敢存此私心,如果誤了蕩魔大業,豈不是使少林成了武林罪人。」

  江夢秋道:「幸好前輩來了,所欠的五項技藝尚可由前輩彌補,只是前輩在選擇下一任掌門人時,必須以氣度為主,遁世老人將絕學分授給很多人,一則是為中原武林道保存一份衛道的力量,再則也是希望這些武學能發揚光大,現在知道這位可敬的前輩是方大姊的高曾祖,也知道這位前輩僅為自己的後人留下了十二種武學,這份心胸的確值得吾人傚法…」羅天峰的老瞼也脹得飛紅,只有訥訥稱是。

  江夢秋又道:「因為前輩也是遁世遺叟的習者,再晚才敢說這種話,失禮之處,萬請前輩祈諒,另外還有一點事情想請教。」

  羅天峰苦笑道:「小友,你別客氣了,我在接受陰符時,也曾看到了附帶的條件,就是對陽符執有人當視同師保,接受任何差遣,小友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好了。」

  江夢秋想想道:「少林對於那十五種秘笈是如何保管的?」

  羅天峰道:「封存藏經樓。」

  江夢秋道:「對習修者有什麼規定?」

  羅天峰道:「有的,少林門中,只准一人修習此笈。」

  江夢秋道:「那麼此刻只有前輩一個人習過此笈了。」

  羅天峰道:「是的,藏笈的密室有九柄秘鑰,分由九位長老共同掌管,所以擇定一個修習此笈的人,必須要經過九位長老的同意。」

  江夢秋道:「前輩能肯定沒有第二個修習者嗎?」

  羅天峰道:「是的,因為其中的一柄,始終由我掌管,直到我離開少林,脫離門戶時,才將秘鑰交了出去。」

  江夢秋沉思片刻才道:「羅前輩,恐怕我們要到少林去一趟了,前輩幾十年不理門中事,問題出了不少。」

  羅天峰一怔道:「小友!有了什麼問題?」

  方梅影道:「九年前仁翁到少林寺索取秘笈,前輩知道嗎?」

  羅天峰道:「不知道,否則我一定會親自去主持開啟密室,把秘笈整理好了,再送出去。」

  方梅影道:「前輩既然不知此事,而您所保管的秘鑰也沒有交出去,少林掌門人是如何把秘笈取出來的?」

  羅天峰不禁一怔道:「對啊!這孽畜難道敢違背禁令,私自開啟了密室嗎?」

  江夢秋道:「情形恐怕比這還嚴重,因為家祖父九年前並非自己去索秘笈,而是委託一位老友代行的,他一共跑了九個地方,取得了甘六種秘笈,可是在沒有交到家祖手中時,就被人暗算身死。」

  方梅影忙問道:「是誰下的手?」

  江夢秋道:「不知道,因為我爺爺沒有見到他,也不知道他死因為何,不過這位前輩是很細心的人,他收取到一種秘笈後,就秘藏在一個地方,做下暗號,並沒有帶在身上,所以他雖然被暗殺了,秘笈並未失去。」

  方梅影道:「他預料到會受暗算嗎?」

  江夢秋道:「因為他自知任務繁重,唯恐有人會對他下手,才作了這個預防的措施。」

  方梅影道:「這個人是誰?在哪裡被暗算的?」

  江夢秋道:「神行千里柳無影,死在汝州城的一家旅邸裡,系為人用重兵器擊碎頭顱而死。」

  羅天峰道:「你是否懷疑係少林所為?」

  江夢秋道:「這個再晚不敢擅測,因為別的人也有下手的可能,但家祖檢點遺笈,發現少了五種,以為是被人竊走了,一直在追索這件事,現在總算有了結果。」

  羅天峰長歎一聲道:「你雖然沒有說明,我也知道少林的嫌疑最重,真想不到法元那畜牲會做出這種事。」

  江夢秋道:「殺人的事,在沒有實據前,再晚也不妄測,那不能隨便指證的,至於現在存藏少林的五項秘笈,再晚必須取到手,以便將遁世老人的心願完成。」

  方梅影道:「我那位老祖宗有什麼心願?」

  江夢秋道:「他老人家給先曾祖的指示說這些絕藝百年一聚,看看是否有更精的發展,然後再按照合理的方法重新分配交換,按照受笈人的表觀,更換秘笈,他老人家最後的希望是這些武學能遍及武林,永為俠義之柱!」

  方梅影道:「這個心願固然偉大,但不可魯莽從事,萬一所授非人,豈不是適足以助長其凶焰。」

  江夢秋笑笑退:「是的,不過老人家深思遠慮,早就想好了,七十二種武學,只有卅六種在外流傳,另外卅六種,則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以便收適當的制衡作用。」

  方梅影一笑道:「難怪江爺爺被我爺爺列名為榜上第一高手,原來他的武功是得自遁世遺叟……」江夢秋卻正色道:「不!大姊!你錯了,我爺爺的武功得自遁世遺笈只有十之二三,其餘是他老人家另有所承與自己揣摩所得,我們江家除了先曾祖外,只有我才是遁世遺笈的傳人!等我把遁世遺笈七十二種搜齊後,你可以查證,我家雖然受命托管遺笈,卻絕沒有據為己有!」

  方梅影連忙道:「江爺爺有仁翁之稱,我相信得過,何必還要查證呢,剛才只是我一時失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1:30

  江夢秋道:「好在方爺爺對我爺爺的武功知之甚詳,你可以把遁世遺笈取來—一對證。」

  方梅影道:「我不用對證,也無此必要!」

  江夢秋道:「不行!」

  方梅影道:「遁世秘笈雖然傳自我的遠祖,他老人家已經交了出去,就不是我家所有,你也不必交給我過目,相信這些武功也不是創自我遠祖,它們必然有一套傳授的規矩,所以這件事我不必過問。」

  江夢秋道:「我不是因為你是遁世後人才交給你的,按照遁世武學的傳授規則,重行分配傳授時,有許多執行的細則,規定極嚴,只有你對天下武林知道得最詳細,最適合擔任這個工作,而且在我之後,為擇一個保存遁世符的人選,也請由你來甄定,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

  方梅影正要開口,黎素貞道:「方大姊,你不必客氣了,小妹也以為這是當仁莫讓的責任,沒有人比你更適合!」

  話畢一歎道:「看了你們的行事心胸,我才真正瞭解到俠義心懷與正邪之別,侯浪萍所作所為,並不能說他是個很壞的人,但跟你們一比,就差得多了。」

  江夢秋忽又問道:「黎大姊,知機子呢?」

  黎素貞道:「我把他留在丐幫中,免得被魔宮的人找到又橫生枝節,到開典的那一天,再讓他跟丐幫一齊赴會。」」

  江夢秋道:「那我們在會期之前,還來得及到少林去一趟,把遁世秘笈遺漏的五種搜齊。」

  方梅影笑笑道:「江兄弟,你的口真緊,一直到現在才透露你的武功淵源。」

  江夢秋道:「假如羅前輩不說出遁世遺叟的事,以及他學過十五種秘技,我也是不會說的,除了我爺爺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我是遁世陽符的持有人。」

  羅天峰道:「是的,所有受笈人都是認符不認人,想到那些武林同道,個個心胸磊落,毫無隱藏地交出了全部秘笈,只有少林一派,隱藏起五種絕學,實在汗顏。」

  方梅影道:「門派大了,自然有賢與不肖,少林一向居於武林之冠,前輩以這十五項絕技,成為五十年前蕩魔魁首,領導群倫,是何等尊崇,前輩返回少林,卻沒有把這武功作一個適當的指示安排,悟元上人身為掌門人,自然要為門戶繼起的盛譽計較,他的行為還是值得原諒的。」

  羅天峰道:「我擔任掌門五年,收了五個弟子,除了少林本身的武學外,這十五項絕學,我每人都傳了三種,只是沒告訴他們來歷而已,事實上這些技藝,已經全部留在少林了,因此悟元的行為絕不可恕,尤其是他對陽符的持有人隱瞞下五項其心更為可誅。」

  江夢秋道:「到了少林再說吧,私啟密室的事,屬於少林的家務,我們不便置喙,隱瞞絕技不交,也是少林的權利,遁世秘笈分給天下武林道,就等於送給了他們,並沒有規定非交還不可,遁世老人的附言上說得很清楚,只是希望能將秘笈交付給陽符持有人,以挽時艱,現在要問清的一件事,是少林有沒有殺死去取秘笈的人?」

  羅天峰對這件事始終耿耿於懷,催使大家立刻動身,於是黎素貞重新又喬裝為秋海棠的形相,坐上車子,直駛向登封而去,行程匆匆,這次在路上毫不耽擱,只花了三天的時間,就到達了登封,而且一路直奔嵩山本院。

  來到院前時,由於少林寺規定禁止女子進人的,因此只有羅天峰與江夢秋兩個人上前,因為時近黃昏寺門已閉,他們敲了門之後,應門的卻足一個老僧,合什道:「二位施主有何見教?」

  羅天峰認得這是少林的二代長老,也是他的師侄法亮,不禁沉下臉道:「法亮!你難道連我都不認識了?」

  法亮漠然道:「施主未離少林,是老衲的師叔,既然施主已經還俗脫離本門,老油自當以客禮相待。」

  羅天峰被他堵住了嘴,只得冷冷哼一聲道:「悟元呢,叫他出來,我有事情要問他!」

  法亮淡淡地道:「掌門人正有要務,無法接見外賓。」

  羅天峰感到情形有點不對勁,頓了一頓才道:「那就把法淨與法本兩個人叫出來。」

  這兩人俱是二代長老,也是為他駐守寺後禁谷的弟子,羅天峰準備從他們口中問問少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法亮合什道:「兩位師兄守戒入關,也無法會客。」

  羅天峰道:「他們所有的關期都過了,還要入什麼關?」

  法亮道:「二位師兄駐守後山,對寺務隔膜日久,故而奉掌門人面諭重行人關,熟悉寺務,以便分派職務。」

  羅天峰道:「胡說,他們的輩份在掌門之上,依照舊例,除了羅漢堂與藏經樓兩處,根本不必擔任職司了。」

  法亮道:「施主出身少林,怎麼也說出這種話,各地分院的住持方丈,都是高輩份長老出任的。」

  羅天峰道:「難道悟元準備把他們派出去?」

  法亮道:「掌門人是有這個打算,但要看他們在關期中的進修成績如何,如果未能通曉外務,不足以獨當一面時,還是需要在雲房中多參悟一段時間。」

  羅天峰道:「這麼說來,今天我是見不到什麼人了?」

  法亮道:「是的,天色將晚,施主還是早點下山吧。」

  羅天峰道:「我也無法再進去了?」

  法亮道:「施主是從牆上跳出去的,自然不能由門中進入,這一點想必施主很明白。」

  寺憎還俗,例由牆頭跳出來,一般的情形是在門口放一條長凳代牆,跳過長凳,便算是出了山門,再也不是佛門弟子了,羅天峰離開少林寺時,已經在悟元主持下,經過了這些儀式,因此他不禁一怔道:「假如我非進去不可呢?」

  法亮把門打開,迎門供著少林開山祖師達摩遺容,然後道:「施主要強行入寺,除非使用武力,當著本門師祖佛駕之前,施主一定要這麼做,老衲十分遺憾。」

  羅天峰臉色一變道:「你們似乎是已經準備我要來了?」

  法亮道:「少林乃十方信土之地,人人都能來的!」

  羅天峰道:「可是你們把祖師聖容擺在當門,分明是阻止我逞強人寺!」

  法亮道:「施主既然對祖師尚有敬意,便不該來此!」

  羅天峰無可奈何,他雖然心憤少林此等行為,但畢竟是少林出身,說什麼也無法在達摩像前硬闖山門去。

  聖女與方梅影黎素貞在車中把情形看在眼裡,互相對看了一眼。

  黎素貞道:「爺爺不會對少林祖師不敬,江公子礙於爺爺的情面,也不好意思逞強反目,該怎麼辦呢?」

  聖女道:「方姑娘,你看呢?」

  方梅影想了一下道:「我們去好了,我們可沒有這些禁忌,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說著走下了車,聖女與黎素貞帶了倚紅偎翠都跟在後面,江夢秋忙迎了過來,道:「方大姊,我看算了!」

  方梅影道:「我要進去,倒不是為了秘笈的事,你們想一想,少林憑什麼敢對本門尊長如此不敬!」

  羅天峰道:「我已經離開了少林……」方梅影道:「不,前輩雖已還俗,但少林長老中不少是前輩的親傳弟子,他們對前輩不會如此的,可是我聽見法本法淨兩使大師被迫坐關,分明是有一項陰謀在進行著,少林甘冒如此欺師背上之不為人齒的孤行,必然有一股勢力在支持著他們,而這股勢力十之八九是來自魔宮」

  羅天峰一怔道:「那不太可能吧!」

  方梅影道:「前輩!少林雖然搬出了達摩遺容,但並沒有一定能阻止前輩,而且以少林的力量,能夠阻止前輩的沒有幾個,若非有人撐腰,他們敢如此膽大妄為嗎?前輩暫時退過一邊,我一定能把魔宮的人逼出來。」

  她伴著聖女走到山門前,法亮道:「女施主請留步,敝寺俱為男僧,夜晚從不款待女賓。」

  方梅影一笑道:「就是白天,少林也不讓女客進入的。」

  法亮道:「女施主知道就好了。」

  方梅影笑笑道:「可是聖女前輩在四十年前就曾經硬闖過一次,因此今天我們追隨聖女前輩想再闖一次。」

  法亮臉色微微一變道:「聖女有何見教?」

  方梅影不等聖女開口就道:「聖女要找法本法淨兩位大師有要事相商,如把兩位大師請出來,當然就不必硬闖了,否則我們非見到他們不可。」

  法亮道:「兩位師兄俱已入關坐禪。」

  方梅影笑道:「沒有的事,我們接到的是他們緊急的告援,說是少林發生了急變,要我們趕來馳援。」

  法亮神色微變道:「本寺好好的,哪有什麼變故。」

  方梅影道:「已經夠明顯了,前代師祖上門都受到了阻攔,必然是有了重大事故。」

  法亮道:「那只是本門的私事。」

  方梅影道:「不能算是私事,前次我們在登封抓到了幾個魔宮的人,結果都跑掉了,可見此事與魔宮有關,因為人是交給法本上人押送回來交給少林的,所以我們一定要見法本屏弄清楚。」

  法亮語為之結,支吾了半天才道:「女施主一定弄錯了,本寺從未收到什麼俘虜。」

  羅天峰也聽出不對了,厲聲道:「法亮,人是我親自交給法本帶回的,怎麼會沒有收到?」

  方梅影冷笑道:「大師,賴是沒有用的,在登封我們還有人,因為看見了被擒的人恢復了自由,想到少林一定出了事,才發出緊急的通知。」

  法亮準備關門道:「老衲沒有功夫陪各位開玩笑。」

  羅天峰用腳一伸擋住了門道:「法亮,你想想清楚,少林數百年清譽,得之非易,如果你們一時糊塗與魔宮勾結,你們就是門戶中千古罪人。」

  法亮冷冷地道:「少林的事,施主已無權過問了。」

  方梅影道:「武林群俠正在聯義蕩魔,凡是與魔宮有關連的事,人人都有權過問。」

  法亮道:「女施主準備如何過問,悉聽尊便。」

  聖女忍不住道:「法亮,你是不是要我再闖一次?」

  法亮冷笑道:「聖女,少林不是幾十年前的樣子了,你如果想再大鬧一次山門,也沒有那麼容易了下」

  說完飄身退後。

  聖女正想衝進去,方梅影卻把她拉住了道:「聖女,等一下。」

  聖女道:「還等什麼,我不相信這些小和尚真成了氣候,能夠攔得住我。」

  方梅影道:「不,聖女,年頭兒不同了。」

  聖女道:「是怎麼個不同法?」

  方梅影道:「五十年前,您單劍獨闖少林,他們都抵不住,今天他們看到您與羅前輩聯袂在此,居然毫無畏狀,可見他們必然有了有力的後援。」

  聖女道:「有什麼後援,難道魔宮中有人在裡面?」

  方梅影道:「絕對是的,因為您與羅前輩是被我跟江兄弟請走的,少林自然也知道我們會一起來,假如不是魔宮中人,誰也不會跟我們站在作對的立場上。」

  羅天峰一歎道:「我才離開了幾天,他們就跟魔宮勾搭上了,這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方梅影深思片刻才道:「恐怕還在更早,侯浪萍在中原籌劃多年,這些大門派當然都是在物色之中,連丐幫的前任幫主都被他們劫持到魔宮去了,少林也豈獨能免。」

  羅天峰道:「可是我一點都不知道呀。」

  方海影道:「您深隱後山,不問世事,幾個忠心於您的弟子也跟著您據守後山,對寺中的事很隔膜,侯浪萍原來以為您無意於世事,所以才不來煩您,哪知道您與聖女竟然出山了,所以他們趕緊通知魔宮。」

  羅天峰歎道:「悟元這個畜牲,竟敢如此膽大妄為,真是不知死活了。」

  方梅影苦笑一聲道:「我費了半天精神,想瞞住您與聖女復出的消息,哪知魔宮早就知道了。」

  羅天峰道:「問題在於少林怎麼會知道我們去而復返。」

  方梅影道:「悟元既然瞞下了五項適世絕學,自然是知道此笈的來龍去脈,雖然他不知道陽符的持有人是誰,但想到您必然會與陽符的持有人會合,也一定會對說出他瞞下了五項秘學的事實,隨時都在等著您回來。」

  羅天峰想了一想才道:「不管怎麼說,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我都要弄個清楚,只是我無法在達摩祖師遺容前對少林出手,只有麻煩你們了。」

  方梅影道:「可是我們一進門,就要跟少林正面衝突了,侯浪萍真正勾通的只是幾個為首的人,其餘的弟了恐怕都不明究裡,由您出頭,也許還可以鎮壓一些人……」羅天峰道:「我打算從後山進去,想法子找到法淨與法本他們,問問詳情,你們從正門進人,儘管製造混亂,以便利我的行動,如非必要還請你們手下留情,盡量不要傷害人命。」

  方梅影想想道:「好吧!江兄弟,那就由你打頭陣了。」

  江夢秋道:「大姊,我倒不是怕事,但我的武功最好還是少施展,目前還不宜表明我是遁世秘學的全部傳人。」

  方梅影道:「這也對,那你就看情形吧,幸好有素貞妹子在,可以挑大樑,再由聖女前輩掌舵,可以應付了。」

  羅天峰見商量已定,送大聲道:「妲妮,一切都托付給你了,我不能對著祖師遺容失禮,也不能坐視本門弟子與人衝突,只好走對在山下等著,你進去把悟元那個道畜挾出來,送到山下,我要問問他是何居心。」

  語畢飄身退走。

  聖女見他去遠了,才一揮手道:「衝進去,達摩祖師可嚇不倒我。」

  江夢秋等五個人配合聖女的行動,衝進了山門,但見四下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

  聖女哼了一聲道:「這批小和尚,躲起來就行了!大家闖進去,把悟元揪出來,看他是否躲得了。」

  方梅影道:「先別忙,江兄弟,為了羅前輩,我們總不能讓少林太難堪,你先把達摩的聖像請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1:49

第三十七章


  那是一幅大立軸,用一個大木架子掛著,江夢秋才走到架旁,伸手要取,暗處喧起一聲佛號,跳出四個灰衣老僧,為首一名老憎道:「小施主,本門祖師聖像不容外人冒瀆,請退開一點!」

  聖女看了一眼驚道:「這是天字輩的護門四老,跟天峰是師兄弟,怎麼也被搬了出來了?」

  說著向為首的老僧一拜道:「天垢師兄!你好!」

  老和尚與聖女似是素識,回了她一禮道:「聖女,你與天峰師弟隱居後山多年,怎麼會糾眾來本門吵擾呢?」

  聖女愕然道:「少林發生了什麼事!師兄知不知道?」

  天垢道:「不知道,老衲等也多年不問外務了,前些天才應掌門人之召,出來護持祖師聖容!」

  聖女道:「為什麼要把聖容擺在此地呢?」

  天垢道:「老衲不知!」

  聖女道:「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糊里糊塗出來了?」

  天垢道:「是的!老衲等職責就是護持聖容,不容任何人冒讀,聖女雖非本門中人,但與本門淵源極深,尚祈千萬思之,不要使老衲等為難!」

  聖女道:「我沒有冒瀆之意,只是因為悟元與魔宮中人勾結,有辱門規,天峰要我代他清理門戶,我不想使祖師聖容受沾,才請這位江小友把聖容請過一邊。」

  天垢道:「題外之事,老衲一概不知,只曉得祖師聖容供奉在此,不能任人移動!」

  聖女道:「好!我不動,你們把祖師聖容請開總行吧?」

  天垢道:「老衲等未奉令諭,不敢稍動!」

  方梅影道:「這些老和尚都固執得很,看來無法善了,我們還是動手吧,江兄弟!你別管,上去拿好了。」

  江夢秋道:「一軸書像,何必為此惹麻煩呢?」

  方梅影道:「你不懂,這是吳道子所繪達摩渡江圖,是少林鎮寺之寶,在此像前,掌門人具有絕對權威,不管發出任何指令,都如同祖師親臨,以往是要懲誡失職長老時,才請出此像,他們是用來應付羅前輩的,所以羅前輩才不敢進去,這副圖不移開,羅前輩就無法現身。」

