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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婷婷]背叛天使[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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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1:50
標題:
[婷婷]背叛天使[全文完]
背叛天使
作者:婷婷
冷焰憤怒地盯著電腦螢幕
「背叛天使」又來挑戰了!
虧他冷氏企業是數一數二的跨國大機構,
電腦設計之嚴密,直可媲美國防部。
但這傢伙卻輕易入侵,且來去無蹤,
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
讓他燃起怒火,也下定決心,
一定要揪出這幕後主使者。
於是,他依約來到輪碼鎮,
也見到了他想見的人
但出乎意料的事卻一波波上演,
先是冒出個超齡小天才,
後又出現了個神秘女人,
八年前因車禍而失去的部分記憶,
一段段地被揭了開來,
他該如何面對這一堆駭人的真相?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2:05
楔子
天際正逐漸泛白。
一首輕曼的旋律繚繞著,房間在旋轉,迷濛的夢籠罩著她,音樂如清冷的流泉湧奔。
「小星星……」他喃喃喚著她。
情人的歌是愛的呼吸,情人的舞是愛的生命。
枕在她頭下的手臂蠕動著。
「嗯……」她感到他正輕輕柔柔在她耳邊撒下細吻。
「怎麼了……」她睡意惺忪地笑了,仰起小臉享受他的熱切。「你還有精力是吧?」
「我是超人,」他輕笑著。「只屬於你的。」
厚實的大手一吋一吋滑過她玲瓏的曲線,她嚶嚀地迎上去,任他吮吸她胸前那片雪白,他鬍渣微刺的穌癢麻醉她每根神經。
靈肉合一的呻吟劃破破曉前的寧靜,璀璨、歡愉,她任他領著,捲入高潮的漩渦。
過後。
慵懶的余潮席捲著他們,她親吻他微帶汗水的黑色鬢邊。
「我愛你。」
「我也愛你。」
她笑著,臉上儘是屬於女人的愛意及自信。
他也笑著,低沉中是男人的滿足及熱切。
兩人共享這親暱的一刻許久,直到鐘的指針挪動的速度令他們不得不離開床鋪,準備迎接這新的一天開始。
她將雪白的麵糊傾倒在平底鍋裡,凝視著它漸漸散出香味,鬆餅煎成金黃,加上水果,淋上糖漿,再配上煎蛋及牛奶,便是一頓簡單又好吃的早餐。
餐桌上已經擺好兩人份餐具,一隻白瓷花瓶插上怒放的天堂鳥,兩把籐椅各放在一端,牆上掛有一幀向日葵的油畫,溫馨簡潔的氣氛中瀰漫著一股家的感覺。
「早安。」帶著沐浴過的清香,他神清氣爽地來到她身邊。俯首給她一個早安吻後,便動手準備燒開水煮咖啡。他是一個標準的咖啡迷,堅持由磨豆做起。
「別忘了,你今天九點前要出門。」隔著轟隆隆的磨豆機聲,她不得不提高嗓音。
「別擔心,還有兩個半小時。」
「你不會遲到就好。」一切就緒後,他們坐了下來。他拿著剛煮好的咖啡,注滿兩人的杯子。
莫晶兒和伯克已經同居快四個月了。
莫晶兒是個純粹東方血統的少女,黑髮黑眼漆如神秘的夜紗,和她奶油般的柔膚十分相襯。左頰上深深的酒渦,及甜蜜的笑容,襯得她有如鮮花般的動人。
伯克則是個混血兒,黑髮及棕褐膚色顯出他東方人的血統,一雙晶瑩的藍眸卻點出他承受白人的潤澤。稜角分明的五官充滿了男性魅力,頎長的身材及王者般的威嚴使他走到哪都備受矚目。
擁有這麼一位出色的男友是一個女人的幸運——每個女性都會這麼想,她自也不例外。
半年前,為了要避開一陣綿綿春雨,他步入了她工作的咖啡廳,在他們四目交接之際,她就知道她完了,一切已在冥冥中注定好了。
愛情就是如此盲目的,他並無刻意對她撒餌,她卻瘋狂地朝繩網游去,並已深陷泥淖而無法自拔。
然而在幸福中,她仍有一絲不安,害怕幸福來得太多、太快,會滿溢而出,漸漸流失。
且伯克幾乎不曾提及他自己的一切,他的過去對她而言就如一團謎,令她十分不安,她開始想要知道得更多,尤其在和珍通過話後。
「你是說你和一個男人同居,卻不曉得他住在哪裡、家裡有幾個人?」由珍逐漸提高的聲調,莫晶兒可以想像出她快要昏倒的表情。
「那男人在誆你,你知不知道?」珍幾乎是用吼的了。
「是又如何?」她輕輕一笑。「如果真的是——我也認了,不會後悔。」十九歲的年輕臉龐,呈現出一股堅毅的神情。
輪碼鎮是個寧靜的小地方,這兒沒有高樓大廈,唯一稱得上壯觀的建築物可能就是有七十年歷史的威捨菲德中學。在這兒,黃種人佔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當年美國開放移民時,便有中國人帶著家當,選定在這兒居住、生根。
莫晶兒便是他們的後代之一。
莫家人口稀少,尤其在父母相繼撒手人寰之後,便只剩下晶兒一人,為了要存錢上大學,她在高中一畢業後,便去西餐廳上班,也因而結識了伯克。
餐廳的工作繁瑣吃力。剛開始她往往一回到家便倒頭就睡,但漸漸的,在習慣忙碌之後,她開始感到深深的孤單。
不是失去雙親的寂寞,更不是無兄弟姊妹的無聊,而是一種更深更深的孤寂,似乎要將她整個人吞沒,但她卻無力反抗。
這種情形一直到伯克出現了,她才領悟到自己缺少了什麼,而他也密密實實地補滿了它。
因此,就算她是真的被騙好了,她也是心甘情願、毫無怨尤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2:26
第一章
威捨菲德校園
一朵懶洋洋的春雲飄蕩過碧朗的晴空,溫暖的和風輕拂過綠油油的草木。
一陣孩童的嬉笑聲打破了這份安寧。
「丹尼斯,加油!」
「加油!」
「揍他,把那小子好好揍一頓!」
「加油!」
在操場的彼端,一株高大的樹底下,一群七、八歲的孩童圍在一起,為纏鬥在地上的一對小男生打氣。
佔上風的是一名肥大的紅髮雀斑男孩,他得意地把對手壓在地面上,正欲掄起拳頭,給他來個狠狠痛擊時!遠方卻傳來一陣哨子的嗶聲及凌亂的腳步聲。
「老師來了!」
所有的人立刻一哄而散。
紅髮男孩也準備拔腿就跑時,卻被氣急敗壞的吼叫聲制止。
小男孩對老師畢竟有幾分忌憚,沒跑幾步,還是乖乖停下。
「你又在欺負人了!」男老師看著他,雙眉緊擰成一條直線,他實在拿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傢伙沒轍。「先回教室去,我們稍後再來討論你的處罰。」
另一個滿身塵土的小男生吃力地從地面上爬起來,倔強地挺直背脊。
同是七歲的小孩,他看起來便柔弱許多。
「沒事吧,傑?」男老師幫他撿拾掉散在地上的書本。
小男孩沉默地頷首,一雙明亮的藍眼睛在厚厚的鏡片後閃爍,一股異於同齡孩童的光芒顯而易見。
「莎士比亞戲劇詩集?」男老師把書遞給他,瞥見書的朱紅銅雕封面。「我還以為你看完了。」
「不,上一本是莫泊桑文選。」他細聲回答,用力拍撣牛仔褲膝頭的灰塵。
上課的鐘聲響起。
「真的?」男老師依舊有點擔心。「我會好好處罰丹尼斯的,我已經不只一次警告他,這次——」
「沒關係,老師。」小男孩習慣性推推眼鏡。「我要去上課了,謝謝老師,再見。」
威捨菲德校園主幹是五大棟建築,位居其中的是體育館,東南西北四棟則是各個年級的教室。他舉步往十至十二年級的教室奔去。
「老師還沒來?」他衝入教室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往習慣的座位走去。
「你去哪了?」旁邊的安琪拉注意到他臉上的擦傷,倒抽了口氣,急忙抽出濕紙巾遞了過去。
「是丹尼斯的傑作?」她低聲問,語氣中有包涵不盡的愧疚,及對弟弟頑劣的無奈。「我很抱歉。」
「那不是你的錯,安琪拉。」小男孩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安琪拉想再說些什麼,卻因老師進入教室而打斷。
「各位早,上一次微積分因式分解的作業帶來了嗎?」
學生們異口同聲地附和,小男孩亦和其他人一樣,很快地交出自己的作業。
他是這所學校出了名的風雲人物。一年前,他的母親親自送他入學時,校方按照慣例做性向及智力測驗。那時一群小朋友再加上一群家長,將剛走馬上任的女老師忙得一個頭三個大,他便被遺忘在角落裡。
「媽媽你先回去沒關係,我知道你只向餐廳請了兩個小時的假。」
母親無奈的離去,而他仍安靜的坐在角落裡,直到許久之後,老師才注意到他,發現他正在看老師桌上的百科全書,所以後來校方才又幫他做了一次測驗,發現他的智商竟高逵二四七。
這立刻轟動了全校,比他的身份——沒有父親的孩子——更引人側目。
儘管單親家庭在美國十分普遍,但在保守純樸的輪碼鎮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少數人瞧不起他們,但大部分的人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待他們。畢竟八年前,是那個男人一走了之,不是女方的錯。
但傑的生活仍是寂寞又孤單的,能推心置腹的朋友沒有幾個,而安琪拉則是他最要好的忘年之交,他七歲,她已十七歲。
諷刺的是,在低年級之中有「孩子王」之稱的丹尼斯——安琪拉的弟弟,卻非常討厭他,視如眼中釘,就算有大人的告誡及懲罰,他仍以欺負他為樂。
「我們來看看講義的第二頁,安琪拉,你會寫第一題嗎?」老師的詢問很快中斷了她的游思,她只好將注意力專注在課堂上。
「傑,你明天打算做什麼?」
下課鈴終於結束這一天的課程,學生們把書包隨便一卷,便呼朋引伴去了。
安琪拉刻意放慢腳步,陪他在走廊散步。
「打電腦囉。」一提起他的嗜好,傑的湛藍色水眸便炯炯發光。
這小天才的興趣莫過於斯。
電腦是傑的母親省吃儉用,在半年前的生日送給他的最大驚喜。安琪拉深知他的功力「高竿」到何等的地步,那股狂熱勁兒有時她也不敢領教。
傑有一次戲稱他玩電腦的程度可以用空手道術語來稱呼,而他才達到「三段」的程度。
「你這次跑到哪去了?」安琪拉閒閒地問,這樣的詢問不是沒有道理的,像上次他秀給她看所玩的「遊戲」時,居然是該州最大銀行的金庫電腦資料網路—,
如果這個小男生有心要竊取,只消再按幾個鍵,將錢神不知鬼不覺地轉走就行了。
所以如果他這次破解了聯邦儲備銀行的密碼,安琪拉也不會感到吃驚的。
「你明天有空來我家一趟嗎?」傑詢問她。「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看。」
相片有些泛黃,彷彿被人遺忘許久。那是一名粗獷俊挺的男人,約二十四、五歲,堅毅厚實的唇邊揚起一抹極淡的笑。刀削斧砍似的臉龐上,一雙藍眸如鷹集般的銳利。他頎長的體型結實健碩如伐木工人,但散發出一股冷靜沉著的氣質。
安琪拉那顆少女芳心立刻為之迷醉。傑有點好笑地看著她手捧照片、口水亂滴的模樣。
「這是誰?你要替我介紹的男朋友嗎?」
他真的失笑出聲了。
「有什麼好笑的,淑女也有追求帥哥的權利啊!」她放作不悅地嘟起嘴巴。
「小姐,麻煩你看看下面的拍攝日期。」
安琪拉不解地照做。
「怎樣?一九八五?八年前照的。這究竟——啊!」
她睜大眼睛一再端詳照片中那男人的黑髮藍眼,又猛然抬頭盯著眼前的男孩。
「他是——他是——」
「你再看看後面的題字。」
「DearmyLove,伯克。」她低聲念出來。。
「這是我和媽媽上次在家裡大掃除時,我在小合樓裡無意間發現的,它和許多舊衣服舊東西塞進一隻大紙箱裡,後來媽媽把那箱東西全丟掉了。」
「那麼……」安琪拉感到一陣暈眩。這個男人會不會是——
「媽曾說過,我和爸爸長得很像。」傑先一步道出她心中的疑慮。
「我真不敢相信。」安琪拉道。
「我也是啊,所以我用電腦查了一些東西。我偷偷進入小鎮方圓百里之內的大小醫院診所的電腦,終於在威捨菲德的慈善醫院找到媽媽的資料,也就是我的出生證明。」他又拿出一份列印出來的文件。
這小子還有什麼會查不到的?驚歎之餘,安琪拉只覺後面頸項一陣冰涼,毛髮直豎。
「——不管如何,我想這個男人如果不是媽的男朋友,也一定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把這張照片也輸入電腦——」傑走向書桌,拿起一本向學校圖書館借來的雜誌。「你看看這個。」
那是最新一期的TIME,封面是一枝靈露盈秋的天堂鳥,她翻開第一頁:
美日金融界幕後最年輕的總裁。
除了這樣的標題外,便是那位總裁巨大的半身照。
「我的老天!」安琪拉低呼,目不轉睛來回比對兩張照片。
「伯克」是冷氏企業的總裁?冷氏企業的總裁是莫晶兒當年的愛人?一加一等於二,那不就是說——
「你爸是冷氏企業的總裁?」她不由自主看向五官幾乎一模一樣的小男孩。
「那位『伯克先生』是冷氏企業的總裁。」他糾正她,就像安琪拉一樣,當他想通這種可能性時,臉也是綠了一半。
並不是他不希望有個老爸,只不過這個男人對他而言,仍舊只是個陌生人。
安琪拉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媽難道還不知道嗎?這未免就——」
「你是說八年前還是現在?每個人都說她當時太年輕,被愛沖昏頭,傻傻地被人拋棄。現在呢,別忘了她從來不看雜誌什麼的,兼了兩份職忙得連電視也很少看,就算她有空,也都拿來補眠。」
這倒說得通,一個單身母親撫養小孩的生活比一般人想像的更加麻煩。再加上她聽傑提過,說他母親生他時難產差點血崩而死時,事後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把存款都花完了也不打緊,還向別人借了一筆龐大的數目,為甫出生就有肝臟毛病的兒子開刀,傑才平安健康的一路長大。
「你打算怎麼辦?」乖乖,這爺兒倆真的出奇地相像。
他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思緒,從容不迫地開口。「同時輸入這兩張照片後,我—再三比較,確定是同一個人沒錯,只不過,」他比向雜誌中的照片,指尖輕點他左邊臉頰部分。「這個。」
安琪拉順著他的指尖望去。那是一條發紅凸起的傷疤。
「根據雜誌報導,那是八年前一場車禍所留下的。」
「在你生下來之前?」安琪拉很快想到其中的關聯。「但這又能說明什麼?」
「誰知道?」他嘿嘿一笑。「但是我發誓一定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如果……」他忽然說不下去。
「如果什麼?」安琪拉問。
「如果他真的是我爸爸。」他輕輕說道,音調中充滿孺慕之情。「為什麼他當初會不要媽媽、不要我?他至少要給我個理由。」
「傑……」安琪拉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有些男人仗著自己有錢,便以玩弄女人為樂,如果傑的父親真的是那位錢多得足以買下整個美國的男人,只怕莫晶兒只是件早被他遺忘的玩具罷了。
「傑,晚飯好了。順便請安琪拉下來。」兩個人談得正熱烈時,卻被莫晶兒的呼喚聲打斷。
「等一下,媽。」
「不行。咖哩就要冷掉了,還有你前兒個對我的保證忘記了嗎?」
莫傑皺皺鼻頭,莫可奈何地歎氣。「我們下去吧?」
安琪拉點點頭,在步下樓梯時忍不住悄聲問他:「保證?」
「我玩了十二個小時電腦,把午餐及晚餐一併兒全忘了。」他撇撇嘴,顯然不覺得那有多重要。「她火了,訂下了三條新規矩。」
「唔?」安琪拉揚起一道秀眉。
「一、三餐得定時定量。二、一天至少得睡滿八個小時——」他顯然不想再說下去。
「傑,咱們是好朋友吧?」安琪拉見他居然拖拉起來了。
「——每天至少不准碰電腦一個小時。」
「嘎?」
「她要我到外去『玩』,」他看來有些悶悶不樂。「而且要玩得全身髒兮兮的才能回家,她每天會檢查。」
安琪拉驀地大笑。
這真叫一物克一物,也只有這位天才的媽才懂得如何治地。對付莫傑這個非常兒童,就要用非常手段。
「你媽愈來愈可愛了。」
小小短短的手指正以驚人的速度在鍵盤上飛快移動,螢幕上秀出一堆她看不懂的東西。
「這是什麼?」
「我自創的病毒:背叛天使。」
「你說什麼?」安琪拉又問一次,深怕自己聽錯。
「這道病毒程式叫『背叛天使』。」莫傑不厭其煩地又說了一遍。
背叛天使?
「這道程式是我上次在進入州際銀行使用的。我把它改良了三次,才算大功告成。它是獨立的解碼鑰匙。」
「什麼叫獨立的解碼鑰匙?」
「一套電腦系統通常得找出只屬於它的破解程式。但是『背叛天使』不用,你只要輸入想破解的系統,它就會主動做病毒分解,找出正確的密碼進入。」
換句話說,一道程式能破百種程式。
「幸好。」她喃喃自語。
「幸好什麼?」
「幸好你還沒長大。」
如果這種玩意兒是個頗富心機的成年人發明,只怕整個世界早就天下大亂了。
「我是個小孩又怎麼了?」莫傑莫名其妙地反問。
他顯然沒有安琪拉如沘「深謀遠慮」。某方面來說,莫傑遠比同齡兒童還來得稚氣。
「沒事。然後呢?」
他敲下一個鍵.電腦螢幕先是刷下一片霧白,然後列出一大串顯然被包裝起來的程式,「嗶」的一響。
「現在輸入『背叛天使』。」
立刻,一條又一條記錄快得令人目不暇給列了出來。看起來像是帳本,各項金融交易的金額數目?
「一九九一年一月,一九九一年二月,一九九一年三月……找到了,九二年在這,九三年一定在下一頁。」莫傑滿意地看著他如願以償找到所要的東西。
在旁的安琪拉早看呆了。
「這是他們本月份正在協商的交易記錄,好。」小男孩興奮地舐舐唇。
安琪拉眼看他抓狂般亂敲一通,不禁花容失色。那些被記錄的交易金額不是不翼而飛,就是……
「你更改數目?」
「YES!」他回答得非常爽快。「別擔心,我沒攪亂他們尚未完成的部分。我更改的是已成定局的部分。更何況以冷氏那麼大的企業,他們都會有備用記錄拷貝,會很快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你幹麼這麼做?」
「我想引起『伯克先生』的注意。」他頭也不抬地回道,並滿意地看著自己大功告成。哦,對了!他差點忘了,又趕緊在螢幕下方打上自己的名號——「背叛天使」。
「『背叛天使』?」
冷焰揚起一道濃眉,名副其人的火花在他深邃的藍眼底處跳動。
昨天,整個冷氏企業的電腦記錄不知何時被人搞得亂成一團,弄得上上下下雞飛狗跳。幸而公司都將十年內所有的記錄保存拷貝,花了大半天才一一修正過來。
這位搗蛋鬼還得意非凡地留下自己的名號——「背叛天使」。
這件事太嚴重了!
儘管闖入者沒有造成一絲實質傷害,卻令他們提高警覺。冷氏企業的電腦密碼可是十位電腦工程博士的精心結晶哪!就算這次他只是擅改一些記錄,但誰知道下次他會做出什麼?
接到消息的五分鐘內,冷焰馬上下令追查其電腦破壞的發訊來源。
對方似乎也早料到他會這麼作。
他們第一處追查到的地點是雪梨,然後是倫敦、漢堡,未了居然是一枚美屬人造衛星——然後「啪」的完全中斷。
高招。
能讓冷焰服氣的人實在非常少,但是對這位「背叛天使」,他就不得不甘拜下風。那位不知何許人也的天使可以藏在世界的每個角落,透過電腦來整地。
「伯克。」辦公室外響起了叫喚聲。
「進來。」
來人是冷氏的電腦總工程師——威廉.考克。他有雙懶洋洋的棕眸,濃密閃亮的金髮下是張瀟灑且迷死人不償命的師臉。
「找到沒?」
「NO。真的一點頭緒也沒有。」威廉大剌剌地往他對面的沙發上一坐。也虧他們有了近十年的交情,威廉才敢如此放肆。「我真想再會會這個傢伙。」
「如果你再會一次,公司恐怕承受不了。」他冷冷地提醒。
「不是我在說,是他先來挑戰我們的,你怎會認為他不會再來?」威廉反駁。「我可喜歡這傢伙的膽量——他是在對你下戰書耶。」
冷焰輕哼,臉頰抽搐了一下。
「對不起,總裁。沙小姐來了。」秘書的聲音驀地由電話對講機傳出來。
「告訴她我很忙。」他按下鍵不耐煩地回答,在這節骨眼上,他不想再見那只八爪章魚。
沙琳琳黏他也有兩、三年的時間了,自恃著美貌及沙、冷兩家的那點交情,尤其是不知怎地討好了他的叔叔冷修恩,居然開始以他的女朋友自居。
若不是看在叔叔的面子上,冷焰早狠狠地給她一個下馬威了。
「你真是無福消受美人恩——」威廉調侃他。
「總裁!」一名電腦工程師慌張地跑進來,連門都忘了敲。「電腦又全部當機了!」
「什麼!?」兩聲巨吼同時響起。真是說人人到、說鬼鬼來。
他們立即衝到電腦室。
所有的電腦螢幕全部被洗得乾乾淨淨的,空白的畫面下方正在打出名字——
「背、叛、天、使。」彷彿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威廉居然還提高嗓門,惹來冷焰一記殺人眼光。
幾乎在同時,傳真機「嗶」的一聲啟動。
那是一張人人絕不會錯認的男人照片。
「什麼——」冷焰首度嘗到啞口無言的滋味,他幾乎等不及FAX完就想撕下來。
他怔怔地盯著。
那是他!而且肯定是好幾年前的照片,因為那張臉上沒有那場該死的車禍所留下的疤痕。
「伯克,你看。」
電腦營幕跳出幾個斗大的數字。
「O五O九一九八五。」威廉念著。「這是什麼?日期?」
「一九八五年五月九日。」冷焰沉思。「我出車禍那一年!」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2:44
第二章
音樂再次圍繞在她耳邊。
他和她正在共舞,剛硬的身軀正貼著嬌柔的曲弧,柔軟的胸脯抵著地結實的肌肉。
他正擁著她,惡作劇似地用力旋轉,她格格地笑著,趕忙樓緊他的頸背。
「停——伯克——別,哇呀!」
兩個人笑成一團,滾倒在一旁的床上。
「晶兒,」藍眸是如此閃亮,一如天邊的星子。「嫁給我。」
因激烈運動而正喘息的她過了五秒才把他的話接收進去——「你說什麼?」她愣住了。
「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愛她,愛她的熱情,愛她的溫柔及堅強,更愛上她源源不絕所散出的溫暖,那是他生命中一直缺少的東西,他需要她,更下定決心要一輩子保有她。
她微偏著頭打量他,紅通通的臉蛋上流露出一絲驚疑。「你——你不是在開玩笑?」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小傻瓜。」溫熱的手掌拂過她的臉頰,好笑又寵溺地揉著她的頭髮。「我會跟你開這種玩笑嗎?」
就因為不會,她才……
「晶兒?」
「好。」震驚過後,取而代之的是狂喜。「我當然願意,你就把我娶走吧!」
「真的?」伯克緊緊摟著她,大聲地宣佈:「現在你就是我的了!」
她喜歡這種說法,並如法炮製。
「現在你也是我的了。」她模仿他的口吻,並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俯下身,吻上她的唇。
夜,還長,足以燃起浪漫的火焰……
「伯克!」她猛然睜開眼,臉龐及鬢邊全是小水珠花兒,分不清是淚是汗。
莫晶兒虛弱地歎息,半支起身,重新拍拍壓在腦後的枕頭,調整舒服的角度。
再睡一覺吧,她是這麼告訴自己。但經過半個小時的翻來覆去,依舊無奈地起身。
好吧,清晨四點她能做什麼?
下樓走進廚房,她替自己泡杯咖啡,並撕開兩個奶球。
他都是喝純的。
「可惡!」她低喃著。一定是那個該死的夢,都什麼時候了,還會夢見他。
就在向她求婚後的第二天,他一大早便開車離開輪碼鎮。
「我必須去紐約一趟。」他吻別她說道。「我得通知祖父這件事。」
「他——好相處嗎?」他從來沒提過這些事,她希望自己的口氣聽起來沒那麼不安。
「別擔心這些有的沒的。」
然後他走了。
而且再也沒有回來過。
震驚的莫晶兒起先無法相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待平靜下來後,便想找他,但不知從何找起,全紐約有那麼多人口,要如何尋找?
也曾想過,他會不會出什麼意外?是否正躺在病床上呻吟?
有時,她會被自己對他的思念,及胡思亂想逼得輾轉難眠,一夜垂淚到天明。
愛情是一種藥性最強的毒,一旦上癮便難以根除,而她,正已深深陷入。
難道真的被珍說中了嗎?他只是跟她玩玩?他又愛上別的女人了?
「他是我的。」在夢中,莫晶兒永遠看不清楚那名女人的臉孔,只聽得陣陣邪媚妖嬈的笑聲迴盪。他緊緊摟撫女人的腰臀,兩人的赤裸身體如蛇般交扭在一起。
「他是我的。你算哪根蔥,走開!」
「不!」冷汗涔涔由額上滲出,漆黑空蕩的屋中只剩自己大聲地哭泣。
上班時她常會失神的停下手中工作,怔怔凝視著空中某一點。
不安、擔憂一直到近乎絕望,她整個人消沉了好一段時間。失眠、沒有胃口使她迅速消瘦.
