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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諸葛青雲]一鈴半劍[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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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38:45
標題:
[諸葛青雲]一鈴半劍[全書終]
一鈴半劍
作者:諸葛青雲
第一章
蒼苔露冷,花徑風寒。
你一定以為這是何處大家庭園,深院鎖清秋的景色?
錯了!這雖是霜染草白,風侵時黃的仲秋時光,但卻是在絕無人跡的深山幽谷。
而這瀝東括蒼山綠雲谷的景色,卻還只似孟秋,谷中野花也還在散發著行將凋謝的殘餘芳香。
旭日早升,但谷外群峰插雲,非至午正,陽光不能射人,是以谷內仍是霧鎖雲封,一片茫茫。
驀然,只聽一聲悠長的歎息,衝破霧影而出。
奇怪!是誰有這份雅興,在這清晨時光,到此人跡罕至的深山幽谷,是傷春?悲秋?抑是遣懷?
但隨著那一聲長歎之後,卻是一段冗長的沉寂,看不見半點人影,聽不到一絲聲息。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谷中霧影漸散,只見一個身著白色長衫,年甫弱冠的少年,正自仰望雲天,負手往來躁躞。
那少年雖是愁聚雙盾,一臉憂色,但仍可看出他的權奇風骨和朗澈神儀,那兩隻星目,更是神光湛湛。
他茫然地仰望了一刻之後,緩緩收回了凝望在空際的目光,喃喃自語道:「歐陽雲飛呀,歐陽雲飛,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踏遍這人世問的只草寸上,找到了她,又能說些什麼來解釋呢?」
少年歎息聲罷,看看一輪秋陽,已自當空照射下來,他「呀!」的一聲,匆匆向谷內掃了一眼。
正待轉身離去之時,眼前突見精光一閃,發自不遠處一個土堆之上,他不由好奇心大起,心想:是什麼物體,會在秋陽照射下,有這等強大亮光?
疾走一陣,少年已到上堆之前。原來是座簡陋荒墳,墳頭上放著半截光亮閃耀的斷劍,在斷劍之旁,還有一枚帶刺的小小金鈴!
縱是少年天悟神聰,他也猜不透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奇詫地俯身下去看那墓碑,但上面已生滿苔蘚,無法看清字跡,於是探手便待將那墓碑上的苔蘚除去——
驀然、一縷白光電射而來,在他手還未觸及苔蘚時,先自擊在碑石以上,石屑紛飛,火光四濺卜
那自稱歐陽雲飛的少年失驚之下,修地縮手,轉身喝道:「是誰!」
只見一個身著白色儒杉,面罩黑中之人,步履飄逸,翩然走來,邊走邊道:「那方碑石摸不得!」
蒙面書生行到歐陽雲飛身前丈許之處,停步不前,黑中上只露出兩隻精芒四射的眼珠,盯住歐陽雲飛,仔細打量。
歐陽雲飛詫然問道:「這方碑石毫無異處,為什麼摸它不得?」
他以為自己這樣一問,對方定會解釋摸不得的理由,哪知蒙面書生好似突然癡呆一般,兩隻明睜閃射出懾人光芒,默默不答。
歐陽雲飛也是天生傲骨,而且又是正忍受「失意」和「仇恨」等兩種情緒交相煎迫之人,一見蒙面書生這種神情,不覺有氣,大聲說道:「閣下鬼鬼祟祟,蒙面向人,到底是何用意?」
他最後一句話,說得聲色俱厲,蒙面書生如夢初醒,又仔細看看歐陽雲飛一眼,茫然說道:「你!你!可是叫公孫玉麼?」
歐陽雲飛奇詫地搖搖頭,暗忖:「這個人難道是個瘋子麼?」
突然,那蒙面書生竟淒厲地大笑道:「你不是公孫玉,你不是公孫玉,公孫玉早已死了!」說完,緩緩閉目垂頭,一言不發。
那當空射人的一線陽光,猶如昌花一現,瞬即隱沒,谷中又蒙上了一片幽黯的陰影,一陣山風吹來,吹拂起蒙面書生的寬大衣快,顯得那麼孤獨,沮喪和憂傷!
歐陽雲飛看到這蒙面書生的情景,知他定是遭受了什麼重大變故或刺激,才變得如此喜怒無常,想起自己一身的恩怨情仇,不禁喟然一歎,隨口吟道:「人生仇恨誰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他尚未吟完,那蒙面書生候然全身顫抖,厲喝一聲:「住口!」
歐陽雲飛本已對蒙面書生起了同情之心,但一聽他對自己這種抒發愁思,也要無理干涉,不禁勃然大怒,沉聲說道:「我對你一再忍讓,可並不是怕你,而是憐憫你,我方才摸那方石碑,你要阻止,現在吟哦兩句,略遣愁懷,你又來取鬧,請問閣下,這算何意?」
他這聲色俱厲地一陣數說,把那蒙面書生搶白得連連搖頭,雙目瑩然欲淚,聲帶顫抖他說道:「我求求你別再吟下去,更千萬不可摸那方石碑,除這兩件事外,你作什麼都行。」
歐陽雲飛劍眉雙剔,暗忖:「這人好沒出息,我硬起來他就軟,我憐憫他,他反而亂發脾氣,天下之人,當真都是欺軟怕硬的麼?」
於是他再不動心,仍然冷冷說道:「我偏不依你,就是要吟,硬是要摸!」
說著,一面往那方墓碑前走去,口中故意高聲吟道:「人生仇恨誰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一面高吟,一面搖頭晃腦,故意氣那蒙面書生,其實,他早已沒了那份吟哦心情。
蒙面書生捷若飄風,一躍便到歐陽雲飛身前,瘋狂似地怒聲喝道:「你敢!站住!……」
歐陽雲飛夫生傲骨,怎會就此屈服,身形微閃,依然昂首闊步,奪路而走。
蒙面書生把鋼牙咬得格格作響,全身也激動得不住顫抖,右手候然舉起,向臉上一抹,取下蒙面黑中,恨聲說道:「真是良言逆耳,眾生難度,蠢才你看!」
歐陽雲飛見那蒙面書生,竟然出口傷人,猛一回頭,沉聲盹道:「你敢罵……」
「人」字尚未出口,不禁「哎呀!」一聲,驚駭得騰騰騰地連退幾步,雙目發直地瞪在那蒙面書生的臉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蒙面書生又緩緩將面中蒙好,喟然一歎說道:「我叫你不要摸,你偏要摸,難道你願意使你的手,變成和我的臉一樣醜怪麼?」
歐陽雲飛的腦子中仍在翻騰著蒙面書生臉上,那幅慘不忍睹的模樣,一時竟忘了說話,半晌之後,才歉然滿懷地,油調說道:「『你……你的臉,就是因靠在這方墓碑上,才潰爛如此的麼?」
蒙面書生歎息一聲,道:「若不是如此,我又怎會不讓你摸那方墓碑?」
歐陽雲飛道:「這麼說來,那墓碑上有著無比的劇毒了?那你為什麼還要留它害人呢?」
他不等蒙面書生答話,便自飛起一腳,向墓碑踢去!
蒙面書生急忙叫道:「你等一等,我還有話說。」
歐陽雲飛煥然收勢,詫聲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蒙面書生緊走兩步,跪倒墓前,放聲大哭,哭聲先頗淒厲,繼轉委宛,終而寂然無聲,暈迷過去。
歐陽雲飛聽他有話要說,卻不料竟然伏地痛哭起來,微一泣神,啜然忖道:「看他臉上那未遭劇毒腐蝕之處,白嫩細膩,分明是個俊美男子,想是面容被毀之後,所受刺激過深,才變成如此,但那方石碑上;怎會蘊藏劇毒的呢?」
心中疑雲密佈,又復抬頭向那墓碑看去,只見蒙面書生伏地寂然,不禁大吃一驚,急忙為他一陣推拿,蒙面書生長歎一聲,悠悠醒轉,競連整條蒙面黑中懼已哭濕。
歐陽雲飛見他哭得如此悲淒,心中也自頗興感觸,他和聲問道:「這墓中埋葬的是你的至親?還是好友?」
蒙面書生此刻心中已平靜許多,應聲說道:「這墓中之人,是我受業恩師和兩位師叔。」
歐陽雲飛連連點頭,暗自忖道:「無怪他臉上觸到劇毒,定是他思念恩師師叔,悲傷過度,抱碑痛哭所致,唉!想來他兩隻手掌,也必同樣腐爛?」
蒙面書生緩緩站起身形,微磕雙目,口中喃喃祝道:「弟子仰仗恩師及兩位師叔在天之靈默佑,得以雪除師仇,逼死強敵,此生最大心願已了,但一塵師兄蹤跡不明,弟子又中人暗算,劇毒漸攻內腑,自知難免一死,天南一脈,只怕從此要在江湖滅絕,還有……」
他候然住口不再說下去,半晌之後,兩眼發直地注視那墓碑,又自低低說道:「這墓碑上塗劇毒,為兔遺害後人,徒兒竟欲斗膽將其毀去,另立新碑,尚請三位老人家泉下英靈,怨徒兒驚擾之罪!」
蒙面書生禱祝既畢,再不猶疑,跨前一步,自寬大衣袖中伸出一隻滿纏白布的右手,逞向那墓碑上方抓去。
歐陽雲飛看他手上傷勢頗重,似乎難用重力,遂急忙說道:「兄台手掌已被劇毒腐蝕,定感不便,毀碑之舉,就由在下代勞了吧!」
語音方落,一聲裂帛脆響,他已撕下長衫後擺的一塊白綢,裹在右手之上、然後舉掌向墓碑頂端一壓一轉,又復向上一提,那方碑石便如黏在他手上一般,立自上中脫出!
蒙面書生一看之下,陡地雙目神光電射,衝口問道:「無極氣功!你是在那裡學的?」
歐陽雲飛放下那方碑石,詫然問道:「什麼是『無極氣功』?」
蒙面書生雙目中滿現驚疑神色,說道:「怎麼,你剛才是用『無極氣功』,拔出碑石,難道自己又不知道麼?」
歐陽雲飛搖頭答道:「無極氣功這幾個字雖聽說過,但我自己卻不知其為何物。」
蒙面書生又道:「看你也會一些武功,是誰教你的?」
歐陽雲飛道:「是一個四十來歲的道士,他僅僅教給我『種吐納練氣口訣……」
蒙面書生聞言臉上神色突變緊張,截斷歐陽雲飛話頭問道:「那道士現在那裡?快說!」
歐陽雲飛見他又犯老毛病,不由微現懼色,冷冷答道:「他教完我練氣口訣就死了,你問他則甚?」
蒙面書生仰望雲天,緩緩搖頭,半晌過後雙眼中射出奇異光芒,突然注視歐陽雲飛問道:「你為何來到這括蒼山綠雲、谷,方才聽你發出感歎之聲,難道你心中也有什麼難以解決之事麼?」
歐陽雲飛長歎一聲,搖頭說道「「在下身有血海深仇待復,仇人又極厲害——」
蒙面書生不等他說完,便冷笑一聲,說道:「你空負堂堂七尺之軀,既有血海深仇,不思報復,只會頹唐憂傷,未免大無骨氣!」
歐陽雲飛見這蒙面書生當真有點古怪,方纔還談得好好的,如今卻又突然莫落自己起來,不禁既羞且怒,大喝一聲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誰說我不思報復,要你多管閒事!」
蒙面書生一見歐陽雲飛漸人殼中,心中暗自高興,故意哈哈狂笑道:「憑你這點能耐,想找厲害對頭,為父報仇,談何容易?你既嫌我多管閒事,我便管,只可借你這父仇是一輩子報不成了!」
說完,兩隻寬大衣袖一擺,身形如白鶴沖天,拔起四五丈高,往那削立於仍的峰壁,攀援直上。
歐陽雲飛想不到這蒙面書生競有這般超絕武功,心想:若能拜他為師多好,於是趕緊脫口叫道:「喂!你請回來,我也還有話說。」
蒙面書生本是故意賣弄,聞言真氣一收,飄然下降,說道:「尊駕有什麼話請說,若是在下能為你報仇之事,略盡棉薄,自當不會推辭,不過……」
歐陽雲飛是何等聰慧之人,早從蒙面書生的行動及語氣中聽得出弦外之音,連忙說道:「你倘肯傳我武功,彼此便屬師徒,若有吩咐,作弟子的自應遵命。」
蒙面書生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笑聲說道:「好!好!自即日起我就傳你武功,必然在我未死之前,把一身所學,傾囊相授!」
說完,雙睛直視遠方,喃喃又道:「人生自古誰無死,死不足借,亦不足懼,可是月前和她們分別之時,約定尊祭亡師以後,於中秋之夜在鄱陽湖畔相會,如今,唉!……」
歐陽雲飛聽得莫名其妙,忙把那方碑石放在一個低窪之處,用士掩好,看著蒙面書生猶豫半晌,緩緩問道!「師傅,你要到那裡去傳我的武功呀?」
蒙面書生搖頭苦笑說道:「你我年齡相若,千萬不可如此稱呼,而且我傳你武功,也有附帶條件,就是我們必須以兄弟相稱!」
歐陽雲飛,亞玉渾金,未經世事,故也不懂這些江湖過節,毫不推辭地應聲笑道:「那麼,我就遵命叫你大哥好了,我叫歐陽雲飛,大哥你叫什麼名字?」
蒙面書生說道:「我叫公孫玉,其實我已是垂死之人,知不知道我的名字,卻也無關緊要!走吧,我現在就帶你到一個石洞之中,傳授天南絕學。」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2-29 00:03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39:03
說著,當先向綠雲谷北端走去,歐陽雲飛急步相隨,約有盞茶時分,已到達一所石洞之內。
那石洞甚是狹小,至多可容兩三人棲身,洞內鋪了一些乾草,上面放著公孫玉的一件行囊和一些乾糧,看樣子,他也來此不久。
兩人旦夕相處,情感漸生,除了練功之外,幾乎無話不談。公孫玉就將當年萬侯午浙東尋仇,「天南三劍」綠雲谷成仁取義,自己奉遺命及「半劍一鈴」信物,苦心尋覓「柔經」的情形概要述出怪!真怪!
誰聽說過沒有腿的人,還能在武林之中,一爭雄長!是怪不!
談談的三月夭,杜鵑花紅遍了浙東括蒼山的綠雲谷,一年花事,九十春光,在這鶯老蝶忙的季節之中,騷人墨客,對景興懷,做上些經眼花飛,傷多酒困的詩詞之類,自然不足為怪。怪的是在綠雲谷中,對著婿紅姥紫滿谷繁花,負手往來蹀躞的,並不是什麼文人雅士,卻是一個羽衣星冠,五十來歲的道人。
肩頭斜插著一柄長劍,看器字神情,分明是武林之中的一流高手!但雙眉緊皺,面帶重憂,顯有無窮心事!
碟蹬半天,順手摘下一朵杜鵑花,眼珠微轉,面上突然現出一種寬慰而帶著希望的神色!這時谷底盡頭,花光如海之中,一點白影,像流雲,像閃電,極其輕靈美妙的迅疾飛來!
到了近前,身形一現,是個嬌媚無倫的自衣少女,雲鬟拂額,縞袂臨風,看年齡頂多不過十八九歲。
白衣少女一見道人,垂手笑道:「元修道長,真個信人!家師六沼神君萬候午,已到谷外,命晚輩卞靈筠先來探視!」
道人微笑說道:「卞姑娘回復令師,就說元修十年舊約未忘,請他大駕來此指教!」
卞靈筠口稱遵命,斂襖施禮,慢慢退出七八步去,才霍地轉身,肩頭微動,便如一條銀箭離弦一般,剎那之間,只剩下谷盡頭處,一點白影。
元修道人,徽微一歎,自語說道:「這魔頭真是當今第一奇人!
光拿他這女弟子來說,就極其端莊凝重,大方有禮,絲毫看不出一點左道旁門習氣!一身輕功,又那樣精純,看來今日一會,這括蒼山,可能就是我元修歸源結果之地!」
略過片刻,方才白衣少女卞靈筠,所去之處,業已現出一群人來,不見奔馳縱躍,卻如流水行雲一般,來得極快!展眼之間,已可辨出是八個一樣裝束的白衣少女,其中四人各用香肩,抬著一具七寶軟床。床上枕裳俱全,滴翠流黃,龍鬚風翩,床上臥春一人,身上蓋著半幅吳續,方才來與元修道長答話的卞靈筠,走在最前。
雙方距約三丈,卞靈筠纖手一擺,七女候然止步,卞靈筠走到律軟床之前,恭身稟道:「啟稟師尊,已到綠雲谷內約會之所,天南三劍中第一位元修道長,正候師尊答話!」
床上之人,慢慢說道:「十年舊約,日夜索懷,一旦能夠了卻心願,真是快事!但昔年我與天南三劍定約,怎會只有一位在此!元修道長,別來無恙!你還認得我這六沼狂客方候午麼?」
錦裳一揭,人已坐起。想像中這萬候午,定然是個蒼老人物,或是獰惡魔頭!那知大謬不然,揭衾而起向元修道長,含笑發言之人,竟是個三十上下的英俊書生,隆淮豐頤,相貌極好,就是雙眉太濃,帶有煞氣!但兩條大腿,不知被甚仇人,截去了三分之二,身上披著一件五色鮫所織短衣,雖然面對元修道長,抱拳答話,人卻還在軟床之上,並未下地。
元修道長靜氣凝神,抱元守一,向萬挨午哈哈笑道:「萬佼神君!一十年之前,在此一會之後,貧道即早知定有今日!聞得神君獲得武林寶錄純陽真解,並已全部貫通,故人有此大成,著實可賀!
我們天南三劍,一人即三,三人即一,貧道背後長劍,到目前為止,尚敢狂言自詡為武林第一!你只要勝得半招,即可了卻天下無敵的多年心願,何必定欲找我那兩個師弟作甚?」
萬挨午微微一哂,冷然說道:「當初在這綠雲谷內,為爭天下第一的名頭,我一時好勝,自願獨鬥你們天南三劍,結果不敵,身受重傷,才在回轉六沼的途中,遇上強仇五毒天魔,斷去雙腿!如今我神功煉就,再履中原,一來追源溯本,要會會所有當初成全萬侯午之人,二來借此機緣,創設六沼正教!五毒天魔的首級,業已在此,若叫我不見元朗元真兩位高人,豈不令我茹苦含辛的十年渴望成虛?
江湖中傳言天南三劍,不但武功出眾,並還義氣如山,怎的今日為了區區萬挨午一人,就忘卻了師兄弟情誼,放心讓道長獨自出面!」
說話之間,從軟床上的一個革囊之內,挽出一顆用石灰臆著的新鮮人頭,元修道長閃眼看處,認得確是黑道之中,最為凶狠難惹的人物,五毒天魔!
剛把長眉一皺,想用言語替兩位師弟開脫,把昔日深仇,完全攬在自己身上。但遠遠峭壁之上的大堆籐蔓之後,突然有人發話說道:「萬俟午!天甫三劍不是你所想的那等樣人!元朗天真……齊在此,你口氣如此狂妄,難道那得自所謂武林寶錄純陽真解中的幾手功夫,真就能驚天地、位鬼神,壓倒各門各派的一切武學麼?」
話音方落,兩條人影宛如風揚飛絮,凌空飄墜!兩個與光來元修道長,衣著完全一致的清奇全真,相並而立,肩頭各有一口長劍,面向著這位六調神君萬埃午,均是微微含笑、單掌問訊。
六沼神君知道後來的那位較為瘦削的元真道長,言詞犀利,口角向不饒人,自己志在報仇,不願和他鬥口,遂也抱拳還禮,含笑答道:「萬候午早知二位不會不來,才用言語相激,請出相會!武林中人,講究的是痛快淋漓,直截了當,今日之會,反正強存弱死,道長等貴師兄弟。還是三劍連環,鬥我一人?還是另行劃道比鬥?萬候午萬里遠來,常言道得好:「不是強龍不過江,三位道長請仔細酌量!」
天南三劍威震江湖,尤其是先來的元修道長,背後一柄長劍,公推武林第一!但這六調神君萬候午,也是一位出類拔萃的超絕人物,就為了不服天南三劍的武林第一稱號,十年前在這括蒼山綠雲谷內,以一對奇形兵刃攝魂鈴,獨戰三劍,結果身受重傷,遁回六沼,中途並被五毒天魔落井下石,斷去雙腿,如今再回中原,約鬥三劍,元修知道善者不來,嚴禁元朗元真一齊赴約,預備拼此一身,了斷這場恩怨。
元朗元真表面撤不過師兄,實際連夜疾趕,到得比元修還早,藏在了峭壁上的大堆籐蔓之內。
二人身形一現,元修知道劫數難回,默然不語!元真卻暗自思忖,縱然傳聞是實,號稱武林寶的純陽真解,被你練成、但雙腿己廢,便能勉強施展,也定減去大半威力!何況自從當年結此強仇之後,師兄弟三人,也在刻苦用功,十年以來,把本門絕妓,「無極氣功」業已練人化境,難道真就不敵干你?
聽六沼神君業已發話叫陣,剛待應聲,元修道長已自含笑說道:「萬侯神君!貧道等均在花甲以外,你也五十許人!方才既然說是今日之會,強存弱死,別無他途,則貧道倒有個新鮮別緻的辦法在此,也不必像那些尋常武家,動手過招,貧道師兄弟連你一共四人,就各拿性命作為賭注,無論比鬥任何功力,以三陣為定,敗者自行了斷!萬埃神君,你可敢應允?」
六沼神君萬候午。微笑答道:「萬侯午向來一諾千金,決不更改,我已說過聽憑貴師兄弟劃道,當然奉陪,這種賭命之舉,確實新穎有趣,但不知既以三陣定輸贏,這出題之權,如何規定?」
元修還未答言,元真已自叫道:「自然要給弱者一點便宜,由前一陣比輸之人,出題再比以下一陣,最先一陣我們雙方拈閻決定!」
六蹈神君點頭笑道:「這辦法確實公平,但第一陣不必拈閻,我把最先出題之權,奉讓三位道長!」
元修道長微微笑道:「萬候神君盛意,愚師兄弟心領,我們還是最公平的憑天決斷!不過我們不是自己吹噓,彼此均是方今武林之中的頂尖人物,無論勝負誰屬,總有一方必須從此永謝人寰,所以貧道建議,在第一次賭鬥完畢,負者一方,尚未履行義務以前,應有權利再行出題賭鬥第二次,倘若得勝,可以要求第一次的勝方,遵守遺言代其了卻一樁塵世間的未了心願!萬候神君以為如何?」
六沼神君哈哈笑道:「元修道長真不傀武林中第一高人之稱,顧慮周詳,情理交融,面面俱到!萬侯午是衷心佩服,件件依從,我們就是這樣一言為定!但這一次賭鬥中的第一陣出題之權,萬挨午是誠心奉讓,三位道長既如此謙遜,我也無可如何,不知怎樣的憑天決斷?」
元修道氏自懷中取出一把慣用暗器『玄門智珠』,向六調神君笑道:「誰先出這第一陣比鬥題目,本來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關係!
不過彼此在武林之中,均有聲望,免得將來被人嗤笑,那一方佔了便宜,所以只得一效兒童之舉!貧道中是一把玄門智珠,請萬候神君,隨意猜個單雙數字,以博這最先出題之權!」
六調神君仰天大笑道:「有趣!有趣!我們今天都成了最偉大的賭徒,從開始一直賭到生命了結!全依道長之言,我猜你掌內智珠,是個雙數!」
元修道長攤開一數,智珠卻只七粒,六調神君啞然一笑說道:「萬候午出師不利,先輸一陣,元修道長智珠在握,請自命題。」
元修道長與師弟元朗元真,略一計議,轉身向六調神君笑道:「這第一陣既然貧道等僥倖得權命題,要想向萬佼神君,討教一手內家氣功,『飛花沒石』!」
六調神君的長眉微一軒動,點頭笑道:「道長著實高明,「飛花沒石』並不艱難,難的是要石沒而花不碎,才算合格,這純粹是一種陰柔功力,我那敝帚自珍的純陽真解,自然不及道長們的看家絕學『無極氣功』,來得出色當行!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頭一陣,萬伎午明知必敗,也不能不勉強一試,竅兒與我摘朵花來!」
待立在六沼神君軟床之前的白衣少女卞靈筠,看這幾位武林第一流的高手,把性命賭來賭去的,卻均神色怕然自若,覺得真是聞所未聞,有趣已極。
正在又好奇,又緊張的注目旁觀之時,忽聽六調神君叫她摘花,遂隨手摘了一朵白色社鵑的乍開稽蕾。
六調神君側目一看,元修元朗元真等天南三劍,摘的都是盛開杜鵑,不由把眉頭一皺,向卞靈筠叫道:「筠幾不要摘那蓓蕾,換朵開得大飛點的!」
天南三劍聞言一奇相顧點頭,暗暗讚佩這位混世魔王,雖然凶毒無倫,但畢竟不失武林中一派宗師身份,不讓人家留卜半點話柄。
四人各托一朵杜鵑花在手,元修道長面對丈許外的一片崖壁,向兩旁的元朗元真,說了聲:「師弟們!我們先行獻醜!」
三人的無極氣功,早已凝聚待用,同時將手一揚,三朵鮮紅的杜鵑花,慢悠悠,輕飄飄的,打向崖壁,到壁無產,徘成一個極整齊的「品」字形,嵌入石內。
六調神君面色微變,他並不揚手發花,仍然坐在軟床上,將右掌一張,張口一吹,那朵白色社鵑,電疾飛起、「奪」的一聲,打在天南三劍所發作品字形嵌在壁上三朵杜鵑花的正中,竟似還要嵌得深些,三紅一白,煞是好看。
卞靈筠以為自己師傅得勝,但忽聽六調神君笑道:「萬候午早有自知之明,這場『飛花沒石』的比賽,我所發的白色杜鵑,一來沒石過深,未能恰到好處!二來右上角的花瓣,微有毀損!而三位道長所發,深淺一致,完整無缺,確實比我高明!等萬挨午想出第二陣的比鬥方法,倘若再敗,我也不再要求什麼代了心願的第二次賭鬥,就把殘生交代三位!」
卞靈筠有些不信,縱過一看,三朵紅色杜鵑,果然一齊完整無缺的嵌入石壁,花蕊頂端,恰好與石壁平行,那朵白色社鵑,卻深入半寸,右上角的一瓣花瓣,也已折斷一半。
低頭走回,偷眼一看,自己師傅正在皺眉深思,天南三劍的面上,卻已現出寬慰之色。
突然六沼神君,雙目一睜精光電射,朗然發話道:「這第二陣,是我萬侯午生死關頭,我們比場輕功,看看誰先攀登面前這百丈峭壁之頂!」
這幾句話一出,把天南三劍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一齊鎮住!因為明明知道這位六沼神君萬挨午,雖然功力蓋世,但雙腿殘缺,要跟人比賽輕功,爭先攀登這百丈峭壁豈非癡人說夢!
六沼神君見天南三劍的疑詫神情,不禁微微一笑,從軟床橫頭,「噹」地一聲,抽出一對短短鐵杖,在手中略一盤弄,鐵杖竟能伸縮,變成五尺長短!
六沼神君分攜雙杖,突然自軟床之上,飄身而起,兩隻鐵杖,左右輪換點地,幾步便到了元修道長面前,含笑說道:「三位不必替萬候午擔心,我雙腿雖殘,有這巧匠打造的寒鐵寶杖,尚堪代步,我們就開始這第二陣如何?」
天南三劍這才悟出,六調神君可能業已練就輕功之中的無上神功「節節登高凌虛步法」!四人互相點頭照應,奮力搶登,六調神君故意略為落後,等元修元朗元真先行縱起,然後哈哈一陣狂笑,右手鐵杖一點,人便凌空飛起六六丈高,等到勢將快盡之時,左手鐵杖隨意在崖壁之間,微一借力,人便又往上起。
左右輪換,兩隻寒鐵寶杖,在崖壁山石之上「丁丁」不絕,剎那之間,業已飛登峭壁,鐵杖才停,元修也已躍身而上,雙拳一抱含笑說道:「萬候神君,你好驚人的『節節登高凌虛步法』!這第二陣,愚師兄弟認敗服輸,我們且下谷去,商量怎樣開始第三場彼此真正的生死決鬥!」
這時元朗元真也已到達,師兄弟神色凝重,互望一眼,一齊翻回綠雲谷中,仔細商量自己有出題權的第三陣比鬥,究竟怎樣安排,才是萬全之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39:47
第二章
前面兩陣,雙方均是一勝一負,彼此秋色平分、整個的生死命運,都要在這一場之中決定!所以不但關係密切的四位武林高人,都是貌作鎮靜,暗在緊張,就連旁邊觀戰的白衣少女卞靈筠,一雙纖手的手心之中,也在代為雙方,暗出冷汗!
天南三劍商議半天,元真認為較量暗器,稍有把握。因為自己師兄弟三人,每人一百零八粒玄門智珠,數目又多、手法又有獨到之妙,尤其是三人合力,滿天珠雨;對方無論如何,均難逃避!何況六沼神君雙腿既無,雖然有兩隻寒鐵寶杖,可以代步,但他若舞動寶杖,抵擋暗器,則必然無法還手逆襲,豈非有勝無敗?
元修元真再三思索,也想不出什麼穩可制勝六沼神君之策,只得同意元真見解,仍由元修遭長向六蹈神君說道:「這第一場的最後一陣睹鬥,也就是彼此雙方的生死之爭,按著先前約定,應由愚師兄弟出題,我們要想各以身畔一囊玄門智珠,討教萬侯神君的暗器手法!」
元修道長此語一出,白衣少女卞靈筠突然一聲輕喟。
六調神君萬候午,本來那副外弛內張的面容之上,也實現喜色點頭叫道:「好好好!你們三位身畔的三百二十四粒玄門智珠,只要有一粒沾上我這件衣服,萬挨午便永絕人寰,認輸自盡!」
寒鐵寶杖「丁」然地作響,人已飛到三四丈外的一塊大青石上坐定,向元修道長等人笑道:「天南三友,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的最大賭注,請自竭力施為,並小心萬候午還手!」
元真道長一見六沼神君萬候午的這副神色,心頭不由暗暗叫苦,知道自己可能把事料錯,幾句話兒就把師兄弟三人送進了梗死城中!
但事已至此,威望身份他關,寧教人亡,也不能令聲名稍有隕越!反正是最後一拼,遂探囊取了一把玄門智珠,分握雙手,蓄意先為兩位師兄開路,探探這位六沼神君,為什麼一聽見賭鬥暗器,就這樣欣然於色,到底有些什麼位鬼驚神的絕妙手法?
主意打定,左右手共是十二粒玄門智珠,六六齊飛,因為對手太強,這場勝負,又關係性命榮辱,所以一開始,便用出了暗器中的極高手法「亂點鴛鴦」!所發玄門智珠,在六調神君身前,自動凌空互撞,看似毫無規則的滿天亂飛,其實預定的目標和部位,絲毫不亂,每一粒玄門智珠,當空激撞以後,都出其不意的分從前後左石各方,飛打六調神君的週身要穴。
六調神君來此報復十年之恥以前,早已把敵情打探清楚。知道天南三劍之中,功力劍法,推元修道長最高,但暗器一途卻以元真道長為個中翹楚!心中不禁暗笑,這天南三劍,想是數運當終,怎不知道自己對收取暗器,向稱天下獨步!班門弄斧,螳臂當車,豈非自尋死路?
心念未了,珠光已自臨頭,六調神君不慌不忙,舉起左手寒鐵寶杖,在頭頂之上,劃了一個圓圈,十二粒玄門智珠,便如泥牛投海一般,渺無蹤影。
元修元朗見事不對,掌中的玄門智殊,急忙也同時並發!這一來滿空珠光,滿谷花光,上下交映,當中再配上八個服裝一致的絕色美女,三個相貌清奇的全真道人,和一個身無雙腿的綵衣英俊書生,真叫做人是奇人,景是奇景,而這場暗器比鬥,也可算是千古奇觀,一時無兩!
那多的玄門智珠從天南三劍這等人物的手中發出,威力豈同小可?滿空中儘是珠光閃閃,勁風呼呼!但六調神君卻會者不忙,見元修元真一齊動手,右掌中的銑杖,也在頭頂掄圓,化成兩團玄色精光,把自己身形,籠罩在下。那些漫空珠光,一到玄色光圈之內,便自蹤影杏然,不知去向!
剎那之間,天南三劍囊中的玄門智珠,已去大半,元真知道大事不妙,一聲暗號,欲作最後一拼!三人皆把所餘智珠,掃數用「滿天花雨」手法撤去,但每人各留六粒,一同以陰手發出「倒灑滿天星」從六沼神君所坐的青石下方,飛打六調神君的腹背兩脅。
六調神君縱聲長笑,「格登登」的一陣金鐵交嗎,把兩根寒鐵寶杖,生生插入所坐的大塊青石之上,雙臂一抖,全身骨節山響,所戴的一頂儒巾,沖天飛起三四丈高,頭髮根根勁立!
天南三劍傾囊飛打的玄門智珠,到達六調神君身前,一齊自然墜落,但並不似被什麼無形罷氣所阻而激撞回頭,只是整整齊齊地在六沼神君的離身三尺之前,作半環形的排列在地,而六調神君所坐的青石之上,也高高墳起一堆精光閃爍之物,正是天南三劍先前所發的玄門智珠!
元修道長等人這才知道,六沼神君這十年之內,果然痛下苦功,把他所得純陽真解之內,號稱武林中最難練的「太陽神功」,業已練成!自己師兄弟三人,每人一百零八粒玄門智珠,運用內家真力,同時並發,光雨流天。竟然連對方一絲衣角,均未沾上,還有何顏再在武林之中,自稱字號?
就這微一怔神之間,又聽得六調神君一聲輕笑叫道:「三位道長留神,萬候午獻醜回敬!」
登時響起一片極為清脆好聽的「滴鈴鈴」之聲,三人抬頭閃眼看處,滿天飛舞的都是些寸許大小的金色小鈴,為數不下四五十枚之多,也不知六調神君怎樣同時發出?
所用手法,卻與元真道長先前所用的「亂點鴛鴦」,大同小異,但更高!更妙!滿空金鈴,雖然也是互相激撞,但連一點都不紊亂,都是金鈴邊緣對金鈴邊緣,叮噹一錯,原來一個一個平平穩穩的金鈴,經這一碰一錯,立時變作不規則的旋轉偏飛有的眼看在東,忽的一偏一閃,反到西邊,有的則明明業已及地,都又在與山石微微一碰之時,突又彈起再行旋飛丈許。尤其是金鈴本身是「滴鈴鈴」之聲,再加上互相激撞的」錚錚」錯音,簡直擾亂心神,令人目眩耳亂,無從捉摸。
前文曾經交待,這六調神君,當年在這綠雲谷中獨戰天南三劍之時,聽圍兵刃就是一對攝魂鈴,後來十年茹苦把純陽真解練成,因雙腿已斷,遂改用兩根寒鐵室杖,半作兵刃,半作代步。但對這對心愛的攝魂鈴,卻仍不忍捨棄,苦心孤詣,匠心獨運,把它縮小了幾十倍,打造成四十九枚,小小的攝魂金鈴,並練成。了這種絕無僅有,奇詭無倫的獨門手法。
天南三劍也是何等人物?一聽金鈴互相激撞之時,聲帶錯音,便知道這是一種「亂絮落花翻飛飄蕩」的迴旋手法!三人往起一合,以背相同,各對一方,先自鎮定心神,不為鈴聲所擾,然後認定那些攝魂金鈴的來勢方向,根本不允許滿空漫飛的金鈴靠近身旁,離著還有七八尺遠,就用無極氣功,加以劈空擊落!
但六沼神君果然不傀自詡收發暗器,天下獨步,那些滿天迴環飄蕩的攝魂金鈴,有的雖然勁頭巧合,一擊便落,有的卻隨著天南三劍所發掌風,飄出幾步,突然滴溜溜的一轉,一偏一斜,仍照方才來路打到。
這類手法,著實叫人防不勝防!天南三劍竭盡全力,劈擋騰挪,算是把這一片金鈴光雨,應付過去。元修元朗一語不發,那元真道長,卻淒聲長歎,慘然說道:「小弟愧對兩位師兄,先行一步!」
翻手拔出背後長劍,就往咽喉抹去。
元修道長伸手攔住,並自元真所著道袍的下擺之上,摘下一枚小小的攝魂金鈴,那金鈴製作極為精巧,四周並有無數小刺!元修道長略一審視,也不交回六沼神君,竟自揣人懷中,面色如常,絲毫不變,向元真道長笑道:「師弟何必難過?我們在武林之中,稱雄一世,現已年逾花甲,生死二字,算得什麼?不過師弟此時怎能便死,我們不是與萬埃神君,還有第二場賭鬥未比?」
說完鈕頭向六調神君笑道:「萬侯神君!你這七六四十九枚攝魂金鈴,真可以稱得起獨步武林,委實有位鬼驚神之妙!我師兄弟這三條命輸得心服口服,元修忍死片刻,要為先前約定的第二場賭鬥,出題目了!」
六調神君萬埃午,這時也對天南三劍,改了一付尊敬神色,莊容點頭答道:「道長儘管劃道,萬侯午無不應命!」
元修道長微笑說道:「十年之前,貧道師兄弟在這綠雲谷內,以三元劍陣,勝了你的攝魂雙鈴,十年以後,仍在此間,毀譽在你的攝魂鈴下,如今我們的第二場賭鬥,何妨再賭十年?你以寒鐵寶杖,在一百招之內,如能勝得了貧道師兄弟的三元劍陣,則別無他求,死而無憾!倘若不然,元修要請你十年以內,不履中原,在六調山純陽宮內,靜待我門下弟子前往拜會,萬候神君素來一諾千金,貧道等敬候一語!」
六調神君神色凝重,注視元修道長半天,緩綴答道:「道長宅』心真夠仁厚!你分明怕我心毒手狠,著在中原創教,各門各派人物未免多所死傷,所以才想借此第二場賭鬥,禁我十年,以冀稍挽武林殺劫!萬候午早就說過,聽憑劃道,就如道長所言,二度會會貴師兄弟的三元劍陣!但為了敬佩道長為人,及紀念今日之會,萬候午當著我門下八大弟子,鄭重聲明,從今以後,在我手卜喪生之人,以道長師兄弟之數為限!」
元修道長合掌一拜,莊容說道:「得神君此言,元修等雖死無憾!我們就此開始!恭領絕藝!」
師兄弟三人,同的拔劍向後一退,分佔天地人三才方位,剩下個六調神君萬候午,用兩根寒鐵寶杖技地,站在當中。
元修道長剛把長劍一領,突然停式向六調神君笑道:「有煩令高徒一記怕數!」
六調神君笑聲叫道:「筠兒!你凝神數著雙方招數,三位道長的三元劍陣,天下無雙,趁此還可獲得不少益處!」
卞靈筠恭身應命,盈盈走過,注目觀陣。
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因雙方命運,業已決定。現在不過臨死之前,盡最大努力,以期把這位蓋世魔君,憑著一句諾言,在六調自禁十年,略減中原武林浩劫。
這一種純粹為人的念頭打定,已人無我之境。靈台之間特別澄澈空靈,按著天地人三才方位,把步眼活開,三人全是一樣的平胸舉劍,挽訣齊眉,氣納丹田,盤身繞走,宛如流水行雲,瀟灑美觀已極。
六調神君萬候午,當年在這三元劍陣之下,吃過大苦。雖然純陽真解練成,適才連番試手,業已知道功力勝過對方,但這師兄弟三人,尤其是元修道長,在自己二度出山以前,號稱天下第一劍!三劍連環,威力更增,怎敢絲毫怠忽?雙杖點地,身形穩立場中,便如鐵鑄一般,聽任夭南三劍,在身外遊走盤旋,不加理會,但雙目神光炯炯,籠住對方身形,卻不一瞬!
轉到分際,元修道長一聲號令,各以平舉胸前的長劍進招,發動之初極饅,但離六調神君身前不遠之時,突然劍光打閃,三人一齊抖腕震劍,立時一個劍尖化為百十個,好像一座劍山一般,齊向六調神君當胸,如飛撞到!
六詔神君」咦」的一聲,雙杖微動,退出二三丈外,心中好似疑詫。
「原來因為昔年會過,知道這三元劍陣的奧妙之處,在於先占三元方位,』困佐敵人不使走脫,等動手之時,永遠是一齊發招,三支劍兩虛一實,一攻兩守,但誰虛誰實?孰攻孰守?對手之人每每莫知所自,應付為難!他們自己卻配合得巧妙無間,天衣無縫!
但今天這頭一招就大異昔日,三劍齊攻,劍劍是實,無一虛招,攻敵而不防己,犯了武家大忌,是何道理?
他這裡疑詫未已,天南三劍業已奇招迭發,劍影如山!他們師兄弟既稱武林第一劍,威力豈同等閒?饒你六沼神君,功力絕世,一雙寒鐵寶杖,連手都還不出去,迫得仗著一身怪異輕功,騰挪轉側,展眼便是三十餘招。
到得四十多招,六沼神君好容易才覓得空隙,還招進杖,但這三位武林第一流高手,此時好像變成常人拚死一般,六調神君的寒鐵寶杖,無論向任何一人遞到,都是一樣的連理都不理,三支長劍,趁六沼神君一杖攻敵,只剩一杖技地之時,宛如驟雨狂風,逆襲而至。
六沼神君這才從恍然之中,鑽出來一個大悟!原來對方第一場業已賭輸,反正無法再活,動手之間,自然可以放棄防守,事事進攻!但自己是勝利一方,怎肯與他們拚命並骨?看來要想在百招之內,勝這天南三劍,只怕已無希望。
他想到此處,動手已近七十照面,天南三劍一招精粹絕學「倒捲長虹」,奮不顧身的三劍同掃,逼得六沼神君,又使出他那手「節節登空凌虛步法」,在空中兩個盤旋,頭下腳上的,圍手中寶杖點地。
但鐵杖一點地面,腦際突然靈光一閃,不但不再躍身復原,他那鐵杖,本能伸縮,此時索性全部伸出,每校約長六尺,就這樣的倒立而行,與天南三劍遞招還手。有時索性飛身凌空,雙杖同揮,來個威力無倫的「潑風八打」!