  語畢又朗聲道:「大師,我們受羅前輩之請,懲治少林不法弟子悟元,同時也認為少林目下的行為將使祖師蒙羞,不忍使祖師目睹此一痛心之事,才想請貴祖師暫移一步,請四位大師垂諒!」

  說著朝黎素貞一示眼色,兩人欺身上前,伸手作欲取之狀,四個老僧齊聲大喝,舉掌推來。

  他們是少林前輩長老,個個修為深厚,聯手合擊,聲勢何等驚人,但方梅影有備在先,手掌揚起,用借勁卸勁之法,跟右邊的兩個老僧對了一掌。

  黎素貞則展開了聖宮絕學,羅袖輕飄,柔勁發出,將天垢與另一老僧的掌勁封住,而且還把他們震了回去。

  就利用這剎那間的先機,江夢秋已經以極快的動作取下了畫像捲了起來。

  天垢與天無沒想到一個女子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欲待搶救,已是不及,而與方梅影對掌的天排天心吃驚更大,因為方梅影用卸勁借力法接下他們一掌時,掌心暗扣了兩枚細針,上面淬過劇毒。

  天禪與天心發現方梅影所用的卸勁掌法,正想以影字訣再度發掌時,毒氣攻心,真氣無法凝聚,怒聲大吼道:「妖女,你竟敢弄此狡獪。」

  方梅影笑笑道:「事非得已,請二位大師見諒,這兒有兩顆解藥,請二位大師快服下去。」

  天禪怒道:「誰要你的解藥?」

  方梅影從江夢秋手中接過畫軸道:「這摩聖容在我手中,我的話你們敢不聽?快服下去。」

  天禪與天心不禁一怔,對望了一眼。

  天垢也大感愕然,輕歎一聲道:「罷了!二位師弟,祖師聖容在對方手中,二位師弟還是聽她的話,服下解藥吧。」

  天禪與天心只得接過解藥吞下,法亮從殿後轉出來,看見畫軸在方梅影手中,也是一怔道:「四位師長,怎麼把祖師聖容給人搶去了?」

  天垢黯然道:「我們一時不慎,致為所乘。」

  法亮厲聲道:「四位師長職在護容,居然使聖容為敵所乘,你們還有何面目以對本寺千百弟子。」

  天垢道:「是的,我們會自請處分的。」

  說著舉手向額上拍去,準備自碎天靈,方梅影一舉畫軸道:「且慢,現在你們該聽我的。」

  天垢果然又放下了手,法亮道:「聖容雖然被奪,但你們身為少林長老,當知有不受亂命之抉擇。」

  方梅影冷笑道:「法亮,少林的門規我懂得並不比你少,聖容未離少林寺門,不算被奪,因此持有人具有絕對的權限,我的話怎麼算是亂命呢?」

  法亮又是一征。

  方梅影道:「有職事的弟子,受掌門權符的約束,無職司長老,在寺中素受達摩師祖之約束,這是你們自訂的規矩,因此四位大師,現在該聽我的。」

  天垢無可奈何地道:「法亮師侄,你可聽見了,愚叔等護容失責,理應受處分,但聖容未離寺門,對本門所有無職長老,俱有約束之權,因此目前愚叔等只有聽從約束了,你轉告掌門人,請先設法取回聖容再說吧。」

  法亮哼聲冷笑道:「師叔,你們分明是有心助敵,故意使聖容失落。」

  天垢道:「不管你怎麼說,在聖容未曾回到本寺之前,我們唯持有人是從。」

  法亮冷笑道:「這是你們自找的,為了取回祖師聖容,本門不惜任何犧牲。」

  聖女雙眉一挑道:「法亮,羅漢陣我不是沒見識過,當年憑我一個人,我也闖過去了。」

  法亮冷笑道:「你不妨再試試看!」

  天垢連忙道:「聖女!五十年前,你雖然闖過此陣那是為了天峰師弟的原故,大家不便與你拚命,現在情形可不同了,陣勢一發,非戰至最後一人不止,你總不能對本門弟子下此殺手吧?」

  聖女道:「這能怪我嗎?是你們自己找的。」

  天垢長歎一聲道:「老衲是為了你們好,這羅漢陣又經重新訓練,威力大增,縱然你們能殺死一部份人,但終久會被困死在陣中,聖女,為了保全實力,也為了少林,你們還是先退出去吧。」

  方梅影道:「大師已經知道少林所生的事故了?」

  天垢道:「從法本法淨兩位師侄被無故囚禁後山時,老衲等已知門中必有變故了,否則剛才也不會讓你們如此容易取走聖容了。」

  方梅影笑道:「我說呢,少林天字輩的長老個個都有一甲子半的修為,我雖然取巧,也無法能夠接下兩位長老合力的一擊的,原來是各位手下留了情。」

  天垢一歎道:「老衲等雖是心有所私,出手時卻是絕對認真的,因此二位姑娘能接下我們的合力一擊也都是真才實學,為此老衲才放心將聖容交給各位,希望各位能將此容帶出去,福建莆田分院中尚有本寺部份弟子,在天寶師弟主持之下,精修本門絕學,異日發揚本門,全靠那邊了,盼方姑娘能把聖容交到那邊去!」

  方梅影道:「少林本寺當真已為魔宮所把持?」

  天垢道:「天峰師弟只接掌五年,就匆匆地禪位,對以後的接掌人選未能慎重選擇,漸為一批名利之徒把持,變化已久,悟元接掌之後,更是盡力排除異己,老衲等雖有所聞,卻因門規所限無由置喙……」聖女道:「師兄怎麼不早說呢?」

  天垢苦笑道:「早說又告訴誰去?」

  聖女道:「天峰就在後山,對各位師兄並未設禁呀!」

  天垢道:「你們沒有設禁,法廣卻設了禁,不准本寺的人去到後山,悟元接掌之後,施禁更厲,我們都難越雷池一步,根本無法見到你們!」

  聖女一怔道:「這麼說來,他們早就圖謀不軌了?」

  天垢道:「他們究竟在攪些什麼,老衲也無從得知,只是最近十幾年來,一些門下弟子紛紛被逐出可以看出一點端倪,現在少林本寺中,都是他們的勢力了,只是這些三代弟子,都是無知受愚的,因此老衲請聖女手下留情……」聖女看看四周的人潮道:「我們殺得出去嗎?」

  天垢道:「方姑娘手握聖祖遺容,對我們有指使之權,你只要下一道命令,我們四兄弟自當盡力為各位衝開一條路,掩護各位離此!」

  聖女道:「我們要出去並不困難。」

  天垢道:「是的!老衲知道,但請各位不要出手,讓老衲等四人來承當罪名好了。」

  聖女道:「為什麼呢,難道師兄寧當同門相殘之名嗎?」

  天垢道:「是的!因為各位都不是少林的人,如果殺死了本門弟子,悟元就有了借口,號令莆田分院也與各位為敵了,而少林一派,也將永淪萬劫不復之地了,是以老衲萬祈各位不要出手,由老衲等四人護送各位離寺。」

  聖女對這位和尚的一片苦心十分感動,因此不忍拒絕,躊躇當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方梅影輕輕一歎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天垢微怔道:「這位女施主,有何見教?」

  方梅影肅容道:「大師志在保全少林,用心良苦,只是大師沒有想到如果整個武林都人了魔宮掌握之中後,少林在莆田一脈,是否能獨善其身呢?」

  天垢怔了一怔,方梅影道:「如果福建分院的主持大師能夠認清敵我,自然對亂命有所不受,如果他們拘於門戶的死板約束,則悟元只要憑一紙字諭,仍然可以號令少林弟子,歸附於魔宮之下。」

  天垢道:「這一點他們能分得清的。」

  方梅影笑道:「那就跟我們出不出手沒有關係了。」

  天垢道:「不然,現在悟元並沒有明白表示與魔宮中人有所勾結,對全門弟子們有約束之力。」

  方梅影道:「假如悟元表示了呢?」

  天垢道:「那福建莆田分院就可以正式聲明,脫離嵩山本院的約束,自立門戶,以繼正統!」

  方梅影笑笑道:「四位大師是否有把握脫出羅漢大陣的圍困呢?」

  天垢道:「羅漢大陣是少林護門絕學,老油等自天峰師弟接任掌門後,就退出了執事身份,雖然幾十年不與門人接觸,但陣法變化,自建立門戶以來就固定不易,老衲等自信還能應付的。」

  方梅影道:「那是因為多年來,少林未有外來的勢力侵人,才能維持本來的面目,悟元既然與魔宮中人勾結,這陣法自然也不是原狀了,大師恐怕未能如意了。」

  天垢道:「老衲不信,少林羅漢大陣創自祖師,博大深奧,誰也無法更動分毫!」

  方梅影一笑道:「大師也許不信,但只要試一下就知道了,目前我們可以暫時不出手,只是出了寺門之後,四位大師也要跟我們一起出去。」

  天垢道:「那是不可能的,老衲等牽制住陣法,才可以使各位安然脫出,絕對無法與各位一起離開。」

  方梅影道:「如果大師等不一起走,我們走了也沒有用,悟元把殺死四位的罪名也扣到我們頭上,莆田分院的弟子,將首先找我們報仇。」

  天垢道:「老衲等自有自保之力。」

  方梅影一歎道:「大師太相信自己了,我也不必多說,我們就開始闖闖看吧。」

  天垢招呼了天禪天心天無三人,擁著群俠朝外移動。

  方梅影則把黎素貞與江夢秋二人叫到身邊,低聲囑咐了一陣,才開始配合行動。

  少林的羅漢陣果然威力絕倫,人潮如海,一波又一波地壓將過來,但天垢等四名老僧深明陣式變化,分別擋住了四方的主力,露出了一條空隙,慢慢移到山門外,天垢道:「各位可以出去了!」

  方梅影等人一示眼色,輕易地掠到門外,離開山門幾十丈後,方梅影道:「開始行動!」

  黎素貞與江夢秋立刻分成左右,撲向寺牆,飛身而上,方梅影道:「聖女,我們再回去!」

  聖女道:「已經出來了,何必還回去呢?」

  方梅影道:「如果不把這四個老和尚救出來,我們就要背上黑鍋,而少林一脈也真的斷送了!」

  她衝在最前面,倚紅偎翠二女,一直是跟定她的,忙也緊緊追上,聖女只好再度跟上。

  等她進人寺院內,但見陣勢大變,羅漢大陣的威勢突盛,把四個老和尚緊緊擁成一團。

  方梅影叫道:「大師!現在相信我的話了?」

  天垢等人連回答的餘暇都沒有了,四周的壓力風雨不透,擠得他們連氣都透不過來。

  幸好江夢秋與黎素貞已經兩側切人,劍影翻飛、因使陣中的人要分出一部份來應計他們,方梅影率著紅翠二女也加了進去,但這個陣勢變化無窮,她們立刻被圈人了重圍,聖女輕叱一聲,只好也加入了。

  

  羅漢陣突然被這些高手沖人,稍見雜亂,但他們居然還能撐得住,江夢秋心存仁慈,不願大事殺戮,所以他落地之後,僅能分散一點壓力,無濟於大局。

  倒是黎素貞,受了方梅影的囑咐,出手絕不留情,勁力聚足,因為她身著避刃的天孫錦寶衣,手中又是一枝寶劍,戰來更是勇猛,鋒銳過處,手臂粗細的小磨一般的鋼杖應鋒而折血肉橫飛,慘叫之聲不絕。

  她是第一個殺到中心的,天垢等四僧已有兩名倒地不起,只有天垢與天心還在勉強支持著。

  黎素貞進來後,他們的危機才得解除。

  方梅影也是狠起心來,她的輕功卓越,出手更是不留情,而且囊中的法寶都搬了出來,淬毒暗器,蝕骨藥粉,抓到什麼是什麼,當者披靡,聖女跟在後面接應,雖然沒傷什麼人,卻也染了一身血。

  當她們也到中心時,方梅影才道:「大師!現在你相信我的話了吧,悟元搬出這個陣勢來,不是對付我們,而是把殺死四老的罪過扣到我們頭上,好讓莆田分院的人找我們拼命。」

  聖女跟著一歎道:「師兄!時間改變了很多事,這個陣當年我也闖過,卻完全不是這個模樣!」

  天垢歎道:「奇怪了,陣勢變化並沒有多大改變,何以威力加強了不知多少倍?」

  方梅影道:「那沒有什麼奇怪,陣式未變,只是佈陣的人不同了。」

  天垢道:「他們都是少林弟子,沒什麼不同。」

  方梅影道:「大師看清楚,這些弟子的年齡可有超過卅歲的,可曾有一個受過戒的?」

  天垢一怔道:「這個老油倒沒有注意。」

  方梅影道:「我卻注意到了,他們都是卅上下的年輕人,沒有一個受過戒的,這是最近幾年內新起的一批人,一批殺手,羅漢陣為佛門之學,原以困敵為主,不尚殺戮,可是這些人個個都是凶神惡煞,哪有一點佛門氣質,而且他們在少林本門的招式中,另藏殺手,另外兩位大師,就是死在他們的殺手之下的。」

  天垢愕然道:「這個老衲沒有看出來。」

  方梅影道:「羅漢陣中以羅漢杖為主,手持戒刀的都擔任外圈的護陣堵缺工作,四位被困陣心,接受的都是持杖的主力弟子攻擊,可是這兩位大師身上所受的都是刀傷,大師對此作何解釋呢?」

  天垢整個地怔住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天心一歎道:「方女俠,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方梅影道:「我闖蕩江湖久了,對殺人的事比誰都瞭解,我一看他們心目中個個暗藏殺機,就知道他們的用心了。」

  天垢忽然道:「方女俠,老衲在對敵之際,根本就沒有見到劍刃之物,這些兵刃是從那兒冒出來的?」

  方梅影一笑,拾起一枝遺下的禪杖,稍加撥弄,但聞骼然輕響,由杖端很快的突出一縷寒芒,但又很快地縮了回去,鋒芒長約尺許,一看就知道是利器。

  天垢歎道:「那兩位師弟練的是鐵布衫氣功,避杖不避刃,見到禪杖擊來,在萬無可避之際,自然會鼓氣硬挨一下,哪知就送了性命,他們實在死得太冤枉了。」

  方梅影冷笑道:「如果我們不回來,四位大師無一幸保,而福建莆田少林弟子,死得更冤枉呢。」

  天垢一怔道:「這是怎麼說呢?」

  方梅影道:「四位大師死於羅漢陣中,卻全都帶有刃傷,我們說四位是死於自己人之手,分院的弟子會相信嗎?這筆帳自然就記到我們頭上。」

  天垢滿頭冷汗。

  方梅影道:「剛才我勸四位一起離開,大師執意不肯,假如我的不回來,那後果又待如何?我們縱能體念大師之心,保全少林一脈,但總也不能引頸就戮吧,你們少林的人固執是出了名的,要憑空口白話去說服他們,實在很不容易。」

  天垢滿臉愧色道:「老衲愚昧……」方梅影一指四周道:「此地已為魔宮爪牙所窩據,大師已無可戀眷,應該可以離開了吧。」

  天垢痛苦地道:「數百年古剎蒙塵,後世弟子,有何面目去見祖師在天之靈,何時寺中尚有幾個弟子是忠於本門的,老衲怎能捨棄他們呢?」

  方梅影道:「大師捨不得這幾個人,就要捨棄福建莆田分院的數百弟子了。」

  天垢道:「不會的,天心師弟可以隨各位前去。」

  方梅影道:「我們不去,要大師自己去。」

  天垢急了道:「聖女,請念在天峰師弟的關係,無論如何請答應將祖師聖容送到分院去。」

  聖女道:「目前魔宮開典在即,我們都分不開身。」

  天垢道:「這個老衲知道,但魔宮所發的柬帖,聖女並未接受,自然可以不去。」

  方梅影冷笑道:「我們都沒帖子,都可以不去,但降魔之責,是吾人天職,人人都有份的,如果不是為了道義所驅,少林的存亡與我們又有什麼相干,門戶到了危急所繫的關頭,大師還是存著這種想法。」

  天垢低下了頭,聖女低聲道:「師兄,你跟我們一起出去後,與

  天垢冷哼道:「我們是為師祖聖容所拘。」

  法亮道:「弟子是為寺規所拘,同樣身不由己。」

  天垢怒道:「放屁,掌門人如有失德之處,你們長老有權罷免他,請出鎮寺法杖制裁他。」

  法亮笑笑道:「不錯,可是弟子們認為掌門人並無失職之處,就該全力支持了。」

  方梅影笑道:「上人不必多費精神了,魔宮滲透的手段無孔不入,悟元既被選任為掌門人,心性自然不會太壞,可能就是這些人先被魔宮中人收買過去,進一步挾制掌門人,慢慢排除異己,控制全局。」

  天垢長歎無語,法亮笑道:「師叔,其實弟子等也是為了保全門戶,才作此應變之權宜,乾坤教中人才之眾技藝之高,實力之厚,簡直無與倫比,少林如果不服他們合作,無異自取滅亡。」

  天垢嗔目怒道:「胡說,少林領袖武林數百年,一直為武林衛道中堅,幾時向邪魔歪道屈膝過?」

  法亮一笑道:「師叔沒見過魔宮中的武學,自然不知道,弟子卻是親歷的,以少林的那點技藝與魔宮相比,直如螢火與明月……」

  方梅影冷笑道:「你到過魔宮,我們也到過魔宮,而且只有幾個人,就把魔宮鬧得天翻地覆。」

  花花僧在旁哈哈大笑道:「方梅影,那是教主不願施展實力,才讓你們先高興一陣,等開典之日你再試試看。」

  方梅影哼了一聲道:「侯浪萍所謂實力,不過是仗著你們十大天魔撐腰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

  花花僧道:「教主是我們合力栽培的,不過後來有人接過手去,我們只是跟著捧捧場而已。」

  方梅影微笑道:「這點我們早就知道了。」

  花花僧道:「你永遠也想不到的。」

  方梅影道:「你別以為這是個秘密,你們所謂的靠山,不過是西天小雷音寺中的一些魔子魔孫而已。」

  花花僧不禁一怔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方梅影哈哈一笑道:「我當然知道,魔教在百年前就想立足中原結果被我家老祖宗趕了回去,因此你們這些魔子魔孫的底細,我方梅影會不清楚嗎?」

  不空和尚失聲道:「你是遁世遺叟的後人?」

  方梅影點點頭道:「不錯,因此你們也該明白,百年之約雖滿,遁世武學卻沒有失傳,我們早已有了充分準備,魔教要想重圍中原,仍然是一個夢想而已。」

  不空和尚冷笑道:「事過百年,魔教武學已今非昔比,不見得比遁世武學差了。」

  方梅影道:「那是你們的想法,我的老祖宗思想更為高超,他早就把遁世七十二種絕學分給了很多武林世家,叫他們專心攻研,在這百年之中,經過多少人的苦心鑽研,成就比百年前也不知高出多少倍。」

  不空和尚道:「可是魔宮絕學集中在一人之身,你們總不能將所有的人都集中起來吧?」

  方梅影道:「那不必,只要你們展示那一種功夫,自然就有人以專門克制的功夫來對付,絕對不叫你們討了好去。」

  不空和尚笑笑道:「那恐怕來不及了。」

  方梅影道:「無所謂來不及來得及,那是碰運氣的事層為我們出戰的代表擅長那些武功,你們一無所知,等你們一出手露了底細,剛好遇上了剋星,就沒有機會施展下一種了,侯浪萍的運氣不會每一次都那麼好的。」

  不空和尚道:「假如碰得不對,就是你們的人遭殃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2:09

  方梅影笑道:「也許有這種可能,只是我們的人多,總會有一個碰對了的,只要有一個就夠了。」

  不空和尚笑道:「你打的是如意算盤,但侯浪萍也不是傻瓜,他雖然一個人總其成,卻也有許多人專攻魔教中各類絕學的,他可以派別的人先出來試探。」

  方梅影道:「那是一定的,所以我們要設法剪除他的黨羽,少一個好一個,等到他孤立無援時,就只好自己出手了,魔宮中派你們兩個人出來,實為不智之舉。」

  不空和尚哈哈大笑道:「你是想把佛爺留下?」

  方梅影臉色一沉道:「我既然說出我們的佈署,當然就沒有讓你們回去通風報信的意思,你們還是認了吧。」

  花花僧笑道:「佛爺不相信憑你們這幾個人就能把佛爺們留下,倒是你們要先走一步了。」

  方梅影微微一笑道:「光靠嘴巴吹是不行的,你們十大天魔昔年已是羅前輩劍下遊魂,今天則是劍下冤魂了。」

  花花僧怒極大吼,手舞蠻刀直劈過來,黎素貞揮劍格開了,花花僧叫道:「小丫頭,你究竟是誰?」

  黎素貞笑道:「我也到過魔宮,你怎會不認識?」

  花花僧道:「佛爺知道你不是丐幫的門下。」

  黎素貞此刻是以秋海棠的面目出現,聞言冷笑道:「笑話,本姑娘不是丐幫門下,又是什麼人呢?」

  花花僧:「佛爺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但知道你不是丐幫的秋海棠,丐幫的前任掌門人司空湛被魔官拘留了三四年,對你們丐幫的底細,佛爺太清楚了,秋海棠只是一名六結執事門人,不可能有這麼深的功力。」