在一個忙碌的週六午後,她在餐館中昏倒,引起騷動而被送入醫院。
醫生檢查出她已有身孕,近三個月。
眼看著肚子一天天圓了起來,心便一分分地死去。
醫生勸她要好好愛惜自己,也要為小生命著想,她恍若未聞,只是任眼淚淹沒了自己。
鎮上有些熱忱的人開始伸出援手。有些長輩不時拿雞湯及補品來給她,餐館的老闆娘也減輕她的工作量,還給她一段長長的產假,是這些溫暖,幫助她從絕望中走了過來。
然後,小傑誕生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看見那個皺巴巴的小東西時,天地突然間寬闊明亮起來的感動。她看著小嬰兒皺眉打呵欠,小拳頭在空中揮了一下,睜開瑩色藍眸。
她立刻愛上了他,一種母子天性間無法形容的聯繫立即產生,莫傑從此變成她生活中唯一的重心。
莫傑在嬰孩時代身體就一直很差,直到三歲後才逐漸好轉,她仍記得他只要發一點燒,就喉嚨痛得吃不下飯的可憐模樣。
四歲之後,他的身體雖然瘦小了些,卻如一般小孩,開始表現出對書本、對電視的莫大興趣。鎮上的人亦十分喜歡這個乖巧伶俐的小男孩,令她好生驕傲,等他那罕見的智慧又被證實時,所有的人更是對他刮已相看。
她的生活也逐漸回到熟悉平靜的軌道,但更加忙碌,和伯克那段短而甜美的時光恍如南柯一夢。
夢總有該醒的時候。
八年了,她也變了。
頭髮打薄削短了,愛笑的酒渦也沒那麼常出現,身材沒有因生產而變形,反而因生活加倍的壓力消瘦不少,更突顯出那雙如一汪神秘泓潭的翦水黑眸,膚色曬成深金蜜色,恍如在奶油中調入蜂蜜。
她有著一抹成熟少婦的風韻,卻奇妙的和原先的純真混合在一塊,形成了一股特殊又迷人的風采。
但她的心仍然沒有改變,才會讓回憶一再地在夢中出現。
而事實上,伯克,是個早該被埋葬的名字。
「王老先生有塊地呀,咿呀咿呀喲。小天才呀沒爸爸呀,咿呀咿呀喲。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莫傑硬是沉住氣,不答半句。他學乖了,丹尼斯一個人唱獨腳戲是不會唱太久的。
「哼,你這個四眼田雞的怪物。」自討沒趣很快變成惱怒成羞。「別以為老師都給你撐腰,我才不怕你!」
丹尼斯用力往他臉上啐沫,動手推他。
莫傑實在不瞭解自己到底哪裡惹到他,他安安靜靜想找個地方看書也不行。
「喂!」丹尼斯拍掉他手中的電腦雜誌,順便連他也順勢推倒在石砌階梯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莫傑小嘴一癟,開始放聲大哭,嚎啕聲立即引起了方圓百里內所有的注意力。
丹尼斯嚇到了,他沒碰過莫傑這種反應,通常他都咬牙一直忍耐到他覺得打夠為止,今天才輕輕推他一下
「丹尼斯,又是你!」老師們亦紛紛趕過來,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欺負人,有的已對這頑劣不可救藥的小男生氣得牙癢癢的。
「他——他一直瞧、瞧不起——我,說我——沒有、有爸爸——」
老師們交頭接耳,花上半小時才勸止了莫傑的眼淚。大人們帶走丹尼斯後,莫傑立即收住眼淚,一溜煙跑回教室。
五分鐘不到,安琪拉走進來時,他正哼著歌兒在翻雜誌,令安琪拉大搖其頭。她早料到的。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堅強如他,才不會因為這麼點拳腳攻擊就哭泣。他是哭給那些老師看,讓丹尼斯受到懲罰,看他會不會乖一陣子。
「你怎麼知道?」他也知道她在說什麼,有個這麼瞭解自己的朋友挺駭人的。
「對不起,可是我實在受不了丹尼斯。」莫傑歉然回答。
安琪拉歎了口氣,一個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個卻是她的弟弟。
「這件事你做錯了,你知道嗎?」她繃緊了臉。
莫傑閉了閉眼睛,準備承受她的怒氣。
「你早該這麼做了。」
幸會。
螢幕上很快打出這句話。
「狗屎!」
這周內,冷氏企業為了「他」鬧得雞犬難安。對於「背叛天使」第三次現身,原先便提心吊膽的人根本不意外,只是又惴惴難安起來。
冷焰先生在吧?
他和威廉互看一眼,然後威廉敲了鍵盤。
是,他在。
他在?你是誰?
我是他的狗頭軍師——威廉是也。
威廉?威廉.考克?冷氏電腦網路防衛系統的建立者?
是。
很漂亮的設計。
「哇,他在讚美我耶。」威廉失笑。「哎,我愈來愈想會會他。」
「我愈來愈想掐斷你的脖子。」冷焰不客氣地橫地一眼。「問他想幹麼。」
我在想,冷先生現在該不耐煩了。也許他想問:我究竟有何企圖?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威廉笑得非常誇張。沒辦法!這傢伙真行,摸透了冷焰的心思。
冷焰低咆一聲,乾脆推開只會抱著肚子狂笑的男人。
很好笑?他用力敲打鍵盤,假裝是在拿槌子敲那個人的頭。
你是誰?想要什麼?錢嗎?
冷焰從以前就不喜歡那種掌中傀儡的被捉弄感。
先生,如果我要錢,你們恐怕早該宣佈破產了。
「你知道,他說的對。」不知死活的威廉居然還在一旁煽風點火。本來就是!這傢伙絕對有本領挖空公司所有的錢。
「閉嘴!」
說明你的來意!
記住一九八五年。
「什麼?」兩個人同時一怔。
螢幕亮光一閃,嗶的一聲,對方顯然已經收線,留下兩個沉默以對的大男人。
「老大,你以前得罪過什麼人?」
「倒不如你幫我數數看。」
威廉搔搔頭。這也是!華爾街中各式爾虞我詐所衍生而出的利害關係多得扯也扯不清,像伯克這條大魚可是很多人搶著分屍咧!無怪乎他這麼諷刺。
沒再理會他,冷煙逕自陷入沉思。
一九八五年。
這個年代是第二次出現,真的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掏出一直放在上衣口袋的傳真照片,他頓覺迷惑。他知道這張照片中的男人是他,但委實又不像。他在笑,笑得無比開心,像是中了五十萬彩券或什麼的。笑容非常陌生,他何時曾如此開懷?
他下意識撫摸頰上的疤。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秒針才剛移了一格,「背叛天使」又出現了。
不待威廉動手,冷焰就開炮了。
你認識我對吧?
全美國有一半的人認識你,先生。
你正好是另外那一半?
說得好。
一九八五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敢問閣下?
……
哈囉?
發生什麼事,你自己最清楚。
什麼意思,我該知道什麼?
螢幕「啪」地,沒有預警地斷掉。
「哇哦,你看咱們這位天使先生是不是生氣啦?」威廉嘖嘖。
「那他有沒有想過撒旦也會發火?」話是由冷焰的鼻孔噴出,盤據在臉上的疤此刻雪白得嚇人,一束肌肉微微抽搐著。
沉默的氣氛僵持五分鐘之久,直到女秘書的聲音迫不及待地由電話對講機中傳出,插入死寂沉沉的空間——
「總裁,電腦又——」
「咚」地一拳,他狠狠敲擊那具可憐的機器,掃在地上。
「他媽的!我養的那群飯桶是幹什麼的!」他的怒視逼向威廉。
斂去嬉笑,威廉神色正經起來。
「如果你要怪,就衝著我來。我們已經在趕設一套新的防衛系統。他很高竿,高到我也許尚未能趕上的程度,我已經有引咎辭職的打算。」
警覺到自己無理取鬧的態度,冷焰這才發現自己已然失控。
「對不起。」
威廉亦明白他心中惱怒到何等地步,體諒地一笑。「沒關係,我能明白的。」
這是一棟位於市中心精華地段的高級公寓。
真皮沙發、黑色玻璃面茶几及水晶吊燈構成一個華麗的小空間。但每次她打開電燈,讓光亮充滿整個空間時,總是感到冰冷;無關於腳下厚軟的波斯地毯。
溫暖。她每次總是這樣想,缺少人氣的溫暖。以一個單身漢來說,太過乾淨、太過整齊,生命中要有點可喜的混亂。
攏攏及腰的華麗漆黑髮鬈,她一鼓作氣把手中的行李箱提高橫過門檻,這才鬆了一口氣,隨手將鑰匙往前一拋,它以漂亮的弧度落到沙發上。
「還沒回來呀?」女人喃喃自語,脫下高跟鞋一隻隻活動每根趾頭,被紅色真絲洋裝包攏的嬌軀慵懶地伸展著,像一隻飽食休憩的小貓。
長時間的飛行耗去她每分精神,一放鬆之後,眼皮便沉沉地垂下。
當冷焰回來時,一進門就看見這幅美人海棠春睡圖。她的臉半側埋入濃密的發發中,交叉的大腿上,窄裙往上卷翻,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肌膚,散發迷人的邀請。
突然,她皺擰著鼻子,接著哈啾出聲,人也跟著警覺到什麼似的睜開惺忪的雙眼。
「焰!」她睡意全消,趕緊從沙發上跳起來,撲向他的懷抱。
「哎,小姐。」冷焰雖然沒有她那麼激動,但心中也有濃濃的喜悅。「好久不見,怎麼會突然想來?」
記得上次收到消息,是她在台灣結婚了。
「你不喜歡見到我?」她嬌蠻地問。
「我哪敢,女王陛下。」他又緊緊摟她一下,才鬆開她。
冷魅衣是他的堂妹,也是親戚中少數可以做朋友的。
五十七年前,冷日新成功地打入華爾街,闖出自己的名號,冷氏遂開始飛黃騰逵,成為自恃甚高的白種人不得不承認的異數。
冷日新是個外白內黃的人,雖生活在先進開明的美國,他的思想仍頑固保守,許多事堅持絕對要照他的想法行事。
譬如說:子孫輩的婚姻大事。
他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外加十個孫子孫女。對於這些親人他仍采一貫的高壓手腕,從上托兒所到婚姻大事,他堅持人人都要順著他指定的路線走。
但並非每個人都願意當被獅子管理的綿羊。
至少冷諾文就不是。
他按照父親的意願進了指定的大學唸書,進入公司幫忙,甚至按照他的希望和另一個中國世族的女兒訂婚——也就是沙家,沙琳琳的大姑,直到他遇到了海倫。
海倫是個孤兒,拉丁及白人的混血兒,狂野的氣息及亮麗的外表很快便迷住向來一板一眼的冷諾文。
「如果你敢退婚,就別再回這個家來!」
聽到冷諾文的決定,冷日新既驚且怒。冷諾文可是他頗為欣賞乖巧的小兒子,卻為個街頭妓女反抗他。這怎麼可以,他的權威受到侵犯了呀!
面對父親的怒氣,冷諾文堅持反抗到底。
他實踐了冷日新的命令——一直到死,他再也沒進家門一步。
他和海倫閃電結婚,共同生活了兩年,生下冷焰。然後,有一天,她收拾自己在夜總會表演跳舞用的衣服,丟下正在牙牙學語的嬰兒,在夜色中消失了,從此不再出現。
十歲那年,冷焰才被冷日新找了回來。帶著父親的骨灰,及讓老人家無比厭憎的藍色眼珠。
可是在無情的商場上,冷焰那無可比擬的才華及生意手腕令其他望塵莫及的冷家人不得不甘拜下風,冷日新亦才一天天開始重視這個孫子,才造成日後冷焰獨掌大權的局面。就算其他的冷家人再如何痛恨,也沒有辦法,冷日新一死,冷焰便正式接掌總裁。
冷魅衣卻又是另一種狀況。
她是冷家另一名兒子一夜風流遺留下來的種,在她母親抱著她,帶了DNA檢驗證明來敲冷家大門時,冷日新便簽了張支票將她打發,不得已留下這女孩。
惺惺相惜、同病相憐是他們的最佳寫照,也促使這對堂兄妹格外親密。
「有冷奇的消息嗎?」
「聽說他跑到科羅拉多拍戲去了。」
他們在廚房裡張羅食物,話題多得談不完,畢竟兩人有兩年沒見過面了。
「你怎麼知道要到這找我?」
「兩年前你只睡在公司或這棟離公司最近的公寓,我不以為你兩年後就有所改變。」冷魅衣聳聳肩,道出自己的推測。
兩個人都先飽眠一覺後才有精神聊天,為了陪這位許久不見的堂妹,冷焰決定挪出早上的空暇。
兩人的話題很快轉向公司,及「背叛天使」。
「總而言之,這傢伙現在在騷擾你?」
「用騷擾實在太輕描淡寫了。」冷焰皺眉攪拌浸在牛奶裡的水果及麥片。「那個人很怪,他似乎非常瞭解我。我真不知道一九八五年對他來說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不就正好是你出車禍那一年?」
「嗯。」
那年他才二十四歲,車禍怎麼發生的他根本不記得,只知道在劇痛中醒來時,人已經躺在病床上,冷魅衣則一臉疲倦地守在床邊。
車禍發生在橋上——一起死傷嚴重的連環車禍,他是少數的倖存者。冷家連看護也沒請一個,唯獨這個堂妹願意不眠不休地守著,他等於是在鬼門關兜了一圈。
「你的呼吸曾一度中斷。」冷魅衣這樣告訴他。「我正好出去買點東西的時候發生的,那時我真的嚇壞了,幸好護士發現的早,否則就慘了。」
那次車禍中,他的左腿肌肉有著嚴重骨折,這麼多年來雖已好得差不多,但只要遇到特別潮濕的天氣或者運動過激,仍會疼得收縮。
「會不會和你失去的那段記憶有關啊?」冷魅衣還記得他那時正在處理一樁士地交易,由於其中有點麻煩而常常往那兒跑。之後只要是一有空,他就常駕著車出門,也沒有人知道他上哪去。車禍使頭部受創,他失去了部分記憶。
她也還記得出車禍那一天,冷焰和冷日新在房中交談,不知怎的吵了起來,爾後見他旋風似地衝出房子,一溜煙開車子跑了,不知去向。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記得』。」
我不知道你想告訴我什麼!一九八五年究竟發生什麼事?我已經忘了。
忘了?你居然忘了!
你是我在出車禍前認識的朋友?
車禍!?你什麼時候出車禍?在一九八五年的時候?
顯然你比我還清楚,朋友。車禍讓我住了一年的院,及喪失部分記憶。
喪失記憶?
莫傑絕沒想過「伯克先生」居然丟下這麼一個驚人的炸彈,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涼拌嘍,」稍後聽完他敘述的安琪拉,莫可奈何般雙手往前一攤。「他什麼都不記得,你惱他也沒用,不如就全說出來,至少要怪罪也師出有名。」
「……」
「也許他真的會恢復記憶,哪怕只有一點點機率。」她試探地問:「你終究還是想喊他一聲『爸爸』?」
「我不知道,安琪拉。」小男孩此刻看來十分茫然。「我不知道。」
那天直到深夜十二點,莫傑左翻右覆,怎樣都睡不著。
他悄悄來到母親的房間敲門,滿臉睏倦的莫晶兒驚訝地看著兒子。
「怎麼了,寶貝?」
他投入母親張開的懷抱。「我睡不著,媽咪。」
她緊緊摟住莫傑小小的身體。她瞭解兒子,通常他都一副小大人樣,鮮少如此不安,必定有些事情深深困擾他或自覺做了些不該做的事。
不過不論怎麼樣,她知道他現在需要的是別人溫暖的擁抱。
「來!」她拉著他往床邊走。「今晚咱們母子倆一塊睡。你在學校被人欺負了?」
「沒有。」他搖頭。「我只是心中有些事。」
「告訴媽咪。」
「我才不會對女生講,這是男人的事。」他一副小沙豬的口吻。
殊不料他的無心之語如根大棍棒重重敲在她心頭上。
「媽咪?」他感覺不對勁。
兒子的話說明了部分事實,那是亙古以來的男女差別,無謂好壞。就如男孩從小就只能穿褲子,別人期許他勇敢無所懼。女孩被塑造成乖巧可愛,洋裝的裡擺上不可以有灰塵。
男孩玩的是騎馬打仗,女孩則是洋娃娃扮家家酒?
男孩掉淚會被視為懦弱的象徵,女孩卻只會被說成:「讓她好好發洩。」
莫傑需要一位父親——一個男人,不是一個母兼父職的女人。他要的是一個可以陪他玩那令她頭痛的電腦、陪他打籃球,也許還教他釣魚;甚至如何寫情書給女孩子的男人。
而她著實想不出自己教他「釣馬子」的模樣。
母子倆一樣心事重重「好長一段時間睡不成眠。
「小傑,我替你找個爸爸好不好?」不少人都勸她:這麼多年了,她應該開始注意別的男人並再度約會。
她自詡並非貌賽天仙,但有幾個男人也表態過,又都是忠厚老實之輩,實在沒什麼好挑剔的。
當然,永遠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伯克。
「……媽咪,你還愛著爸爸媽?」
黑暗中,摟著他的柔軟雙臂僵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要問的,對不起。」好安靜!她哭了嗎?莫傑緊張地想。
「沒事。」她向兒子保證。「小孩子別問這麼多,趕快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他迫不及待打電話給安琪拉。「我決定要替媽媽找個老公。」
並且立即行動。
到輪碼鎮莫家來。
一大清早,傳真機印出「背叛天使」所留的話。
威廉、冷焰面面相觀。
「你就去一趟吧。」威廉說。「就算是度假。」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3:05
第三章
柔柔的夕暉照在蔚藍的海面上,不少漁船正泊入港口。各行各業的忙碌也在這黃昏時刻終告一個段落。
「拜拜,莫姊。」
三、四個打扮嬌艷的年輕女孩各自拿起皮包,和餐廳的晚班人員寒暄後揚長而去,莫晶兒忙得連頭也來不及回,只能口中應答著。這家餐廳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工作人員分早、中、晚三班制。精打細算的老闆在白天賣中西式餐點,但晚上卻搖身一變成為熱鬧的PUB,所以時常令人忙得暈頭轉向,尤其是國定假日時。
但今天是非假日,所以七點過後,人潮便漸漸少了,莫晶兒才得以鬆口氣。
隨意向廚房拿了塊火腿蛋三明治,她偷空坐下吃將起來。
「吃那麼趕,小心噎到。」和她交情還不錯的溫妮遞給她一杯熱茶。「還有人可以應付一下的,人又不多。」她挑剔地看著莫晶兒手中的食物,「又是三明治!你就不能吃點別的營養食物嗎?」
「這個最便宜。」莫晶兒好脾氣地笑笑。
「你呀——」溫妮真不知道該如何說她,搖搖頭,拿起托盤到外面忙去了。
她一口一口吞著,她又何嘗喜歡三明治?但現實的生活,讓她無法選擇,她搖搖頭,不再多想,一口氣把紅茶喝完。
「莫姊,二線電話。」另一個女待探頭進來通知她。
電話在櫃抬,她跑過去接。
是莫傑打來的。「我要在安琪拉家做功課,九點半前會到家。」
「真的是做功課?不是玩電腦吧?」
唉,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小孩是個天才,而電腦又是世界尖端科技,偏只有莫晶兒例外。
莫傑再三對她保證後才收線。
「莫姊,進來幫忙一下。」這廂是廚房在叫她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溫妮再次探頭進來。「莫姊……外面有人找你。」
「誰呀?」
「嗯……我不認識他,可是又很眼熟……」
莫晶兒心不在焉地跟她走出廚房。「不認識他又很眼熟?你別傻——」眼光一觸及面前的人,她的笑靨當場凍結在唇邊。
眼前是一對相當時髦登對的……情侶!
女的一頭鬈曲的長髮,令她凌亂、汗濕的短髮更形見絀。她身上穿了一件手工的線織長衫及黑皮短裙,將那修長的美腿及傲人的身材展露無疑。
男的則是穿著一件名牌休閒裝;配上一雙真皮的休閒鞋,雖然是十分輕便的穿著,仍不減他迷人的英姿。她無法不看向那頭黑髮、藍眸、高鼻、厚唇——
伯克!
可……可能嗎?
她不知道自己像是個花癡般猛盯著他看,甚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溫妮頻頻使來的眼色。
女人也注意到她,含笑輕移蓮步過來。「請問是莫晶兒小姐嗎?」
她不得不收斂心神,但眼光卻仍在他的身上留連不去。「我是。」
「你好,我是魅衣,他是焰。我們是從紐約過來的。」
「焰?從紐約來的?」不對啊,儘管眼前的男人酷得連冰都得甘拜下風,但他的確是……「伯克。」她不自禁輕喚出聲。
藍眸中的懷疑變成絕對的肯定及憤怒。「我們終於見面了,『背叛天使』。」
「什麼?」莫晶兒微皺起眉,一臉茫然。
「還裝蒜!」他生平最痛恨這種虛偽的人。眼前的小女人究竟有何企圖,膽敢搗亂他的公司。
「等等,焰……」還是冷魅衣細心,嗅出一絲不對勁。
「怎樣?」冷焰不耐煩地打斷堂妹。「這種人我見多了,還不是想要錢。」
如此的憤怒實在有違他訓練有素的冷靜,但眼前這個嬌小的女人居然是個犯罪者又是不爭的事實,他該死的有股無能為力之感。
在旁的溫妮忍不住動怒了。「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莫晶兒平靜地打斷她。「沒關係溫妮,你去忙你的。」
「可是莫姊——」
「你在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伯克。」溫妮離去後,莫晶兒好不容易收斂住那癡迷的眼光,但口吻中仍含有不自覺的親匿。
但憤怒的冷焰根本沒注意到。
「我不管你是誰。說!你要多少錢,才願意從我的生活中滾出去?」
莫晶兒俏臉一陣慘白。「伯克,你這是什麼意思?」
「別開口閉口叫我伯克,我又不認識你。」
「你——你不認識我?」
「我怎麼會認識你這種女人。」本來就是!他無緣無故怎會去認識一個在小鎮餐廳中工作的女人。
突如其來的打擊帶來一陣暈眩,讓莫晶兒腳軟得差點跌在地上。
「你沒事吧?」冷魅衣嚇了一大跳,急忙上前伸手想扶她。
「不要碰我!」莫晶兒狠狠地揮開她的手,毫不領情。
「莫小姐……」
「滾。」莫晶兒聽見自己平靜的聲音,過分的平靜。「溫妮,這兩位客人要走了。」
「是,謝謝光臨。」溫妮立刻大喊。她也瞧出苗頭不對,希望他們快點離開。
「我話還沒——」
「焰,走了啦。」冷魅衣用力拉扯他的手臂。這頭頑固的驢子,難道沒注意到他們已開始招惹許多人的注意?「莫小姐,真是對不起,我們改天再來拜訪。」
一走出門,冷焰便十分不悅地甩掉堂妹的手。
「你做什麼?我話還沒說完耶。」
「拜託!」她趕忙又抓住他,怕他還會衝進去。「你的冷靜跑到哪去了?」
「……好吧!」他做個深呼吸,努力地平順氣息。「你要說什麼?」
「她認識你。」
「廢話!」
她就是「背叛天使」,他的敵人怎可能不認識他。
冷魅衣顯然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不,我不覺得她是『背叛天使』,但她認識你。」
除非莫晶兒是個誆術優良的騙子,不然冷魅衣絕不會錯看她那雙毫無心機的眸子。
「她認識你,『伯克』。」
這番話終於引起他全副思考。「你是說……她以前就認識我?」
莫晶兒足足喝光一瓶起瓦士,哭了一個晚上,也醉了一個晚上。
他——好狠心啊!
先是無緣無故消失了那麼多年,等她好不容易重新拾回生活中的平靜時卻又突然出現,還帶了一個艷麗得令她自慚形穢的女人,對著她大吼大叫,叫她怎能不傷心。
等到溫妮送著酩酊大醉的她回家時,已是凌晨一點。
「我已經替她請好假了。」
「謝謝。」莫傑頻頻道謝。他一直在家裡著急地等著,卻沒料到母親會滿身酒臭地回家。
「她是怎麼了?」
「有一個男的突然跑來店裡,莫名其妙地朝她大罵。真是過分,」溫妮想來猶忿忿不平。
「誰呀?」
「我不知道,不過好像不是小鎮裡的人。」溫妮轉身離去,但口中仍嘀咕個不停。
「謝謝溫妮阿姨。」莫傑送走她,轉頭打量趴臥在沙發上的母親。
「媽,起來吧,媽。在客廳睡會著涼的。」莫傑輕輕搖她的肩膀,她咕噥一聲,終於勉強將眼睛撐開一條縫。
「媽,起來,到床上去睡吧。」莫傑使盡吃奶的力氣,才勉強讓她移動腳步。
「嗝!我口……口好渴。」要命,他差點被她口中吐出的酒氣沖得暈倒。
「我會倒水給你。」他設法邁開腳步,只有二十來階的樓梯現在比爬聖母峰還難。
莫晶兒迷迷糊糊地配合著兒子。「走快一點嘛。」她催促著。
「好。先把右腳抬起來,往上——踏下去。對,很好,現在換左腳……」
「你好……囉……嗦。」莫晶兒果真乖乖依令行事。「我是……大女生,可以照顧自己。」
「是,是.你當然是,你好厲害的。」他忙著安撫她,人在神志不清時說什麼都是沒用的,但幸好房間已在眼前了。
「來,坐下來。」莫晶兒半側著臉,踢掉鞋子,左右擺動身子,像極了三歲娃娃。
「不要動哦,我等一下就回來。不要動哦!」他再三叮嚀,並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樓下的浴室,拿溫開水及毛巾上來。
「來,喝下去。」莫傑將水杯湊近她嘴邊,盯著她大口大口吞嚥。
「惡——」莫晶兒臉色忽然迅速翻白,莫傑只來得及往旁跳開一步,並眼明手快隨手抓起臥房裡的垃圾桶,左手同時捏住鼻子、屏住呼吸。
令人發毛的聲音持續三分鐘之久,才終於停止,莫晶兒竟然就往身旁的床鋪一歪,倒頭進入睡眠狀態。
莫傑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但隨即也疲累地沉沉睡去。
天際悄悄泛白。
叮咚。
「……」
叮咚!
「……」
叮咚叮咚叮——
「誰——」睏倦的眸子只剩下一條海藍的瞇縫,但莫傑還是勉強打起精神,準備去應門。
「請問這裡是不是莫——哦,我的天!」冷魅衣倒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盯著這個……這個堂哥的小翻版。
「阿姨,請問你找誰?」
「我找莫小姐。」
「喔!我媽還在睡覺,請你下午再來。」莫傑說著就準備關上門。他自己也好困,困得可以睡上一天。
「等等,你就是莫傑嘍?」
門馬上大開,小臉蛋上藍眸底的惺忪不翼而飛,隨之取代的冷靜令她聯想起冷焰。
「你是誰?」
「我叫冷魅衣,我可以進去嗎?」
冷魅衣?那不就是……莫傑瞠大了眼,仔細端詳著眼前的「堂姑」。
「只有你一個人來?」他失望地問。
靈敏的冷魅衣立即抓住他話中漏洞。「你認識我?也早就知道有人會來?」
Shit!「呃不,我是說……」莫傑緊緊抿起唇。
「家裡只有你和你媽媽嗎?」
莫傑當機立斷關上門。
冷魅衣不死心的又撳了好幾次門鈴,才搖著頭回到車上。
「如何?」待她坐定,等候許久的冷焰立即發問。若不是剛剛冷魅衣說什麼女人跟女人比較容易溝通,他早下車了。
「我倒很少看見你這麼沈不住氣呢!」冷魅衣道,心不在焉且仍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見鬼了!」
「什麼?」
「我說剛剛見鬼了。」
「那女人家裡鬧鬼?」他狐疑道。
冷魅衣沒答腔,一逕陷入沉思中。
冷焰等不到答案,便按捺不住地下了車,來到莫家大門口前?