這一來,無形中六沼神君的身形,始終在六尺以上的空中,主仗系寒鐵所鑄,不畏刀劍削砍,天南三劍要想傷他,除非也自縱身空中發劍!但彼此凌空,六調神君因雙腿已斷特下苦功,練那寒鐵雙仗,及」節節登空」身法,以彌補缺憾,自然稍佔便宜!何況杖長勁疾,論功力也是他梢勝一籌,所以場中形勢頓變,天南三劍再不能採取那種奮不顧身的拚命打法,元修道長略一盤算,已近百招,生恐功虧一簣,長劍攻防攔拒之間,高聲叫道:「三劍歸元,改攻為守!」
六調神君知道倘如元修道長所言,因百招即屆,自己准敗無疑!那肯讓他們三劍歸元,寒鐵杖施展出天魔杖法中的撒手絕招「羅喉血雨」,看準了天南三劍中的最弱一環,玄真道長一人下手。
漫天玄影,一片杖山,飛舞之下,元真道長知道不妙,也自全力施展自己護身絕學「如意天羅」,手中劍舞成千層劍幕,連擋兩招,但第三招上,便被寒鐵杖震開長劍,在左肩頭上,輕輕一點。
天南三劍,面若死灰,六調神君得意洋洋飄身而退,報頭向場邊監戰的卞靈箔問道:「筠兒!共是幾招?」
天甫三劍疑神靜聽,卞靈筠櫻唇微啟,竟然略為囁嚅,把頭一低,未能脫口報出。
六沼神君知道不妙,得意之色一收,莊容說道:「筠兒不許弱我名頭,但說無妨,要講實話!」
卞靈筠霍地拾頭,妙目之中,神光湛然,朗聲說道:「一百零——招!」
六調神君一聲不響,寒鐵雙杖點地,人已縱回軟床之上,天南三劍,眉目之間,一片說不出來的寬慰神色,師兄弟並肩而立。向六沼神君合掌一拜,元朗元真並向元修道長施札說道:「師兄留渝,小弟先行!」
元修道長哈哈笑道:「好!好!愚兄有事未了,還要忍死須爽,師弟等先行超脫,在黃泉路上,等我片刻!」
元朗元真從容含笑,拔劍就頸,鮮血一噴,仆倒在地!這種情景,比互相兇殺惡鬥之下,烈腦分屍的死上一大片人,更覺淒慘!
卞靈筠引袖障面,其餘七個白衣少女,也各自低頭,只有元修道長和六沼神君,神色絲毫未變,依舊夷無自若!
元修道長撕下一幅裡衣,削破中指,寫了一封血書,翻腕拔出背後長劍,屈指一彈,折劍為二,以後半截斷劍,井同前自元真道長袍下擺之上,摘下的那枚攝魂金鈴,裹在血書之內,外面再撕下一片道袍包好,寫好地址姓名,抬頭向六沼神君笑道:「貧道師兄弟棄命深山,還勞神君那位高足,代我傳書劣徒,命他們發奮圖強,十年之內,就以這半截斷劍,及一枚金鈴為證,到六詔赴約!」
六沼神君莊容說道:「道長但放寬心,萬佼午一言既出,從無改悔,第二次賭鬥一敗,決不再在中原逗留,我恭送道長去後,立率門下弟子,回轉六沼,在這十年之內,等待道長高足,留下這卞靈箔,代道長傳書便了!」
元修道長一聲「多謝」,右手食中二指,鉗住那段劍尖,向自己心窩一點,然後滿面笑容,反手一彈,半截劍尖「奪」的一聲,釘人六沼神君所坐軟床的床沿之上,額搖不絕。元修道長也就帶著滿面笑容,水絕人寰,仆倒在他兩位師弟,元朗元真的屍身之上。三個武林中的一流劍客,就此一齊了結!
六沼神君這時才出聲微微一歎,拔出元修道長所擲的半段劍尖,置向盛放五毒天魔首級的革囊之內,回頭向卞靈筠說道:「筠兒!你把元修道長的遺物,送到他指定之地,並交與指定之人以後,自行回山,我與你師妹妹等,先回六沼!」
說完臥倒,仍由四個白衣少女,抬著那具七寶軟床,往來路之上,飄飄而去。
卞靈筠恭送六調神君去後,自地上抬起元修道長所遺包裹,剛待舉步,一看地址,但忽然想起地上二位,均是武林中的宗師身份,怎能聽憑鳥魯殘食他們遺蛻?
遂費了半天大勁,將人埋好,堆起一座墳頭,並找來一塊山石,以金鋼指神功,硬給攜出「天南三劍之墓」六字,插在墳前,斂征再拜,口中並微作禱祝,拭去鬢邊香汗,衣快輕揚,走向綠雲谷外。
沖山南麓孤鶴峰下,松竹掩映中,露出一角紅牆,紅牆之內,並非道觀寺院,卻建築著幾棟綠瓦粉牆的精舍。最北端則是一幢小樓,孤孤單單的坐落於一片畝許大小的花園之中。看這氣派情調,顯然是歸隱泉下的官宦之家,或是豪紳巨富,而那幢小樓之上,則很可能是這豪富之家的千金閨閣。
那如火的楓葉,映紅了半壁孤鶴峰,與這座院四周的翠竹蒼松互相輝映,交織成一幅絕美的圖案;若不是諷諷西風斷續吹來,那裡有絲毫蕭瑟之氣?
小樓上正飄送出淨淨瓊瓊的琴聲,琴音雖美,但卻似流露出一種淡淡的幽怨,約有盞茶時光,琴聲戛然而止,隨著又傳來嬌美的吟哦之聲:「多少恨,昨夜夢魂中……」
她這閡李後主的「憶江南」剛剛吟哦了兩句,便被一陣爽朗笑聲打斷,另外有個語音比較朗脆的少女叫道:「姊姊,你在昨夜夢魂中,有什麼好恨的呀?難道才兩月不見玉哥哥,就把你想成這個樣子?」
樓下庭園中發話的這位玄衣少女,邊說邊笑,像一陣風似的輕輕躍上小樓。
樓上彈琴方罷的是個身著曳地白續衣裙的少女,她正支頤臨窗,對著遍山紅葉低吟,卻不料被他這豪爽如男子的妹妹偷聽跑來取笑,不由玉面微紅,嗔聲說道:「妹妹,只會說我,難道你不會思念意中人麼?」
這互相笑謔的婉妹兩人,正是傳聞江湖上宵小聞名喪膽的恨大師卞青萍的愛女,卞靈箔和戴天仇。她們談的正是本書的男主角公孫玉。
就在安徽祁門以南的馬鞍山麓,有一片頗為廣大而頹廢了的巨宅,雖然虹梁鴛瓦,久已生塵,績技珠簾,半經調敝;但那一種巍峨氣象,卻依然存在!
尤其是後園之中,飛花樓閣,積翠亭台,配上幾座玲磁山骨,剔透雲根的假山石,和一池清水,曲徑斜通。小橋浮擱,景色仍是不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39:59
這廢宅主人,本是一位顯宦,因事掛誤失官,家道中落,子孫不肖,析產分居,以致把好好一座第宅,弄得如此殘敗。
但後園的三間精舍之內,卻有主人的一位遠戚、在此借居攻讀。
這位遠戚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風骨極奇,神儀朗徹,從外表看來,彷彿是一位氣茂神清,志和音雅的英俊書生。
其實內行人,只要從那點漆雙睛之內的湛湛神光,和微向外凸的兩太陽穴之上,便可知道這少年不但允文,而且允武,內功鍛煉,並已到了相當火候。
他叫公孫玉,估恃雙失,了然一身。文事一方面,天悟神聰,待書滿腹,武學則得自前文書中,蓋代奇人天南三劍第一位元修道長的秘授心傳。
是個暮春月夜,公孫玉在園中自行練了一遍劍法掌招之後,在房內略為闊坐,覺得百無聊賴,春愁黯黯,意興清情。遂隨手拿了一支玉笛,走到室外假山石後的小亭之內,倚柱吹弄遣愁。
那知一曲既停,心情益發煩悶,公孫玉竊笑自己還是修羽玄門上乘內功之人,怎的靈台方寸之間,渣滓這多?不能做到清淨無礙!
蟾華滿地樹影縱橫,抬頭一望晴空不滿半輪的下弦殘月,公孫玉不禁暗想:「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即如桂殿嫦娥,還不是缺多圓少,鏡分人恨,眉寫天愁,徒為李義山留下了「碧海青天夜夜心」的一句斷腸好詩而已。
他心情怔仲,感觸來自無端,難排愁緒,隨口吟著李重光的菩薩蠻道:「人生愁恨誰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吟聲未了,突然亭外的假山頂上,有一個嬌朗口音,也自吟道:「王孫莫學多情客,自古多情損少年!」
公孫玉這一驚非同小可,把才纔那些難排難遣的無那闊愁,一下都驚人了烏有之鄉!因為憑自己內功修為,十文之內,就是飛花墜地,多少也會有點警覺!怎的這吟詩女子,人到了亭外的假山頂上,倘不出聲,自己還自毫不知曉!這等輕功、聽口音又是一個妙齡女郎,夤夜之間,來此何事?
緩步亭前,只見假山石上,站著一個白衣少女,風揚羅抉,姿態如仙!因系背著月光而立,面容看不真切,公孫玉把心神略定,拘拳含笑說道:「不敢動問這位姑娘勞名,量夜造訪,所為何事?」
白衣少女身未見動,卻向公孫玉冉冉飛來,雙方相距不過一、二丈遠,晃眼即到,公孫玉才覺得一陣談談幽香人鼻,一人已落在眼前,好美的一位妙齡女郎,環姿艷逸,儀靜體鬧,一雙澄如秋水的妙目,直注公孫玉臉上,輕啟櫻唇說道:「我叫卞靈筠,公子可是天南三劍元修道長的高足公孫玉麼?」
公孫玉此時頗為這卞靈筠的絕妙輕功所震,聽她一口道出自己師承,不由一愕,正色答道:「在正正是公孫玉,看卞姑娘神色,好似有甚……」
不等話完,卞靈筠輕輕一喟說道:「公孫公於對月吟詠,我真不忍以這般噩耗,來破壞你的優美情思!但我既奉師命,又受元修道長臨終所托,只得……」
公孫玉尖聲叫道:「怎說臨終所托?我思師他老人家……」
卞靈筠眼角也現淚珠,低頭說道:「天南三劍,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已在括蒼山綠雲谷內,齊歸道山,他們遺蛻還是我親手所葬!」
公孫玉「哼」的一笑,面罩寒霜,雙眼神光電射,足下微退半步,看著卞靈筠冷冷說道:「卞姑娘是問人門下?我思師與兩位師叔,劍術之精,獨步武林,怎會同在括蒼棄世?是傷?是病?望卞姑娘對我實言!師恩重同父母,不容輕侮,如有虛言,請怨公孫王要無禮得罪!」
卞靈筠知道天南三劍,確實在武林之中,威望大高,難怪公孫玉不信、遂淒然一笑,從背後解下元修道長所托之物,遞向公孫玉歎道:「我也知公子不信,現有令師遺書遺物在此,還請暫抑悲懷,遵照元修道長遺志行事!」
公孫玉接過包裹,一見那半幅道袍,心中已自急得騰騰亂跳,等到看到半截斷劍,兩行英雄珠淚,忍不住地如線急流,一聲淒呼:「恩……」
「師」字還未出口,人已暈倒在地。
卞靈筠見他師徒這等天性,感動萬分,不由蹲下身去,扶起公孫玉上半身,從自己懷中取出一粒靈丹,塞向他口中,並為公孫玉慢慢按摩點拍。
公孫玉悠悠醒轉,見自己倚在卞靈筠的香懷之內,不由臉上一紅,強忍珠淚,起立謝道:「卞妨娘千里傳書,感激不盡,請怒公孫玉方才出言無狀!」
卞靈筠幽幽一歎道:「你且慢謝我,先把元修道長遺書看完,我們之間,恩仇尚自難定!」
公孫五那裡懂她話中涵意,低頭一看手中思師所遺血書,不由全身抖顫,有些不忍開視。
卞靈箔體會他這種心情,輕抬玉臂,把公孫玉按坐亭邊欄扦之上,柔聲說道:「天南三劍橫劍就義之時,何等壯烈?公於且振英風,你方才不是念道『人生仇恨誰能免?』,這大概也是劫數使然,徒悲何益?」
公孫玉聞言不禁一陣惺漸,覺得這少女卞靈筠,怎的武功見識,好似件件商過自己!劍眉微剔,一咬鋼牙,把手中血書,展開細看,只見元修道長除把當年與六調神君萬挨午結怨經過、及此次冷雲谷中互相賭命情形,詳細寫明之外,並告知公孫玉,說是本門「無極氣功」本來可以獨步天下,勝過六沼神君所練「純陽真解」!但因缺乏一部「柔經」,互相融會貫通,以致不能達到「至柔克剛的無上境界」,而為六調神君所敗,師兄弟三人,飲恨幽谷!「這部柔經,據說共總不過百字,極其奧秘精妙,數十年來,為尋找此物,不知費了多少心力,依然不知究在世問何處?接此遺書之後,不必過分悲慼,我師兄弟捨命成仁,已為中原武林各派,暫時阻止住了一場莫大浩劫,死亦瞑目!你兩位師兄,一塵一鶴,均在江湖行道,蹤跡靡定,可設法將此耗告知,師兄弟三人,專心尋找那部柔經,倘蒼天有眼,此願能償,不但深仇足雪、並可除去這個蓋世魔頭,立場莫大功德!
六調神君萬候午,人雖凶毒無倫,但極愛羽毛,一言既出,決不反悔,這寸『年之內,中原不會現他蹤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十年後的六調之約,禍福吉凶,自難逆料。但能為人忘我,竭力以赴,便不愧為天南三劍的門下弟子!」
未後並又寫著:「三元劍陣,發招收式,均有一定規矩,依我心中默計,與六餾神君的第二場賭鬥,元真師第是在整整第一百招上失手落敗!但他女弟子卞靈筠,卻蓄意成全,多報一招,才使六沼神君,如約在六詔山純陽宮內,自禁十年,中原武林免得驟遭浩劫!此舉功德無量,但此女叛師反助外人,必有隱情,倘若是她傳書,或他年六沼相會之時,不可把這卞靈筠當作仇敵看待!」
公孫玉看完師傅遺書,益發淚如泉湧,轉過身來,竟向著卞靈筠恭身下拜。
慌得卞靈筠盈盈還禮,把公孫玉扶起身來,臉泛嬌紅,柔聲問道:「公子怎的施這重禮?」
公孫玉俊目之中,仍泛淚光,長歎一聲說道:「卞姑娘!你在括蒼山綠雲谷中,不但親手埋葬我一。——位師長遺蛻,並還在臨場監戰之時,蓄意成全,多報一招,暫免中原武林十年浩劫,此恩此德,實同天大!公孫玉旦夕焚香,猶恐不足,區區一拜,怎有重禮之稱?不過尊師和我卻怨比海深,他日六詔山了斷恩仇,只能各算各帳呢!」
卞靈筠見公孫玉神情那等悲切,眼圈也自微紅,和聲勸道:「天南三劍,真個高明,我這一念之私,居然仍能看出!照理說雙方賭鬥,暗助外人,豈不形同叛逆?但一來我與六詔神君,並非純粹師徒關係,另外有一重連六調神君都想不到的恩怨,存乎其間,二來也著實敬佩天南二劍那種捨身救世的崇高志願,偏偏在第一百招上,元真道長長劍脫手,倘當真直說,中原武林立時便是一番浩劫,三位老人家,豈非白死?所以才甘昌奇險,多報一招,元修道長遺言之中,若不提起,我也決不會告訴公子!至於埋葬遺蛻一事,慢說是這樣三位武林奇俠年高前輩,就是路見朽骨,也理所應為,怎敢當公子『恩同天大』之語?我們雖然萍水相逢,但有這段淵源,就此訂交,他年你把絕藝練成,六調赴約之時,千萬先到白鹿峰腳下的碧雲魔中,請了性大師送信,與我見上一面,當可知道純陽宮內的不少虛實,再定進取之計!」
公孫玉見這卞靈筠,吐屬清柔,丰神絕世,加上那一身白色衣裙,在夜風之下,飄拂不定,簡直就像一朵無垢蓮花一般,超塵脫俗。
這樣一位絕代佳人,偏偏會是六調神君那等蓋世魔頭的門下弟子,雙方師門仇深似海,但她本人卻又對自己有無比厚恩!一席話中萍水訂交,柔情似水,是緣?是孽?是夢?是真?心頭宛如五昧瓶翻,苦辣酸甜,同時並作。
卞靈筠見公孫玉這種神情,知道他百感交集,想起自己的隱情身世,也是一陣傷懷,淒然一笑,走近公孫玉身邊,宛聲慰道:「六調神君尚須等我覆命,在此不能久留,今日一別,十年以後,才得重逢!孤煢身世,彼此相伶,玉哥哥若不嫌棄,你叫我一聲筠妹何如?」
公孫玉自幼孤苦,何曾有過這樣一個如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知心著意之人?雖然乍合便離,但這種曲曲柔情,已足夠樓心刻骨,相思沒世!脫口叫道:「筠妹恩情,公孫玉粉身難報!你且在六沼,等我寸『年』!」
卞靈筠望著公孫玉的諷爽英姿,也真不捨遽爾分離,但想起六沼神君的御下之酷,銀牙一咬,忍淚回身。
公孫玉不好挽留,瞥眼又看見地上的元修道長遺書和那半劍一鈴,暗想茫茫天道,太已難論!恩師及兩位師叔,仗義江湖,濟救民物,不知作了多少善事,到頭來怎會落到如此收場?不由得兩淚如傾,念了聲:「底事英雄偏薄命!」
滿懷怨憤,無處發洩,竟舉起手中玉笛,往假山石上砸去!
突然香風一陣,玉笛被人接住,卞靈筠偎在公孫玉懷中,取出羅中,為他試去頰上淚痕,滿含情意的柔聲說道:「由來紅粉最憐才!』十年之約,只要玉哥哥你能發奮圖強,報仇盡可有望,我在六沼靜候好音,這支玉笛何必毀去,送與小妹,以便對物興念!」
公孫五把手一鬆,玉笛被卞靈箔取去,掌心中卻塞進了一件軟綿綿之物。
卞靈筠柔腸百轉,知道再若不走,必致兩誤!強忍滿眶珠淚,一聲「珍重」連頭都不回,雙足微點,在月光之下,白衣飄飄,越過假山,電疾而逝。
這原是卞靈筠和公孫玉牽情相談的經過。
這時卞靈筠在閒撫瑤琴以後,偶觸相思,隨意吟哦了兩句「重光詞」,不想卻被妹妹戴天仇聽去,加以調侃、不禁微覺嬌羞,加以反擊。
當年戴天仇又如何和公孫玉相談的經過也有一段極妙的插曲。
且說當年卞靈筠在月光下,白衣飄飄沖天電馳而去,留下公孫玉癡癡木立,心頭一片紛壇,半天半天,才稍覺清醒,一見手中軟綿綿之物,原來就是卞靈筠替自己拭淚的那方羅中.溫香猶存,伊人早渺,由不得又一陣微微出神!
收拾起思師遺物,轉回房中,六沼神君的深仇,卞靈筠的深情,加上兩位師兄行蹤何覓?那部關係報仇大計的「柔經」藏處何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0:33
第三章
公孫上這一夜輾轉反側,那能人睡?好容易挨到天明,把一切琴書,柬諾高閣,帶好元修道長血書,和那半劍一鈴,與自己所用的一支長劍,飄然離卻這久所居停的廢宅後園,踏入了險惡無邊的江湖之內,一面找尋自己兩位師兄,報此凶訊,一面也想隨緣巧遇,探探那部「柔經」所在。
離開祁門,茫然不知所措,轉念一想兩位師兄,任意行俠,飄遊無定,均如閒雲野鶴,可遇難尋!那「柔經」則恩師業已留意了好幾十年,依然杏無痕跡,叫自己這初涉江湖之人,卻向那裡去找。
但奇珍異寶,多半均藏在名山大川的奧秘之區,贛北的郊陽湖,離此不遠,周圍五百里的彭蠡風光,久譽於古今文人騷客筆下!
向不前往一遊,倘有機緣巧遇,大海撈針,也未可知?
主意打定之後,遂由祁門,奔向西南,但走到那以產瓷聞名天下的浮梁縣屬景德鎮時,即已遇上了一樁奇事。
公孫玉因兩位師兄飄萍不定,那部「柔經」、更是虛渺無憑,心中再急,也是無用!想開之後到處流連,這景德鎮已離部陽不遠,又為四大鎮之一,頗稱繁盛,遂準備略作勾留,找了一家店房住下,
店小二見公孫玉人品俊秀,腰懸長劍,含笑搭訕問道:「尊容不似本省人士,可是聞訊從遠處趕來,要想得那寶劍美人,和萬貫財富的麼?」
公孫玉聽得蹊蹺,好奇問道:「什麼人肯將寶劍美人,和萬貫財富,平自送人?到真是一樁奇事,店家你知道詳細情形麼?」
店小二笑道:「這是轟動我們江西省內的一樁大事,尊容這等人材,倘若武功高強,真可以試試這段緣法呢!」
說完就桌旁椅上坐下,講出一番話來:
原來這景德鎮西有一座沈家莊,莊主姓沈,字雄飛,早歲是位江湖豪客,以一柄盤螭劍,名震川東!晚年洗手,帶著萬貫家財,在這景德鎮西,建莊歸隱。
膝前一位獨生愛女,小字南施,今年二九勞華,一身軟硬輕功,超群拔俗,人又生得美艷,擇婿之目,自然太苛,以致迄今引風樓中,猶虛蕭史。
沈莊主愛女心切,立意尋覓一個人材武藝雙絕的如意東床,竟自生面別開,對外揚言以一月為期,只要二一卜五歲以下品貌端正的未婚少年,能有一身高超功力,通得過沈壓主關於武學方面的三項考試,即將愛女許之,並以自己成名兵刃,一柄削金斷玉的盤螭劍,及萬貫家財,作為陪嫁。
黃金、名劍、美人三者均極具誘惑力,消息一傳,通爾轟動,不知多少武林人物,不辭千里面來,但沈莊主所訂三項考試的水準過高,迄已二十五日,竟然沒有一個通得過兩項以上的考試,只得對著黃金名劍,和美貌佳人,望而興歎。
公孫玉聽完,覺得此舉確屬武林中罕有之事,自己師仇在身,何況已與卞靈筠兩心相印,當然不會企圖人選,不過真想去瞻仰一下,那位沈莊主的三項考試,是怎樣考法?居然能難任了四方遠來的少年英俊。
遂向店小二打聽去往沈家莊路徑,店小二笑道:「沈家莊屋宇連雲,甚為好找,出得鎮西,約有三四里路,一片極大莊院便是,沈莊主所訂之期只剩五日.今天聽說來了幾位特殊人物,下午之會,定然熱鬧,尊客用完午飯就可去了。」
公孫玉微微一笑,叫店小二送來酒飯,用畢以後、便照聽說途徑信步走去。
到了沈家莊外,果然爭看熱鬧之人甚多,會場是在後園練武場上,搭了一座高台和兩座看棚,公孫玉走人東西棚中,忽然眼前一亮,幾乎脫口叫出一聲:「筠妹!」
原來棚中靠東口處,坐著一個青衣少年,眉目臉龐竟與六沼神君的白衣女弟子卞靈筠,極其相似。
公孫玉心中暗詫,天下競有這樣美的男子?除卻左盾稍頭,多生一粒小小黑痣以外,真和卞靈筠換上男裝,一般無二。
思索之間,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青衣少年面前。青衣少年兩道冷電似的眼神,往公孫玉的臉上一掃,微微含笑,側身讓出了身邊一個座位。
人品相若,氣味也就易於相投,公孫玉見青衣少年讓座,拱手你謝笑道:「小弟公孫玉,敢問兄台尊姓?」
青衣少年含笑答道:「小弟甄窖周,公孫兄是來應徵的麼?憑你這副瀟灑丰神,只怕那沈南施姑娘一見之下,不必通過那三項考試,也可雀屏中選的呢!」
公孫玉雖然覺得這甄客局,萍水相逢,便出戲語,似乎有點輕佻,但仍笑道:「小弟志在觀光,並無逐鹿之想,甄兄人才,勝我何止百倍!朗月秋螢,正自慚形穢,倘再謬讚,小弟便不敢高攀了!」
甄容周「哦」了一聲笑道:「原來公孫兄不是為這黃金名劍和美人而來,真是高雅之士,令小弟這俗客放心不少!」
公孫玉見這甄客周語意之間,似諧非諧,似刺非刺,令人難以捉摸答對,正想不出甚話互相攀談,那座高台之上,已有一個滿面紅光的壯健老人,和一個身著勁裝,外披談青披風,肩插長劍的美貌少女站在台口,老人抱拳發話說道:「老夫沈雄飛,設立此會用意,各位尊容,想已早知,不必再為贅敘,我這三項考試,並不甚難,第一項是與老夫過手,能接百招不敗,便算合格;第二項是與小女比試劍法。每日上下午,以三位為限,會期只剩五日,時已不多用日位少年英雄。上台賜教?」
甄客周向公孫玉笑道:「公孫兄,你看那沈南施姑娘,姻娜剛健,英武大方,問不稍變初衷上台一試?」
公孫玉聽他又來相戲,眉頭方自一皺,西面看棚之中,響起一聲暴吼道:「沈莊主,在下粉面金剛鄭鼎,討教高招!」
人隨聲起,一條灰影,從三四丈外直落台上,輕功確實不俗。
這「粉面金剛鄭鼎」六字,江南武林道,均不陌生,是個神出鬼沒的獨腳大盜。
沈雄飛一聽報名,眉頭先已一皺,但自己有話在先,只要能通過三項考試。便即妻女贈劍,並賠嫁這萬貫家財,人家既已上台,怎能不願與之動手?
舉眼打量這粉面金剛,雖然尚有幾分人材,但雙眼之中,滿含凶淫之色,內行人一望而知,不是正經人物。
遂不多搭話,互相開式過手,老莊主在自己一套精研三十多年的「伏殼掌」法之上,暗含著加上了九成內勁,全力施為,打算不滿一百招,就將這粉面金剛鄭鼎,打下台去,淘汰了事。
那知這位粉面金鋼,一套「燕青十八閃翻」,確已練到火候,老莊主沈雄飛的掌風招術,無論如何沉猛無濤,都被鄭鼎的閃展騰挪,輕輕化解,轉瞬之間,已是七八十招,明眼人並已看出,粉面金剛鄭鼎,是故意留情,攻少守多,不然老莊主沈雄飛,早已落敗,百招一滿,鄭鼎晃身退出圈外,雙拳一抱笑道:「請老莊主考試鄭某第二場內家掌力『隔紙劈石』!」
沈雄飛雙盾緊皺,知道今日要糟、一偏頭看了女兒一眼,沈南施卻滿面英風,好似示意老父但放寬心,她自有把握。
沈雄飛雖知愛女劍術,得自名師,不致定會敗在這粉面金剛鄭鼎手下,心中仍是不免愁急,但眾目睽瞪,說不上不算,正待命人準備第二場考試「隔紙劈石」用具,突然東看棚中,一聲清朗高呼:「且慢!」
那位甄容周,慢慢站起身來,向公孫五含笑說了聲:「小弟有僭!」
飄然舉步、也未甲甚輕功,就從高台兩側,所設扶梯,慢慢走上,向著粉面金剛鄭鼎,老氣橫秋,大邁邁的說道:「鄭賢侄!記得二十『年前,我與令師大湖一鶴,交厚之時,賢侄尚在牽衣學步,如今居然長成,大概下認識你這老師叔了吧?找遠遊塞北,對一般江南舊友,久聽瞪違,令師近來可好?」
粉面金剛鄭鼎,正在得意之時,突自台下走上這麼一個年輕俊美唇生,硬充自己前輩!聽那口氣,二一卜年前,與師傅太湖一鶴交厚,這人至少也要有四五十歲才對,但看去頂多只有十八九歲,不由氣往上撞,狠狠打量甄客周兩眼,冷冷答道:「鄭某八歲人太湖,二十年來旦夕侍師,不曾見過尊駕!萍水相逢。無端戲我,不還出一個公道,你休想再下此台!」
甄客周那樣英俊風流一表人材,一上高台,便吸引得老莊主沈雄飛父女,立時矚目!聽粉面金剛鄭鼎,竟敢在這台上語意凶橫,老莊主剛把長眉一剔,甄客閡已自「噗哧」一聲笑道:「你八歲從師,二十年旦夕侍奉,不閒說至少已有二十八歲!沈莊主此會訂有規例,要在二十五歲以下的未婚少年,才有資格,登台獻技!你雖然武藝不錯,可惜晚來三年,規例不合,第二場自然不必考驗!念你遠來失意,藐視尊長之輩,我也不再責怪,你回轉大湖去吧!」
沈老莊主聽完不禁暗罵自己,真有些老悼糊塗,怎的忘了這屆限制?倘非這青衣少年上台點破,看情形憑鄭鼎武學,甚有可能,三場考試,一齊合格,那時難道把自己獨生嬌女,真就這樣的配勺匪人不成?
沈南施姑娘更是芳心可可,一雙秋波,已在暗向青衣少年甄客閡,脈脈偷送情意。
但那粉面金剛鄭鼎,知道中了這青衣少年巧計,套出了自己的口中之言,黃金名劍,和美人之夢,一齊成虛!怎不氣得目毗皆裂、狂吼一聲,進步揚掌,照甄客周當頭盡力擊下。
沈家父女見鄭鼎惱羞成怒,出手傷人,剛在同聲怒喝!甄客周左袖微拂,輕輕化解了粉面金剛的當頭一掌,笑聲說道:「老莊主和沈姑娘不必生氣,這狂徒在下自會打發!」
身軀一轉,輕輕一掌拍出,粉面金剛牙關一咬揮掌相迎,突然慘叫一聲,人被震得飛出七八尺遠,差點掉到台下。
甄客同冷笑一聲,面容如罩寒霜,把右手一揚,向鄭鼎說道:「我說你是我晚生下輩,你還不信,回轉大湖,問問你師傅太湖一鶴他可認識我這只右掌?我不念他三年前曾因一事與我有點淵源,你今日焉想活命,還不替我快滾!」
粉面金剛鄭鼎,對武功一道,向頗自負,如今一掌交接,便被人家震傷,心中大已驚疑!聽完之後,見青衣少年那只右掌,色分陰陽,半紅半白,驀然想起一人,不禁亡魂落魄,趕緊跳下高台,連頭都不回的鼠竄而去。
甄客周見鄭鼎一定,回身向老莊主笑道:「小使狡獪,販笑大方!在下甄客周,願在老莊主掌下討教百招!」
他這種人材。武學,品貌,聰明,沈家父女二人,早就默默內定了是理想的東床之選,老莊主沈雄飛播須哈哈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方纔那位鄭鼎,已然能接老夫百招,但在甄壯士手下,一掌即敗!這第一場不試可免,老夫敬觀你『隔紙劈石』的內家掌力!」
隨令四個家丁,展開一大張桑皮薄紙,紙下三四尺處,放著一塊大石,甄客周笑吟吟的,走到紙邊,向老莊主沈雄飛丈質彬彬的深施一禮笑道:「在下獻醜,薄技不足當上乘法眼,老莊主請勿見笑!」
沈氏父女見他起先計誘粉面金剛自報年齡的那般機智,一掌挫敵的那般英勇,此時翩翩舉止,卻又這樣文采風流!真是越看越愛,滿心望他這場「隔紙劈石」的內家神功,能夠勉強敷衍過去,第三場鬥劍更是略為比劃,便可當眾宣佈,合格人選,了卻生平心願。
一齊凝神注目,看他怎樣發掌?
甄客周略微捲起杉袖,一雙玉臂,欺霜賽雪,真比女孩兒家還要自嫩,雙掌齊揚向那桑皮紙上,微徽虛空一按,紙石均未見動,甄客周卻收掌退步,向沈氏父女笑道:「在下功力尚差,隔紙劈石,未能成粉,不知可否算是勉強合格?」
老莊主沈雄飛,聽甄客周口氣,大石已碎,心中有點不信,叫家丁拿開桑皮紙,果然紙下大石,看去似尚完整,但略一觸碰,便全部裂成十數小塊!
這一來不但沈氏父女,大力驚奇!連東看柵中的公孫玉,也覺得這位甄客周。內家掌力,已然練到化石熔金地步,高出自己不少。
老莊主沈雄飛驚佩之餘,呵呵笑道:「甄壯士如此英年,武功練到這般地步,已足做視當世,老夫欽佩無已!快與小女較量最後一場劍術,彼此心願,即可了卻!」
甄客周聽出老莊主語意,微微一笑,且不答言,轉面向沈南施姑娘說道:「在下身無寸鐵,請妨娘借柄劍用!」
沈南施妨娘一身功力,得自武林怪傑巫山神姥真傳,商出乃父甚多,但此時一顆芳心,已為甄客周的翩翩氣度和俊美容顏所醉!
見他問自己借劍,低鬟一笑,竟解下腰間所懸老父成名兵刃盤螭劍,連鞘雙手捧過,秋波流盼,暗送無限柔情。
老莊主沈雄飛知道受女眼高於頂、居然肯以盤螃劍,借人使用,無疑大事已定!樂得呵呵大笑,手持長鬚往台後一退。
甄客周謙恭稱謝接劍在手,往左腰一懸,右手輕軋劍柄「嗆哪」微響,銀光奪目,宛如一泓秋水,橫在手中,鋒刃之間,隱隱如騰雲霧,貶骨森肌,果是柄稀世寶劍。
甄客周屈指彈劍,聲作龍吟,向沈南施恭身笑道:「承惜名劍,甄客周討教姑娘幾手巫山神姥不傳秘學!」
沈南施聽他居然一口叫出自己師門,不由微愕,但也未加深想。此時家人業已另外送上一,柄長劍,沈南施接劍在手,微現梨渦,嫣然一笑,慢啟朱唇說道:「甄公子武學蓋世,不必太謙!沈南施姿質魯鈍,雖經家師十年耳提面命,愧無所成,尚請公子不吝賜教!」
甄窖周連稱不敢,恭身獻劍,沈南施側身答禮,劍走輕靈。「丹風朝陽」向甄客局左肩,慢慢發劍。
甄客周滑步退身,軒眉笑道/沈姑娘:這樣不行,請放手施展你師門絕學/
沈南施看他方纔那手」『隔紙劈石」的內功火候,便知此人身負絕世武學、雖然滿心情願有意退讓,締此良緣,但又怕對方以為自己無能,加以輕視!在左右為難之時,聽甄客周這佯一叫,女孩兒家天生的好勝之心頓熾,拿定主意先行顯露一下真實功力,到了恰當時機,再自賣個破綻,讓他一劍。
一聲清噸:「公於留神!」嬌軀起處,長劍左漩右抖,幻成一片銀星,漫空飛灑,向甄客周當頭罩落。
甄客周喝彩說道:「好一招『墾河倒瀉』,這是巫山劍法九絕三奇的其中之一/
盤蠕劍一舉,不知用甚身法,竟從漫空銀墾之中,飛身直上,反向沈南施逆襲而至!
沈南施見師門劍法中精奧之處,他都識得,不由暗驚,暫把憐才愛貌之心掀開、澄神一志,劍比龍蛇,將甄客周當作強敵一般,圈人了…一片寒丸劍影之內。
甄客周青衫微拂,不慌不忙,從容應付,雖然一一柄神物奇珍在乎,卻極少還招,即便還招,也汲有分寸,只要逼退對方,化解自己危機之後,立即緊守門戶,不再追擊。
二人這一·比劍,東看棚中的公孫玉,卻是大行家,看出沈南施姑娘聽用巫山劍術,雖也頗稱神妙。但仍稍嫌駁離,不是劍術正宗,內家真力人「面,也以尚差凡成火候。
、那甄吝周雖然守多攻少,但每攻出一招,定必詭異無倫,迫得對方招架為難,足以解除自己威協。
師門劍術。向有天下第一之稱,若以自己所習,與這甄客閡相較,則神妙過之,詭異似有不及,這人武學如此高明,是何宗派,怎的絲毫觀察不出?
公孫玉倚校觀戰,思索未定,台上卻已換到了五十餘招,沈南液看出對方功力遠勝自己,要想逼出甄客閡一招絕學,就此收場,遂突然施展巫山劍法中的撒手招木「追魂九絕」,一劍連著一劍,九劍迴環並發,在甄客周前後左右各面,幻起千重劍影,宛如怒潮狂飆,電卷而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0:52
果然甄客閡劍眉雙剔,「哈哈」一笑,手中盤螭劍,向那千重劍影之中,隨意輕佻,競似有無窮吸力,與沈南施青鋼長劍,膠粘一讓。
甄客周微用真力,沈南施趁勢撒手,滿面嬌羞,粉頸一低,走向爹爹身後。
老莊主沈雄飛一生心願了卻,高興得縱聲哈哈大笑,剛待問眾人宣佈,這甄客週三般考試,樣樣合格,業已從此便是自己東床嬌客,並如言以盤螭名劍,和萬貫家財陪嫁!那甄客周卻突然把奪來的青鋼長劍,插向台板,一看手中盤嫡劍,霍地雙眼進射神光,肅容正色說道,『老莊主與沈姑娘,在下身世畸零,宛如雲浮空際,萍飄衣中,生平不願羈絆,也無福消受家室之樂,更著不得絲毫富貴……」
說至此處,突又換了一付吟吟笑臉道:「……請看棚中那位穿寶藍長衫的公孫公子,武學文才,勝我百倍,他才配得上沈姑娘的月貌花容,在下敬為執柯作伐,這柄盤螭劍,暫借一用,三年之內,定然送還,請恕在下唐突!」
沈家父女,做夢也想不到會生出這等變故,氣得一個嬌軀亂抖,一個鬚髮急顫。老莊主沈雄飛手指甄客周道:「你……你……欺人……太……」
「甚」字猶未出口,甄客周雙足徽點,人已倒縱而起,半空中彈劍作歌:
「飆舉孤雲自在身,青衫浪跡戲風塵。
刻舟只為來求劍,不愛黃金薄美人!」
詩聲琅琅,搖曳生姿,並回頭向公孫玉擺手示意,眼角一擠,微作神秘笑容,青衫飄飄,電閃而逝。
公孫玉驚愕之餘,這才悟出這青衣少年化名「客周」乃是「刻舟」二字諧音,早已暗寓求劍之意。
但他臨去這執柯作伐的惡作劇玩笑開得不小,饅說自己已與卞靈筠一見鍾情,就是眼前也急於找尋二位師兄及那部柔經,以報師仇,怎能在此遭遇糾纏,倘或沈氏父女,弄假成真,解釋起來,豈不大費唇舌?
屈指輕彈,一粒玄門智珠電射而出、把那羞憤得正欲則頸自盡的沈南施妨娘手中長劍震落,長衫微撩,跺腳飛身、也趕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公孫玉出得沈家莊後,趕緊回到店房,收始行囊,離開了這浮梁縣屬的景德鎮,仍依原計,走向鄱陽湖。
心中卻對這位化名甄客周的青衣少年,說不出來的是恨?是愛?
愛的是青衣少年,年齡不過與自己彷彿,但那一身內外功力,除劍法自認路數不一,各擅勝場之外,其餘確實超過自己,而面貌又生得與心上人卞靈筠,幾乎一般無二!
恨的則是此人未免太過狡儈,把人家沈氏父女的一柄「盤蛹劍」弄走不算,還要把未了餘波,向自己頭上一扣,以致羞氣得沈南施姑娘,當場橫劍自則,若不是自己以一粒玄門智珠,擊落她手中長劍,好好的一位巾幗英雄,此時恐怕早已玉殞香消,九泉茹恨!
浮梁縣距鄱陽湖的北端不遠,「鄱陽」之稱,是隨後才有,古名「彭蠡」,又稱「彭澤」,周圍四五百里,白練平鋪,青銅淨拭,明波洗月,暗草埋沙,從來就是文人雅士的游賞行吟之地,景色自然絕佳。
公孫玉到得湖畔,漫步灘頭,放眼四眺,只覺得煙寒雲談,石明砂清,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帆影被光,令人胸襟之間爽快之極。
正想找只小小漁舟,把那彭蠡風光,好好流連幾日忽然梧聲乃,一隻畫肪,順著湖邊不遠,緩緩搖來,公孫玉方侍呼船,但見艙中業已有人,只得廢然又止。
屈指輕彈,一粒玄門智珠電射而出、把那羞做得正欲則頸自盡的沈南施姑娘手中長劍震盪,長衫微撩,跺腳一龜身,也趕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公孫人出得沈家莊後,趕緊回到店房,收始行囊,離開了這浮梁縣屬的景德鎮,仍依原計,走向鄱陽湖。
心中卻對這位化名甄客周的青衣少年,說不出來的是恨?是愛?
愛的是青衣少年,年齡不過與自己彷彿,但那一身內外功力,除劍法自認路數不一,各擅勝場之外,其餘確實超過自己,而面貌又生得與心上人卞靈筠,幾乎一般無二!
恨的則是此人未免大過狡儈,把人家沈氏父女的一柄「盤蛹劍」弄走不算,還要把未了餘波,向自己頭上一扣,以致羞氣得沈南施姑娘,當場橫劍自則,若不是自己以一粒玄門智珠,擊落她手中長劍,好好的一位巾幗英雄,此時恐怕早已玉殞香消,九泉茹恨!