  黎素貞一笑道:「授藝在師門,修為在自身,丐幫掌門只是一幫之主,重德而不重技,因此掌門幫主不一定就是武功最高,你們魔宮的滲透手段無孔不人,就是丐幫鑽不進去,所以你們的瞭解還不夠。」

  不空和尚道:「別跟她廢話,再試她幾招就知道了。」

  方梅影笑道:「說這話就見得淺薄,丐幫的武功本來就是各自成家,除了掌門人以那一套打狗棒法是一脈單傳外,根本就沒有一套死的武功,一個個都是帶藝人門,所以丐幫的武功最雜,人才也最多。」

  花花僧早已不耐煩了,先前他們與兩個少林僧人合戰江夢秋,為了掩飾身份,沒有拿出真功夫來,黎素貞來接手,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號,指出他是十大天魔中的魔僧,他當然就不必掩飾了,所以剛才的一刀是全力而發,居然為黎素貞架住了,他感到大失體面,因此大吼一聲,橫刀劈出,居然又被黎素貞架住了。

  接著兩招未能奏效,花花僧看出黎素貞手中使用的是軟劍,本身具有柔韌的彈性能化解對方的勁力,知道憑內力是無法勝過這女子,立刻將刀勢一變,改走陰柔刁鑽的路子,同時口中哇哇叫吼,似歌而非歌的,那是魔教中的摧心嘯,是以音響擾敵心神的另一種邪功。

  黎素貞的神情開始凝重了,她一面要分神抵制魔音,一面要注意應戰,不過她還是能應付得了。

  不空和尚見花花增久戰不下,覺得大失顏面,他們是接應羅天峰離山的消息後,特地前來協助應變,因為羅天峰出走後,他守山的少林弟子都將歸人守中,問題必起,而少林是魔宮控制最徹底的一個門戶,在武林中又有極大的影響力,魔宮非常重視。

  他們來到少林,自然是倍受尊崇,可是今天連丐幫的一個女化子都收拾不下,對魔宮的威信打擊太大了。

  這些邪魔外道,從來就不講究什麼武德規矩,不空和尚一拉刀,也有上前助陣之意。

  方梅影忙道:「聖女,恐怕要你出手了。」

  聖女還沒有出手,天垢卻一擺雙手,飄身上前,接住了不空和尚對拼開來,這位少林高僧對門下弟子時,還有點顧忌,不肯全力出手,在對不空和尚時,卻沒有顧忌了,他練的是外陽剛功夫,一套伏虎拳,虎虎生風,勁力十足,居然能迎上不空和尚的緬刀毫無遜色,打得很熱鬧。

  方梅影見江夢秋獨戰少林兩個僧人,仍是不分上下,知道他不肯把所學洩出來,嬌笑一聲飄身切人,素手輕揚,就接下了一個僧人。

  她事先已經問過天心,知道這兩個僧人都是法字輩的長老,與法亮同輩,顯然也是早為魔宮所網羅去了。

  因此方梅影對這些欺師背祖的無恥之徒也最為痛恨,出手毫不留情,她向以身法迅速、出手詭異而見稱,飄身過去,接住法廣,屈指如鉤,就取向對方的雙目,法廣迫不得已,舉掌外封,指甲戳在掌心上,方梅影飄退後,冷冷地道:「你準備後事吧!」

  法廣怔了一怔,知道此女一身是毒,出手陰損,早有防備,剛才以掌封指,早已運氣以抗,縱使她指上藏有什麼毒器,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

  但他看見方梅影說得如此肯定,心中不禁動搖,連忙低頭去看掌心,也發現不出什麼異常症狀,抬起頭來,張口正待發問,誰知他的口才張,一縷寒風,悄無聲息地射了過來,再也沒想到對方來的是這一手絕活了。

  但等發現已經來不及了,他只吼得一聲,身子往前一撲倒了下來。

  方梅影冷冷一笑道:「我方梅影說的話從不打折扣,江兄弟,這一個也讓我來打發吧!」

  身形又轉向法象,法象見師兄只一個照面就死在方梅影之手,心存畏懼,轉過禪杖,橫胸護身,慢慢向後退去。

  但只退了幾步,就被法亮從後面擋住了,沉聲道:「法象師弟,你身為本寺長老,當著這麼多弟子之面,臨陣脫逃,似乎太有損本寺的盛名了吧?」

  法象道:「此女心狠手辣,詭異莫測,小弟不屑為敵,師兄如果認為不當,為何自己不去對付她?」

  法亮冷笑道:「愚兄身任監寺之職,必要時自會出手的,此刻愚兄命令你再上去!」

  法象頓了一頓才道:「師兄,與乾坤教妥協是你一手促成的,小弟等支持師兄,只是想圖一時之安,卻不想這麼不明不白地送死!」

  法亮一沉臉道:「你連命令都不聽了?」

  法象抗聲道:「什麼命令,如果是乾坤教的命令,少林還沒有納入乾坤教之下,誰也無權發令,如果師兄是以少林門規發令,則師兄自己欺師犯上,更無權命令哪一個!」

  法亮怒道:「這是你說的!」

  法象橫下心道:「不錯!是我說的,先前聽你說得天花亂墜,以為乾坤教有多了不起,現在看看也不過如此,小弟不準備再受愚了。」

  法亮道:「你想怎麼樣?」

  法象道:「小弟寧可到莆田分院去領受門規制裁,也不再跟你們同流合污了!門下的弟子有願意跟我走的,就站到這邊來,我帶你們上福建去,任何罪過,我一肩承擔,你們仍然可以成為少林名正言順的弟子。」

  這一喊,居然吸取了大半的人,羅漢陣中剩餘的三百名弟子,竟有兩百多站了過來。

  這個變化太出法亮意料之夕卜法亮怔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天心見局勢一變認為事尚可為,連忙道:「法象師侄,你既然迷途知返,老衲當為你力保減輕你的罪過,你也不必到福建去了,率領弟子擒殺叛徒,清理門戶!」

  法像一躬身道:「弟子遵命,大家上!」

  他一揮禪杖,正準備圖上去,忽而後殿傳出一聲暴喝:「不准動手!」

  聲如洪鐘,卻是發自羅天峰之口,跟著走出兩個人,前面是重頭喪氣的少林現在掌門人悟元,旁邊是羅天峰,後面跟著兩個人,正是被禁的法本與法淨。

  這四人出來後,悟元手舉少林掌門信符碧玉如意,嘶啞地道:「少林弟子放下兵器,不得同室操戈。」

  法像這邊的人都放下了兵器,法亮那邊的百餘名弟子也都放下了兵器,只有法亮愕然地道:「掌門人你……」悟元低下頭,沉痛地道:「法亮師叔,弟子蒙師祖慈悲,已准削除了掌門之職,目下是待罪之身。」

  法亮一怔道:「什麼?他已經不是少林門中的長老了,憑什麼罷黜你的掌門身份?」

  羅天峰沉聲道:「法亮,你聽清楚,我沒有罷黜他,是他自己請求削除職司的。」

  法亮大叫道:「那怎麼可以?」

  羅天峰道:「怎麼不可以,本門掌門人地位雖然尊崇,但如果犯了過錯,多半是引咎自辭所司再請求懲誡。」

  法亮連忙問道:「掌門人,你是自願請辭的嗎?」

  悟元點點頭道:「是的,弟子失德,乃引咎而求退。」

  法亮大感意外地道:「為什麼?」

  悟無痛苦地道:「弟子自接任以來,只因為一念之差,私啟藏經樓,修習了遁世秘學,被師叔拿住了把柄,以此要挾,與魔宮中人暗通聲氣,乃使靈山蒙羞,貽禍寺門,內心痛苦,無時或已,早就想一死以謝了,只是因為禍患已深,我死了之後,大權落人師叔之手,本寺更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永無出頭之日,因此才面顏偷生,等待一個適當的機會,期能扶大廈之將傾,稍贖罪愆。」

  法亮呆了一呆才冷笑道:「你認為現在時機已到嗎?」

  悟元肅然道:「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再糊塗下去了。」

  法亮道:「你現在後悔已經太遲了,乾坤教開典在即,你以為靠這些人就能跟乾坤教抗衡嗎?」

  悟元道:「也許是稍晚了一點,但還不太遲,因為本門還沒有正式納人乾坤教的管轄之下。」

  法亮冷笑道:「能夠納入乾坤教轄下還是運氣的,否則等乾坤教開典之後,連一塊瓦都無法保全了,乾坤教的勢力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悟元莊容道:「不錯,我很清楚,少林的力量跟乾坤教相較可以說是微不足道,一旦戰起,很可能會全數喪身,片瓦不存,但少林數百年盛譽卻保存了,至少我們保全了中原武林道的氣節,沒有在威脅之下屈膝。」

  法亮道:「這是你的決定?」

  悟元道:「不是我的決定,而是少林全體門人的決定。」

  法亮道:「胡說,我也是少林門人,我可沒同意。」

  悟元道:「你不是,十年前你已經成了魔宮的爪牙,不再是少林的門人了。」

  法亮冷笑道:「說得好,你以為臨陣反戈,他們就會原諒你了嗎?」

  悟元道:「我不祈求原諒,我知道自己的罪過萬死莫贖,但我卻不能把少林在我手上斷送掉。」

  法亮道:「你已經斷送了從你接受我的要挾之日開始,你已經把少林送掉了,你身為掌門人,居然行止有虧受人威脅,怎麼能掌理好門戶。」

  悟元又慚愧地低下了頭。

  方梅影道:「掌門人,請恕我多嘴,您以一代掌門之尊,掌理少林門派,縱有強敵,也用不著你親身臨敵,你實在無須私啟密藏的必要呀。」

  悟元仍然低頭不開口。

  法亮卻冷笑道:「悟元,說呀,告訴他們你為了什麼呀。」

  悟元抬起頭來,目中流露憤怒的光,把他的羞慚都驅走了,沉聲道:「說就說,這本來就是你們一手安排好的陰謀,我既然把一切都豁開了還怕什麼。」

  語畢轉身向羅天峰一合什道:「師祖,弟子是十九歲才人門的弟子原為俗家子弟,因為一件事情的挫折,才灰心塵俗,立志剃度皈依吾佛。」

  方梅影道:「那一定是感情上的打擊。」

  眾人都是一怔。

  悟元卻點頭道:「是的,我有個表妹,從小就在一起,兩情融洽,互訂終身,雙方的長輩也都同意了,可是在我十八歲那年,入寺精修的那時候,我表妹居然跟一個江湖人私奔了。」

  方梅影道:「那個江湖人是誰?」

  悟元道:「天台游龍上官子。」

  方梅影道:「難怪了,三十年前的風流美劍客,風度翩翩,一表人才,難怪令表妹會變心。」

  悟元一歎道:「上官子的一切都比我強,我並不埋怨表妹的變心,只是感到灰心於世事而已。」

  方梅影道:「上任掌門人法禪上人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故,挑選大師為衣缽繼承人。」

  悟元道:「是的,上官子是先師的俗家胞弟,他老人家為了對我存有一份歉意,對我特別關注,遺命傳我以衣體,雖有補償之意,卻也沒有偏私,因為我絕情向佛,用功甚勤,在同輩師兄弟中,算是最出類拔萃的一個。」

  方梅影道:「這一點勿庸置疑,少林門規之嚴,也是向為武林所稱道,只是上官子的名聲並不好,令表妹跟了他之後,一定會吃虧的。」

  悟元道:「上官子拐走了我的表妹,也怕先師責怪他,遠走邊荒,直到十年前,來了個年輕人,自稱上官平,是上官子與表妹所生的兒子,他說上官子迷戀一個叫黑鳳凰的女子,拋棄了我的表妹,而且黑鳳凰還殺了我的表妹,上官平說他是奉母命來求我替她報仇。」」

  方梅影道:「這的確是個難題,掌門人以一門之掌,怎麼涉身於私仇呢,還有,這黑鳳凰是誰呢?」

  悟元道:「黑鳳凰就是我的表妹,她在邊荒時,怨恨上官子用情不專,殺了上官子倒是事實,而且事後已投入了魔宮中的飄香玉魔黎天真門下。」

  方梅影一怔道:「這是怎麼說的呢?」

  悟元道:「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當時上官平只說黑鳳凰是黎天真的門下,技藝高強,無論如何要請我幫助他完成復仇之舉,上官平是法亮私自帶來的。」

  方梅影笑道:「我明白了,私啟密室也是法亮給你出的主意了?」

  悟元道:「是的,他說黎天真為十大天魔之首,只有天峰師租的遁世絕學才可以勝過她,但這種事絕不能求得師祖的同意,他就勸我把遁世秘發拿出來,抄錄一份副本交給上官平,叫他去自己練技復母仇。」

  羅天峰歎道:「你太糊塗了,難道你不知道此舉的後果嗎?

  遁世武學並不是本門所有。」

  悟元道:「上官平為報殺母之仇,並無不當之處,何況對方既為魔女門下,遁世武學原為蕩魔之用,而且不是本門的功夫,弟子這麼做也不算是有違祖師門規。」

  方梅影笑道:「不錯,少林門規力誡武學傳授外人,先祖的遁世武學卻沒有這種規定,少林把它們看得這麼重,只是貴門主事者自行的決定而已。」

  悟元道:「法亮也是這麼說,所以我才動了心,把遁世秘笈抄錄了一份,給了上官平,過了一年,忽而有人手持遁世陽符,前來索取秘笈,這時法亮才出來說出黑鳳凰就是我的表妹,以前的話都是騙我的,叫我只交出十項秘笈,留下了五項不交,否則就要宣佈我為隱私而違背祖師,將武功洩漏給魔宮的事。」,

  方海影道:「這時你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悟元道:「是的,但我已經無力自拔了,只好聽他的擺佈,因為這件事公諸武林,不只是幾個人的罪過,也將是整個少林的羞辱,遁世老人留傳給少林的祛魔武學,竟由少林用以資敵,少林的顏面何存。」

  羅天峰不禁一歎,因為這件事實在怪不得悟元,這個消息實是不能流傳出去的,換了他自己處在這個立場,也只有接受對方的要挾了。

  悟元黯然道:「這個事件之後,法亮又安排了一個機會,讓我見到了我的表妹也就是黑鳳凰,我盛怒之下,出手就找她拚命,哪知她的武功已高得令我不敢想像,幾個照面,就被她制住了,這時我才知道魔勢之囂張,實非武林所能敵,進一步更為他們所控制了。」

  羅天峰歎道:「孽障你這麼做,無異是養虎貽患,少林更將陷溺得深了。」

  悟元道:「弟子自知罪孽深重,但為了保全少林一派,特地將師叔祖調遣到福建莆田主持少林分院,陸陸續續將本門精華人選,一一都送到那邊去,由他們引進私黨在此地橫行,就以今天為例,弟子請出祖師聖容,也是想將聖容送到福建去,在那邊另開新局,剩下這個空殼子給他們,這是弟子唯一能做的贖罪之舉了。」

  羅天峰歎道:「也難怪,虧得你有這份心,否則少林更不堪設想,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悟元道:「師祖如果早知道了,還能在後谷靜修嗎?以魔宮勢力之強,師祖與聖女一定難逃他們的毒手,所以弟子全力隱瞞此事,同時也讓魔宮知道師祖已無意世事,不會再出山,使他們放鬆了戒心,弟子是早準備有了強力外援時,才稟告師祖,以配合行動。」

  羅天峰道:「難怪上次我請求還俗時,你一口答應了,那時你為什麼不說呢?」

  悟元道:「那時魔宮中人正在緊鑼密鼓,準備乾坤教開典事宜,寺中全是他們的人,弟子如果說了,他們絕不會放師祖離去的。」

  羅天峰道:「你不說他們就會放了我嗎?」

  悟元道:「是的,弟子告訴法亮說,少林目前不宜有內變,叫他另行設法在外面對付師祖,弟子想以師祖與聖女之能,他們除非傾巢而出,很難奈何二位老人家,只是沒想到師祖這麼快就回來了。」

  羅天峰冷笑道:「魔宮卻想到了,我離開之後,詢知遁世秘笈之事,必然會回來的,你連這點思慮都沒有店麼能夠領袖弟子而主持門戶呢?」

  悟元低下了頭,天心上人卻一歎道:「師弟,少林傳統在德,而少林處事向以誠信慈厚為旨,這倒怪不得他。」

  羅天峰也歎道:「君子可以欺其方,唯其如此,少林之內,才會充斥宵小,魑魅當道,今後我們應改一改了。」

  語畢忽又沉聲道:「法亮,你是潛伏本門,專為滲透而來的了,你真沉得住氣呀,居然潛藏了幾十年才露面。」

  法亮一笑道:「羅師叔畢竟不錯,弟子直接受命於西天小雷音寺在少林為魔教扎根,天拿星主教未忘百年之約,在四十年前就開始佈署,八大門派中,每一家都有修羅門人滲透,而且差不多全都已掌握到了實權。」

  羅天峰道:「只是你得意得太早一點。」

  法亮道:「不算早,少林事機雖洩,但乾坤教勢力已壯,大局底定,開火之後,萬方拱服,少林仍將歸順。」

  羅天峰道:「你還是在做夢,你太相信魔教的實力了,卻不知少林佛法之深,這些弟子是你在少林一手培植起來的,可是你是否能指揮他們呢?」

  法亮笑笑道:「我並沒有以魔教的身份去指揮他們,乾坤教為萬教之宗,卻不想併吞各教,因此我讓這些弟子還是以少林為根本,目前他們雖然不聽我的,但等我承繼少林大統時,他們就會聽了。」

  羅天峰道:「說得好,問題是你憑什麼繼少林大統?」

  法亮道:「就憑我這一雙肉掌,以及小雷音寺的魔宮絕學,堂而皇之地把權杖取過來。」

  羅天峰道:「就憑你?」

  法亮神情突轉狂傲道:「不錯,本來我不必出頭的,繼續讓悟元主理大局,我只要在後面操縱就行,現在既然有了這個變故,少不得要我自己來了。」

  他神態威猛地跨前兩步,厲聲道:「兩使者,手下加把勁,先把兩個小的放平下來。」

  花花僧與不空和尚力搏黎素貞與江夢秋,雖然沒落下風,始終也沒佔到便宜,被法亮一催,心神一慌花花僧反而挨了黎素貞一劍,刺傷了胳臂。

  法亮不禁怒道:「花花僧,你這魔僧是怎麼混的,連丐幫的一個女子都制不了。」

  他的地位顯然在二魔之上,花花僧苦著臉道:「特使,這女子絕非丐幫中人,難纏得很。」

  法亮冷冷地道:「不管她是什麼人,以修為而言,總不會高過你吧,本座限你十招之內斃敵致果,否則以魔教通敵叛教之條論處,立受魔火煉神之懲誡。」

  花花僧急道:「特使,卑座說的是實情,此女年事雖輕,卻練就了陰柔化勁玄功,卑座攻出去的勁道完全沒有用,十招之內,萬難得手。」

  法亮冷哼一聲道:「本座言出成令,以你近年來的修為,連一個女孩都奈何不了,分明存心通敵。」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2:24

第三十八章


  花花僧被逼得急了,緬刀上發出了一片藍汪汪的邪異光芒,刀式也變為妖異莫測。

  黎素貞咯咯地嬌笑道:「好呀,你真打算拚命了,居然使出魔火冷焰了。」

  花花僧一怔道:「你是誰,怎麼識得本教神功的?」

  黎素貞笑得更是柔媚道:「大法師,奴家能看出你的根底,當然是同路人,你可得手下留情,別太狠了。」

  花花僧愕然道:「同路人?你是哪一宗的?」

  黎素貞媚態橫生,嬌軀輕轉,聲若銀鈴,一柄軟劍上下飄忽,咯咯笑道:「奴家是摩登伽宗的。」

  花花僧被弄糊塗了,訥訥地道:「摩登伽宗,本教沒有這一宗呀?」

  黎素貞道:「怎麼沒有呢,這是阿修羅教主三大化身之一,曾經把釋伽佛陀困了七七四十九天。」

  法亮神色忽變,叫道:「花花僧,快鎮定心神,這是天魔女迷魂心功,她是天魔宗的。」

  但是花花僧如同未聞,一雙眼珠跟著黎素貞亂轉,神情癡呆,手中緬刀上的魔焰越來越淡,法亮見狀不佳,正想欺身進去協助,可是已經晚了一步,但見素手一揮,一顆斗大的頭顱已飛了開去。

  法亮神色又是一變,喝道:「地靈,我認出你了,想不到你居然會通敵。」

  黎素貞冷笑道:「你應該知道,我始終就沒有跟你們站在一邊過。」

  法亮忙喝道:「不空,隨本座速退。」

  喝聲中他已暴身後退,可是不空和尚卻悶哼一聲,軟軟地倒下,額上冒出一點血星,法亮一眼看見,變色大叫道:「一元指,好!