電鈴按了好幾下,才見到一個小男孩姍姍來遲地開了門。
冷焰立刻眼睛大睜,一瞬也不瞬。
「見鬼了!」這是他唯一可以想到的話。
情人的歌是一種溫柔,情人的舞是一種勾引。
熾熱的聲音、溫柔的撫摸、親暱的氣息,充斥著整個房間。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她暈暈然緩緩放開纏繞在他頸上的雙臂,被單凌亂交纏在相貼的胴體間,她碰觸他的裸背,感到掌下的汗濕。
他俯視底下的女人,那一臉的嬌慵柔弱令他好生疼惜。他的小星星。
她幾乎要昏睡過去的臉龐是那般令人憐愛,脆弱得似乎一觸即碎,他頓然覺得自己是傷害她的某種巨大怪獸,卻又忍不住那一絲得意。
她橫臥在他的臂彎中,他生澀卻溫柔地拍撫滑過她嬌小的裸背,聆聽重疊的心跳聲,一聲接一聲的……撲通、撲通、撲通……他輕輕將她耳邊的髮絲順好。
幽暗的燈光暈染她月牙般的柔膚,他設法抽出壓在身下的被單,替兩人蓋上。
她低喃著地的名字,悠悠轉醒。
他親吻著她的前額。「再睡一下吧。」
「人家睡不著了。」她撒嬌地貼著地,雙腿不經意地往他腰間橫跨,曖昧的姿勢引起了他下腹的火速炙熱。
「你還好吧?」藍眼睛中慾念矇矓。「如果我早知道……也許就不會那麼粗魯。」可是一想起她柔滑似絲的肌膚緊緊地貼住自己、他便蠢蠢欲動得不能自我。
壓住溫軟玉香的女體,他蠱惑似的吻纏綿地由頸而下,肆無忌憚沿著潔白起伏的線條,點燃一簇簇火花。他一次又一次地佔有她,快速的節奏,及一波波的喘息,將兩人帶向愉悅的天堂。
「我愛你,伯克!」在尖叫的同時,她驟然清醒,錯愕地發現只是一場了無痕的春夢。
傻呵!莫晶兒嘲笑著自己。幾乎是又馬上合上眼,喘息地等待心跳恢復正常。
待她再度睜開眼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終於醒了,莫小姐。」
「——你怎麼會在這裡?」莫晶兒錯愕地回頭,望進冷焰含著冷笑的眼眸,她嚇得跳了起來,衣衫凌亂地衝下樓,並頻頻呼喚著兒子。
「他出去了。」冷煙也隨之出現在樓梯口。「我要魅衣帶他到外面逛逛,我不希望有人打擾我們的談話。」
莫晶兒聞言湧生一股怒氣,他憑什麼叫他的情婦帶走她的兒子?憑什麼?
「你算老幾?憑什麼這麼做?」她忿恨地叫著。
「憑我是他爸爸。」
「轟」的一聲,莫晶兒覺得五雷轟頂,腳步踉蹌地直往後退。
看著她驚慌失措、臉色慘白的模樣,他決定再加重藥試探。
「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她的口氣依舊很硬。「他是我的兒子。」
「他也是我的。」冷焰微微一笑,慢慢地步下樓梯。
那孩子十足十是小時候的他,只是多了份乖巧秀氣,藍色眼珠在厚厚的鏡片下閃呀閃的,露出一份純真的笑容。他那時就那樣呆愣地注視著他,直到清亮的童音打破岑寂。「你好。」
「你好。」
打完招呼後他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而且對方居然還是個小孩。「你是誰?」
「我是小傑;莫傑,莫晶兒的兒子。」
莫晶兒的兒子?他的腦袋被轟得作響。「你……你爸爸呢?」
莫傑很快低垂眼睫,任狡猾一閃而逝,低聲回道:「我沒有爸爸,先生。」
「你媽媽呢,我們是來拜訪她的,可不可以讓我們進去等?」
眼見堂哥瀕臨抓狂邊緣了,隨後趕來的冷魅衣急忙打圓場。
他和那小男孩相談許久,多相處一刻就愈相信他是自己的骨肉。
他以前真的和莫晶兒認識?是他和她孕育出這個兒子的嗎?
心中的疑問如海面的漩渦般不停地擴張,他急於知道答案。
「以前我們是在一起的?」
「不是!」這句話回得太快,聽起來是十足虛假慌張。
鬼才相信她在說實話!
「原來以前我們真的在一起過。」他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他真的是我的兒子。」
「小傑不是你兒子。」
犀冷的藍眼抹上一層嘲弄。「我又沒有說是誰。」
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用他提醒,她也馬上自知失言。「你出去!」
「該走的時候我就會走。」他威脅地逼近,令她一步又一步地後退,直到背脊全貼在牆壁上,才害怕地發現已無路可退。
「不要過來!我,我會叫非禮哦,不要過來!」
「叫啊!」他嗤之以鼻。「最好把警察通通都叫來,我正好可以告訴他們你如何藏了我的小孩,還長達七、八年之久。」他雙掌平貼在她身體兩側的牆上,堅毅的臉散發著野蠻的氣勢逼近她。
「見鬼了。」他突然粗魯地咒罵。「我怎麼不記得什麼時候和你上過床!」
「啪!」一記清脆的巴掌聲驀地響起,莫晶兒氣得發抖,掌心因力道的衝撞而通紅。
冷焰的腦袋微偏一旁,但很快地別過臉,藍眸中狂漲的怒氣令她心頭一驚。
「對不起,我不是——呀!」結巴的道歉未停,只見他大手一掃,攫住她軟滑的短髮,唇帶懲罰地肆虐她,其力道之大令她痛呼出聲。
他倏然推開她。
這真是不可思議,他從未被哪個女人如此迅速挑起慾望,更何況還是自己強吻人家。嘖!他現在開始相信自己和這毫不起眼的陌生小女人有過一腿——在七、八年前,喪失記憶的空白期。
「你究竟是誰,莫晶兒?」他凝視她尚迷惘的面容,本身的慾望卻騷動得無法否認。
她閉上眼,仍掩不住心中強烈的痛及失落。
「為什麼?我在你心中究竟算得什麼,為什麼你會忘了我?為什麼?」這些年來的滿腹疑慮及酸楚全數爆開。「這樣耍我很好玩是嗎?我已經很努力要把你給忘才,你為什麼又要出現?」說到後來,她已抽泣出聲。
「他是我兒子對不對?」
「不是!你什麼都不是!」莫晶兒已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滾開,伯克!」她用力推他的胸膛,失去理智地捶打著。
冷焰根本對這種小疼小痛不予理會,僅是不耐煩地格開她的手。「別鬧了,我們得好好談談,現在。」
「談什麼?」
「莫傑是不是我兒子?」他再度逼問。
「是又如何?」
「我要他。」
「他是我的兒子」她憤怒地回擊。「是我半夜每隔三小時起來餵他,替他換尿布,是我在他兩歲時發高燒的夜晚不眠不休地看護他。小傑是我的,他、沒、有、爸、爸!」
「他是我兒子!」他仍不放鬆地強調著。
「是嗎,那請問這些年來你在哪裡?你知道他喜歡吃巧克力蛋糕還是喝果汁?喜歡吃辣的菜還是不辣的?喜歡紅色的衣服還是綠的?」她咄咄逼人。「如果他是你兒子,你怎麼會不知道?」
他怔怔地望著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從莫傑口中套出不少的話,總算拼湊出事情的大概。
如果他真的因為那場車禍而忘了她,他是能理會她的報復行為。
但是他有錯嗎?他和她一樣無辜……他下意識地撫摸臉頰。
「如果我說我在一九八五年出了一場車禍,好一段時間只能躺在醫院裡等死,還順便喪失點記憶呢?如果我早知道我有個兒子,絕對會來找他。」
車禍?
「一句『車禍』就算是對你行蹤的交代嗎?就可以叫我相信嗎?」從震驚中一恢復,她仍然憤怒辛酸。「滾開!伯克,或者我該叫你——叫你——」
「叫我冷焰。」
「對!冷焰,冷先生,你當初居然連個真實姓名都沒告訴我。我真是瞎了狗眼才會認識你,我居然還和個可怕的騙子上床。」
他怒極反笑。「真巧,我也想改變和你上床的事。若不是看在小傑的分上,你這樣對我說話我早就不客氣了。也不知是誰騙誰上床!」
她像是被重重擊了一拳,血色迅速地從臉上退去,慘白一片。
「如果他是我兒子,你最好有所心理準備。」他不顧她的反應,撂下警告,便往門口走去。
「什麼意思?」她呆了半晌才追上去。
他一臉不耐地回頭。
「我說過,只要一證實他是我兒子……」
「他是我、的、兒、子!」她現在覺得自己像是遇到一頭頑固的鬥牛。「你現在要來扮好爸爸的角色已經太遲了!」
冷焰瞇起洞悉一切的藍眸,使她馬上發現自己犯下何種錯誤,而立刻搗住自己的嘴。
但奇異的是,冷焰反而被她這動作吸引著。
他舉起她的腰,看著她瞠大的迷濛黑眸,不自覺地微微一笑,瞬間柔和了他臉龐剛硬的線條。
莫晶兒忘了自己要抗議什麼,她整個人已迷眩在屬於伯克的笑容裡。
全然沒有注意到,冷焰已低俯下身。
這次唇舌的接觸又快又深,感覺像被電擊了一下,令她渾身一片酥麻,雙膝虛軟得差點跪倒在地上。
他緩緩地抽離這個吻,她則還迷迷糊糊地眨著睫毛,面上泛著興奮的紅潮,讓他對自己的魅力十分滿意。他百分之百確定眼前的女人顯然從未接受過如此熱情的洗禮?
「還不錯。」他意猶未盡地舐舐下唇,彷彿在品嚐一杯美酒,且又輕輕在她鼻上印下一吻。
莫晶兒不解地看著地,可是她沒有時間細想,熾熱的唇隨即撂奪她小如珍珠似的耳垂及其下敏感的肌膚,她輕顫了一下,體內的情慾緩緩上升。
「你為什麼拒絕把兒子交給我?」
唇漸漸地朝脖子移動,她全身的燥熱越來越濃烈,她不安地扭動身子,想要紓解自己,耳邊卻傳來輕柔的問話。
「你真傻,你都沒向我求婚,如果——」唇的移動停止了,她霎時清醒,頓時領悟到自己在說些什麼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我們就結婚吧、」冷焰泛起一抹得意的笑。
「你瘋了!」她慌張地想掙脫他的臂膀。
「是你提出這個好點子的。」他好心地提醒她。
「對,不是——我是說,這是不對的,你不認識我、我也不知道你是誰,我不知道小傑是怎麼——不行,我們不能結婚!」
「當然可以。」而且該死的再好也不過了,一個聲音在冷焰的心中響起,心頭有種奇異的輕鬆明快。「就這麼決定,一切就這麼辦。」
莫晶兒講不過他,只好大吼一聲,手指用力地往外一比。
「你給我滾出去!」然後重重地甩上門,留下一臉錯愕的冷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冷魅衣笑得很誇張,直到冷焰瞪得她不得不稍微收斂一下。
「呃——你看過FAX過來的資料沒?」
一發現莫傑後,冷焰便打電話回紐約,要威廉把莫晶兒在醫院的記錄及莫傑的出生證明火速傳來,只要再加上DNA檢驗,一切便已萬事俱備。
「看過了。有什麼好笑的?」冷焰臉上的疤痕在抽動著,代表他心情絕不是在最佳狀態,「我想結婚可笑嗎?」
她搖頭。
「我想結婚的理由可笑?」
她又搖頭,還故弄玄虛地擠擠眼。
「冷、魅,衣!」
「說就是了嘛。如果我是莫晶兒,才不會嫁給你這個自大狂。」
冷焰揚起一邊眉毛。
「聽聽你那種施恩似的口氣。拜託,她不嫁你又不會餓死。求婚可不是在談生意,還叫她要有心理準備,如果是我,當場就把你給扔出去。」
「她早就這樣做了。」他咕噥著。「就在我還沒向她開口之前。」
「真的?啊,我喜歡她。」冷魅衣樂不可支。她深知以冷焰的財勢及個人魅力,使女人爭先恐後地撲倒在他腳下,她樂於見到他踢到鐵板的模樣。
「也許我該先把你扔出去。」
「脾氣別那麼大,老兄。」她極其優雅地點起一根菸,在透明的煙霧中微笑。「莫晶兒是吃軟不吃硬的,你對錯了症、下錯了藥,自然就治不了病嘍。」
「是嗎?那你又是哪一型的?」
「狂峰浪蝶不是嗎?」她絲毫不以為杵,還頗有自我調侃之意。「你沒聽過我的花名嗎?好吧,言歸正傳,你打算怎麼說服她和你結婚?」
「等證明小孩是我的。」
「拜託,莫傑的法定監護人是她,更何況現在帶著小孩嫁人的也大有人在。你想當孩子的爹更得下工夫,而且照我看,那女人才不稀罕你那幾個錢或冷夫人的寶座。」
「那她在乎什麼?」
「不就她那個寶貝兒子。」冷魅衣立刻回答。「看來你也是?」
當然。「你認為我該怎麼做?送她一把該死的玫瑰花,還是打電話向第凡內訂些珠寶送過來?」女人總喜歡這兩者之一。
「冷焰啊冷焰,我剛剛說了一堆,難道你全沒聽進去?就信我這一次,老兄。」冷魅衣走近他身邊,很好心地湊近他的臉,邪氣的笑容嫵媚極了。
他靜靜注視著堂妹。「你的意思是我要哄那女人開心?門兒都沒有。沒找她算之前那筆帳就已經很好了。」
她低笑著,朱唇輕輕刷過他剛毅的臉龐,令他微微蹙起眉頭。
「冷焰啊冷焰,為什麼你是冷焰?」她的指尖輕輕從他的臉頰上刷過,企圖從他凝然的臉找出一絲動搖。「不然像你這種性感的男人,我早就生吞活剝了。」
冷焰被堂妹的「調戲」弄得哭笑不得,正待開口,門上卻傳來輕微的敲擊聲。
冷魅衣上前開門,不一會兒便捧著兩個大被薩回來。
「先吃飯,然後洗個澡睡覺。」冷魅衣看看腕上指向十點的表。「有事明天再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3:26
第四章
莫傑擔心地看著母親佈滿失眠紅絲的眼珠。
昨天他和冷魅衣特地讓他們獨處。大人不都這樣嗎?遇見問題時不都需要談,他們怎麼沒談出「OK,我們結婚吧」的結論。
……會不會是他太樂觀了?
才這麼想著,莫晶兒便開口了。
「莫傑,你對昨天的事知道多少?」
「嘎?」他口中的牛奶差點嘖出,趕緊狼狽地吞下去。「你在說什麼呀,媽咪。」他裝傻,無辜地眨著眼睛。
「莫傑!」
「你在指昨天來的叔叔阿姨嗎?」他委屈的噘嘴。「他們是媽咪的朋友不是嗎,你怎麼倒問起我來了。如果他們不是你的朋友,那他們是誰?」
「是你的——媽媽的朋友。」莫晶兒在見到兒子那副委屈的神情,責問的話又硬生生地吞回肚裡。
「對嘛,我就知道他們是媽媽的朋友。」莫傑在心裡偷笑著。
莫晶兒老覺得兒子的表情不對勁。「小傑,不可以對媽咪說謊哦,否則會像小木偶一樣鼻子變長。」
「嗯。」他很用力地點頭,盡量克制嘴角不往上揚。
由於今天廚房的副手請假,所以莫晶兒便留在廚房幫忙。也許大家都看出她的情緒不佳,因此很少有人與她交談。
和平常一樣,人潮逐漸散去時,廚房的門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悄悄地被推開一條縫。
冷焰蹙眉看著那背對他的女人身影。
光從背影瞧覺得實在很邋逼,但話又說回來,當一個女人全身是油煙及調味醬漬時,想摩登也摩登不起來。
報告上指出,她每天在這家二十四小時的餐館至少待十五個小時,一個人賺兩份薪水,以償還早年所積欠的債務及生活費。她很聰明,這些年來以向下一個債主借錢償清上一個人的方式,才能把債拖了那麼久,並一點一滴減輕份量。
以往和他交往的女人,每一個無不穿金戴銀,噴香抹胭,竭盡所能地打扮自己來取悅男人。說實話,他從沒想像過她們之中哪一個蓬首垢面、發容未經梳洗的模樣。而且以往那些千金大小姐所做的工作不是一些模特兒或明星什麼的,就是仗恃著家中的錢財,頗優雅地開起畫廊或小咖啡廳。
但莫晶兒不同,她是真正在「工作」著。
一思及此,他不得不佩服她。就算美國再開放,一個未婚母親帶著小孩討生活仍是件不簡單的事。而且她今年才二十七,也就是說十九歲就懷了莫傑,那時她也不比一個小孩大多少。
廚房中終於有個人注意到他,驚詫地看著他大步踏入廚房。
「莫小姐。」
「哇!」毫無心理準備的她跳了起來,急速地轉身差點撞著他。
「趁你現在有空,我們得談談。」
「我沒空。」
只見他的手腕一揚,便握住她持著菜鏟的手,菜鏟鏗鏘一聲掉在地板上。
居然沒有一個人見義勇為,全被那張因怒氣而猙獰如撒旦的臉給震撼住了。
「叫門邊那個女人來接手。」他霸道地下令。「除非你願意就在這裡談,我是不在乎。」
該死!她早該料到他牛脾氣一卯起來,連牆也擋不住。她看向立在門邊擔憂地注視著他們的溫妮,對她勉強笑笑。「麻煩你告訴老闆娘一聲,說我出去一下。」
「走。」他抓著她的手臂,只等她一把身上的圍裙脫掉,便在眾人的錯愕中將她抱走。
散坐在餐廳中、寥寥無幾的客人驚訝地看著莫晶兒和一個高大的陌生人手牽著手,走了出去,狀甚親匿。
莫晶兒心中暗自怒罵著每一道投過來的揣測目光。沒見到他把她的手抓得這麼緊嗎?害得她想掙脫都沒辦法。
「上車。」餐館外停了一輛黑色賓士,他打開助手席的車門,莫晶兒氣呼呼地上了車。
絕不是怕他——她如此告訴自己,反正自己也得和他談談。
他一進入駕駛座,便將車門全鎖了起來。
「你這是幹麼?」
「我不喜歡談話受到中斷。」
「哼!」她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
看著她表情豐富的臉,冷焰不自覺地放鬆了情緒,甚至感到一絲好笑。
真是的,她到現在都邏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想法。
他突然一震,急速思索方才滑過心頭的話。
他真的在以前就認識她嗎?
「喂,你帶我出來就是要我看你發呆?」她已經在找打開車門的開關好一陣子了,而他居然還愣在那兒。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要你有心理準備的話?」
「昨天你對我說的全是廢話!」
冷焰克制住自己的脾氣,真是奇怪,只要一遇上這個小女人,他的脾氣就像西班牙的鬥牛似的,輕易就會爆發。
他從後座抄起一份文件,丟在她身上。
「這是……」她好生驚訝。
「我和莫傑的DNA檢驗報去,這是他以前住院時,留下的多樣血液抽樣資料。我請兩位專家檢驗,結果和我的相同。」
「這不能代表什麼!」她大叫。
「不能嗎?DNA檢驗能證明我和他的父子血緣,我可以對外說當初是你棄我這名親生父親於不顧——哦,別以為沒有人會不相信,有錢能使鬼推磨。」
「你——你到底要我怎樣?」
「我要你嫁給我。」
「別想!就算你家是挖金礦的,我也絕不會嫁給你。」小貓咪也是有脾氣的。
奇怪,怎麼該死的都被魅衣料中了?女人真是群奇怪的動物。
「滾吧,冷先生。你愈早離開我的視線,我愈高興。」
「如果真是這樣,你當初幹麼要搞亂,害我不得不注意到你?」
女人,一群口是心非的生物。
如果冷焰真是存心將她要得一頭霧水,那莫晶兒必須承認他的成功。
「誰會去惹你。你在說什麼,我一句都聽不懂。」
嗯……看看她那臉無辜得莫名其妙的表情,冷焰突然有種想重新評量她的念頭。如果她不是「背叛天使」,那會是誰?
「但以前我們總在一起過吧?」不論如何,他絕對要確定這一點。
「……我當時過得很快樂。」就算被騙也是心甘情願,她想起當時的信誓旦旦。「你——當時傷得很重吧?」她記得他上次提及自己遇上一場車禍,情不自禁地,她注視著盤據在他臉上的醒目疤痕,並想伸手輕撫它。
空氣中凝聚著不知所措。
沒有一個女人這樣關心地詢問著地,聲音中淨是不捨,沒有一個……
「咱們先鳴金收兵吧!」他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息。
她自然再同意也不過。正欲打開車門時,又想到什麼似的回頭。
「什麼叫引起你的注意而搗亂?還有,你真的有一家公司嗎?」
他難以置信。「你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你現在有錢得可以媲美希臘船王歐納西斯?」
她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他比歐納西斯還有錢。
「不過就算如此,我也不稀罕。」莫晶兒聳聳肩。
「但我想你必須稀罕一件事。」他叫住她。「誠如我所說,一旦我證裡莫傑是我的兒子!我會要他。」
「不可能!」
「不可能?」冷焰笑得十分狂妄。「那咱們就走著瞧。」
莫傑還沒走出校門口,便冷不防地被人一撞,他眼冒金星地看著丹尼斯得意地拿著他的數學筆記。
「還給我!」他追了上去。奇怪,這胖小子老學不乖,上次他施加的顏色不夠看是吧?
兩個小孩追出校園,在外面的人行道展開追逐戰,儘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丹尼斯仍不忘向他扮鬼臉。「小雜種!」
「我不是!」莫傑痛恨別人如此叫他。「我也有爸爸。」他對離他有一呎之遠的胖男孩大叫。
「在哪裡?在哪裡?在哪裡?」丹尼斯故意左顧右盼,擺明在糗他。
「我爸爸很高,身材又壯又結實,他只要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捏死你!」莫傑一氣之下,開始描述冷焰的外型。「看見我藍色的眼睛沒?我爸爸也是,可是他很厲害,只要用力一瞪,天上飛的鳥、地上跑的狗通通都會死掉!」莫傑變相地加油添醋。
這——好像不是人了嘛。
「他臉上有一條很酷的疤,怎麼來的你知道嗎?那是他和惡魔打架——在地獄裡喲,惡魔砍了他一刀,可是我爸爸還是一掌把他給劈死了!」
丹尼斯被他唬得面露懼色,頻頻往後退,莫傑見狀,趕緊乘勝追擊。
「他就要來了,你還不趕快——」
「哇」丹尼斯突然丟開手中的書,轉身便拔足狂奔。
莫傑傻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串毫不掩飾的笑解了他的疑惑——冷焰及冷魅衣居然就站在他身後。
冷魅衣抹去眼角殘淚,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真……真有你的,小子……我服……服了你。」這小子不到好萊塢當編劇太可惜了。
冷焰啼笑皆非,看著那張赧紅的小臉。「那個人是誰?」他指的是落荒而逃的丹尼斯。
「一個看我不順眼的傢伙。」他撿起地上的書本,眼底閃過一抹深思的色彩,落入兩個大人靜靜觀察的視線中。
報告中提及莫傑是個超齡天才,不知怎地令他感到有股不對勁的感覺。
「冷叔叔冷阿姨找我有事嗎?」在兩雙打量的目光下,他仍然坦然無畏。
不錯,的確是冷家的種。
「想不想吃點東西,我請客。」冷魅衣開口邀請。
十五分鐘後,他們坐在冰淇淋專賣店,莫傑也未顧及此刻是寒意尚存的初春,大口大口地進攻他的水果聖代。
他們由阿姆斯壯聊到雷根,由美俄冷戰扯到猶太人的大屠殺,莫傑對每個話題都談得津津有味,令人忘卻他連八歲都不到。
「——如果我有個和冷叔叔一樣的爸爸就好了。」莫傑別有深意地開口,正中冷焰下懷。在旁的冷魅衣冷眼旁觀,不動聲色。
「你媽媽——有沒有提過你爸爸?」
「噢,小時候我總以為老媽是聖母瑪莉亞。」莫傑的話刺痛他的心,也加強了他的決定,只要證據俱全,莫傑勢必要冠上冷家的姓。
「如果」
「如果你就是『背叛天使』呢?」冷魅衣插嘴,看父子倆臉上同時閃過一絲訝然。
「莫傑?」冷焰想確定地詢問。
「——你是怎麼知道的?」莫傑反問。反正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猜的。」冷魅衣玩弄著發曲的發稍。「我早該想到,一個智商二百以上的天才,最大的嗜好是玩電腦,更何況你給我一種胸有成竹的感覺,彷彿設計好什麼似的。當初我並未把這兩件事聯想在一塊兒,但一搭上線,一切就合理了。」
「就這樣?」
「不只。」冷魅衣又道:「也許你不知道焰在商場上被稱為『黑豹』——無情、敏捷、有恩必謝、有仇必報,只有初生之犢才會到他頭上拔毛。而你的母親不像是心機深沉或工於心計的人,她甚至不願再看到焰——」
「好啦好啦,」莫傑舉手做豎白旗狀,精銳的藍眸放棄偽裝,豐富的智慧光芒頓時令人忘卻他只是個小孩子。
冷焰慢慢開口。「我很驚訝。」
「或許這正是個盲點,」冷魅衣道。「壞事可不只是大人會做的喲。」
「嗯哼,」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他的秘密全被掀了底牌。「『背叛天使』是我設計出來的病毒,也是我要……你們來發現我及媽媽的。」
莫傑硬生生地將「爸爸」兩個字改口成「你們」。對冷焰,他尚未感受到所謂的父子倩,不如說是友情更為恰當。
「那麼,既然都把我們引來了,順便想想該如何幫忙吧!」冷魅衣輕笑地說。「有什麼點子嗎?畢竟你和你媽生活了七年,比我們還要瞭解她。」
這個世界真的愈來愈瘋狂了,一個七歲小孩正幫著爸爸設計他媽媽。
哈啾!
不知情的莫晶兒此刻在餐館中,突然打了一個冷顫。
威捨菲德在兩周後便開始放為期一個月的春假,莫傑歡天喜地從學校帶回好消息給莫晶兒。
「校長說我學分修夠了,她問我今年年底願不願意接受保送到紐約大學去。」
「當然!」莫晶兒自然再願意不過了。「要多少錢?」
小小的臉上一片嚴肅。「我算過好幾次,其中一部分我可以用獎學金支付,但是——」他故意很神秘地湊近莫晶兒的耳邊,報出一個會讓她昏倒的價碼。
她險些休克!