浮梁縣距鄱陽湖的北端不遠,「鄱陽」之稱,是隨後才有,古名「彭蠡」,義稱「彭澤」,周圍四五百里,白練平鋪,青銅淨拭,明波洗月,暗草埋沙,從來就是文人雅士的游賞行吟之地,景色自然絕佳。
公孫玉到得湖畔,漫步灘頭,放眼四眺,只覺得煙寒雲淡,石明砂清,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帆影被光,令人胸襟之間爽快之極。
正想找只小小漁舟,把那彭蠢風光,好好流連幾日,忽然榴聲乃,一隻畫舫,順著湖邊不遠,緩緩搖來,公孫玉方待呼船,但見艙中業已有人,只得廢然又止。
那只畫舫業已搖過公孫玉身前,船家忽向艙中傾耳、然後向公孫玉叫道:「這位公子,可是也想遊湖?我船上尊容有請!」
一面說話,一面將船慢慢靠攏,公孫玉心想這艙中之人,萍水相邀,到也豪爽好友,問妨結識一下?剛剛舉步登舟、還未揭起那艙門竹簾,已有一個脆朗口音笑道:「公孫兄!你把小弟竭誠相贈的黃金美人,視如無睹,卻跑來游賞這彭鼓風光,高人雅士四字,確實當之無愧的呢!」
公孫玉聞言不禁大出意外,伸手一姚竹簾,艙中所坐之人,可不正是那位在沈家莊上臨去高吟「刻舟只為來求劍,不愛黃金薄美人!」化名甄客周的青衫少年。手中還正握著那柄「盤嫡」名劍,不住翻覆賞鑒。
公孫玉實在有點怕見此人,但此時一見他這副風流碉低的諷爽英姿,想起與自己汀約贈帕心上人卞靈筠來,卻又恨不得與此人鎮日相親,以聊解相思之苦。
聽他一出口仍然是那種放蕩不羈的戲濾口吻,公孫玉不由正色說道:「兄台本身儘管青衫浪跡,遊戲風塵,似乎不該把旁人就全看成貪利好色之輩!公孫玉雖然景慕兄台的奔世丰神,與驚人絕學,但若一再相戲,卻不敢妄附交遊,請從此別!」
青衫少年大笑而起,一把拖回公孫玉,將他按在椅上坐下說道:「小弟真想不到,以公孫兄如此瀟灑人物,怎的競有些酸腐冬烘之氣?俗諺有云:「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小弟生來不羈,公孫兄難道真就不肯交我這個朋友麼?」
公孫玉見自己出言責訊方畢,這青衫少年語言態度,依舊絲毫不改,反而到覺得此人委實調皮得有些可愛。
與他這樣天真率宜相形之下,自己真似乎感到有點頭巾氣起來,接過對方斟敬的一杯美酒,也把神情一改,含笑說道:「寶劍已得,自然不必刻舟,公孫五是否還應該稱呼你甄兄呢……」
青衫少年鼓掌笑道:「公孫兄如此說話,才是英雄本色!光前那樣文皺皺的——脆假學道面孔,教人看得好不難過!我叫戴天仇,到今天整整十八歲半,公孫兄你總比我大吧?」
公孫玉又是一句文皺皺的「癡長一齡」剛到口邊,自動噎了回去,笑聲答道:「我十九歲,戴兄沈家莊的那一場事,不惜氣得一位美貌可人的巾帽英雄,當場自則,難道你就專為謀取這——柄『盤螭劍』麼?」
戴天仇滿面歉厭惋借之色。急聲悶道:「那沈南施姑娘……」
公孫玉搖頭說道:「若不是我以一顆玄門智珠,擊落她手中長劍,此時早已玉須香消,魂歸離恨!」
戴天仇吁了一日長氣,起身向公孫玉深深——揖說道:「多謝公孫兄為我消餌了一樁無心罪孽……」
話到一半,忽然目注公孫玉詫聲問道:「玄門智珠?公孫兄你是無極一派的天南三劍門下?」
公孫玉聽他問起師門,淒然垂淚說道:「天南三劍、正是先師,戴兄問起,難道有甚淵源不成麼?」
戴天仇更覺驚詫問道:「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長,以無極氣功,及精妙劍術,冠冕武林,小弟雖無淵源,但平昔極為景慕!聽公孫兄語氣,天南三劍,競以全作古人,其中定有隱情,可否為我這萍水之交一道。」
公孫玉勾惹起如山重恨,師思閡極,心頭好不慘然?幾乎等於一字一淚的把括蒼山綠雲谷三陣賭命之事,對戴天仇詳行敘述一遍。
戴天仇聽完,也自咨嗟不已,說道:「想不到這位六調神君萬候午,雙腿已斷,仍有如此功力!小弟也有一家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我思師始終不肯把姓名告知,只曉得是——位極為厲害的武林魔頭,便此次沈家莊求劍,也是奉我恩師之命,要覓一把好劍,再練三年苦功,習練一種絕妙劍術,功成以後,我恩師才告知仇人名姓,准我仗劍前往復仇呢!」
公孫玉早就看出這戴天仇,除劍法一道,詭異有餘,精純不足以外,其他內外功力,均以勝出自己,聽他也有一位不共戴天之仇,不由更生同病相憐之感,眉頭微蹙,略一思索問道:「戴兄身負內家絕藝,尊師尚如此謹慎,我還真想不出方今武林之中的那位魔頭,能有這大威望?既然萍水投緣,四在交未,尊師是那位世外高人,亦請見告!」
戴天仇先不答公孫玉所問,俊眉一挑,好似想起甚事,面帶喜色說道:「我臨下山之時,恩師曾加囑咐,說是要想對付我那仇人,武林之中,只有兩柄室劍可用,一柄叫做『靈龍匕』,另一柄就是這口『盤螃劍』!而且聽說這柄『盤螭劍』,與公孫兄方纔所說的武林寶英『柔經』,關係極大,我得劍以後,所欲習練的那種劍法,必須揉合七種絕妙劍法,再經我恩師擇精改創,才可發揮最大威力?我本門劍法之中,本來已有四種劍法,一路訪尋寶劍的半年之中,我又設法偷學了少林不傳之秘『達摩神劍』與點蒼一派的鎮山劍法『回風舞椰』,本來『靈龍巴』的威力,比這『盤螭劍』更強,但訪尋這久,連一點音信也探聽不出,如今尚幸『盤螭劍』已然尋到;公孫兄你奉令先師遺命,到處找尋『柔經』,我卻尚欠一種精妙劍法,未曾學會,正好彼此成全,我因恩師限期半年復』命,如今限期已屆,即須立即回山,竟欲把這柄『盤螭劍』,暫行交付公孫兄,讓你仔細參洋此劍與『柔經』的關聯何在?或能觸動靈機,得了心願,也未可知!二月以後,讓公孫兄攜劍到湘南九嶷山摘星峰頭的三間茅屋之中找我,那時小弟要向你求教幾手無極一派的精妙劍招,我思師是問許人,公孫兄也必明白,不知意下如何?」
公孫玉自離開祁門以後,就覺得在這茫茫宇宙之間,要去找一部恩師窮盡數十年心力,尚且毫無蹤影的」『柔經」,簡直猶如人海撈針,太已虛無飄渺!但如今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戴天仇竟聽他師博說是這柄「盤螭劍」,與自己夢寐以求的」柔經」大有關聯!雖然關聯何在尚待參詳,總已有脈絡可尋,不像先前宛如羚羊掛角,香象渡河上般的毫無蹤跡,心中哪得不高興已極?
轉念一想,那部「柔經」,雖然必須是本源中對無極氣功已有精深造詣之人,加以仔細參詳,互為揉合補益,才可發揮「至柔克剛」
的無上妙用,獨步武林!別派人士得去,不僅不易參透,更因所學不同,根本無甚大用,戴天仇樂得漂亮,肯讓自己以三月時光,設法探求,猶有可說,但這柄「盤螭劍」,卻是任何武家心目之中的罕世奇寶,萍水相交,就置腹推心以辛苦得來之物相借,這份人情,委實極為可感!
遂握住戴天仇那雙欺霜賽雪,真比女孩兒家還要自嫩的手臂,滿含感激之色說道:「戴兄如此盛情,公孫玉銘心刻骨,彼此既然氣味相投,公孫玉意欲四光,與戴兄結為金蘭之好,最多不出三月,無論『柔經』尋得與否,我必到九崇山摘星峰頭,送還此劍,並貢獻自師門所得的幾手劍術1」
戴天仇一雙朗若秋水的星目,直注公孫五半天,點頭吟吟笑道:「既承公孫兄不棄,戴天仇斗膽高攀,我還有百日,才滿十九,大概要叫你一聲玉哥哥吧!」
這一聲「玉哥哥」人耳,公孫玉覺得與卞靈箔臨去之時的那一聲「玉哥哥」,是畢生所聽到最親切的聲音!何況這戴夭仇除了左眉梢頭,多了一顆小小黑痔以外,活脫脫的宛如心上人卞靈筠男裝相對。
想起她在祁門廢園,月夜傳書之事,恩師的血海深仇,頓上心頭,伸手一摸腰間的恩師遺物,半支斷劍,和六調神君的一枚金鈴,劍眉軒動,目現神光,向戴天仇說道:「你我蘭譜既定,從此金石盟堅!愚兄血仇在念,日夜不安,那部『柔經』,委實對我報仇之事,關係重大,賢弟尊師,可是只說這『盤蝸劍』與『柔經』頗有關聯」別無其他較為明確的指示麼/
戴天仇自桌上取起「盤螭劍」,遞與公孫玉說道:「當初恩師訓示之時,小弟也曾問及此劍與『柔經』,究竟有何關聯?及『柔經』又是怎樣一部武杯秘笈?思師答以當年僅聞人言有『欲得柔經,先取盤纏』之語,究竟有何關聯,則無所知,不過本門武功,別具神妙,且與『柔經』所載的脈絡不同,無其大圍。所以只需求劍,下必尋經!如今劍已在此,玉哥哥的無極一門,既勺那『柔經』淵源極深,多把玩幾日,或可氣礬相通,參詳出這一劍一經的關聯所在!」
公孫玉知道戴天仇連盤煽劍都肯借給自己。決不會保留秘密,不肯說出,遂手籠劍柄,輕輕往外一獨,一陣極清極脆的龍吟起處,頓時銀光奪目,手橫一泓秋水。
劍身長約二尺八九,鋒刃之間,如蕭雲霧,精芒騰彩,隔著多遠,便覺有點梗骨森肌!除了的確是柄希世神兵之外,無論如何,也看不出與那部武林寶笈「柔經」,有何關聯所在。
劍柄鐫作螭身,柄端就是螭首,兩粒眼珠,略為外凸,一紅一黑,奔奔有神,顯然也是出諸名匠之手。
看完室劍,再看劍鞘,仍然找不出絲毫疑點。戴天仇見公孫玉面帶愁色,大笑說道:「這對劍求經一事,不是急遽之間便可參詳得透,小弟恩師對我愛之甚深,督之亦切,必須立即趕回湘南九巍山摘星峰頭,如期覆命,所以一盟韌定,小別即臨,頗覺得有點黯然傷神!想要求玉哥哥暫民收藏此劍,就以這扁舟一時,送我橫渡鄱陽,彼此先圖一日快敘如何?」
公孫五聞言,臉上不禁微微一熱,心想倘非巧遇這戴天仇,又承他慨借盤螃劍,告知線索,自己便踏遍天涯,也不一定找得到「柔經」的絲毫蹤跡!六調神君之約.長達十年,九崇山還劍之期,也有三月,目前問須亟亟?自然是先與這新交盟弟,快敘為是。
二人囑咐船家,一面橫渡鄱陽,一面在雲影波光之下,意氣飛揚的傾杯快敘。
同樣的文武雙全,豐貌又復相若,就這小舟一日之聚,相互間的情感,業已極深,尤其是公孫玉,因為戴天仇面貌酷似心上人卞靈筠,坐對溫言談笑之下,更減卻幾分相思之苦!
船到德安,戴天仇推杯起立,眼圈微紅,星睜含淚的向公孫玉淒然笑道:「知音甫遇,便唱陽關,人世間銷魂之事,莫過於此!玉哥哥,距今日開始的三月之間,我天天均在九嶷山摘星峰頭凝睜相待,你不要令我望……眼……欲……穿!」
戴天仇神情淒苦,先前的英風豪氣,全化作別緒離愁,邊說珠淚邊落,最後的「望眼欲穿」四字,幾已泣不成聲,青衫微擺,甩脫公孫玉撫在他肩頭上一隻右手,突展絕世輕功,一躍四文,頭也不回的,便自疾馳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1:33
第四章
公孫玉心頭也是一番淒楚,望著戴天仇飄飄而逝的後影,幾自含淚茫然。
暗想初會這位盟弟之時,覺得他似比自己豪邁,怎的這臨歧分手之際,突然又柔弱得如同女兒?可見得「情」之一字,不知磨盡古今天下多少英雄?魔力大得委實不可思議。
張憫久久以後,付清船資,帶著那柄盤螭劍,下岸投店,晚間無事,自然地又抽出寶劍,不住拂拭把玩,但在把玩之間,忽然發出玄想。
暗想這柄劍,既據傳說與「柔經」有關,自己何不就在「柔」字以,試探一下?
念頭雖然打定,但因劍是純鋼所鑄,覆去翻來,也找不出絲毫合於」柔」的聽在。
公孫玉外表溫和,其實秉性極剛,既然想出這種念頭,便非要做到完全徹底不可。
左手持劍,竟自丹田叫足內家真力,除了劍刃之上,到處均以右手食拇中三指運甲金剛指神功,試探虛實。
捏來捏去,依然通體堅鋼,但捏到劍柄之時,居然被他捏出一點異處。
原來劍柄螭首一紅一黑的兩粒眼珠之中,紅珠以與劍成一體,堅實異常,那粒黑珠,卻在公孫五金剛指神功硬捏之下,彷彿略有彈性?
這一來公孫玉不禁狂喜,耍想把那螭首黑珠,挖出察變,但因劍是盟友之物,這粒黑珠,果與「柔經」有關,倒還可說,倘若只是自己幻想,無端損壞人家的稀世神物,卻以何言交代?
但轉念一想,盟弟戴天仇謀取盤螭之意,是欲仗此神物,練劍報仇,所以重在鋒刃能夠切金斷玉,並不重在裝飾美觀,而「柔經」
能得與否,則關係自己師仇太大。仔細權衡之下,終於決定還是一試為當。
主意既定,遂找來一柄尖銳小刀,潛運真力,慢慢將那螭首的黑色眼珠挖出,原來那黑色眼珠,也是一顆圓形精鋼,毫無異狀,但眼珠以下,卻墊著一層黑色柔軟之物。
公孫玉發現自己所料不差,這螭首黑色眼珠之下,果有秘密,心頭不由一陣卜卜亂跳,極度小心的,慢慢將那黑色柔軟之物,挑出一看,竟是一張極薄羊皮。
公孫玉手捧這塊招疊成長方小塊,藏在盤螭劍柄之中的黑色羊皮,跪倒默禱,祈求恩師天南三劍的在天之靈,佑助自己早得「柔經」,練成絕藝,好往雲南六調,找那六調神君萬侯午,報仇雪恨。
默禱完畢,公孫玉戰兢兢的打開那疊羊皮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原來那黑色羊皮以上,只在方格白線之中,畫著一個七彩圓圈,和八個淡黃小字。
那圓圈的最外一層,是作黃色,逐漸往裡的次序是紅、青、紫、藍、橙、最中心卻是針尖大小的一點白色。
寫在這七彩圓圈以外黑色方格之中的八個淡黃楷書是:「空外之空,色中之色!」
公孫玉費了不少手腳,所得的卻是這麼一張莫名其妙的黑色羊皮,未免太已失望!找了一些棉花,填人劍柄,仍把那粒黑色眼珠,小心裝好,便對著這張羊皮,癡癡發愣!一張黑色羊皮,一個黃紅、青、紫、藍、橙、白的七個圓圈,和兩句佛家褐語似的「空外之空,色中之色!」要說就憑借這點啟示,便足以找得那部武林秘英「柔經」,未免大已虛無飄渺,但由這黑色羊皮藏得極端隱秘的程度看來,卻又分明具有莫大價值。
公孫五迷茫了整個一夜,終於自我安慰的認為盟弟戴天執之師,既然說過曾聞「欲得柔經,先取盤螭!」之語,而這盤螭劍中所藏奧秘,也已被自己發現,則總算離心目中所渴想的「柔經」,近了一步。
仔仔細細的,把那張黑色羊皮,藏在懷中,一夜苦苦思索,人已頗覺疲乏,這一覺睡得倒十分香甜。
醒來兩眼方睜,那六彩圓圈,和空色色空等字樣,便義自然而然盤旋腦際,公孫玉越想越覺迷惑,想到後來,幾乎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那些六彩圓圈,團團亂轉。
賭氣起床吃了一點點心,暗想這盤螭劍中奧秘,既已發現,何必還要等到三月期滿,不如立時趕到湘南九峰山摘星峰還劍,並將這啞謎,與盟弟戴天仇,共同參詳,或者向他師傅請教,可能有得,也說不定?
公孫玉自幼孤苦,好容易新交了這位年貌相若,氣味相投的盟弟,自也不捨尚未快聚便告分離,何況一夜之間,便觸動靈機,自盤嫡劍柄以內,找出這張黑色羊皮,真想一步即趕到九賽山,好使盟弟驟然驚喜,並敘述自己這件得意之事。
夕陽餘輝照得楓林,獨映江寶山的光輝,小樓上雙生姐妹花,中間擺著淇抨,剛沏的龍井茶,透出清香。看棋抨上落的棋子,只稀疏的布在左右上角。
穿著白衣的姐颯卞靈筠,玉手食中二指扶著白子,並末落子,微仰螓首問道:「你把盤螭劍借給了玉哥哥,他就去找柔經去了?」
「姐姐這話你問了多少遍了,就是這樣呀!」
「到底找到了沒有?就是什麼樣啊?」
「當時沒找到,後來會找到的。」接著又說:「姐姐,還是你先告訴我,玉哥哥結交『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的事情,那惡魔頭可不是好相與的呢!」
「結交辣手神魔,此魔還不是因為在盤螭劍中發現了奧秘之後呀!」
公孫玉自發現盤螭劍中,獲得啟示柔經出處的奧秘,就急著要去九嶷山去會他的盟弟。
星夜急趕之下,再加上一身內家絕藝,不懼虎狼宵小,自然容易錯過宿頭。
這一座走到贛西接近湖南的武功山脈之中的主峰雷峰附近,已經是臘月中天的深夜時分。
武功山脈,本極雄挺峻拔,雷嶺巍然聳立,更足以做視群峰,山風極勁,獵獵飄衣,遠巒近壑之間,並時常響起淒厲懾人的虎嘯猿啼,梟鳴鶴唳。
公孫玉覺得深山月夜,別具一種極其淒厲蒼涼之趣,豪興一發,不但不尋覓洞穴等地歇息,獨自踏月疾行,並還借此鍛煉輕功,專找那等斷壁險崖,幽澗深壑之處落腳。
這樣一來,自然越走人山越深,公孫玉走到中天皓月漸向西沉之時,突然覺得時令正在炎夏,山風吹到身上,似乎不應如此冰涼貶骨?
剎那間,山風越發轉烈,眼前一暗,碧空之中,便已密佈烏雲,公孫玉知道驟雨即臨,想起方才聽得西南角上,傳來一兩聲鐘磐之音,可能有廟避雨,才一抬頭打量,瞥見右前方蜂腰叢樹以內,似有一角紅牆,但那比蠶豆還大的雨點,業已漫空如注的傾盆而降!
公孫玉知道瞥見紅牆,但相距至少還有數里山路,不等自己趕到,衣履必已盡濕!
遂在近處尋覓可以避雨之處,看來看去,看見身側丈許以下的峭壁上,有株橫生古松,巨干密葉,蟠虯如蓋,公孫玉輕輕一躍,便至松巔,然後鑽人枝葉避雨。
這株古松根際,籐籮垂拂之間,彷彿還有一個大洞,公孫玉因懸崖絕壁的暗洞以內,往往藏有奇毒蛇蟲,古松既可避雨,也就不必再行進去。
不過避未多時,雨勢越來越疾,雨點也越來越大,古松枝葉茂密,雨雖不能直接打進,但葉上積水,被那傾盆而降的驟雨所震,卻宛如在古松之下,另外下了一陣大雨。
公孫玉自技縫望天。彤雲又厚又密,知道這雨不是一時可停。
松上已難藏身,只得抽出盤螭劍,橫護當胸,並暗凝內家真氣,躍到洞口。
躍下之前,便已拆了一根油脂極厚的松技,因天空星月,早為密雲所掩,洞內烏黑無光,晃著身帶火折,把松枝點燃,注目四外,謹慎小心的慢慢人洞
洞口不大,洞內卻不甚逼厭,但似有一股奇腥之昧,路徑亦頗為彎曲,經過幾個轉折以後,公孫玉候然止步,目光射出詫異光芒,因為這洞中竟有出乎意料之外的稀奇之事!
山洞已到盡頭,洞中盤膝坐著一個黑衣老人,銀鬚雪發,均達尺餘,衣裳也破爛不堪,顯見已有多年末出此洞。
壁邊散置著不少乾糧,洞頂並還有一線山泉,渭淚下滴,老人身前卻橫著三根黑色巨木,頗似就被這三根巨木,困在其內。
公孫玉這時距離巨木不過數尺,手內松枝火光照耀,老人分明知有人來,卻仍大袖雙垂,閉目不動!
這黑衣老人雖無任何言語動作,但那坐如山嶽的神情,一望而知決非尋常人物!
公孫玉防人誤會,先行收劍,然後恭身說道:「在下公孫玉,因避雨誤入洞中,望老人家怨我冒昧干擾之罪!」
公孫玉這一發話,黑衣老人似出意外,長盾微微一揚,但雙目依然不睜,向公孫玉立身之處問道:「聽你的語音,是個少年人,你從東來,還是西來?」
公孫玉恭身答道:「在下由贛赴湘,路過這武功雷嶺。」
黑衣老人又道:「你既從東來,這洞的西南數里,有座尼庵,可曾去過?」
公孫玉這才知道自己所見西南方的那角紅牆,是座尼庵,因黑衣老人連問數語,始終雙目未開,越發引起好奇之心,答道:「在下不曾去過尼庵,老人家似被這三根巨木,久困洞中,公孫玉略通武學,可有能替老人家效勞之處麼?」
那黑衣老人,問公孫玉可曾去過尼淹之時,右掌已在緩緩上提,但聽公孫玉答以未去,又恢復了先前的冷漠神態,繼續問道:「你既通武學,是武林中那一派門下?」
公孫玉肅立恭身答道:「先師元修,掌天南無極劍派!」
黑衣老人,聞言先由嘴角浮起一絲神秘笑容,候然又往下一沉,詫聲問道:「元修向稱武林第一劍,內外功行,均練得極好,他是怎樣死的?病死?還是死在仇家手內?」
公孫玉因尚不知這黑衣老人來歷,正在考慮應不應該說出實情之時,黑衣老人似已猜出公孫玉心意,說道:「你既有為難之處,不說也罷!我因這三根巨木,業已八年未出此洞,你既是天南無極門下,或者可能對我有助,用你本門無極氣功的陰柔暗勁,先震後壓,試試可能把第一根巨木弄斷?」
公孫玉因見這黑衣老人諾大年紀,竟困在這山洞八年之久,看情形僅有乾糧食水充飢,太已可憐,自己既然遇上,理應助他脫難!
這種俠義心腸一動,竟忘了先問對方來歷,及黑衣老人語意神情,分明是前輩武林高手,區區三根巨木,為問不自己動手弄斷?而且巨木與洞頂之間,空隙頗大,盡可脫身出洞,何必枯坐八年等種種疑團。便略凝真氣,往那三根巨木之前走去。
黑衣老人聽得公孫玉舉步,又復說道:「你休要看輕了這三根巨木,這是北海渺鑼,堅逾鋼鐵,而且每根只許僅擊一掌,既想幫我這忙,就必需照我話做,凝足十成真力,甲陰柔暗勁,先震後壓!」
公孫上聞言,不禁劍眉暗剔,心想自己得恩師武林第一劍元修道長的秘授心傳,無極氣功業已練到六八成火候,難道這種什麼「北海渺鑼」,一掌震斷一根,還會不出全力不能辦到?
他心中雖然不服,但恐自己一時負氣,誤了黑衣老人大事,遂仍按老人所教,凝足十成真力,單以右掌搭佐第一根巨木,先用「隔物傷人」的陰柔暗勁,震酥木質,然後突奮陽剛神力,往下一壓,巨木果然「檄鑼」一聲,應掌立折,但公孫玉自覺已把真力耗去六成以上,胸頭微覺氣喘!
第一根巨木折斷,黑衣老人的雙眼突睜,兩道冷電似的寒光,在公孫玉面上凝注!
公孫玉因黑衣老人所言不虛,這種北海渺鑼,其堅似鐵,自己量力,對第二:根巨木,已難單掌震折!
遂向黑衣老人,含笑問道:「老人家,這巨木可許雙掌同震麼?」
這時洞外突然傳來遠遠的隱約鐘聲,黑衣老人屈指計數,臉上神情似。見激動,向公孫玉皺眉說道:「只要能一次一根。誰管你單掌雙掌?趕快下手,不要白費了不少氣力,對我仍一無所補!」
說到此處目光瞥見公孫玉腰問劍柄,不由微微「噫」了一聲。
公孫五雖然覺得這黑衣老人,語意之中,驕氣特濃,但自己既然立意助他脫難,也就不再計較,雙掌——搭第二根巨木,凝足功力、先震府壓,生生義把一根北海渺鑼神木震斷!
第二根巨木震斷,黑衣老人吁了一口長氣,自地上緩緩站起身來,因看出公孫玉已無餘力,再震那三根巨木,遂問了一聲:「你腰中之劍!……」
話方至此,洞外突然傳進——聲奇異鳴嘯,及一股腥香,遠遠鐘聲,也敲到近三響。
公孫五連震兩根北海渺楞神木,業已力盡精疲,再聞見那股腥香,神思一昏,便即不知人事!但方一朦朧之間,彷彿還覺得洞中捲起一陣狂風,耳邊並聽得黑衣老人一聲暴喝!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候,公孫玉知覺漸復,彷彿覺得身臥榻上,並隱有擅香香味,及木魚讚歎之聲。
想起自己在洞中救那黑衣老人之事,不由大駭,猛睜雙目一看,頭腦仍覺暈眩,但已看出身臥一間方外人的撣室以內。
方想坐起,心頭驀地一驚,原來四肢軟弱異常,競自毫無氣力!
他這一轉側,外間梵唄之聲頓歇,竹簾起處,走進——位白髮盈頭的高年比丘尼,眼望公孫玉說道:「小施主,你可知道你在無意之中,盲目任俠,不但幾乎把自己一條小命送掉,並險些兒使舉世武林中人,又要個個終日提心吊服,再經受一場極難消弭的浩劫奇災麼?」
公孫玉聞言,不覺大驚,那高年尼僧,微笑說道:「禍已闖出,待急無益、尚幸蒼天有眼,你身懷神物利器不用,卻硬用肉掌內功,震那桫鑼巨木,第三根巨木未斷,老魔雖遁,但如約沒世不再殺人,也許這八年幽洞苦參,能磨滅掉幾分老魔頭的驕狂
說到此處目光瞥見公孫五腰間劍柄,不由微微「噫」了一聲。
公孫五雖然覺得這黑衣老人,語意之中,驕氣待濃,但自己既然立意助他脫難,也就不再計較,雙掌——搭第二根巨木,凝足功力,先震府壓,生生又把一根北海渺鑼神木震斷!
第二根巨木震斷,黑衣老人吁了一口長氣,自地上緩緩站起身來,因看出公孫玉已無餘力、再震那三根巨木,遂問了一聲:「你腰中之劍!……」
話方至此,洞外突然傳進——聲奇異鳴嘯,及一股腥香、遠遠鐘聲,也敲到近三十響。
公孫玉連震兩根北海渺鑼神木,業已力盡精疲,再聞見那股腥香,神思一昏,便即不知人事!但方一朦朧之間,彷彿還覺得洞中捲起一陣狂風,耳邊並聽得黑衣老人一聲暴喝!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候,公孫玉知覺漸復,彷彿覺得身臥蹋上,並隱有檀香香味,及木魚梵唄之聲。
想起自己在洞中救那黑衣老人之事,不由大駭,猛睜雙目一看,頭腦仍覺暈眩,但已看出身臥一間方外人的撣室以內。
方想坐起,心頭葛地一驚,原來四肢軟弱異常,競自毫無氣力!
他這一轉側,外間梵唄之聲頓歇,竹簾起處,走進——位白髮盈頭的高年比丘尼,眼望公孫玉說道:「小施主,你可知道你在無意之中,盲目任俠,不但幾乎把自己一條小命送掉,並險些兒使舉世武林中人,又要個個終日提心吊服,再經受一場極難消餌的浩劫奇災麼?」
公孫玉聞言,不覺大驚,那高年尼僧,微笑說道:「禍已闖出、待急無益,尚幸蒼天有眼,你身懷神物利器不用,卻硬用肉掌內功,震那渺鑼巨木,第三根巨木未斷,老魔雖遁,但如約沒世不再殺人,也許這八年幽洞苦參,能磨滅掉凡分老魔頭的驕狂火性?」
公孫玉聽說自己費盡苦心,震斷兩根做楞神木,救走的黑衣老人,竟是一個魔頭,越發驚詫不已,因身難起立,遂在枕上先行叩問者尼法號。
者尼含笑答道:「貧尼青蓮,看小施主器字神情,恩必也是武林正派門下,我適才細察你震毀桫鑼神木所用功力,似屬無極氣功,天南三劍元修元朗元真三位道友,與小施主怎麼稱渭?」
公孫玉知道這位青蓮大師,又號「伏魔神尼」,是空門以內的一位高人,但蹤跡早絕江湖,誰知竟被自己巧遇?想到此處,突然自思師平昔所告知的武林異人以內,想起一個人來,心神猛的一震,先報了自己師承,然後滿面惶急之色,向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問道:「老前輩!弟子在洞中所救黑衣老人,難道就是十年以前,橫霸江湖,無人不懼的『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麼?」
青蓮大師默然點頭,公孫玉頓時兩頰飛紅,心中狂跳,因為深知申一醉這位魔頭,縱橫江湖三數十年,秉性極為好酒,未醉之前,深通理性,無甚惡行,但一醉之後,卻不論是非,完非依其好惡行事,而且手下極辣,輕功尤稱絕世,終年常著黑衣,所以武林公送外號「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一千綠林敗類,摸透申一醉性情,常在要對付什麼扎手人物以前,故意弄來稀世名酒,請他喝得醉意酸酸。
然後捏造黑白,哭訴不平,申一醉立時振衣而起,代為洩恨,武林各派,對他極為頭痛,想合力除去此人,但又因他忽醉忽醒,忽正忽邪,以致遲遲未能下手!後來忽然銷聲匿跡,江湖中清淨了近十年光景,如今卻被自己糊里糊塗地自三根做楞神木以後,放將出來,倘若仍像昔年脾氣不改,再釀成武林中無數浩劫奇災,豈非萬死難以謝罪?
越想越驚,不由通體汗如雨下!
青蓮大師看出公孫玉惶侮神情,含笑慰道:「你也是無心鑄錯,情有可原,我少時再告訴你申一醉被那三根北海渺楞神木,困居幽洞之由,卻先要問你,元修道長功行高妙,卻怎樣速別人間的呢?」
公孫玉知道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是前輩正派人物,遂在枕上含淚細訴天南三劍與六調神君,在括蒼山綠雲谷內賭命之事!
青蓮大師聽得不住咨嗟搖頭說道:「六調神君萬俟午,與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向稱『南北雙魔,!如今萬候午被天南三劍三位道友,苦心孤詣,慷慨捐軀,及卞靈箔仗義暗助,自禁六調山十年,申一醉雖被你無心放走,但第三根巨木未斷,他從此不能殺人,隊今日起,你訪尋『柔經』為師報仇,決鬥萬挨午,我再踏破鐵鞋,設法把申一醉弄回此間,十年為約,彼此各盡此心,看看天意如何便下?」
公孫五恩起申一醉始終閉目坐地,等自己震斷第一一根巨木,他才睜開雙目,震斷第二根巨木,才站起身形,如今青蓮大師說是第三很巨木未斷,他從此不能殺人,不由感覺此中隱事重重,遂在沈上叩問究竟!青蓮大師微微一笑說道:「你身中金蠍劇毒,經我喂以靈丹,知覺方復,但四肢仍柔軟無力,再服我一粒『九轉丹砂』,驅散餘毒,完全復原以冶,再行細述此事經過吧!」
說完遞過一粒色若硃砂的香丹丸,公孫玉含人口中,立時化為一股玉液瓊漿,流下喉頭,精神內力頓長,但四肢之間,卻反而微覺酸脹,知道這是靈藥正在驅散自己體內餘毒,急忙守定心神,默以真氣流轉百穴,助長藥力發揮,果然片刻過後,酸脹一止,人便如常,整衣下床,向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叩謝救命之德,並請怨無知放走那位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之罪!
青蓮大師擺手命起,微一凝思說道:「當年武林各派群雄,意欲合手除去申一醉之時,貧尼一來因此人生平,除了手辣以外」並無過惡,二來他武功絕離,倘若真來上一場混戰,不知要有多少武林同道遭受劫數!所以暗暗把申一醉,約到我這雷嶺下院中,要與他三陣賭輸贏,落敗一陣,便須聽從對方替自己加上一層留有破解之方的束縛!申一醉自溺無所不能,並也深知我這『伏魔神尼』,武功較他略遜,伏不了他這種蓋世魔頭,故不但一口應允賭約,並全部讓我出題!我立意在消弭這場醞釀之中的武林浩劫,自然不會與他爭甚閒氣?遂告以武林中人打賭,第一陣當然論武,間他自付能在多少招內,勝得貧尼一柄鐵刨?申一醉自負神功,傲然竟出狂語,要在十招之內取勝!那知貧尼武學員不如他,但卻會一套防身極具神妙,純採守勢,消耗對方真力的青蓮劍法,因欲故意氣他,答以十招不夠,改為百招,申一醉狂怒動手,結果果然百招以內,不曾勝得貧尼,立時斂手含羞,承認第一陣賭約失敗!」
公孫玉聽伏匿神尼青蓮大師,與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也是三場打賭,其中一場,也是賭鬥百招,竟與思師及兩位師叔與六沼神君,括蒼山綠雲谷賭命之事,有些不謀麗合,不由在心頭上,浮現元修道長的音容笑貌,雙目以內,也自然而然的珠淚瑩然,垂垂欲落!
青蓮大師看出公孫玉天性極厚,微微點頭又道:「第二陣打賭,我又故弄狡儈,明知他生性好酒,自溯滄海,其實酒量不高,遂以十巨觥加料恃釀的『千日醉』酒,賭他不能飲盡!申一醉氣做心高,目空四海,怎肯服輸?飲到第七觥時,便已頹然醉倒!」
公孫玉聽來聽去,倒聽出這位被自己放走的辣手神魔申一醉,天真爛漫,是個性情中人。但不知他人既醉倒,第三陣賭,卻是如問打法,故而眼望青蓮大師,欲知究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1:53
第五章
青蓮大師啜一口香苔,繼續說道:「我事先中。已看奸那座幽僻山洞,醉人一醉倒,立時送到洞中,並在他身前,設上三根我方外好友,北海真如島心澄大師所贈,備作雷嶺下院大殿橫樑所用的渺鑼神木,然後坐以相待。中——醉酒意一消,雖知處處落人我的算中,但武林中人,最講究一諾千金,說話不能不算、遂慨然叫我趕快再出第三陣的賭鬥題目。索性讓他輸個徹底!
我遂指著他身前的渺楞神木,問他可能一掌震斷?申一醉以為我故意調佩,一掌拍下,神木震起半空,卻未震斷!這才長歎一聲,網我要對他力」以什麼束縛?並望我莫食前言,要留下絲毫可以解脫機會。
公孫玉聽得大惑不解問道:「申一醉功力較晚輩遠為高明,怎的晚輩能把那渺鑼神木,接連震斷兩根,他卻一根也震不斷?」
青蓮大師笑道:「你師門無極氣功,雖以陰柔暗勁見長,但斷我桫楞神木所用先震後壓手法,恐怕是申一醉在洞中所授吧?」
公孫玉臉上一紅,青蓮大師點頭說道:「我那桫欏神木,其質至堅,若用剛力硬擊,再好的掌力,一掌也難擊斷!必須以極高明的陰柔暗勁,掌心著木,光將本質略為震酥,然後再用猛力下壓,才能有望,申一醉功力長於剛勁,居然悟出這樣陰柔打法,傳授於你,可見得八年幽洞潛修,老魔頭功力又有長進呢!
青蓮大師略為感歎。知道公孫五欲知下文,暇了一口香苔又道:「申一醉三陣全輸,我遂告訴他第一根神木不斷,不許睜開雙目,第二根神木不斷,不許他起身出洞,第三根神木不斷,不許他再殺任何一人!但要想弄斷神木,不許他自己動手,只能靜待外來機緣,而來人只准一掌震斷一根,不許連擊一掌以上!申一醉淒然長歎」閉目不言,我又告訴他此舉完全是為武林弭劫的一片苦心,並從此也陪他永居雷嶺,不再涉及江湖,每三日與他送糧一次,食水則有洞頂靈泉,他只要運氣張口一吸,便可飲用!」
公孫玉聽至此處,方始恍然,深佩青蓮大師用心良捨,但又想起一事問道:「晚輩震斷第二根渺楞神木,力盡神疲之際,聞見一股腥香,人便暈倒,適才大師說是中了金蠍之毒,這隻金蠍從何而來?
難道是適逢其會?」
青蓮大師笑道:「誰說不是適逢其會?這隻金蠍毒性極烈,常常出現絕壁左近,我幾次下手除它,均被逃脫,不想卻撞人洞中,死在申一醉內家罡氣以下!如今申一醉雖逃,但尚幸第三根巨木未斷,從此不能殺人。不過他生平所結冤家大多,他不殺人,人要殺他,所以我既為他加上這層束縛,基於道義立場,只得從此海角天涯,暗隨此,人,替他護法,並相機勸他仍回雷嶺參求上乘功果,你說我是不是本意降魔,反為魔擾呢?」
公孫玉肅容笑道:「太師婆心孤詣,菩薩心腸,申一醉必有迷途知返之日,晚輩敬佩無已!」
青蓮大師假地長嗟說道:「苦心孤詣,那裡度得盡茫茫塵世的無數癡迷?不過申一醉深具慧覺,我也相信他必有重回這雷嶺幽洞之日,彼此風萍一聚,總是前緣,貧尼別無所贈,且把那套防身頗具神妙,能耐久戰的『青蓮劍法』傳你了吧!」
公孫玉知道以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功力,猛攻百招,尚不能勝得此套劍法,其神妙可知,不禁大喜過望,拜倒稱謝。
青蓮大師就在庵前細心傳授,公孫玉悟性極佳,一學便會,覺得這套劍法之妙,在於不論對方甲甚狠辣招術,只須守定心神,微用內力震劍,化為無數蓮花,便可加以化解!故學會之後,即令遇見比自己強出許多的勁敵,也能支撐頗久,以待救援。
青蓮劍法教完,青蓮大師又命公孫玉演練一遍,加以指正,見他記得竟無多少錯誤,不由深加讚許,隨即揮手為別!
公孫玉拜謝救命及授技之德,辭別青蓮大師,起身繼續西行,但才轉過一個山環,便自駐足暗罵自己該死!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是有名的前輩空門大俠,自己怎的只顧學劍,卻忘了把得自「盤螭劍」中那張上畫黃、紅、青、紫、藍、橙、白七彩圓圈,及題有「空外之空,色中之色」兩句佛渴似的玄色羊皮,究竟是何含意?向她請教。
心念一動,趕緊回頭,但轉到神尼所居的雷嶺下院之中,只見庵門倒鎖,青蓮大師業已不知何往?
公孫玉頗為侮借錯過這一個向高人請教之饑,七彩圓圈的啞謎難開,那部關係師仇,及天下武林禍福的「柔經」,還不知海角天涯,要往那裡去找?
倔惟一番、也只得依舊回頭上路,趕往湘南九嶷山,途間想起自己初出江湖,即多奇遇,景德鎮結識戴天仇,從那柄「盤螭劍」上,居然得到了一些有關恩師窮數十年心力未能尋得的「柔經」關鍵,雷嶺幽洞誤放辣手神魔申一醉,但因禍得福,卻又從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之處,學得了一套極具防身靈效的「青蓮劍法」。
想到「青蓮劍法」,因系新學,雖然記熟胸中,終恐有所遺忘,此時反正身在深山,遂掣出「盤螭劍」,又復一招一式的獨自演練一遍。
這一遍練完,公孫玉心頭更喜,因不但一招未忘,並因數生巧,又悟出一些初學時未曾悟出的精微之處,神,微用內力震劍,化為無數蓮花,便可加以化解!故學會之後,即令遇見比自己強出許多的勁敵,也能支撐頗久,以待救援。
青蓮劍法教完,青蓮大師又命公孫玉演練一遍,加以指正,見他記得竟無多少錯誤,不由深加讚許,隨即揮手為別!
公孫玉拜謝救命及授技之德,辭別青蓮大師,起身繼續西行,但才轉過一個山環,便自駐足暗罵自己該死!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是有名的前輩空門大俠,自己怎的只顧學劍,卻忘了把得自「盤螭劍」中那張上畫黃、紅、青、紫、藍、橙、白七彩圓圈,及題有「空外之空,色中之色」兩句佛偶以的玄色羊皮,究竟是何含意?向她請教。
心念一動,趕緊回頭,但轉到神尼所居的雷嶺下院之中,只見魔門倒鎖,青蓮大師業已不知問往?
公孫玉頗為侮借錯過這一個向高人請教之機,七彩圓圈的啞謎難開,那部關係師仇,及天下武林禍福的「柔經」,還不知海角天涯,要往那裡去找?
調惟一番,也只得依舊回頭上路,趕往湘南九嶷山,途間想起自己初出江湖,即多奇遇,景德鎮結識戴大仇,從那柄「盤螭劍」上,居然得到了一些有關恩師窮數十年心力未能尋得的「柔經」關縫,雷嶺幽洞誤放辣手神魔申一醉,但因禍得福,卻又從代魔神尼青蓮大師之處,學得了一套極具防身靈效的「青蓮劍法」。
想到「青蓮劍法」,因系新學,雖然記熟胸中,終恐有所遺忘,此時反正身在深山,遂掣出「盤螭劍」,又復一招一式的獨自演練一遍。
這一遍練完,公孫玉心頭更喜,因不但一招未忘,並因數生巧,又悟出一些初學時未曾悟出的精微之處。
但練劍之時,彷彿聽見路旁密林以內,似有響動、公孫玉也未在意,收劍前行,並默計所經,武功山脈己將走完,此時當離湖南省境不遠。
他所行並非正道,乃是深山,忽然前路山環轉角,起了木魚駕罵之聲。公孫玉心中一動,深山古道、又遇僧人,倘若也是什麼武林高手,卻莫再錯過機緣,應該好好請教!