  江夢秋,原來你是遁世傳人。」

  方海影笑道:「遁世傳人多得是,我家老祖宗把通世武學分傳了很多人,以應這百年之動。」

  法亮急於脫身,不再多談,雙掌運足勁力,慢慢向外退去,法淨與法本雙雙躍起,擋在後面同聲喝聲道:「哪裡去。」

  四掌齊發,擊在法亮背上,法亮身上一震,也及時拍出兩掌,落在兩人的身前,兩人連一聲都沒出,胸前格下一個掌印,身子向後倒去。

  羅天峰與聖女要追上去時,黎素貞忙攔住道:「他會摧心掌,兩位老人家去不得。」

  法亮雖然掌斃兩人,可是自己挨了法本與法淨合力一擊,也受了內傷,口角出血,沉聲道:「不錯,摧心掌,也是密宗大手印掌功之祖,誰不怕死就上來試一試。」

  江夢秋一言不發,把劍交給方梅影,慢慢逼過去。

  黎素貞連忙道:「江公子,你應付得了這種邪毒掌功嗎?」

  江夢秋道:「不曉得,小弟沒試過,但絕不能放過他。」

  說著一步步地邁進,法亮步步後退,眼看已快到門口,江夢秋的一雙手掌變得血紅似火,赤陽神功提到了十成,雙方將作生死一搏時,忽而專門前閃出一條人影,手臂一翻一揮,把法亮打得朝前一個踉蹌,回頭看看,卻是一個中年人,臉含微笑道:「你也試試盧某的摧心掌。」

  法亮張開嘴想說什麼,可是沒等發出聲音,已為一道血箭所阻,連同血肉噴了出來,然後垂頭死去。

  方梅影見來者竟是盧滄客,不禁大為驚奇道:「盧先生,你怎麼來了?」

  盧滄客微微一笑道:「盧某的那個空有其名的門派別的事不行,打聽消息是很確實的,盧某聽說丐幫的秋舵主匆匆東行,接著又聽說了你們兩訪少林,想到這兒必然有點熱鬧,所以也趕來瞧瞧,哪知道倒真趕上了。」

  方梅影笑道:「桐柏分手之後,我跟江兄弟跑了一趟少林,對魔宮的事,有意料不到的發展。」

  盧滄客微笑道:「我知道,敵我情勢,或有意外的發展,但對我們說來,則是利多於害。」

  方梅影一怔道:「盧先生知道些什麼?」

  盧滄客道:「你們知道我都知道,各位進人山門寺,盧某就在後面跟著了,因此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加上盧某以往的資料,盧某料也料到了八九分,倒是你們不知道的,盧某還有一點補充。」

  方梅影忙問道:「我們還有什麼地方不知道的。」

  盧滄客道:「就是盧某真正的身份與任務。」

  方梅影一愣道:「盧先生是什麼身份呢?」

  盧滄容笑笑道:「方女俠才智超人,不妨猜上一猜盧某是什麼身份?」

  江夢秋道:「盧先生與方大姊是一家人。」

  方梅影愣然道:「一家人,這是怎麼說呢?」

  江夢秋道:「剛才盧先生擊斃法亮的一掌,正是遁世秘笈中的碎玉掌,這一部份武學是遁世遺叟留得在寒家,未經流傳的一部份盧先生不可能在別處學得,必然是直接得自遁世前輩,大姊是遁世前輩的後人,盧先生是遁世前輩的傳人,自然是一家人了。」

  盧滄容笑道:「江老弟能識得碎玉掌,必然是遁世武學的另一傳人,我們更非外人。」

  方梅影道:「先生當真是敞先祖的傳人?」

  盧滄客點頭道:「是的,盧某正是遁世武學的第四代傳人,雖然所負的使命不同,現在魔宮既是出之於西方小雷音寺魔教一派,我們就殊途同歸了。」

  方梅影道:「我家的那位老祖宗怎麼另外還有傳人呢?」

  盧滄客肅然道:「方祖師心思縝密,他老人家以絕世神功,擊敗天拿星後,知道魔教必然不會就此罷休的,所以作了兩個安排,一個是把畢生所學,分成很多部份,秘交中原各武林宗派,由一家總其成,以為抵制魔教的百年之約,另外卻單傳了我這一條。」

  方梅影道:「他老人家為什麼要費兩道事呢?」

  盧滄客道:「方祖師身負絕世武學,心懷淡泊,不願以此居名,而且也不願秘技自珍,使絕學失傳,所以把武功留了下來,但又怕得技的那些人後世子孫不肖,不肯把武技交出來,百年之後,無以應變,先曾祖與方祖師是知交好友,他老人家把他畢生所學,全部留交先曾祖,並收先祖為第二代門人,但有一個限制與兩個任務。」

  方梅影道:「什麼限制與任務?」

  盧滄客道:「一個限制是絕對不得在武林中成名,或是洩漏根本,所以寒家歷傳三代都是默默無聞,至於那兩個任務,一個是監督遁世武學的受者,嚴禁他們利用此武學為惡,如有發現,立於嚴懲,這一個任務非常繁重,所以我必須在各地廣置眼線,打聽每一處武林人物動靜,如有邪惡之徒,施展遁世武學上的功夫時,我就要採取行動,且喜百年來還沒有發現一個,可見那些受托付的人都是正直的俠義之輩,沒有辜負祖師所托。」

  只有少林的人低下了頭,尤其是悟元,因為只有他們把遁世武學一部份洩了出去。

  盧滄客道:「少林雖然因為不慎洩漏了武學的一部份,但還沒有流傳出去,這部份武學還在魔宮中,現在這個責任由盧某負起來,少林不必管了。」

  羅天峰剛要開口把責任攪過來,盧滄客一笑道:「前輩不必客氣,不是你們一派擔負得了的,我們大家共同盡力就是了。」」

  羅天峰只有拱拱手道:「羅某十分慚愧,全杖先生大力了,門戶不幸,出此差錯。」

  盧滄客笑道:「貴門雖然處置不慎,但其情可諒,何況是在對方的陰謀安排之下,過去的事不必再說了。」

  方梅影怕少林等人難堪,忙岔開話題道:「先生第二個任務又是什麼?」

  盧滄客道:「第二個任務是注意魔教的動靜,截止他們重圍中原的野心,這一點我很慚愧,我年輕時一大半的時間用在遊歷四方,盡力刺探魔教動靜,卻一無所獲,沒想到他們竟在中原悄悄地紮了根,如果不是機緣湊巧,跟你們上了一趟魔官,我還是一無所知。」

  說完一歎道:「侯浪萍的確是個人物,他始終沒有流露一點與魔教有關的形跡來。」

  方梅影道:「他的武功難道不是得自魔宮嗎?」

  盧滄客道:「我跟他只對了三掌,完全是硬碰硬,用功力互擊,根本摸不出他的底子,而我們在宮中遇上的那些人,卻沒有一個是魔教中人。」

  黎素貞道:「他把魔教的實力隱藏得很秘,準備在乾坤教開典之日,再全部亮出來的。」

  盧滄客道:「幸虧發現得早,否則就無法補救了,老實說,乾坤教開典之日,我原不准備參加的,因為我要守著祖師的限制,不得在武林中成名居功,上次探魔宮是為了照解虛實而去,所以沒有理由再去湊熱鬧了。」

  方梅影道:「難道先生對武林之事也置之不理嗎?」

  盧滄客笑道:「那不歸我管,祖師已經把他的武學散交中原各大門派,這個責任應該由他們負起來,除非我發現有人用那些武功作惡,那才是我的責任。」

  說完回頭又朝江夢秋一笑道:「江老弟,你真是深藏不露,盧某前兩年就風聞遁世武學有集中之勢,卻沒有想到是集中在你老弟身上。」

  江夢秋道:「先生也是一樣,再晚也不知道先生會是遁世武學嫡系傳人。」

  兩人相與一笑。

  方梅影道:「盧先生既是我高曾祖的四傳弟子,那樣高出我一輩,以前多有失禮,不知不罪,今後可冒犯不得,要稱您一聲師敘了。」

  盧滄客忙道:「這個很難稱呼,方師祖從來沒有建立門戶之想,也無所謂輩份不輩份。」

  方梅影笑道:「但師叔跟我家的淵源卻不比尋常,這可亂不得的,江兄弟,可委屈你了,本來你可以跟盧師叔平輩論交的,現在也要矮下一輩了。」

  盧滄客一時還不明白,倚紅道:「老爺子,方大姊跟江公子已經私訂婚盟,因此他們的輩份是一樣。」

  盧滄客略一沉思,才明白方梅影要自認晚輩的意思,心中恍然若失,因為他對方梅影的風度才華,確是有過一番傾心之意,而且也沒想到方梅影與江夢秋真的會生情,看來這番情意,只好長埋在心底了,因此苦笑一聲道:「好!好!珠聯壁合,英雄兒女無雙佳匹,恭喜!恭喜!」

  方梅影道:「乾坤教開典之期已近,我們要打點準備赴會了,羅前輩,少林新遭變故且喜靈山無恙,你恐還要在這兒整頓一下,我們就先走一步,在桐柏山等您了。」

  黎素貞也道:「孫兒要先回地靈宮去,暗作部署,在桐柏山上等候兩位老人家吧。」

  聖女道:「我跟你一起去,先找到黎黎,諒她還不敢背叛我從她口中,我們可以將魔教的內情,作一個更詳細的瞭解,在正邪交搏的時候,也可以多一分勝利。」

  黎素貞道:「侯浪萍這兩天正急於復體神功的修練,而且正在吃緊的關頭,無暇他顧,而且孫兒所居的地靈宮被列為禁地,天聖宮的人不准前來,應該沒問題。」

  方梅影眼珠一轉道:「聖女能去是最好了,如果怕人手單薄,不妨請盧師叔護送前往。」

  她把黎素貞拉到一邊,低聲道:「貞妹,崔大姊艷絕人寰,至今猶小姑獨處,盧師叔早年喪偶,心裡空虛,你設法為她們撮合一下,對大家都有好處。」

  黎素貞道:「瀟湘劍客不是對她情深如海嗎?」

  方梅影道:「那只是做做樣子,諸葛晦是受了仁翁之請,潛入魔宮刺探消息,他其實另有所鐘矣。」

  黎素貞一怔道:「是誰?」

  方梅影笑道:「你放心,不是你,看了你這份絕世姿容人品,我也捨不得把你讓給人家去,江兄弟那兒我負責為你拉攏,你也得盡力,把他的身外麻煩減輕一點。」

  黎素貞一怔道:「什麼,崔大姊對江公子……」方梅影道:「這是我冷眼旁觀的結果,大概不會錯,可是我們也不能太大方了,我比他大上近七歲,你也比他大個兩三歲,再加上個老大姊,可實在不像話了。」

  黎素貞的臉紅了一紅,方梅影又去找盧滄客商量了,談了半天,盧滄客輕輕歎道:「那小子好福氣,天上的明月,塵世的明珠都歸於他一人了!」

  方梅影道:「崔大姊有什麼不好的,姿色無雙,風華絕代,假如不因為您是我師叔,我真捨不得讓給您呢。」

  盧滄客只有笑笑道:「那只有多謝了!」

  他們這裡說好了,大家也跟著告辭,盧滄客送著聖女與黎素貞先走了,方梅影與江夢秋帶著紅翠二女步向登封,會同李觀漁等人,一起向桐柏山進發。

  在信陽府等了兩天,丐幫的洪擎天等同秋海棠與劉紫燕來到了,接著是羅天峰也來了。

  再過一天,白無瑕與劉鐵嶺宮天豪工人相率來到,會期的前一天,仁翁江河遠、衝霄鶴簡士堯,連袂約請了四方群豪都先後趕到,濟濟一堂,暢述經過。

  江河遠不禁笑瞇瞇地看看方梅影道:「梅影,你實在了不起,我們這些老的十幾年來奔走活動,對魔宮的事仍然一知半解,你卻在一個月內,完全都弄清楚了,而且,還邀到了許多意料不到的高人為助……」方梅影不好意思地笑道:「老爺子,您還好意思說呢,江兄弟是遁世武學的傳人,您也不告訴我,讓我們胡天黑地的亂闖,萬一出了差錯,可怎麼辦?」

  江河遠笑道:「這小子雖然身負重任,卻是閉門練功,不磨練一下,怎能將武功活用呢?所以我才交給你,讓你帶著他闖一闖,因為你最喜歡找熱鬧,而且機智過人,不會讓他吃虧的,現在證明我選人很正確,如果不是你,誰也沒有這麼大的魄力亂闖,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收穫?如果蕩魔有成,你當居首功!」

  洪擎天笑道:「方女俠的才華蓋世是大家公認的,但江老可不應該捧她,那不是成了替自己吹噓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2:42

  江河遠還不知道方梅影與江夢秋訂婚的事,一時還聽不懂這番話,羅天峰含笑在他耳邊低聲說了。

  江河遠才大笑道:「好!好!梅影,你爺爺跟我私交最篤,他臨終托孤,要我好好照顧你,我一來因為事情忙,二來也為了你自己能照顧自己,所以才沒有多照料你,可一直為你的將來操心,不過我老頭子也早就為你相準了婆家。」

  方梅影臉色微微一變。

  羅天峰忙問道:「江老,是誰?」

  江河運手指道:「還是小孫,因為梅影太聰明了,把她嫁到別家去,我捨不得,再說她也太凶了,別人也受不了她,只有留在江家才最適合!」

  方梅影那麼大方的人,居然也臉紅了,在一陣哄笑中,大家又商議了一下明天赴會事宜。

  第二天,天色微明,眾人已準備啟程出發,由於這是一場正邪之戰,也是中原武林安危存亡之戰,與會者無一不是才俊與各大門派的首要人物。

  因為情況特殊,對手太強,不是身具絕頂功力的人,去了也沒有用,除了許多獨當一面的知名豪傑英雄,各大門派,最多也只是一二人赴會。

  三公寂寞後,一鶴震江湖,這一鶴原是指衝霄鶴簡士堯而言,可是這一鶴在年前黃山會上,已經由江夢秋代為出頭保持了威名,而此行是為蕩魔之舉,也是魔教在中原百年之約的期滿之時,再度進軍中原之日,自然以百年前隻身獨鎮群魔的遁世一派為主。

  遁世遺叟傳下了兩支,一文是江夢秋,另一支則是徒不為人知的盧滄客,因此江夢秋自然地成為群雄之主,何況方梅影是遁世老人之後,又成了他的輔弼膩友,江夢秋更是成為眾望之所歸了。

  江夢秋再三謙辭,要讓羅天峰居首。

  羅天峰笑道:「江小友,你別客氣了,五十年前,老朽雖然代表八大門派追剿過十大天魔的主力,但你是適世武學的繼承人,這帥印非你莫屬,連令祖仁翁都要聽你的調遣,怎麼輪得到老朽,江湖無輩,你就不要推辭了。」

  江河遠也笑道:「夢秋,你跟梅影是對魔宮情形最清楚的兩個人而且梅影有方老友的萬象寶錄可參照,對敵我雙方的情勢也最瞭然,因此在調配上,由你們兩個人多負點責任吧,這只是同仇敵愾的一次行動,可不是大家推你當擔什麼武林盟主,你還推辭什麼呢?」

  經江河遠如此一說,江夢秋才沒話說了,事實上這一批人代表的是整個中原武學的精華,也等於是武林盟主了。

  一行四五十人,浩浩蕩蕩地奔向桐柏山魔宮而去,但見沿途都已有了佈署,路的兩旁每隔丈許,站了一對彪形大漢,身著黑色鮮明的勁裝,腰懸長劍,手執錦繡日月的乾坤大旗,氣勢浩大。

  這些漢子個個都是精神抖擻,太陽穴高凸,一望而知為內家高手,由山下排到山頂,足足有數百人之眾。

  羅天峰一歎道:「任何人擁有了這批實力,也忍不住會興起君臨天下之想的,光是這一路所見到的魔宮手下,就不是任何一個門派所能比擬的。」

  這句話在八大門派的代表或掌門人聽來,都有同感,尤其是以實力居長的少林五台崑崙等派,他們在武林立足多年,歷史悠久,地位超卓,但如以門下實力而言,能趕上這些漢於造詣的,每一家挑不出二十個來,八派齊集,也不到對方一半,假如不是還有那些散處江湖的武林精英為之支援,光是魔宮所展示的這些力量,就足夠使八大門派為之懾服。

  來到宮門前,仍是陸瘦翁出來迎接,看到群豪的濟濟陣容,多半為他的相識,似乎也感到驚奇。

  方海影笑道:「陸莊主,久違了。」

  陸瘦翁拱拱手道:「久違,久違,睽別一月,方女俠居然能邀集這麼多高人與會,倒真是不容易。」

  方梅影道:「莊主客氣了,我們不過是適逢其會,順便邀了幾個不速之客,大部份是貴教主自己請來的佳賓。」

  陸瘦翁不禁一怔道:「什麼?是敝教主邀請的?」

  方梅影道:「難道陸莊主手頭連份名單都沒有?」

  陸瘦翁紅著臉道:「除了上次來訪的各位外,敝教主究竟請了哪些人,陸某一無所知。」

  方梅影道:「那麼莊主根據什麼迎賓呢?」

  陸瘦翁輕歎道:「什麼根據都沒有,陸某只奉命對來赴會的各位,妥為款待而已。」

  方梅影笑笑道:「那麼對貴教本身的人事,莊主又知道多少?」

  陸瘦翁苦笑道:「說來更慚愧,教主說教中人事,要等今天開典之後宣佈,除了幾個日常相識的老友外,陸某對本教的事,恐怕還不如方女俠清楚。」

  方梅影笑道:「這倒不假,恐怕我現在對貴教的瞭解,會使貴教主大吃一驚!」

  陸瘦翁道:「方女俠,敝教究竟還有些什麼人?」

  方梅影道:「莊主為天聖宮總管,難道會一無所知?」

  陸瘦翁道:「陸某只擔任外宮的執事,天聖內宮是禁區,另有途徑出人,究竟有對些人,陸某實在一無所知。」

  方梅影輕輕一歎道:「侯浪萍是個天才?連自己人都瞞得緊緊的,難怪江湖上對魔宮的部署毫無知覺了,既然莊主見問,我就透露一點好了,侯浪萍是百年前曾經一度進擾中原的魔教傳人,五十年前,為患中原的十大天魔,只是魔教的先驅,所為不逞,他們又退居而隱,重新部署,然後教出一個侯浪萍來。」

  陸瘦翁為之一怔。

  方梅影又道:「昔年十大天魔,都是乾坤教護法,不過魔教還派遣那些人來作為聲援,我也不知道了。」

  陸瘦翁愕然道:「什麼?侯教主是魔教傳人?」

  方梅影道:「不錯,你這位大總管居然一無所悉,真是奇聞了,我以為你多少會有點知覺的。」

  陸瘦翁一歎道:「陸謀受愚了,我確實不知道,否則說什麼也不會拚死為他盡力的,陸某雖然不肖,到底是中原武林一脈,怎能背祖而為異教爪牙。」

  方梅影笑笑道:「能夠得上爪牙,還算是他特別抬舉了,恐怕真相一揭,莊主連個小頭目都撈不到,因為你們只是他掩人耳目的工具而已。」

  陸瘦翁咬咬牙道:「愚人者自以為聰明,終究必為人愚。假如內情真如女俠所說,他會後悔的。」

  方梅影道:「我說的絕不會錯,但莊主也不必衝動,靜待事情真相揭露好了,我相信在開典之前,他必會有一番說詞,到那個時候,莊主再作決定不遲。」

  陸瘦翁道:「內宮的實力不詳,但外宮的人員都是陸某一手把持的,陸某保證他們與陸某同一立場。」

  方梅影道:「莊主有把握嗎?」」

  陸瘦弱道:「不會錯,因為我們也在奇怪,自從各位上次來訪後,教主就閉關練功,對開典之事,沒有作任何交代,大家也都感到納悶,私下達成了協議,如果他不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我們就先來個窩裡反。」