「怎麼這麼多?」
「媽,我得住在學校宿舍,得買好一點的電腦及磁碟片,我想修電腦程式工程及——」
「停。」
「——我根本不能打工。」
「好了,我知道了。」她也瞭解這個兒子只要一談起電腦,那份狂熱能讓他喋喋不休個三天三夜。
問題是……看著手中的存折,她忍不住深深歎息。
她上哪兒去籌小傑四年的學費、教材費及生活費?也許還得加上博士班的費用。之前的債根本尚未還清,老天就又開玩笑般丟這個問題給她。
也許這就是為人父母的使命吧,注定好要為小孩操心一輩子。不,她不能覺得累,七、八年都過去了,將來更不會有問題的。莫晶兒安慰著自己,再去湊一筆錢就是了。
她累了,又累又孤單。沒有人在這種時候在她身邊,鼓勵她、安慰她,讓她倚靠。
一個人——是單身貴族、自由的說法。卻也是孤單、無助的代名詞。
「在想什麼?」
一個聲音驚醒了她,是冷焰,她沒好氣地賞他一記大白眼。
不知怎的,冷焰居然閒得天天窩在餐館中,跟進跟出的,就像只揮不走的蒼蠅似的。
他瞥見她迅速收起來的東西。「你缺錢用?」
「一直都是。養孩子需要很多錢,小傑又是個很特別的小孩。」她打起精神準備迎接今晚的下一波忙碌。
冷焰跟了上來。「我有個提議。」
「你再提結婚的事我就翻臉。」
「我不會再自討沒趣,我只是想提出方法解決你的困難,後天我就要回紐約去了。」
他要走了,這麼快就要走了,她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
好反應,他觀察著。
「你知道的,我調查過你,也包括你的財務狀況。」
「你滾得愈快愈好。」她低著頭,不想看他。
「你願意和我回去嗎?」
見她張口欲言,他舉手制止。「我打算提供一份兼差,晶兒。」
這段日子他的努力總算沒白費,莫晶兒對他的稱呼,從諷刺的「伯克先生」進步到「姓冷的」,要不是冷魅衣因為有事待辦而提早走人,他會有個好的心理戰術軍師。
總有一天她會喊她「焰」的。冷焰有這個信心。
娶了莫晶兒之後,莫傑才能名正言順地屬於他,而他也該有個固定的女人了,他厭倦了露水姻緣,渴望一個溫暖的懷抱。
更何況娶個單純的女人比娶那些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來得好多了。
而且她長得並不難看。
圓致的東方臉孔散發出古典的風韻。清靈的大眼黑白分明,艷紅的嘴唇訴說著迷人的風情……他挑剔地審視她的身材,腿不夠長,但幸好胸部沒大得像母牛,他不愛那種發育過度的女人。
「我目前正缺少一名女伴,對我的生活起居、社交生活十分不便。」藍眸如磁石一般緊緊地盯著她。「三個月,一百萬美金。」
一百萬美金!?她詫異地睜大了眼。
冷焰深諳以退為進的道理。他俐落地從口袋中掏出便條紙,在上面快速寫著。「好好想想,我不打擾你了。這是我在紐約公司的地址及聯絡電話,你會知道如何找我的。」
整棟建築物外觀是由一扇扇暗色玻璃堆砌而成,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儼如一座尖項金字塔,氣勢宏偉,在一堆正方形的火柴盒房子中脫穎而出。
自動玻璃門往兩旁輕輕一分,映入眼簾盼是一個華麗的大廳,光可鑒人的大理石散發著嚴肅的氣息。
冷焰的左手邊坐著威廉,其他的得意助手散坐在各個角落。
「對不起,我遲到了。」匆忙入席的是眼睛令人為之一亮的褐髮美人兒,妮娜.蘇西這個形象公關主任雖上任未滿兩年,但手腕之精明圓滑使得任何和她打過交道的人印象深刻。
「坐下,我們要開始了。」冷焰示意大家就位,電話內線的燈此刻閃了起來。「喂?」他不耐煩地按下通話鈕。
「總裁,冷修恩先生找您。」
「告訴他我正在開會。」
「可是他很堅持……呃,請您還是來一趟好嗎?」秘書聽來真是束手無策。
冷修恩是冷家頭號頭痛人物,在老一輩中股份多於冷焰,但蠻橫又自私。和多數的冷家人一樣,他也不滿由一個混血兒來統治冷氏王國,因此頻頻找麻煩,存心要昤焰下不了台。
去年和日本的「長谷」競相投標美西的大水霸工程,冷氏走漏了底限風聲,雖然沒有確切證據……他煩躁地起身。
威廉同情地看他一眼。「他很難纏。」
「等我十分鐘。」他丟下這道命令後離開。
撇開貪婪的眼光來說,冷修恩其實是個頗富魅力的中年人,冷家的人均有一副好相貌黑髮、修長、五官端正,並且是驕傲的一族。
「近來好嗎,叔叔?」一走入接待室,冷焰就有禮且生疏地招呼。「真是稀客。」
「我聽說了『背叛天使』的事!你打算要瞞我到什麼時候?」冷修恩晃著手中的報紙尖酸地開口。
儘管他已竭盡所能壓下消息,但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們,居然還能捕風捉影,實在太厲害了。
他瞥到報上的標題——
電腦病毒無所不侵,冷氏面臨空前危機?
「背叛天使」即將掌控大局?
「商業黑豹」vs「背叛天使」……
「三個禮拜來我一直在找你,你不通知我這件事也就算了,居然還跑去度假?股票會跌多少你知道嗎?」他聲色俱厲地責備著。「你要怎麼對我們股東交代?」
「你冷靜下來,叔叔。事情已經解決了。」
「我要求召開股東大會,我懷疑你領導無方!」言下之意是冷焰無能,該換人做了。
「叔叔,我想你現在不夠冷靜,如果你執意要我這麼做,那你的股票又會跌多少?若冷氏聲譽再受到波及,對你絕對只有壞處。我現在要去開會,請好好再想想。」
「你、你這個沒禮貌的雜種!」
「我是嗎?」他笑笑,不理會他的咆哮。
顯然冷修恩也明白冷焰的諷刺,只見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但仍不死心地繼續他的第二個主題。「對了,你和琳琳怎麼樣了?找個時間我做東,年輕人聚在一起聊聊,…琳琳這孩子也許偶爾會要耍小脾氣!可是家世啦、教養啦,都沒話可講……」
「叔叔,我和她根本不可能。」冷焰很快地打斷他。「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情,我要先走了,一群人等著我去開會。」
冷修恩氣結地還想喊住他。「你給我站——」
冷焰倏然回頭,凌銳的氣勢令他不自覺地畏縮。除了瞳孔顏色不一樣之外,他看來和冷日新一模一樣,他像是在面對人人又敬又怕的父親。
「什麼?」他冷冷地問,看見叔叔用力搖頭,才轉身離去。
冷修恩癱在沙發上,並在心中發誓,這個虧,他總有一天會討回來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3:42
第五章
好不容易向餐館請辭,莫晶兒請隔壁的鄰居照顧莫傑,她對每個人的說詞都一樣:她要到紐約的大飯店去幫忙一段時間。
居然沒有人對這蹙腳的謊言起疑。
「我會常打電話回來。」她從未和小寶貝分離這麼久過,心中十分不捨。
「我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自己。」莫傑用力挺起小小的胸膛,莫晶兒好笑地摟緊他,吻他的臉頰。
「記得不可以因為玩電腦忘記吃飯,要在十點前上床,別在別人的家搗蛋,還有——」
「螞咪呀,」他撒嬌地摟住她的腰。「你放心吧!」
「可是」
見她還要繼續說下去,莫傑趕快提醒她。「公車來了。」
「哦。」她摸摸兒子的頭,依依不捨地上了車。
眼看載著母親的公車愈行愈遠,莫傑轉頭問安琪拉,「你猜他們會怎麼樣?」
「我想你的計劃會成功的,放心吧!」安琪拉鼓勵地拍拍他。兩人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約一個半小時後,她才到達紐約車站。
紐約是座忙碌的城市,和她數年前來時似乎沒多大的改變。
她循著便條紙上的地址,很快地找到了地方。
「對不起。」莫晶兒很客氣地靠近服務台,值班的小姐抬起了頭。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看見這名怕生的東方女子居然身著粉紅色免寶寶運動服,及洗得有些泛白的布鞋,值班小姐親切的笑容立即收斂了不少。
這女人該不會迷了路,把這兒當詢問抬吧?
單純的莫晶兒根本沒發現對方眼底快速閃過的不屑。
「請問這裡有一位冷焰先生嗎?」
「是的。」這女人想找總裁?
「他在哪一層樓工作?」冷焰怎麼忘了寫呢?
「你有預約嗎?」值班小姐毫不客氣地使個眼色給她的同事,要她擋下這個女人。
「沒有。」莫晶兒愣愣地回答。
「很抱歉,小姐。請你和他約好再來。」
「可是,」她迷惘地眨眨眼。「可是是他叫我來找他的呀!」
「稍等。」值班小姐又看了她一眼,才拿起話筒撥號。「喂?賽拉」
莫晶兒注意到上面的壁畫,一時間看呆了。原來圓形篷頂造型的天花板,仿米開朗基羅的「創世紀」之畫,她嘖嘖有聲地倒退數步,不經意撞上從電梯中踏出、一路怒氣衝天的中年男人。
「噢,對不起,對不起——」
「小心一點!」冷修恩怒斥一聲,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當話筒掛下時,值班小姐便不客氣地下逐客令了。「對不起,他今天根本沒有預約任何人見面,請你下次再來。」
下次叫她再從輪碼鎮跑到紐約?「呃」她遲疑地掃視四周,目光落在一角的沙發上。「介不介意再——」
「冷先生正在開會。」值班小姐不耐煩地打斷她。
「那——我可以等他嗎?等他有空時請再替我通報可以嗎?」說完,她便往沙發椅走了過去。
莫晶兒好奇地打量這一切。
冷焰在這種地方上班?那代表他的收入不惡,在黃金華爾街的公司非富即貴,也許他真的付得出一百萬美金。
如果他給不起,你又何必來?
莫晶兒一怔,因為這問題牽扯出的複雜層面而頭痛,所以最後決定不再多想,而專心等待。
會議開得比冷焰想像中要久,直到下班前二十分鐘才結束。
一行人浩浩蕩蕩搭著電梯準備下樓。
「對了!伯克。」威廉率先好奇地開口。「你都沒說你的『假』度得如何?」
「度假?」妮娜睜大她灰色美眸。也不能怪她不知道,前陣子她被派到歐洲出差。
這該怎麼說?冷焰心想,我在那兒找到一個七歲大的兒子,他就是「背叛天使」。「事情解決了。」
「解決?怎麼個解決法?」威廉興致高昂地追問下去。
就在你一言、我一語的追問中,電梯終於抵達了一樓。
冷焰不經意地往四週一瞄,立刻停下了腳步。
「哎唷喂呀!」威廉頗具喜感搓搓不小心撞上那結實肌肉的鼻子。「你幹麼緊急煞車?」
冷焰恍若未聞,逕自往角落的沙發走去。
她來了!
停下腳步,他定睛瞧著眼前睡得香甜如稚童的臉,心中泛起一波又一波似曾相識的漣漪,並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他不瞭解自己的情緒。
難道他在擔心她不會來嗎?但有哪個人會抗拒一百萬美金的誘惑呢?
她會,打以前開始她就是小頑固了。奇異的聲音又在心中響起。
「總裁,真對不起。」值班小姐直覺大事不妙,趕緊過來解釋,並後悔自己不該一時心軟,讓閒雜人等進來。「我馬上叫警衛把她趕走。」
「什麼?」把她趕走——在好不容易等到她來的時候?
「是我不對,總裁。她……她說你叫她來找你,又沒有預約,所以我、所以我……」值班小姐看見他攢起眉頭,急得連話都結巴了。
老天!她的工作保不保得住啊?
「她什麼時候來的?」冷焰無法不生氣,莫名其妙地生氣。
「快、快兩點的時候。」
她等了快三個小時了?老天爺!
「你怎麼沒通知我?」他疾言厲色地斥道。
「她是誰呀?」威康十分好奇,這可是他第一次看見冷焰在大庭廣眾下「教訓」員工,平常他只要眉頭一擰就夠嚇人了,根本不用開口。
冷焰仔細打量熟睡的人兒。就在這個時候,那張圓致的臉兒一皺,抽抽鼻頭,彷彿被吵醒似的瞇開一條眼縫,小巧的舌尖舐舐唇瓣,馬上又縮了回去。
威廉睜大了眼,一瞬也不瞬的。這女人可真……有趣。
「你看夠了沒?」一道隱含怒氣的命令切斷他們的相互凝視,冷焰酸溜溜地推開威廉,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的動作含有多大的佔有慾。
他沒察覺,不代表別人沒長眼睛。
「伯克,不介紹一下嗎?」威廉笑嘻嘻地插入。
冷焰立即替來不及開口的她回答。「她是莫晶兒,是我的——」
「管家。」莫晶兒搶過他的話,並用力地點頭強調。「我是他新請的管家。」
管家?
數雙詢問的視線又重回冷焰的臉上。他非常不快地擰起了眉,隨便點一下頭附和她的說法。
「走了。」他現在只想趕快帶這見鬼的管家離開公司。
他扯著她的手腕,往停車場走去。
「你……你走慢一點好不好?」那雙長腿隨便跨一步,她就得跑上三步。這傢伙在炫耀自己腿長啊?
冷焰彷彿耳聾了,直到拎著她塞入車中,他才又開口。
「下次不准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的。」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花了一百萬美金請來的。」冷焰充滿妒意地說,完全忽略了莫晶兒的感受。
她沉默下來了。
車子就在這沉悶的氣氛中上路。
冷焰不時地偷覷向她,只見莫晶兒安靜地坐在助手席,筆直地看著玻璃窗外的景色。
「對不起。」
聽到這句沒頭沒腦的道歉,她竟覺得心疼。
以往,他們偶爾吵架,大男人主義的他,久久才會冒出一句道歉。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她將思緒拉回現實。「你真的會付我一百萬美金?」
控制方向盤的手一僵。「會。」
這女人就不會想點令人愉快的問題嗎?
「哦?」她沉默了一會兒。「那錢等三個月後再說吧。我請鄰居照顧小傑,你不用擔心,那孩子精得很。」
她沒意識到這種交代等於間接承認莫傑的血緣。
「我知道了。」他的心情忽然大好。
莫傑精得很?那真是輕描淡寫的說法。
這次的安排就是他所策劃的,莫晶兒可能聯想都想不到。
「你的東西就這些?」冷焰這才注意到她那隻小行李袋,裡面似乎光放內衣就滿了。
她知道他的疑問。「我只帶了幾件換洗的,反正週日再回家替換新的就可以了……」
「誰說的?」冷焰不知怎地,單單想到她有離開的念頭就受不了。「這份工作是二十四小時的,你得留在我身邊。」
是那樣嗎?「可是……」
「就這樣,」他比了個一切OK的手勢。「一百萬。」他提醒她,並把車駛入一棟大廈的車庫,熄火下車。
她乖乖地閉上嘴,拎著袋子急急忙忙追上在前頭的他。他彷彿想到什麼似的停下腳步,回頭一把挽住她,另一手則拎過她手中的行李袋。
兩手相握的瞬間觸感,竟使她的眼眶熱了起來。
多少個午夜夢迴,她想念他溫柔的撫摸及愛語,但在一次次的失望後,她沒想到還會有碰面的一天。
「小星星,」他呻吟著。「我快受不了了。」
「是嗎?」她吃吃地笑著,不安分的小手悄悄地從他腰際上滑下。
空氣中的慾火是如此高漲、他的神經末梢緊繃到疼痛的地步,他立刻翻身壓住她,扶住她腰身的手猛然收緊,兩人融入了爆炸的風暴中,璀璨的火焰乖張地燒去一切。
火星零落地慢慢四散,掉入無垠的黑暗中。
左腿隱約散發的疼痛令他逐漸醒轉,不用到窗邊察看,他也知道外面必然下著傾盆大雨。
幾點了?在這一片幽暗的臥室裡根本感覺不到時間。
該死的疼痛!該死的夢!
他蹣跚地下床,走入廚房替自己煮些咖啡,一杯又一杯地啜飲,想讓自己清醒些。
他居然在作春夢!
「噢,對不起……」一打開燈,莫晶兒赫然發現那如貓頭鷹般沈坐在一角的男人,不免嚇了一跳。
「你這麼早起來做什麼?」冷焰淡淡地問,並仔細審視她。
以前他是真的看上這個女人嗎?看上一個穿著米奇卡通圖案睡衣,好似長不大的女人?
莫晶兒緊張地吞口口水。「我只是……呃,我下午睡太久了,所以就想早點起來做早餐。」
五點半起來做早餐?他的藍眸彷彿含抹輕疑。
「有時候我七點就要上班了。」她也知道他在想什麼,便解釋著。
「過來。」他勾起手,懶懶地下令,她猶如被催眠般移動腳步。
他盯著她的方式像一頭獵豹,讓她不自覺地想逃。
「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並往下滑罩住她柔軟的咽喉。
要不回應他的撫觸是如此該死的困難。在他慵懶的手指移動過後,隨後留下火燙的痕跡。
「以前我們在一起時是怎麼樣的?是快速火辣,還是拖得又長又慢?」
他的用語直接,欲煽起她體內熟悉的慾望。
「咕嚕——」她還沒張口,肚子卻搶先一步響了起來。
他的手停頓在半空中,高漲的慾望如氣球般消退。兩人尷尬得互看著,並不約而同地笑了。
這一笑,使兩人之間的隔閡消減不少。
冷焰搖搖頭,笑意猶在。他從未同其他女人一塊大笑過,感覺好舒暢!看到眼前的女人笑得如此開懷,他有一股莫名的幸福感。
幾個小時後,冷焰可笑不出來了。他前腳才踏進公司,威廉便窮追爛打地黏在他身邊。
「如果你不告訴我她是誰,那就太不夠意思了。」威廉聒嗓個不停。
「她是我未婚妻。」冷焰慢條斯理地宣佈著。反正,他絕不會讓莫晶兒跑了,告知天下是早晚的事。
「真的假的?」威廉半信半疑。「好吧,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去拜見未來的老闆娘?」
「她還沒答應我的求婚。」他被威廉煩得受不了,索性一併坦承。而且提起這一點,他多少感到丟臉及挫敗!他耶,掌控至少三分之一美國經濟的總裁,竟說服不了一個小女人和他結婚——尤其是自己孩子的媽,真是天理何在?
「她還沒答應你的求婚?」威廉爆出一串笑意。「有意思,我愛死這個女人了。」
「謝謝。」冷焰頗為不悅地看他一眼。「真奇怪,魅衣也這麼說。」
「伯克,」威廉拭掉眼角笑出的淚。「你不說我倒忘了,不是她陪你去的嗎?她人呢?」
冷焰板張酷臉,惡作劇的念頭油然而生。「她說要留下來陪我的小孩玩玩。」
「……你的……什麼?」威廉舌頭差點打結。「你說真的還假的?」
「假的。」冷焰笑了笑,不忘加上一句:「魅衣早就離開那兒了。」
「那還不快說說『真的』那部分!」
修長的手指如飛躍的蝴蝶,輕巧地在鍵盤上跳舞?
一旁的電話突然響起,他停住口中哼的小調,接起了話筒。
「進行得如何?」
「很順利。」他將話筒夾到下頦及肩膀間,另一隻手控制著滑鼠。
「動作要快一點,他在催了。」
他應了一聲,輕輕放下了話筒,又愉快地回到鍵盤上。
和冷焰生活了兩個禮拜後,莫晶兒才逐漸鬆弛下來。也慢慢地在那張嚴酷的面具下,端倪出以往她所熱戀的青年影子。
在這段期間裡兩人生疏又有禮,其實也沒多少相處時光。當他回家時,向來早眠早起的她已入睡了,不然就是關在房裡看書,只有早餐是彼此能交談的時機。
就像今天早上。
「你有禮服嗎?」吞下一口荷包蛋後,他突然開口詢問她。
「沒有。為什麼問?」她微微一愣,並切開一塊蜂蜜鬆餅。
「為什麼沒有?」他覺得很不高興,她這些年生活刻苦到了什麼地步?令他該死的有了罪惡感。
「因為沒那必要。」她覺得他凶得一點道理也沒有。她工作時穿制服,平常就一套T恤及牛仔褲。如果一時興起想到教堂轉轉,就套件難得一穿的老舊洋裝加平底高跟鞋,哪裡需要什麼禮服來著?
他愈聽她說愈愧疚,一時不知如何答話,只有悶不吭聲繼續埋首在食物間。
「怪人。」她一頭霧水小聲地咕噥著,然後也專注在食物上。
「明天下午到公司來找我。」將食物全部解決完後,他滿意地輕吁一口氣。
沒想到她菜煮得這麼好,直可媲美五星級的飯店廚師。
「為什麼?」兩周前那次經驗可不是令人……愉快,她可沒傻到去重溫舊夢。
「叫你來就是了。」他不耐煩地命令著。
「謝了。」她火了。這傢伙沒聽懂嗎?
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她生氣了。
該死!他盯著莫晶兒氣呼呼地起身,收拾碗碟走入廚房,一會兒後便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音,他猶豫一下,也跟著走了進去。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他在身後。
「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一個月有三十天,一天有二十四個小時,一小時有六十分鐘,一分鐘有六十秒……唔唔,一年有、有……」
「八千七百六十小時,或五十二萬五千六百分鐘;三千一百五十三萬零六十秒。」
「有那麼多?」她被他長長的答案唬得一愣一愣的。「OK,我和小傑就是相處了那麼那麼久,再乘上七,不,將近八倍的三百六十五天;八千七百六十個小時,五十二……五十二……」
「五十二萬五千六百分鐘以及三千一百五十三萬六十秒。」他很「好心」地提醒她。
「對!可惡。你知道人類為什麼會有種族歧視嗎?白人討厭黑人,黑人和紅人作對,猶太人對阿拉伯人開戰,我們黃種人最可憐了,就夾在中間當炮灰!你知道雨林為什麼被砍得亂七八糟?大河沒魚、小溪沒蝦,就算MICHAEL.JACKSON高唱著HEALTHEWORLD又有什麼用。伊拉克和伊朗還不是砍得血花四濺,人類最好統統自殺吧,免得污染整個世界。」
原來她一生氣就會開始胡言亂語。
他恍然大悟地在心中偷笑,並欣賞她誇張的手勢。
「離題了,小姐。」
她霍然回身,雙手猶殘存少許泡沫,手往前一比,開始用力戳他。
「你以為我幹麼把兒子養那麼大?因為他有一個差勁的老爸,不陪他學走路唸書,不陪他去拔第一顆蛀牙,不陪他買第一雙新球鞋。我很擔心小傢伙你知道嗎?成天只會對那台電腦說話,連棒球也不去玩。這些全都是你的錯!」
他並不在意那些子虛烏有的指控,他知道她只是太生氣了。只是——他低咒一聲,然後採取最原始、古老,也最大男人主義的方式來使她閉嘴。
他倏地將她往懷裡一帶,封住他渴望再次品嚐的唇。
就像他記憶中的一樣,她嘗起來甜軟得不可思議、生澀香美得令他驚奇而且滿足。
也許只有他這麼吻過她。
這種想法很沙豬,但卻令他高興無比。他收緊臂彎地擁抱,手開始不規矩地在她身上愛撫。
保有一絲清醒的晶兒好不容易抽開被他霸住的唇。「等等,你——我們——」
「需要彼此。」他替她接完話,按住她的臀貼向自己!讓她察覺自己迅速回應的「需要」。看見她瞬間脹紅的臉,可見這項提醒相當成功。
莫晶兒尚未回過神,冷焰已一把輕鬆抱起她,令她低哼一聲,雙臂自動環纏上他的頸背。
該死,從沒哪個女人能撩起他立即而火熱的反應。而這女人只是用雙手圈住他、蜷縮在他懷裡就讓他抖成像第一次要和女人接吻的十五歲男孩。
「來!」他低語。他確定自己根本撐不到寢室,不過柔軟的沙發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才將她一放倒,他就將手探入她衣服底下——
鈴。
他的手只停下0.一秒,決定那只是幻覺。
鈴。
「什麼?」這回換她出聲了。
鈴——鈴——
「他媽的!」他挫敗地坐起身,拿起話筒劈頭大罵。「不管閣下見鬼的是誰,除非是美國宣佈要攻打蘇俄了,不然都別來吵我。」
「美國要攻打蘇俄,是海珊在幕後策劃的嗎?」對方非但沒被嚇到,還飽含著興味陪他玩文字遊戲。
「小傑?」
「希望沒吵醒你,我猜這個時候你也該起床了。」
「你有什麼事?」莫傑說錯了,他正準備「上床」。
莫傑敏感地聽出一絲不對勁。「不方便談嗎?是不是我老媽也在旁邊?」
「嗯哼。」儘管那個女人已經窘成一隻大龍蝦逃進廚房。
「我沒想到這一點,我什麼時候可以再打給你?」
「下班之前吧,」他思忖半晌。「我會告訴你我辦公室的號碼,不過不能太晚,我要和你媽出去。」
掛上話筒,他又望回廚房。
「小傑打電話給你做什麼?」她仍羞紅了臉,不敢轉過身來。
「他只是打電話來問問你好不好,他說還要趕著下一堂課,就先掛斷了。」
父子倆事前就有項默契:不讓莫晶兒得知跟「背叛天使」有關的一切,否則她會沒收莫傑的電腦。
「哦。」她愣愣地點頭。怪了,每天她都會打電話回去不是嗎?
「我要走了。」他毫不遲疑地欺近她,輕輕地在她光滑的頸背上烙下一吻,一切彷彿理所當然。「記得下午來找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4:22
第六章
聽過「星期五」沒有?
莫傑果然依約再度和父親聯絡,只不過他懶得撥電話,乾脆直接進攻他辦公室的電腦。不過他這回收斂多了,沒再驚動整棟大廈。
「這小子居然連突破國防部檔案的病毒也知道。」威廉不禁嘖嘖稱奇。並感到自己運氣真好,若不是正巧來伯克的辦公室討論幾件事,恐怕還不能再度會見他呢。那是目前最可怕的一種病毒,除了當機外,它還會銷毀一切它想銷毀的資訊。
我把你的話當成一種讚美,威廉。
厲害的小子,居然猜到他在場,威廉驚歎。
「他問這個做什麼?」冷焰微微一笑問著。
沒什麼,我前兩天在玩電腦時,網路就突然被「星期五」切入,一切都被搞亂了。
「怎麼可能?除非他──」
你開玩笑?「星期五」幾天前差點被國防部逮到卻被脫逃後,他們便封鎖了一切消息。如果不是和他們有點關係……你該不會告訴我你也試著進入那兒吧?
「為什麼不可能?」冷焰現在對兒子的能力有十成十的信心。「他連『冷氏』都進得來,我們並不亞於國防部。」
也對。
好吧,你想說什麼?
如果「星期五」進得了國防部,必也進得了你們那兒。事實上,當我試著追查時,它居然彎到你們那兒去了。
你是說「星期五」在我們這兒!?