轉過一看,路上並未有人,木色聲是發白半崖一塊巨石之後,公孫玉正恩應否主動與人答話?石後業已響起洪鐘以的沸號喝道:「阿彌陀佛!小施主慢走,洒家向你化點善緣!」
人隨審起,一條長大灰影,自四五丈高處,凌空疾降,來勢頗為威猛。
公孫玉聽出發話僧人,來意不善,自然而然地氣納丹田,愕然卻步!等灰影落在面前,看見是個相貌頗為凶獰的帶髮頭陀,身材幾乎比常人要高出一頭,獅鼻海口,厚唇巨目,右耳之上,還接著一枚徑約二寸的金環、手中卻未持兵刃,左掌敞打問訊。目光凝注公孫又、——腰間主劍,當道而立。
自從無心鑄錯,放走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後、公孫玉業已深自譴責,立意以後逢人必須光辨善惡,如今見這頭陀擋路,由於他那高大身材,及右耳所掛的一枚金環,公孫王忽然自元修道長平索所告訴他的江湖有名人物之中,想起一個人來,眉頭微皺問道:「在下有事去湖南,路過武功,身無長物,僧人要化甚緣?你不是江湖人稱『金環羅漢』的鐵頭陀麼?」
頭陀見公孫玉一口叫出日己來歷,卻無絲毫俱色,不由向對方臉上瞅丫幾眼,哈哈笑道:「少年人眼力不錯,見識郵差,你縱然身帶巨顏金銀,洒家也不曾看在眼內,我只想化你腰間所懸的那柄寶劍,彼此結個善緣!」
公孫玉這才想起自己適才練習「青蓮劍法」之時,路旁林內。
曾有響動,必然是這鐵頭陀看出「盤螭劍」上精芒,不是凡物,才生心在此攔道劫奪!
知道這鐵頭陀的外五門硬功。白溯獨步江湖,自己離開祁門以後,尚未和人正式過手較藝,不如就拿他試試得自思師面授心傳的下身武學,遇見勁敵之時,可能?量發揮?
念頭打定,雙眉微剔,看著鐵頭陀笑道:「大師的眼力,才真叫不錯,前路林中一瞥之下,匣認出這柄『盤螭劍』不是凡物!公孫玉生平,愛結善緣,這柄劍如系我有,奉贈大師,原無不可,但因劍是一位盟弟所借,他人之物,不便借花獻佛,此緣難化,大師義待如何?」
說完以後,心中頗覺得意,暗想闖蕩江湖,果然增進不少閱歷,這幾句答話,便是仿照盟弟戴天仇的口吻,不知可能把凶憎激惱?」
鐵頭陀見公孫玉神情極亢,語中含刺,頗似毫不在意地隨意而立,其實行家眼內,業已看出公孫玉足下暗含子午,氣靜神閒,兩條腿宛如鐵鑄一一般的釘在地上,不由濃眉略皺,知道無怪這少年不畏自己威名,身上果似頗有幾分真實武學!
鐵頭陀性情剛暴,殺人如麻,此次因偷窺公孫玉練劍,看不出對方劍法來厲,只知頗為神妙,想先把底細摸清,免得亂樹無謂強敵,不然早下辣手!如今果被公孫王答話的最後那句「此緣難化,大師又待如何?」激惱,凶睛敞瞪,冷然說道:「劍是旁人聽借,命總是你自己所有!不肯向沸爺獻劍,你就替我納命飛魂!」
「魂」字甫出,揚手便是劈空一掌!
兩人相距,約莫七尺有餘,鐵頭陀一掌遙推,銳嘯生風,頗為勁急!
但公孫玉畜意考驗自己功力,居然不避不閃,硬甲本門專長予消功卸勁的無極氣功的陰柔暗力,化解對方的劈空一掌!
果然鐵頭陀見自己亨風已發,對方仍呂視若無睹,不由以為公孫玉至少也要震飛數步!
那知掌風到處,公孫玉只把右足微退半步,便似有一股極為強韌的無形陰柔暗勁,把自己的掌力,輕輕卸解!
鐵頭陀久闖江湖,經驗極豐,這一掌便已試出公孫玉來歷,臉上微現驚容問道:「小施主可是天南無極門下?你與一塵道長,怎佯稱呼?」
公孫玉聽他問起師門,不能不答,肅立說道:「一塵是我大帥兄,家師上元下修,掌天南無極劍派!」
鐵頭陀見自己所料不差:面色微變,哈哈笑道:「我與一塵道長,曾有數面之識,若早知小施主門派,也不會有此誤會,但我生平出手,向個空回,未便對好何人破例,卻是怎處?」
略一思索,繼續說道:「這樣好了,公孫小施上,你把尊劍借我賞鑒賞鑒,三日以內,一定送還!」
公孫玉不知這鐵頭陀曾經吃過師兄一塵道人大苦,是真想借此下台、還以為他試出自己武功厲害,硬奪為難,又來軟騙,不由冷笑一聲說道:「大師何必舌粲蓮花?公孫玉又不是三歲孩童,任人欺騙:獻劍借劍,均以不難,大師平白打我一掌,可得再留下幾手內家絕藝!」
鐵頭陀見公孫玉軟硬不吃,眉頭略皺,想起自己外五門硬功汲強,「鐵布杉」業已練到十我以上,心生一計,含笑答道:「殺人嘗命,欠債還飛,公孫施主若因適才一掌記仇,洒家負手受你三掌就是!
但三掌若不能打動洒家,施主腰間寶劍,可得借我賞鑒三日!」
公孫上雖然知道這鐵頭陀的硬功極強,但不信自己三掌汀不動他,遂點頭同意,以八成功力,向鐵頭陀右肩一掌擊去!
鐵頭陀果然負手而立,末加絲毫閃躲,公孫玉卻一掌如中木石,未能把對方擊動!
公孫玉劍眉雙剔,星目閃光,功力加到十成,再擊一掌!
鐵頭陀身軀微搖,但足下末動,目注公孫玉含笑說道:「武林中人,最重守信,公孫施上第三掌若仍打不動酒家,尊劍可得暫借三日!」
公孫玉兩掌無功,不由深信無怪這頭陀自溺外五門硬功獨步江湖,那硬的北海桫鑼神木,自己尚能擊斷,居然會無法把他擊得步下移動?
想到「渺鑼神木」,公孫玉靈饑忽現心頭,仰掌輕貼鐵頭陀左肩,用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中一醉所教的那種完震後壓打法,功貫掌心,發出無極氣功的陰柔暗勁,一震一壓。
果然這種打法,鐵頭陀竟自禁受不住,一聲狂吼:「小賊好狠!」
「登登登」的後退數步,全身微抖,臉上隆然一片凶煞之氣,摘下耳上所掛的那枚金環,揚手化成一圈金光,照准公孫玉打來。
公孫玉不知這最後一掌,已把鐵頭陀多年苦煉的鐵布衫功擊散,彼此結怨極深,更以為那枚金環,不過是件尋常暗器,哈哈一笑,翻掌劈空,迎頭擊去。
但他江湖經驗,畢竟大差,也下想想鐵頭陀又號「金環羅漢」
既以這金環成名,金環之中,豈無特殊玄妙?
果然在公孫玉掌力尚未迎上金環之時,鐵頭陀一陣震天獰聲厲笑叫道:「無知小狗,拿你一條狗命,及一柄好劍,嘗還洒家的十載純功!」
金環凌空自爆,「波」的一聲,比成無數金星,怒射狂飛,確實威勢難當,令人遁無所遁!
但當空突然瀰漫濃烈酒香,自路旁崖壁以上,飛下一片寒墾,正好在那圈金光,剛剛爆發、尚未全部散開之時,把無數碑金,一齊擊落。
酒香寒屋以後,又是一陣嘹亮人云的龍吟長笑,鐵頭陀聞得那片酒香,心中已自想起一人,等龍吟長笑入耳,不禁驚魂俱顫,趕緊抱頭而遁。
崖壁上又傳下洪鐘似的語音笑道:「鐵頭陀,若不是我這個友持我少斷一根桫鑼神木,你做夢也休想逃得活命!」
鐵頭陀此時業已匆匆遁入叢草密樹之中,那兒句語音,卻把公孫玉嚇了一跳。
抬頭看去,果然所料不差,那位被自己震斷兩根渺楞神木,放出幽洞的黑人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正騎在一株古松之上,向自己瞇眼微笑,手中袍著一個大酒葫蘆,似乎還有點醉意醺醺,宿醒模樣。
公孫玉一見是他,心中不覺頗感為難,因為似科弄不清楚自己與這申一醉,究竟是思?是怨?應該疏遠避去?還是應該親近結交?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2:18
勸他仍與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共隱雷嶺,參究上乘功果,莫再涉足江湖、攪起無了無休的風雲雷雨!
申一醉見公孫玉躊躇神色,身形微晃,便自松上飛落;輕拍公孫玉肩頭笑道:「公孫老弟,我不管你怎樣聽信青蓮老尼之言,認為申一醉是什麼凶驕狂妄的殺人魔君,但你既把我救出那困居八年,宛如黑暗地獄,眼不能睜,身不能起的幽洞之中,我老頭子必然要對你盡點心力!我震死金色毒蠍,還未來得及救你之時,老尼姑已到洞前,我仗著一身黑衣,隱匿洞頂,並一直尾隨老尼,偷聽你們一番對話,才知道老尼婉當年騙我,居然還是一片好心,滿腔忿怒,這才稍平;不然我縱然如約第三根神木未斷,從此不能殺人,但早已放起一把大火,把老尼她的雷嶺下院,燒他個乾乾淨淨!」過一次,結果南北雙魔,秋色平分,誰也不曾佔得勝面,這十年之間,他能獨勝天南三劍,足見所煉『純陽真解』,威力無邊!我八年幽洞苦修,真心參悟的一些進境,不知是否敵得他佐?不管怎樣,你六招山純陽宮之行,我陪你一同……」
公孫玉此時已摸出申一醉性情,知道不必多禮,遂攔住他話頭說道:「我若不能手刀萬侯午,九泉之下,愧對先師!任憑他『純陽真解』的神功絕世,公孫玉粉身碎渭,一劍當之!老……醉哥哥的盛意雲情、小弟心領!」
申一醉睜著兩隻精光的怪眼,凝視公孫玉有頃,把大拇指一挑讚道:「好老兄弟,你真有志氣!來來來,用你那柄『盤湖劍』,施展本門劍法,與你醉哥哥斗上百合!」
公孫玉雖然不知申一醉好端端的要與自己過手則甚?但料出必有深意,豪興勃發,『盤螭劍』候然出鞘,一躍而起,「無極生元」。
開出大南劍源門戶。
申一醉把酒葫蘆往石上一放,哈哈笑道:「老兄弟仔細留神!」
雙掌一錯,硬踏中宮,照准公孫子當胸發掌。
公孫玉凝神納氣,穩立如山,根本不為申一醉威勢所奪,直等掌到一二尺前,才把劍鋒略轉,正好削向對方雙腕。
申醉收掌換步,點頭笑道:「老兄果然已得元修道長真傳,你必須謹慎記住,你們天南劍法,冠冕武林,就在於你適才所用的『穩狠』二字!」
話音落後,不停迴環還進攻,掌招奇幻無比,內行人一看就知這是一套極具威力的武林絕學,但申一醉發招頗緩,公孫玉福至心靈,頓時悟出這位醉哥哥,是怕自己心高氣傲,不肯受他指點,特地將一套精妙掌法,藉著過手為名,暗加傳授。
一面感激,一面暗自默記,申一醉更是有意成全,掌法三度循環,公孫玉已記得半招不錯。
申一醉看出公孫玉已將掌法記熟,遂高聲叫道:「老兄弟,你改甲老尼姑所傳的『青蓮劍法』防身,我要逐漸加力進攻,對你考驗考驗!」
公孫玉聞言劍花一灑,立幻青蓮,申一醉龍吟長笑起處,用的仍是適才那套掌法,但不似先前緩慢無力,招招均如石破天驚,公孫玉頓感壓力奇重。
青蓮劍法雖是伏魔神尼所傳佛門防身絕學,但公孫玉畢竟初學,功力亦弱,只鬥到四十來招,便被申一醉越來越重的奇幻掌招,盪開「盤螭劍」影,搶進身形,在公孫玉肩頭重重一拍,出聲歎道:「老兄弟,你畢竟還差!天南劍法雖狠,不能發揮傷敵,青蓮劍法雖穩,不能蓄力防身,我才加到七成功力左右,便攻進你劍影之內,除非有特殊機遇,好自修為,否則三五年間,決鬥不過萬候午那殘廢魔頭的了!」
公孫玉被申一醉的關切深情感動,劍眉微剔叫道:「多謝醉哥哥的關切成全之意,但小弟只要找到『柔經』,便可光揚天南無極一派武學,有把握去決鬥那六調神君萬候午!」
申一醉點頭說道:「對!聽說武林中確實有部『柔經』,至柔克剛,正好是萬候午『純陽真解』的對頭克墾……但天涯之大,海角之遠,小小一部『柔經』,卻叫你何從去找?」
公孫玉也被他說得雄心萬丈,自懷中取出那塊黑色羊皮,向申一醉笑道:「醉哥哥,『柔經』已被我尋得端阮,不過這張黑色羊皮上的七彩圓圈,和兩句佛惕,無法解釋罷了!」
申一醉先略間公孫玉得這羊皮經過,然後細一觀察,對那黃、紅、青、紫、藍、橙、白的七彩圓圈,及「空外之空,色中之色。」兩句隱語,也覺得無法解釋。
默然凝思許久以後,把黑色羊皮交還公孫玉道:「這種啞謎,必須偶觸靈機,一味死想,有時會把牛角尖越鑽越深,更找不到正當解答!你且收在身邊,好自參詳,我們暫時小別,我要跑一趟雲南六沼!」
公孤、玉聽申一醉要往雲南六調,驚問所以,申一醉哈哈笑道:「為敵之道,首重知已知波,我幽居八年,不知萬候午那殘廢匿頭,如今武功究竟到了何種地步?要先跑趟六沼山純陽宮,摸摸底細,好作者兄弟日後報仇估計!」
公孫玉真有點為這位新結交醉哥哥的豪氣深情所動,難捨遽爾分離,申一醉看出他心情,縱聲長笑,躍上來時絕壁,回頭向下說道:「老兄弟,你別的都好,就是情感方面,略嫌脆弱!我外號『黑衣無影』,跑路最俠,鼻子更比狗還尖,雖然暫時小別,江湖道上,隨處均可相逢!希望在我雲南六調歸來,彼此再作良晤之時,你對那七彩圓圈,及空色色空隱語,已有解答!」
語音落處,黑衣微閃,便從懸崖峭壁,籐蔓草樹之間,飄飄而逝。
公孫五就這片刻傾談,竟以與申一醉感情極深,眼望他黑衣背影,隱人遠方,心頭不禁有點黯然空虛感覺!
略力傷神以後,又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真被申一醉看透,感情方面,過嫌脆弱。
豪興勃發,引吭長嘯,遣散離愁,並把申一醉適才借過手為名,暗地相傳的那套精妙掌法,演練一遺,便自依舊撲奔湖南而去。
九嶷山屬五嶺山脈,公彌五自武功山人湘,再略轉西南,便已到達,但問起山中的獵戶樵夫,卻均不知摘星峰在山內何處?
公孫五問既問不出端倪,心中暗想,蜂名「摘星」,應極高峻,自己何不挑那最高峰頭尋找,
道理想得原是不錯,但造物太奇,往往在蜂下覺得此烽獨秀群巒。等到費了個少心力,援上蜂買,卻又發現其他蜂頭比自己所立,高出不少!
找來找去,好不容易發現後山有一座高峰,隱在二四座蜂巒的屏障之中,峰並為雲氣所幕,目力難透。
公孫玉覺得這若再不是摘星蜂,自己便將筋疲力盡,遂在峰腳以下,調氣凝神,蓄足精力,先行引吭發出一聲駕風似的長嘯,然後縱身而起,攀籐附葛,直登絕峰。
等到人人云氣之中,才覺得這座高峰,遠比先前所經景物靈奇,絮雲迷沓,飛瀑溟,簇碧峙青,修篁怪石,極像是高人隱土所居,心頭不由希望頓濃,浮現出盟弟戴天仇侗攪風流的聲音笑貌。
果然又援十來丈以後,耳中一聲清脆得宛如銀鈴似的語音道:「玉哥哥你來得真快,但我在峰頭,日日凝眸延趾,也等得宛若九秋之久了呢!」
一條青影,帶實——陳淡淡香風,自峰頂飄然落在公孫五面前,秋水含情,微笑相看,竟是位國色天香的絕代美女。
公孫玉對這副面龐,常紫夢寐,簡直喜出望外的脫口叫出一聲:「筠妹!」
但目光看到對方左眉梢頭的一點黑痣,心中下由義恍然而悟,還不是卞靈筠,原來盟弟戴天仇,居然易釵而奔,也是——位巾幗奇俠!
戴天仇那一雙秋波之中,本來滿含深情蜜意,但似被公孫玉的這一聲「筠妹」,叫起滿腹疑雲,柳眉微蹙問道:「五哥哥,筠妹是誰?
「我是你仇弟弟,才分別這幾天,難道你就不認識我麼?」
公孫玉這才想起,怪不得自己覺得仇弟弟豪邁絕倫,在鄱陽湖上;臨別之時,卻又綿柔得如同紅閨弱女!但世上事那有如此巧法?
戴天仇不但與卞靈箔容貌憲全相像,並還同是女兒身,看情形這位假弟弟,對自己又是人脈深情。但一心早屬卞靈箔,卻怎樣來應付這位紅粉知已?
公孫玉這一出神,不由引起戴天仇誤會,眼圈徽紅說道:「五哥哥怎不理我?就算你已經有了一位筠妹妹,難道就不可以再有一個仇妹妹麼?」
公孫玉把牙一咬,暗想是福是禍,全脫不過,反正自己師仇第一,早晚可能死在六調神君萬候午的純陽真解之下,眼前何必令這紅顏知已傷心?遂趕緊含笑說道:「仇弟弟,不,仇妹妹怎的這等說法:弟弟也好,妹妹也好,我們既然一盟在地,金蘭手足,沒世情深,我就為了想你,才這樣快的兼程趕來!方才發怔之故,不過因為路上頗有幾件奇遇,不知先對你說那件好?」
戴天仇聽公孫玉如此說法,才回嗔作喜,她也許是忘了已易女裝,也許是胸中根本沒有男女之嫌想法,伸手位住公孫玉手兒笑道:「我說我難道連做你一個妹妹,也配不上?玉哥哥快告訴我,你在途中,有些什麼奇遇?」
戴天仇未曾揭被女扮男裝之前,雖然與公孫玉同船橫渡鄱陽,兩人一樣都是這樣攜手親談,但她一改女裝,柔荑相握,卻不禁使這位少年老成,未經情海波瀾的公孫玉,心頭猛跳,臉上也有點面紅耳赤。
但目光與戴天仇一對,看出對方眼神之內,一派純潔光輝,不覺暗責自己怎的老是想到男女方面?趕緊回復自然神色笑道:「仇妹為問如此性急?等你引我拜見你師尊以後再說,免得身為晚輩,有所失禮!」
戴天仇妙目一翻,注視公孫王嫣然笑道:「玉哥哥,不是我老要說你,你怎麼總放不下那些虛文縟節?我記得馮瀛王有兩句詩說得好:「但教方寸無諸惡,狼虎叢中也立身!』只要『敬』存於心,並不一定要『禮』表於外!這世間有多少滿臉禮義道德,而實際一肚皮壞水之人!何況我師傅閉關百日,連我回來,也不敢晉渴煩續,一個人住在峰頭,真是悶得要死!來來來,玉哥哥請到我的蝸居之內,我完給你泡一杯松子茶喝!」
說完,就拉著公孫玉手兒,一同飛身,往峰頭縱去。
公孫玉真拿這位由調皮風趣的仇弟弟,變成嬌態天真的仇妹妹無法,只得也自撇開「男女」兩字,一同笑語溫存飛登絕頂!
戴大仇與她師傅所居的三間茅屋,是建在這摘星峰近峰頂之處,雖然立茅結草,樸實無華,但形勢選得太好,背峰傍瀑,極目青蒼,萬壑千山,均在眼底,尤其是那種山風徐拂,不調松號,泉水時流,無弦石漱的山居清趣,令人胸襟一爽,塵俗全蠲,公孫玉不禁連連稱妙。
戴天仇是住在左邊一間,石倔石几以外,便是琴劍書籍,所有陳設,也不帶絲毫女兒閨閻之氣。
她見公孫玉憑窗凝眺景色,不禁遞過一杯清香招人的松子茶。
考笑說道:「玉哥哥,你真是個書獃子!大概第一次闖蕩江湖,便覺得那裡都新鮮有趣!這摘星峰景色並不算好,等你我各自報卻深仇以行,我陪你邀游天下名山勝水,把蛾眉月,巫峽雲,彭蠡煙,天山雪,一齊玩它個痛痛快快好麼?」戴天仇與公孫玉一樣襟懷坦蕩,並無絲毫兒女之私,但話中那股發自自然的無比深情,卻使這位少罕英俠,腦腆書生的心頭上,感受到一陣溫馨,一陣震懼!
溫馨的是身傍一位絕代佳人,並肩笑語,吹氣如蘭,人蜚太上。
誰能遣此?
震懼的則是自己不但師仇未復,六沼山純陽宮內,還有位一盟約定的卞靈筠,矢志以十載光陰,苦待自己。
這種情況之下,公孫王覺得自己既不能對卞靈箔負義,也無法對戴天仇忘情,萬一一個把持不往,處理不當,極可能誤已誤人,造成恨海情天的千古憾事。
想到心神迷惘之下,竟托著松子榮,目光凝視戴天仇左眉梢頭那粒黑痔,自言自語地說道:「你怎麼這樣像她,偏偏義不是她……」
戴天仇見公孫玉不答自己所問,卻兩眼發直地,說出這麼兩句話來,不由蹙眉問道:「玉哥哥,你說我像誰?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像你剛才說過的筠妹妹?」
公孫五點頭說道:「不錯,你太像她,除了左眉捎頭,多了一粒黑痣以外.完全一模一樣!」
戴天仇聽得有趣;含笑問道:「你叫她筠妹妹,我大概要叫她筠姊姊?玉哥哥!這位筠姊姊到底是誰?你講繪我聽好麼?」
公孫玉見自己直認心頭已有卞靈筠以後,戴天仇並無絲毫不快之色,只是一派天真的婿然相間,不由著實對這天真爛漫的仇妹妹有點愛憐,心想卞戴二女,不但容貌相以,連年齡大小,看去也差不多,不過卞靈筠凝重端莊,戴天仇嬌憨風趣,性格上略有不同麗已。
自古情天多鑄恨,最難消受是溫柔!自己一先一後,獲得這麼兩位紅顏知已,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禍?
想到此處,見戴天仇因自己遲不作答,嬌靨之上,業已微有不快之容,遂趕緊含笑說道:「你們兩入,看來差不多大,不一定誰是嬸嬸?仇妹妹,這松子茶花實在好喝,你再給我一杯,我把結識那位筠妹妹的經過,仔細講給你聽。」
戴天仇見公孫五語氣神情,對自己均已較前親密,回嗔作喜的嫣然回身,又替公孫五斟上一杯松子茶。招呼他在石椅上坐下,自己隔座相陪、睜大一雙妙自,凝視玉哥哥,聽他敘述結識另外一位酷似自己的筠妹妹的經過。
公孫玉啜了一日松子榮,想起卞靈筠月夜傳噩耗之事,師仇情恨,齊集心頭,雙目之中,不由自己的流下兩行情淚!
戴天仇見狀,秀眉微蹙叫道:「玉哥哥不要哭,要是你想起來傷心,就不要說!女孩兒家流眼淚,還可以美其名為『梨花一技春帶雨』,男孩子則要的是英姿諷爽,豪邁無倫,哭哭啼啼的多難看呢?」
公孫玉被戴天仇說得臉上飛紅,因緣雲谷賭命一節。在鄱陽湖上,已對戴天仇說過,遂略去不提,只把卞靈筠攜帶思師血書,及半劍一鈴,月夜傳耗之事,感慨萬千的詳述一遍。
戴天仇聽卞靈箔在旁計數,多報一招,使天南二劍壯志能酬,六調神君自禁十年,中原武林,暫時免去一場浩劫,暨對公孫玉紅粉憐才的那片似水柔情,不由叫道:「這位卞婉嬸真好,玉哥哥,你說我們差不多大,怎麼我心中老是覺得她應該是我婉婉?玉哥哥,你將來六調報仇帶我去幫你忙,並讓我認識這位卞婉婉好麼?」
公孫五此時覺得戴天仇胸中毫無男女婦之私,對自己完全是一種極其懇摯的兄妹純情,目光以內一源至誠,競使自己無法設辭加以摧脫!方——點頭,戴天仇又「咦」了一聲問道:「玉哥哥,這些都是你我在景德鎮沈家莊相逢以前之事,你不是說我們翻陽分手以後,你有不少奇遇,怎麼還不告訴我呢?」
公孫玉先解下「盤螭劍」,雙手還給戴天仇,然後取出那張黑色豐皮,細細說明自己在劍柄螭首之中,發現這樁秘密經過!
戴天仇聽到劍中秘密,業已發現,頗代公孫五高興,但接過羊皮,展開一一看,也不禁被那黃、紅、青、紫、藍、橙、白的七彩圓圈,及那兩旬色空空色隱語,別得小嘴呀起老高,秀眉雙蹙!
公孫玉見戴天仇因啞謎難猜,神情不大高興,遂把掌震渺鑼神本,巧放辣手神魔,又交上了個醉哥哥之事,細加繪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2:40
第六章
果然戴天仇這回不但聽得津津有味,並對那位黑衣無影辣手神霓申一醉,極有好感,聽完向公孫玉笑道:「這位辣手神魔,確實蠻有意思,我師傅還有三天,才能開關出定,你先把你本門劍法,教給我吧!」
公孫五含笑拿起盤螭劍,方待出屋,戴天仇又復含笑叫道:「我性好博學,玉哥哥,你新得自伏魔神尼的青蓮劍法,教不教我?」
公孫玉大美說道:「只要仇妹肯學,我會多少;教你多少,不但青蓮劍法,連我那位醉哥哥暗地相傳的那套精妙掌法,也一併教你!」
戴天仇大喜過望,雀躍出屋,兩人遂在屋前一片不太大的乎坡之上練劍,公孫玉愛憐義妹,毫不留私,先把本門冠冕武林的天南無極劍法,鉤玄抉隱,精細相傳,然後又教以新學得的青蓮劍法,及申一醉的那套奇妙掌招!
戴天仇絕頂聰明,記熟招式,以後便悟出無極劍法,攻敵至強,青蓮劍法,防身極好,申一醉的那套掌招,更是奇幻威猛無比!驟獲三般絕技,勞心之中,那得不感激透了這位玉哥哥?一直練到天黑,才招呼公孫玉安歇在右邊一間茅屋以內。
一連三日,戴天仇除了陪同公孫玉眺覽這摘墾峰頭的雲煙景色,或相對煮若清談以外,就是孜孜不倦的苦練劍法掌招,義兄妹之間的感情,自然益發突飛猛進。
第四日天剛微曙,戴天仇便跑到公孫玉室中笑道:「玉哥哥,青蓮劍法之中的那一招『花開見佛』,我怎麼老是不能使得圓滿無疑?
來來來,你再從頭練一遍給我看看!」
公孫玉含笑出室,凝神練劍,等他把一套青蓮劍法,從頭到尾使完,戴天仇接過盤螭劍,嬌軀一閃,劍花錯落,在身前幻起無數青蓬,高興得向公孫玉嬌笑道:「玉哥哥,你看這招『花開見佛』,我使得大概有點門道了吧?
公孫玉尚未答話,戴天仇身後響起一陣清亮語音,有人笑道:「仇兒不要自滿,你這漫空飛灑的朵朵青蓮之間,上強下弱,真力不勻,大概至少還差三成火候!不過這青蓮劍法,是伏魔神尼不傳之秘,你從那裡學得來的?手中劍精芒閃耀也非凡物,真虧你下山半年,能有這多成就,是『盤螭劍』,還是『靈龍匕』?」
公孫玉看見發話之人,是一位站在中屋門口的四十來歲中年尼僧,知道定是戴天仇之師,趕緊恭身肅立,但戴天仇可能平素受寵撤嬌已慣,竟連頭都不回地笑聲叫道:「師傅!劍是『盤螭』,那柄『靈龍匕』我找不到,至於劍法可學得大多,我練招你看,這是少林『達摩神劍』,這是點蒼派鎮山劍法『回風舞柳』,這是我玉哥哥教的『天南元極劍法』!」
連說帶練,平坡之上一片楓諷劍風!
中年尼僧含笑皺眉叫道:「仇兒,劍法不是一天半天能夠練好,這位少年人是誰?你還不曾替我引見呢!」
戴天仇嬌笑收劍,拉著公孫玉走到中年尼僧面前說道:「玉哥哥,這是我師傅「恨大師』,師傅,這是我玉哥哥,哦,他叫公孫玉!」
公孫玉知道以戴天仇那高功力,她師傅定是武林中有數奇人,但「很大師」三字,卻極為陌生,微愕之下,拜倒施禮。
很大師雖然知道戴天仇自幼天真,不拘俗札,但也覺得連聲「玉哥哥」,叫得似乎大已親熱。
側身含笑命起,目丸與公孫玉一碰,看出這少年人,不但身負上乘武功,眼內神光湛然,心術人品,也極端正。
含笑問道:「公孫賢侄,你是天南無極門下?」
公孫玉一提到思師,心中便慘,俊唇雙蹙,正待回稟,戴夭仇已搶先說道:「我玉哥哥的思師及兩位師叔,元修、元朗、元真天南三劍,業已全數為中原武林,弭劫歸真,他和我一樣身負不共戴天的如山重很!但玉哥哥的仇人,是六蹈神君萬候午,我的仇人是誰?
師傅,你快點告訴我,免得仇兒心急好麼?」
很大師不答戴天仇所問,目光又深深一注公孫玉;詫聲問道:「六調神君萬挨午?」
戴天仇知道師傅不等自己把那套綜妙鉤玄的神奇劍法練好:決不肯說出仇人名勝,及自己身負何仇?見公孫玉正欲恭身答活,遂遞還盤螭劍道:「五哥哥拿著劍。我再把那套掌法,練給師傅看看!你的故事太長,我們等會兒進屋去說!」
嬌軀擰處,足下暗踩星躔,玉掌一推,狂飆隨起!
他才一出手,恨大師面上便露驚奇之色,並「咦」了一聲!
戴天仇掌招奇幻,足下迷蹤,把一套新得絕學,施展得猶如百變神龍,矢矯騰挪,風雷四作。
很大師看她收手以後,搖頭說道:「這是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中一醉威震江湖的『天星掌』法,仇幾,你半載之間,怎會學得這多武林絕學?我們且自進屋去說!」
戴天仇得意地嬌笑連連,她也不讓什麼師傅先行,玉肩微動,香風一飄,便已飄進茅屋中堂。
很大師回頭向公孫玉笑道:「公孫賢侄,仇兒自幼山居,被我寵厚毫無禮數,賢便與她交遊,便中無妨代我教導教導!」
公孫玉覺得難以答話,徽笑不言,踞在很大師身後,走進中室,但舉步之間,看出很大師灰色僧袍的雙袖飄飄,竟似兩隻手臂,全已失去模樣。
心頭好生疑詫,暗想天下巧事真多,六調神君萬侯午,是個兩腿齊斷,面仍凶威無敵的蓋世魔頭,這位很大師,卻叉把雙手一歹失去。『付魔之間,業已走進中室,陳設依然是竹几石床,藥爐經卷,但妙香散馥,淨絕無塵,令人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種肅穆之感。
很大師跌坐撣錫,含笑命公孫玉在榻前石椅之上落坐,公孫玉見果如自己所料,恨大師袍袖拂處,左右兩手的小臂全無,只在右手裝了一根鋼鈞,便於自取飲食而已。
戴天仇斟了兩杯松子茶,一杯遞繪公孫五,另一杯卻端在手上,侵入恨大師懷中,一面伺候師傅飲茶,一。面把天南三劍與六調神君,括蒼賭命,卞靈筠月夜傳書,及自己為謀取盤螭劍,在沈家莊結識公孫玉,鄱陽湖上,借劍求經,完盟結義等事,向根大師細述一遍,但其中不知戴天仇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漏說兩點,一點是卞靈筠公孫玉兩意相投,十年有約,另一點是卞靈筠與自己年貌生得極其相似,只在左眉梢頭,比自己少了一顆黑痣。
恨大師靜靜聆聽,一言未發,但從眉尖眼角,看得出有無窮感慨,聚在心頭,直等戴天仇媚媚講完,才自她手中蠍了口松子茶,長歎一聲說道:「天南三劍三位道友這種捨身救世的大勇大仁,苦心孤詣,走然上召佯和,六調妖孽,到頭必滅!我昔年確實聽說有『欲得柔經,先取盤螭。』之語,公孫賢侄與仇兒訂約三月,這早便來,可是已在劍中,有歷發現了麼?」
公孫玉心中暗地佩服,正待回稟,戴天仇已自嬌笑連聲說道:「玉哥哥不但在盤螭劍中,有所發現,由鄱陽來此的一路之間,奇遇更多,師傅喝茶,我再講給你聽?」
遂又把公孫玉找出那塊黑色羊皮,中途古洞避雨,掌震桫鑼神木,放走辣手神魔,伏魔神尼傳授「青蓮劍法」,凶僧鐵頭陀攔路奪劍,申、醉酒雨破金環,公孫玉認了位醉哥哥,學得「天星掌」法等事,細加陳述。
說完以後,戴天仇並把那塊自己看不懂,猜不透,上繪七彩圓圈,及兩旬隱語的黑色羊皮打開,呈給恨大師過目。
恨大師先自微喟一聲說道:「江湖中只傳說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一醉,殺人從不眨眼,那知卻是這麼一位肝膽奇人?可見眾口如,人言可畏!你們今後立身處境,必須步步小心,須知一件無意之中,往往能為畢世聲名之玷,洗脫之難,難到極處呢!」
公孫玉聽出很大師語重心長,肅容稱是,戴天仇卻仍撤嬌說宣:「師傅且慢搬出那套古板板的道理來,教訓我們,只要此心無虧,人言有甚足畏?依我看來,辣手神魔申一醉才是至性至情,江湖中最可愛的一統人物!」
說道此處,見很大師盾頭雙蹙,忙又笑道:「師傅不要皺眉,這些槓子,暫時不抬,我不僅把需用的三種『達摩神倒』『回風舞柳劍『天南無極劍』法,一齊學全,又多學了一種極具防身靈效的『青蓮劍法』,與奇幻莫測的『天星掌』!但關係玉哥哥報仇大計,的那都『柔經』,卻仍啞迷難猜,虛無飄渺!師傅你們佛家弟子,不是老講什麼『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塊羊皮之上,又寫著『空外之空,色中之色。』色空空色的是不是與佛家撣理有甚關聯?還有這個黃、紅、青、紫、藍、橙、自的七彩圓圈,究竟是什麼意思?」
恨大師就戴天仇手中,把那塊黑色羊皮,細看半天,便即閉目不語,藏天仇仍然倡在師傅身旁,向公孫玉扮了一個鬼臉,『徽伸香舌。
公孫玉想起這位仇妹妹男裝之際,順風玉樹,豪趣無倫,如今一恢復女兒家的本來面目,卻又絕代容光,嬌憨欲絕。
一顰一笑,均從天真無邪之中,流田極其自然的醉人魔力!公孫玉雖然身負思師師叔的如山重恨,腦中常縈卞靈筠的亭亭情彤,但人非太上。現實總是現實,心頭上又被這位仇妹妹的蜜意柔情,撩起片片漣湖。
他正與戴天仇眼波眉語,默度靈犀,有點擁擁然,飄飄乎之際,很大師雙目換然一睜,冷電似的寒光,使公孫玉悚然震驚,趕緊盡遣溫思,正襟危坐。
很大師目光一注公孫玉,吁了一口長氣說道:「留這黑色羊皮之人,著實習得可惡又復可愛!若依仇兒所說,把『空外之空,色中之色!』這兩句話,當作覺世醒迷的佛家撣語,豈非被他引入迷途?
越猜越錯!」
公孫五聽出很大師口氣,似已識透這隱語機關,心中不由緊張得卜卜亂跳。
很大師向公孫玉含笑問道:「賢侄兼資丈武,對畫畫一道,想必略窺門徑?」
戴天仇接口代公孫玉答道:「玉哥哥風流倜儻,琴模書畫無一不糟!」
很大師瞪了戴天仇一眼,又復微笑說道:「中國書法,神韻重於形似,所以意境商絕!畫面上著墨之處不談,往往筆下略留空白,即可把最難畫的雲煙蒼水烘托麗出!」
公孫玉不懂恨大師何以談起中國畫理?但知必有深意,恭恭敬敬地肅容靜聽,戴天仇也睜大一雙妙目,向師傅凝注。
恨大師繼續說道:「所以善畫之人,不論山水花卉,人物翱毛,下筆構圖之先,必已把何處著墨?何處留空?預有佈置……」
公孫玉聞言走到很大師身旁,一同看那白色羊皮,只見羊皮畫著一座上豐下銳的奇形高峰,高峰右傭另有一座,賂低蜂頭以上,有一紅色圓點,紅色圓點之中,又是八個極小字跡,仔細辨出寫的是「柔在柔中,高明柔克!」
這一來三人園覺出於意外,好不容易挖空心思,才猜這一個啞謎,但啞謎居然越來越多,竟自由一變二!
因為那座上豐下銳的奇形商峰本身,就是一個啞謎,字內名山無數,究往那裡去找?
高蜂石側畫有紅色圓點的賂低烽頭,是藏寶之處,並不難解!
可是「柔在柔中,高明柔克!」兩語,下旬暫時不談,上句中的第一個「柔」字,當然指的「柔經」,換句話說,也就是「柔經藏在柔中」,但這第二個「柔」字,又是指的何物?
一座高峰,一個「柔」字,又復難倒三人,猜測半天以後,戴天仇把白色羊皮疊好,交還公孫玉,向他笑道:「玉哥哥,第二個『柔』字,系指何物,不到身臨其境,恐怕不易猜出?你還是先努力找到這座高峰,然後再綱嫂高蜂右側低蜂,也許船隻生情,一尋便得!」
公孫王點頭說道:「仇妹說得極有道理,但字內名山,何止千萬?我到那裡去找這麼一座……」
話猶未了,很大師忽似想起一事說道:「湘西雪峰山腳,隱居一人,自稱『追遙先生』,平生足跡遍歷天下名山大川,堅侄不妨尋他討教一下,或有助益?」
公孫玉聞言不禁大喜,本想即刻啟程,但目光與戴天仇一碰,想起她上次還是仇弟弟之時,才得識荊,便告分快,如今變成了仇妹妹,倘若未曾快聚,又喟田關,不僅她勞心以內,必然淒楚萬端,連自己也不捨與這樣一位紅顏知已,選爾分離,嘗受那種六因九崇,三地相思的辛酸滋味!好在六沼之約,訂有十年,何不索性佐上一月半月以後再走?
戴天仇與公孫玉靈犀一點,脈脈相通,目光徽對之下,便已看透五哥哥的心頭所想,她在這種地方,特別顯得出豪邁無倫,不帶絲毫脂粉習氣,嬌笑叫道:「王哥哥我知道你既想早日找到『柔經』,又捨不得馬上就走!我們既然兄妹之盟已定,又全有一身上好武功,則天涯海角,何處不可相逢?目前我要練劍,你要尋經,誰也別耽誤誰,等我劍一練成,馬上去找『逍遙先生』,問他的去向,趕去和你相見!」
說到此處,向恨大師笑道:「師傅,仇兒說得對不對?我立刻就送我玉哥哥下峰好麼?」
很大師雙目以內,射出一種慈愛光輝,在戴天仇及公孫玉臉上徐徐流轉,最後微喟一聲歎道:「自古情天多『恨』事,幾人不是『根』中人?我一生茹『恨』,以『恨』自名,今世今生,尚不知否此恨難了?不過你們兩人,祥麒威風,『磊落光明,也許將來能夠比翼情天,不墮『棍』海!」
公孫玉知道戴夭仇不曾告知卞靈筠與自己月夜盟心一事,很大師不知就裡,聽她一日一聲「玉哥哥」的,叫得那麼親熱,大概以為兩人早已心心相印,誓海盟山,所以才會有這樣說法。
但這種事又不好當面解釋,只得漲紅著一張俊臉,默不作聲,很大師繼續又道:「公孫賢侄遠來,貧尼別無所贈,且送你一個與我這『恨』字恰恰相反的『愛』字,希望你能發揮此字真意,以『愛』處世,以『愛』對人,厚德寬仁,百福自降!」
側臉又對戴天仇說道:「仇兒既為努力,把所需七種劍法,均已學會,則只要再痛下一月苦功,心不旁驚,使可把那套絕技學成,下山之期,並不太遠!你送公孫賢侄,下峰去吧!」
公孫玉起立拜別恨大師,便與戴天仇慢慢自峰頭縱落。
這時公孫玉心頭確實充滿離愁,默然傷別,但戴天仇卻毫不在意的笑語風生,與公孫玉並肩同馳,反而弄得他有許多借別傷離之語,不好意思講得出口。
以二人這等絕世輕功,不多時便到蜂腳,戴天仇停步向公孫玉臉上一看,見他愁鎖眉尖,眼眶徽濕,不由失笑說道:「玉哥哥真是多情人!但我到現在才知道你並不是光想筠姊姊,而不喜歡我!玉哥哥別傷心,趕快奮發你的凌雲豪氣,去找『柔經』,小別一月,算得了什麼?我劍一練成,就來找你,那時我們就不再離、開好麼?」
公孫玉被仇妹妹說得英雄氣奪,兒女清收,握住戴天仇柔荑玉手,微一注目,猛的撒手轉身,一聲龍吟長嘯,藍衫飄飄,直奔西北而去。
戴天仇咬牙仁立,凝望玉哥哥背影,直等公孫玉藍衫隱人遠方不見以後,大眼眶中,勉強忍積已久的淚珠兒,寸自一瀉如泉,羅衣盡濕!