  方梅影道:「這是各位一致的決議嗎?」

  陸瘦翁道:「是的,這是昨天大家會商後決定的。」

  方梅影道:「反不成的,莊主,侯浪萍是什麼角色,他雖然把內宮與外宮分開,但並沒有把外宮與內宮隔絕。」

  陸瘦翁愕然道:「這話怎麼說呢?」

  方梅影一笑道:「這就是說內宮的情形你們不知道,外宮的情形,他卻清楚得很,你們怎麼反得成?」

  陸瘦翁臉色一變,方梅影笑笑又道:「他明知你們有變的企圖,卻仍然放心你們行動,必然已有完善控制,你們只要一動,就有殺身之禍,因此我勸莊主還是小心一點,盡量保全自己吧。」

  陸瘦弱憤然道:「不,陸某斷不作異教爪牙,最多是一死而已,還有什麼了不起的?」

  方梅影道:「莊主既有此心,就放在肚子裡,必要時幫我們一點忙吧,這是唯一可行之途。」

  陸瘦翁道:「陸某還有幾個朋友……」方梅影道:「最好不要與太多的人商量,魔教對控制人心,另有一套手法,莊主知道哪些人是可以信任的?」

  陸瘦翁笑道:「這一點陸某還能分辨,天聖外宮的人,哪幾個是常受禮遇的,哪幾個不得意的,陸某肚裡都有數,要找幫手,絕不會從不得意的人裡去找。」

  方梅影笑笑道:「莊主原來也很高明呀。」

  陸瘦翁道:「貌合而神離,貌離神合,這是魔宮用人的原則與手段,也是侯浪萍一再指示的準則,他雖然行事周密,到底不是全無漏洞的。」

  方梅影道:「從這個原則上去分敵我,大致不會錯了,不過莊主到時先打個招呼,免得我們不知道而互相殘殺,正好中了他清除異己的計謀。」

  陸瘦翁笑道:「我會的,如果出場時,陸某舉右手,就請方女俠轉告貴方的人多加留情。」

  方梅影點點頭,說話中已進人正廳,廳中的佈置備極氣派,正面,仍是放著兩張虎皮交椅,雙叉日月宮扇,交椅後的牆壁上,則是兩面彩繡乾坤大旗,正等開典之後,這兩面大旗正式升起,就宣告乾坤教的正式成立了。

  兩邊都是客座,卻已壁壘分明,與乾坤教交好的人,坐在西邊,居然有三家掌門人在內,而且另外還有幾個聲名顯著,失蹤多年的武林人物在內。

  東面客座,少林方面由於掌門人悟元失職引咎自黜,繼統未定,羅天峰是以私人身份與會,另外是峨嵋掌門人金池上人、五台掌門人鐵掌阮青虛與青城掌門人林雙蝶,再加上丐幫龍頭幫主洪擎天,八大門派這邊佔了五家。

  在那邊則是武當掌教與師叔紫真虛人、邛崍掌門人赫連帆與崆峒掌門人莫鎮夷,大家見面後,都冷冷地打了個招呼,西座諸人臉上都有點愧色,尤以武當掌教玉陽道長為甚,因為情況特殊,大家都不便說什麼。

  時辰到了,在連聲炮響中,樂聲大作,後廳緩緩轉出兩列人來,左邊是靠西的侯浪萍,右邊則是靠東的黎素貞,身後各有兩列人,慢慢地來到廳中。

  黎素貞這邊的行列中以諸葛晦為首,聖女與盧滄客以及崔妙人姑侄倆也都雜在眾人列中。

  而侯浪萍那裡則是形形色色,各類人都有,甚至還雜著兩個廣額碧眼的天竺人,想必是魔教的高手。

  侯浪萍來到座前,西邊席中的人都站了起來,而東邊的人卻沒有一個動的,侯浪萍毫不為意向西席諸人一比手道:「請坐,請坐。」

  他等酉席的人坐定後,才抱拳一揖道:「乾坤教開創草草,本來不想驚動各位的大駕,所以只發了四十張帖子,沒想到居然有許多武林前輩不請而來,侯某深感榮幸。」

  羅天峰冷冷地道:「閣下不必客氣,我們可不是前來道賀的,羅某來是來看看自己的外孫女兒。」

  侯浪萍一笑道:「原來是外祖岳!」

  羅天峰一擺手道:「這個稱呼可不敢當。」

  侯浪萍道:「這是明正言順的事,外祖岳何必客氣呢?」

  黎素貞忽而將臉一轉道:「侯浪萍,你放明白一點,我可不是你的妻子。」

  侯浪萍一笑道:「夫人跟我結縭十年……」黎素貞嘶一聲,扯下了外衣的袖子,露出的那一截欺霜賽雪的粉臂,指著臂上的一點殷紅道:「你看看清楚,我的守貞砂仍在,誰跟你成過親了?」

  侯浪萍笑道:「夫人,這十年來,你一直用瞞天過海之計,避免與我同床,這點我很清楚,我也不怪你,因為我要練脫胎換體神功,必須自毀形貌,以前那副醜怪的樣子,我看了都噁心,怎敢冒讀玉人呢?可是現在不同了,我換體神功已成,恢復了本來的形貌,保證可以配得上你的花容月貌。」

  說著取下臉上的面紗,眾人都不覺眼前一亮,因為此刻的侯浪萍容貌之俊美,簡直不可思議,容光煥發,無法以筆墨形容,江夢秋已經算是夠英俊了,但跟他一比,似乎又遜色多了。

  侯浪萍見了眾人的詫色,十分得意地道:「夫人,現在你總不會認為我配不上你了吧?」

  黎素貞朝他看了一陣,微微一笑道:「不錯,若以容貌秀美,豈僅男人中找不到一個可相匹對的,就是在女人中,也難以找到一個跟你相比下的。」

  侯浪萍笑道:「夫人大客氣了,夫人姿容無雙,我若不是以這副形貌,豈敢言匹。」

  黎素貞臉色一沉道:「我承認你的美,可沒有承認要嫁給你,這一點你可別弄錯了。「

  侯浪萍一怔道:「夫人,要怎樣的一個男人你才嫁?」

  黎素貞道:「你雖變了醜惡的外貌,改不了邪惡的內心,美的只是一副軀殼而已,實質上並無改變。」

  侯浪萍臉色微變。

  黎素貞道:「如果你不服氣,我可以找一個例證,而且可以叫大家公評,乍然一見你的秀美可以叫人眩目,但你與江公子一比,就分出高低了,他那一副浩然正氣的神態是你萬萬不及的。」

  眾人的目光立刻又轉到江夢秋身上了。

  是的,分在兩地看,侯浪萍是很秀美,但認真一比就能分出來了,江夢秋的英俊中帶著堅定的正直,侯浪萍卻是在眩麗中帶著邪氣,就像是超逸的白鶴與七彩的孔雀,沒有知識的人會為孔雀的彩色而目眩,但真正具有靈性的人,則一定會看出白鶴的氣質勝過孔雀了。

  連侯浪萍自己都有這種感覺,因此他近乎自嘲地一笑道:「夫人的眼光深遠,一個人的內涵遠勝過外表。」

  黎素貞沉著臉道:「侯浪萍,你我既不是夫婦,你就沒有權利再叫我夫人。」

  侯浪萍變色道:「我們雖無夫妻之實,這名義卻是存在的。宮中每個人都知道。」

  

  黎素貞道:「他們都知道我是地靈夫人,是地靈宮的主人,可不是你侯浪萍的夫人。」

  侯浪萍道:「但我們的婚事是黎姥主婚。」

  黎素貞道:「有三媒六證嗎?」

  侯浪萍道:「魔教中人無須這些。」

  黎素貞道:「我可不是魔教中人,何況黎黎只是我的家奴,根本無權替我作主,現在我的親長已經找到了,我的終身應該由我的祖父母作主。」

  侯浪萍道:「他們只是你的外祖父母,你的父親是黎姥的侄子,黎姥才是你真正的長輩。」

  黎素貞笑笑道:「你為什麼不問問黎姥自己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3:02

第三十九章


  聖女的旁邊一名中年婦人道:「教主,老身雖然加入了魔教,但老身是聖宮出身,於理應為聖宮的奴屬:因此素貞在名份上仍是老身的幼主,現在老身的舊主聖女來到了,老身已往所作的一切決定都作不得主了。」

  侯浪萍道:「聖女在哪裡?」

  聖女挺身而出道:「在這裡。」

  侯浪萍一怔道:「聖女是什麼時候進宮的?」

  黎素貞道:「地靈宮是我的地界,我的祖母什麼時候前來,跟你沒關係,你也管不著。」

  侯浪萍道:「素貞,我創立乾坤教,就是為了你,因為我是小雷音寺魔教的第十七代教尊,照理應該以魔教的修羅教為名才對,我把天下分給你一半,才易名乾坤,為了這件事,我費了很多事,才取得了幾位長老首肯。」

  一位天竺胡僧道:「夫人,修羅教向來是一主獨尊,我們是見到夫人的絕色風華,才破格同意日月並存,現在本教形將擁有整個天下。」

  黎素貞淡淡地道:「你是什麼人?」

  那胡僧道:「本座摩多,跟薩迦師弟兩人是修羅教尊座下兩大護法,也是小雷音寺中的正副住持,一直在輔助第十七代教尊,並代攝教務,直到今天為止,今天是本教與遁世遺叟百年約滿,也是本教再度君臨中原之日。」

  黎素貞笑道:「你的夢可以醒了,君臨中原,永無可能,你們如果趁早收手,退回西方去,還可以維持修羅教的一點基業,否則連性命也留不住了。」

  摩多哈哈大笑道:「就憑今天來的這些人?夫人,你別被他們哄騙了,中原不會再有第二個遁世遺叟了。」

  黎素貞一笑道:「遁世老人早已把他的技業傳了下來,而且還傳給了很多人,今天至少有十個遁世傳人。」

  侯浪萍一笑道:「我知道,遁世遺叟把他的秘學傳給了八大門派及六大武林世家,但是傳給少林的部分,有五項絕學沒交出,你們欠缺這五項絕學,就別想跟本教再爭勝了。」

  羅天峰道:「少林雖然出了逆徒,行事欠慎,致為你們所乘,但這五項絕學,羅某卻已研習多年。」

  侯浪萍一笑道:「不錯,不過你們發現太遲了,你還來不及把這五項絕學傳給別人,因此本教只要派人纏住你,本教主就可以放手天下而無敵了。」

  羅天峰道:「問題是誰能纏得住我,這兩天你忙於修習魔功,忽略了一件事,花花僧和不空和尚都已在少林伏誅,逆徒法亮也受到了制裁。」

  侯浪萍臉色一變,轉頭問道:「摩多,這是真的嗎?」

  摩多道:「下座得知羅天峰與聖女復出,恐怕他們會重返少林,故而派了花花、不空二人前去,不過下座以為他們兩人應該撐得住。」

  侯浪萍道:「他們的人呢,回來了沒有?」

  摩多道:「還沒有,下座告訴他們如果分不開身,不來也沒關係,控制少林才是最重要的。」

  侯浪萍冷笑道:「可是聖女與羅天峰已經來了。」

  摩多道:「也許他們沒有回到少林去。」

  侯浪萍道:「他們如果沒回去,又怎麼知道有花花與不空的事,摩多,你可真會辦事。」

  摩多低下頭道:「下座對中原武林實力估計不實,祈求教主垂諒,不過下座也是為了教主,如果早把羅天峰與聖女這兩個禍患拔除,就不會有這些事了,」侯浪萍臉色一沉道:「摩多,你是在怪我嗎?」

  摩多連忙道:「下座不敢。」

  侯浪萍一哼道:「你以為我是為了素貞,才不讓你們對此二人下手,那你可錯了,我是怕你們無力對付這兩個人,反而早期暴露了本教的行動。」

  摩多道:「教主把他們看得太重了。」

  侯浪萍道:「好,現在我就把這兩個人交給你,如果你收拾下來了,我就饒過你適才冒犯之罪,否則你知道冒瀆教尊的罪,該當如何?」

  摩多恭身道:「下座遵命。」

  徐步出場,侯浪萍道:「素貞,你現在認為能倚仗那些人,所以我也不跟你急辯,等我把這些反對的人都收拾下來,你自然會改變心意的。」

  黎素貞道:「你別作夢,我永遠也不會的。」

  侯浪萍一笑道:「等著瞧吧!薩迦,你也下去,幫著摩多把聖女擒下,記住,除非萬不得已,不准出手傷人,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不准殺死對方,否則你們就賠上一命。」

  薩迦也恭身應命出場,羅天峰已經掣劍在手,聖女也同時準備應戰了,黎天真突然道:「聖女,請容奴婢代為收拾此一惡僧。」

  聖女道:「黎黎,你行嗎?」

  黎天真道:「奴婢曾經在小雷音寺中耽過,對他們的武功較為清楚,可以避免為他們的詭計所乘。」

  同一時,盧滄客也欺身搶在摩多之前道:「羅前輩,小丑跳梁,容盧某替你打發了吧。」

  黎天真不待聖女同意,已揮劍攻向薩迦,兩個人戰成一團,這使侯浪萍感到很吃驚,因為黎天真的反戈,以及盧滄客在地靈宮的行列中出現,都是他意外的變故。

  因此他沉下臉道:「陸總管,盧先生是怎麼進宮的?」

  陸瘦翁道:「屬下不知道。」

  侯浪萍道:「你身為全宮總管,有外人進來,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陸瘦翁道:「地靈宮不是屬下的職司範圍。」

  侯浪萍道:「入宮的路只有一條,要進入地靈宮,必定要經你的轄區,你怎麼可以用不知道來推搪了呢!」

  陸瘦翁道:「教主身後的這些人,屬下一個都不認識,他們卻都進來了,屬下這個總管只是有名無實的。」

  侯浪萍被他堵住了嘴,頓了一下才道:「這些人另有秘密通道,出人後宮,跟你沒關系。」

  陸瘦翁道:「屬下不知道哪些人是跟屬下有關係的,天聖後宮既有秘密通道,地靈宮可能也有。」

  侯浪萍道:「胡說,那些宮室是我建造的,我自然清楚地靈宮沒有第二條通道。」

  陸瘦翁道:「屬下接任總管時,教主也曾明令通告,宮中一切事務,屬下不得通問,屬下自然就難以盡責了。」

  侯浪萍輕輕一歎道:「陸兄,我知道開教的事務引起了大家很多的誤會,其實這是不必要的,後宮的人只是站在協助客卿的立場,將來的教務,仍須各位負全責。」

  陸瘦弱莊容道:「教主,屬下並不是爭權,只是朝頒秦令,暮改楚律,使屬下無所遵循而已。」

  侯浪萍只得道:「陸兄,別灰心,過了今天,一切就會上軌道了,那時全教一統,就沒有這些糾紛了的。」

  陸瘦翁道:「那就等教主把職司權限制定後,屬下再量力而為吧,目前屬下實在難以處理,教主說過宮外五里之處,即使有陌生人出現,屬下都不必過問的。」

  侯浪萍道:「盧先生可不是陌生人。」

  陸瘦翁道:「盧先生與聖女從地靈宮的行列出來,教主並未發現,屬下怎麼知道呢?」

  「那是他用斗簽遮住了臉,使我忽略了。」

  陸瘦翁道:「教主說過,在宮外附近發現不相識的陌生人,應該遠避到五十丈外,盧先生只要也把斗笠遮住了臉,相距五十丈,屬下也無從辨認。」

  侯浪萍無言以對,只得道:「過了今天後,一切都好了,過去的事不談了,今後仍望陸兄多加支持。」

  陸瘦翁道:「屬下還有一事請示,地靈宮既與本宮分立,本教是否仍將採用乾坤教的名義?」

  侯浪萍道:「當然,教名豈可任意更改的。」

  陸瘦翁道:「可是干神乃日月天地之意,內涵天聖地靈,如果缺了一個,就名不符實了。」

  侯浪萍大笑道:「你放心,夫人會改變心意的。」

  說著移目轉向決鬥場中,臉色就變得不太自然了,因為摩多對盧滄客兩人是徒手決鬥,掌來掌去,並沒有佔到上風,而黎天真力搏薩迦,也是勢均力敵的場面,他忍不住喝道:「黎姥,你是本教的首座護法,地位何等尊崇,你要考慮清楚,放棄了是否上算。」

  黎天真怒道:「我是首座護法,這兩個傢伙又是什麼?」

  侯浪萍道:「他們是魔教首座護法,協助本教創立後,就要回到西方去代攝魔教的,跟你毫不衝突的。」

  黎天真道:「那麼教主呢?」

  侯浪萍傲然道:「我在東土是乾坤教主,在西方是魔教尊,一身兼東西兩地之主,是曠世未有的霸業。」

  黎天真冷冷一哼道:「侯浪萍,別忘了是我把你發掘出來,送到小雷音寺去的,當時談妥的條件是我擔任太上教主的,降為首座護法,我會滿意嗎?」

  侯浪萍道:「名位的高低視能為深淺而定,你只有這點本事,就只能享有這點權位。」

  黎天真道:「與其屈居人下,我為什麼又要落個背叛舊主的惡名呢?」

  侯浪萍不禁怒道:「黎姥,別忘了你們十大天魔在中原被羅天峰追得無處容身,得到小雷音寺的庇護,才能造就今天的修為,你居然敢忘本。」

  黎天真冷笑道:「我出身聖心島,那才是真正培植我的地方,我重歸故主座下,才是真正的不忘本。」

  侯浪萍怒道:「不識抬舉的賤婦,薩迦,碎屍以懲。」

  薩迦使的是一柄狼牙棒,可是棒身穿了許多小孔,無動時呼嘯作聲,具擾人心神的作用,聽見侯浪萍的命令後,招式一變,由快轉慢,而且那尖銳的呼嘯聲也變成低沉的鳴鳴聲,好像是在吹奏胡笳。

  舞動越慢,聲調更轉為柔媚,可是棒上的勁力突增,每一招發出,勁力竟透棒而出,黎天真的劍往往只能遞進一半,還沒有與捧身接觸,就被震開了。

  聖女忙道:「黎黎,這是奪魄魔音,你要小心。」

  黎天真十分吃力,但仍能回答道:「聖女放心,奴婢知道,這些鬼魅伎倆,騙不了奴婢的。」

  又支持了幾回合,她更為支持不住了,聖女正想上前幫忙,藜天真道:「聖女,別過來,他的棒中另有無形之毒,奴婢知道防禦之法,您可不行。」

  聖女只得止住了腳步,薩迦卻冷笑一聲道:「賤婦,你倒知道得不少,可是你仍難逃一死。」

  狼牙棒突然急揮,以泰山壓頂之勢硬砸,黎天真拚命用劍架住,薩迦冷笑一聲,左手疾出,一掌抵住她的胸口上,沉聲道:「賤婦,你認命吧。」

  黎天真的手中長劍慢慢無力垂下,身子也搖晃不定,薩迦收掌退後道:「教主,下座已完成使命。」

  侯浪萍道:「薩迦本座的命令是碎屍。」

  薩迦笑道:「下座知道,下座用的是魔教碎心雷音掌,陰勁已聚蓄在她的體內,目前她正以本身的內力硬壓住,等她這口氣一散,真氣不繼,陰勁立刻自行爆炸,足可將她震成千萬塊碎片。」

  侯浪萍道:「如果她的內力強過你的呢?」

  薩迦笑道:「再強也沒有用,內力越強,壓力越大,下座的陰勁反震之力也越強,這是本教最具威力的殺手,只要能貼身將明勁送人對方體內,就是死定了。」

  魔教中居然有這種狠毒殺人手法,聽得群豪駭然色變,連侯浪萍都一怔道:「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種武學?」

  薩迦道:「這是第十四代教宗天拿星在東土鎩羽後,埋首苦研的一項絕技,專為對付東土遁世武學之用,即使遁世遺叟把他的武功都傳了下來,也逃不過這一手。」

  侯浪萍道:「本座怎麼沒有修習過這種武學呢?」

  薩迦道:「這是小雷音寺鎮教絕學,等教主在東土的霸業完成後,重回西土掌教,自然可以修習。」

  侯浪萍道:「本座如果不回去呢?」

  薩迦道:「那就只有讓這門武學永留西方,這是魔教祖師的遺誡,必須有一項專鎮四海的絕學,不得外傳。」

  侯浪萍道:「這麼說來,本座必須放棄了東土的霸業,才能修習這一門武功了。」

  薩迦道:「是的,教主把東土的霸業基礎打穩後,覓妥傳人,回到西方修習雷音陰掌,稱尊於宇內,因為西方才是天下至高武學的所在地。」

  侯浪萍冷笑道:「這種掌功就沒有解法了?」

  薩迦道:「是的,雷音陰掌是至高的武學。」

  黎天真忽然朝聖女跪下道:「聖女,奴婢要去了,奴婢叛離聖心島,罪大惡極,理應有此下場,所幸者,奴婢在最後終於能為聖女一效死命,略贖前愆。」

  說完她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將手中的長劍對準薩迦拋去,劍去極緩,薩迦也不在意,伸手去接,哪知道劍的勁力大得出奇,薩迦竟未能握住,長劍透心而過,連他的人帶著向後急退,硬釘在一根木柱上。