不不,我是說進到冷氏時就斷了,它是通過好幾處地方,你們是最後一站,「正好」而已。不過要知道,如果別人也「正好」追到你們那兒就……那我可不敢保證別人會怎麼想。
通訊完畢後,威廉好半晌才開口。「你知道嗎?如果他該死的說對了,這禍可贓得大條了,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感覺。」
冷焰尚未答腔,電話便響起。
「什麼事?」
「總裁,有一位莫小姐來找您,我要馬上請她上去嗎?」顯然上次的經驗令值班小姐十分難忘。
「不,我馬上下去。」
「嘿嘿嘿,我可以下去當電燈泡嗎?」威廉立刻曖昧地湊近冷焰身旁。
「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認識你。」冷焰不悅地嘀咕,卻又莫可奈何。「有什麼好笑的?」他盯著一臉賊兮兮的威廉。
「伯克你知道嗎?」威廉斂去一臉嬉笑,正色道。「你最近比較像個人了。」
「以前不是?」
「不如說你像一部機器……冷氏製造出來的機器,為了你的轉變,我非得和未來的老闆娘打個招呼不可。」
這一回,莫晶兒不但被兩位值班小姐客氣地請到一邊,桌上還擺了咖啡及蛋糕。連她這麼遲鈍的人也看出對方已經認出她就是上次來訪的人。
真夠現實的,她們只差沒來替自己捏肩膀捶背。
「嗨,你就是莫小姐吧?」威廉搶先了一步。「記得我嗎?對,我們上次見過,容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威廉.考克,我是全美最英俊瀟灑的偶像,如果你想和我約會,請撥五二二——」
「你夠了沒,」冷焰不高興地打斷他。「走了,時間是很寶貴的。」
抓起莫晶兒的手,冷焰粗魯地帶她離開。
威廉看呆了。他從來沒見過冷焰需要用這種方法帶一個女人離開。
對了,他們要去哪?
「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莫晶兒睜大眼睛,好奇地瞅著他。
她從沒想過在紐約繁雜街道的角落,會有這麼幢優雅的小白屋。門口上掛著一隻木質的招牌,龍飛鳳舞地刻了一個紫金色的中國字——酷,下方則是款行雲流水的英文——Cool。深棕杉木門旁的玻璃櫥窗中,僅展示一襲火紅色復古式的蓬裙禮服。
冷焰攬住她的腰,輕輕地推開門。
「哇!」
裡面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寬敞明亮,而且地板及牆面是光滑淺澤的棕色木質,令人詫異的是四處噴漆著各式各樣的圖案及文字,顏色由暗紅、深藍到亮綠、淡黃無一不有。
「荼害大自然、醜人快做怪、憂鬱是心靈殘害的詩人……」她逐一順序念著,這些奇奇怪怪的字句讓她看得頭腦都打結了。
這裡有夠……的確有夠酷的。
裡面有許多人,女性佔絕大部分。她看見好幾個人圍著一個顯然是要當新娘的人手忙腳亂的,很顯然地是在替婚紗做最後的修飾。只見有的人正忙著在給裙擺添縫花邊,有的人在調整頭紗,有的人正在替新娘上妝,她乖順得如同木偶般任許多雙手擺弄。
旁邊有個蓄著滿頭亂髮的青年,在替模特兒裝扮,他一手拿著布尺一手拿著剪刀,對著那具假人發呆,彷彿世紀所有的謎底全集中在那兒。
她有絲擔心,如果他還是思考不出個所以然,會不會掄起那把剪刀……剪光他那頭長髮。
右手邊則是一個高挑的女人在走台步,一群人在她身後吱吱喳喳地討論著。
整個會場熱鬧如嘉年華會遊行。
冷焰並不奇怪她的反應,因為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如此。
「冷先生。」一名穿中國丹青旗袍的女子笑吟吟地走了過來,一頭及腰的烏絲輕柔地飄蕩在後。「歡迎光臨,我等您很久了。」東方女人的黑眸一溜,對莫晶兒投以質問的眼光。
「這位是我的未婚妻莫晶兒。」
女人面露訝色。
「我不是——」莫晶兒很不是滋味地反駁,但口吻卻沒有以往的強硬。
她嫉妒地揣測眼前的女人和冷焰是何等關係。
「我叫元淑馨,莫小姐你好。」女人插嘴道。「請跟我來吧!」
做什麼?她疑惑地看向他。
「淑馨是這兒的老闆,也是首席設計師。她會幫你挑件你今晚參加宴會用的衣服。」他逐一解釋著。
「什麼?」這一驚非同小可。「你什麼都沒告訴我。」
「咦?我忘了講嗎?」他故意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倩,若不是訓練已久,恐怕早忍不住吃吃笑了出來。
「真該死,我一定是忙忘了。」他一臉為難的樣子。「可是今晚的宴會很重要,我又找不到別人……」
「怎麼會,像上次那個……長頭髮的小姐。」她沒有發現自己的口氣裡飽含醋意。
「魅衣?她出國去了。」也許她對他真的不是毫無感覺。
「老媽這個人先吃軟後吃硬,而且有時遲鈍了一點,這時你就要專制一點。」他想起了莫傑的提醒。
「但——」怕她還想拒絕,冷焰立刻俯身用唇令她住嘴,足足五分鐘後,他才意猶未盡地抽身,一眼便看到在旁的元淑馨饒富興味的笑臉。
「去吧!」他輕輕扳過她的肩,她便優呼呼地跟在元淑馨後面。
「莫小姐喜歡什麼顏色?粉桃、鵝黃、灰藍、淺綠、深紅或是純黑純白?」元淑馨將她引到滿列衣服前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你喜歡絲、麻、綢、緞,還是絹、綿、綾、羅?我們一定會有你最滿意的禮服。」
她哪懂得這麼多?「呃,穿起來舒服就好。」莫晶兒不太好意思地承認。「我對這種東西一向沒概念。」
元淑馨瞭解地點點頭。中午冷焰打電話來時,她便根據他的形容在心中有了個譜兒。
「沒關係。你覺得淺藍色好不好——天空藍?」
「好。」
「讓我看看……」元淑馨拿起衣服在她身上比來比去的。
「這家店很棒。」這是實話。儘管剛進來時被嚇一跳,但真的很特別。
「謝謝。冷先生和魅衣也這麼說過。」
「魅衣?」她不經意地又浮出那張艷氣四射的臉及那頭冶麗狂野的長髮發,整個胃頓時翻攪不已。
「是啊,是她帶他來這的。我們雖然以女裝為主,但男士服飾也絕不馬虎。冷先生和她來過一次後,便決定只訂購我們的服飾。」元淑馨驕傲地介紹著。
「真有眼光。」她酸澀地說。
「血緣關係吧,你不覺得他倆真的很像?」
「血緣——血緣關係?」莫晶兒的聲調不自然地提高。
元淑馨則好奇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他們是堂兄妹?」
沒有人跟她說啊,害她白花時間去吃醋。
「你和他們很熟?」
「稱不上很熟,」元淑馨很有耐性地笑笑。「他們兩位都是我很好的客戶。冷先生也許人嚴肅了點,但絕對會是個好丈夫的,我先恭喜你了。」
在莫晶兒和元淑馨離去後,冷焰便悠閒地坐在沙發上翻著報紙,一則粗黑字體的標題很快吸住他的注意力。
電腦病毒新天敵:「星期五」。
看來這件新聞終於被記者挖出來了,就不知道會炒作多久。
莫傑擔心得對,「星期五」自國防部溜走後,事端愈形擴大了。
也許該叫那小子來幫忙設計新的電腦防衛系統,他當初怎麼沒想到。
眼前一道人影輕飄翩至,打斷了他的思索,他不經意地抬頭。
「我的天!」
他震驚地發現眼前的女子穿著一套飄逸優雅的連身紗藍褲裙,腰間的乳白皮帶微微斜系,短短的秀髮露出小巧的耳垂,配上一對小白花的耳環,他繼續往下打量,看完她腳上乳白色的低跟鞋,她整個人清麗娉婷得如朵微藍的勿忘我。
「噹噹噹噹。」元淑馨在旁誇張地製造音效。「現在,讓我們來歡迎冷夫人的出場。」
莫晶兒羞怯地笑笑。「我看起來還可以嗎?」
「還不錯。」他呆愣許久終於點了點頭,聽得她直洩氣。這算是讚美嗎?
「噢,我忘了。」元淑馨大叫一聲,像是想起什麼,只見她匆匆離去,不到一分鐘又踅回來。「這個。」她的手中多了一管口紅,旋出軟紅的澤彩,她輕輕地湊近莫晶兒的臉,後者則反射地抬高下頦。
「從最貼身的衣物到晚禮服,她至少要有兩套,送到我的公寓來。」冷焰吩咐著。「我先到外面發動車子。非常謝謝你,淑馨。」他往前走了三、四步後,突然想起什麼似地回過身,對莫晶兒頷首說:「很好看。」
簡單的三個字具有起死回生的魔力,她倏然揚起嘴角,笑了。
「你也很帥呀!」她羞澀地道出真心話。
他怔了一下,然後竭力控制住想撫摸頰上疤痕的慾望,不太自然地撇撇嘴,掉頭離去。
這是場華麗的晚宴。
「歡迎,冷先生。」宴會的主人親切地迎上前來。那是個溫文中不失銳利的中年男子,他穿著一襲深色燕尾服,臂彎中圈著一名金髮少女。她的容貌令莫晶兒看呆了……天底下居然真有活生生的天使存在。
「哇,這位可愛的小姐是誰?」中年男子笑著打量莫晶兒。
「我的未婚妻莫晶兒。」冷焰介紹著。這種感覺很好,每宣佈一次,他便再一次加強非卿莫娶的決心。
「我不——」
「晶兒,他就是今晚的主人石森淵;這是他的妻子辛蒂。」他及時打斷她的反駁,放在她腰際的手指猛然收緊力道。她知道這是他無聲的警告。
「她很可愛,伯克,你眼光真好。」辛蒂輕柔地開口,嗓音清甜如微風中的鳥鳴。
「他們真的是夫妻啊?」目送那對夫妻離去後,莫晶兒的驚歎聲仍未歇止。
「辛蒂從小就被石森淵收養,成為她的監護人,雙方是日久生情,在去年結婚的。」
原來如此。
她記不清和多少人打過招呼,這一切新奇又迷人。她被帶領到餐檯前挑選一道道豐盛的佳餚,但冷焰才拿到一半便停下手。
「你先找個位置坐吧,我要和那些人打聲招呼。」他拍拍她的手,比比一旁空著的小餐桌。
莫晶兒看他朝幾個穿著筆挺的男人走去,也許是他在生意上有來往的吧,瞧他們十分熟稔的模樣。
她坐了下來,開始打量四周,打量得愈久,她的心愈冷。
不是不知道眼前的衣香鬢影,彩絢笑語的場面是歡樂的、是令人興奮的,但卻也是奢侈的、高貴的。
是和她一介平凡女子格格不入的。
每個男士看來都是高俊挺拔,冷焰從容地融入其間。
每個女士皆美麗大方,她卻自慚形穢。
「怎麼了?」冷焰才坐定,便看見這小女人恍恍惚忽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沒有。這裡很熱鬧,冷……焰。」
「焰。」他更正她。
「哦。」她難以啟齒,那對她而言太過親匿。
「你是我的未婚妻,理當如此喚我。」他一眼看穿她的猶豫。「你今晚是我的女伴,我總不能告訴別人我帶我的管家來。」
這種實際的講法不知怎地令她生氣。
一見到她眼底迸出的火花,冷焰就知道激將法奏效。她不再像個畏畏縮縮的可憐蛋,反而搖身變成一隻可愛的小刺蝟。
看見她鼓紅著小臉攻擊食物,他心中除了好笑外,還有道暖流徐徐擴散。
「別氣了,小星星。」
「……你剛剛說什麼!?」她嗆到了,急忙抓起一旁的果汁。
「叫你別生氣了。」他有些納悶地重複。
「不是這一句。是你剛才叫我什麼?」她激動地抓住他的手。
「什麼?」
「你……」她洩氣地看他一眼。「沒事。」
一定是幻聽,她安慰著自己。
音樂沒多久便飄散至整個大廳。在熱烈的掌聲中,主人下舞池開舞。
她好奇地擠入人潮,欣賞一對對翩舞儷影的佳偶。忽然間,她驚覺有人在叫喚她。
「我能請你跳支舞嗎?」一個男人開口邀約。
「我——」
「對不起,我正在找我的女伴。」不知何時,冷焰已悄然欺近她身邊,只手霸住她的腰,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頭頂。「走吧,晶兒。」
「我不會跳舞。」才滑入舞池,她就急著想逃。
「我正巧是個好老師。」他很「好心」地告訴她,同時靈活地開始帶舞。
她好嬌小,高度才及他的肩頭。以往他只和一些長腿姊姊打交道,摟抱一個嬌小的女人倒是頭一次經驗。
她輕喟一聲,在他結實的臂彎中逐漸鬆弛。
儘管口頭上是百般拒絕,但她的身體卻做出最誠實的回應。她喜歡,好喜歡這樣輕柔地倚偎著他,直到天長地久。她的腳緊貼他結實修長的雙腿,閉上雙眼。
如此將她納入懷中似乎是世界上最自然不過的事。音樂徐緩地傾瀉,他一向冷毅的五官慢慢地柔和了下來,連臉上那道疤都不再顯得萬分猙獰。
他將她的頭輕輕地按向胸口,指尖撩撥撫弄她秀氣的短髮。他的藍眸低垂,唇邊揚起淺笑。
情人的歎息是錐心的痛苦,情人的笑靨是感動的喜悅。
因為多喝了幾杯香檳,莫晶兒很快便紅了臉,心情隨著溫暖的酒精輕飄飄地飛翔。
原來酒醉的感覺如此暢快!早知道以前說什麼也要多體驗幾次。
走入洗手間,莫晶兒掬起冷水潑醒自己。
從洗臉盆中方一抬頭,她便愕然地從鏡中發現自己後面不知何時多了一名妖艷的女人。
「不要再靠近冷焰一步,知道嗎?」女人發出尖銳的警告。
「嘎?」她沒聽錯吧,這女人是誰?
沙琳琳被那種不經心的態度氣得咬牙。一整個晚上,她就看著冷焰和這個女人黏在一起。冷焰對她的那股體貼勁兒是自己下了數年的工夫都還得不到的。
這個醜女人又憑什麼!
沙琳琳愈想愈氣。和她這個國際當紅模特兒一比,這個女人怕連替她擦鞋都不配。
莫晶兒直覺想躲掉這個女人,她快快地拭淨臉蛋後便準備離去。
沙琳琳才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你是誰?膽敢勾引我未婚夫?」
「誰是你未婚夫?」莫晶兒睜大眼睛。
「唷,看不出你還挺會裝的。」沙琳琳不理她無辜的神情。
「你的未婚夫……冷焰……你是他的未婚妻嘍?」她努力排除滿腦醉意,以便思考。
「廢話!」聽聽這女人說的是什麼口氣,好像一副不屑的樣子。沙琳琳啐她一口口水。「明白了就給我閃遠一點!」她像只趾高氣揚的孔雀。
「如果冷焰真的要娶你這種女人,還不如我委屈自己一點嫁給他算了。」從沙琳琳身邊擦過時,莫晶兒的低喃清晰地飄入她耳中。
「你說什麼?」
沙琳琳火冒三丈蹬起高跟鞋追了出去,像個瘋子似的咆哮。莫晶兒才轉過身,一記鐵沙掌狠狠地凌空劃下!
莫晶兒驚懼地張大嘴巴——
「沙琳琳!」一句咆哮切入這凝霜冰凍的一刻,但雙眼氣紅的女人在此刻根本就收不回手,巴掌聲格外清晰,傳遍了整個會場。
「小星星!」冷焰如陣憤怒的龍捲風刮到她身旁,一把將她掃入保護的懷中。
他氣,氣自己竟沒來得及好好保護她。而保護女人是男人的天職,尤其是心愛的女人。
抬起一雙陰森得接近墨色的藍眸,沙琳琳被他的眼光嚇得倒退三步。
當這個女人倒貼過來,和他僅有過一夜肌膚之親後,自大虛榮的本性便一絲一縷地流露了出來,居然還敢以冷焰的「未婚妻」自居。如果不是冷家同沙家尚有份交情在,他早就動手修理這女人了!
更過分的是她不知如何討好了冷修恩,兩人居然聯手,一有機會便有意無意進行「逼婚」,若不是將她當成那種只會亂吠的瘋狗,這女人今天也許就不會猖狂到這種地步!
而受害者卻是無辜的晶兒!怎麼說他都難辭其咎。
如果知道會有今朝,說什麼他都會盡快撇清和她的「關係」。
「唔……」懷中的人兒逸出細如蚊蚋的呻吟,立刻轉移他部分注意力。
「你還好吧?」只消一瞥她開始紅燙瘀腫的肌膚,他便再次憤恨地猜測沙琳琳究竟下了多大的力道。希望那張蘋果臉明天不會變成西瓜臉才好。
「冷……冷焰。」沙琳琳壯起只剩碎片的膽。「你聽我說,其實是那個爛女人先……」
「如果你敢再說一句我未婚妻的壞話,就得當心你的舌頭!」冷焰絲毫未覺自己突兀的宣佈在週遭掀起多大的漣漪。
「她真的是你的未婚妻?不可能!你怎麼會看上這個醜八怪!」沙琳琳絕不能接受這種失敗。「你騙人,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放意找這個女人來氣我對不對?」無視他的聲明,沙琳琳仍抱著一絲自信。
「我很不舒服。」莫晶兒拉扯他的衣襟,她的臉色看起來的確很差。
「噓,我知道了。」冷焰輕輕攔腰抱起她,如王者般巡視四周,才又看向沙琳琳。
「我給你兩天的時間。你必須公開登報對我未婚妻致歉,否則有你好看。」
「哦?你能拿我怎樣?」沙琳琳高聲反詰。
「我會讓你無法在鎂光燈下生存。」
沙琳琳的臉刷地一白。
排開圍觀的人群,他在眾人錯愕的眼光下離去。
莫晶兒安靜地蜷在他懷中,耳邊不停嗡嗡響著沙琳琳的一言一語——
「你怎麼會看上這個醜八怪而不要我!」
「……你騙人……一定是你放意找這個女人來氣氣我對不對?」
棋子,她是一枚棋子嗎?
她打了個冷顫,任思緒突兀貫穿她整個腦袋。她的存在只是為了用來氣氣那個驕傲的女人嗎?還是……
莫傑。
她怎會忘了?一開始他就執意要她的寶貝,甚至「命令」她和他結婚。
「要不要閉上眼睛睡一下?」
泊車的服務生已經把他的車開了過來。他使個眼色要對方打開後座車門,將她輕輕抱到座椅上,並注意到她打了個冷顫。
「冷嗎?」
不,她不冷。
他脫下外套,輕輕蓋在她身上,並拂開黏在她頰上的髮絲。
……如果他只當她是枚棋子,她也很清楚自己亦逐漸喪失抵抗力,只為了他冷硬下的溫柔。
她緊緊閉上飽含霧氣的眼,酒已醒了大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4:43
第七章
「要繼續嗎?」
在紐約的另一個角落,一通電話在深夜中進行著。
「當然。」十分胸有成竹的聲音。「可以進行第二階段了,我知道有的人已經開始對『冷氏』起疑。但那不夠,我們的僱主希望讓他徹底垮臺。」
凌晨兩點輪碼鎮
莫傑是被巨大的電腦機器噪音吵醒的,他差點沒從床上翻下來。
「什麼?」他喃喃抓起桌上的眼鏡,火速來到書桌前,霎時瞪大眼。
「小傑,剛才的聲音是怎麼回事?」被委託照料他的鄰居林家老奶奶顯然也被吵醒了。
「沒——事。」莫傑提高嗓門。「您去睡吧!」
他再次看向螢幕,心跳劇烈得以為會穿胸而出。
這道程式每天二十四小時開啟,目標鎖定「星期五」,像枚巡弋飛彈,一有動靜便予以追蹤。
麻州喬西爾工程電腦中心
全廠二十四小時電腦中心今夜留守數名工程師,幾個人正聊得不亦樂乎。
兩點O二分。
「看!」
不知道是誰先發出這聲驚呼,同時,電腦的警示燈亦響起,發出令人恐慌的聲音。
「怎麼回事?」
華盛頓普羅米修斯資訊工業城
「累死了!」
吉米覺得自己快掛了,其他人亦然。也難怪,他們這群工作小組從昨天下午六點加了足足六個小時的班,為的就是客戶所要求的軟體程式能十全十美。
望著即將出爐的結晶,每個人的嘴角均泛出快慰笑意。
值得!
但螢幕在眾人注目下,在下一秒突然「髒」了起來。它先是閃了一閃,爾後跑出一張以大串羅馬字母及阿拉伯數字交織的幕,覆蓋整個畫面。
「什麼!?」
吉米一干人不敢相信、不想相信、更不希望相信!這個——
「病毒!」
紐約華爾街
「成了。」滿意地歎口氣,修長的手指按下輸入指示。
凌晨兩點O二分,保守估計應有兩百多家大大小小企業的電腦全面當機。
F—R—I—D—A—Y。
「星期五」作戰成功—.
早上六點半,當冷焰醒來時,一陣濃郁的咖啡香及培根在鍋底的滋滋烤味傳來,他的嘴角掛上一抹會心的微笑。
「早安。」他神清氣爽地走入餐廳。
莫晶兒看他一眼,默默地將食物端上餐桌,然後擦拭雙手。
「坐下來一塊吃吧!」他看著她皺起眉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管家不會和主人同桌。」莫晶兒心不在焉地回他。
「坐下。」她是怎麼了?難道把沙琳琳的話當真?「管家總該服從主人的命令。」
激將法再次奏效,她果然不耐煩地拉了張椅子坐下。
「你在生我的氣?」
他的每個字都是小心斟酌說出來的,他從未如此謹慎地想對女人解釋些什麼。
「沙琳琳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你不用在乎無論她對你說了些什麼狗屎。」
「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嗎?」莫晶見認真地追問。
他也知道這個問題絕對馬虎不得!「我從來沒喜歡過她。是她自己和我叔叔在作夢,我不會去喜歡一條毒蛇。」
「但是不反對和條美人蛇上床,享受毒牙下的刺激?」
一想到他和其他女人在床上翻滾纏綿,她就開始牙酸齒痛起來。
「都過去了。」冷焰安穩地說著。「婚姻是慎重忠實的,我不會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
「我不知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反正…反正我三個月期限一滿就走人。」
她拿起叉子,狠狠剁向盤中可憐的食物。她氣他這種若無其事的態度。
「你在吃醋?」他覺得十分有趣。
「我才沒有!」
「其實大可不必——」
鈴——鈴——
「喂?」
大清早的,誰會打電話來?
八點半不到,冷氏企業已進入全面警戒狀態。
這樣說似乎誇張了點,但自早上兩點O二分,「星期五」橫掃兩百多家規模大小不一的企業,造成無法估計的損失後,真可謂風聲鶴唳。
尤其是這兩百多家公司陸陸續續反測追查「星期五」留下的痕跡,一路竟追入冷氏企業的中央電腦終端機!
從早上開始,整棟大廈的電話鈴聲便未曾斷過。記者、各家公司代表,讓值班小姐及秘書接也接不完!
表面上,每個人仍舊照常上班!事務也照常運作。但空氣中的不安四處浮動,沒有一個人真正靜下心來做事。
「這分明是陷害嘛!」威廉氣得幾乎翻桌子,平常梳得一絲不苟的雅痞金髮如今亂如鳥巢。「對不對?哪有人做了壞事後,還留下十哩長的線索等著要別人來逮他?」
「但病毒程式的終結點的確就是在這。」妮娜.蘇西悶哼道。「記者們只要新聞,不是真相。樹大招風,大部分的人會很樂意相信『星期五』是我們一手策動的。」
會議室中一片死寂,沒有人敢開口。
再過一個小時——也許不用到一個小時,那些受害公司所組成的代表團便會浩浩蕩蕩地前來興師問罪!冷焰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總裁,冷修恩先生在二線」秘書的聲音方出現,他隨即不耐煩地把電話按掉。
如果這種節骨眼上還叫他去應付冷修恩,不如拿把刀子桶自己比較快。
他看向安全主任。
「金,你和妮娜去幫我準備一下,我要召開記者會。」冷焰在思忖中作出決定
「『星期五』從我們這裡散佈出去是無可否認的事。外敵也罷、內好也好,我都必須負起一些責任。」
藍眸冰冷地一一掃視每個人的臉孔。「也許就在我們之間。」
有些人一觸及那比刀刃更利的眼光,不禁害怕地轉開了頭。
「散會。」
這種時候的冷焰,無人敢惹。
值班小姐束手無策地看著一群群如蜜蜂般進擊的記者,第一次瞭解到人海戰術的威力。
難怪抗議遊行每次都動員那麼多人。
所以當褐髮麗人在安全主任金鼎陵的陪伴下,從電梯中步出,記者馬上轉移陣地時,值班小姐可真是大大鬆了口氣。
這明顯的趨向是因為妮娜.蘇西在冷氏的地位,相當於白宮發言人。。
「蘇西小姐,冷先生對『星期五』究竟有什麼看法?」
「冷氏是否也遭到『星期五』的惡意攻擊?」
「有人謠傳病毒程式是從冷氏的中央電腦傳送出的,這是真的嗎?」
妮娜及金鼎陵被記者包得密不通風。
正當值班小姐用手在胸口畫十字之時,電話如催魂鈴般又響了起來。
「冷氏企業您好。」
儘管知道這通電話不是抗議的公司、就是記者打來的,但仍不得不接。
「請幫我接冷焰先生。」
她愣住了,那竟是軟稚的童音。
自有了莫晶兒的前車之鑒後,值班小姐對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輕心了。
「請問哪裡找?」
莫傑不耐地通報名字。
一接通總裁辦公室,冷焰方把聽筒靠近耳邊,男孩便嘰哩呱啦地報出自己的大發現。
「今天早上『星期五』又出動了!」
「嗯。」冷焰正準備下樓召開記者會,三件式西裝已打點整齊,此刻正陰鬱地瞪視著窗外高低起伏的建築物。
察覺他口氣中的那份漫不經心,莫傑也意識到一絲不對勁的火藥味。「你已經知道了?」
冷焰簡述了目前大致的情況。
「喔,」莫傑應了一聲後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很嚴重嗎?」有時腦袋太過聰明反而會秀逗得轉不過來;也許正好應證那句「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做生意名聲十分重要,『星期五』打擊了這項特點。」
「不要怕,媽媽和我都會幫你的。」
一直到莫傑說出這句話,他這才愕然發現自己多需要安慰。
似乎從沒有人安慰過他,大家都認為他是強者,都認為他堅強得不需要別人安慰。
「嗯。」他有些尷尬,彷彿第一天剛到學校被老師點到名的小學生。
「我能幫上什麼忙呢?」莫傑自言自語,不等冷焰回應便切掉電話。
冷焰不敢相信地看著話筒傳出嘟——的聲音,隨即失笑放下。
等電梯上升的分秒流逝中,他感到出奇的放鬆、平靜。
沒什麼好怕的。
「今天早上二點O二分,發生一件企業公司全體電腦會機的嚴重事件。根據保守估計,共有兩百多家大大小小企業蒙受其害,其中有喬西爾中心、日本長崎電腦分部等,以普羅米修斯工業城影響最為嚴重,消息來源指出,他們電腦全被洗得一乾二淨,無法正常運作。
「令人吃驚的是,該病毒的線程終結點位於冷氏企業中央電腦終端機。這究竟意味什麼,目前還不是很清楚……」
電視遙控器一轉,跳到另一頻道。
「……記者現在正在冷氏企業的大門口,已經知道該病毒被稱為『星期五』。今天早上九點半整,冷氏總裁召開了記者會,公開承認確有其事。」
接著是記者會的場面,鏡頭慢慢拉近,照出冷焰的臉部特寫。
「我謹代表冷氏向這二百四十二家公司致上最高歉意,將會盡一切努力來賠償這些公司的損失……」
不愧是大企業的頭頭,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他倒要看看這種氣魄能維持多久。
冷焰拖著疲累的身軀回到家時,莫晶兒立刻充滿擔憂及關懷地迎了上來。
「你沒事吧?」
這兩日來,星期五的事鬧得滿城風雨的,她對冷焰這些日子來的不歸充滿了體恤。
他身形微跛地往沙發上一倒。
「你餓不餓,我弄點吃的給你好不好?」
他微微頷首。
但等她端著揚州炒飯出來時,他已在長沙發上睡熟了,疲累的睡容及蓬亂的黑髮讓他看來年輕好幾歲,也沒那麼高不可攀。
看到這一幕令她好心痛。
她幫不上他任何忙,只怪她是個徹底的電腦白癡。
她悄悄跪在沙發前,靜靜癡癡地看著令她魂縈夢繫的俊容。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但這寧靜的一刻,貪婪地將地佔為己有並不為過吧?