空山無擾,歲月雲飛,轉瞬之間,歐陽雲飛已隨公孫玉練功兩月,他雖無武功基礎招式,但因已得無極氣功吐納妙決,是以進境神速!本章接述公孫玉與歐陽雲飛在石洞中談話。公孫玉面目間及雙掌上的腐爛之處,逐漸結癡成疤,似已痊癒,但臉色卻日漸蒼白,身體不時抖顫,歐陽雲飛看得頗為驚疑,無限關懷地問道:「公孫大哥,你的毒傷不是全好了麼?為什麼氣色卻這般難看?」
公孫玉聞言,黯然一歎,說道:「歐陽賢弟,我近日來臟腑之間時有異感,表面傷勢雖好,實則劇毒已攻內部,全仗精深功力勉強壓制,但油盡燈干的大限之期,總不會太遠了。」
歐陽雲飛急道:「公孫大哥,你是絕代英雄,怎能在此等死?請告訴小弟,有什麼靈藥可治所中劇毒,即使踏遍天涯海角,歐陽雲飛也要為你尋來!」
公孫玉歎道:「核除我所中劇毒,原不太難,可以治療,但著想復容如舊,則普天之下,只有一物……」
歐陽雲飛焦急無已地,打斷公孫玉話頭問道:「是什麼東西,大哥快說,小弟即刻去找。」
公孫王道:「我曾聽恩師元修道長說過,凡是容貌被劇毒所毀的人,只有用一朵『血蓮』搗碎,方可完全恢復,但『血蓮』乃西北絕塞『貝加爾湖』秉持地心寒氣所生靈藥,十年開花,二十年結果,五十年始成熟,你想如此罕異的之物,豈能輕易尋得?」
原來卞靈筠姐妹兩人,在小樓上談話間,卞靈筠一顰秀盾,突地淒然說道:「妹妹,我不知怎的,這些日來,總是心神怔鐘,總覺得玉哥哥出了什麼禍事,』不會赴這中秋鄱陽之約……」
戴天仇笑道:「妹妹,你對玉哥哥過分癡情,才會鎮日以他安危為念!玉哥哥如今武功這高,惟一仇人『六沼神君』萬佼午已死,還有誰會對他不利?」
她說到此處,語音微頓,忽然也自眉蜂微聚,說道:「不過卻有一件事到真令人耽心!……」
卞靈筠神色微變,急急問道:「什麼事?琴妹快說!」
戴天仇緩緩答道:「姊姊別急,我確實想起一事,不禁為玉哥哥擔憂匪淺!——」
卞靈筠蹙眉噶道:「琴妹,你對我還要賣甚關子?有話快說!」
戴天仇道:「姊姊,玉哥哥風流倜儻,溫柔多情,會不會又被別的名門閨秀或武林紅粉的一縷情絲繫住?」
卞靈筠聽得心神一震,搖頭苦笑說道:「這個……這個……」
戴天仇一本正經他說道:「這種預測,大有可能,所以我要立即趕去鄱陽湖,倘若玉哥哥失約不到,『那就一定是在這種原因以上,出了事情,我們婉妹少不得又要仗劍江湖,再攖鋒鏑!」
顧靈筠道:「既然如此,琴妹趕快稟明母親,即刻登程,你既已改姓歸宗,今後應以本來面目向人,用不著再換男裝的了。」(戴天仇歸宗後,改名為顧靈琴,卞靈箔改名為顧靈筠。)
戴天仇內心何嘗不苦念公孫玉?但卻因性格豪爽,表面上仍自笑靨生春地,連霎妙目說道:「姊姊別急,我一定替你把玉哥哥接回家來!」說完,飄身下樓,稟明慈母,收拾好一切應用之物,直奔浮梁縣境的鄱陽湖畔而來,也是因緣巧合在鄱陽湖見到了血蓮,「血蓮」雖是復顏靈藥,但並非西北絕塞『貝加爾湖』所特有。
姑娘到鄱陽,正是中秋月明之夜,那周圍四、五百里的「彭蠡」
風光,在這「月到中秋分外明」的贍魄流輝以下,恍如一面淨拭明鏡,水映月色,月銜水光,極目望去,一片澄澈,不知這置身之處究是人間名湖,抑或天上宮闕?
戴天仇本非多愁善感,觸景傷懷的世俗紅閨弱女,但對著這等湖光月色,身旁缺少了一位多情著意的玉哥哥,也不禁緬杯舊遊,油然而興「同來望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之歎!
她仁立久久,仰觀天色,時已二更,不但未見公孫五的英挺身影,竟連沈南施姑娘的勞蹤,亦復杏然,心下不禁發急,逐喚醒一艘小船的船家,僱舟蕩漿湖中,以解岑寂。
驀然一陣「嘶嘶」水響,自湖心方面遠遠傳來,戴天仇凝目望去,在皎皎月光以下,彷彿看到水天相接處,出現了一個小小黑點,心知必是一條船影,但這條船影移動甚疾,顯然不是月夜泛舟的風雅遊客」
她不禁懷疑到自己的玉哥哥身上,遂自船家手中接過雙漿,微運內功,向遠遠鄭點船影劃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3:02
第七章
戴天仇不但武功精絕,操舟手法亦高,這一全力划船,只聽水響嘶嘶,船飛若箭!
約莫盞茶時光之後,她已趕到距離那條船影十丈左右,但仔細看去,那船上竟然空無人影,饒是戴天仇心靈性巧,機智絕倫,也一時如墮五里霧中。
那對面的小船以乎早就靜止水中,戴天仇藝高膽大,明明覺得此船大有蹊蹺,也要一探究竟,於是雙手再復用力一劃,乘著小船前衝之勢,嬌軀一擰衣抉,宛如月殿飛仙,直向那船頭縱去。
但戴天仇嬌軀甫落,小船突地向前疾衝數尺,幾乎把她閃落水中,戴天仇趕緊用「金剛柱地」身法,穩立如山,並施展「傳音入密」
神功叫道:「是什麼人在水下弄鬼,趕快出來!」
只聽咕都一聲輕微水響,自船尾後方冒出了兩個人頭,並有稚嫩童音說道:「大丫頭!淮請你到我們船上來的?你偷上別人的船,怎麼還發脾氣?」
戴天仇注目一看,見那露出水面的人頭,竟是兩張團圓甜甜的個臉,各睜著一對精光炯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氣活現地看著目己。
她見他們只是兩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而且又都長得這般逗人喜愛,不禁噗嗤一笑說道:「喲!瞧你們這兩個孩子野的很例,怎麼叫我大丫頭,應喊妹姊才對呀!」
右邊一個娃兒小嘴一撇,曬道:「不害臊,好意思叫人喊你姐姐,誰認識你呀?我們看在你還長的順眼,不找你麻煩,快點回船去吧!」
戴天仇著實喜歡這兩個孩子,聞言不但不氣,反而微笑說道:「小兄弟,你們怎麼這樣不客氣,竟下起逐客令了?」
左邊那個娃兒呀嘴說道:「你是誰的客人?我們又沒請你,還想往臉上貼金!」
戴天仇笑道:「好,我走,可是我那隻船如今已離開十丈左右。
怎麼回得去呀?」
右邊那娃兒偏頭看了一眼,說道:「哼!好沒有用,連這點遠近都跳不過去,你是怎麼來的?」
戴天仇奇道:「咦!你說得到蠻輕鬆,我來時只有五六丈遠,如今幾達十丈,難道你能跳過去麼?」
左邊那娃兒兩隻大眼一翻,神氣活現他說道:「怎麼不能?我哥哥現在都可以跳四五文遠,倘若長到你這麼大,還會跳不過去麼?」
戴天仇柳盾微蹙,心中暗忖:「看這兩個娃兒目中神光湛湛,並又自詡能飛越四、五文遠近,武功必然不見,但不知是何人門下?競有如此成就!」
她自信對當今武林情勢頗為熟悉,一般武林人物功力,無出十大高人之右,這兩個娃兒的師承,未免太費疑猜,逐在思忖半晌以後,微笑說道:「你們這兩個娃,年紀輕輕,就會信口開河,亂說大話,我就不信你們能夠一躍四、五丈遠。」
語音方了,乘這兩個娃兒未曾注意之間,雙掌凝勁,虛空猛推,小船便如急箭脫弦一般,煥然前衝數丈。
那兩個娃兒大吃一驚,果自水中躍起,宛如兩條飛魚般的,直撲小船,足足凌空縱出三丈。
須知人在水中躍起,既受水中阻力影響,足下又不易借力,自較艱難,倘若換在陸地施為,這三丈距離最少應該加成五丈!
十一、二歲幼童的輕功身法,能夠一躍五丈,未免有點令人難信到不可思議地步!
誡天仇方自驚愕,那兩個娃兒雙雙落入水內,抓住船頭,右面那個幼童氣沖沖地說道:「大丫頭,這可是你自我麻煩,方才叫你走你不走,現在你就是想走,大概也走不成了!」
戴天仇比起這兩個幼童,自然大得甚多、但她何嘗不是十八、九歲的黃衣少女,照樣童心未混,她起初只覺這兩個孩子可愛,現在卻反加上了一種好奇心理,應聲接門笑道:「不要我走才對,小弟弟們,你們佐在那裡?把姐姐帶去招待招待!」
左面那個孩子一皺眉頭,轉臉向右說道:「哥哥,這怎麼成呀?
帶著這大丫頭,不僅我們的事情辦不成,而且師傅若見我們帶了陌生人回去,不把我們禁閉三月才怪!」
戴夭仇越來越覺好奇,不禁含笑問道:「小兄弟,你們要去做什麼事?姐姐願意幫忙,你們的師傅是誰?可以告訴我麼?」
右面那個被叫哥哥的冷哼一聲,說道:「你說的倒頗輕鬆,這樣大的秘密;也能告訴你麼?」
戴天仇聽他一說,不禁更加懷疑。猜不出究是件什麼重大的秘密?但心中暗笑:小孩子終是小孩子,他們在不知不覺間,業已透露出這都陽湖上現有一樁重大秘密!眼珠一轉。點頭笑道:「好,既是秘密,我就下再探聽,但你們師傅的名字既不敢講?自巴的名字,總可以說出來吧?」
右邊那娃幾腦袋一幌說道:「我叫『追風燕子』譚小麒,你怕不怕!」
戴天仇噗哧一笑說道:「喲!你還有個外號,我到真有點怕啊!」
說完玉手一指左邊那個幼童,又復問道:「你叫什麼?大概也有外號?」
那孩子也自神氣十足地一晃腦袋,說道:「怎麼沒有?我叫『穿雲燕子』潭小麒,你頭不頭疼?」
戴天仇秋波一閃,蕪爾笑道:「唔?這倒不錯,一雙小燕兒,敢情還是同胞兄弟?」
「追風燕子」潭小麒仰面二望天星,陰呀一聲叫道:「不得了!天已快到三更,若是耽擱了這件大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抬頭一看船上的顧靈琴,皺眉叫道:「大丫頭,我們替你把船推過去一點,請你趕快走吧!」
話完,便與「穿雲燕子」譚小麟同時圍力,將小船向顧靈琴原坐小船推去。
戴天仇眼看兩船漸漸接近,但卻搖頭笑道:「小兄弟,如果你們不把要做之事及你們師承宗派告訴我,我就賴在這船上不走!」
「追風燕子」譚小麒把兩隻大眼一瞪,說道:「你在做夢!當今天下之人,還沒有一個知道這件事,也決不會有人知道我師傅的名號。
戴天仇聞言越發感到興趣,也越發不願離開,索性緩緩坐了下來,舒了一口長氣,說道:「你們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了!」
她這種刁蠻舉措,直急得「追風燕子」潭小麒不知如何是好。
「穿雲燕子」譚小麟卻大笑說道:「哥哥別急,我有辦法。女孩子多半怕羞,我們赤身露體的跳上船去,看她跑是不跑!」
說完,雙手一撐船邊,冒出大半截赤裸裸的身軀,似乎真要跳上船來。
戴天仇「啊呀」一聲,忙以羅袖掩面,跳回自己所乘小船,嗅聲叱道:「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麼人小鬼大,如此壞法?」
兩個孩子發出一陣得意已極的哈哈大笑,「穿雲燕子」譚小麟又復沉入水中,推著小船,向湖心飛駛而去。
此時,夜近三更,月明星稀,湖上一片寂岑,所有遊湖賞月之人,均已興盡歸去。
戴天仇本因公孫玉爽約未到,頗為倔帳索莫,但如今卻被這潭氏兄弟的神秘行為,引起興趣,決定悄悄跟去,看個究竟。
主意既定,遂探手摸出一錠紋銀,交給船家,笑道:「這錠紋銀權當船資,夜色已深你去休息,由我自行蕩漿便了!」
船家早就看出這位風華絕代的女客是位江湖奇人,方自含笑接銀,欲待道謝,已被戴天仇輕輕一指,點了「黑甜睡穴」,酣酣睡去。
戴天仇將船家放人艙中,連忙蕩起雙漿,尾隨潭氏兄弟船影,向湖心而去。
兩船一前一後,漸漸深入湖心,直到三更,潭氏兄弟所坐小船始不再前行,而在湖面上迴旋飄蕩。
這兩個小鬼靈精,雖已看到戴天仇的小船,但卻不加理會,只是瞪著四隻大眼;一瞬不瞬地,凝注距離他們小船一丈以外的湖水,神情極為緊張焦的。
水光接天,月華籠水,鄱陽湖面一片耀眼銀白。
白……
靜……
這兩個字統治了鄱陽湖的一切,也佔有了鄱陽湖的一切。
驀然,譚小麒的注目之處,泛起一片紅光,把銀白的湖水,也鍍上了一層淺紅顏色。
隨之,一股談談情香,也在如水的夜空中飄散,顧靈琴嗅在鼻中,不由嬌軀一顫,頓覺精神百倍。
她知道這必是一種鐘硫天地靈秀之氣而生的某種稀世藥物,於是又將小船划近了些,注目凝神,靜靜看去。
那紅色的光度漸漸越來越覺強烈,直照得附近十數丈的湖水,由淺紅,而深紅,終於成了血紅之色,那兩個娃兒的小臉更被映得紅赤赤的好不怕人。
陣陣清香,也愈來愈濃,使人精神從過度興奮後,又有了些暈眩疲倦感覺,戴天仇眉頭微蹙,仔細注目,但湖上仍是一無所有。
此刻的境界,卻又由白……,靜……轉變成:
紅……
香……
紅得怕人,香得駭人,而奇異緊張的氣氛,卻更使人窒息!
候然,只聽一陣波激浪湧之聲,自那紅光中心向四周擴展,竟把這兩隻小船,向外衝蕩了數尺遠近。
戴天仇大吃一驚,暗忖:「這在湖水中發出紅光的,難道是個怪物?」
她思忖未畢,只見那紅色水面的波紋,再度向四周擴展,候然「潑刺」一聲,自水中伸出一物,通體血紅,約有人拳大小。
那物體漸漸升至水面以上一尺左右,原來其下有根拇指粗細的青莖支撐,似乎並非活物,這時湖上無風,但那拳狀血紅之物竟不住搖顫,顯見頗有重量。
又是一聲「潑刺」水響,只見那兩個娃兒之一,業已全身赤裸,僅穿一條犢鼻短褲,一躍上船,但另一個娃兒卻沉入水中。不見蹤影!
戴天仇一看那船上的娃兒,蕩漿催舟,猛衝而來,神情十分緊張,知是防備自己破壞他們之事,遂微笑叫道:「小兄弟,儘管放心,不論那湖中是什麼東西?我都不會出手搶奪,欺負你們兩個小孩,但望你莫再隱瞞,對我明告!」
這孩子是年齡較小的「穿雲燕子」譚小麟,聞言冷哼一聲答道:「我若告訴你那是什麼東西,只怕你也不信!」
戴天仇笑道:「你管你說,不必管我信不情!」
「穿雲燕子」譚小麟剛要答話,突聞一聲奇異脆響,似是有物爆裂,兩人均自一驚,同時回頭看去——
只見那人拳大小,通體血紅的物體已然漸漸張開,其大如碗,其狀如蓮,血紅色花瓣所蘊奇光,直把周圍十餘文的湖面映照得成了一片珊瑚,而散發出的芳香,更是使人如飲田酒,昏昏欲醉。
「穿雲燕子」潭小麟突然轉過頭來哈哈一笑道:「大丫頭,現在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吧?」
戴天仇腦中雖已微暈,但仍然把那東西看得十分真切,不禁愕然忖道:「這東西狀如蓮花,通體血紅,難道就是傳聞中的『血蓮』?」
但是,她想到江湖中關於血蓮的傳聞!卻又愕然搖頭,自言自語說道:「不可能,不可能……」
「穿雲燕子」譚小麟又是哈哈一笑說道:「怎麼樣?我就是不說,你自己也猜出這是什麼東西了吧?但不過不肯相信而已!」
戴天仇奇詫萬分問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血蓮』?」
譚小麒哂然笑道:「現在告訴你,也已無妨,你以為『血蓮』真如江湖傳聞,是生在『貝加爾湖』,十年開花,三十年結果,五十年才能果熟麼?」
戴天仇道:「難道這傳聞不確?」
潭小麒哈哈大笑說道:「若是江湖中人都知道『血蓮』產於鄱陽湖內,那裡還會如此安靜?哈哈,一股武林笨伯,竟是這般好騙!」
戴天仇見潭小麒小小年紀,講起後來卻如此老氣橫秋,蔑視所有武林中人,不禁有氣,但她掃眼一看那朵血蓮,不禁煥然住口。
原來,就這片刻之間,那朵盛開猶如海碗大小的血蓮,竟已完全凋謝,血紅花瓣,一片片落人湖中:「迫風燕子」潭小麒,從水內浮現身形,拾取花瓣,並探手將那蓮莖以上的血色蓮蓬摘下,歡然叫道:「小麒當心,我要來了……」
兩丈來遠的距離,潭小麒微一飄身,便自躍過,向戴天仇笑道:「大丫頭,今夜總算讓你開了眼界,如今你且把這朵『血蓮』看看仔細!」
說完便把那朵「血蓮」,向戴天仇的面前遞來。
潭小以說話之時,頤靈琴便嗅到陣陣依郁奇芬,自「血蓮」之中散出,此時那「血蓮」遞到面前,奇芬更濃,便覺頭腦一陣暈眩,昏迷過去。
這兩個小鬼靈精一陣哈哈大笑,戴天仇在意識朦朧以下,只彷彿聽得其中一人說道:「大丫頭,我先透露一個即將轟動武林的消息,給你聽聽,我家主人於九九重陽,要在『彭蠡水榭,大宴武林豪雄,你若認為我兄弟欺負了你,就去找我們算賬好了……」
以後,戴天仇便自完全失去知覺。
醒來之時,只見自己躺在舟中,那被自己點了睡穴的舟子,仍復沉沉大睡,不由覺得昨夜所經歷之事,猶如一場夢境,似真似幻!
戴天仇起身替舟子拍開穴道,步出艙外,只見月影早隱,深藍如海水的天空,只剩下幾顆疏屋,在眨著疲乏的眼睛。湖上仍是一片岑寂,但卻不斷傳來魚兒的出水跳躍之聲,原來天快亮了。
戴天仇正自疑真疑幻地望著湖水發呆,卻聽那舟於打了個呵欠,訝然叫道:「妨娘你划船真快,我們已經回到湖邊了呢!」
戴天仇聞聲回頭,才發現小船已近岸邊,遂索性急劃幾漿,催舟抵岸,忽聽天空一陣鈴聲急響,只見數只碩大蒼鷹,振翼掠空飛過,每隻蒼鷹腿上,各綁著兩隻巨鈴,並有一片片形如樹葉般的東西,從鈴中飄飄飛出。
她好奇之心大起,縱身上岸,拾起一片觀看,原來竟是一張兩寸見方觸手柔軟,薄如蟬翼白紙,上面赫然寫著蠅頭大小極為工整的三行紅色小字:
武林聖君於九九重陽特備需碌珍饈,
假鄱陽湖北岸之「彭蠡水謝」大宴中原道上江湖豪客,
並以「純陽真解」一冊,相贈有緣!
戴天仇看這束上所書,口氣托大,而且把「武林聖君」四字,故意放在前面,特別抬高,不禁眉頭雙挑,冷哼一聲,暗道:「什麼『武林聖君』,這般大模大樣……」
突然,她目光落在最後一行「純陽真解」四字之上,訝然自語說道:「是不是他!嗯,一定是他!」
她想起昨夜在湖上朦朧中聽到那兩個孩子所說的話,互一對照之下,知道此事大有蹊蹺,不但「飛鷹傳束」,是江湖空前創舉,而說明要把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純陽真解」相贈有緣,更足使天下震驚,武林轟動!
但她所見到的「血蓮」正是可以醫治玉哥哥復容的聖藥。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3:21
石洞中,於草為墊,歐陽雲飛運行「無極氣功」,九九八十一周天,全身無不舒暢,徐徐吐氣、開目,見到坐在一旁的公孫玉神情木然。
歐陽雲飛哈哈笑道:「公孫大哥,我還以為你這毒攻內腑之症,無藥可救了呢?既然如此,你趕快先行設法將體內毒氣逼出,至於恢復容貌之事,倒不必急在一時,難道以你這等胸襟的大英雄,還把『美醜』二字,看得極重麼?」
公孫玉正色說道:「賢弟所說雖是,仍然談的是復容靈藥『血蓮,為罕世之物,難以求得,但愚兄主意已定,如容貌無法恢復,我寧可、死,也不願再在江湖上,現身賜笑!」
歐陽雲飛嚅動了一下嘴唇,正想發話,卻聽公孫玉又道:「賢弟這兩個月來,已盡得我天南門下真傳,所差的只是熟練與火候而已,愚兄在答應傳授賢弟武功之時,原是說附有條件!……」
歐陽雲飛搶著說道:「大哥,你我情同手足,有何吩咐,儘管直說無妨,小弟決不推辭!」
公孫玉勉強一笑,但隨即肅容說道:「我帶著半劍一玲,自六調歸來,到思師元修遭長,及元朗元真兩位師叔墳前祭奠之時,因念及恩師過度,遂抱碑大哭,誰知碑上竟被萬惡賊子,暗塗劇毒!」
歐陽雲飛問道:「這塗劇毒之人是誰?大哥猜得出麼?」
公孫玉鋼牙一挫,恨聲答道:「這人好猜,定然是那盜走『六調神君』方埃午『純陽真解』的獨臂豺人!此人心腸陰險毒辣無比,賢弟遊俠江湖,倘若與之相遇……」
歐陽雲飛接口說道:「小弟必然手刃此撩!」
公孫玉搖頭說道:「以你目前的功力,要想鬥殺獨臂豺人,卻還差得太遠!」
語音至此略頓,忽然目射神光說道:「但天下事未必盡然,我昔時便憑一身俠骨,一腔正氣,不計成敗地勇鬥『六沼神君』,賢弟自也可能把那窮兇惡極的獨臂豺人,斃於天南絕學之下!」
歐陽雲飛茫然點頭,公孫玉目中神光注定他臉上,沉聲說道:「如今我要宣佈第一項條件!」
歐陽雲飛心神一震,恭身肅立,聽公孫玉一字一字地,正色說道:「因為賢弟面貌身材生得與我太相像,我要你保存這半劍一玲,從今後便用公孫玉之名,代替我江湖行道!」
歐陽雲飛失驚問道:「大哥,你要小弟冒用你的姓名,行道江湖?」
公孫玉面色『沉說道:「記住,這是我傳授你武功的代價,也是你不許絲毫違抗的第一項條件!」
歐陽雲飛因已盡悉公孫玉的身世遭遇,知道他的內心苦衷,遂只得點頭答應道:「好,大哥還有什麼條件,請快說出,小弟一併承擔!」
公孫玉聽歐陽雲飛如此說法,心中好似得到莫大安慰,微笑點頭,緩緩說道:「這是第二項條件,也是最後一項條件,卻太艱難,賢弟聽了不要大驚小怪!」
歐陽雲飛感於公孫玉傳技之恩,早就決心替這位大哥完成一切心願,豪情勃發,氣概凌雲池軒眉笑道:「大哥便要我置身鼎鑊,歐陽雲飛也當應命!」
公孫玉慘然一笑說道:「這項條件,有難無險,我要你一生一世不許對任何一個鍾情於你的女子,有所辜負!」
歐陽雲飛想不到公孫玉竟提出這樣一項條件,遂在徽微一憎以後,朗答道:「大哥之言,小弟終身奉行,若有背棄,必遭天譴,只是我對大哥從前行道江湖情形不能全然知悉,大哥可否再為詳述一番……」
公孫玉道:「二個月餘的朝夕相處,我的江湖歷遇說的已是不少,有些事還是讓你歷身江猢,也就自然知道了。」
歐陽雲飛道:「大哥,不知以後小弟如何再與大哥見面。」
公孫玉道:「我若不死,自有相見之日,賢弟下山去吧!」
說完,儒衫一飄便向洞外縱去。
歐陽雲飛一愕之下,趕緊隨後追出,但公孫玉的身影捷如掣電,已在十數文外,他大驚失色,急忙提氣叫道:「大哥!大哥!你到那裡去呀?……」
公孫玉並不答話,奔行更疾,歐陽雲飛那裡追趕得上?轉瞬之間,白衣身影便在谷口消失,滿山滿谷只剩下一片迴響之聲!
「大哥!大哥!你到那裡去呀!……」
回聲漸息,人影亦杏,空山寂寂,暮色沉沉,一陣陣充滿寒意的西風,捲飛起地上枯草落葉!
語云:「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尤其這擁有西湖名勝的杭州,更是騷人墨客心目中的無上聖地!
秋陽夕艷,西湖勝景無邊,青石板鋪成的濱湖道問,正響起緩慢而有節奏的得得蹄聲,一騎白馬之上『端坐著個身穿白色長衫,頭戴嵌玉白色儒冠的少年,但他那略顯蒼白的俊美臉龐,彷彿籠罩著超越他年齡的愁思?在這西風殘照之下,分外顯得瀟灑中帶有淒涼,倜儻內微含憂鬱!
那少年不像是在欣賞這湖光山色,卸是茫然地凝視著行將墜落的夕陽,劍盾微蹙,口中吟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突然,他耳邊似乎響起一聲冷笑,有人低低說道:「你空負堂堂六尺之軀,既有血海深仇,不思報復,只會頹唐憂傷,未免太無骨氣!」
白衣少年正是蒙公孫玉括蒼傳技的歐陽雲飛;心神猛地一凜,暗忖:這不是公孫大哥的聲音麼?急忙掃目四顧,原來只是自己心頭幻覺,那裡有公孫五的絲毫身影?卻聽背後一陣潑刺刺的蹄聲,三騎快馬,捷如飄鳳,從自己身傍呼嘯而過。歐陽雲飛坐下馬突然受驚,長嘶起處,前蹄人立,幾乎將他摔下馬來。
歐陽雲飛劍眉微剔,星目候睜,兩道如電神光,奔射而出。打量馬上三人,懼是一身華服,背揚長劍的武林中人物!
就在那馬上三名華服壯漢,呼嘯而過之時,突然十來丈的道旁人家中,跑出一個垂髫幼童,想在馬前越過。
歐陽雲飛眼看馬馳太速,那無知幼童即將慘死蹄下,不禁悚然一驚,真氣暗提,大聲喝道:「站住!」
他自從獲得公孫五師門之「天南無極氣功」炒訣以後,因心無旁騖,努力靜修之下,進度極為驚人!再加上公孫玉立意以他當作自己的身外化身,將平生絕學,傾羹相贈,益發突飛孟晉,一日千里!如今這聲呼喝,乃是情急以下,凝聚全身功力而發,宛如晴天霹雷,震響噹頭,果然驚得那三名華服壯漢,同時收緩勒馬,但儘管如此,那三騎馬的前蹄落下之後,業已險殺人的距離垂髫幼童,僅約三尺!
歐陽雲飛急忙催馬趕上,向三名華服壯漢微一抱拳,朗聲說道:「在下為了救人,不得不驚擾三位,失禮之處,尚析見諒!」
中間那名華服壯漢轉頭目光微注,冷哼一聲,哂然不屑說道:「無知窮酸,你以為大爺們,就是因為你那聲喊叫,才停馬不前的麼!」
歐陽雲飛聞言一怔:暗忖:對方馬行在前,看見幼童定比自己更早,剛才那一聲「獅子吼」,確實有點多餘,不由俊臉徽紅,訕訕一笑,正待離開,但目光微瞥之下,競又詫然駐足。
原來這垂暑幼童,至多有七、八歲,長得宛如仙露明珠一般,逗人喜愛已極。穿了一身黃綢短杉褲,項間還掛了一串色呈碧綠,晶瑩奪目的名貴珠鏈!
若是尋常幼童,早應該被適才驚危情景,嚇得發呆,但這黃衣幼童卻仍睜著兩隻大眼,向歐陽雲飛綻顏微笑,對於三名華服壯漢,竟似視若無睹。
這時,那三名華服壯漢中右面一人,竟然一躍下馬,不聲不響地,疾伸巨掌向黃衣幼童胸前那串珠鏈抓去。
華服牡漢出手極快,眼看手指就要觸及珠鏈,黃衣幼童卻身形微閃,退後幾步,說道:「你這大個兒不是好人怎麼伸手要搶人家東西,我告訴我媽媽去!」
這三名華服壯漢既已出手,怎肯放過?一齊跳下馬來,將那幼童圍住。
歐陽雲飛如今方知這三名華服壯漢,是覬覦黃衣幼童的頸間珠鏈,才收韁勒馬,不由勃然大怒,朗喝一聲,身形微飄,離鞍躍起!
誰知這三名華服壯漢武功頗好,並非庸手,其中一人突然回手一招「拒虎當門」,凌厲掌風,劃空作嘯,略拒歐陽雲飛,另外兩人卻已合力將黃衣幼童的頸間珠鏈搶到手內。
歐陽雲飛怒喝一聲,功力暗聚,「無極氣功」凝貫雙掌,右手「力排五嶽」,迎擊身前華服壯漢掌風,左手「五指追魂」,自指尖吐出五縷勁風,隔空向搶得珠鏈的那人抓去。
他這初試天南絕學之下,威力果然驚人,只聽兩聲悶哼起處,面前首當掌風之人,身形劇震,足下跑跟,手撫胸膛,嗆出一口鮮血,那距離稍遠的一個,也因不知厲害,發掌硬接,被震得面色慘變,搖搖欲倒!但搶得珠鏈的華服壯漢,卻乘機上馬奔逃而去。
怪的是那黃衣幼童珠鏈被搶,居然毫不驚慌,向歐陽雲飛嘻嘻一笑,張口正要說話,突聽「咆呀」一聲門響,他抬頭注目高叫了一聲「媽!」便如飛似地向那門口衝去。
就在歐陽雲飛聞聲微愕之間,那兩名受傷的華服壯漢,也已乘機上馬逃去。
歐陽雲飛驀然一驚,大聲喝道:「大膽強徒,你還走得了麼?」
身形展處,剛待追趕,忽聽一聲冷冷嬌蠍說道:「公子莫追;那串珠鏈,丟不了的。」
歐陽雲飛回頭看時,只見一個頭挽宮髻,身著黑色羅衫,風華絕代,高貴懾人的少婦,面色冷漠的站在門前。
他愕然暗道:「人家丟了東西都不著急,看來又是我多管閒事了。但嫌這少婦神情過於冷摸,不由心中徽感不悅,賂一抱拳,也自冷冷說道:「那串珠鏈,既然不致失去,在下自不必多管閒事的了!」
話完,方欲轉身上馬,那美艷少婦又復哼了一聲說道:「看公於身懷絕代武學,『功力不見,可也願往『彭蠡水檄』一行,或許有些意外收穫,也說不定。」
語音了後,纖指一彈,彈出一片白光,輕飄飄地飛到歐陽雲飛手中,然後繼續說道:「這東西是由幾隻飛鷹,自高空散落,如此傳束方式,確屬武林創舉,頗不尋常!想來『彭蠡大冥』亦必有空前盛況!」
歐陽雲飛見手中之物,是片兩寸見方,薄如蟬翼的請束,柬上寫著:
武林聖君於九九重陽,『特備田園珍饅,假鄱陽湖北岸之』「彭矗水榭」,大宴中原道上江湖豪客,並以「純陽其解」一冊,相贈有緣!
他看完小束,再回頭時,美艷少婦及黃衣幼童的身形均杏,只剩下兩扇緊閉朱門,在夕陽斜射以下,反映出一種淒涼光彩!
這連番奇遇,把個原本是文弱出生的歐陽雲飛,也激得豪情萬丈,他想起方纔那名幼童,不禁俊面微紅,忖道:「即使三尺童子也負不凡身手,超人膽識,我歐陽雲飛若不勵志振作,雪恨復仇,真如公孫大哥訓斥之言,未免大無骨氣的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長氣,不自主地引吭長嘯,由於內功精深,嘯聲也自然而然的極為清越,繚繞於山間湖面,檔中加勁,跨下白馬也似懂得主人之意,希章章長嘶一聲,四蹄翻飛,向前奔去。
杭州距離鄱陽湖,不過八百里左右,歐陽雲飛固九九重陽尚有甘曰,不必急趕,遂以一種悠閒心情,按轡徐行,將沿途風光,盡情領略。
行約數日,已抵瀝疆邊境,只見宮道以上,盡都是些疾裝勁服的武林豪客,顯系趕往「彭蠡水榭」!歐陽雲飛暗忖:光這浙贛道上,』便足有數百入之多,若是中原所有武林中人,齊都應邀前往,何止數萬,即使那位「武林聖君」宮甲全國,也怎能備得這多美酒珍饋招待賓客?
一路無活,他到得鄱陽湖北端瘴田鎮之時,距離宴客之期尚有三日,遂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但奇怪的是,卻見極多武林豪客,居然乘興而來,敗興而返,紛紛各自打點行裝,滿面郝然地摔棒離去。
這種奇異現象,頗令聰慧絕倫的歐陽雲飛,大惑不解,好容易等到重九正日,啟程趕往「彭蠡水榭」。
他行至距離鄱陽湖岸尚有數里路程,遙見前面人群鷹集,走到近前,方知路中有條新掘溝渠,寬約五丈,深約丈許,溝邊豎有一方牌示,上書:
武林聖君渝示:
凡赴宴豪俠,必領先以輕身功力飛渡此渠,否則,恕不接待,若有恃強硬聞者,格殺勿論!
溝渠對岸,並有兩對身著華服,懷抱利刃,年齡均在十二三歲,但雙目精光炯炯,英武非常的幼童,凝神肅立!
歐陽雲飛這才恍然大悟有不少人物敗興而返之故,但自己是否能夠提氣飛渡這五丈溝渠,亦無把握,不禁暗暗著急。
此時,正有數人不自量力,施展輕功,提氣飛渡,但均縱出四丈,便力竭跌人溝中,引起圍觀之人的一片騰笑。
歐陽雲飛因不知自己功力,究已練到何等境界?正自看得心寒之間,忽覺一縷幽香,襲人鼻中,偏頭看處,身邊俏生生地站著一位美艷白衣少女。
這白衣少女淒然一哎,幽幽說道:「玉哥哥,我知道中秋之夜,我未如言赴約,你生我的氣了,可是我……我……」
歐陽雲飛未假思索,詫然問道:「姑娘你……你說什麼?」
白衣少女突然低位起來,嗚咽說道:「家父在中秋前夜謝世,所以我……」
歐陽雲飛驀然一驚,暗忖:這姑娘一定是公孫大哥三位紅粉知已中的沈南施,自己既已答允代他以公孫五身外化身身份,行走江湖,並不得辜負任何女子情意,只好暫時含糊應付,再作道理,遂「哦」了一聲,接口說道:「老怕謝世,你當然應盡子女之勞,我怎麼還會生你的氣?且等飛越溝渠,再行細敘吧!」
沈南施這才轉悲作喜,伸出纖纖玉手,將歐陽雲飛的手兒握住,微笑說道:「王哥哥,我們手拉手兒過去好麼?」
歐陽雲飛對於提氣飛越這五丈溝渠,本無自信,如今再與沈南施兩手相攜,雖未心蕩,也覺神搖,以致身才縱出三文,便自向下墜去!
沈南施微微帶嬌嗔地膘了他一眼,向他耳邊,低低說道:「玉哥哥,你為何如此心不在焉?若連這點距離均難飛越,豈不笑死人了?」
一面發話,一面真力徽提,不露絲毫痕跡地,便帶著歐陽雲飛,飄過溝渠,輕輕落地!
歐陽雲飛俊面微紅,暗道一聲慚愧!微笑說道:「我們走吧!」
他為了掩飾窘態,遂舉步當先,向前奔去。
沈南施一身孝服素挾飄飄,也自與歐陽雲飛,並肩飛馳前進。
兩人躍過溝渠以後,再無阻礙,並不時有一列對的華服小童,躬身引導,但這些小童的語音怪異,不似中原人氏。
到得湖邊,兩人縱目看去,連沈南施姑娘也不由驚詫得「啊」了一聲,駐足卓立,凝視湖中半晌,才搖頭歎道:「玉哥哥,你以前可見過這、彭蠡水榭』麼?怎麼我住的離此甚近,卻不知有這一片水上浮宮!」
歐陽雲飛也讚歎不已說道:「我連這『彭蠡水榭』之名,都未聽說過,如此風光,如此氣象,確實不凡,『武林聖君』選擇此地宴客,可能是位風雅人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3:51
第八章
原來這「彭蠡水榭」,繫在一處湖灣之上,沿著岸邊建立,橫!」
百丈,深入湖中亦有四、五十丈左右。
下面是紅漆木板鋪成,上面則張著數十個五顏六色的傘狀帳幕,帳幕四周遍置菊桂名花,微風吹拂,幽香襲人,加以極目滄波,湖天一色,既似瑤池仙陽,又若水晶宮殿,委實令人胸襟曠達舒暢,滌盡塵俗。
那些彩色蓬帳以下,早擺好了桌椅杯盤,正好每蓬一席,此時將近午未,各個蓬帳之內,大部坐滿了五嶽三山的濟濟賓客!
突然一陣鼕鼕鼓響,令人意識到這「彭蠡水榭」的主人,『武林聖君」,即將出現!
座上群豪似乎均對這「武林聖君」名號,極為陌生,一個個鴉雀無聲,抬頭矚望!
鼓聲甫佐,樂聲又起,自岸邊一座濱湖小築方向,遙遙傳來,片刻之間,便見四對華服小童手抱寶劍,衛護著一個手捧黑漆托盤,上置紅色錦盒的童子,緩緩走人正北方一座彩蓬,那紅色錦盒上四個仿宋金字「純陽真解」,看在群豪目中,立刻起了一陣小小騷動!
沈南施附在歐陽雲飛耳邊,悄悄說道:「玉哥哥,你看……」
沈南施話至此處,突為三聲震人心弦的鼓響打斷,各個彩蓬之下,又復一片靜寂!
此時盛有「純陽真解」的紅色錦盒,早放在正北方那座彩蓬內的桌上,一干武林群豪的炯炯目光,均自往那錦盆投去。
驀然,水榭入口處,響起一聲震天大喝:「武林聖君駕到——」
這聲大喝,使群豪收回凝注在「純陽真解」上的目光,又復齊往水榭入口看去。
只見那呼喝之人年約六旬,高額尖嘴,凹眼削腮,也是身著華眼,但左邊大袖飄飄,似乎只剩一臂。
東面一個彩蓬以下,突然宛若龍吟似地,響起一陣狂笑,有人發話說道:「狼崽子,你也真會裝腔作勢,在六調山順手牽羊地,發了這點橫財,居然持向江湖。朋友炫耀,真以為萬侯午那老殘廢一死,就沒人制得了你麼?」
這發話之人,一身破爛黑衣,銀鬚雪發,一面說話,一面自背後取下酒葫蘆,把放在桌邊一罈美酒的泥封劈開,向他酒葫蘆中傾倒。
這兩人一出現,在座群豪齊都一驚。立刻又響起宛如蚊蠅鳴噪般的嗡嗡議論。
沈南施聽到那黑衣老人說完,高興地轉向歐陽雲飛道:「玉哥哥,看!你的醉哥哥也在那邊,我們去和他坐在一桌好麼?」
「醉哥哥」三字,聽得歐陽雲飛心中一凜,搖頭說道:「不必了,人家主人已到,我們再亂走動不好。」
沈南施一笑又道:「玉哥哥,你說這自稱『武林聖君』的主人,是否就是獨臂豺人自己?」
歐陽雲飛本不知那大聲呼喝的高額尖嘴,凹眼削腮老者,便是獨臂豺人,聞言不禁熱血沸騰,復仇之火立在他體內狂燒,很聲說道:「若是那廝來了,我一定要把他立斃掌下!」
沈姑娘對這位玉哥哥的行動,一直覺得有些詫異,此時間言,更是微感錯愕地蹩眉問道:「玉哥哥,那呼喝之人,不就是獨臂豺人麼,怎的他穿了一件華服,你就不認識了?」
歐陽雲飛暗乎糟糕,差點露出了馬腳,正想支吾兩句,又聽獨臂豺人振聲大叫:「武林聖君駕到——」
他這第二聲大叫,連「辣手神魔」申一醉也感到一怔,凝神向入口處看去。不禁失聲大呼道:「見鬼!見鬼!莫非我老眼真的花了!」
他內力充沛,聲音直貫全場,在座群豪誰不知「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心黑手辣,雖對他的活兒暗覺詫異,卻無一人敢出來打岔。
直到獨臀豺人第三聲「武林聖君駕到」呼出,只見水榭入口處首先出現了四對手捧寶劍的華服小童,後面緊跟著四對手執各種樂器的綠衣少女,在正北方首席之上,男左女右,雁翅排開。
群豪齊都翅首企盼,想一睹這有如此排場的「武林聖君」丰采之時,卻聽一聲朗朗本笑響起,只覺紅影一閃,主位上已卓立著一個身著血紅華服,胸前掛了一串綠色殊鏈的儒生。
那儒生身軀纖細,膚自如霜,年齡約在二十左右,生得極為伺儻瀟灑,氣度極是不俗!