  薩迦滿臉愕色,似乎不相信黎天真有這麼深限的反擊之力,可是黎天真全身毛孔中都滲出鮮血,濕透了衣衫,砰然倒地而死。

  侯浪萍冷笑道:「薩迦,雷音陰掌雖然霸道,卻有一個缺點,對方如果將留在體中的陰勁引到手中,像黎姥剛才的一擊,你自己也是無法抗禦的。」

  薩迦喘息道:「教主已經看出來了?」

  侯浪萍道:「不錯,本座早就想到了。」

  薩迦道:「教主為什麼不告訴下座一聲,使下座先行閃避呢?」

  侯浪萍道:「因為本座不能容忍下屬的欺騙,你既然尊我為魔教之宗,就不能有一項比本座更高的武學,更不能有可以對本座有威力的武功。」

  薩迦道:「教主,難道你存心要下座死掉?」

  候浪萍道:「不錯,本座自有統率天下之能,不要你幫助也可以成事故,東方西方唯我獨尊,可不能由著你決定本座該在哪裡。」

  薩迦喉頭喀喀幾聲,將頭一垂死去。

  侯浪萍道:「陸總管,把兩具屍體搬下去,摩多,你是否還隱瞞了什麼武學,趁早說出來。」

  摩多在盧滄客的逼攻下,已經手忙腳亂,連忙道:「沒有了,下座也不知道薩迦的事。」

  侯浪萍冷冷地道:「你身內魔教中首座護法,卻連中土一個武師都勝不了,還敢口吐狂言,要稱尊於天下。」

  摩多急了道:「這個傢伙厲害得很,下座的許多精招還沒有出手,就被封死了。」

  侯浪萍哦了一聲道:「未及施展就被封死的也算是精招,虧你好意思說得出口,摩多,本座限你在十招之內制勝對方,否則就以教規極條論處。」

  摩多大為著急道:「教主,實在是對手太強了。」

  侯浪萍道:「年前你卻不是這麼說的,我問你們對今日這會有多少把握,你說中原五十合之對手,現在我把先前的試探幾合都不予計算了,限你在十合之內結束。」

  摩多只有咬緊牙關,手勢一變,接連拍出三掌,這三掌奇妙無比,誰都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只見到他手臂一伸,三掌已連續拍出,全部擊中在盧滄客的胸膛上。

  第一掌只使盧滄客身子歪一歪,第二掌則使他退了一步,第三掌時,勁力突猛,盧滄客足足退了五六步才拿穩站定,臉色如金,站了半天,張口吐出一口鮮血。

  眾人欲待救助,可是摩多動作很快,跟上前,一掌貼在盧滄客的命門上,使得要出手的人又止住了腳步,因為大家都看出盧滄客受了重傷,無力抗拒,摩多只要掌勁一發,立刻就可以致盧滄客於死地。

  摩多喘了一口氣道:「教主,下座幸不辱命。」

  侯浪萍冷冷地道:「很好,你剛才用的是什麼武功?」

  摩多道:「是修羅三絕神掌。」

  侯浪萍道:「這也是天拿星祖師新創的絕學嗎?」

  摩多趕緊搖頭道:「不是的,是下座在瑜伽宗偷學到的武功,不屬於魔教武學之內。」

  侯浪萍道:「瑜伽宗的武功,怎麼會以修羅為名呢?」

  摩多道:「下屬不知名稱,這是下座自行定的名。」

  侯浪萍道:「你私練別門武功,可曾取得教宗同意?」

  摩多頓了一頓道:「下座偷學此掌時,正是暫攝教務的時候,那時教主尚未入門,所以無須請准。」

  侯浪萍道:「可是我正式接任教宗後,你也沒有稟報。」

  摩多道:「後來下座因為久無施展的機會,已經忘了這件事,今天是被教主一催才想起來了。」

  侯浪萍道:「你確能保證這不是魔教武學?」

  摩多道:「是的,下座敢用性命保證。」

  侯浪萍道:「你為什麼不用本教武學取勝?」

  摩多道:「因為下座發現本教武學都不能取勝。」

  侯浪萍臉色一沉道:「你身為魔教首座護法,居然藐視本教武學,該當何罪?」

  摩多急了道:「教主,你似乎存心要置我於死地。」

  侯浪萍道:「不錯,我已經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放棄了,那可怪不得我。」

  摩多道:「教主幾時給下座機會了?」

  侯浪萍道:「薩迦死時,我就問你,前任教宗還有什麼遺留下,你說沒有,可是我一擠之下,你又施展了出來,而且更捏造事實,將本教遺學歸到瑜珈名下……」

  摩多道:「這的確是瑜伽宗的武學。」

  侯浪萍冷笑道:「我入門之時,雖是由你與薩迦代攝教務,但前任教宗雷沙多祖師還沒有死,只是走火人魔,全身風癱,無法言語行動而已。」

  摩多道:「這個下座知道。」

  侯浪萍道:「你當然知道,因為這是你跟薩迦兩個人下毒手陷害的。」

  摩多急了道:「沒有的事,教主是聽誰說的?」

  侯浪萍道:「聽雷沙多祖師自己說的,他在死前拚將最後一口元氣,衝破了阻塞的血脈,迴光反照之際,說了一番話才死去的,他不但揭穿了你們兩人的陰謀,也想出了制你們的方法。」

  摩多道:「這……這是不可能的!」

  侯浪萍冷冷地道:「雷沙多祖師雖然不能行動,但靈智仍未蒙蔽,他被你們控制多年,一直在構思制裁你們之策,所以才在臨終之前,把什麼都告訴了我,他也指明在今天殺死你們兩人,為魔教清理門戶!」

  摩多臉色一陣大變。

  侯浪萍又道:「你剛才所施展的是本教通天七光絕掌,你隱去後面四式,故意杜撰了一個名稱來哄騙我,你以為我是如此容易受哄騙的嗎?」

  摩多退了兩步,把盧滄客也帶了兩步,沉聲道:「侯浪萍,你根本無意回到西方去,魔教幫你把中土的基業造就,也對得起你了,現在我們兩不干涉,你在中土稱霸,我到小雷音寺去執掌魔教……」

  侯浪萍道:「你想得倒輕鬆,魔教的教主是我,而且我身受前任祖師之托,清理門戶,還能放得過你嗎?」

  摩多道:「你要留下我還沒這麼容易!」

  說著話:「身子慢慢向外走,侯浪萍揮手指使身後的七大天魔,正待攔截,摩多卻朝方梅影道:「方女俠,如果你們不希望我殺死這個人,就替我開條路!」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3:22

  方梅影道:「為什麼?放你回到西方去過了幾年,你把勢力養壯了,又來中原侵擾?」

  摩多一怔道:「你不要這人活命了?」

  方梅影一笑道:「當然要,你一個人要走還方便,帶著盧先生,你更形累贅,要我們替你阻截魔宮的人是不可能的,你還是放開了盧先生,自己全力突圍,我們可以不加阻擾,你成功的希望還大一點!」

  摩多道:「我倒先殺了他!」

  方梅影道:「那你就更慘了,不僅魔宮的人不放過你,我們也不放過你,你逃得了嗎?」

  七大天魔已慢慢圍了上來,而魔宮中的另一批人在陸瘦翁的率領下,也採取了第二重包圍。

  摩多被逼得沒有辦法,厲聲大叫道:「方梅影,你們如果再不替我出手阻敵,我就要殺死這個姓盧的!」

  方梅影道:「你下手好了,我們準備著,只要盧先生一死,我們就群起圍攻,你就連個全屍都難以保全了。」

  摩多沒想到會陷入這種窘境,不禁臉現難色地望著侯浪萍道;

  「教主,強者為尊,本來就是魔教中的規矩,下座雖然對前任教主有不利的行動,對教主卻是忠心耿耿的。」

  侯浪萍道:「那是你們自己沒辦法,十大天魔中除了黎姥之外,都是前任祖師的忠心門人,你們暗算了雷沙祖師後,並不能夠控制魔教中人。因為雷沙多早有預防,將魔教至上權柄令符神魔玉杖藏了起來,你們得不到神魔玉杖,無以服眾,不得已才奉我為教主,極力促使我到中土來開闢勢力,事成之後,你們以攝理教為由,先騙去了我的神魔玉杖,取得魔教的控制權,進一步就對付我!」

  摩多臉色蒼白地道:「教主既然知道了,下座也不敢推賴,只要教主准下座戴罪立功,下座一定誓死效忠。」

  侯浪萍道:「是真的嗎?」

  摩多道:「是真的,多拿星祖師創新的武學共計四項,由下座與薩迪分別保管,下座立即呈上以示心意。」

  侯浪萍道:「我可不稀罕,我早已說過,雷沙多師尊天賦過人,雖然中了你們的暗算而失去行動,卻沒有阻疑他智慧的運行,在被困的十年中,他早已把那些武功的破法想了出來,而且全告訴了我。」

  摩多道:「教主知道破解的方法,只能不受威脅,但這四項神功,對教主的武學仍然大有稗益。」

  侯浪萍道:「秘笈在哪裡?」

  摩多忙道:「分別刺在下座和薩迪的背上。」

  侯浪萍道:「我要檢查確實後才能考慮。」

  吩咐陸瘦翁把薩迪的屍體抬到身前,撕開衣服,果然有著一行行的刺紋,但都是天竺文字,侯浪萍看了一下,一掌把屍體擊得稀爛。

  摩多愣然道:「教主怎麼毀了秘笈?」

  侯浪萍一笑道:「本教主有過目不忘之能,那些秘笈已熟記胸中,自然不必留下,現在該你了!」

  摩多道:「下座立刻把圖文呈上!」

  侯浪萍道:「那可不行,你既然將圖文刺在背上,就容易洩秘,本座可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摩多一怔道:「那該怎麼辦呢?」

  侯浪萍道:「由你自己把它毀去。」

  摩多道:「教主過目後,下座自當毀去。」

  侯浪萍一笑道:「不必,我根本不必看,這並沒有特殊的,雷沙多師尊早就告訴我,他若非對這些武功有充份的瞭解,怎能想出被解手法呢。」

  摩多呆了一呆才道:「下座遵命,但這姓盧的……」

  侯浪萍道:「殺了他以後,你再自毀秘笈,然後本座廢了你的武功,仍然讓你攝理西方的教務……」

  摩多道:「那下座將如何統率教中子弟呢?」

  侯浪萍道:「我會把神魔令交給你,我是魔教的十七代教尊,不想讓你把我的地位擠了去,因此必須廢了你的武功後才能讓你掌攝教中事務。」

  摩多道:「教主不用下座再效力嗎?」

  侯浪萍道:「殺死盧滄客,你的任務就終止了,我根本就沒打算要你們幫多大的忙。」

  摩多苦著臉道:「下座失去了武功,還有什麼生趣。」

  侯浪萍道:「你不想活可以自殺,要想活得接受我的條件,絕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摩多望向那七大天魔,又向乾坤教中諸人望望,但見一個個臉色冷漠、毫無表情。

  侯浪萍冷笑道:「摩多,你唯一不聰明的事便是想在乾坤教中培植你的勢力,他們都是中原人氏,誰也不會讓一個異族來入主中原武林的,你平常收買的那些人全是我的心腹,因此你不必指望他們會幫助你的。」

  摩多終於一歎道:「這是我引狼入室,容許你進入雷奇寺,不但未能取得中土的天下,反而把西方的霸權也送進了你的手中。」

  侯浪萍哈哈一笑道:「你到現在才發現已經太遲了,老實告訴你一句話,魔教只有以武學在中土上稱雄,但人員與名稱都須是中土的,中原一向是萬邦之宗,武功也不例外,西方絕學,只有到了漢人手中才能發揮盡致,摩多,你認了吧!」

  摩多道:「好,教主可是要我殺了這姓盧的?」

  侯浪萍道:「不錯。」

  摩多道:「姓盧的,我不想殺你,但這是侯浪萍的意思,因此你的朋友要報仇,也應該找侯浪萍去。」

  侯浪萍笑道:「他們不肯受乾坤教的管轄,與本教已形同水火,你不必挑撥,他們也會與本教死戰到底的。」

  摩多把按在盧滄客命門上的手掌往外一推,勁力突發,盧滄客萎然倒地,摩多飛身朝外退去。

  七大天魔攔住了他。

  侯浪萍道:「你還沒有自廢功力。」

  摩多道:「你別作夢,本座應你之請,代你殺死了盧滄客,就此轉回西土,另立教尊,如果你要阻攔本座犧牲性命,也要把你這些得力手下除去幾個……」

  說著雙手朝外一推,把首當其衝的烈火神魔擊退了五六步,跟著又把右掌劈向另一邊的大力神魔。

  他存心拚命,集中了全身的勁力發指,大力神魔胡坤只吭了一聲,胸前為指力洞穿,可是在他臨死前把手中的金剛杵拚力橫掃,也把摩多打得踉蹌數步。

  大力神魔倒地時,摩多剛好退到烈火神魔的身邊,他先前受摩多一掌震傷,心中正在發火,因此乘機一掌打出,冷焰摧心掌勁傾全力而發,摩多又是一個冷顫,回手一掌將烈火神魔的腦袋打得稀爛,但他自己也受了重傷,張口噴出一道血箭,射向追上來的笑面魔冷雙,去勢急疾,又是猝不及防之下。

  冷雙的長劍脫手飛出,釘在摩多的胸膛上,自己卻被那血箭噴得滿臉開花,自己的血,滲雜了敵人的血,整個臉龐成了個血團,吼叫著倒地死去。

  摩多在指顧間搏殺了三大天魔,使得昔年縱橫一世的十大天魔只剩下了四個,但他自己真氣將斷,厲聲大笑道:「侯浪萍,這下子你得不償失了吧?」

  侯浪萍沒想到剎那間會折損這三個得力的部屬,一張俊美的瞼扭成異常醜惡,厲聲叫道:「給我活劈了他。」

  剩下的四大天魔各持兵刃圍了上來,到摩多身前半丈前,卻又駐足不前了,他們都是老經驗的獵手,知道負傷的猛獸是最危險的,情急反噬的一擊,勢將銳不可當,所以他們不急著撲上去,只在四周嚴密的守伺著。

  侯浪萍憤聲叫道:「快點上去呀。」

  聽水天魔于飛道:「教主,屬下一定不放過此賊,只是在等他戾氣消竭,以期一舉奏功。」

  侯浪萍道:「你們也是魔教門下出身,該知道等下去的後果,假如再拖下去,他以內力將傷勢恢復後又將重頭來過了。」

  于飛道:「不會這麼快吧?」

  侯浪萍冷笑道:「難道我不比你清楚。」

  于飛剛要開口,侯浪萍道:「魔教至尊有一顆救命齒,這顆牙齒中間是空的,內貯一種使精神體力突然振奮的藥劑,在身受重傷的時候,咬破這顆牙齒,只要一炷香的時間,藥力行開,即使在奄奄一息之際也能迅速康復,我估計他已經咬破了那顆救命齒,所以這個時候,他正在藉機調息,如果等他調息成功,你們這四條命再賠上也難以奏效了。」

  四大天魔聞言都是一驚,不約而同,大吼一聲,四種兵器同時交擊過去,摩多雙臂一振,竟然用空手猛擒當前的兩人,于飛與多臂神魔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拚命的,欲待撤招已是不及,他們的一刀一劍雖然都砍中在摩多的肩膀上,但摩多的雙手也抓進他們的心窩,活生生的挖出雨顆心臟來,背後攻擊的巨靈魔與力子魔母使的雨支蛇形曲劍,也同時刺中摩多的後腰。

  摩多身中四種兵器,居然如同未覺,倏地轉過身來,一面獰容,張開血淋淋的雙手,欲待向二人抓了過去。

  二魔饒是殺人如麻,看見這種獰惡之狀,也不禁任然失色,轉身向後逃去。

  才動了兩步,侯浪萍忽而在座上飛身而出,雙手輕輕一叩,搭住了二人的脈門,冷冷地道:「你們幹什麼?」

  巨靈魔油油地道:「教主,屬下……」

  侯浪萍道:「我叫你們殺死摩多,你們竟敢當著我的面臨陣脫逃,該當何罪?」

  九子魔母道:「教主,此賊功力太高,非屬下能敵。」

  侯浪萍道:「我曉得,十大天魔中,只有黎姥功力與他們不相上下,所以能跟薩迪拚個同歸於盡,你們九個人都不是敵手,加起來才勉強可以拚一下。」

  巨靈魔道:「那不是沒人能除去他了?」

  侯浪萍道:「不見得,我自己出手,穩可除去他。」

  九子魔母道:「那教主為什麼要我們去送死呢?」

  侯浪萍一笑道:「因為我不想把精力浪費在他們身上,魔教可以在西方稱雄,到了中土,始終被視為邪道,我要想在中原稱尊,必須把魔教的勢力完全拔除,以魔制魔,這是最理想的事。」

  二魔神色大變,巨靈魔叫道:「侯浪萍,你好狠。」

  掄起左臂,就朝侯浪萍抓去,九子魔母在另一邊也同時發動,侯浪萍微微一笑,手勢輕帶,把兩魔往摩多推去,摩多在二魔發動時,也想趁機會揀便宜,疾撲而上,三個人恰好撞成一團,而且二人都是蓄足了勁力,以作最後的一擊,恰好也都碰上了。

  摩多的雙手插進了二人的胸前,而兩魔一左一右,都抓向摩多的頭部,巨靈魔身形突轉,一把抓碎了摩多的頂門,九子魔母卻抓裂了魔多的咽喉。

  三個人成了一團倒下。

  侯浪萍哈哈大笑道:「好!好!完全符合我的預料,十大天魔火拚掉魔教兩大尊者,魔教的好手全部消滅,縱使再有百年,也不足以構成我中土的威脅了,陸兄,現在你滿意了嗎?」

  陸瘦翁愣然道:「教主,屬下不明白。」

  侯浪萍一笑道:「九大天魔是魔教使者,摩多與薩迦是兩大尊者,他們是魔教中兩大勢力,因為自起內開所以挑上我作為魔教的繼承人,移軍中原,他們瞭解中原武林人的性格,絕不會向異教外族低頭,所以才想以病治病,利用我作傀儡來統治中原武林。」

  陸瘦翁道:「可是屬下看他們都已臣服於教主之下。」

  侯浪萍道:「那是我巧妙連用的結果,他們雙方都有一套克制對方的武學,我就兩面討好,他們都把這些武學不知不覺間傳給了我,利用我去對付另一邊,直到後來,他們才發現我已經身兼兩派之長,已經無法駕御我了,這才把我捧上魔教教主的寶座,但他們心中並未忘記爭權之意,九魔唆使我在中原發展,摩多他們則希望我在中原立足後不回去,他們好在西方擴大本身的實力,再來併吞我的力量,可是我並不傻,表面上答應了,卻把魔宮分成內外兩處,外宮的事不讓他們插手,內宮的事也不要你管,我的目的是在最後徹底消除魔教中人,不要你管,是因為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要他們活著。」

  陸瘦翁道:「那麼內宮現在已經不存在了?」

  侯浪萍笑道:「是的,乾坤教只有一個總管,今後陸兄就是本教的總監,陸兄的才能,兄弟是萬分欽佩的,今後還希望陸兄鼎力相助,共創偉業。」

  陸瘦翁非常感動道:「屬下誓以身報。」

  侯浪萍哈哈大笑道:「魔教兩派主腦全部滅亡,居然還有一個意外收穫,就是殺死了盧滄客,此人武功不足為畏,但他望山莊的億萬資財卻是發展本教的一大助力,為了剛報他對本教的協助,我決心追封他為本教副教主,等本教盛典過後,在望山莊為盧故副教主舉喪。」