她一再告訴自己不再為他動心,卻一直無法辦到。
因為她一直都愛著他?
她緩緩地退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眼光仍不曾須臾離開,直到自己也開始昏昏沉沈。
時光流逝,一陣呻吟聲穿透她矇矓的睡意。
「不要!」
她覺得似乎有什麼聲音在嗡嗡作響。
「不!」
她努力睜開眼皮。
「爸爸!」
「焰?」她跳了起來。
睡夢中的冷焰看起來痛苦萬分,豆大的汗珠一顆顆由額角滲出,她看見他的左腿微微抽搐。
「冷焰醒醒,你在作夢。冷焰醒醒!」她嚇壞了,用力地搖晃著他。
「為什麼……不要丟下我……不要!爸爸!」他淒厲地尖叫了一聲,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她急忙上前握住,想給他一些安慰。在他粗重的喘息中,藍眸倏然睜開。
她的心頓時一跳。
毫無預警地,他的雙掌攫住她,吻住她粉色的唇。
如同引燃火信般,莫晶兒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已經開始緊繃。
「不行——」她慌了,但用力的推拒反而使他更輕易巧妙地將她翻釘在自己的身下。
他的臉龐在燃燒;陰鬱、飢渴所造成的痛楚,令他不顧一切地用腿鎖住她的身體,她的睡袍早因掙扎而捲到了腰際,他能感受到肌膚相貼的火熱。
「你不能這樣做!」她喊。
「我可以,而且早該如此!」這些日子一連串的事將他推到緊繃的高峰,急需發洩一下。
「不要拒絕我。」巨大的手掌開始愛撫她小巧圓潤的胸,他迫切地再三低語。「不要拒絕我!」
她心痛了。
主動分開雙腿,接受他毫不留情的發飆衝刺。
過後。
「這個是怎麼來的?」她撫摸他頸際稍低處一條淺淺的紅痕。
「……我爸是因為我媽才決定要和冷日新斷絕父子關係的,所以當我媽媽決定離開他時,他整個人崩潰得一塌糊塗。」
摟住她的結實手臂收緊。「就是那個時候他開始打我。」
莫晶兒開始泛起一陣陣雞皮疙瘩。「那個疤痕……」
「後來他開始酗酒,我也開始懂得逃避及反抗。有一天,他想拿敲破的酒瓶刺我,我來不及躲,玻璃像刀片一樣從這裡劃過。」他乾澀地笑笑。
「我又恨又怕,第一次對他尖叫。不再像以往一樣,默默地承受他的拳頭。我的聲量大到整棟還建公寓每一戶都聽得到。我罵他是懦夫,連自己的老婆都留不住,希望自己沒有這個沒種的老爸。我一邊罵,一邊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到了晚上也不敢回去。」
老天爺!「一定很痛吧?」她忍不住伸手撫摸那道疤痕。
「不痛。」他搖頭,突然大笑,一陣讓人打從心底發涼的笑聲。「為什麼會痛呢?我躲在公園的涼椅上睡了三天,一直到那些社區義工找到我。」他的聲音漸漸細小。「他們發現爸在家裡上吊,已經死了兩天。」
莫晶兒倒抽了口涼氣,感覺他將她摟得更緊,但她不在乎被弄痛。
「都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對他說出那些話就好了。」
她幾乎能看見那個恐懼自責的小男孩,這場噩夢折磨他多久了?
「好一陣子我能看見他滿頭滿臉的血,身體如鞦韆一樣繫在屋樑上擺盪。」冷焰低語。「在每夜的夢裡。」
「夠了!,那不是你的錯。」她像在呵護著小傑,手指溫柔地梳著他的黑髮。
「你知道每個人都怕我嗎?」他忽然用力扳起她的臉,藍眼如焰。「我哭不出來,連面對我爸爸的屍體也擠不出半滴眼淚。我沒有心,我的血液是冰的,我是只冷血動物。」他粗暴地蹂躪著她的唇。
「你不是……」她困難地發出聲音。
「我是!」
那股傷痛化成一股瘋狂的力量,她承受著他怒張的堅硬長度。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撞擊,深入她溫暖濕潤的體內,喉嚨深處爆出如野獸的咆哮。
雲彩終於輕輕飄緩而下,柔柔地蓋住他們。
莫晶兒的雙頰潮紅,費勁地替自己的肺爭取一些氧氣。
「晶兒。」他第一次如此輕磷蜜愛地以吻拂過一個女人的唇及臉頰,低語:「我從來沒有如此過,為什麼我開始總覺得永遠要不夠你?」
小腹深處因他的話而興起火熱的騷動,她主動拉下他的頭親吻。
相愛的氣息,又開始瀰漫在整個房間中。
莫傑乍然清醒。自己居然睡著了。他抬起頭,眼簾映入空白一片的電腦螢幕。
這兩天來他泰半時間全花在「星期五」上面,他就不相信找不到這種病毒的弱點。
他無精打采地敲了一下空白鍵,電腦螢幕很快恢復到原本的畫面。你可回來啦,你已經離開了一個小時又十分鐘。
他看了一下,隨即關上電腦。
林老奶奶恰好打開玄關的大門,鑰匙轉動及金屬碰撞聲使他很快跳下椅子,幫老婦人將滿滿的購物袋抱進來。
「謝謝……哎,超市正在大減價,所以你看我這貪心的。」林老奶奶邊自我調侃的,邊將食品一一取出,準備收入冰箱分門別類放好。
「哪一家?」莫傑隨口閒聊,鎮上有兩家超市,規模差不多,彼此競爭意識強烈。
「兩家都是。」
「那一定很熱鬧。」莫傑可以想像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在鑽動,貨架上一掃而空的景象,不知怎地令他感到好笑。
「您買的東西夠我們吃上一年半載。」看著迅速被塞滿的冰箱,莫傑如此調侃著。
「反正還可以再放上一段時間,又正便宜。」林老奶奶像在回憶什麼似的。「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一直以為冰箱是愛斯基摩人賣的。」
「在北極製造的?」
林老奶奶咧嘴笑道:「還在赤道就會溶掉呢!愛斯基摩人也夠機靈的,懂得用冰塊來蓋小屋,在冰天雪地中御寒。這真叫以毒攻毒。」
莫傑笑笑,重複手中機械化的動作。是啊,愛斯基摩人的確懂得利用環境……冰箱……赤道……以毒攻毒……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他不知不覺地大叫了起來。
稍晚,冷焰及威廉便接到莫傑打來的電話。
「『星期五』是一道無解題對不對?既然是無解,那就乾脆不要解。」
「不要解?」威廉皺起兩道金色的眉,聽得一頭霧水。
「當初我發明『背叛天使』時,它是獨立的解碼鑰匙。『星期五」的結構也十分相似,也是道獨立個體。」莫傑解釋著。「我來告訴你們怎麼做。如果用『背叛天使』來套解『星期五』呢?你們知道嗎,有一句話叫做『以毒攻毒』……」
威廉一邊傾聽莫傑的說明,一邊敲打著鍵盤。
電腦發出巨大的金屬聲響,威廉看著第一道障礙在莫傑的指示下消失無蹤。
「呀荷!」威廉興奮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從子目錄下著手,先把目錄刪掉,再把查詢路線刪除,由小處破壞全局。」
「太好了!太好了!」威廉不停地叫著。「那傢伙絕對想不到!天才!老天爺,我真想看看他臉色會難看到什麼地步。」
「——可以呀!」
興奮過頭的威廉沒注意到莫傑稍後傳來的咕噥,所以是冷焰代為詢問。
「可以什麼?」
「你們可以看看那傢伙臉色有多難看。『背叛天使』中有追蹤程式,我想是需要花上一點時間,但逮到他不是問題。」
「你是說真的?」他抓緊話筒。
「可以,只要病毒全死掉,追蹤程式馬上可以啟動。」
兩個小時後,「星期五」正式陣亡在「背叛天使」手中。
「我們已經肯定『星期五』是個內奸,目前可能性最大的是這個傢伙。」威廉敲一下鍵盤,螢幕立即秀出一幀大頭照。
「吉姆.沙比,三十三歲,黑人,二級電腦師,資訊部,半年前公司招考的新進人員。」威廉的手指敲打著桌面。
「要叫他來問問嗎?」安全主任金鼎陵在旁建議。
「無憑無據的,你想他會承認嗎?」威廉微微諷刺著。
妮娜走了進來。「伯克還沒來嗎?」她詫異地看看腕上的表。「十點四十五分了。」
金鼎陵露出罕見的調侃之意。「我已經打過電話,是那位莫小姐接的,說他還在睡。」
「他昨晚一定很忙。」妮娜的雙關語博得一陣不約而同的笑。
「也該是時候了。」威廉道。「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好女人。」
冷焰自從接掌整個企業後,便夜以繼日地埋首於工作中,為成千上萬的職員做牛做馬,也該為自己休個假了。
報章媒體雖老是在捕風捉影冷大總裁的緋聞,但威廉知道那全是不值一書的事。冷焰從不虧待他的女伴,但也不曾真正重視她們。他會打電話要珠寶行挑件首飾給女人,自己月底再去結帳,但不曾親手買枝玫瑰給誰。也許他會和女人在床上戰得如火如荼,但卻絕不會帶她出席任何公共場合。
所以之前,沙琳琳在石家宴會中惡意攻擊莫晶兒一事,並不讓威廉感到吃驚,反而是冷焰強迫她登報致歉才令他側目不已。
冷焰何時在乎過一個女人的感受了?
「真該慶幸他要的不是沙琳琳。」威廉道出心底話。「否則我第一個和伯克絕交。」
「誰要和我絕交?」男主角終於千呼萬喚地出現了。冷焰輕鬆地把外套扔到沙發上,環視著地的部下。「早,你們在討論什麼?」
妮娜纖指一比。「來看看吧,這就是找出來的那個傢伙。」
「吉姆.沙比?」他也湊了上去。
「加州大學畢業。他好像很少說話,如果我沒記錯,他非常不起眼。」妮娜大致描述自己對他的印象。「我知道有這個人,卻沒認真想要認識他。」
「就是這種人才可怕。」威廉有感而發。「躲在人群中,連個鬼影子也抓不著。干殺手的可不會在自己身上掛名牌呢!」
「去確定一下。」冷焰對金鼎陵吩咐。「暫時別打草驚蛇,看他是不是背後還有主使者。」
「如果有主使者,冷修恩先生大概排名第一。」威廉咕噥出冷焰的想法,雖然這種想法令人極不愉快。
「修恩先生真奇怪,其實他不用工作就可以數鈔票,而伯克卻得在辦公室中辛苦工作。他這又是何苦?」妮娜顯然十分不解。
「有的人就是要的更多。」威廉下此結論。
「就算吉姆.沙比是『星期五』,『星期五』又是冷修恩指使的,那又怎樣?他們就會承認嗎?」妮娜一針見血地指出。「我們需要的是證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5:04
第八章
莫晶兒抱著裝滿食物的紙袋及一束粉紅色玫瑰,口中哼著小曲,在人行道上走著。
人行道旁有座綠意盎然的小公園,是她每天必經之途。她習慣挑張涼椅坐下來,眺望眼前的美景與人群。
微風沁人心脾,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及孩童的嬉鬧聲。他們成群結隊在溜滑梯或蕩鞦韆,她看著一名金髮小女孩在跳繩,兩個男孩正在玩腳踏車競速,一名將大拇指含在嘴中的小小孩正在和一個較大的女孩玩丟飛盤。
另一張涼椅上坐著一位母親,正樓著她那牙牙學語的小寶貝,舉高那小小的身體,將鼻尖理進那溢滿乳香的小肩窩,換得那嬰兒純真的笑。
她能聽見一陣輕快熟悉的旋律從心底揚起。是了,他們第一次共舞的曲子。他們在她家大掃除,兩個人都灰頭上臉的,那天很冷,十一月天,輪碼鎮在黑夜中看來有些蕭瑟落寞,和她方才在壁爐中加旺的火焰成反比。
「你的父母有收集這種東西的嗜好啊?」
他們清出一隻大鐵箱,搬動時喀啦喀啦的響,外表灰銹得像哪個世紀的海盜所留下的。敲開快要腐掉的鎖,裡面竟是一些玻璃高腳酒杯及餐具。
她的愛人為了擦拭這些東西,雙手搞得髒兮兮的,黑髮頑皮地在他額前翹起。
她走過去,羞赧生澀地在他鼻尖上印下一吻。「以前我父母常常說等孩子大了,老來時就要把這些餐具用在將來要開的小館子裡。媽媽掌廚,煮些可口的菜。」
「那你爸爸呢?」
「媽媽說,」她笑著模仿母親當時的樣兒,插著腰,鼻頭往上一翹。「掃廁所去!」
他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小星星就是這樣,平常有點兒天真,動作有點兒稚氣,個性有點兒迷糊,卻牢牢套住他不羈的心。
「你等一下。」他走向放置一旁的收音機,調轉頻道,不一會兒,一首流水似雲、輕若似無的音符盤旋了整個空間。
「你看,」他微笑著。「我們有音樂、有溫暖的火、有可愛的回憶,不好好跳一支舞對此刻的良辰美景似乎說不過去。」
她遲疑地將手伸給他。「我不太會跳。」
「沒關係,我正巧是個好老師……」
一顆皮球滾到她腳邊,將她由回憶中拉出。
「球球……球球……」它的主人隨之駕到。那是個髮色及膚澤十分白皙的小娃娃,一根手指含在那粉色小嘴中,屁股上包的尿布使身體在走路時一搖一擺的,逗趣之極。
「小乖乖,這是你的嗎?」莫晶兒撿起球來,忍不住想和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多玩玩。
那孩子竟也不怕生,任她輕輕碰觸自己軟嫩的小臉蛋。
「克勞蒂亞、克勞蒂亞,你在哪?」
顯然是這小娃娃的母親了。她再次疼惜地捏捏小娃娃的臉蛋。
只見一個年輕的女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真對不起。」她滿含歉意地頷首,莫晶兒好脾氣地笑笑。
「沒關係,她真可愛。」
如果她和冷焰會再有個小孩,會不會也這麼可愛?一思及此,她臉紅地想起昨晚火辣的情節。
「謝謝。」
任何母親對有關自己孩子的讚美永遠都不會嫌多,兩名年輕女人彼此交換會心的一笑。
「她多大了?」莫晶兒注意到對方罩衫下微隆的小腹。
「一歲八個月,皮得要死,到處亂跑。」年輕女人微微頷首,莫晶兒目送她牽著那個娃娃的小手離去。
又發了好一陣子呆,她才從椅子上起身。
公園出口正好就是一條大馬路,莫晶兒緩步走去,視線捕捉到方纔那對母女。
她們顯然正佇足在那兒等紅綠燈,做母親的正利用這空檔整理掛在手臂上的外套。等到莫晶兒走得更近一點,她可以看見那名叫克勞蒂亞的小女孩正在把玩著那個小皮球。
接下來的動作猶如一幕幕拉長的鏡頭。
球不知怎地從那雙小小的手掌中滾落,就在母親分神的那一刻,小娃娃短短的胖腿已經跨了出去。
手中的紙袋及玫瑰花掉落在地上的同時,年輕而恐懼的女性尖叫充斥她整個耳膜。
「克勞蒂亞!」
年輕女人非但來不及拉住女兒,反而不小心跌了一跤。她充滿疼痛地喊叫,雙手摀住腹部。
莫晶兒沒花時間猶豫,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小克勞蒂亞聽見母親的尖叫,呆呆地停住腳步回頭。
一輛開得飛快的保時捷出現在馬路地平線的另一端。
莫晶兒一把推開孩子,只來得及回頭——
「你說什麼?」
忘卻自己正在開會,冷焰這一起身差點連桌帶椅給掀了起來。
「您認識一位莫小姐嗎?她一個小時前在小華盛頓公園前的馬路口救了一個小孩子,她自己卻——」
夠了!
一把扔下行動電話,冷焰如被火燒到似的衝了出去。
「喂?她在哪家醫院?」在一旁的威廉敏捷地及時接住,要不然這真可憐的機器早四分五裂。可不能說他偷聽,他只是正好坐在老闆旁邊嘛。
「我們這裡是聖安堤附屬醫院……」
「再開快一點!」冷陷不耐煩地吼著可憐的司機。
他衝出公司後並未費事去發動車子,而是把路旁一個準備上車的可憐傢伙給拖走,「鴨霸」地佔據這輛車。
「先生,市內最快也只能開到五十當,你不能再叫我加速了。」司機比比時速表,九十哩。
冷焰全身發抖。
車禍!她傷得嚴不嚴重?八年前,自己因此差點喪失一條腿。好長一段時間,他常常在半夜中醒來,一遍又一遍地確定自己的兩條腿都還存在。
現在他卻要失去莫晶兒。
不,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斷搖頭,冷汗從額角滲出。
雖然他尚未確認自己對她是何種情感,但她很重要,重要得不能讓一場該死的車禍奪走她。
他丟下一張鈔票,沒等司機找零就衝進醫院。
莫晶兒正巧從走廊迎面而來。
「小星星!」他臉色慘白,張臂將嚇了好大一跳的她用力納入懷中。
「焰?」
她睜大眼,方抬起頭,一隻巨掌已扶住她後腦勺,他猛烈地吻住她。
「天啊,晶兒,你不要緊吧?」冷焰隨即推開她一點,仔細迅速將她掃瞄一遍後,重新摟住她。
她設法喘口氣。「我沒事,焰。那輛車沒撞上我。」
「我以為你死了!」
「沒有,那輛車停下來了。」
原來保時捷的主人亦在同時看到了莫晶兒。方向盤一轉,不僅硬生生地避開了她,自己也撞向安全島上的樹幹,目前人還在昏迷中。
這是他們回家時,一路上莫晶兒娓娓道來的事。
隨後趕到的威廉成了他們的司機。一來是冷焰沒把自己的車開來,二則是他驚魂未定,非得緊緊確定她的存在不可,所以此刻將她像個嬰兒似的抱在懷中。
「你很幸運咆,晶兒。」在前面的威廉吹出一聲長長的口哨。
「我知道。」
她真的是很幸運。除卻雙肘肌膚因突然撞擊地面的瘀青,及砂石磨出的破皮外,醫生再三和對他大聲咆哮的男人保證她絕不用住院。
他觸碰她纏滿紗布繃帶的雙腕,指尖輕輕地描繪著。
這個舉動使得她喉頭一陣哽咽,就算他記不起以前的事也不要緊——
至少,他現在開始在乎她。
也許他還會再度愛上她——這會不會是個奢望呢?
一番折騰,回到公寓時已經快要七點了。
「好好睡一覺,」他抱著她進入臥室,輕輕將她放到床上。「晚安。」
「但——」
他以吻堵住她剩下的話,莫晶兒只有乖乖地嚥回肚子裡。
「趕快閉上眼睛,我會關燈的。」
媽的,再不走人他又會壓到她身上去了,他匆匆地連頭也不敢回地離開房間。
威廉正興沖沖趁這空檔在客廳酒櫃前挑選一瓶瓶佳釀,回頭看見老闆時毫不客氣咧嘴笑笑。
「還需要兩個酒杯及冰塊,威士忌要冰的才夠勁。」
他大剌剌地往沙發一坐。
冷焰拿這個有頑童個性的傢伙沒轍,琥珀色的透明液體立刻斟滿了杯子。
「對了,你們和教堂訂好時間沒?」伯克真有口福!威廉將一口酒灌入喉中,讚賞的咂咂舌。
「她又沒答應要嫁給我。」而且很怪的是,冷焰之前還能趾高氣揚地「命令」她和他結婚,但經過昨夜後,他忽然退縮了。
「傻瓜!她為什麼不答應?」
「因為她猜出我本來想娶她的理由——為了孩子,但現在——」他搖搖頭。「我不知道。」
威廉真想找塊豆腐讓他撞撞。
「算了算了,反正那都是你們的家務事。」
兩個男人又閒聊了一陣,威廉才告辭。臨走前還順便「借」走一瓶五O年代的白蘭地。
「就算做今晚的車資吧!」威廉笑瞇瞇地表示著。
真是上輩子沒燒好香才會交到這種朋友。冷焰解開襯衫頂端兩顆鈕扣,無聲地歎息。
今晚總算安靜下來了,他決定去看看莫晶兒的睡容。
但尚未走入臥室,他就聽見走廊末端的浴室中傳出水聲,淅瀝嘩啦的。
不會吧?
他快步走過去,「啪」的一聲旋開門把。
「你在做什麼?」
莫晶兒這輩子從沒這麼尷尬過!
她的長褲連同底褲正掛在臀部微翹的邊緣,套頭針織的線衫正卡在她的頭上,遮住整張臉。她剛剛脫到一半,手肘因拉伸收縮的動作而痛得不得不停下來,稍事休息——
然後他就一頭撞進來了。
「出——去!」她的尖叫因衣物的阻隔而聽來有點模模糊糊。她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然後是一陣往下拉扯的力道終於解救了她的頭。
「你在做什麼?」
她轉向仍在放著熱水的浴缸。「我要洗澡,今天又累又髒,我喜歡帶個香香的身子上床。」情緒莫名的惡劣及緊繃令她燥熱不堪。
短暫的沉默在兩人之間。然後冷焰低咒一聲,伸手開始解褪她的長褲,脫到底時示意她自動從那團衣物中跨出。
「你要做什麼?」她懷疑地看向他。
他並未答話,只是開始扯動她一邊肩頭的毛皮。
這下她可明白了!「不用,我可以自己來。」他想幫她洗澡?這個想法令她臉紅,儘管已有了肌膚之親,但她仍不太習慣這種親匿。
而他卻只是用更快的速度剝掉她全部的衣物,然後拉著如新生兒般光裸的她走向設置在一旁的蓮蓬頭,還不忘順手先關掉浴缸的水龍頭。
「我可以自己——」她看他拿起蓮蓬頭。
「閉嘴!」
調好水溫後,他先輕柔地灑及她全身,爾後拿起肥皂開始在她身上塗抹。如果不是她太尷尬得無法顧及其他,她會發現他極小心地避開她包紮起來的部位,深怕水沾濕紗布。
這個大男人不會害臊,她都會臉紅了!莫晶兒可以感到雙頰滾燙。
其實冷焰亦蠢蠢欲動得一觸即發,但一想到她的傷,只有把持住自己。
身上的透明泡沫很快被他細心地沖乾淨後,他拿起一條大浴巾包住她,帶她走出浴室。
「今晚你穿這個睡會比較舒服一點。」他拿來自己的法蘭斯絨布睡袍,套在她赤裸的身體上。
的確很舒服!厚厚的布料透出一抹極淡的男性麝香,他的味道,莫晶兒喜愛極了。
「坐下來。」注意到她微濕的髮絲,他找來一支吹風機,輕柔地吹著,還吹不到一半,便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星期五」事件圓滿解決。
看見報紙上的頭條標題,冷修恩氣得抓狂。
另一方面,「他」憤怒的程度絕不亞於冷修恩。在「他」手中,從沒有失敗的經驗,當然也不打算就此開始。
思索片刻,他抓起了電話。
吉姆.沙比這兩天正好在休年假,他不知道打過多少通電話都聯絡不上,姑且再試試看吧。
「——喂?」就像過了一世紀那麼久,電話終於被接起。
「他」知道吉姆.沙比開車出紐約到別州瘋去了,不知道冷氏發生的一切。
「誰呀?」睏倦的不耐在聽見上司機械似的聲調時清醒,他豎耳傾聽。
接下來的消息令他震撼。
「你說什麼?」吉姆.沙比的聲音隨著對方字字句句提高。
「冷靜下來。」
「別人現在懷疑的是我,你當然不擔心!」
吉姆.沙比正對著話筒大吼。「你是我的上司吶!為什麼倒楣的就只有我一個?」
「我會盡量轉移伯克的注意力,讓你完成你應該完成的工作,不要再對我抱怨。」
話筒彼端清靜的聲音下著指示。「我希望你最近動作愈少愈好,他已經派了金鼎陵在監視你。」
「我不玩了!冷氏企業可以讓我去坐牢的。」
新手就是新手,碰到一點小阻礙就緊張得如世界末日一樣。
「不會有事的,吉姆。這件任務絕不能搞砸,否則我們的聲譽將會蕩然無存。這是件大CASE,小子,只准成功不准失敗,要不然大家就吃不完兜著走,而我敢保證你一定是第一個。」
「不行。你們事先沒告訴我會弄到坐牢,我要停手。」
「你不能停手。」
「我可以!」吉姆.沙比此刻大有豁出一切的氣概。「我必須自保。」
嘟——
吉姆.沙比竟然掛電話了。
玩狠的?