歐陽雲飛盯了他胸前這串色呈碧綠的珠鏈幾眼,不禁眉頭一蹙。
武林聖君入座之後,冷冷地向在座群豪掃了一眼,哈哈朗笑兩聲,說道:「怎麼自溺為中原十大武林高人的,只有『辣手神魔』申一醉賞臉,其餘的莫不是都追隨天南三劍,六餾神君和狼心秀士而去了麼?」
自從這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儒生出現,在座群豪齊都瞪目詫然,似無一人見過,甚或耳聞過當今武林中有這麼一號人物!而且他口氣托大,競選中原武林十太高人也不看在眼內。
「辣手神屋」申一醉咕咕嚕嚕的連喝幾大口酒,用大袖一抹嘴唇,長笑說道:「我『辣手神魔』申一醉雖為中原武林道上友好丟人辣手神魔申一醉醉眼一翻,大聲叫道:「你這老殘廢作了人家奴隸,怎的連記性也變壞了?最重要的天南三劍傳人,為何不請?」
獨臂豺人哂道:「天南一派,如今已無活人,難道叫我喊鬼?」
辣手神魔申一醉雙眼圓睜,兩道銳利神光,電奔而出,如銀鬚發也微微顫動地厲聲叱道:「你休胡說!天南門下,現有傳人,怎說一脈已絕?」
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儒生因獨臂豺人呼喚以後,群雄中無人應答,遂朗笑兩聲,說道:「既是無人出來,想是真的均已死絕!
老醉鬼,這樣一來,中原武林唯你獨尊難道還不好麼!」
「辣乎神魔」申一醉氣得向獨臂豺人厲聲叫道:「好好,等吃喝飽了,我老醉鬼再找你這老殘廢算帳,我著不把你剩下的一隻手臂砍下,從今後決不再叫辣手神魔!」
說完又復大聲叫道:「怎的還不上菜,光叫人等著吊足胃口!」
紅衣儒生,道:「老醉鬼何必賣狂?等吃喝飽了,你那點自以為了不起的三腳貓功夫,便將丟人現眼!」
紅衣儒生話音了後,徽一拍手,立有幾十個華眼小童,手端菜看,如穿花蝶兒般,各奔預先分配好的桌次,絲毫不亂。
酒菜想是都在「濱湖小築」置辦,均自熟氣蒸騰,色味雙絕!
一般武林中人大都豪俠成性,不為世俗禮節所拘,每一道菜上來,便立刻搶得精光,大快朵頤!
喉有沈南施姑娘心頭頗覺奇怪,為何獨臂豺人狂言天南一脈已絕,而自己的玉哥哥竟自毫無反駁行動?
眼看一盤盤的珍饈美味上了十來道後,群豪俱已酒足飯飽,又聽「辣手神魔」申一醉說道:「你這自吹自擂稱做『武林聖君』的娃兒!排場大概業已擺足,連號稱十大高人之一的獨臂豺人,都甘願作你臣僕,看來總應有點來頭,現在當著中原武林道上的武林高朋,也該背背家譜了吧!」
紅衣儒生哈哈大笑說道:「老醉鬼,你忙些什麼,還有最好吃的沒有上來,你難道不想吃了?」
辣手神魔哈哈一笑道:「我老醉鬼業已喝醉吃飯,除非你還有龍肝風髓,豹胎猩唇?不然,我這草包肚子裡可再也裝不下了!」
紅衣儒生曬道:「龍肝風髓,豹胎猩唇,你還可能聽人提起,只怕要上來的這一道萊,你連聽都不曾聽過!」
這兩人所坐的首席,離最遠的桌次,足有數十丈之遙,但說起話來卻聲貫全場,他們每一句話,都引起群豪注意。現在聽說還有更珍貴的萊看要上來,齊都微覺好奇地,盼望一看究竟,
紅衣儒生再度拍手,只見數十個華服小童,各端著一個特大的瓷碗走向各桌,在座之人全覺異香撲鼻,連那業已喝得醉意醺醺之人,竟也陡感清醒。
但等那瓷碗放好之後,群豪引頸一看之下、竟發出一陣騰笑!
原來那特大的瓷碗以內,所盛之物,竟是色呈紫紅的熱湯,湯中則僅有比較米粒大上數倍的一顆紅色蓮子。
「辣手神魔」申一醉畢竟見聞廣博,目光微注,不免心中暗駭,但表面卻仍鎮定如常地哈哈大笑說道:「你這娃兒果然有點門道,我老醉鬼今天算是開了眼界,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血蓮子』吧?」
一言甫出,在座之人齊都憬然動容,紛紛持著向那粒「血蓮子」
夾去。並有幾桌已因爭食之故,吵鬧起來。
歐陽雲飛聽說這就是可療治他公孫大哥毒傷的武林聖藥「血連子」,慌忙也自探手向那碗底抓去!
沈南施見狀,不禁一顰秀眉,嗔聲說道:「玉哥哥,你……你怎麼啦?」
和他們同桌而坐一個豹頭環眼的中年壯漢,口中「呸」了一聲,隔座向歐陽雲飛凌空一掌劈出,大喝道:「看你文質彬彬,還像是喝這幾天墨水的人:卻真把孔老二的人都丟了!」
那豹頭環眼的中年壯漢力大無窮,掌風銳勁,而且又是蓄勢而發,歐陽雲飛只顧搶那碗中的「血蓮子」,在毫無戒備之下,直被震出四五步遠,悶哼一聲,「噗通」摔倒地上!
沈南施姑娘想不到他竟這般不濟,嬌呼一聲:「玉哥哥!」飛身撲了過去!
他們這一動手;全場頓時一片嘩然,紅衣儒生一陣狂笑,狀至得意,但「辣手神魔」申一醉卻驀然一驚,身形微閃,霍地離坐而起,只見黑衣飄飄,轉瞬便到歐陽雲飛摔倒之處!
紅衣儒生又是一陣狂笑說道:「這『血蓮子』雖是人間珍品,但『純陽真解』更是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秘笈寶典,各位若還沒有把它忘記,最好銷安勿燥,先行靜肅!」
他這「純陽真解」四字說出,果然具有無上魔力,群豪立刻各就原坐,全場寂然無聲,目光齊向那紅色錦盆投去。
「辣手神魔」申一醉縱到歐陽雲飛身前一看,也把他認成自己甫別三月的公孫老弟,連忙準備為他治療傷勢,但細一診察之下,卻發現歐陽雲飛毫無內傷,遂放下心來,看了珠淚瑩然的沈南施一眼,怪笑說道:「我這老兄弟並未受傷,怎的卻把你這女娃兒急成這個樣子!」
沈南施聞言心內一寬,嫣然笑道:「申老前輩休來笑我,你還不是對你這老兄弟關懷頗切?」
「辣手神魔」申一醉雙眼一瞪、佯怒說道:「女娃兒,現在還不是鬥嘴之時,是那個大膽的兔崽子,竟能將我老兄弟打倒,想必負有一身絕學,我老醉鬼倒要向他領教領教!」
沈南施因此事本怪歐陽雲飛太以莽撞,遂略一嘎嚼,但那打
傷歐陽雲飛的豹頭環眼大漢早已眉頭深蹩,起立抱拳說道:「申老前輩,晚輩不知這位小俠是你忘年之交,一時莽撞出手,還請「辣手神魔」申一醉不等對方話完,便即厲聲喝道:「你膽敢打倒我老兄弟,總有幾分自恃,只要能夠接我一掌,便不再追究就是!」
中年壯漢無奈之下,只得舉掌全力接架,只聽呼的一聲,那壯漢的龐大身軀,競被震得凌空飛起,直向丈餘外的湖水之中落去!
「辣手神魔」申一醉微感錯愕,一怔說道:「怪!怪!這膿包如此不濟,怎麼能打倒我老兄弟呢?」
申一醉一面疑詫發話,一面轉頭看時,只見他老兄弟業已俊面微紅地站了起來,於是哈哈一笑說道:「老兄弟,三月不見,可把老哥哥想壞了,你怎麼對這種人,也這般過分客氣!」
歐陽雲飛曾聽公孫玉談起過他這豪爽熱情的醉哥哥,急忙一笑說道:「醉哥哥你好,我因從未見過『血蓮子』,想撈起來看個清楚,那人便糊里糊塗地乘我不備,出手暗算,小弟因錯在自己,不能全怪人家,又怕他被我『無極氣功』反震之力所傷,是以也未運功相抗。」
辣手神魔申一醉哦了一聲笑道:「來來,你們兩人都到我這桌上來坐,我們那桌的碗中共有三粒,都給你吃好了!」
他拉拉扯扯地拖著歐陽雲飛,及沈南施姑娘,直往那正北方的首席走去。
這一來,直把個暗中觀察,早已醋意盎然的顧靈琴氣得翹起小嘴,暗道:無怪公孫王中秋之夜,未來赴約,原來競被沈南施這丫頭迷住!哼,自己曾見他們在峨嵋山絕緣岸上極為親熱,麗沈南施居然還編了一套謊話騙我,如今……
歐陽雲飛跟隨「辣手神魔」申一醉在首席坐定以後,果見那碗中共有三粒「血蓮子」,遂喜歡得心頭狂跳,也不顧別人笑話,都把它撈了起來,連同第一粒小心翼翼地揣入懷內。
獨臂豺人一見歐陽雲飛,奇詫地失聲叫道:「奇怪!」
辣手神魔申一醉瞪他一眼,哂然說道:「奇怪什麼,是不是奇怪天南三劍尚有傳人?你以為你和狼心秀士在巫峽上那一塊石頭,就能把我這老兄弟打死了麼?」
歐陽雲飛與這暗算他公孫大哥的獨臂豺人鄰席而坐,早已氣得眼內噴火,暗自決定少時不顧一切地,也要與這惡魔拚力一搏!
那自命為「武林聖君」的紅衣儒生,瞥了歐陽雲飛和沈南施一眼,突地站起身來,朗笑說道:「看來這冊『純陽真解,若是以武功高下,決定贈予,定然屬於你這老醉鬼了?」
在座群豪,誰不知道「南北雙魔」厲害,齊都膛目無言,倒是「辣手神魔」申一醉自覺不好意思、哈哈一笑說道:「好說,好說,我老醉鬼終日泡在酒罈以內,沉醉不醒,要這『純陽真解』則甚?我決定放棄!」
在座群豪聞言齊都歡聲大笑,躍躍欲試。
但「辣手神魔」申一醉卻離座起立,目光微掃群豪,正色說道:「各位先別高興過度,得意志形,人家自稱『武林聖君』你們可知這位『武林聖君』來頭?和為什麼要舉行這『彭蠡之宴』麼?」
他這一番言語,提醒了滿座群豪,暗忖:當今武林之中,雖有領袖武林的十大高人,但卻都是各自為雄,並無稱霸武林的野心,這紅衣儒生自稱「武林聖君」,豈非顯有統領整個武林的雄圖大略!
紅衣儒生哈哈大笑說道:「老醉鬼,你先別拿話擠我,我這家譜自是要背一背,不然你們也不會口服心服,聽我『武林聖君』……」
語音至此略頓,以目中炯炯神光掃了群豪一眼,傲然說道:「我若提起一人,諒你們都不會感到陌生,就是南天山的『昆盧王子』!」
他此言一出,連「辣手神魔」申一醉也微徽闊上雙目,感到心中一沉!
在座群豪更是面面相覷。
原來南夭山的「昆盧王子」,不但富甲全國,而且是五十年前「半仙會」的發起人,武功之高,已達飛花摘葉,以意傷人之境,為人更介於正邪之間,但近五十年來,當初參加半仙會的「武林八仙」,都不會再在江湖出現,卻不料這紅衣儒生竟將「昆盧王子」抬了出來。無怪他敢自稱『武林聖君』。
那紅衣儒生一見群豪這般目瞪口呆的光景,更是得意已極地哈哈笑道:「本聖君已在中原武林暗地考察三年,認為目前正是稱霸中原之最佳時機,如今在座群豪,倘若甘心臣服?便當從此聽我號令!否則決不勉強,只要能與獨臂豺人走過百招不敗,便可得到爭取『純陽真解』的初步資格,那位有意一試?」
話完半晌,見座上群豪只是相顧默然。遂又哂然一笑說道:「這樣看來,諸位都是甘心臣服的了?」
突然,一聲大喝,在首席上身軀略顫地緩緩站起一人。
他顯然是抱了極大勇氣,神情激動地朗聲叫道:「我天南門下公孫玉不才,願意先與獨臂豺人,較量百招!」
在場群雄一見天南門下弟子公孫玉挺身挑戰,不禁為他這份豪氣所動,無數驚詫目光一齊向他投去。
突然,西面彩棚下,有人高聲大叫道:「天南一脈,劍術獨步天下,公孫小俠既能以單劍遙死『六沼神君』萬俟午,劍術造詣自己出神人化,如今可否讓我們見識見識天南拳掌工夫?」(有關公孫玉單劍逼死「六沼神君」,蝕臂豺人盜走「純陽真解」等等情節,另有詳細交待。)
群豪舉目循聲望去,那發話之人已然坐下、但經他這一說,立刻引起一陣騷動,原來其中有些偏處一方的豪雄,尚不知「六調神君」萬俟午被公孫玉逼死之事,是以對這挺身而起的少年,除去讚佩他的英勇之外,又加上幾分驚羨。
歐陽雲飛本是一介儒生,何曾見過這等場面?更絕未夢想到會與列身當今武林十大高人之一的獨臂豺人搏鬥,他站起之時,乃是激於義憤,此刻見群豪目光一齊向他注視,不由頗覺緊張,臨近之人,更可看出他面色蒼白,身形微顫,
「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閱歷何等豐富,他見公孫老弟如此情景。不禁濃眉微蹙,滿腹疑雲,暗忖:莫非我這老弟在別後三月中遭建什麼大變不成?
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儒生。瞟了歐陽雲飛一眼,面帶哂然微笑,說道:「本聖君只限比試之人最少須過百招不敗,但未規定用拳掌抑是兵刃相敵,現在索性取消一切限制,伸可各展所能,各位既欲一睹天南門下拳掌工夫。本聖君自無異議。」
語音略頓,轉首瞟了獨臂豺人一眼,繼續說道:「據本聖君所知,天南門下無極氣功,並不較劍術為弱,玄門智珠暗器,也妙用無窮,百發百中,各位且請拭目以待;欣賞這場精彩絕倫好戲!」
正說之間,鄱陽湖面上傳來一聲龍吟長嘯,群豪俱各瞿然一驚,轉頭望去!場中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立刻暫為另一種疑詫理代替。
歐陽雲飛心情一鬆,舉目看去。只見湖面上有只小船,正迅疾向「彭蠡水榭」移動,片刻之後,便見船上人影;原來是一個鬚髮皆白,面貌清懼老者,身側立著一對年約十一二歲的幼童,操舟之人,則是一個三十餘歲虯髯壯漢。
群雄正自奇詫之間,船已抵岸,那一老二小登上「彭蠡水榭」,疾步向武林聖君的席間走去。
武林聖君劍盾雙剔,冷冷說道:「你的膽子不小!」
那老者聞言,面色一變,急走兩步,在武林聖君席前五尺之處躬身肅立,兩個幼童早已伏身拜倒,老者惶急說道:「屬下因等待採摘一枚靈果,恭呈聖君以致來遲,尚望怨罪!」
武林聖君突然哈哈一笑『說道:「天下之人,只知這五六百里的彭蠡風光,冠絕天下,誰料,除了那『血蓮』之外,尚有別種靈果,你且拿來我看。」
那老者忙自寬大衣袖中,取出一個紅色錦盆,雙手呈上。
武林聖君甫開盒蓋,全場之人,便覺一陣清香強人神爽,不禁紛紛離座而起,翹首望去,原來是一枚雞蛋大小,色呈瑩白的罕見果實。
武林聖君徽微笑道:「你且坐下說話,此果何名?」
老者如命坐下,神態十分恭謹地,向武林聖君說道:「此果名『芝參雪霜』,乃是千年靈芝與成形人參,混合生長,功能卻病延年,增長內力。」
在場群雄一聽,不禁目瞪口呆,他們想不到鄱陽湖內,競產這等靈果,而且江湖傳說產在貝加爾湖的「血蓮」,也是此間產物。
辣手神魔申一醉半晌均未說話,暗地觀察歐陽雲飛的一舉一動,只見他俊面通紅,不由認為他神態失常,是因酒醉之故,遂向武林聖君哈哈笑道:「我聽說這『芝參雪霜果』除了卻命延年,增長內力以外,更能解醉提神,老醉鬼和我這位老兄弟均有八分醉意,貴聖君向來慷慨,可否把這校靈果,贈我兄弟?」
武林聖君一笑說道:「不要胡思亂想,真若酒醉,把這果香聞上一聞,便可清醒!」
說完便將那枚靈果托在手中,逞向辣手神魔申一醉面前遞去。
辣手神魔申一醉張口一吸,但在這一吸之中,已暗運「先天混元氣」,企圖乘武林聖君不備之時,將那靈果吸入口中,轉贈與歐陽雲飛服用。
誰知那枚靈果竟像生長在武林聖君掌心上的一般,居然絲毫未動,辣手神魔申一醉不由老臉一紅,武林聖君業已哈哈笑道:「老醉鬼,你休想在本聖君面前耍這一套,你那『先天混元氣』比起『玄門一元罡氣』的威力,還差得……」
他「遠」字尚未出口,托在手心中的那校「芝參雪霜果」,竟如突長雙翼,向歐陽雲飛的面前,凌空冉冉飛去!
歐陽雲飛見狀欲張口驚呼,那枚靈果恰巧送到口邊,遂不由他不領受盛情地,吞進腹內!
全場之人,俱是微微一怔,那呈獻靈果的老者更是勃然變色;但武林聖君卻在劍盾一蹙以後,俊面上瞬即又恢復了冷峻笑容!
辣手神魔申一醉起初大是驚疑,繼而哈哈笑道:「你們兩個小娃兒,原來早就惺惺相惜,武林聖君氣度,畢竟不凡,連這等靈果,均肯相贈!」
說到此處,又向歐陽雲飛笑道:「老兄弟,你還不向這位武林聖君致謝,吃了這枚靈果,比較得到『純陽真解』,更為珍貴!」
歐陽雲飛服下靈果之時,只覺滿口濃烈甜香汁液,流下喉頭,立時精神一振,聞言抱拳欠身說道:「公孫玉致謝聖君美意!」
武林聖君微微笑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此時,夾在群雄中的顧靈琴見那兩個小童,竟是她中秋之夜,在翻陽湖中所見之人,不禁恍然他們當時所說的「主人」,竟是這自稱武林聖君的文生,那老者既是他們師傅,自必也是一位武林高人,但怎的卻不認得,亦從未聽人說起?
她正自奇疑之際,卻聽武林聖君又自說道:「此時天已不早,就請天南門下的公孫小俠與獨臂豺人一分勝負,也好決定『純陽真解』誰屬?」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4:08
歐陽雲飛以為這武林聖君對自己垂青,既已慷將靈果相贈,不禁放心不少,俱意全消,當先昂然離座而起。
獨臂豺人也同時自另一個彩棚下走出,手指歐陽雲飛哈哈笑道:「你是何人,年紀輕輕,卻要代替他人尋死?」
歐陽雲飛聞言,不禁怒火上衝,厲聲叱道:「在下天南門下公孫玉,倘若心存畏懼就趕快退下,不要胡言亂語,自我台階!」
獨臂豺人梁維怪笑兩聲,說道:「我不信天下競有兩個公孫玉,是真是假,還不易辨?你旦接老夫一掌試試!」
他話落掌出,一招「巧探驪珠」,挾著罡風勁氣,直向歐陽雲飛胸前拍到。
歐陽雲飛雖是聰慧絕倫,盡得天南派真傳,而且三月來又朝夕苦練,但畢竟習藝時間過短,臨敵經驗又差,江湖閱歷毫無,足下剛擺出不了不入太極圖般的天南門戶,已覺勁風壓體,只得雙掌蓄足九成「無極氣功」,匆忙迎上。
雙掌一交,歐陽雲飛立被震退三步!
在座群雄一陣嘩然,沈南施姑娘震驚一聲:立刻奔了過去。
辣手神魔申一醉濃眉緊蹙,霍然離座而起。
獨臂豺人獰笑兩聲道:「果是天南門下武功,但比起那死去的公孫小狗,卻差的太遠!」
歐陽雲飛接架一招,便被獨臂豺人震退三步,不由又羞又怒,再想起他公孫大哥的英名,被自己當著天下群雄斷送,不覺汗顏無地,他此時早把生死置諸度外,大喝一聲,形如瘋狂,再度飛身撲上。
獨臂豺人嘿嘿笑道:「想找死還不容易!」
話音了處,一招「拒虎門外」隨手推出。
歐陽雲飛第二次撲上、卻用的是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天星掌法」,並且加足了十成功力,但兩掌相接以下,仍被獨臂豺人震退三步,並接連打了兩個跟跑,幾乎翻身栽倒!
驀然三聲嬌呼,同時響起,兩聲「玉哥哥!」是發自沈南施和顧靈琴,另外一聲「表哥」卻發自一個綠衣少女。
三女縱落歐陽雲飛之前,互相看了一眼,不禁齊覺微征。
沈南施因不知顧靈琴改姓歸宗,如今業已不叫戴天仇之事,遂急忙叫了一聲:「仇姊姊!」嬌軀便向顧靈琴靠去。
顧靈琴對她誤會已深,以為她意欲獨佔這位玉哥哥,剛才不過一時情急奔出、此時一見五哥哥井未受傷,仍然好好站在那裡,不禁妒意大起,不理沈南施,冷哼一聲,掉頭走開!
沈南施被弄得莫名其妙,急得珠淚盈眶,幽幽叫道:「仇姊姊,你……你怎麼啦?」
但當她們兩人看到那綠衣少女時,不禁同時「咦」了一聲問道:「這位姑娘是誰?」
那綠衣少女見問,冷笑一聲,皺眉雙挑,說道:「我還沒問你們兩人是誰,你們到先盤間起我來了,他是我表哥,難道我不應該關心他麼?」
這緣衣少女詞鋒,咄咄逼人,顧靈琴索來豪邁,如今心中又頗鬱悶,那裡忍受得了她這般當面譏諷,遂自柳眉倒剔,怒聲叱道:「我管你是誰,說話這樣無禮,便先吃我一掌再說!」
一招「分花拂柳」,竟向那綠衣少女拍去。
那綠衣少女嬌軀一閃,讓過掌風,一招「柳浪聞鶯」反手揮出。
武林聖君看得哈哈一笑,狀至得意,轉頭向獨臂豺人笑道:「你且退下,我們且欣賞一下這『蝶戀花』再說。」
他這首詞曲名圍的一語雙關,但群雄之中,卻很少有人理解。
歐陽雲飛見二女真的動起手來,不禁暗暗著急,因那喊他「表哥」的綠衣少女,便是他走遍天涯海角所要追尋的表妹,有關自己父仇之秘,全在她一人身上,但目前情勢之下,又無法承認自己是歐陽雲飛,他天人交戰了一會工夫,突然鋼牙一咬,轉身大聲喝道:「住手!」
他這聲大喝,乃是鼓足勇氣而發,全身激動得一陣傾抖,看得沈南施芳心一震,連忙問道:「玉哥哥,你怎麼啦?」說著,嬌靨上滿現關懷之情。
顧靈琴和那綠衣少女果都聞聲停手,顧靈琴冷笑一聲。向歐陽雲飛問道:「公孫玉,你幾時有個表妹?怎麼從未聽你說過!」
那綠衣少女突地格格一陣嬌笑,說道:「你真以為他是公孫玉!
哈哈!告訴你,他叫歐陽雲飛,是我的表哥,原來你們都為情所迷,認錯了人!」
在座群雄,齊都一愕,顧靈琴和沈南施兩人也暗自忖道:「無怪他武功這般不濟,原來他的長像,聲音雖和玉哥哥一樣,但卻不是玉哥哥,可是他為何要假冒玉哥哥之名呢?」
她兩人思忖未完,只聽歐陽雲飛一聲大喝道:「胡說,那個是歐陽雲飛?這位姑娘,你才是認錯了人!」
那綠衣少女蓮步輕移,逼前幾步,冷笑一聲說道:「你就是化骨揚灰,我也認得出你是歐陽雲飛,你不知在那裡學來一點武功,便要代人受死,哼!你的父仇我看是不想報了!」
歐陽雲飛臉上一陣扭曲,額間現出豆大的汗珠,冷笑一聲,說道:「在下公孫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豈有假冒他人之理,姑娘既然認錯了人,不管我如何辯解,諒也不服,不如取出一件證物,也好廓清眾疑,以正身份。」
他說完,翻腕背後,嗆螂一聲,拔出半截斷劍,朗聲喝道:「不知在座諸位,是否有人識得先師所遺這件信物?」
在座群豪一見元修道長半截斷劍,不由俱都肅然起敬,有些人竟紛紛離座而起,表示對這位大仁大勇,為挽救武林浩劫而慨然捐軀的一代大俠致敬!「
歐陽雲飛一見群雄如此,不禁豪氣大振,目光掃視全場一周,劍指獨臂豺人說道:「你還不亮出兵刃?再來嘗嘗我天南劍法的滋味!」
獨臂豺人獰笑兩聲說道:「老夫縱橫江湖三十年,與人交手,從未圍過兵刃,就憑這一隻肉掌,足可在十招之內將你鬥敗!」
他想到方才一連兩掌,俱將對方擊退三步,顯見歐陽雲飛的內力,招術和經驗均差,故而輕敵之心油然而生,那裡還把天南劍術放在眼下?
獨臂豺人身形一飄,便到歐陽雲飛身前人尺之處,獨臂一掄,呼的一掌劈出!
歐陽雲飛一劍在手,英姿勃發,簡直如同換了一人,一見獨臂豺人掌勢劈來,傲然長笑一聲,說道:「好狂的獨臂匹夫,不給你一點厲害嘗嘗,當著這天下群豪,你也不會對我天南武功心服口服,看打!」
他「打」字出口,身軀往外一飄,閃過來勢,把頭略擺,只見一點黃影,疾如流星,直奔獨臂豺人面門飛去。
獨臂豺人輕敵在先,疏忽於後,那曾料到對方會有如此一著,急忙收勢閃身,偏頭躲閃,雖然避過要害,左耳卻被擊中,劃破小小一塊,鮮血涔涔面滴!
群豪驚駭之下,留神看去,原來那是一枚帶刺的小小金鈴!
歐陽雲飛朗笑兩聲,把頭一擺,便將那隻小小金鈴收回,原來他是用一根丈餘長的鎢金軟絲將鈴繫住,隱於發間,以出人意料的方法打出,這是他離開瀝東括蒼山綠雲谷後,一時異想天開,作了這番安排,經過月餘時間練習,已至鈴無虛發之境,方才聽武林聖君宣佈在比武之時,可以盡展所能,是以先聲奪人,來了個驀然突擊,他見甩頭金鈴居然奏功,高興之下,望著獨臂豺人鮮血滴滴的左耳,傲然說道:「這是給你的一點薄懲,不列人百招之內,現在你儘管出手槍攻!」
獨臂豺人真未想到歐陽雲飛右手持劍,卻用甩頭金鈴暗器進攻;一著失手,銳氣盡失,怪嘯一聲,臉色變得慘紅,獨臂運足十成功力,一招「怪蟒尋穴」,挾著勁氣罡風,向歐陽雲飛胸前襲至!
他存心要在一招之下,將這年輕對手擊倒!
歐陽雲飛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他這種英勇,完全是因方纔,群雄對天南三劍表現的崇敬所激發,而且甩頭金鈴奏功,更增長他凌雲豪氣,手中斷劍一擺,一招師門劍法中的「密網天羅」,化成一片劍幕迎去!
他這種不顧一切的拚命打法,大出武林常規,但卻正暗合「寓守於攻」的劍術中上乘心法,天南劍術威力本強,任憑獨臂豺人怎佯狂傲,此時也不敢輕櫻其鋒,驚凜下吸氣收掌,橫步轉身,退出五尺;
在場群豪齊都失聲驚呼,有的且鼓掌叫好。
辣手神魔申一醉濃眉微蹙,繼而哈哈笑道:「狠崽子,連六調老魔都不是我這位老弟的對手,何況是你?這算是第一招,你輸啦!」
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哂然笑道:「老醉鬼,你是故作違心之論?還是真的看不出?公孫小俠這一招雖是敗中取勝,難道你不覺得是情急而出,並非上乘劍術的心法麼?」
辣手神魔申一醉打個哈哈說道:「對敵過招,首重取勝,誰管什麼心法屁法,老醉鬼只問你一句:這招是誰輸了?」
武林聖君嘴唇微披,不再說話。
歐陽雲飛搶佔先機,雄心大長,他不再被動的挨打,卻挾著方才一招余勇,右手劍「浪拍濤翻」,左手掌「旋風搖岳」,劍掌兼施,搶先攻出。
獨臂豺人獰笑一聲,喝道:「小崽子找死!」
身形一飄,向側方閃開,暗中遠起「五毒黑煞手」,獨臂一晃,他那蒲扇大的手掌,竟然烏黑如漆,乘著歐陽雲飛掌劍落空,身形前撲之際,向他背後擊下!
歐陽雲飛招術用老,再想化解閃避均不可能,眼看那漆黑的手掌即將觸及他的背後,在場群豪齊都驚駭萬分霍然站起,只聽一聲悶哼,獨臂豺人驀然收掌,而歐陽雲飛在情急之下,也同時反掌揮出。
獨臂豺人和歐陽雲飛的收掌出掌,與在場群豪的驚駭,幾乎是發生在同時,這緊張得令人窒息的一瞬過去後,卻是一片沉寂!
武林聖君望著辣手神魔申一醉,神秘一笑!
辣手神魔申一醉哈哈大笑道:「這是第二招『無極氣功』力克『五毒黑煞掌』,又是我老兄弟得勝!」
獨臂豺人似是受傷不輕,大大損耗內力,此時臉色蒼白,正自閉目垂首,行功調息。
歐陽雲飛則神采飛揚,卓立場中。
武林聖君轉首向辣手神魔申一醉曬然笑道:「老醉鬼,誰叫你計算招式評論勝負,我且問你,方纔這一招是否有些蹊蹺?」
辣手神魔申一醉醉眼一翻,不說道:「你說有什麼蹊蹺!難道懷疑我老醉鬼暗中相助不成,我若有這種身手,只怕你這武林聖君的寶座也坐不穩了!」
那呈獻「芝參雪霜靈果」的老者長眉一皺,低聲說道:「這恐怕是『芝參雪霜果』之力,光憑天南門下的無極氣功,未必能使獨臂豺人受創如此?」
武林聖君面色微變,不再說話。
獨臂豺人運功調息完畢,他連遭挫敗,心中雖是疑念養生,但再也不敢輕敵,急施生平絕學,招招狠毒,著著殺手,一招接連一招,宛如天風海雨向歐陽雲飛攻到。
歐陽雲飛吃虧在招式不熟,對敵經驗不足,但卻佔了不知厲害,不顧生死的便宜,即使如此,他也不是身列武林十太高人之一的獨臂豺入對手,但奇怪的是每當他險象橫生,即遭毒手之時,竟能突然化解,轉危為安,看得在場群豪個個迷疑不止。
轉瞬之間,兩人已鬥過五十餘招,辣手神魔申一醉笑逐顏開的數著招式,連顧靈琴,沈南施和另一位綠衣少女,也不自覺地笑屯嬌靨。
宴會未初開始,經過一陣折騰,此時日將銜山,已是申未時分,深秋夜色,像是來得特別早,這五、六百里的翻陽湖面,轉瞬之間,便籠罩上一片蒼茫暮霞。
忽聽辣手神魔申一醉倏然大叫一聲:「已滿百招!」
他急不及待,便探手向那盛放「純陽真解」的錦盒抓去,說道:「老兄弟,這是你的啦!」
那知他手剛觸及錦盒,便覺肘間一麻,不由自主又收了回來,方待發作,只聽武林聖君哂然一笑,說道:「你急什麼!只要你那老兄弟能與本聖君交手十招不敗,還怕得不到『純陽真解』!」
辣手神魔申一醉忙自運氣解開時間被點的曲池穴,一蹙濃眉,說道:「怎麼?你不是說百招不敗在獨臂豺人手中,便可得到『純陽真解』?」
武林聖君一笑說道:「老醉鬼可是真的吃醉了,還是裝糊塗、你問問人家,是不是百招不敗,一隻是取得競爭資格?」
辣手神魔申一醉哈哈一笑道:「好!好!十招之內,你若敗在我老弟手中,我看你這武林聖君的顏面,還往那裡擺去?」
他口中雖是如此說,但內心卻暗自著急,此人既是五十年前半仙會召集人「昆廬王子」的門下,武功自是高得出奇,較諸當今中原武林十大高人的武功,不可同日而語,不然又豈敢當著天下英雄,以武林聖君自居?
若是他手中略施殺手,則這位公孫老弟豈不要血濺當場,立時喪命?
但著急之中,卻有一點使他大惑不解,為何這武林聖君竟將那稀世奇珍「芝參雪霜靈果」概然相贈公孫玉?
歐陽雲飛想不到自己牛刀小試;便與當今武林十太高人之一獨臂豺人力鬥百拍不敗,可算得上是一大奇跡,他忽然靈機一動,暗忖:「這難道是天南三劍老前輩,泉下有知在暗中佑助?」
想到此處不禁閉目垂首,虔誠默禱。
但心中雖是一片坦然,但在場群豪卻都面色微變,十分緊張,獨臂豺人羞憤退下,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面帶微笑,一步步向歐陽雲飛逼去!
辣手神魔申一醉輕咳一聲,強自打個哈哈說道:「這種比鬥之法,有點不大公平罷?」
武林聖君停足轉身,微笑說道:「老醉鬼,你看那裡不公平呀?」
辣手神魔申一醉重重乾咳一聲,離座而起,走到歐陽雲飛和武林聖君之間,說道:「我老兄弟剛與獨臂豺息子大戰百合,真力未復,你卻是養精蓄銳,怎能算得公平?」
武林聖君哂然說道:「你莫非要代公孫小俠,先和本聖君走上百招?若要如此,那是最好不過!」
辣手神魔申一醉本是性情中人,他心感公孫玉擊斷沙羅神木,解除他幽洞禁銅之思,競欲冒著生命危險,先和這武林聖君較量一番,但三月前他因在雲南六調山純陽宮被六調神君萬候午寒鐵杖砸碎肩骨,尚未痊癒,是以自知絕非武林聖君敵手,連是否能撐持百合不敗,均毫無把握。
歐陽雲飛默禱方罷,聽見兩人如此說法,先是一怔,繼而朗聲叫道:「醉哥哥,老兄弟這件事可不許你插手,我不累,自信可再打上百合!」
他不識厲害,只覺得以獨臂豺人那等武林一統高手,尚都對他無可奈何,想這自稱武林聖君紅衣文生的武功,也商不到那裡去,何況他因食用「芝參雪霜靈果」後,倒是真的毫無倦意。
辣手神魔申一醉回頭向他苦笑一聲,說道:「老兄弟,當著天下群雄,你可不能把鋒頭出盡,得讓點給醉哥哥!」
話音甫落,黑衣飄處,業已拔高四丈有餘,一招「天河倒瀉」,隱挾著從來未見的奇幻手法,化作漫天掌影,向那紅衣文生武林聖君,飛罩而落。
在場群豪,全是武學名家,看出辣手神魔申一醉,這出乎第一掌,便凌空變幻,妙用無方,連那等高做的武林聖君,也煥然收斂哂然微笑,凝神應變。
原來辣手神魔申一醉怕他老兄弟還要逞強,是以才搶先發難。
須知當今武林十大高手中,除已死的六沼神君萬俟午稍稍勝他一籌外,中原道上再無敵手,故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也是不敢十分輕敵。
武林聖君朗喝一聲:「好個『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你那裡學來的這套佛門絕學?」
只見紅衣飄飄,身形一閃,早脫出辣手神魔申一醉漫天罩灑的掌影,但他並不立時還擊,待對方收勢落地後,卻又哂然笑道:「老醉鬼,看在你喝醉了酒的份上,本聖君先讓你十招,決不還手,等你清醒之後,我們再作一個公平搏鬥。」
辣手神魔申一醉微微笑道:「老醉鬼活了這把年紀,從沒叫人讓過,你只管出手就是,拼了我這老骨頭扔在此地,也要讓中原道上的朋友,見見你們西域絕學。」
他嘴中這麼說,心裡卻暗自驚凜,就只憑人家那一招閃避,便見精奧,當下那敢大意,遂把「先天混元氣」功凝百穴,施展「天星掌法」,揉雜「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以圖克敵制勝。
豈知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到真是在十招內不予還擊,只用那飄忽詭異的身法,在掌影罡風中穿插遊走,申一醉本是以身法詭異輕靈,博得「黑衣無影」稱號,但比起這紅衣文生,似是仍要遜上一籌?
轉瞬之間,十招已過,只聽武林聖君哈哈笑道:「這十招不還手,並不是讓你,只是等你從酒醉中清醒過來,免得輸了不眼氣,現在小心點,本聖君可要還攻了!」
只見他紅衣飄飄,兩隻瑩白如玉的手在胸前虛室晃動,根本末向對方身上遞到,但辣手神魔申一醉,卻覺得心神一震,疾忙橫移八尺。
武林聖君哈哈大笑道:「老醉鬼,別沉不住氣,本聖君掌尚未出,你跑什麼?」
在場群豪齊都大吃一驚,他們從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凝重面色之上,業已知道這紅衣文生的武功,實在到了出神人化,傷人於無形之境。
歐陽雲飛不知好歹,他見申一醉閃讓,尚以為他是怯敵,在旁大叫道:「醉哥哥,你真的喝醉酒啦?還是讓老兄弟來鬥鬥他吧!」
申一醉當著這多中原道上的武林豪雄,那能受得了紅衣文生如此莫落,他索有心狠手辣之稱,聞言兩道濃眉緊蹙,殺機頓現,龍吟長嘯起處,急展「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中的連環三絕,「法雨慈雲」
「兜羅萬象」「天女拈花」,並配合自己威震江湖「天星掌法」之中一招絕學『鴻鈞萬化」,迴環並發,掌影蔽空,在場群豪那麼多眼睛,卻無一人看得出他怎樣進攻,及攻的何種部位。
武林聖君哈哈大笑:「原來你這老醉鬼的特長,並不只是能灌黃湯,果然有點真才實學!」
他目注漫天掌影,身形屹立如山,對那排空罡氣,渾如不覺,直到掌臨頭頂,煥然長嘯一聲,只見一道紅影,從萬千掌影中穿出,凌空拔起五丈,然後身形一舒一卷,猶如一片紅雲,直向辣手神魔申一醉頭頂壓下!
辣手神魔申一醉黑影連閃,但像是孫行者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一般,始終在那片紅雲壓罩之下。
跟著武林聖君雙掌已距辣手神魔申一醉頭頂不過尺餘,群豪突在爆發出一聲驚叫!接著響起一聲朗喝:「火!火!」
群豪詫然抬頭,周見那「彭蠡水檄」上的一頂頂形棚,已在剎那之間,變成一片火海,潮上晚風本烈;火仗風勢,只聽得一陣嘩嘩剝剝的聲響,連地下所鋪木板,也已開始點燃!
一陣驚呼!
一片混亂!
跟著便是整個「彭蠡水謝」,完全變成「鄱陽湖」上的一片火海!
有的人豪聲大叫:「這是對我們中原武林朋友作有計劃的謀害陰謀!我們要找武林聖君報仇!」
儘管有人座合,但卻不見那武林聖君的身影!
連辣手神魔的生死,也是個謎!
但最大的謎是假冒公孫玉之名的歐陽雲飛也失了蹤!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4:35
第九章
暴風雨之後,必是極端的寧靜。
仍是鄱陽湖一一湖中一個周圍數文的沙洲上。
時過初更,一彎上弦月剛爬上樹梢,但已照得澄澈湖水一片通明,也照清楚了那沙洲上兩條人影。
其中一個是身著藍色長袍的銀髯老者,另外一人卻還是歐陽雲飛。
只聽那老者和聲說道:「小兄弟,你奇怪怎會到了這裡,是吧?
告訴你,在『彭蠡水榭』起火之後,我先點上稱黑甜睡穴,再把你抱來這裡。
顯然,他說這話時,是剛把歐陽雲飛被點的穴道解開。
歐陽雲飛望了老者一眼,知他不似壞人,遂詫然問道:「老前輩把我帶來此地則甚?」
藍袍老者異常慈祥地一笑說道:「我到這『彭蠡水榭,來,並不是為湊熱鬧,或企求得到『純陽真解』,甚至連一杯酒一著菜都沒吃到,卻喝了一下午的西北風。」
歐陽雲飛見他答非所問,不禁奇道:「那老前輩是為……」
老者道:「我是專程趕來報答你的大恩,並想幫你把那『純陽真解』弄到手內,卻不想會救了你一命,而且更乘機成全了你。」
歐陽雲飛聽得大是奇疑,偏頭問道:「老前輩,光你這一句話中,晚輩便有三個問題不解:第一,不知歐陽雲飛對前輩有何大恩?
第二,何時救了晚輩一命?第三,乘機成全又是怎樣講法?」一老者手捻銀場,哈哈笑道:「小兄弟這三個問題問得好,我不說你由最不會明白,第一,是因你在西子湖畔救了劣孫!第二,是我從獨臂豺人的『無毒黑煞掌下』,救了你個條性命!第三,給你吃了一枚舉世難尋的『芝參雪霜果』,因此增加了你將近二十年的功力!
歐陽雲飛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為何竟與獨臂豺人拚鬥百合不敗?以及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為何捨慨然贈與自己靈果?
原來全是這藍袍老者暗中伸手援手,遂十分感激地,恭身說道:「謝謝意前輩,但不知老前輩助我之際,隱身何處?至於西子湖畔,路見不平,趕走那三個華服壯漢,也算不了什麼大恩,又何必放在心上?