  方梅影忽然道:「侯教主,盧先生是你要摩多謀殺的,你又想以一個副教主的空銜去謀奪他的財產,這種手段不是太卑鄙了嗎?」

  侯浪萍微笑道:「他死於摩多之手,我殺死了摩多為他報了仇,名正言順地接收他的遺產,有何不對之處?」

  方梅影道:「只有一個地方不對,你用錯了一個字,盧先生的財產不是遺產。」

  侯浪萍怔道:「不是遺產是什麼?我調查得很清楚,盧滄客並無後人!」

  方梅影道:「現在沒有,將來可很難說,至少在他沒死之前,我們不能這麼說。」

  侯浪萍不禁愕然。

  方梅影笑道:「盧先生,你可以起來了,在地上躺著並不舒服。」

  盧滄客從地上彈身坐起笑道:」

  「方女俠!你何必這麼早揭穿呢?我多死一下,對大家都有好處!」

  方梅影卻笑著道:「沒什麼好處,不會有第二個摩多來給你利用了,而且你再躺著,家財要被人算計光了。」

  看見盧滄客死而復生,侯浪萍突然有著被愚弄的惱怒,沉聲道:「盧滄客,你雖非一代名家,但本教主確是還把你當作人物,你如此行徑太卑劣了!」

  盧滄客一笑道:「就為了盧某沒有照你的意見讓你殺死,使你無法侵奪盧某的財產,這就算是卑劣?」

  侯浪萍臉色微紅,哼了一聲道:「你明明沒有死,卻躺在地上裝死幹嘛?」

  盧滄客一笑道:「盧某只是覺得累了,躺下歇口氣,事前既沒有說明盧某要死,也沒有說明盧某已死了,怎麼能說是裝死呢?」

  侯浪萍語為之塞。

  盧滄客又道:「你叫那個天竺胡僧來殺我,實在太輕估盧某了,盧某倘若只有這點本事,還敢上你這魔宮來嗎?」

  侯浪萍冷笑道:「你別神氣,本座說過你要死,你就死定了,不過是早晚而已!」

  盧滄客哈哈大笑道:「庫多也認為已經殺死我了,可是躺下的是他自己,你是否也要試試?」

  侯浪萍道:「他可不是死在你手上的!」

  盧滄客微笑道:「不錯,我故意失手讓他制住,就是準備給他一下的,哪知道你很體貼,居然不要我老人家費事,另外找人對付他了,使你手下的爪牙自相殘殺,豈不是省了許多事,盧某不就樂得輕鬆嗎?當他手上暗勁透過來的時候,盧某已經運勁欲待反擊,但見到你已經會合七魔圍攻,盧某樂得讓他多活片刻,借他來為你削爪拔牙!」

  侯浪萍沉下臉道:「本教主既然在開典之前除去這些人,就沒有再利用他們的意思。」

  盧滄客笑笑道:「話雖如此說,但盧某倘若不死,你絕不會得這麼大方,因為你根本不敢和盧某交手的,必須要利用其中的一邊來對付盧某……」侯浪萍臉色變得很難看,冷冷地道:「盧滄客,你死定了,本教主決心不讓你活到明天。」

  盧滄客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道:「很好,盧某在等著,看你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侯浪萍沉思片刻道:「誰出來殺死此人,本座當以原為他準備的副教主之位為獎賞。」

  連問了兩聲,他屬下的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答應,候浪萍不禁怒道:「難道乾坤教中就沒有一個人能對付他了?」

  天絕刀羅世藩道:「教主不加半句,出來的人就多了。」

  侯浪萍一怔道:「難道我以副教主獎賞還不夠隆重?」

  羅世藩道:「副教主的地位僅次於教主,的確是夠高了,但如果是出於教主的賞賜,也不怎麼樣的了。」

  侯浪萍恍然道:「各位誤會了,也許是我口不擇言,但我心中並不是這個意思,侯某與各位相處多年一直是推心置腹,各位想必能瞭解我的為人。」

  他的部屬仍然是默然無言。

  方梅影笑道:「侯浪萍,你自以為聰明絕世,卻做了些最傻的事,你利用借刀殺人之計,把魔教的人除去了,沒想到把你乾坤教的基礎也一手摧毀了,你表現得太深沉,連跟你相處幾十年的人都不瞭解你,你又怎能期望這些人忠於你呢?」

  侯浪萍一沉臉道:「陸兄!大家是這樣想嗎?」

  陸瘦翁道:「那倒不會,只是教主激將之計用錯了,真正有本事的絕不會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出來,武功不夠的人,出來等於送死,所以無人邀功。」

  侯浪萍任了一怔才笑道:「陸兄說得對,這是我的不好,我在急怒之下,就亂了方寸了。」

  語畢朝羅世藩一拱手道:「羅老,盧滄客的功力不弱,恐怕只有羅老才能收拾下來,請羅老費點心,為本教開典盛會立威武林,取個好兆頭。」

  羅世藩這才一恭身道:「屬下遵命。」

  語華大步出場,在背上卸下了他成名武器天絕刀,向盧滄客略一欠身道:「請賜教。」

  群豪中閃出了衝霄鶴簡士堯,含笑道:「盧先生已經戰過一場了,這一場由老朽來吧。」

  侯浪萍道:「簡老兒,我要懲誠的是這姓盧的,你別忙著出來送死,回頭還有的是機會。」

  簡士堯傲然道:「侯浪萍,老夫可不是你的部屬,聽由你呼來喚去,老夫非要出來又如何。」

  侯浪萍道:「你要送死自然可以,但你還不配向羅老叫陣,本座另外給你找對手好了,花護法,你出去!」

  黑妖狐花天娘應聲出場,擋住了簡士堯,侯浪萍道:「羅老還請繼續留在場上,將盧滄客收拾下來。」

  羅世藩笑了一笑向盧滄客道:「閣下,羅某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再不出手,羅某就要得罪了。」

  一橫天絕刀就侍進招,盧滄客含笑—招手,他身後的崔妙人拋過一支長劍盧滄客接劍在手,就跟羅世藩戰在一起。

  花天娘卻笑著道:「簡老兒,在黃山你仗著江小兒出頭才勉強擋過了十年之約,現在可饒不了你了。」

  簡士堯道:「黑妖狐,老夫本好生之德,兩度饒你不死,你們仍然執迷不悟,又投人邪魔門下,為禍武林,老夫現在決心不再姑息,除惡奸鋤,絕不饒你了!」

  說時鬚眉俱張,手中長劍突發,花天娘仗著雙刀,只戰了幾合,即被逼得連連後退,與她一夥的紅狐齊天壽、烈火劍泰明等人見勢不佳,雙無兵刃出場。

  這邊的天狐白無瑕輕叱一聲,仗劍出擊。

  動手的人一多,場面立亂,雙方立刻戰成一團,有關的人都出來為己主助陣,連情狐崔妙人與崔明珠也加人了戰圈。

  沒動手的只是江夢秋、方梅影與黎素貞三個人,他們正嚴密地監視著對方唯一沒加人戰圈的侯浪萍。

  還有一個人沒動手,那是仁翁江河遠,但是他卻不是固定呆立不動,他的身形飄忽不定,穿梭似的來往於搏鬥的圈子裡,不時地以他手中的一口小小的金色提爐,爐中燃著一股裊裊的清香,向鬥場中的人拂去。

  乾坤教物色的人才的確不少,而且有許多人是俠名昭著的正道人物,不知怎的,居然也會為乾坤教賣命了。

  江河遠所到之處,必然輕捲出一蓬香霧,而那蓬香霧往往能產生一種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些人聞到那股香味氣息後全無反應,有些人卻神情癡呆了一下,決鬥進行到一段時間,江河遠爐中的香已燃盡,他忽而跳到高處,用手指叩擊著那口金色的提爐,發出極為清脆的聲音,鋅錠人耳,頓時使得每個人都為之一震,然後他以宏亮的聲音道:「苦海沉淪應覺迷,回頭即是光明身,諸位老友,難道還不清醒嗎?」

  這—聲斷喝,如西天綸音,乾坤教中一些人突然醒覺了過來,首先醒覺的是越女劍韓瑩,她回手一劍把猿公劍袁凱一劍刺倒,跟著是飛天魔娘令狐飄枴杖反轉肥黑妖狐花六娘的腦袋砸得稀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3:39

第四十章


  紅狐齊天壽與玄狐空空道人雙劍齊發,刺向韓瑩而來,瀟湘劍客諸葛晦斜裡劍影掠出,青虹閃處二狐斷首,烈火劍秦明與追魂劍客上官令陶惶然失措中,被落拓劍客辛不第與醉狐陸仙遊雙雙制住。

  七劍九狐中靈狐段天化早被侯浪萍自己處決了,剩下的三劍三狐或死或傷,八煞門中殘余悉數殆盡。

  另外的戰圈中的局勢也大變,在羅天峰與聖女以及盧滄客、洪擎天、天龍老人姚百瑞姚廣明父子聯手之下,魔宮門下也都是傷亡慘重,僅剩下幾個高手還在苦撐著,而且有部份高手也反過來向自己人下手,情勢更為轉變。

  侯浪萍臉上泛起一股獰厲的殺機,厲聲叫道:「停!」

  這一聲別具威嚴,戰鬥立刻停止了。

  他寒著臉,沉聲向江河遠道:「江老兒,你用什麼方法,使得我的人倒戈相向?」

  江河遠一舉手中的金爐道:「這個。」

  侯浪萍道:「這是什麼東西?」

  千手劍佛虛印和尚雙手合什道:「這是西天大雷音寺,佛陀門下護法使者伽藍菩薩手下的降魔金缽,裡面所燃約是大雷音寺八部天龍菩薩所遺的龍涎香。」

  侯浪萍一怔道:「這些是什麼鬼玩意兒?」

  虛印和尚合什道:「施主既然出身在小雷音寺魔教門下,當知魔教並不能在西土稱尊,大雷音寺佛法無邊,猶在魔道之上,貧僧乃西土靈騖峰上,大雷音佛祖座下,雞羅什尊者,聞知魔教意圖逞虐中土,特持此二項降魔法器,前來渡魔。」

  侯浪萍仍是一頭霧水。

  虛印和尚又道:「大雷音寺以佛法渡人,早已摒棄武學,所以施主不清楚,但這兩項降魔法器,仍具無上法力。」

  方梅影也是一怔道:「原來大和尚是西方高僧。」

  虛印和尚道:「是的,貧僧奉西方掌教之命,來中土降魔,到了中土,才知道魔勢高漲,僧人本吾佛人地獄之宏旨,先從江老施主處學得武功,加入煞星之列。」

  方梅影更奇道:「你的武功是跟江爺爺學的?」

  虛印和尚道:「不錯,貧僧以三年的時間,學得劍法後,發現持此仍不足以伏魔,只好浪跡江湖,浪得虛名,躋身七劍九狐之列。」

  方梅影道:「七劍九狐都是殺人如麻的煞星。只是殺的對象分為善惡的不同,你是西方高僧,怎麼也手沾血腥呢?」

  虛印和尚道:「貧僧從未殺過一人。」

  方梅影道:「你千手劍佛一共殺了九十七人,雖然都是萬惡不赦之徒,卻不能說你沒殺過人。」

  江河遠笑道:「梅丫頭,大和尚的確沒殺過一個人,他只是以武功制服對方後,再以佛家慈悲心腸,曉諭渡化,使那些人改名換姓,另創新生,重新為人,這點我可以證明的。他之所以要如此做,就是為了要列名在煞星之列,相機打入對方圈子裡,他是追隨摩多與薩迦來的,對魔教的事情,瞭解得比誰都深。」

  方梅影道:「可是這位大和尚也沒有做多少好事。」

  虛印和尚道:「貧僧自慚力薄,只有打入魔教後,相機行事,哪知他們以魔教中攝心大法,驅使一些人神智昏迷而供其驅策,貧僧回到西土,請來兩種降魔法器,渡癡覺迷,使一些人能夠及時回頭,僅此而已。」

  江河遠道:「大和尚已經功德無量了。」

  虛印和尚低下頭道:「慚愧!慚愧,貧僧只能喚醒一部份的良知,對魔教中大部份人,仍然未能即時渡化。」

  方梅影道:「那些人天性就是邪惡的,物以類聚,才會湊到一起去,只有快劍—斬,才是永絕禍患。」

  虛印和尚合什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不敢苟同,佛法宏大,天下無不可渡之人。」

  方梅影一笑道:「侯浪萍是萬惡之首,和尚如何渡他?」

  虛印和尚道:「侯施主身墜魔障,慧根不滅,應是吾佛中人,貧僧誓以全力,渡他成佛。」

  侯浪萍冷笑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渡法?」

  神色一厲轉向方梅影道:「方女俠,侯某仍要向你致極大敬意,乾坤教遭受此變,幾乎是你一手造成的。」

  方梅影道:「那可不敢當,我不過因人成事而已,有些結果是你自己造成的。」

  侯浪萍冷笑道:「你別以為你勝利了,我的基業雖然被你弄垮了,但只要我在,把你們這些人一除去,重建本教,再造乾坤不過是指顧問事。」

  方梅影一笑道:「說得倒容易,問題是你殺得了誰?」

  侯浪萍手指連彈了兩彈,醉狐陸仙遊與落拓劍客辛不第只發出兩聲悶吭,胸前洞穿一孔,砰然倒地。

  這個魔頭果然不凡,才一出手,就殺死了兩個高手,眾人俱都大驚,丐幫掌門洪擎天義憤填膺,大吼一聲,手執青竹杖直砸而下,侯浪萍微微一笑,一手奪杖,另一手輕輕揮出,秋海棠飛也似的撲上來,擋住了他的一掌。

  侯浪萍的掌心拍在秋海棠背上,秋海棠口中鮮血直噴倒地香消玉殞,侯浪萍笑道:「我一招只殺一人你既然代替了叫化頭,就饒他一命吧。」

  將奪過的竹杖在洪擎天身上輕輕一點,洪擎天頹然倒地,侯浪萍將竹杖又塞回給他,飄然退開。

  劉紫燕連忙上前,洪擎天苦笑一聲道:「紫燕,把掌門令符接過去,你是下一任龍頭幫主了。」

  劉紫燕不禁一怔道:「幫主,這怎麼可以呢?」

  洪擎天道:「我知道你必須要經過全幫長老認定後才能夠正式攝任,但是本幫另有一條規定,就是臨危授命,可以代攝幫主,我的任期還有一年,不管一年後你能否繼續應選,這一年中,你要負起龍頭幫主的責任。」

  劉紫燕道:「幫主為什麼要屬下代攝呢?」

  洪擎天一歎道:「因為我的武功已失,剛才那一點,侯浪萍已經點破了我的氣門。」

  劉紫燕憤然道:「屬下誓為幫主撲殺此賊。」

  洪擎天道:「不可以,丐幫從不以私怨向人爭鬥。」

  劉紫燕道:「屬下為的是公義。」

  洪擎天歎道:「我已經試過了,武功相差懸殊,我不行,你也不見得行,因此你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把秋舵主的遺體帶回去以幫禮歸葬,丐幫子弟雖然貧無立錐之地,卻從無死後暴屍荒郊的,恤死尤重於恤生,這是丐幫的慣例傳統,死者為尊,這是本門的信守。」

  劉紫燕含淚抱起秋海棠的屍體。

  洪擎天費力地站了起來,朝江河遠一拱手道:「江老爺子,本門已薄盡棉力,遺憾的是未能竟功,請恕敝門要先退了。」

  河遠也拱手道:「洪幫主,請先走好了。」

  洪擎天點點頭道:「丐幫只要還有一個人在,絕不會向邪惡低頭的,所以洪某要去安排一下。」

  江河遠道:「貴門忠肝義膽,舉世同欽,假如今天未能達到蕩魔之舉,尚祈幫主繼續努力。」

  洪擎天肅然道:「敝門責無旁貸。」

  語畢又朝大家拱拱手,在劉紫燕的扶持下向外行去,魔宮中人已所剩無幾油然沒人攔阻他們而侯浪萍居然也沒有任何表示,看著他們走去。

  等他們的人影在宮門外消失後,侯浪萍才笑笑道:「侯某重建本教時,還要用到丐幫的人手,所以才放他們走,你們還有誰不怕死的,可以來一試本座的手法!」

  他出手都是一招,卻從不落空,每次都能擊殺一名高手,使得群豪都為之色變。

  江河遠看看大家道:「老朽來領教閣下絕學。」

  他才一表示,簡士堯與天龍老人姚百瑞也都出來了,羅天峰與聖女盧滄客等三人也都出來。

  盧滄客道:「江老前輩,我們也不必講什麼江湖規矩了,大家一起上。」

  江河遠卻搖頭道:「盧先生,不可以。」

  盧滄客道:「他用的是魔教中的搜魂指與血手印功夫,單打獨鬥,恐怕很難控制得住他。」

  江河遠道:「俟浪萍天賦奇佳,成就已遠在昔年的天拿星之上,他出手時,威力均衡,人多與人少是一樣的,對付一個人,他用這麼多勁,對付十個人,他仍然是用這麼多的勁,因此人多,反而徒事損耗便宜了他。」

  盧滄客一怔道:「遁世遺笈上沒說到這一點呀?」

  江河遠歎道上此人雄心萬丈,完全是個獨夫思想的狂人,他是準備以一人之力敵天下的,因此他的武功也是往這方面發展,要想壓得住他,只有用車輪戰的方法,一個個地接上去損耗他的體力。」

  盧滄客道:「好,那晚輩還是攻前陣。」

  江河遠忙道:「盧先生既是遁世武學的傳人,應該留在最後去應付他,還是讓我們先試一試吧。」

  盧滄客道:「不,令孫江夢秋老弟是前輩與許多人合力培育,專為應付他的主力,盧某只是一支預備軍而已,還是由盧某先出去,能應付幾招就是幾招,鬆懈他的戒備後,江老弟得手的機會就多了」

  江河遠想想才道:「那先生可要特別小心,萬不可逞強,稍有不支,立即退後,以保全實力,珍重生命為上策,今天即使對付不了他,以後還有機會。」

  盧滄客道:「晚輩知道了,前輩放心好了。」

  說著一步跨出去。

  候浪萍雙臂扣胸,姿態十分悠閒,微微一笑道:「你們商量好了?」

  盧滄客道:「不錯,遁世百年之約既滿,閣下稟魔教之學重來中原,我也以遁世傳人的身份跟你重見高下。」

  侯浪萍哈哈大笑道:「百歲光陰,在天地間難一瞬,在世間卻為兩世紀了,會改變很多事的。」

  盧滄客笑笑道:「萬變不離其宗,當年天遁老人七十二項絕藝,每一項都壓倒天拿星,縱然你有所成就,最多也不過扳回幾招,不可能全部都被你推翻吧。」

  侯浪萍微笑道:「口說無憑,何不留待事實證明呢?」

  說著翻腕突出一掌,盧滄客連忙應掌迎上,但侯浪萍的手勢變化很快,迅速化單為拳,由側面攻上,盧滄客變招也很迅速,仍然曲肘橫臂,格住了拳勢進路。

  侯浪萍臉含微笑,手勢繼續變化,忽而指戳,忽而財撞,忽而抓攫,腳踢,膝頂,腿掃,一剎那間,變出了十五種攻法,也就展露了十五種魔教絕學,看得眾人眼花繚亂,歎為觀止。

  因為誰都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與這麼小的動作中可以施展出這麼多的功夫,這十五項武學幾乎是一氣呵成,前後銜接,天衣無縫,而且侯浪萍一共只發了三招,在這三招中居然便含了十五項武學的精蘋。

  這把武學中汰蕪存菁與靈活連用兩大原則發揮到至上至美的境界。

  也幸虧是盧滄客,居然—一都化解了去,但也僅到十五手。

  在第四招十六手時,侯浪萍疾出一掌,把盧滄客擊得凌空飛了起來。

  群俠大為吃驚,江夢秋飛身上前接住。

  盧滄客的口角出血,臉色蒼白,苦笑一聲道:「這傢伙夠厲害了,老弟快把我放下來,我已身中他的七毒掌,讓我自己運氣……」

  這時方梅影也正好過來探視,聽說他中的是七毒掌,忙朝江夢秋道:「崔家的七巧針可以拔除七毒,江兄弟,你把盧先生送到崔大姊那兒去療傷。」

  盧滄客道:「不要緊,我自己過去好了,江老弟,你可不能分心,看好侯浪萍的每一個行動,找出他的破綻,回頭要靠你挑大樑呢。」

  方梅影笑笑道:「對,我送盧先生前去。」

  她伴著盧滄客向崔妙人那邊走去,低聲道:「盧先生,怎麼樣,情狐動心否?」

  盧滄客也低聲道:「稍有眉目,如果她肯為我拔除七毒,大概就不會有問題了。」

  方海影知道拔毒時,必須以金針刺入很多穴道,那是避不得男女之嫌的,乃笑道:「你倒是很會受傷啊。」」

  盧滄客道:「我是選中七毒掌挨上這一下,否則侯浪萍要傷我就沒有這麼容易。」

  方梅影笑了一笑,把盧滄客送到崔妙人那邊,又低聲向接妙人說了半天,才把崔妙人說得點了頭。

  就在這段時間中,侯浪萍已經掌傷了知機子,指殘了李觀漁的一臂,宇內雙絕,在他手中都沒有走出第三招。

  現在正是天龍老人姚百瑞在與他對手,一手天龍掌舞得虎虎風生,威力至剛至猛ˍ

  侯浪萍纏戰了一段時間後,忽地身軀一轉,單足拄地,像個陀螺似的旋轉了起來,姚百瑞連攻五六掌都被他封了出去,跟著一聲叱喝,姚百瑞的身子跌倒了出來,左腿被侯浪萍急旋時的一腳掃斷。

  侯浪萍在剎那之時,又連創了四名高手,得意之極,哈哈大笑道:「本教主出手之下,應無活口的,但本教主還要用你們這些人,所以才手下留情,僅讓你們帶點輕傷,現在不服氣的可以繼續上來,本教主—一打得你們心服口服,不敢反抗為止。」