那個黑鬼還不是對手。
另一端,吉姆.沙比掛了「上司」的電話後,煩悶地在房裡來回踱步,終於抓起外套準備出門。
而一直隱守在吉姆.沙比所租賃公寓側門的金鼎陵看見他走了出來,便立刻驅車向前,保持一段謹慎的距離跟蹤在後。
他耐心地尾隨至一家開在小巷的酒吧。猶豫一下,金鼎陵亦下了車。
如果這傢伙打算進去喝幾杯,那恐怕還有得好等。
金鼎陵知道這種酒吧是全紐約龍蛇雜處的地方。這裡有一拳能把你打得住上一個禮拜醫院的大漢,有狡猾自私的人口販子,有袒胸露臀的阻街女郎,此外各式光怪陸離的情況在此是見怪不怪的——兒子替母親找嫖客,男人替妻女拉皮條的比比皆是。
在這裡,光看人的外表是不准的;毒販、槍擊要犯、條子、線民、男妓女妓、嫖客……什麼樣的人都有。
他不動聲色地在角落的陰影中坐下,看見吉姆走向吧台。隔壁放著一張撞球台,一群叼著香菸的青年霸佔著。
「要什麼?」
一個面目陰沉的小男孩不知何時站在他面前。
「啤酒。」金鼎陵沉著以對,盡量不引人注意。
畢竟這裡很少會出現穿西裝打領帶、皮鞋光可鑒人的傢伙。他可不想直的進來、橫的出去。
吉姆.沙比叫了摻水的威士忌,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著,誰都看得出來他心有旁騖。
「嘿,吉姆。」一個耳垂上至少穿了五個金環的黑人大搖大擺地在他身邊坐下,然後神秘兮兮地湊近他的耳旁。「我手中有點『樂子』,怎樣,有沒有興趣?」
「別煩我。」吉姆.沙比已經夠煩了,他不需要一個混混來提醒他這項嗜好。
「嘿,老兄——」
「你這個沒有屁眼的屎蛋,聽不懂是吧?」
「媽的,老子最討厭別人罵我!」
對方顯然惱羞成怒,二話不說,一記拳頭狠狠地飛向他的下類。
什麼?酒才剛端上桌的金鼎陵縮回欲取的手,聽見一陣玻璃被敲破的聲音。
前面的騷動很快變成圍觀。吉姆.沙比成功的左勾拳擊中目標時,對方迅速地從腰間拖出一樣東西
砰!
這聲槍響結束了一切的吵鬧。
半個小時後,離此條街最近的一家私人醫院的急診室中,一名值班醫生宣佈,吉姆.沙比在第五次電擊治療無效下停止心跳。
死得好!
慢慢掛下話筒,得意的笑忍不住擴展開來。
都還沒向組織請示裁奪呢,吉姆.沙比就替自己省下這道麻煩。
「企業傭兵」中第一條守則:沒有「同情心」這種名詞。
第二條守則:不分親故。
金鼎陵沒有留下來看吉姆.沙比最後有沒有搶救成功,他甚至和那些怕惹禍上身的人一起走出酒吧,回到吉姆.沙比租賃的公寓。
依照他的判斷,警方至少會在明天才來這兒,因為有不少目擊證人可以證明這是一場臨時起意的肢體衝突,並非有計劃殺人。
「沒想到這個技巧還是有再派上用場的一天。」他喃喃自語,手中拿著一根從路上隨意撿來的生銹鐵絲,熟練地插入鑰匙孔。
門在黑夜陰影中輕輕滑開一條縫,他閃了進去,門再度悄然合上。
日光燈照出標準單身漢亂七八糟的房間。
金鼎陵熟練地戴上皮手套,蹲下來開始一樣一樣地翻揀著。
他檢查完客廳後,退後一步,長腿小心地跨過一些可樂瓶罐。
臥室亂得和客廳差不多,一眼讓人注意到的便是那台嶄新得格格不入的電腦設備桌。他筆直地靠近,鞋尖不經意踢到東西。他彎下腰撿起一卷掌心般大小的錄音帶。
「這是什麼?」他抿著唇靠近桌子,打開抽屜,發現裡面有好幾卷一模一樣的東西。
單人床上的被單也是縐巴巴的亂成一團,紅色的電話答錄機格外明顯地置在凹下去的枕頭邊緣。
電話答錄機的帶子!他恍然大悟地找出答案。他將帶子放進機器中,快速地倒帶,並按下PLAY。
仔細聆聽了一會兒後,他拿出隨身行動電話?
又過了半個小時,他如同來時悄悄地退出吉姆.沙比的公寓,跳上車開走。
「什麼事這麼急?」門鈴一直響到第五聲,威廉才姍姍來遲地開門。「會在這個時候找我。」
「抱歉,」金鼎陵隨著主人進入房子?「打擾你了。我想這是很重要的,聽聽這個。」
威廉好奇地看著地開始放錄音帶。第一卷還沒放完,威廉的臉色已青青白白了好幾回。
「這個是——」
「從吉姆.沙比的房子裡找到的。」金鼎陵點頭。「當初你反追蹤的結果沒錯,他的確就是『星期五』的發明者。」
除了威廉及冷焰外,沒有人知道病毒是莫傑解除的。歸功於威廉是他倆一致決定採取的保護措施,以免莫傑不得安寧。
沉思了片刻,威廉將手指一彈。「有一種方法叫聲納圖像分析,也就是用聲音靠電腦來勾繪出這個人的樣貌,包括老少、性別、身高體重等等,也許可以用那種方法來試試。」邊說著,他邊在電腦面前坐下。
會議室中坐著幾個人,臉色均沉凝無比。在昨夜接獲消息後,冷焰一早就召喚他們集合。
妮娜.蘇西傾身向前,好奇地看著桌上的電話答錄機。「這要做什麼呀?」
「我相信你們都知道昨夜發生的事,吉姆.沙比死了。」冷焰淡淡地開口。「金?」
金鼎陸點頭,按下答錄機的開關。
……別人現在懷疑的是我,你當然不擔心。
我會盡量轉移伯克的注意力……不要再對我抱怨……我希望你最近動作愈少愈好,他已經派了金鼎陸在監視你。
我不玩了!冷氏企業可以讓我去坐牢的。
不行……我要停手。
你不能停手。
我可以……我必須自保!
令人心情沉重的嘟聲響徹整間會議室。
「這是金從吉姆.沙比的公寓中發現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把和這個人的每次通話都特別錄下——也許他害怕有個萬一吧,而我得感謝他這麼做了。」威廉解釋著,並目不轉睛地看著聲音的主人。
「……」
「沒有什麼話要說嗎?」威廉忍不住地問。
「……」
「為什麼?」冷焰輕聲道出他的問題。「為什麼,妮娜.蘇西?」
沒錯,答錄機中那清冷的女音正是她。
褐髮麗人一臉平淡,眼梢、唇邊慣有的笑意全無。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纖纖十指擱在交疊的大腿上互握著,她甚至有些無聊的樣子。
「不只是這通電話的記錄。」金鼎陵道。「他把每一次通話全錄下來,這些記錄可以貫串出一項計劃。也就是說,真正的『星期五』是你。」
妮娜垂下頭,肩膀微微起伏,三個男人花了幾秒才瞭解她居然在笑。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只是在執行我的任務罷了。」妍麗的玉容擬出冷笑。「有人出錢想整垮你,就這麼簡單。」
「我叔叔?」
「我還是有點職業道德的,冷先生。」
一絲靈光乍現。「你是『企業傭兵』的人?」
妮娜聳聳肩起身。「我會在今天提出辭呈。」她不肯再多說。
「我們共事不算短的時間了,你為什麼還會這麼做?」威廉忍不住問。「我還以為我們是同心齊力的。」
「你是在指友誼嗎?那能當飯吃嗎?一斤值多少錢?」她優雅婷娉的站姿如尊女神——復仇女神。「只有錢才能當最可愛的朋友。我失敗了,丟了這個臉,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再來找冷氏的麻煩。能借一下電話嗎?我得先打一通電話給我的律師。」
冷焰緊閉了一下眼睛,感覺一絲痛楚滑過心房。
金鼎陵隨即起身跟著她出去。
「妮娜,」他背著手,走向落地窗。「究竟是誰請你來的?」他不死心的又問,從玻璃的反映中,他可以看見已經打開門的妮娜停下腳步。
她微微動了一下紅唇,但仍沒有說出他要的答案。
莫晶兒擔心地看著冷焰。
他今晚的臉色實在太可怕了!陰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嘗嘗我煮的羅宋湯好嗎?」她舀了一碗,輕柔地勸著。
他靜靜地看著她。
「你願不願意嫁給我,晶兒?」
她吃驚地回視,旋即苦笑。
「為什麼不呢?我不是吝嗇的守財奴,我們處得也不錯,又有了小傑。你還在猶豫什麼?」
妮娜的所作所為給了他十足的震撼。若一個十分信任的部屬都能背叛,那世上還有什麼是值得信賴的?他急切地想抓住某樣東西來安定自己的心。
這個女人曾經愛過他,但現在呢?
「不,我不會嫁給你。」莫晶兒放下餐具離席。
他永遠不會知道方才求婚時,盯著她的藍眸是帶著多冷酷的算計——
像是在評估她在這場婚姻中有多少附加價值。
莫晶兒就算再怎樣愛他、有多想嫁給他,她仍有她的自尊在。
「晶兒?」他跟著她來到客廳。
「我不會嫁給你的,再過不久,我還是要離開紐約。」
她開口時,聲音恍如從遙遠的彼端傳來。
「……我還以為你有點喜歡我。」
我愛你。
「噢,你是個很棒的情人,我當然喜歡你。」
她放作輕佻地丟下這句話,便往寢室走去。她想好好一個人靜一靜……也許還會大哭一場。
一條硬實的胳膊及時擋住她,莫晶兒看見他風雨欲來的森然表情,立刻後退一步。
「一個好情人,嗯?」
他往前跨一步,莫晶兒就退一步——直到背碰著牆,無路可退。
他以身體困住她,抬起她的下類,重重的吻迅速落下,吻得她喘不過氣來,體內的火苗燃起,允許他的探索更加深入。
纏綿的身形來到床邊,她意亂情迷地被放在床上,他站在她雙腿間,將手輕按在她身上。
「願不願意嫁給我?」輕柔堅決的問話喚回她開始渙散的心志。
「不。」她掙扎的想起身,他卻將手中的力道加重,慢慢滑入裙布下,尋找柔軟的陰影。
「不嗎?」他的聲音既溫和又危險。「不如來看看你的身體如何回答。」他細語著,將她想揮舞相向的拳頭拉到頭頂。
「你——」
他重新試著捕捉她的唇。
「你不可以——」
什麼話的速度都不及他指尖的挪動,敏感的碰觸令她嬌軀一頭,無法克制地喊出一聲狂喜。
他好整以暇地加深侵入她開始潮潤的肌膚。
「喜歡嗎?」攻擊稍微撤離,卻又突襲得更深。他重複著這個動作,她不停地扭動著身體,面色潮紅。
「請你……不……不要……」她狂亂喘息。
「啊,你要求我什麼?」他微諷,聽起來十分冷漠。
中指壓得更深,拇指卻徐徐逗弄。
「我要殺了你!」她尖叫著,身體隨著他愛撫的熱度擺動,使她的威脅聽起來很可笑。
「你要用什麼武器?」他低低笑著。
他們的結合是驚心動魄,一遍又一遍地給予及付出,接受及索取,鋼鐵的刃包入柔滑的絲。
「說你會嫁給我。」
「不!」
他後撤,臀部擺動逗弄她,舌深深探入她唇中。
喔,她幾乎要哭出來。她需要他!她需要他盈滿所有的飢渴。
「你會嫁給我嗎?」
「會、會、會!」她哭了出來。
「不要忘記你的承諾。」
莫晶兒知道自己永遠忘不掉這一夜。
他是只精力無窮的黑豹,一次一次地佔有她而毫無倦意。他的唇及手品嚐過她每一吋曲線,殘酷地利用她的身體逼她許下承諾。
任何承諾。
是的,是的……
是的,我願意和你結婚。
是的是的,我絕不會離開你。
是的是的,一切都聽你的。
曙光從窗戶微透,莫晶兒的身體及神智都疲乏不堪。
他巨大的手掌包住她嬌小的胸時,她幾乎哭了出來,身體卻開始主動回應他。
「不,沒事了。」他立刻鬆開。
她才知道自己真的啜泣出聲。
冷焰拉起被毯蓋住兩人的身體,將在懷中的她調整姿勢,讓她的臉頰貼住自己赤裸的胸膛。
她終究還是投降了。
這是她昏沉入睡前的最後一絲念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5:21
第九章
冷修恩是在五天後,在一家珠寶店刷金融卡時才赫然發現自己的窘境,然後在店員懷疑的眼光下,掏出皮夾中的每一張鈔票才得以走出店門。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股票利息這周居然沒有進帳,他差點連那串才五千元的珍珠都買不起。
「對不起,冷先生,這是上頭的命令。」
「你在胡說什麼?我冷修恩是大股東啦!叫冷焰那個混球向我解釋。」
出納小姐陪著小心的模樣使他氣焰更加高漲。
「叫他出來!」
出納忙不迭照辦,戰戰兢兢地講完電話才開口說:「冷先生,董事長請你上去。」
「我倒要看看那個雜種要說些什麼!」
他一路上咒罵不休,衝上頂樓的總裁辦公室,一腳踹開門。
「我希望你對這有很好的解釋。」
冷修恩一掌重重地拍向桌面,「刷」地將數張金融卡劃一地排成一列。
「我也希望你對這個有很好的解釋。」
冷焰在桌面上丟下一份厚厚的文件。
文件看不到一半,他的臉色已青白紅紫交替了好幾回。
「如果我沒發現,您還想瞞天過海多久?」冷焰的聲音冷得令人發毛。
冷修恩吞口口水,不自在地瞥向他的臉——平靜一如往常。
但是那道噁心的疤是雪白的,他生氣的前兆。
「打蛇打七分,面子卻得給三分,叔叔,你把錢都花到哪去了?除了請人來惡整我,是不是都花在牌桌及沙琳琳那個女人身上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
冷修恩繃緊臉,端起架子,對一切予以否認。但,他為何覺得自己的身體抖得像篩子中的谷粒?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妮娜.蘇西的話讓他開始認真調查冷修恩——一件他最不想去做卻早該做的事。儘管冷修恩視他如眼中釘,可是他仍然是個長輩,是這家公司的大股東,仍然是
——仍然是一個冷家人。
為什麼會覺得心痛呢?他問著自己。
你不是早知道他一直想置你於死地嗎?
「如果你不想要我提出控訴,請將你剩下的股份全數轉讓給公司。」冷焰道。「至少還勉強能補足一點數字。」
「你敢!?」冷修恩從椅子上跳起。
「我有什麼不敢?你都能鼓勵我接收你的情婦,我會有什麼——別想否認你和她的事。」
冷焰拉開右手邊的抽屜,拿出一組照片,恰巧散在張張金融卡上。照片中每一幀全是妖精打架的鏡頭,男女主角的臉龐清晰無比。
冷修恩眼前一片黑暗。
「股票、坐牢。」冷焰再次重複。「你想選哪一個?」
「晶兒。」他走入廚房,重重在她光潔的頸背上烙下一吻。她故意哀叫,笑著躲開。
最近冷焰愈來愈喜歡纏著她。他也常常在想為什麼,因為他及她是如此截然不同。
他喜歡吃味道重的食物,她則不;他看報紙時只翻財經及軍政大事;她卻寧可閱讀小說及詩集,他像只蓄勢待發的黑豹;她卻是只毫無戒心的小白兔,就算生起氣來,也往往只有三分鐘熱度。
「我們去度個假。」他從後樓住她的腰,鼻尖理在她發間。今天的事讓他想暫時丟開公司的一切,好好放自己一個長假。
「唔?」
「我在加勒比海灣有棟小木屋,海水、海風、月光,然後再加上一瓶香檳。」
「好羅曼蒂克。」她抬起頭,讓他在她鼻尖上印下一吻。
「然後我們可以放首音樂跳舞,像以前一樣。」
「你想起來了?」黑眸詫異地迎上深邃的藍眼,只見他輕輕頷首。
「一點點。」他放開懷中的嬌小身軀。「我記得我幫你取了個綽號——小星星,記得你討厭烤焦的鬆餅,記得我怎麼教你跳舞。」他的聲音降成謐夜的分貝。「記得我怎麼撫摸你、吻你——」
「住口!」就算他們都有一個小孩子了,她仍脹紅了臉。「不用——不用那麼仔細啦!」
完了!這話一出口才知道更不倫不類。
冷焰仰頭大笑。
莫晶兒眨眨眼,就算有再大的怒氣、也被他那發自肺腑的爽朗大笑消卻殆盡,她好喜歡他的笑聲。
「我喜歡你,小星星。」他感性地訴說發自內心的情感。「也許我永遠不會記得七、八年前的事,但我現在非常確定我們是彼此適合的。」
她的心喜悅得膨脹,如一隻灌足氣的皮球。
他也許毫不自覺,但是他在表明不論喪失記憶與否,他都會再次愛上她。
「我有說話的餘地嗎?」她故意裝出為難的神色。
「沒有。」他果斷地回答,一隻手悄悄探入她上衣的領襟內。
她瑟縮一下。
「晶兒?」他疑惑地挑挑眉,不顧她的抗議,迅速地拉開衣服。
「沒那麼痛了。」她急忙遮住青紫的淺痕。
「我知道我有時太粗魯了。」他低啞的聲音有絲愧咎!不經意的眼光在她鎖骨上又發現淺淺的一痕。「我太生氣又太不安,你知道嗎?我發現『星期五』居然就是公司的人!我非常……憤怒。」
她頗能體諒那種遭到背叛的無助。
「晶兒……」他微微呢喃,猶如一句歎息。
「嗯?」她看見他的臉閃過一抹她不瞭解的神采。
「我……肚子餓了。」他慢慢放開擺在她身上的手,轉身走沒幾步又突兀地回頭。「對不起。」他低聲說完這句話,僵硬地再次踏開腳步。
她聳聳肩,心無旁騖地繼續回頭準備晚餐。
他在沙發上坐下,心神無法平靜,隨手抓起一張報紙,卻視而不見。
他愈來愈相信生活中少不了她。他想天天早上醒來看見她,想聆聽她在做家事時偶爾輕哼的愉悅小調,想天天吃她煮的菜——他的胃口已經被她養刁了。
如果喜歡一個女人到天天想和她相處,那麼,這就是「愛」嗎?
他記憶中的「愛」是苦澀憎恨的。
海倫的愛是自私的。
冷諾文的愛是懦弱的。
而冷日新的愛卻是有條件的。
他常常在想,如果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引起祖父的注意,他的下場會如何?
會不會像冷魅衣一樣?
冷魅衣的本質和他非常相似,但她多了份狂野及不拘禮數。冷日新強迫她接受的日式婦道教育非但沒折損她的性子,反而更激出她反抗的意識,突出她放任的風采。
有時他會替這個小堂妹操心。
晚餐時,冷焰再次提起度假的事。
「我不想去加勒比海灣。」莫晶兒搖頭。「如果你願意,陪我回小鎮一趟好嗎?如果我現在才讓小傑認識你,會不會太晚?」
可惡的雜種!
他四處打電話貸款,想從銀行弄點錢—先償清黑道追債再說,不料,每一家銀行的主管不是敷衍二句,要不然就是無禮地掛斷。
長這麼大,他從沒如此丟臉過。
似乎每個人都串通好了,等著看他出糗。
他絕不會放過那個雜種!
解放自由的鐘聲終於響起,學生成群結隊有如脫韁野馬般從校門口蜂擁而出。
「小傑、小傑,醒醒。」安琪拉很有耐心地搖著小男孩的肩膀,直到那對愛困的藍眼珠張開。
上節課他就跑得不見蹤影,她就在猜是不是又來圖書館打瞌睡。
「你又在玩電腦了?」安琪拉遞給他一罐熱紅茶。「『星期五』不是解決了,現在又在忙什麼?」
「沒什麼。」莫傑伸伸懶腰,拍拍牛仔褲上的灰塵才站起來。
「今天我開老爸的車來,就搭我的車回去吧!」他們步卅出回書館,來到校園停車處。
莫傑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他知道安琪拉會這樣說代表他睡過頭,回家校車已經駛離。
當車子駛進莫家及林家中間的馬路時,安琪拉突然指右手邊。「小傑?」
莫宅的門口及廚房亮著燈光!他的心跳頓時加速。
媽媽?
莫傑等車子一停就打開車門,細瘦的腿沒命地往家裡跑去。
「媽媽!」
彷彿有心電感應,前門倏然打開,金黃夕陽映照出那道嬌小熟悉的人影。
不顧雙手雪白的麵粉,莫晶兒開心地摟住兒子。母子倆抱得緊緊的—又叫又跳的。
感情真好!隨後出現的冷陷不禁又羨又妒地看著這一幕。
剛剛他們在廚房包著餃子,才包到一半她就突然停下來,沒頭沒腦地迸出一句:
「他回來了!」手則在圍裙上隨便抹個兩下,就趕緊衝出來。
相同的兩雙藍眼突然同時對上。
莫傑微微一怔,還來不及反應,莫晶兒便一手拉住一個,迫不及待做起介紹來
「小傑,來見冷叔叔,你記得他對不對?他是我兒子——莫傑。」
「冷叔叔?」
兩個男人互望一眼,帶著相同的不可思議。
「呃——嗨。」對了,這是怎麼回事?剛剛沉浸在和老媽重逢的喜悅中,險些兒給忘了,他們不是該窩在紐約談情說愛嗎?還是他的估計有差錯,這麼快就有結果了。
「小傑,媽要——哎呀!我還在廚房裡燒開水呢!」她大叫一聲,轉身衝了進去。
「那位是你的朋友嗎?請她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如何?」冷焰道。
莫傑這才想起安琪拉並趕緊回頭。他對她招手,但她卻擺擺手,滿臉笑意表示拒絕。一分鐘後,車子消失在父子倆視線中。
「你們怎麼回來了?」
往廚房的路上,莫傑緊張地低聲詢問。
「你媽擔心你不會按時睡覺及吃飯。還有,她不知道『背叛天使』、『星期五』一切的事。」冷焰三言兩語地回答了兒子滿腹的疑惑。
「真好。」莫傑鬆了口氣,小腦袋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很有默契地交換了眼神
莫晶兒不知道得愈多愈好,沒必要再破壞她單純的世界。
她就像個鄰家女孩般,一股清新可人的氣質總令人感到愉快。就讓她一直保持那樣,別讓太多骯髒的灰塵沾染在她身上。
晚餐是水餃及酸辣湯,氣氛稍嫌安靜卻融洽。莫晶兒滿心歡喜地切著蘋果,看著父子倆窩在客廳下西洋棋。
瞧瞧他們談得多開心,也許冷焰會帶他去釣釣魚、烤烤肉,試著讓小傑對電腦以外的事培養出點興趣。
一個男孩生命中有個男人引導總是好的。
尤其是像冷焰這種堅強的男人。
話說冷家父子的確聊得很愉快——但不是莫晶兒想的那種。
「——原來如此,那麼蘇西小姐人呢?」
「我把她交給警方,兩個小時後她的律師就把她保出去了。」
「那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嘍?」
「嗯。」冷焰瞇著眼,將騎士往前挪一格。
「沒想到你的敵人還挺多的。以後也會這樣?」
「可能有增無減吧!我們必須和日本的長崎、IBM、德國的克德爾斯等互相競爭,商場上的敵人永遠多於朋友。」
「……」莫傑不知道在想什麼,手指頭敲著棋子的木質部分,稚嫩的臉上有著這年紀不該有的嚴肅。
「如果你們結婚了會住在哪?媽咪不適合太複雜的環境。」
是的,他注意到了。她在紐約幾乎是足不出戶,安於自己的小世界中,輪碼鎮這種單純、平穩的小鎮才適合她。
可是他的重心及生活卻在紐約。
不過這只是個小問題,目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找這個兒子商量。
「春假還有多久?」.
「早結束了,學校要舉行校慶……你有什麼事?」
「威廉想見見你。」
「我也想見見他。」莫傑立刻開心起來。「也許我可以和他談一談有關電腦的——」他看見莫晶兒從廚房出來,立刻決定好自己的下步棋。
「將軍!」
她再一次檢查明天要穿的絲綠洋裝,然後才坐在梳妝格前對鏡子抹上面露。美容是女人生命中一大要事,像她每天都會睡滿八個小時來保持肌膚的光澤與彈性。
穿上一縷性感的桃色睡衣後,她對鏡中放下頭髮且皺皺鼻子,並決定明天就打電話預約美發院修剪分叉的發格。
再用發刷順幾下頭髮,門鈴便急促響起。
「誰?」她從門板的小孔一瞥,厭惡地悶哼一聲,原先放在門把的手卻乘勢縮回。
門鈴再次響起。
「開門!我知道你在家。」
那是她一度熟悉的聲音,如今卻粗暴,而且沙啞難辨。
「你敢不開門試試看!」
她畏縮一下。
「開就開,有什麼了不起。」她咕噥著,不情願地刻意放緩開門的動作。
他「咻」的一下衝進來,反手將門甩上,還不放心從小窺孔往外看了又看,確定沒人跟蹤,才整個人鬆弛下來。
「你好髒?」老天,他身上的臭味可以薰死一整條溪的小魚。他的外表不如往昔那般光鮮亮麗,外套因連日的躲藏及臥睡在地上而覆上一層又厚又髒的泥巴,頭髮亂七八糟的,好像很久沒見過梳子。他整個人狼狽如從陰溝裡爬出來似的,指甲縫裡有黑油油的污垢。
「有沒有酒?」
他穿著鞋子就這樣直接踏過她客廳的波斯地毯,換來她一聲憤怒的驚喘。
她花了兩萬塊的地毯!
他逕自走入浴室,打開水龍頭掬捧清水,潑洗自己的臉及手,試著整理儀容。
「你來這裡幹什麼?」她插著腰在外面等待,準備下逐客令。
「你有沒有酒?」
「我沒有酒,你沒事就快走。」
「你在趕我走?」
他危險地瞇起眼,往前一跨,她立刻後退。
「我之前一直在找你,你不但不接我的電話,還想趕我走?」
一個大男人憤怒的咆哮應該是令人畏懼的,但是他那落水狗般的狼狽卻反而讓這聲咆哮顯得異常的可笑。
她原本就不是膽怯之人,腰桿一挺,以鼻音表示出自己的不屑。
「你找我幹麼?」她別開臉。「你現在還有錢啊?」
「你——」想當初他送了這女人多少價值不菲的珠寶,現在她居然想在他落難時來個落井下石!枉費他以往對她的推心置腹。
現在的他債台高築,催討不成的那幫「兄弟」已放出狠話要好好地和他聊一聊。公司不能去,家更不能回,連車也不敢開(他們已經記下車牌號碼)。他在公園中的長椅上睡了好幾夜,直到風頭稍微小了點,加上皮夾裡的那點錢也沒了,這才摸上她家。
他本來樂觀地認為這個老相好總會收容他,沒想到她竟見死不救。
「你想丟下我?」
「什麼丟下你?那件事從頭到尾全是你一個人安排的,失敗了,也只能說你活該加倒楣,千我什麼事。」她伶牙俐齒地反駁著。
「你這個婊子。」
「你敢罵我?」她張牙舞爪地叫道。「滾出去!不然我要報警了。」
他一巴掌揮在她臉上。她吃痛、並尖叫地反擊,想用身體去撞他,用手去抓他,用腳去踢他。
可惜沒一樣成功。
男人的力量終究大於女人,戰局結束時,是他跨坐在她背上,並正用皮帶捆綁她。
「狗娘養的!」他怒火中燒,只想將連日來的氣全宣洩出來。很奇怪的是,他發現這種憤慨竟助長他的性慾。
她的鼻孔及嘴角都是血,除了鼻青臉腫外,恐怕也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來形容她現在的樣子。
「你喜歡玩狠的,啊?」
他拖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手中拿著從廚房冰箱找出的紅葡萄酒。酒精不但刺激了他的食道及胃,更提升他的怒氣。
他抬起腳往她的小腹踹去,她在哀嚎中隨著力道翻過身子。
「我就讓你玩點狠的!」
她尖叫起來,但撕裂的音量卡在口中塞堵的布團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4 02:35:50
第十章
和莫傑下完棋、吃完水果後,小傢伙早早識趣地告退,將客廳的小天地留給他們。
「為什麼不告訴他我是誰?」冷焰舒服的將她圈入懷中,像抱只填充的熊娃娃布偶。
「對不起。我只是……你不覺得這件事急不得嗎?你瞧,現在突然告訴他你是他爸爸,小傑的小小心靈能承受多少?會相信我說的話嗎?我們應該讓他慢慢接受你……」
「我懂。」她體貼人心的設想令人感動——儘管在這種爺兒倆心知肚明的情況下顯得有點好笑……
莫晶兒堅持今晚兩人該分開睡,免得給小孩「錯誤」的印象。冷焰同意地點頭,她才滿意地回到房間。
可是當她被一陣噬火的熱吻驚醒時,才發現他把她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不行……」她迷迷糊糊的,用僅存的意識作抵抗。「小傑地……」
「他睡著了?」
「可是你有答應……」
「我知道,但現在超過十二點了,新的一天……」
一個小時後,兩個人在性感的疲倦中睡去。
但不久之後,冷焰便覺得自己的身體在搖晃。地震了嗎?