咦,令孫那串珠鏈,似乎懸在那自稱武林聖君助紅衣文生身上,老前輩可曾取回?」
那老者又復哈哈笑道:「年輕人都犯了一個性急毛病。看你一問就是兩三個問題,倒叫我先回答那個的好?」
他和悅地瞥了歐陽雲飛一眼,續道:「我就按照你問的順序,先答第一個問題,我不是說喝了一下午的西北風麼?那自然是躲在棚頂之上,用『隔物生明』的功夫,只要以彈指之力,便可在暗中助你?
……」
歐陽雲飛截斷老者的話道:「前輩所說『隔物生明』,是否你隔著蓬帳,仍能看到我們?不過你施出指力之時,我怎麼毫無感覺?」
那老者一面微笑點頭,一面說道:「看你頗為聰明,怎的卻盡問些傻瓜問題,試想,我躲在蓬頂上暗中相助,連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都未察覺,何況是你?這種功力,名叫是『意指神功』,練至精到時,可以以意傷人,我卻仍須隔空出手,實夠慚愧!」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神色一變,又復說道:「小兄弟路見不平,援手劣孫,這雖是一種俠義道中人的本色,但對老朽卻意義重大,犬子在五年前即已病故,那孩子便是老朽在人世間惟一的親人,所以此恩必報;至於那串珠鏈,我卻未便奪回……」
歐陽雲飛脫口問道:「為什麼?」
老者長眉微蹙,說道:「我若現身奪取那串珠鏈,定要揭穿一項武林絕大隱秘,因而驚動『昆廬王子』履足中原,多造殺擎,不僅老朽無能將他制服,抑且要擾亂幾位老友的循世清修!」
歐陽雲飛早知這老者必是世外高人,武林隱者,但聽說五十年前「半仙會」中的「武林八仙」,俱都喪生西域,現在那紅農文生敢於自稱武林聖君,莫非那『昆廬王子」尚在人間,聽這老者口氣難道也是「半仙會」中之人不成?於是問道:「老前輩可也是半仙會中的『武林八仙』之一?」
老者側目向東方湖中瞟了一眼,一笑說道:「老朽雖也忝列『半仙會』中一員,但若論武功,卻是敬陪未座!」
突然,一聲哈哈大笑,起自身側,只見一個身著古銅長衫的瘦小老人,飄然走來,說道:「志吾哲人兄何必大已自謙?你那手『沉潛剛克極陽神功』,就是連『昆廬王子』,也無能出你之右,比我這只會水裡鑽的人,更不知高明多少?」
那正自和歐陽雲飛說話的藍袍老者,也是哈哈一笑道:「上善苦水老者,你何必鬼鬼祟祟,在正東方百丈之外,鑽入水中,你以為我是自謙,其實還不是讓你聽了受用受用!——
歐陽雲飛初聞笑聲,便已大吃一驚,此時聽到兩老對話,更是大奇,原來這位上善若水老者是從湖中而來,但他渾身上下卻是滴水全無,而他也剛剛發現所處身的沙洲四面,杏無船影,於是詫然向志晉哲人問道:「老前輩,你可也是從水中來的麼?」
他話出口,才發覺問得不對,因為他自己身上乾燥如常,若是被人從水中負荷來此,豈不衣履盡濕?
忘吾哲人哈哈一笑道:「老朽是個十足的旱鴨子,那有『上善苦水老者』那套『凝氣分水』本領,只有安步當李。」
上善若水老者一笑說道:「究竟是個哲人,處處謙虛,其實你那『御氣凌波』輕功,我是無能望其項背,現在,我們別客套了,我問你,怎會也插足這件事情?」
忘吾哲人微喟一聲道:「我那裡想插足這件事情,只是這位小兄弟有恩劣孫,我特地趕來想幫幫他忙,取得那本『純陽真解』,那知我點了他的黑甜睡穴,甫行抱起之際,轉眼間『純陽真解,便自不見,可是你拿去了麼?」
上善若水老者搖頭道:「你想我們這般不堪造就的朽木糞牆,還要那種東西則甚,我到達之時,你已在火光中離開。」
忘吾哲人道:「你是何所為而來?莫非也動了『凡心』!」
上善若水老者縱聲大笑道:「古人說得好,『上善若水,本應萬物面不爭』,你想我還會過問這種事情,只是雲遊四方,適逢其會罷了!只要『昆廬王子』不履中原,不知道我們仍然活著,大可不必管這個後生小輩胡作非為,他即使自封皇帝,又與你我何干?」
歐陽雲飛在一旁聽得大是不滿,插嘴說道:「若那自稱武林聖君的紅衣文生,妄圖稱霸中原,造劫武林,難道兩位老前輩仍仍是視若無睹,獨善其身麼?」
上善苦水老者雙眼一翻,怒聲說道:「小娃兒,兩個老頭子講話,你多的什麼嘴,你們這般剛出娘胎的黃口孺子,都是空口大話,不知天高地厚,你有多大能耐,管得了這件事?」
歐陽雲飛被上善若水老者一罵,不禁激起他滿腔豪氣,朗聲說道:「我歐陽雲飛雖然自知秋螢皓月,難與人爭,但卻要盡一己之力,為武林造福,為江湖除害,成敗利鈍,在所不計。這總比那些自命清高,各人自掃門前雪的人好得多了!」
上善若水老者叫道:「好!好!我們都活得忘記了歲數,今天卻被這乳臭未乾的小娃兒教訓一頓,稀奇,新鮮,我走了,『忘吾哲人』祝你和這位恩人成功,但千萬別把我們幾個,拖下渾水!」
他聲音方落,便自晃身不見。
忘吾哲人搖頭歎道:「小老弟,我才說過年輕人什麼都好,就是作事沉不住氣,火氣太大,本來這是千載難逢良機,我可磨著他教你幾手武功,卻不料你幾句兒兒,竟頂撞得他拂袖而去。」
歐陽雲飛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聞言雙眉一挑說道:「像他這種糟老頭子,就是教我武功,我也不學,他雖是武功超絕,介於仙凡之間的人物,但不能濟物救民,以盡俠義道中人的本分,又有何用?」
說到此處,突然聽得那上善若水老者,一陣哈哈大笑道:「罵得好!罵得好!憑你罵這兩句,就值得糟老頭子傳你幾招武功!」
原來那上善若水老者並未去遠,又是搖搖擺擺走回。
歐陽雲飛不禁俊面微紅,「忘吾哲人」卻道:「你怎這樣沉不住氣,等這位小兄弟多罵幾句再出來呢?」
上善若水老者翻眼叫道:「你想得倒好,若是他罵上一夜,我不是要把壓箱底的本領都教出來?你別光說風涼話,這娃兒是你的恩人,你傳他點什麼?」
忘吾哲人微笑道:「你不要先拿話擠我。我早打算傳他一手『意指神功』,不過他雖是服閒了『芝參雪霜靈果』,陡增二十年功力,但要練這種功夫,卻還不到火候,我就傳他手『意指神功』的實用法門,使他別出心裁的暗器『甩頭金鈴』,加強威力吧!」
聽得歐陽雲飛大喜過望,長揖謝道:「多謝老前輩愛護!小
上善若水老者翻眼叫道:「小娃兒,他喜歡你稱謝,我卻生成賤骨頭,高興挨罵,你罵得真過癮,其實還有很多人都是非罵不行,『忘吾哲人』傳你『意指神功』的實用法門,你卻叫我傳你點什麼?」
歐陽雲飛本是極端聰慧,他雖身人武林不久,但已從辣手神魔申一醉身上摸到這般人的脾氣,就是大都不愛虛偽客氣,故而見聞之下,也不稱謝,只是微笑說道:「我用的是一柄斷劍,你就傳我一套劍術吧!」
上善若水老者一抓頭皮,蹙眉說道:「我那會什麼劍術?這多年來早都忘光了……」
他思索一陣,又道:「就這麼辦吧,我教你三招拳掌工夫,但可以應用於劍術之中,那就是『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
聽得歐陽雲飛大是奇疑,說道:「你這套拳掌功夫名稱,真夠奇怪,『無為忘我』之語,包含極深哲理,但既稱『保命』,怎麼又能『救敵』呢?」
上善若水老者哈哈大笑道:「我這『水裡鑽,想出來的名稱,可沒什麼哲理、你這樣捧我,人家『忘吾哲人』難免生氣!我這三招的意思,就是等你在攻敵時,應先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然後克敵於『無為』之間,則自然能夠『保命』,至於『救敵』,那便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將對手加以感化。」
忘吾哲人笑道:「你這個『上善苦水老者』,以老子的話作名字,想出的這套拳掌功夫,卻又包容了儒家思想,佛門規戒,容儒釋道的精華於一爐,想來這三招威力一定大得無窮,你且將名稱說出聽聽。」
上善若水老者道:「第一招叫『死中求生』,第二招『不死必生』第三招『敵我同生』,小娃兒,我現在就傳你這三招。」
他將選三招基本與變化講完,便比試給歐陽雲飛看,然後又令他反覆演練。歐陽雲飛本是聰明絕頂,悟力特強,才只不過半個時辰,便已記熟。
接著,忘吾哲人又把「意指神功」的訣要,及演練行功之法,傳授給歐陽雲飛,然後說道:「現下時間不早,我就送你離開此地,但千萬不可洩露我和『上善若水老人』的出現之事,我們後會有期。」
他手臀輕抬,便以隔空拂穴之法點了歐陽雲飛的黑甜睡穴,兩人大袖一擺,便展開「御虛凌波」絕世輕功,身如浮雲田聚,向翻陽湖東岸奔去。
歐陽雲飛本來還有一個問題沒問,那就是辣手神魔申一醉的生死,便突然昏昏睡去,此時醒來,一見立身湖畔,但早已不見了兩位老者身影。
他本來已從公孫玉口中聽說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虛披凶名,其實是條血性漢子,而現在一想,更覺得他在「彭蠡水榭」。代自己拚鬥武林聖君,蘊含著極深的愛意,情感頓生,不禁大大關心他的安危,當他正范然前行了盞茶工夫,尚未決定何去何從之時,只覺背後一陣衣袂飄風,自一株密時茂的大樹上,落下來一個身穿紅衣,神態飄逸的俊美男子,他不禁脫口驚呼:「是你!」
那紅衣文生正是武林聖君,目這歐陽雲飛微笑說道:「不錯,正是我,你是否覺得有些意外?」
歐陽雲飛劍眉雙揚,說道:「這有什麼意外?使我覺得意外的,是你陰狠毒辣,居然以如此卑鄙的手段,企圖一網打盡天下英雄!」
武林聖君仍是毫不溫怒,微笑說道:「可是選法於也不夠高明,因為中原武林道上,尚有很多高手,不曾參加此一盛會。」
歐陽雲飛怒道:「你這人當真狠毒無倫,真以為這把火便能將與會群豪一齊燒死麼?」
武林聖君拊拿大笑道:「幸而我還沒像你這麼笨,不曾採用這火攻辦法。」
歐陽雲飛奇道:「這把火難道不是你派人放的?」
武林聖君神秘地一笑,道:「是我的人放火,但卻不是我所派。」
歐陽雲飛哂道:「自稱武林聖君,卻連屬下都不能約束,我看你還是……」
他說至此處,倏然住口,只見兩條人影電射而來。
武林聖君突然轉過身去,淡然說道:「你的兩位紅瀝知已找你來了。」
說完便自緩緩走開。
果然兩人還在十丈以外,便聽同時一聲嬌呼:「玉哥哥!」歐陽雲飛定睛一看果然是他在「彭蠡水榭」遇見的沈甫施及戴天仇兩位俠女。
為防露出破綻,而同時履踐對公孫玉那項諾言,就是「不許對任何鍾情於你的女子,有所辜負」,歐陽雲飛只得硬著頭皮,急步迎上,笑道:「仇妹,南妹,你們怎麼來到這裡,沒被火燒著麼?剛才在『彭蠡水榭,仇妹似是對南妹有什麼誤會,現在可已冰釋了?」
顧靈琴雖是毫爽成性,有丈夫氣,但也不禁嬌靨一紅,頓足說道:「玉哥哥!你就會欺負我,你不知道中秋之夜,人家在這裡等了你好久,卻不料你和南妹個別有約。」
說到此處,不由格格一笑,瞟了沈南施一眼,又復說道:「『彭蠡水榭,那點火就是嚇人也嚇不到,怎會被它燒著?倒是轉眼之間,不見了你的蹤跡,卻把你這位南妹嚇壞了,我才帝著他來找你。」
沈南施一笑說道:「玉哥哥,別聽琴姊瞎扯,她是故意說著氣你,剛才我已把未能如納於中秋之夜趕來翻陽湖畔相見,和與你相遇的經過,說給她聽,可是她卻就會吃醋,不問青紅皂白的亂冤枉人!」
歐陽雲飛聽沈南施叫藏天仇「琴姊」,不禁心中微驚,面現愕然之色,還以為自己有所弄錯,他方要啟口詢問,顧靈琴一笑說道:「玉哥哥,你發的什麼征,懷疑南妹叫我琴姊是吧?告訴你,我已改姓歸宗,不叫戴天仇,而叫顧靈琴了。」
他隨把別後經過詳詳細細他說了一遍,然後問道:「玉哥哥,你為何中秋之夜未能準時赴約,是不是真如姊姊和我所料,被什麼名門閨秀或武林紅粉的一縷情絲繫住?」
歐陽雲飛故作鎮靜地微徽一笑道:「筠妹可好?我不倍她也和琴妹一般多心!」
顧靈琴足嬌嗔說道:「玉哥哥,你這真是冤枉人呢,不信我們這就趕回衡山南麓孤鶴峰下『翠廬』家中去問問姊姊?」
她略一停頓,明眸運轉,望著歐陽雲飛俏皮他說道:「在『彭蠡水榭』我看你硬接獨臂豺人兩掌,一連震退三步,不知你是故意佯裝,以為是假冒的玉哥哥呢?」
歐陽雲飛仍是以淡淡的一笑,掩飾了內心的慌亂,卻聽沈南施接口說道:「琴姊姊,你問了玉哥哥半天,他還沒說出來準時赴約的理由呢?」
歐陽雲飛早利用這段時間,編好謊話,不慌不忙說道:「南妹不何,我真的想含混過去算了,現在我只好硬著頭皮編個謊搪塞一下,不知你們信也不信?」
沈南施,顧靈琴同時不依道:「玉哥哥快說,真爭人啦!」
歐陽雲飛覺得他公孫大哥這兩位紅粉知己,果均純潔可愛,片刻歡談,自己競似和她們相識極熟,遂一笑說道:「你們現在還急什麼,我那時幾乎要與世長辭,被人打傷得奄奄一息。」二女齊聲驚叫道:「什麼?以你那高動力,還有什麼人能把你打傷,玉哥哥,快說那人是誰?」
歐陽雲飛仰臉向天,面色故作莊肅,說道:「那人身形瘦長,面蒙黑紗,穿一身綠色長衫,武功極高,我只和他交手一招,便被打傷。」
他本是信口開河,隨便編了個謊話,卻聽耳畔響起一聲陰森森宛如蚊吶的冷哼,接著又有一人驚呼道:「是他?他還活在人聞?」
歐陽雲飛轉頭看去,顧靈琴和沈南施卻同時驚呼道:「是你?
武林聖君?」
本來武林聖君在二女將到之時,便行隱去,此時又突然現身,想是三人所說的話,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歐陽雲飛暗忖道:「這陰冷哼聲怎地如此懾人?也是這武林聖君發出麼。
顧靈琴黛眉一揚,嗔道:「你這個人品德怎麼這般低平,暗地偷聽別人談話?」
武林聖君面容冷峻,淡淡說道:「誰暗地偷聽你們說話來?只怪你們得意忘形,聲音太大,但總算你位『閨中密友』幸運,不然,他雖被打傷,但卻一輩子也不知那人是誰,更別說報仇了。」
歐陽雲飛聽得暗自後悔,想不到天下之間,居然有這等巧事,但也不禁好奇心大發,向武林聖君問道:「尊罵是否知道那蒙面綠衣人是誰?」他覺得這武林聖君自始至終,好像對他並無不是之處,而「彭蠡水榭」之眾。既不是他派人所放,則心術也未必太壞,故而說話之間,語氣溫和了許多。
武林聖君的冷峻面容上,又回復了和悅的微笑,目注歐陽雲飛說道:「那人也懸『半仙會』中,『武林八仙』之一的『為我真人』,他五十年前的隱居之所,便是在浙家括蒼山中,不知公孫朋友可是在括蒼山和他相遇?」
歐陽雲飛臉現苦笑,只得硬著頭皮頷首稱是。顧靈琴見她玉哥哥和這武林聖君似是毫無故意,不禁冷笑一聲,說道:「玉哥哥,你的醉哥哥辣手神魔申一醉,在三月前為你報師門大仇,被六詔神君萬侯午的寒鐵杖砸碎肩骨,想來至今未痊,但他仍然替你出手,也不知是死是活,你竟然摸不關心,人家交友如此,也未免太寒心了!」
她一向被母親很大師卞育萍寵壞,從來就受不了別人臉色,何況性格又復嫉惡如仇,一見這武林聖君對她說話時神情冷峻,心中先不高興,再想起他日和辣手神魔申一醉交手,眼看翹他擊斃掌下之財,「彭蠡水榭」倏然起火,顧靈琴也和歐陽雲六一樣,認定是武林聖君一網打盡中原武林高手的毒辣手段,是以出言激起她「玉哥哥」敵愾同仇之心。
本來歐陽雲飛在目前員關心的,除了去尋找他公孫大哥,以在「鼓蠡水榭」取得的「血蓮子」去治療他所受傷勢之外,便是辣手神魔申一醉的生死,果然立時玉面變色,劍眉雙剔,冷冷說道:「武林聖君,我那醉哥哥的生死如何,你今晚若不說個清楚,還我公孫玉一個公道,就休想離開此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4:59
第十章
武林聖君竟是毫不動怒,一笑說道:「連我自己也不知那老醉鬼是死是活,公孫朋友此問,本聖君歉難答覆!」
顧靈琴冷哼一聲,說道:「你休要自欺欺人,本姑娘到要鬥鬥你,看你究有多高藝業?」
她早在六調山便把那柄「盤螭劍」歸還給沉思施,此時遂掣出身邊三尺膏鋒,蓄勢待動。
武林聖君俊面上倏然又浮現了一片冷峻,戟指顧靈琴和沈南施說道:「就是你們兩人聯手齊攻,只怕也難在本聖君一雙肉掌之下走過百招!」
歐陽雲飛冷限旁觀,他發覺這武林聖君似是光找頤員琴和沈南施的麻煩,自己既不能辜負公孫大哥這兩位紅粉知已,豈能袖手旁觀。遂怒聲說道:「你好大的口氣,公孫玉不才。願以一鈴半劍,單獨鬥你百合,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
武林聖君哈哈笑道:「公孫朋友要以身葬花,以死殉情,最好也等我和你兩位紅粉知已比鬥以後,哈哈,看你這般面情,我倒真是恨不生為女兒身了!」
歐陽雲飛、顧靈琴、沈南施三人懼被說的臉上一紅,齊地喝叱一聲,揮劍攻上。
只聽一聲朗喝自遠處傳來,遙見四條人影疾如隕星,一閃即至。
當先一人身著黃色長衫,生得玉面劍眉,俊中帶俏,只是缺少英秀之氣,和武林聖君一般,不似歐陽雲飛的剛健、英挺,典雅中帶著瀟灑。
其餘三人,正是呈獻「芝參雪霜靈果」的老者和兩個小童!
四人一到武林聖君面前,同時躬身行禮,狀至恭謹,黃衣少年然後轉向歐陽雲飛等三說道:「武林聖君以千金之軀。豈能和你們這般人動手,就讓你們三人聯手,不論掌功、劍術、暗器,盡情施展,若能在我『九命公子』助『只蜂戲蕊,折扇下走過百招,我便稟明聖君,放你們離開此地!」
看透九命公子宮行氣度,像是武林聖君以下,坐第一把交椅的人物。
歐陽雲飛傲然一笑道:「以我公孫王看,你們西域邊遠之人,不識聖賢經書,卻只認得一個『狂』字,我不問你有多少『命』,只問你有多少真才實學,且施展出來讓我見識見識!」
九命公子,聞言格格一笑,俏目中隱現殺機,右手一伸一縮,旱從袖口內取出一把灑金折扇,黃衣飄飄,踏中宮,走洪門,欺身直上,振腕逕點歐陽雲飛胸前「玄機」要穴!
歐陽雲飛的那半截斷劍,早握手中,歷聲喝道:「你這真叫『夜郎自大』我若不以中原上邦之人的身份,教訓你一頓,諒你也不知天高地厚!」
「厚」字才出口,早已錯步旋身,重施對付獨臀豺人的故智,並凝聚「忘吾哲人」所授「意指神功」,猛叫一聲:「打!」把頭略擺,便將甩頭金鈴打出!」
他這甩頭金鈴體積小、重量輕,擺頭甩出之勢,既疾如電,又頗別緻,當初歐陽雲飛在『彭蠡水榭」施展之時,九命公子又沒在場,發難既出意外,想封遮躲閃已是無及,但他畢竟武功超絕,機智絕倫,匆忙中,一口真氣呼地噴出,那枚多刺的小小金鈴去勢一阻,向上飄起三寸,竟粘在九命公子的髮髻之上,歐陽雲飛頭再一擺,將鈴兒收回,幾根育絲,也從「九命公子」頭上飄飄而落。
歐陽雲飛一面纏著甩頭金鈴,暗忖:「怎麼這『忘吾哲人』的『意指神功、毫無作用?我在『彭蠢水榭,之時,光以『無極氣功』貫注頭上傳出金鈴,便可將獨臂豺人打得當場出彩,而現在怎會只帶下幾根頭髮?」
他正自大感不滿之間,卻聽武林聖君冷笑一聲,道:「恃強輕敵,急攻燥進,受挫取辱,早已注定,父王雖對你這個弟子最為鍾愛,但若知此事,也不會輕易饒恕!」
歐陽雲飛江湖閱歷毫無,也未聽公孫玉說過關於「半仙會」中之人的情形,那裡知道「昆廬王子」親傳弟子的超絕武功,他見武林聖君叱責九命公子,不由大感奇詫,說道:「我沒把他打得皮破血流,像獨臂豺人一樣,還有些不大甘心呢,他只不過掉下幾根頭髮,也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
顧靈琴一向豪爽任性,也不知天高地厚,接著一笑說道:「玉哥哥,說不定那九命公子因為既受驚又挨罵,而捨尋短見呢,你快準備好玄門智珠等著,救他一命!」
她無心之言,卻說得沈南施嬌靨一紅。歐陽雲飛愕然片刻,才想起公孫大哥在沈南施比武擇親之時,因顧靈琴那時假稱甄客之名,騙取「盤螭劍」後,便自飛身而去,沈南施當著台下那多豪雄,一時羞憤得橫劍自刎,幸而公孫玉以一顆師門暗器玄門智珠,彈落她的寶劍。因免這絕世紅粉香消玉殞!
歐陽雲飛想至此,不禁哈哈一笑,轉向嬌靨飛紅的沈南施道:「南妹不必介意,你琴姊姊只是無心之罪!」幸虧這件事在山洞中,公孫玉已先告訴他。
顧靈琴這才知道自己信口開河惹禍,連忙拉著沈南施的羅袖賠笑道:「南妹,你琴姊姊一向口快心直,難道你還真的生氣麼?」
沈南施嫣然一笑道:「我怎會生姊姊的氣……」
他們三人說說笑笑,競好以忘記了危機四伏,強敵在例,只聽一陣格格大笑,刺耳已極,原來九命公子被武林聖君責叱了一頓。
半購默然無語,此時見武林聖君侵步走開,於是便一步步向歐陽雲飛站立之處逼去!
顧靈琴見狀,黛眉雙剔,上前兩步,道:「玉哥哥,你和南妹在一旁掠陣,讓我鬥鬥這個『昆廬玉子』高足,若是他不知好歹就是有九條命,我也都把他一起留下!」
突然,兩聲稚嫩的叱喝,飛縱出兩條人影,顧靈琴一看,正是中秋之夜在翻陽溯上所遇那兩個採取血蓮的幼童,「追風燕子」譚小麒,和「穿雲燕子」譚小麟,便即微微一笑道:「你們兩個孩子可是要和姊姊打架?」
穿雲燕子譚小麟雙眼一瞪,冷冷道:「不是打架,難道還是來陪你玩的麼?你們兩個大丫頭,先要能打敗我兄弟倆,才能和我師傅與九命公於前輩一鬥!」
沈南施早嬌笑一聲,姍姍走來,說道:「小兄弟,誰是你們的師傅呀?怎會教出你們這般不懂禮貌的徒弟?」
那向武林聖君呈獻「芝參雪霜果」的老者,重重咳嗽了一聲,卻未說話。
顧靈琴笑道:「南妹,你看人家已經不好意思了,我們暫時不要向他們的師傅問罪,且代他教訓一下兩個無知的徒弟!」
追風燕子潭小麒,穿雲燕子潭小麟早都把小腸蛋繃得緊緊的,一聲不響,從腰間摘下一個兒臂粗細,尺餘長的圓筒,然後用手一拉,只聽拍拍連響,競成了一個長約七尺,通體金黃,宛如釣杯般的奇形兵刃。兩個孩子拿在手中,那釣桿的尖端仍自不停抖動顫!
追風燕子譚小麒大喝一聲道:「大丫頭,你且嘗嘗我兄弟的『七節屠龍杖』!」
一招「神龍抖甲」逕向顧靈琴右肩井穴點去。
穿雲燕子譚小麟卻在同一時間,以一招「推波逐浪」揮杖向沈南施攔腰橫掃!
這兩個孩子的「七節屠龍杖」施展開來,威辦果然不見,招式自成一家,以顧靈琴所學武功之博,也看不出是何門派?
眨眼之間,四人已鬥了二十回合,那兩個小童武功雖是高明,但在對敵經驗上吃了不少虧,加以顧靈琴、沈南施每攻一招,皆是詭異無倫,兩小童所用的「七節屠龍杖」,在防守上運用欠靈,故三十招一過,已隱隱出現敗像!
顧靈琴因為兩小童在中秋之夜,出言太以狂妄,故此一上手,便施展她所學七種創法中的精華,存心考量一下他們的功力,此時眼看自己勝利在握,便又放緩攻勢,嬌笑說道:「小兄弟;你們在翻陽湖中欺負我,姊姊也不和你們一般見識,小孩子千萬不能太狂,所謂『滿招損,謙受益』,而且更不能沒大沒小,老氣橫秋,知道麼?」
她在這邊教訓追風燕子譚小以,那邊沈南施也和緩了對「穿雲燕子」譚小麟的攻勢,笑道:「你聽到沒有?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眼睛長在頭頂上,多半都要吃虧。」
豈知那兩個孩子,仍是一聲不響,他們像是早有默契一般,「七節屠龍杖」同施一招「怪蟒搖身」,化出漫天杖影,把一時疏忽的顧靈琴和沈南施各自逼退兩步!
但追風燕子譚小麒和穿雲燕子譚小麟,也同時飄身後躍,兩隻小手微揚,喝了聲「打」,夜空中,只見兩蓬閃閃飛芒,分向顧靈琴和沈南施嬌軀灑落!
驀然,一聲蒼勁大喝,猶如平地焦雷,接著呼地一掌,從轉側裡將那兩蓬「銀雨星芒」震散,說道:「無知孽徒,事先未曾言明各自盡展所能,竟然突下殺手,這豈是光明磊落的行徑,還不速與我退下。」
原來出手田飛「銀雨星芒」之人,竟是兩小的師傅,那銀髯飄飄,面貌清懼的老者。
聽得顧靈琴和沈南施暗暗佩服,也同時暗暗驚凜,若不是老者出手,恐怕在匆忙無備中,也極難安全躲過。
但聽在歐陽雲飛耳中,卻如被針刺,玉面微紅,暗自責道:「這施用暗器襲人,不管言明與否,均不是大丈夫座有的光明磊落行徑,方才自己以甩頭金鈴帶下九命公子幾根頭髮,也不算是光彩之事?」
他思忖至此,探手將甩頭金鈴取下,揣入懷中,朗聲說道:「這位老前輩說得極是,暗器傷人,不足為雄,我公孫五方才以甩頭金鈴,暗佔上風,自覺不公,自今而後,決不再將這枚金鈴當作暗器使用,現在敢請與九命公子公中一戰!」
須知歐陽雲飛原是一個儒生,對武林規矩本不太熟悉。經這白髯老人一說,頓時激起他萬丈豪氣。
他語音方落,只聽一人柑掌大笑道:「練武之人,首重氣度見識,氣度宏方可店重任,見識高則尼服群倫、這位公孫朋友之言,本聖君無任佩服!」
只見紅農飄飄,那武林聖君又復緩步走來,繼續說道:「方纔我師兄已盲明在先,不論拳掌劍術暗器,可以盡展所能,公孫小俠勝得光明磊落,何需自責,不過本聖君到極歷欣賞士戰!
九命公子當即格格一笑,轉身向歐陽雲飛走去。
歐陽雲飛早已仗劍卓立,抱元守一蓄勢以待小
九命公子在走到歐陽雲飛身前七尺之處,用手中招扇一指,故作大方地說道:「方纔一招,是本公子先行出手,這次輪到你了。」
歐陽雲飛淡淡一笑道:「公孫玉方才以甩頭金鈴驚擾公子,已覺不安,怎敢再先行出手?」
九命公子又是格格一笑道:「動手過招,勝者為尊,你怎麼還沒動手,就對本公子這般尊敬,難道心怯服輸了麼?」
歐陽雲飛劍眉雙挑,傲然說道:「尊駕且慢逞口舌之利,還是手上見真章吧!」
九命公子笑容一斂,俊面上如罩寒霜,手中摺扇一抖,灑出漫天扇影人,直向歐陽雲飛上罩落,他這二次進攻,比第一招出手時更見凌厲!
歐陽雲飛雖是對敵經驗不足,所學武功博而不精,但也看出九命公子這一招「蝶翩蜂舞」的厲害,當即展用辣手神魔申一醉「神魔三式」中的「神魔無影身法」,長嘯一聲,白衫急旋猛飄,沖天飛起;落在兩丈以外!
九命公子格格一笑,道:「你怎麼不還手,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歐陽雲飛冷笑一聲,道:「公孫玉這第一招不還手,也不過是彌補方才甩頭金鈴之失,你就是再狠,也不過伏屍一具,流血五步!」
九命公子笑吟吟地膘了顧靈琴和沈南施一眼,詭異他說道:「伏屍一具,流血五步,倒不大緊,只是可憐鄱陽湖畔骨,是誰春閨夢裡人呀?」
負手站立一旁的武林聖君也是哈哈一笑道:「由來紅顏多……」他「薄命」兩字倘未說出,便修然住口不言,面現黯然之色。
顧靈琴和沈南施嬌靨上齊現羞憤神情,方要出盲喝叱,卻聽歐陽雲飛轉首笑道:「琴妹,南妹,別和這般化外之人一般見識,讓玉哥哥先把這『九命公子』教訓一頓,為你們出氣就是!」
說完,用手中半截斷劍一指九命公子,哂然說道:「你還不快點出手,這第二招公孫玉不再謙讓就是。」
武林聖君一旁也是玉面含煞,陰晴變化不定,實地插口說道:「師兄,人家既是不再謙讓,你也就用不著再客氣,我頗願看看你那套『浮雲飄絮嘶月吟風』身扇合一的功夫,近來是否又有精進?」
九命公子格格一笑道:「既是聖君要看,小兄當遵命一試!」
他身形不動,只見黃衣飄飄,直似乘風欲去,片刻之後,果然離地而起,如一隻大粉蝶般,飛起兩丈,略一盤旋後,兩腿一卷一舒,變成頭下腳上,又似神龍浮空,撤下半重扇影,發出嘶嘶風聲,直向歐陽雲飛頭頂罩落!
這種身法,詭異莫測,看得顧靈琴和沈南施兩位姑娘大是驚慌,顧靈琴急叫道:「玉哥哥,快施出『青蓮劍法』中的一招『花開見佛』卻敵!」
歐陽雲飛在短短兩三個月之中,除了夭南派的武功外,又學了其他各門各源深奧的武學,儘管他夭悟神聰,傾受力大異常人,也只能學得梗概,未到臨機應用的熟練程度,現在眼看濕天扇影壓頭,正感手足無借,聽得顧靈琴一提,頓時觸動靈機,除了展開一招「花開見佛」外,另一招「池上生蓮」,也連帶施出,在週身上下,用劍光幻化出無數柒朵青蓮,將九命公子所用「浮雲飄絮嘶月吟風」扇法中一招『萬翼輕舒」險予化解。
二女這才各放下一顆芳心,沈甫施悄悄轉向顧靈琴道:「琴姊妹,玉哥哥不是說他在和我們闊別以後,被『半仙會』中的什麼『為我真人」打傷過麼!這時他的功力也許大有影響,好像記憶力也不如前,剛才不是你提起『青蓮劍法』,說不定他早記不起了,現在我們就在旁提醒他身法,劍術和招式好麼?」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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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28 23:45:16
顧靈琴點點頭,瞥跟看處,見她們的玉哥哥又險煞人的以「青蓮劍法」中那兩招「花開見佛」和「池上生蓮」避過九命公子一擊!
沈南施忍不住大叫道:「玉哥哥,你傷怎麼不還手呀,快以你醉哥哥的獺,『神魔無影身法』,施展你夭甫劍術還擊!」
歐陽雲飛也就這套本門劍法較熟,聞言腳踏「天星錯步」,施展出天南劍法中兩記絕招「花迎創佩」,「柳拂旌篩」,劍發如風,疾攻而出!
九命公子哂然一笑道:「天南劍法不錯,但火候卻太差!」
話聲中,身形不退反進,但見黃衣飄然一晃,便衝過那重重劍影,繞到歐陽雲飛背後,摺扇唰的一收,疾點歐陽雲飛背後「風府穴」!
顧靈琴驚叫道:「玉哥哥,快運無極氣功施展『天星掌』中一招『力士推出』!」
歐陽雲飛眼見身前黃影消失,背後冷風颯然,情急之下,左掌暗含無極氣功,通向九命公子當胸震去!
九命公子格格大笑兩聲,滑步旋身,飄到歐陽雲飛左側,右手招扇疾收,左手五指箕張如鈞,逞向歐陽雲飛右肩頭抓去!
變生肘險,逐顧靈琴和沈南施兩人一下子也想不出要叫他玉哥哥用什麼招式破解,眼看歐陽雲飛的右肩頭已被堪堪抓上,但卸聽聞哼一聲,九命公子倏地收勢飄身,向右橫躍一丈!
原來歐陽雲飛情急之下,施展出上善若水老者在一個時辰之前所授,」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中的第一招「死中求生」,不但解除了自己殺身之厄,也把無備中的九命公子擊退。
武林聖君看得眉頭一蹙、但瞬即哈哈笑道:「師兄,你的「浮雲飄絮嘶月吟風,扇身合一的功夫不錯,但火候太差!」
他費套用九命公子譏評歐陽雲飛的話,說給九命公子聽。
聽得顧靈琴和沈南施格格大笑,但卻把個九命公子氣得俊面飛紅!
須知練武之材,最重先天凜賦,而臨敵之時,卻首重鎮靜,歐陽雲飛骨奇神清,為練武的上上之選,故其在短短時間,能從一個文弱書生,一躍而成武林高手,這對九命公子的一戰,他又表現出無比的鎮靜,因之才能不靠外力,抵短強敵!
九命公子在無備中被歐陽雲飛那極為怪異的一招「死中求生」
逼退,怎肯甘心?不由一陣冷笑,再度欺身攻上。
這第二次受挫之後,九命公子再不敢大意,展開西域絕學,沉穩中連施殺手!
以歐陽雲飛這點博而不精的武學豈是「半仙會」中「武林八仙」
之一昆廬王子所調教出來弟子的敵手?十招過後,歐陽雲飛早已捉襟見時,窮於應付,他那「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和「青蓮劍法」中的「花開見佛」與「池上生蓮」兩招已反覆用過數遍,幸賴他無極氣功基礎深厚,且又得食了「芝參雪霜靈果」陡增二十年功力,才能以暫保不敗,不然,手中斷劍,早被九命公子震飛。
直急得顧靈琴和沈南施香汗直流,嬌靨上滿現焦急之色,她們這種情形,看在武林聖君眼裡,卻樂得他哈哈大笑。
歐陽雲飛天生傲骨,寧折不彎,正戰得疲於奔命之時,卻聽得武林聖君如此狂笑,不禁怒火大熾,厲喝一聲,奮起神威,竟將「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反覆施出,他戰志一長,這三式的威力便自截然不同,十數招後,居然挽回劣勢,鬥成平局。
這一來,不僅與他交手的九命公子大感驚奇,連一旁觀戰的顧靈琴和沈南施也暗暗稱怪!她倆人面容一現喜色,武林聖君的俊面之上便又隱現殺機,陰晴變幻不定。
他們怎知道歐陽雲飛得食「芝參雪霜靈果」後,功力陡增,內勁不虞匾乏,而上善苦水老者所授,「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乃是極為博大穗深,奇奧絕倫之學,目前是僅能用於防守,倘若悟出這三式精微變化,融會貫通,則可產生第四式「敵死我生」,但因這一招太以狠毒,「上善若水老者」以悲天憫人的胸懷,深恐歐陽雲飛多遺殺孽,故留了一手,未加指點。
九命公子盡展所學,狠鬥百招,都未能將歐陽雲飛擊敗、不由越鬥越急,越鬥越氣!
贍魄流輝,夜涼如水,遠處傳來三聲更鼓。
驀然,武林聖君一陣哈哈朗笑,說道:「師兄且請住手,你們斗的如此難解難分,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此言一出,在場之人俱各一怔,一時想不出語中含意。
武林聖君掃視了眾人一眼,又復說道:「你們各處一方,素未謀面,既沒有什麼深仇大根,何必一定要分出勝負,鬥得你死我活?」
此時九命公子和歐陽雲飛早停了手,九命公子茫然說道:「聖君的意思,不是要……」
武林聖君微微一笑,打斷他的話頭說道:「我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浮雲飄絮嘶月冷風身扇合一的功夫,你果然又精進許多。」
九命公子知道他師傅昆廬王於就只此一個王儲,雖備受他父王的鍾愛,臣民和門下的尊祟,但喜怒無常,性格最是難以捉摸,是以既不敢抗辯,也不敢間他究屬何意,只得戳然退下。
似是一陣狂風暴雨,頓時乎息,武林聖君仰望長空,突地發出一聲悠長歎息!然後緩步走去,他這一舉動,卻又是太出眾人意外。
眼看武林聖君一行五人,行將去遠,驀然歐陽雲飛似是覺醒一般,突地大喝一聲:「站住!」
隨即自衣飄飄,當先急趕面上:他這一行動,看得顧靈琴大覺離奇,愕然叫道:「玉哥哥,你要做什麼?」
她生怕玉哥哥激怒人家再度比鬥,不是對方敵手,便和沈南施聯袂追上。
武林聖君駐足轉身,詫然說道:「你可是叫我站住麼?」
他語氣平和,章然毫不動怒,兩道限神,和緩的注視著歐陽雲飛。
歐陽雲飛說道:「不錯,公孫玉正是叫你站住,我且問你,我那醉哥哥『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的生死,你不交代清楚,就想一走了之麼?」
九命公子格格一笑道:「方纔本公子手下留情,饒你不死,好像你是鬼判附身,不死不甘心,現在我就成全了你吧!」
黃衣飄飄,通向歐陽雲飛撲去。一隻聽又是一聲怒喝道:「站住!」
這喝聲卻是發自武林聖君,這一來連歐陽雲飛也大感奇疑,早平息了盛氣凌人的怒火。
武林聖君接著又道:「辣手神魔申一醉的生死,無可事告,即使死在『彭蠡水榭』,亦是他咎由自取;本聖君看在天南三劍慷慨捐軀,為武林造福的份上,饒恕你元札頂撞之罪,若再不知進退,就休怪本聖君心狠手辣!」
他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不卑不亢,歐陽雲飛本是識書達禮之人,雖極關心他那位肝膽照人的田哥哥生死,也已無話可說,一時之間竟然征在當場。腦中不停翻騰著他一身重負,究竟先去找公孫大哥以幾粒血蓮子,治好他所中毒傷,使自己脫開這項冒名頂替?
抑或先打聽醉哥哥生死下落?抑或先行追尋表妹,共報親仇?