  衝霄鶴簡士堯忍無可忍,一式鶴舞雲開,拔空數丈,然後雙掌如山,直壓了下來,迅速無比,侯浪萍欲避無及,只有舉掌相迎,砰然一聲,兩掌相接,居然把侯浪萍震得連退七八步,最後把勁勢貫註腳底,才算站住,可是腳下那一塊白石方磚已經佈滿了裂紋。

  簡士堯的身子則被凌空反彈而起,貼在橫樑上,侯浪萍的臉色略見蒼白,獰聲道:「好!簡老鶴,果然不愧為一代高手,三公寂寞後,一鶴鎮江湖,你可以當之無愧,只是你還有本事下來再接幾掌嗎?」

  簡士堯在樑上怒目圓張,沉聲道:「侯浪萍,十年前唆使八煞,殺死老夫一家的是你吧?』」

  侯浪萍道:「不錯,你要報仇,可以找侯某來。」

  簡士堯道:「老夫如果再發一掌,你縱能接下,也要去掉半條命了,你受的損傷不比老夫輕。」

  侯浪萍道:「不錯,只是你還能發掌嗎?」

  簡士堯輕歎一聲道:「如果老夫不是因為家人被殺而痛心一病,折損功力至鉅,豈能容你橫行……」

  說完身子墜落下來,江河運連忙接住,但見他已氣若游絲,連忙道:「老友,你振作些,提住一口氣呀……」

  簡土堯苦笑道:「不行了,江老,我要走了,我只有一個孫女兒曉萍,托付給你了。」

  江河遠道:「你放心,我要她做孫媳婦,她生的子嗣都是你們簡家的。」

  簡士堯欣慰地一笑,也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江夢秋與簡士堯的關係最是密切,忍不住就想出去一拼,方梅影忙拉住他:「等一下,還輪不到你。」

  羅天峰一拉聖女,雙雙出陣,朝江河遠道:「江老,魔宮之生,由於羅某昔年未能將十魔誅絕與拙荊放縱黎天真的緣故,愚夫婦實在難辭其咎。」

  江河遠道:「這與賢伉儷無關,魔教對中原武林的覬覦之心,早在百年之前。」

  羅天峰道:「但若非十魔之故,魔教中不會找到侯浪萍這麼一個傳人,也不會造成這麼大的禍害,因此愚夫婦願出餘生之力,忘死一搏,只是素貞這個外孫女兒……」

  江河遠道:「江某也聽梅影說過了,江某高攀—下,也訂為孫媳,子嗣為羅門立後。」

  羅天峰一拱手道:「多謝親家翁了。」

  侯浪萍笑道:「老祖岳,你已經有了外孫女婿了。」

  羅天峰冷笑道:「你別做夢,素貞的貞砂猶在,與你既無名又無實,那門婚姻誰都沒承認。」

  侯浪萍笑道:「別急,乾坤教開典,侯某第—件事就是重論新婚大典,到時還要二老主持呢。」

  羅天峰哼了一聲道:「你簡直在癡人說夢。」

  侯浪萍笑笑道:「別動肝火,二位都是長輩,我不會過份得罪的,二位倒不必客氣儘管出手就是,這樣才能使二位瞭解我有多少能為,而高高興興地接受這個孫女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2 00:13:56

  聖女忍不住了,叱了一聲道:「無恥之尤!」

  長袖貫注大漠神功,直射而出,侯浪萍十分瀟灑地輕輕舉指一彈,在長袖上彈了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碎屑,而聖女的羅袖神功也被那凌空一指化解無形,變得鬆軟無力,在侯浪萍身前一拂而過。

  羅天峰大喝一聲,少林絕學的達摩掌拍了出去,侯浪萍伸手接了下來,顯得十分輕鬆。

  江夢秋這時已經站在江河遠身邊,見狀問道:「羅前輩的功力不遜於簡士堯,怎麼侯浪萍應付得如此輕鬆?」

  方梅影在旁道:「簡士堯的鶴舞身法是天下一絕,他發出的掌勁配合身法,使對方除了硬接之外,別無他策,羅前輩卻沒有這種速度,沒有出手之前,侯浪萍已經準備好了,用卸字訣把勁力引開一邊自然不易奏功了。」

  江河遠點點頭道:「是的,所以我才把士堯接回家裡,傳你這種鶴舞身法的訣竅,使你能與其他功力相互運用,要對付魔教的武學,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你注意看好,羅大俠與聖女之後,就該你出去了。」

  方梅影道:「江兄弟的遁世遺學少了五項,但盧先生預作準備,把那五項都引了出來,照說江兄弟可以應付了,只是不知道他還藏了什麼其他功夫,似乎該再叫一兩個人前去試探一下。」

  江河遠道:「沒有人可試了,夢秋如果失敗,我第二個拔腿就溜,因為遁世秘笈此刻已全在我這兒,我必須出去找一個資質絕佳的少年人,從頭開始訓練起來。」

  江夢秋一怔道:「爺爺,您要先行離開?」

  江河遠道:「不是先行離開,是臨陣脫逃,這是一個很怯懦的行動,但我並不在乎,我一生從未將名放在心上,我也不計較別人對此持何看法,因為我有更重要的工作待做,不能失陷在這兒。」

  江夢秋道:「可是這兒的人多半是爺爺約來的。」

  江河遠道:「不錯,但他們會諒解的,而且他們都對身後事作了安排,所以只單身前來,這次蕩魔之舉是我們江家負總責,我已把你——唯一的孫子留了下來,對武林同道也交待得過去了。」

  江夢秋道:「孫兒知道,孫兒一定奮戰到底。」

  江河遠輕歎道:「我本來是想叫梅影一起走的,但是我相信她一定不會離開你,所以只好留著她陪你了,我要走的原因是沒有人比我對魔教的武功瞭解得更清楚了。」

  才說到這裡,場中兩聲悶哼,羅天峰與聖女都受了傷,被逼退了下來,兩個人都雙臂一垂。

  侯浪萍卻發出一聲乾癟的的冷笑道:「兩位老人家武功蓋世,侯某只好將二位的臂骨震斷,稍事休息,侯某等事了之後,當立即為二位接上斷骨,很快就可以復元的。」

  這時黎素貞已經上前把二老扶下,交給倚紅與偎翠照料,自己向江夢秋道:「江公子,我們兩人出場吧。」

  江河遠道:「素貞,剛才我已經向令外祖商得同意,迎你為江家中孫媳,你自己意下如何?」

  黎素貞道:「貞兒生為江家人,死為江家鬼。」

  江河遠道:「好,那我就委屈你了,你們出去吧,除非侯浪萍倒了,你們才可以活著。」

  黎素貞肅容道:「貞兒知道,不殺此獠,貞兒誓不生還,剛才爺爺的話,貞兒也聽見了,貞兒所修武學雖非正統,但用以蕩魔,倒也不無裨益,爺爺要走的時候,請把崔明珠帶走,貞兒的武功秘笈已經交給她了。」

  江河遠點點頭。

  黎素貞才笑向江夢秋道:「夢秋,出去吧,兩位老人家雖然未能挫敗侯浪萍,卻已經消耗掉他不少真力,現在正好給他一個打擊。」

  方梅影道:「我也一起上。」

  江夢秋道:「大姊,你還是為我們掠陣的好。」

  方梅影苦笑道:「我的武功雖然不如你們,但我有豐富的臨陣經驗,也有不少制人的絕招,有我在中間,至少能給侯浪萍莫大的威脅,對你們只有幫助。」

  江夢秋道:「大姊,對侯浪萍可不能取巧,完全要靠一招一式的真才實學,兄弟是怕你……」

  方梅秋道:「你是怕我妨礙了你的施展?」

  江夢秋道:「是的!有些功夫小弟從沒有正式使用過,發時連自己都無法控制。」

  方梅影道:「不必顧忌,你儘管放手施展好了,就當我也是個敵人。」

  江夢秋道:「這個兄弟實在做不到。」

  方梅影道:「你必須做到,以眾擊寡,最大的缺點就是自己人互相牽制,但你若能撇開這一重顧忌,威力就大得多了,我也是一樣,當我有一個絕佳的機會時,為了達到傷敵的目的,我絕不考慮你們的存在的。」

  說著她首先衝出了場,江夢秋與黎素貞只好隨後跟上,三人分鼎足而立,包圍住侯浪萍。

  侯浪萍傲然笑道:「多少老一輩的老手都敗下去了,你們三個人又成得什麼事?」

  黎素貞首先發難,長劍逕刺而出,侯浪萍漫不經心地用臂一格,哪知道黎素貞使的是一支寶劍,而且她的勁力也剛柔互具,侯浪萍的手臂倒是把劍格開了,可是黎素貞順勢回拖時,竟然將他的手臂拉開了一道血槽。

  這是他第一次流血受傷,不禁臉色大變,猛然地縱後,拉出了腰間一柄金光閃亮的長劍道:「素貞,你居然用寶劍來對付我,那可怪不得我了,你認得這支劍嗎?」

  黎素貞冷冷地道:「認得,這是小雷音寺鎮教之寶,阿修羅魔劍,劍上有魔光魔焰和魔音三絕異征。」

  侯浪萍獰笑道:「你既然知道,還想來送死嗎?」

  黎素貞冷笑道:「我手上的軟劍卻是大雷音寺的降魔二大寶刃之一的七情金劍,剛好是你手中魔劍的剋星。」

  侯浪萍怒吼一聲,長劍疾揮,江夢秋也從另一方仗劍攻上,他的劍雖然只是一柄精鋼的凡器,但在他內力貫注之下,與魔劍相較毫不遜色。

  劍影飛舞,卻聽不見一點聲音,因為他們都是以內勁貫注在劍身上,以劍氣互擊,這是沒有聲音的血戰,也是武學中最高境界的拚鬥,勁力所及的範圍,築成了一道看不見的氣牆,把觀戰的人都逼得遠遠的。

  只有方梅影,她沒有兵刃,也不知運用了什麼身法,在三支利劍的交觸下,始終不受波及,而且一直站在最具有威脅的位置上,使侯浪萍的劍法施展不開來。

  纏戰百來個回合後,侯浪萍居然累出了一身大汗,而他感到最大的壓力,既不是江夢秋,也不是黎素貞,卻是徒手的方梅影,因為方梅影一直在他的背後。

  而且方梅影詭異莫測的制人手法是他久知的,這個功高蓋世的魔君對這位紅粉煞星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他的劍式始終不敢用足,留下一半的功力以應付背後隨時可出現卻又無法預料的殺手。

  因此他急得大叫道:「陸兄,快下來把方梅影接下去。」

  陸瘦翁正待行動,方梅影卻冷冷地道:「陸莊主,你我一向很友好,我不希望你破壞這友好的氣氛。」

  陸瘦翁被她這句話止住了腳步,天絕刀羅世藩卻已先衝了出來,瀟湘劍客諸葛晦引劍敵住。

  侯浪萍又催了一次,陸瘦翁無可奈何地步出場外,天狐白無瑕卻接住子他。

  侯浪萍見自己這裡僅剩的兩個人都被牽掣住了,凶性大發,厲聲叫道:「鳴發警報,叫外面的人都殺進來。」

  諸葛晦冷冷地道:「侯教主,最好不要叫這些人來白白送死,否則地靈宮的人也將參與戰鬥了,今天的事,應該憑自己的能力解決。」

  侯浪萍怒道:「諸葛晦,你進到本宮後,本座對你一直敬禮有加,你卻在最重要的時間扯腿。」

  諸葛晦微笑道:「在下受職為地靈宮總管,自然以地靈主人之意旨為徒。」

  侯浪萍叫道:「諸葛晦,你是為了崔妙人才加盟本宮,可是你得到她沒有?」

  諸葛晦一笑道:「在下只是保護崔女俠的安全,從來也沒有說要得到她。」

  侯浪萍一怔道:「你難道不愛她?」

  諸葛晦道:「沒有,在下從來也沒有愛過她,我與她的尊翁崔魏是師兄弟,她還是我的晚輩,我怎麼會愛她?」

  這番話連崔妙人都為之一怔。

  諸葛晦回頭微笑道:「妙娘,我以前保護你是受崔師兄之托。我加入魔宮很早,是為了仁翁之托而刺探魔宮的底蘊,一直以仰慕者的姿態出現,是為阻止侯浪萍對你染指,他是色中魔鬼,以你的絕世姿容,假如沒有我從中攪和,他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其實我的心早已有所屬。」

  說著用眼睛看著越女劍韓瑩,韓瑩也低下了頭,崔妙人忍不住道:「韓女俠,你們早就認識了?」

  韓瑩低頭不語。

  江河遠道:「是的,他們早就是一雙愛侶,但諸葛老弟身人魔宮後,為了怕你受侯浪萍的淫毒,不得不裝出對你一往情深之狀,引起了韓女俠的誤會,憤而別嫁,沒想到魔宮對韓女俠也沒放鬆,既戕其夫,又害其子,要把她逼到魔宮來,現在你已經找到了保護人,渚葛老弟的情天遺憾也可以得到彌補了。」

  崔妙人不禁感極而泣道:「諸葛師叔、韓女俠,太對不起你們了。」

  諸葛晦輕道:「我本來是個孤兒,功夫平凡,淪入邪道,多虧崔師兄將我提拔出來,傳授更高的武功劍法,他臨終托孤,我應該盡心的。」

  韓瑩道:「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諸葛晦苦笑道:「早告訴你,你就不會另外嫁人,我也沒有理由保護妙娘了,侯浪萍當時為了擴展實力,延攬人才,只有在那個情形下,他才肯放過妙娘,我極力維護,你還是差一點中了他的毒手。」

  侯浪萍益形震怒,厲聲叫道:「你們別得意,事情並沒有解決,等我把你們一古腦兒解決之後,黎素貞、崔妙人、韓瑩、方梅影,你們一個也別想跑過我的手法。」

  方梅影道:「侯浪萍,你只要能逃過我的一擊還活著的話,你會有機會的。」

  她始終如跗骨之疽,釘在侯浪萍的背後,侯浪萍也一直無法將她摔脫,厲聲叫道:「陸兄,鳴警號,召人。」

  陸瘦翁道:「教主,廳中全是武林高手,把那些人召來也幫不什麼忙,反而白白送死。」

  侯浪萍吼道:「死就死,這些庸材死不足惜,只要把方梅影摔開一會兒,我就可以把這些人全部解決了。」

  這時候他狂人的本性全露了出來。

  陸瘦翁不禁一怔道:「教主,狡兔死走狗烹,已經夠涼薄了,現在狡兔尚未死,就開始烹走狗,此情何堪?」

  侯浪萍道:「陸兄,我說的是那些庸材。」

  陸瘦翁道:「他們不是庸材,是陸某費盡苦心,召集而來的忠心部屬,教主如此對待他們,陸某實在太寒心了,教主既然認為他們死不足惜,陸某就帶他們走好了。」

  語畢脫離了戰圈,飄然出門而去,羅世藩也自動停止了戰鬥,追隨陸瘦翁之後走了,這兩個人一走,連魔宮中那些執役服侍的人都跟著去了。

  侯浪萍沒想到一念之失,居然眾叛親離,弄得一個人都沒有了,頓時凶性大發,厲聲長笑道:「好,走得好,我會叫你們後悔的,從現在起,我單身一劍,屠盡世人,見人就殺,不留一個活口,看你們敢反對我。」

  他的劍招頓厲,江夢秋與黎素貞兩支劍就封不注了,方梅影在他背後他也不顧了,敞開空門,由著她攻進,方梅影欺身進招,手中的劍刃幾次擊中他的要害,他居然毫無感覺,因為他護身真氣已達練氣成鋼的境界,除非是特別鋒利的寶刃或是特別深厚的內力,根本就傷害不了他。

  江夢秋被他一輪急攻,稍一疏忽,肩頭中了一劍,身形略退半步,侯浪萍已滑出去,正待撲向人群中展開屠殺,諸葛晦飛身進擊,劍尖幻起兩點光影,直取雙目。

  侯浪萍對諸葛晦倒是不敢大意,也不敢讓他的劍勢發進來,金劍—揮,將諸葛晦格退開去,跟著第二劍直刺,眼看諸葛晦即將不保,斜裡一根枴杖如山壓下,是飛天魔娘令狐飄的龍頭鋼杖攻到。

  這位白髮鬢鬢的煞星,以力猛見長,一根鋼杖重逾千鈞,剛好擊中在侯浪萍的頭頸旁,將他打得往旁邊橫跌出去,雖因功力深厚,沒有斃命,但也忍不住口噴鮮血,而諸葛晦卻也因此逃得一死。

  令狐飄見一杖傷敵,精神大振笑道:「猴兒崽子,你連老奶奶的一杖都擋不住,還想橫行天下,再領一杖去。」

  侯浪萍怒吼一聲,身隨劍進,疾速無比,令狐飄橫杖架招,但聽得一聲響,先是龍頭銅杖上的龍頭飛起,接著令狐飄蕭蕭白髮的頭顱也帶著一蓬血雨飛起。

  侯浪萍一劍殺死令狐飄後,跟著再進,眼前劍氣飛灑,卻是名列榜首的仁翁江河遠仗劍撲至。

  這位舉世同欽的高人果然不同凡響,他以一支凡鐵,竟然擋住了侯浪萍的金劍,力搏了將近百招。

  趁著這喘口氣的機會,江夢秋已經將肩傷敷好,仗劍再進,凌空而下,劍勢兇猛。

  侯浪萍的劍正被江河遠纏住,只得揮空手迎向江夢秋的劍鋒,嚓的一聲,江夢秋連人帶劍,被他撩出兩丈開外,撞在一根柱子上,頓告暈厥過去。

  可是江夢秋全力砍落的一劍也砍斷了侯浪萍的一隻左手,侯浪萍負痛之下,竟將斷臂對准了江河遠,激射出一蓬血雨,這是他內力貫注,拼著真氣受損而作的捨命之舉,而且也是魔教中的化血神功。

  江河遠猝不及防,滿臉被噴得洞穿,可是他居然沒倒下去,拚著最後一口氣,全力發出了一掌。

  侯浪萍是準備脫身突圍的,化血神功之後,身形跟著衝出去,在他的想像中化血神功無堅不摧,根本沒想到江河遠還有餘力能發出一擊。

  蓬然聲中,他的身子被撞了回來,口中又是一股血箭噴出,而江河遠卻雙掌全折,身子才向後倒去,口中還叫著:「大家千萬別放過這個魔頭!」

  一代大俠,就這樣作了他最後的一句交代。

  他一生中只有二次手上染血,也只以武功殺死過一個人,那個人竟是他自己,手上的是他自己的血。

  江河遠的死對群俠的刺激很大,一半的人都驚呆了,另一半人則奮不顧身地撲上去,連負傷的羅天峰與聖女都不例外,但行動最快的是方梅影,她衝過去,雙手抱住了侯浪萍斷了一手的左臂,一口咬了下去。

  侯浪萍連摔兩下都沒有摔開,侯浪萍殺紅了眼,橫過金劍就朝方梅影砍過去,眼看方梅影即將腰斬,斜裡人影急閃,卻是黎素貞撲了過來,挨了這一劍,而她的軟劍刺進了侯浪萍的胸前,劍尖透背而出。

  侯浪萍見黎素貞迎向劍鋒,手下微微一頓,勁力聚減,但劍還是砍了上去,連忙拋了金劍,伸手拉開了黎素貞,這時才感到心頭的刺痛,也看見了刺進去的軟劍,不禁苦笑道:「素貞,我是不想傷你的,但你撞了進來,我收手不住,好在你刺了我一劍,總算扯平了,你傷得如何?」

  黎素貞冷冷地道:「一點都沒傷,我身上穿著天孫錦,你又撤回了一半的勁力,我能擋得住。」

  侯浪萍怔了一怔,看看黎素貞身上竟然只有外衣劃破,不禁怒道:「你真狠心,下得了手。」

  黎素貞道:「我幾時對你軟心過,我這一劍多年前就想刺過來了,直到今天才有機會。」

  侯浪萍厲聲道:「我換上那一劍未必死得,你既然對我不仁,可不能怪我無情。」

  咬牙抽出軟劍,鮮血噴如泉湧,他不禁一呆。

  方梅影也適時放開了他,冷冷地道:「你現在誰也殺不了。」

  侯浪萍怒極一劍揮出,方梅影輕而易舉地一探手,把劍奪了過來,冷冷地道:「我口中含了散功丸,剛才都噴進了你的體內,侯浪萍,你完了。」

  侯浪萍搖頭道:「胡說,本教主已百毒不侵。」

  方梅影道:「我知道,但我是從你斷臂傷口處將藥順著血脈送進去的,這可是你防不到的。」

  侯浪萍試著一運氣,但傷口處血流更多,卻一點功力都運不出來,大叫一聲道:「你這條瘋狗!」

  人跟著倒了下去,方梅影仗著劍欲砍,虛印上人過來道:「阿彌陀佛,女施主,貧銷東來即為渡化此人,請施捨老衲完成功德。」

  方梅影頓了一頓,虛印托起侯浪萍,飄然出門而去,只留了一地的殘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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