「焰……」
他只從枕頭中發出一記悶聲。
「焰。」另一把愛困的聲音執意地叫著他。「起來,電話。」
「嗯?」他懶懶地只睜開一條縫,莫晶兒交出話筒後,睡意甚濃地坐起身,走入洗手間。
不知道那個威廉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幹什麼?半夜一點多耶!
不過對城市夜貓子來說,時間才正開始吧。
從浴室中出來時,她赫然發現他居然在套長褲。
「怎麼了?」她馬上清醒了。「你要去哪?」
「紐約。」他簡潔地回答。「那邊出事了。」
「出事?很嚴重嗎?」
「沒有。」可他臉色陰晴不定,頰上一束肌肉在抽動著。
「告訴我嘛。」她可不愛這種敷衍隱瞞的態度,把她當外人似的。
瞧她頑固的表情,他無聲地歎口氣,嘴角微微翹起。
「我叔叔惹了點麻煩,有人通知我。我必須過去瞧瞧。」
「你叔叔?」她側著腦袋瓜,很努力地想著。
「嗯,他叫冷修恩。」他正在扣襯衫。
為了防止她提出更多的問題,他迅速地在她唇邊印下一吻。
「可是……」她急忙跟在冷焰急促的身形後。
「我一定會打電話回來,嗯?」瞧她依依不捨的表情,他忍不住低頭,這次是一記結結實實的長吻。「相信我,我很快就會回來了。」
「不要讓我等太久。」明知一定是公司有什麼要緊事,冷焰才不得不如此緊張地趕回去,不知怎的,她無端想起當年兩人分離的情景。
「我保證。」
「她的情況很危險。」醫生退出門外,機械化地重複檢驗結果。「一隻眼珠被破裂的玻璃劃開,鼻骨中斷,陰道口被硬物插入撕開,聽說在現場發現一隻沾血的酒瓶。病人有嚴重的發燒及細菌感染,而這兩、三天是危險期。」
儘管不怎麼喜歡沙琳琳,他仍為這種令人髮指的傷害握緊了拳頭。
「是冷修恩干的。」待醫生走開後,金鼎陵才開口。「現場有他的指紋及唾液。警方判斷沙琳琳在三十六小時前受傷的,這是蓄意的傷害事件。他拿走了一些錢及首飾,房子裡被翻得亂七八糟。」
「我們在猜他走投無路了,伯克。」威廉附和著。「也許他認為沙琳琳是他最後的一條路。沒想到沙琳琳也不理會他,所以他生氣了。」
「她會好起來嗎?」冷焰的心沉到谷底。
他不停地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他把冷修恩逼到走投無路,導致沙琳琳慘遭這種待遇。
「這不是你的錯,伯克。」他的自實太明顯了,威廉遂開口安慰他。「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做錯任何事,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警方正在深入調查,相信一定會很快將他逮捕。」
「是誰發現她的?」
「她新交的男朋友。根據他的說法,他們約好次日晚上一起吃飯,可是左等石等的人非但沒來,電話也沒人接。那個傢伙就跑到她家來探個究竟,才覺得情形不對而報警。據說被發現時她渾身冰涼得快變成死人了,只剩半口氣在。」
正交談時,一名身穿皮外套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圓胖的臉上有對炯炯精眸。
「對不起,打擾一下。」他從外套內拿出警徽。「我猜你就是冷焰先生吧?我是警察局刑事組的杜,我想問你有關這案子的一些事。」
冷焰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一行人轉移陣地到走廊上的塑膠椅上坐下。
「我想大家都知道沙小姐發生了什麼事。」杜來回看著三個男人。「也許你們願意補充一些我們警方不知道的部分?」
冷焰便由「星期五」開始說起,並巧妙地避開晶兒及小傑。他不希望警方對他們留下印象,更何況根本不干他們的事。
杜不停地發問,並拿出筆記本記下,末了,他終於合上本子,算是結束這場問話。
「我們會盡快抓到冷修恩先生。到時候諸位是否願意出庭作證?他犯了一級蓄意毆打傷害罪,檢方將主動提出控訴。」
「如果你們找到……我叔叔,」冷焰遞出名片。「打這個電話給我。」
杜點點頭,收下名片。
「還有一點,在嫌犯尚未找到之前,請務必留意自己的安全。他顯然已經走投無路、喪心病狂,警方相信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杜特別加重語氣。「尤其他犯下的是蓄意傷害。」
「警察先生?」一名年輕護土匆匆忙忙跑了過來。「醫生要我趕快找您過去。加護病房中那位小姐,心臟剛剛停止跳動。」
冷修恩的蓄意傷害罪名在一個小時內便被更正為蓄意謀殺。
「咦,他就這樣走啦?」一大早醒來就聽見這種消息,莫傑嚇了一大跳。
「嗯,你爸爸要我們等他電話。」等發現自己說了什麼,話已收不回來。「我是說——」
「我未來的爸爸。」莫傑故意隨著她裝迷糊,趕緊低下頭啜飲牛奶,遮掩嘴邊的那絲微笑。
唉,他這個可愛的媽媽有時天真迷糊得可以。都這麼久了,她難道不曾想過做兒子的,會對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叔叔」起疑?
「對對對。」莫晶兒點頭如搗蒜,並趕緊打開書本掩住心虛的酡紅。
不過她怎麼老是有一種錯覺,彷彿小傑早知道一切。
一直到週末,冷焰除了打通簡短的電話說麻煩尚未解決外,什麼也沒多提。
她終於耐不住了,舊時的恐懼襲上心頭。
冷焰會再來一次不告而別嗎?
這種想法在真實性的威脅下是十分可怕的,除了他那次「前科紀錄」外,現在的冷焰已非她單純想像的上班族,他會不會後悔了,不要她了?
她心亂如麻,對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莫傑也看出來了。「媽咪?」
冷修恩尚未落網,四面八方的記者已經要把冷氏企業大廈的每道門給擠壞了,也許有人還打算在外面打地鋪哩。
這可是天大的醜聞呢,從「星期五」病毒開始一直到冷修恩遭警方通緝,冷氏企業不斷傳出事情,有家電視台還臨時趕工拍出「冷氏秘辛」專輯呢。
也許會比辛普森事件還轟動美國。
「看來他不早一日落網,我們便無法得到安寧。」威廉端杯咖啡,由頂樓的總裁辦公室窗外俯視那些仍徘徊在外的記者。
真是陰魂不散哪,比那些警察還勤快。如果將來案子不是這些記者破的,就太沒天理了。
「冷先生,您的電話在二線。是一位自稱莫傑的先生打來的。」
「小傑?」他馬上抓起話筒。
「嗨。」莫傑恰好打了一個呵欠——
冷焰感到十分有趣?「怎麼無精打采的,你又在玩電腦?」
「在想一道新程式『午夜怪談』。」
午夜怪談?莫晶兒的擔心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他是該帶這小子偶爾離開電腦一下。
「怎麼打電話來了,發生什麼事?」
「這句話該由我來問吧?我問你,什麼事耽擱你這麼久?我和媽都替你擔心呢!」小男孩的聲音中透著不滿。
「是嗎?」
「出了什麼事?」
「你們難道不看報紙?」冷焰將整件事略述了一遍,當然,他不忘跳過兒童不宜的部分。
「現在你知道了吧?你們好好在輪碼鎮待著,等這件事情結束後,我會馬上回去的。」
但他不確定冷修恩知不知道莫晶兒母子的存在,在他瘋狂的心態下,誰知道他會拿冷焰身邊的人開什麼樣的刀。
「好可怕。你一個人在家裡會不會害怕?」
這個兒子絕頂聰明,有時流露出的童稚便顯得分外令人心疼。
「不會,」冷焰此刻全無商場硬漢形象,反倒散發出慈愛的一面。「我忙得公寓都沒回去呢!」
「沒回去?」
「太麻煩了,我直接睡在公司裡。」冷焰補充著。「至少這裡有記者在幫我看門,比在公寓裡安全。」
「……」
「小傑?」
「哦,我的老天!」小男孩發出一串恐懼的呻吟。「我的老天、我的老天、我的——」
「小傑,」冷焰被他聲音中的驚慌失措嚇到。「不要急,好好說,你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我的老天……我不該鼓勵她……爸,這全是我的錯。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一連串的語無倫次中,他們都沒注意到那句「爸」,更沒注意莫傑脫口而出得有多麼自然。
「媽咪去找你了。她為了要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沒先通知你。她在一個小時前就該抵達,我一直都在等她的電話向我報平安……」
「什麼?」
「可是她沒有,而且我打電話去你公寓時都沒人接。」
冷焰的公寓整齊得一如往常,沒有翻箱倒櫃的痕跡。可是門口有一隻女用黑色皮包,黑色皮帶斷成兩截,裡面的東西零星散落在地上。
冷焰安靜地坐在一旁,臉埋入雙掌中d
是同來的威廉及金鼎陵通知警方,杜一到後,便指示部下在屋內外採集指紋什麼的,企圖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事情十分容易推敲成形的。
冷修恩非但沒如眾人估料的,試著逃出紐約,反而潛藏起來伺機而動。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險的地方,也許他一直在公寓外守株待兔,而且知道莫晶兒對他的重要性……
他錯估了叔叔那股強烈的怨恨!
「冷先生,上次你怎麼沒提起這位莫晶兒小姐?」杜不知何時又站在他面前,像審問犯人的法官。
「吾愛。」他喃喃低語。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心在這一刻才瞭解這一點;沒有了她,他的人生就沒有了意義,萬一不能再見到她……
他打了個冷顫,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沒有她嬌憨的笑顏相伴左右,生活是孤單的懲罰。
他霍然領悟到,記不記得過往都已無所謂,他和她可以創造未來嶄新的記憶。
威廉知道老闆現在根本魂不守舍,索性代答杜的問題。
現場鬧哄哄的,電話鈴聲趕熱鬧般響起。
所有的交談有若被瞬間膠黏住,所有的眼睛均瞪著那具機器——
彷彿它是噬人的怪獸。
只有冷焰立刻衝過去。
「喂?「
這聲音除了冷修恩外,還會有誰?
「是你把晶兒帶走了,對不對?」冷焰從來沒這麼怕過,空氣中迴盪著地的吼叫。
電話彼端傳出陣陣得意的笑。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我得說她和你以往的類型完全不同,嘖嘖,小甜心一個。」
「你要多少?」冷焰盡量克制自己的雙手別抖個不停。
「咱們來談筆生意。兩千萬,來換這個小不隆咚的女人。」冷修恩又放肆地大笑。「給你一個小時。我見不到錢,你也見不到人。」
盯著斷然切下的話筒,冷焰久久無法成語。
周圍的人同時也聽到他們的對話,杜也當機立斷地開始調兵遣將。
「快!從局中撥出一具『愛迪生』作監聽,如果犯人再打電話立刻追蹤。」
「小唐,向組中請求支援。」
「克裡夫,你和鑒識小組先回局裡。」
「你要給他?」威廉看冷焰也抓起電話聯絡聯邦儲備銀行。「你確定他會放人?」
「閉嘴。」威廉不提還好,一說他就開始想像莫晶兒渾身浴血倒在地上、或奄奄一息的模樣。
冷修恩若是膽敢對莫晶兒下手,他可以保證他會見不到明天的日出。
掛下話筒,他嘴角的笑意愈來愈大。
他瘋了!
莫晶兒只能用這個形容詞。
「啊,瞧我多麼健忘來著,都還沒自我介紹呢!我是冷修恩。」他在她面前跪下,眼睛上下審視,伸出手輕觸她的臉蛋。「那個雜種的眼光還不錯!」
厭僧他那種輕薄的眼光,她用力地別開臉。
這個男人在數小時前,她正欲掏出鑰匙,而低頭在大門口前翻找皮包時,從陰暗的樓梯轉角步出來。下一秒,她的脖頸遭受沈麻的一擊,再度醒來便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得像只肉粽。
冷焰怎麼沒提過冷修恩的職業是個綁匪?
「不要碰我!而且他不是雜種。」莫晶兒自然知道他在指誰。
「他當然是,冷家的敗類,婊子生的爛種!」他愈罵愈得意。「如果不是老爸生前狗屎糊了眼,現在公司該是我的!我冷修恩的!」
「你真的是瘋了。」
莫晶兒害怕地低語。他的瞳孔閃著不尋常的光芒,更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那看來竟青森如磷。
「我沒瘋!那傢伙早該死了。」冷修恩笑了起來。「這次我絕對會確定這一點。」
「你根本不想要他的錢!」她領悟到為時已晚了。「你根本是要他的……他的……」
「命。」冷修恩讚許地點頭。「你挺聰明的。」
「你也會殺了我?」她恐懼地睜圖眼睛。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大笑。
在另一方面,令人不安的一個小時很快過去,彷彿是為了嘲笑他們,錢不到半小時內就湊齊,但人卻一直沒再聯絡。
杜要冷焰仔細想想他是否有什麼藏身之處。
有什麼地方是冷修恩覺得安全的?
也許……
大廳幾乎空蕩蕩的,蒙著白布的沙發及茶几上亦滿是灰塵。冷修恩隨手把行動電話放在上面。
冷家老宅自冷日新死後,其他人均紛紛找各種不同的借口搬出去。樹倒猢猻散。這位冷厲到近乎無情的長者雖是整個王國的創始者,但卻也是一個失敗的父親及丈夫。
雖從沒對妻子不忠過,但冷妻很早便鬱鬱寡歡地撒手人寰,也許是丈夫從不曾重視她,但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冷日新才辭世,冷修恩等人就搶著霸佔財產,完全沒顧到為人子的本分,誰知到最後反而是被罵作雜種的冷焰、放棄繼承權的冷奇,以及被趕出門的冷魅衣主辦了老人家的葬禮。
還有什麼地方比一幢棄宅更好藏身?
冷修恩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才智,也許他還得感謝冷焰不忍將這房子拆掉,還在搬空後請人來打掃吧。
不過那個雜種也不是省油的燈,儘管他百般不願承認。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得假設如果他真的查到了這裡……
「起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壓抑下一陣疼痛,集中僅存的一絲力量,才使兩腿不至於又打顫癱了下去,整個腦袋如被火燒般地抽搐不已。
「啊,你起不來了。」冷修恩滿意的口吻恍若贏得了一場比賽。
「你——開玩笑!」莫晶兒腰桿用力一挺,頂著一頭亂髮站起來、她試著挺直了身軀,但傷痕纍纍的肌肉險些破壞效果。
「走!」冷修恩毫不憐香惜玉,推著她走往地下室的方向。
「不要碰我。」她咬牙切齒的,但仍扭動著肩膀做無謂的掙扎。
冷修恩不耐煩地用手攫抓她的頸背,拎著她的身子拖著走。
冷修恩將莫晶兒關入地下室後,抓起一罐啤酒。
等會兒再打電話過去吧!反正他不急,讓冷焰多急一下也無妨。
不過心裡頭有個愉快的聲音一直在唆使他。再打電話去嚇嚇他的膽子豈不更好?再說跑路錢當然是愈多愈好。
是的,他要冷焰的命;同時也要他的錢,誰說不能幹掉他拿錢走人的?要死也要先抓一個來墊背?
他被得意沖昏了頭,因此毫不猶豫地又打了第二通電話。
「錢準備好了沒?」
「好了。」
那聲音居然該死的又恢復了冷靜,冷修恩原本愉快的心情略微下沉。這個雜種沒有心!一定是。
「很好。只准你一個人來,否則交易就取消了。」
「我知道。」
優越的感覺立刻爬升。「如果你敢不照我的話做,她就死定了。」
「讓我聽聽她的聲音。」冷焰要求著。
「不行。」他才懶得爬樓梯回地下室。
「也許你撕票了,我怎能知道錢是不是會白付?」
找麻煩啊他!「媽的,你給老子耍大牌,老子說是就是!」
冷修恩隨即暴躁地掛斷電話,嘟嘟聲使冷焰從短暫的茫然中回神,換回冰凝的臉孔。
「時間夠嗎?」他問一旁操作追訊的警察,杜肯定地頷首。只要有二十秒,他們在五分鐘內就能查出這通電話是從哪打出來的。
「很好。」
杜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冷靜的肉票家屬。如果這位冷氏總裁此刻是生氣、是擔憂、是恐懼都好,至少他可以安撫他。但他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緒,不叫的狗才會咬人
有那麼一秒,杜忽然同情起冷修恩來了。
冷修恩咕噥,不自覺地將眉頭蹙在一起。
嘩哩嘩哩、嘩哩曄哩——
吵死人了—.
他不高興地勉強把眼皮撐開一條縫。
是哪個不識相的來吵他睡覺?聲音大得——
他霍然清醒,從沙發上跳起來,用力拉開窗簾。
一陣突來的強光,使他急忙舉手遮住雙眼。幾秒後,他才敢放下來,看清楚整幅景象。
宅子外面全是車子,一閃一閃的紅燈表明了它們的「身份」。他開始明白光線是從哪兒來的了。
「冷修恩先生,我們知道你在裡面,請你出來,我們已經包圍這裡。」
擴音機的聲音洪亮地從盤旋於空中的直升機中傳出,清晰地響遍每個角落。
彷彿為這句話作印證,全部警車的車門幾乎是同時打開,每個警察的槍口全朝向房屋瞄準。
「出來投降吧,冷先生。」
在人群前面的冷焰昂首往前跨了一步,確定上面的人能看見他,便從口袋中拿出一隻行動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幸好我還記得你的電話號碼。」
冷修恩手持電話再次出現在窗口。
「你要什麼,叔叔?,」
一種直覺在冷焰腦中升起,讓他肯定冷修恩要的不是錢,或許早就不是要錢。
「我要什麼?我要你死!」
「因為我是個雜種。」
這句話並非詢問,而是肯定句。
「對!你不配得到老爸的錢,只有我才夠資格。」冷修恩縱聲大笑,顯然已經豁了出去。
世界上沒有什麼比瘋子更無所忌憚的了。
「你為什麼不去死?八年前你就該死了!」
那場車禍!
冷焰如遭雷殛般僵立。車禍重傷的他住院時一度停止呼吸,冷魅衣不在時……「很遺憾對吧?」
「我當初應該用枕頭悶久一點,偏偏那些護土巡邏得是該死的快,你他媽的狗屎命!」
「不甘心?」冷焰冰涼的聲音含著饑誚刺激對方。「下來嘛,我在這裡,來呀。」
「我會那麼笨?」
轟隆的笑聲從機器中傳來,冷焰看著窗裡的人影揚起手中一把黑得發光的玩意兒。
「你,一個人進來。別忘記那女人在我手中。」
冷焰甩掉手中的行動電話就往前衝,一左一右兩大護法立刻拉住他各一邊的肩臂,另一個則快速地擋在他面前。
「走開!」他掙脫不了威廉及金鼎陵的雙面夾攻,前頭則被杜給堵死。
「抓好他,他只是去送死。」
杜看著眼前狀似瘋狂的男人,他不是不明白他的心情。今天若換作是他,可能會更激動?
「冷先生,你這一去等於是送死,而莫小姐也救不出來,這不是我們所想要的結果。」
「怎麼,真的不進來?」被扔在地上的行動電話中傳出冷修恩的瘋狂大笑,隨即被切斷。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直到一縷黑煙伴著焦味從門縫下溜出。
「失火了!」
不知道是誰喊出這句話。冷焰發出令人心顫的咆哮聲,並用力掙脫挾制往宅邸大門衝去,先是用手板開門鎖,後來又用身體去撞那厚實的木門。
「晶兒!」
門內一片白茫濃煙,其中隱約可見跳動的鮮紅火舌。
杜晚一步偕同其他人衝進來時,冷焰已投身於白霧之中。
「晶兒,你在哪裡?」
火舌到處流竄,噴出的熱氣令他如置身地獄。一陣轟然倒塌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一座木製的老式鬧鐘已成一堆木片。
一股冰冷的氣息侵入他頸後的每根毛髮,他轉過身,抬眸望向半籠罩在煙霧下通往二樓的樓梯口。
冷修恩高高地站在那,手持著槍。他看起來竟出奇的整齊潔淨,宛如一尊黑色的神祇般矗立。
冷焰滿身黑色塵土,重新站穩之際身形微跛,臉上的肌肉因疤痕的猙獰而微扭,藍眸悍然無畏地射向冷修恩。
瘋狂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納悶。為什麼那個雜種看來竟不害怕?他就是要他害怕呀!
「砰!」
「噢!」冷焰往旁一閃,卻遲了一步。
一顆子彈夾著氣勢萬千的速度射穿他的肩膀,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那股尖銳刺穿他骨節相隙的肌肉。
卻不感到疼痛。
「你把她藏到哪去了?」
冷修恩慢條斯理地步下階梯。
冷焰瞪著他,感覺空氣中溫度節節高漲。
時間不多了。
「她?我怎麼知道她在哪?」在冷修恩欲再度扣下扳機前,冷焰快速地閃到一邊。
「你殺了她?」這是冷焰最恐懼的。
「我不會讓她死得痛快。你要付出代價、她要付出代價,所有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他走下樓梯,步向大廳中央。冷焰從未有過這種窒息感,我死定了,他想著。
冷修恩瞇著眼,竭力想看透陣陣半透明的煙霧,他知道自己掌握了一切王牌,只要他堅持下去,冷焰不是被燒死,也會被濃煙滄死,若他膽敢現身,自己更可親手料理他。
啪啦。
在他尚未理解之前,那聲音再度響起,比前一次更加巨大響亮。
冷修恩尋找聲音來源而仰起臉龐,被火燒裂的天花板正碎下一塊。
連同一隻巨大的水晶吊燈。
「叔叔!」冷焰欲往前衝的身形被絆了一下,就差那麼一秒、他看著冷修恩被砸中,身體整個跌入煙霧中,任火舌無情地吞噬。
莫晶兒被抬上救護車時,消防人員仍忙著救火。
就別人的觀點來看,守在一邊的冷焰比躺在擔架上的莫晶兒更需要接受治療。他的肩臂、手、膝蓋全被火灼得發紅,肩頭上還泗泗地流著血。
但他沒理會任何人,藍眸在急救人員告訴他她將活下去時,才潰不成軍地合上,允許自己向疼痛投降。
莫晶兒沒被燒傷,卻被揍得很厲害,浮腫的青紫上血紅斑駁,醫生替她照了好多張x光,擔心她受了嚴重的內傷。
「他想要我投降。」莫晶兒閉上眼睛,腦海中仍會浮現那張令她不寒而慄的臉孔。「他瘋了。」
「我很抱歉,小星星。」他坐在床邊,強壯的大手握住她的,輕輕撫摸。
「他用皮帶打我,要我叫、要我求饒。我告訴他我永遠不會。然後他生氣了,說沙琳琳和我沒有什麼差別,都一樣賤……」莫晶兒打個哆嗦。「他開始敘述他們……在—起,說沙琳琳多喜歡他揍她,多喜歡向他求饒,說我也會喜歡……」
「別,甜心。」他覺得那一言一語都在切割著他,控訴他沒盡好保護她的責任。「如果不想說就別說了。」
事實上是他快受不了了。
歇斯底里的哽咽破喉而出,她大聲地哭著,用眼淚洗滌那份合黑的恐懼。
他將臉頰貼住她的,合上藍眸,含住滿眶的熱氣。結尾
兩年後
重新建砌冷家老宅是新婚時她對丈夫提出的請求。原先他打算脫手這塊有太多不快回憶的地方,但她並不贊同。
「我們可以重新建造這棟房子,重新再製造一些美好的回憶。」
於是乎,一棟造形優雅的建築取代古老、還帶點陰森氣息的宅邸,也不知不覺地消除了冷焰那複雜、痛苦的記憶。
新的房子有挑高的屋樑及圓弧的空中陽台,房子占的面積比例縮小,周圍辟成環狀花圃。微風拂來,粉紫嫩紅的小花迎送著淡香。
就像現在,柔暖的和風吹得她滿身舒爽。
春天啊,似乎提早降臨大地了。
一具溫熱結實的男性軀體從背後欺近,冷修健臂一展,輕憐蜜愛地納她入懷。
「想什麼那樣出神,嗯?」擺在她腰際的手不安分地移動著,拇指頑皮地按揉她的肌膚。
「小傑呢?」
「在和小析玩呢,有奶媽看著。」
冷映析,他們的第二個孩子,目前才七個月大。莫傑,不,冷傑是全家最疼這個小寶貝的人,有時連父母也自歎弗如。
「魅衣剛打電話來,說橋上大塞車,會晚些到。」
兩年的時間不算短,許多事情改變了。最大的莫過於冷魅衣四處留情的態度。冷焰尚未和他的堂妹婿打過招呼,他實在迫不及待想和對方見個面。
結婚後,冷焰綻開笑容的次數比以前多了許多,藍眸中添了溫暖的光輝,尤其是在望向妻子兒女時,這頭在商場上的黑豹只是個愛妻的丈夫、疼子的父親。
「謝謝。」他情不自禁地將臉埋入妻子的光滑頸窩,汲取她香甜的女性氣味,脫口道出沉澱在心底的幸福。
「謝什麼?」她不解地微噘起紅唇,誘他慢慢湊近。
「老大,小傑那小子在哪呀?」威廉的大嗓門真是人未到聲先到。「上次那個MIX的設計系統我有一點點,只有一點問題要請教他。」
該死!冷焰挫敗地重歎一聲。
只有晚上再繼續了!看出妻子有同樣遺憾的心思,他真想把威廉這不識相的傢伙踢出去。
「他是客人。」莫晶兒適時提醒他。
「對,我知道。」地摟著她。「就是這樣才令人懊惱。」
他們並肩進入客廳。
「威廉,乾脆你把職位讓賢給小傑好了。別想哀嚎。我不用你……魅衣!好久不見了,不介紹一下身邊這位先生嗎……」
風,仍徐徐地吹著,飄逸出滿室溫馨的笑語,恍若一首柔美的旋律。
我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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