歐陽雲飛越想越亂,不知這幾件事如何進行,半院之後,突聽一聲幽幽歎息響起,打斷他的愁思,沈南施說道:「申老前輩確是個好人,若是他被武林聖君打死了,連我也要為他報仇!」
顧靈琴一笑說道:「南妹,人家武林聖君都走得沒了影兒,你才空自發狠,試想連當今武林五大高人之一,辣手神魔申一醉都不是人家的敵手,你怎樣為他報仇呀?」
沈南施嬌靨一紅,齦然無語,歐陽雲飛這才看到武林聖君等一行,真已全然不見,於是接口笑道:「琴妹此語也不盡然,以『六調神君』萬挨午那等功力,還不是被我們逼死,天下事在人為,我們要變不可能為可能,只是……」
歐陽雲飛說到此處,語音一頓又道:「看那武林聖君似對我等無甚敵意,醉哥哥說不定沒有死?……」
顧靈琴冷哼一聲,道:「沒有敵意,我看才不呢!他一對賊眼老是在我和南妹臉上,滴溜溜地亂轉,也不知打的什麼壞主意!」
沈南施也接著說道:「我一眼看到那什麼武林聖君,就知不是正人君子,而他的詭異失常行動,就更叫人起疑,我看玉哥哥你要特別小心!」歐陽雲飛一笑說道:「那是自然,語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琴妹和南妹的見解都對!小兄無任佩服!」
顧靈琴格格一笑,嬌媚橫生他說道:「喲!看你才三月不見,連給人戴高帽子也學會了!對啦!玉哥哥,我們這一別三月期間,你除了被一個身形瘦長,面蒙黑紗,身著綠色長衫的怪人打傷,另外一定還有奇遇,你對我和南妹說說好麼?」
歐陽雲飛想不到顧靈琴又復舊話重提,幸好,她沒追問被打傷的經過,不然這個謊還真頗難編圓,於是一笑說道:「小兄除了惡運之外,那還有什麼奇遇……」
他話尚未完,便被顧靈琴打斷,嗔道:「玉哥哥,你真壞,還想騙我,你是跟什麼人學的那三招怪異武功,難道要藏私不成?」
歐陽雲飛一笑說道:「小兄那裡是要藏私,那三招怪異武功是我無意學會,琴妹和南妹倘若想學,暇時教你就是!」
顧靈琴和沈南施同時一愕,歐陽雲飛又復說道:「這三招武功確是無意學會,但詳細情形,此時此地不便明言,我先賣個關於,你們兩人做一會悶葫蘆吧!」歐陽雲飛既已言明,二女也不好再問,顧靈琴又復說道:「玉哥哥,姊姊在家裡苫等,這些日子沒有我們的音訊,還不知急成什麼樣子呢?就請你和南妹同到衡山孤鶴峰下「翠廬」一行好麼?反正湘贛鄰省,路程也不太遠,你著想打聽醉哥哥的下落。等和筠婉見過面後再出來訪查,也還不遲。」
歐陽雲飛聞言,不禁雙眉微蹙,因為他所要去做的事情,實在大難大多,正想藉故推辭,忽又想起公孫大哥的一項諾言,那就是不能對任何女子的情意,有所辜負,於是只好暗一咬,牙,微笑說道:「打聽醉哥哥的事,也不急在一日,以他那身超凡入聖的武功,諒也不至有甚大大危險,筠妹既在家中等候,那我們就往『翠廬』一行吧!」
顧靈琴聽得大喜,但她性喜調皮,卻還要說上句風涼話道:「玉哥哥就是對筠姊好,若這次在家等的是我,你才不會這快就答應去呢?」
她這句話,說得始終在一旁靜聽的沈南施,也自掩口葫蘆笑了起來。
歐陽雲飛滿腹心事,一腔愁懷,被顧靈琴這欲笑還顰的一說,心中不禁也覺輕鬆許多。
沈南施老父已然去世,家中再無掛念:所幸武林兒女,也不拘那世俗守孝三年之禮。樂得和心上人一同去趟衡山,於是先邀同歐陽雲飛,顧靈琴,回轉景德鎮西的沈家莊,將家中一切事務,交待得力管家管理後,便自結伴西往。
歐陽雲飛在江湖上作為公孫玉的替身,又要守信於公孫玉,要他對鍾情於他的女子不得負情,如今顧靈筠,顧琴靈,沈南施
三位姑娘就錯把他當作公孫玉,玉哥哥看待,真是無法消受美人思,使他苦不堪言。趁著他們前往翠廬的行程申述說一下公孫玉由解破柔經之謎,尋找逍遙先生,其與卞靈筠、戴天仇、沈南施三女性情愛糾纏;六招決鬥,二師兄的慘死,「六詔神君」萬埃午被逼自盡,獨臂豺人盜走「純陽真解」等等遭遇一一述明。
且說那甫人情場,未經滄海的公孫玉,為了柔經之謎,要去湘西雪峰山腳,去尋找「逍遙先生」,與戴天仇道別,雖然怕被仇妹妹取笑,長嘯一聲,掉頭就跑,但還未跑出幾步,便與戴天仇一樣、壓制不住情懷,淚珠滾滾而落!
他何嘗不想再回頭看看戴天仇?但又因滿臉淚痕,不好意思,只得咬緊牙關,一連飛馳過幾座峰頭,才引袖略拭淚痕,暗想自己雖然想把戴天仇當作胞妹看持,但無可諱言的,戴天仇又在自己心頭,深種情根。將來這兩位容貌相間的絕代俠女,與自己之間,是否會如恨大師臨別所言「自古情天多恨事,而弄得「三人全作恨中人」?
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離恨情形愁,已經把個人世未深的公孫玉弄得暈頭轉向,何況還有不少謎般情事?縈繞心頭!
武林中有個失去兩條腿的六調神君萬挨午,卻又有個失去兩隻手的恨大師,有個溫柔凝重的卞靈箔,卻又有個嬌憨天真的戴天仇,還有一位世人皆欲殺,其實至性至情的辣手神魔申一醉,而且這些人全和自己關係極重!
那部『柔經』,則更是謎中套謎,枝外生枝!好不容易經很大師指點,依畫理參詳,解開七彩圓圈,及空空色色隱語之謎,找出來的,卻是一張山水圖形,和「柔在柔中,高明柔克!」兩句新的隱語!
雖然這兩句隱語,「比那空外之空、色中之色!」略進一層。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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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28 23:45:41
第十一章
一連串的問號,使得公孫玉以心問腦,以腦問心,問得自己糊里糊塗,只照准西北狂奔,一也不知奔了幾日?奔到什麼所在?
眼前是一道長嶺,清泉石怪,景色清華,尤其是西北嶺腰,一大片高達七八丈的翠竹,好風搖葉,夏玉徒爭,老遠看去,都,令人滌塵蕩俗!
公孫五最愛梅竹,看見這美的一片竹林,方向又正是自己路經之處,遂想就在竹林略想,稍進乾糧食水,最好能找個人打聽一下雪蜂山還有多遠?及自己可曾把路走錯?
但離竹林尚有十來丈遠,就聽得有人在林內作歌,唱的是:「布衣中,問英雄,玉園霸業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宮,檄梧遠景千窗家。」
公孫玉滿腹詩書、一聽便知詞是元人馬致遠所作,唱的韻味蒼涼,雖然寥寥幾句,已可料見林中人嘯做林泉,談泊名利的高標雅致。自己本因深山幽徑,不怕驚擾俗人,是施展輕功,飛縱前進,如今既已發現林內有人,又料知不是俗士,公孫玉不肯招賣弄之譏,立時緩步從容,走進竹林,盡見林內一大塊平石之上,躺著一個葛衣老者,身旁並有吃剩的酒看之類。
公孫玉緩步從容走人竹林,只見林中大塊乎石之上,臥著一個葛衣老者,右旁並有酒餚之類。老者明見有人入林,依舊曲骯高臥,作歌如故,但歌詞已
改,改唱唐人白樂天待:
「馬遷下蠶室,嵇康就囹圄,
當被戮辱時,奮飛無翅羽;
商山有黃締,穎川有巢許,
何不從之遊?超然離網署:「
公孫玉聽出詞中含意,越發知道此老不是常人,走到石旁,恭身一揖笑道:「老人家雖是黃績巢許流。但在下也非名利之輩,以路途生疏,特來干謁。老人家能否略加指點?」葛衣老者自石上坐起;目注公孫玉阿呵笑道:「小哥幾從何而來?要問那條道路?你自稱不是名利中人,一旦那等巧縱輕登,飛馳急趕,難道不是被名利二字,支使得這樣忙碌麼?」公孫玉見葛衣老者一再輕視自己是;般名利中人,劍眉不由略軒,但旋即忍住,依淚和顏悅色的恭身答道:「在下來自九疑山摘星峰,想到湘西雪烽山,老人家既自居巢許;高雅絕俗,在下不敢多續,請恕驚擾之罪!」說罷再度深施一禮,便自回身,葛衣老人大笑說道:「小哥兒大概初涉江湖,雖然不是名利中人,性情卻未免略燥!此地不就是你要我的湘西雪峰山麼?」
公孫玉一聽此地就是雪峰出,才知自己連日心頭想事,朝夕狂馳,路途雖然不熟,方向卻未走錯,誤打誤撞地已然找到!遂略為靜燥沉氣,再度回身,葛衣老人已自石土下地,換了一副和靄笑容說道:「小哥幾既來自九疑山摘星峰,可是與彼處隱居的一位空門奇俠根大師,有甚淵源麼?」
公孫玉聽葛衣老人認識恨大師,心中忽然想起,天下事巧起來,常常接踵而至,此地既是雪峰山,可能這位前倔後和的老人,就是自己要我的「逍遙先生」,也說不定。邊想邊自點頭答道:「在下公孫五:正是奉很大師之命麗來,要想求見此地隱居的一位『逍遙先生,老人家上姓高名,尚未請教!」
葛衣老人一播額下五緞微鬚,哈哈笑道:「公孫老弟,你不但撞到了雪蜂山,並碰上了我這剛自黃山倦游歸來自號『追逐先生』的孟野鶴,委實巧得無以復加!我賦性疏懶,厭見生人,但老弟與很大師既有淵源,又當別論,何況你那一路狂馳,分明是有急事在身,具請到茅舍細敘。不過若論武學——道,我不但與很大師相距天淵,也未必及得上老弟的少年英俊,其他更一無所長,能有什麼可以效勞之處呢?」
一面說話,一面收拾石上酒餚:領著公孫玉轉過這叢竹林,便見在一片翠壁流泉之間,建有三間茅屋。
逍遙先生孟野鶴肅客人室,公孫玉見他室中陳設,大半是用竹石樹根所制,極其古雅高潔,知道對付這種隱士高人,不必本重世俗禮數,遂開門見山的,略述自己身世,取出那張上畫山水圖形的白色羊皮,請教孟野鶴可知道座卜豐下銳的奇形山峰,究在宇內何處?逍遙先生孟野鶴把那張白皮羊皮仔細看了半天,便即閉目凝思,公孫玉也不敢加以驚動。
等公孫玉把桌上一杯熱茶,慢漫喝完,孟野鶴才睜眼皺眉說道:「公孫老弟,我們雖系萍水相交,但很大師昔年卻曾對我大有恩惠,你座該相信我知無不言!」
公孫玉聽出這位通遙先生活中含意,不覺劍眉深蹙,點了點頭,孟野鶴便繼續說道:「我生平淡泊名利,最愛登臨,所以數十年間,足跡大半婉轉天下,但宇內名山,不解其數,充其量我只能就記憶所及,告訴你何處有這上豐下銳的奇形高峰,不過高峰左右的其他小峰形勢,是否與這張羊皮是所畫相同,卻根本無法斷定!」
公孫玉知道孟野鶴所說確是實情,苦笑一聲說道:「公孫玉也不敢所望過奢,老人家但能盡舉所知以告,便自感激不盡了!」
逍遙先生孟野鶴,目注公孫玉歎道:「老弟雖然找到了我,能把這探索範圍縮小,但也足夠你南北奔波!據我遊蹤所經,記憶所及,這樣上豐下銳的奇形高峰,彷彿一共見過五座!」
公孫玉韌聽竟有五座這種形狀高峰,不由眉蜂緊聚,但轉捻一想,思師元修道長,窮數十年心力,尚未尋得那部『柔經』的半點端倪,自己則因緣湊巧,所獲已多,這樣『冊武林奇珍,若不歷盡艱辛?
怎會輕易到手?遂又恢復了安詳神色,向孟野鶴請救他所見過的五座類似高峰,究在宇內何處?
孟野鶴屈指計道:「關外長白山,接近朝鮮的深山以內,見過這樣一座類似奇蜂,新疆北天山中,見過一座,此外貴州苗嶺,雲南六調,及高黎貢山等三處,亦曾見過,但詳細位置地點,卻已無法記憶!何況這五處南北東西,相去萬里,叫孫老弟怎樣找呢?」
公孫玉此時因已把異寶奇珍,不會輕易到手的道理想通,神色極其平和的答道:「只要功夫深,鐵件磨成針,老人家既助我把宇內名山,縮小到區區五座,公孫玉再若畏難?還想報的什麼師仇?光大什麼天南門戶?長白新疆,離此大遠,只好暫作後圖,若無所得。
再當北遊新疆,並問關萬里遠上長白。
總之,不達成先師遺志,誓不干休,一月之後,恨大師的高徒戴天仇姑娘,可能到此尋我,敬煩老人家轉告在下行蹤,感激不盡!」
說罷謝過孟野鶴指點之德,便即告辭,孟野鶴取出一隻白磁小瓶,遞與公孫玉道:「老弟英風豪氣,不愧天南傳人,盂野鶴極為敬佩!此去雲貴一帶,確如老弟所言,多屬蠻煙瘴雨之區。
何況還要深入窮山,搜尋羊皮上所畫之處!盂野鶴這瓶靈藥,專解各種瘴毒,老弟留在身旁,或有用處!」
公孫玉知道盂野鶴久走邊荒,所煉靈藥,必有奇效!拜謝收下以後,便由孟野鶴詳細指點途徑,及一路上需要特別注意的風俗人情,先自撲奔貴州苗嶺。
湘黔,本是鄰省,公孫玉過了貴州劍河,到達一座雷公山附近,打尖休息之伺,突然聽得隔座一個勁裝壯漢低聲向另一牡漢說道:「那賊道的無極氣功,太已厲害,師傅雖然約有黔中雙煞助陣,仍不放心,叫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江湖仇鬥,固然到處難免,但這「賊道的無極氣功,太已厲害!」
之語人耳,卻使公孫玉大吃一驚,暗想自己兩位師兄一塵一鶴,雲遊任俠,萍蹤無定,難道會在此處巧遇一位不成?
假意舉杯飲酒,凝神再聽,另一壯漢得意的哈哈狂笑說道:「這種手段,西南諸省之中,數我第一!今夜賊道敗在師傅及黔中風煞手下便罷,如若不然,雷公山綠竹林前,準叫他飛魂納命就是!」
先發話的壯漢叱道:「師弟怎的這樣高聲?賊道武功既高,人又機警,此計千萬洩漏不得!你安排那事,總需略費手腳,我們還是早點準備的好!」
說完便喚過店家,付了酒錢,相借離去。
公孫玉知道壯漢口中所說那位會「無極氣功」的道長,即今不是自己師兄,也必是一位正人俠士。
對方不知安排什麼陰謀毒汁?並還約有多人,自己何不先去看看雷公山形勢,是否有片竹林?夜來也好出手相助,萬一若是師兄,更可報知噩耗,相揩尋覓「柔經」,以雪思師師叔的如山重恨!
公孫五飲食之處,就在雷公山下,因天方過午,出店從容緩步,轉過一個山環,便見半山腰長有一大片密翠浮天的娟娟綠竹。
竹林三面背山,一面卻是畝許寬闊空地,公孫玉知道壯漢所說約會之處,定是這塊空地,打量四周,除茂密竹林以外,還有不少參天古木,也足可容身,遂仍不動聲色的踅轉山腳小村歇息。
天色將近黃昏,公孫玉便已提前用畢灑飯,趕到山腰那片綠竹林口,縱上一株參天古樹,貼近樹幹,坐在丫叉之上靜待。
果然一到定更,西北方便馳來五條黑影,其中三人輕功身法,頗為不俗,一縱便是三四丈遠,剎那間身形一現,是一個手執方便鏟的黃衣老憎,及兩個黑色緊身勁裝,衣著完全相同,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面貌頗為兇惡之人。
公孫玉心中明白,黃衣老僧定是日間所見的壯漢之師,兩個裝束相同的黑衣凶人,大概就是什麼黔中雙煞?
後面兩條黑影趕到,正是日間所見牡漢,黃衣老僧把手一揮,命壯漢隱入竹林,側臉向那兩個黑衣凶人,拱手含笑說道:「賊道武功,著實不錯,少時還仗二兄鼎力!」
左邊一個高胖黑衣人答道:「老和尚放心,其實你另外那點佈置,也是多餘,難道憑我們三人,還收拾不了一個天南門下?」
這「天南門下」四字,聽在公孫王耳中,越發證明了今夜來此赴約之人,不是大師兄一塵,便是二師兄一鶴。
果然黑衣人語音才落,兩三丈外一塊嵯蛾山石之後,響起一陣爽朗笑聲說道:「金七馮九,你們黔中雙煞,與我還是初會,卻怎麼知道天南門下,這樣好收拾呢?」
隨著笑聲,自石後轉出一位年約三十左右的青袍道人,肩頭微露劍柄,神采飄逸已極。
公孫王自得恩師師叔噩耗以後,鎮日思念二位師兄,苦於無處尋找。如今見石後現身的青袍道人,果是二師兄一鶴,立時微帶淒聲的高喊了一聲:「二師兄!」便由古樹之上,往下縱落。
黔中雙煞高胖的一個名叫鐵掌追魂金七,矮瘦的一個名叫笑無常馮九,久霸黔中,凶橫無比!尤其是鐵掌追魂金七,一身極好外功,平昔目無餘子,如今被一鶴道人答話冷嘲之下,正在盛怒待發,突見公孫玉自樹頂飛落,不由獰聲怒吼罵道:「那裡來的野種,敢亂闖花花尊者及黔中雙煞與人約會之場,豈非找死?」
人隨聲起,高大的身軀平拔丈許,右掌猛揚,帶著一陣急風,便向公孫玉當胸所去。
一鶴道人再也想不到會在苗蠻邊境,遇上這位向來專心學藝。
未出江湖的小師弟,知道鐵掌追魂金七,心狠手辣,掌力又重,正在暗叫不妙之際,半空中一聲悶哼,人影已分,公孫玉輕飄飄的落在自己身旁,鐵掌迫魂金七卻被震出五六步外,足下死自跪跟不定。
原來公孫玉驟見師兄,又喜又悲地往下一縱,卻見鐵掌追魂金七,飛身邀截,揚掌所來,不由用了一招辣手神魔醉哥哥所教「天星掌」法之中的「移星換斗」,輔以本門無極氣功,左手一扣金七脈門,身形徽向右側,再略往前傾,便正好用肩頭把那位驕橫凶暴的鐵掌追魂,撞得一聲悶哼,飛退出五六步去。
這種奇異身法,慢說旁觀的黃衣老僧,及笑無常馮九,不曾看出來歷,連被公孫玉撞出五六步的鐵掌追魂金六本人,也莫名其妙地只覺得自己一掌所出以後,肯前藍衫微閃,脈門便吃對方扣住,胸頭如受重擊,吃了大苦。
一鶴道人自然更是驚喜非常,但一眼瞥見公孫玉神情淒苦,目中含淚,鬢邊還簪了一朵白花,不由詫然問道:「師弟怎會突然跑到苗蠻邊境?恩師及兩位師叔可安?」
公孫玉暗想強敵當前,自己倘若盡吐實情,師兄定然悲慟欲絕!不如暫時隱瞞,等把這場約會,應付過去再說為妥。
遂強忍珠淚答道:「恩師師叔均安,小弟之事,一言難盡;少時再裹師兄,目前還是先與對方、交代這場過節為要!」
一鶴道人員驚心的,就是公孫玉鬢邊所帶那朵白花,如今聽說恩師師叔安好,心中一鬆,又恢復了那種豪邁飄逸之氣,指著黃衣老僧,向公孫玉笑道:「師弟,你看這老和尚,若大一把年紀,外號卻叫『花花尊者』,好不好笑,該不該殺?」
黃衣老僧聞言一擺手中方便鏟,厲聲叱道:「一鶴賊道,今夜之會,強存弱死,真在假亡,誰與你斗甚口舌之利?還不快亮傷的肩頭長劍!」
一鶴道人哈哈一笑,伸手肩頭,公孫玉在旁悄聲說道:「凶僧除明面邀人助陣以外,可能還另優陰謀,小弟代接這場,師兄為我掠陣!」
一鶴道人本來就知道恩師元修道長最鍾愛這位小師弟,許為將來光大天南門戶的衣缽傳人,加上適才凌空飛落,一攀擊退黔中雙煞老大鐵掌追魂金七的靈奇身法,更深悉公孫玉功行精進,遂手指對面三人說道:「師弟你來也好,這花花尊者智通,是有名的空門淫賊,黔中雙煞金七馮九,也是滿身惡孽,兩手血腥的西南巨寇!你動手之間,只須撞記八字:「斬者無虧,養癰貽患!』至於想在我們師兄弟面前,弄甚其他鬼計,無非自速其死而已!」
公孫玉含笑點頭,長刨蒼然出鞘,那手執方便鏟的黃衣老僧花花尊者,心中本對一鶴道人,略懷怯意,如今見換了這位少年書生,雖知來時身法不見,也不好鬥,到底眉頭賂展,方便鏟一提,正待踏步進身,那位黔中雙煞老大,鐵掌追魂金七,受了公孫玉一掌之辱,那肯就此干休?暴吼一聲,搶先縱過,向花花尊者叫道:「老和尚且退,這乳臭未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酸丁,交給金七打發!」
花花尊者智通為人不但凶溪,並陰刁已極,聽金七這樣一叫,樂得先現成敗,收鏟退身,金七卻撇出士件奇形兵刃,怒聲叫道:「小賊進招,試試你家金七爺震懾西南的鐵掌威力!」
原來金七手中是一隻長約三尺六七的鎮鐵人掌,他就仗著這件兵刃,與雄渾掌力,得號「鐵掌追魂」,久霸黔中,罕逢敵手。
公孫玉心性善良淳厚,本來不愚傷人,但見對方臉上,個個都是一片暴房凶橫之氣,知道師兄所說不謬,自己倘若一念施仁,可能留給江湖不少禍害。
殺心既動,立時劍出如風,他們天南劍源,最擅長的就是「穩「狠」二字,公孫玉適才抱劍卓立,穩得如一座山嶽,但如今聽金七催自己進招,卻又快得如一陣旋風,猿臂輕伸,肩頭徽探,青鋼長劍劍尖,已到了鐵掌追魂金七面前,用的是一招「笑指天南」,上點咽喉,下掛雙脅,端的狠辣無比?
鐵掌追魂金七生平真尚不曾遇到過這快對手,也自深吃一掠,倚仗自己所使鐵掌,專門鎖拿刀刨之屬,「春雲乍展」,往公孫玉長劍便搭。
但他那知元慘道長曾被武林公報一天下第一例」,天南劍法豈同等閒?在「穩「狠」二字以外,威力最強的就是「粘「震」二快!
何況公孫玉滿腹辛酸,亟待了斷此會以後,好向師兄位訴!所以完全採取速戰連快打法,見金七用鐵掌措劍,故意縮劍略慢,似被鎖住,其實默運無極氣功的陰柔暗勁,就勢一粘一震!
鐵掌追魂金七,見一招「春雲乍展」,居然鎖住對於兵刃,心頭自然狂喜!但一絲獰笑,剛剛浮上嘴角,便覺出不是自己鐵掌鋇佐對方長劍,而是對方長劍粘佐自己鐵掌,並還劍重如山,發出一種奇強震力,震得自己右臀發酸,手中鐵霉,也在這剎那之間,被對方輕輕引出一尺以外!
這種情形,自然胸前門戶,洞開無遺,公孫王沉時轉腕,劍奔金七咽喉,但他畢竟生平未曾殺人,心有不忍,在千鈞一髮之下,化刺為臂,劍鋒略轉,金七震天慘嚎,一隻右臂,齊肩斬落。
笑無常馮九想不到盟兄金七剛才一掌受挫,如今又是一劍斷臂,搶救已自無及,一對三角眼之中,幾乎噴出火來,一面請花花尊者智通,為金七敷藥止血,一面對公孫玉獰笑說道:「無知小賊,你可知道我弟兄是什麼來歷?彼此恨積一天二地,仇深四海三江,從今日起西南諸省以內,步步都是你們師兄弟粉身碎骨之地!來來來,你若真有本領,再臂下我笑無常馮九的一隻左手!」
公孫玉見這笑無常馮九,貌相與鐵掌追魂金六一般兇惡以外,還要多帶一個「陰」字,由不得地心生厭惡,冷笑答道:「我管你是什麼來歷?殺不了你們這種毛賊,我還斗的什麼群邪魁首六詔神君?
……」
公孫玉一說要鬥六詔神君,不但黔申雙煞與花在尊者智通臉上現出驚容,連一鶴道人心頭,也微覺詫異,不知小師弟好端端的要鬥這位厲害無比的群邪魁首則甚?
公孫玉冷笑一瞥馮九說道:「你叫我臂下你一隻左手,我只用三招,倘如臂下來的,是只右手,我也從此不叫公孫玉!」
公孫玉豪氣凌雲,佼目之中的那種炯炯神光,竟使這平昔凶橫已極的笑無常馮九,自然而然地瞥了他自己左手一眼,有點不寒而慄!
公孫玉看出對方心怯,一笑又道:「你不是以為你們在西南勢大?我師兄弟偏在這半年以內,要踏遍雲貴兩省的瘴雨蠻煙!你斷手之後,盡量邀入或安排毒計,天南門下,一身是膽,最喜歡看對方有什麼手段?能使我們飛魂碎骨!」
笑無常馮九聽公孫玉口氣之中,好像自己這只左手,業已斷定,不由惡氣如山,自腰間摘下一對判官筆,動作也快得如同閃電般的,分點公孫玉左右太陽大穴。
他不撤兵刃,公孫玉始終橫劍做立,判官雙筆一出,公孫玉驀然長嘯,聲若龍吟,手中長劍一震一揮,用的新得伏魔神尼青蓮劍法絕學「花開見佛」,飛灑出朵朵劍花,盪開馮九判官雙筆,足下倏然右轉,錯步回身,左掌「橫攬江流」,帶著呼呼勁響,倒拍而出。
那招「花開見佛」,宛如無數青蓮的朵朵劍花,已使笑無常馮九目眩神搖,莫名其妙!加以這種錯步回身,左掌倒拍的神奇招術,他那裡識得這是江湖中聞名喪膽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天星掌」法?只覺意料不到對方如此打法,匆促之間,閃避無及,只得把判官筆並交左手,右掌猛推,硬接一掌。
掌風將接未接之際,公孫玉師門絕學無極氣功的陰柔特長又展,突然掌力由剛化柔,猛一卸勁,笑無常馮九便覺力量用空,身形閃出半步。
公孫玉又是一聲長嘯,本門本源的天南劍法得隙即施,青鋼刨化一道精虹,盤頭疾落!
笑無常馮九,判官雙筆均交左手,身形又在前閃,無法招架,眼見奪目精虹,盤頭疾落,只得先顧性命,咬緊牙關,向右硬偏二寸,慘嚎又起,「噹啷」連聲,一條左手,帶著兩隻判官筆,應劍落地!
公孫玉接一招,還一掌,再加上一劍,果然如言在三招之內,斬下笑無常一條左臂,立時停手收到,聽憑馮九用藥止血,正色說道:「我師兄說你們黔中雙煞,滿身惡孽,兩手血腥,本來應該誅卻!但我受一位老前輩贈言,凡事總留三分怨道,所以才各斷一臂示懲,留給你們一條悔過自新之路!是非禍福,全在你們今後的一念之間,不過公孫玉話要說明,江湖再度相逢,倘仍估惡不俊,我青鋼劍下,定然不再容情,為世除害!」
黔中雙煞金七馮九,各自包紮好傷口,並拾起自己的左右斷臂,獰視公孫玉幾眼,一聲不響地便行蹩去。
花花尊者智通,見黔中雙煞斷臂而去,心中不禁又驚又喜,驚的是幫手已無,自己論武功,決難敵得過這兩個天南門下,倘若徒兒安排最後的一條毒計,再告無效,便須及早見機逃命!喜的則是深知金七馮九身後,有兩位極大靠山,既結強仇,只要任何一位出手,即夠對頭師兄弟應付。
他這裡正在眼珠亂轉,心頭想事之間,公孫玉卻向一鶴道人說道:「二師兄,還剩一個凶僧,小弟一併打發了吧?」
一鶴道人看出師弟除了本門劍術,業已極精之外,並還身懷其他罕見絕學,武功尚在自己之上,高興得含笑說道:「師弟,這個凶僧,可與其他惡賊不同,淫孽如山,好容易才遇見他,千萬輕饒不得!」
公孫玉點頭答道:「世間萬惡淫為首,凶僧身在空門,穢行站佛,尤應誅卻,小弟謹遵師兄法渝!」
青鋼劍一指智通問道:「你還把兩個徒弟,鬼鬼祟祟藏在竹林之中作甚?快點喚出一同受死!」
花花尊者智通心驚公孫玉絕世武功,那裡還敢與他動手?乘勢哈哈笑道:「小賊休狂,我叫你們立刻傷心淚落,徒兒們,把一塵賊道的首級拿來!」
這句話真把一鶴道人嚇了一跳,公孫玉卻因事先得知凶僧師徒耍弄鬼計,不大在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6:07
第十二章
兩個壯漢,應聲自竹林以內走出,一個較矮鉸瘦,面目凶獰的手中,提著一具圓形紅布包裹,目注一鶴道人,厲聲叱道:「一鶴賊道體狂,這是你師兄一塵賊道的六陽魁首,你且拿去看看!」
紅布包裹隨著話聲脫手飛出,直向一鶴道人飛來?
一鶴道人師兄弟情深,以為師兄一塵真受了惡賊暗算,不由眉頭深蹙,似倍似疑的恩伸手接任,一看究竟。
但公孫玉把酒肆所聞,及目前事實,互相印證之下,恍然頓悟,急聲叫道:「二師兄,這包裹之中,暗藏毒技,決非人頭,我們快用無極氣功擋它一下,千萬不能容它近身!」
一鶴道人江湖經驗,原本極豐,被公孫王這一提醒,又見花花尊者智通眼殊亂轉,滿腦得意獰厲笑容,越發瞭然,冷笑一聲,與公孫玉把師門絕學無極氣功,雙雙出手,照准那具飛來的紅布包裹,輕輕一擋,往外一震,自己卻手技師弟,倒縱出兩文三四。
果然那具紅布包裹之中,藏的是猛烈火藥,觸物即爆!半空中被無極氣功的陰柔暗勁阻住以後,樓然當空火光一亮,驚天動地的霹田起處,花花尊者智通師徒,發出幾聲摻嚎厲吼,便即倒地。
連一鶴道人公孫玉師兄弟,遠在兩丈以外,都覺得有一股極強勁氣,排空湧來,威勢之強,無法相抗,逼得又復往後退了一丈五六。
這一聲雷霆巨震過後,公孫玉等先前立足之處,樹折土翻,血肉狼藉!凶僧花花尊者智通定計自受,整個人被炸成四五塊之多,他那兩個徒弟,則因距離稍遠,一個被炸掉半個腦殼,屍橫就地,一個卻雙腿齊斷,身上也有不少零碎傷痕,不過人尚未死,還在血泊以內慘哼抽搐。
一鶴道個見凶僧毒計,竟有如此厲害,不禁搖頭驚心,暗想若不是師弟事前細挑,此時任憑身負多高的絕世武功,也必骨碎肉飛,化作南柯一夢。
知道另一牡漢,失血大多,也難再活,不忍見他在血泊之中那種抽搐哀號慘狀,索性上前補了一掌。
公孫玉見黔中雙煞斷臂逸去,凶僧師徒也惡貫滿盈,一齊服誅,忍積已久的傷心痛淚,方自如線狂流,濕透衣襟,放聲慟哭!
一鶴道人何嘗不在一見面時,便看出師弟神情,淒苦有異!如今見公孫玉熱淚泉流,知道這位小師弟別無親人,不禁驚魂懼顫,急急問道:「師弟快說真話,思師師叔都安好麼?」
公孫玉悲生心底,熱淚難收,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以後,才把括蒼山綠雲谷賭命,思師師叔齊歸道山之事,向二師兄細述一遍。
一鶴道人聽得也是滿面淚痕,肝腸寸斷,猛然揮掌拍折身旁一顆大樹,嗅目叫道:「怪不得師弟方才說是要鬥六詔神君,來來來,我們以一身骨肉,報答恩師,六詔山純陽宮內走走!」
公孫玉見平震沉穩機智的二師兄,也在聚聞噩耗之下,衝動得仇火狂騰,趕緊忍淚苦笑說道:「二帥兄,純陽宮尋仇,有十年之約,不必忙在一時,恩師還有遺命呢!」
遂又自卞靈筠月夜傳書開始,接著往下敘述,一直把自己所有經過,細細講究,並取出那張上畫奇形山路的白色羊皮,遞給一鶴道人觀看。
一鶴道人聽完公孫玉長長一段敘述,悲憤稍定,回復了冷靜神色,輕撫公孫玉肩頭說道:「師弟,我們從今以後寸步不商,聯抉踏遍天下所有這土豐下饒奇形山鋒。我就不倍扔這『柔經』不出!」
說到此處,微歎又道:「可借大師兄萍蹤無定,不然他足跡遍歷字內,也許可以認出這座奇形山烽,究在何處?」
公孫玉接口說道:「那位追遙先生孟野鶴告訴我他所見過的五座這種奇形山峰之中,有一座是在苗嶺,此地離苗嶺最近,二師兄與小弟是不是先奔苗嶺?」
一鶴道人點頭說道:「師弟你的打算不錯,在苗嶺若找不到,再奔穴詔,及高黎貢山,那北天山及長白山,離此不遠,我們既然身在西南,當然先踏遍蠻荒瘴雨以後再說!」
師兄弟二人計議既定,遂把凶僧花花尊者智通師徒的幾具殘屍,草草掩埋以後,往苗嶺進發。
苗嶺山脈,岡巒重矗,萬笏千鬟,為貴州最大主山,各族苗蠻聚居其間,不獨瘴病時作,蛇蟲多毒,連那些未經開化的吃人生苗,也極為可怖!
所以、般行旅,除有特殊急事之外,大都視若畏途,相率裹足!
但一鶴道人與公孫玉師兄弟二人,身懷絕藝,自然另當別論,備足乾糧食水,信步遊山,也不知穿越了多少密莽叢林,走到了極幽極深,從來人跡罕到之處。
公勁玉巧遇師兄,大為高興,對各種江湖過節,及苗蠻風俗,殷殷求教,一鶴道人當然有問必答,他這一路之上,不但又增加不少經驗閱歷,也見識了好生種生長在這直古無人,洪荒未辟,深山森林之中的奇禽怪獸。
這日師兄弟二人,又穿越一座密林,等到將近出林之際,公孫玉忽然想起一事,向一鶴道人問道:「二師兄,那被我砍掉一左一右雙手,逃走的黔中雙煞金七馮九,身後還有什麼靠出?怎的好像頗有所恃?」
一鶴道人霍然說道:「那日我驟聞恩師師叔噩耗,急怒傷心之下,竟忘了告訴你!方今武林之中,正邪兩派,一共有十大高人,思師師叔等天南三劍,萬挨午申一醉南北二魔,伏魔神尼青蓮大歸,北海真如島心疆大師,及巫山神姥,一共八人,還有兩人就是黔中雙煞之師獨臂豺人,與狼心秀士!」『公孫玉眉頭賂皺問道:「我義妹戴天仇的師傅恨大師,武功訪佛極高,就是雙手俱斷,難道他不算一個?」
一鶴道入搖頭說道:「這位老人家,大概是有什麼絕頂傷心之事,才以『恨』自名?所以『很大師』三字,決不會是他的本來面目!
以江湖之大,字內之廣,知名的有這十大商人,不知名的武林健者,何計其數?」
說到此處,略頓又道:「我方纔所說的十大高人之中,天南三刨不談,伏魔神尼,心澄大師,均是佛門長者,巫山神姥性情怪僻,行徑不邪!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虛被凶名,其實是條血性漢於,就拿我們的不共戴天仇人,六詔神君萬俟午來說,雖然凶狠絕倫,但極講信義,一諾千金,夠得上是武林中一派宗師身份!只有那黜中雙煞金七馮九之師,獨臂豺人和狼心秀土,是名副其實的豺狼成性!心腸又毒,手下文黑,而且極其記仇,稍有微隙,便不借用盡各種手段,必把仇家去而後快!這兩人縱橫天下,隱現無常,武功在十大高人以內,雖算最低,但因太已狡猾,見強即躲,見弱即欺,所以十餘年間,居然極少挫折,凶名也就越來越大!師弟寬仁厚德,刨下留情。放那金七馮九一走,萬一這兩個老鬼:現在西南,被黔中雙煞搬請出來,卻可能對我們尋覓『柔經』之事,妨害頗大呢!」
公孫玉劍眉雙剔說道:「師兄慮得雖對,但我們不是立誓要鬥比獨臂豺人,狠心秀士高出多多的六詔神君,就拿這兩個老惡賊考驗考驗本身動力,不也好麼?」
一鶴道人大笑說道:「師弟既然如此意氣凌雲,我們就準備雙劍斗雙凶,叫獨臂豺人,狠心秀士兩個老鬼,嘗嘗天南劍術是什麼滋味?」
師兄弟邊談邊笑,意氣飛揚之下,業已走出這片密林,一鶴道人臉上神色突然做悟,手指左前方,向公孫玉笑道:「師弟你看,俗語說得真對,蹭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座山烽,上豐下銳,不是與那白色羊皮所畫,有點相像麼?」
公孫玉傾著一鶴道人手指看去,果見一兩座山蜂,上豐下銳,但因尚隔著一兩座小峰,全形難見,也不知是否在那奇蜂右側,有一座與畫圖相似的略低峰頭。
不管是與不是,好容易看見這樣一座奇烽,公孫玉那得不熱血沸騰,心頭狂跳!尼下加功,當先一縱便是三四丈遠!
一田道人雖知公孫玉劍術攀法方面,得過優魔神尼,及辣手神魔申一醉真傳,但輕功也是這般俊極,卻是天生姿裹,暗想將來光大天南門戶,雪恥復仇,定在這位小師弟的身上!一面高興,一面隨在公孫玉身畔,但等把那奇峰之前的兩座小峰,翻越以後,公孫玉不禁大失所望!
原來那座奇烽,確是上豐下銳,但右側並無較低烽頭,左側到有一座山峰,不過似乎還要比那奇形山峰,商出十一二丈。
公孫玉正在懊喪之時,一鶴道人笑道:「師弟不要懊喪,我們還是上去看看,這座山峰,雖在奇形山峰之左,但若換一個相反方向去看,不是就在有面了麼?」
公孫玉雖覺師兄講得有理,但暗想左右固然可以隨方向變易,高低卻是一定,白色羊皮上所畫有圓形紅點,及「柔在柔中,高明柔克!」隱語的蜂頭,分明要比旁邊那座上豐下銳奇形山峰,低出不少!眼前所見,恰恰相反,那裡會有什麼希望?
想雖然如此想法,仍然與師兄援上高峰,細加搜索!
那座峰頭既極高峻,範圍自不在小,一鶴道人與公孫玉,找了半天,除草茂樹密,怪石搓峨以外,毫無所見!慢說是峰形與羊皮所畫不同,就算是找到地頭,對那「柔在柔中」的第二個「柔」字,也是茫無頭緒!
無可奈何之下,師兄弟只得死心塌地的頹然下烽,要想撲奔殖遙先生孟野鶴所告訴公孫玉的另一有這奇形山峰之處,雲南六詔山中,再碰運氣。
公孫玉邊行邊向一,鶴道人問道:「二師兄,我們既到六詔山,要不要先往純陽宮,斗那萬侯午一下?」
一鶴道人略為沉思以後答道:「照師弟所說,恩師及兩位師叔聯手,合運三元劍陣,尚在整整第一百招上,敗給萬俟午,可見得這魔頭實在厲害,憑我們目前功力,絕非其敵!何況純陽宮之行,關係天南一派榮辱,及思師師叔深仇,只能暫時忍耐,不可冒失,依我想法,我們還是著重先覓『柔經』.再找大師兄,一同參究,使本門無極氣功,臻於至善,然後師兄弟三劍同搗純陽宮,恩師師叔以三元劍陣,飲恨括蒼,我們卸失志仍以三元劍陣,揚威六詔!」
公孫玉聽得劍眉軒動,連聲讚好,師兄弟雙雙足下加工,橫穿苗嶺,直奔六詔。
當地群峰森列,路分三條,一鶴道人知道這一帶最多窮山惡水,往往還有絕路死谷,萬一走錯,必然多費不少心力,要想找個熟苗間路以後再走,但放眼四矚,不見人蹤,卻聽見在半山坡一大片密樹以後,似有裂木之聲傳出。」
師兄弟循聲以往,飛登山坡,繞過那片密樹,卻見樹後是一闖茅屋,茅屋門口,坐著一個五十來歲儒生打扮之人,身前放著七八段樹樁,有兩段業已四分五裂。
儒生明明聽得有人,卻連眼皮拍都不抬,又復取過一段樹樁,橫放石上,舉掌輕輕一擊,便自裂成四塊!
一鶴道人見狀,心中不由一驚,因為樹校長僅三尺,粗卻尺許,又是畝嶺待產的一種鐵木,本質極堅,儒生輕輕一掌,便能粑樹樁震裂四塊,這份內勁掌力,高出自己不少,蠻山茅屋以內,那裡來得這等武林高人?
行至近前,舉掌當胸問道:「貧道一鶴與師弟公孫玉,有事欲往雲南,有煩施主,指點一條近路!」
儒生聽得一鶴道人問話,這才慢慢抬頭,彼此眼光互對之下,一鶴道人又是一驚,因為這儒生不但鷹鼻鷂眼,薄片嘴唇,相貌頗為陰鷙,連那目光以內,也掩飾不住地,流露出一種凶毒之色!」
正在自然而然地,心內加以警惕之際,儒生已用一種狼嗥似的聲音答道:「問路容易,你們無論是誰,先照我這樣理裂一段樹樁再說!」
隨手搬過一段樹樁,又是輕輕一掌,依舊裂成四塊。
一鶴道人估量自己功力,雖能震裂樹樁,但最多應掌中分,卻無法裂成四塊!不由眉頭略皺,一面尋思怎佯化解目前窘局?一面忖度這位五十來歲,相貌頗為陰惡的儒生裝束之人,竟有這高武功,到底是何來歷?
公孫玉看出師兄為難神色,念頭一轉,向儒生崖然發話笑道:「老人家!震裂幾段樹,並算不了是什麼了不得的功夫,用不著我師兄出手,公孫玉獻醜就是!」
一鶴道人聽公孫玉出語甚狂,心中暗托這位小師弟向來溫厚,怎的今天對這陌生儒生,笑話異常?而且劍術掌法,雖有奇遇,真力內功方面,卻必需勤練不田,才能與日俱進,難道小師弟真個得天獨厚?不然豈非不自量力?
儒生陰惻惻地目光,瞥了公孫玉一眼,鼻中做作嗤聲,大有不屑之意」
公孫玉也不理他,搬過一段樹樁,單掌輕輕一按,用的是辣手神魔申一醉教他震斷沙羅神木的那種先震後壓打法,果然應掌即生一陣裂木之聲,樹極不多不少,恰恰分成四塊
一鶴道人見狀,心中又驚又慰,那儒生面上,也微現詫色,公孫玉卻回頭笑道:「老人家,公孫玉幸不辱命,你要不要再考較我們師兄弟的天南劍法?」
儒生突然一陣大笑,笑聲宛如狼嗥鬼哭般的難聽已極,目中也射出一種奇異光輝,凝注公孫玉說道:「少年人有此功力,實在難得!何必再考較什麼劍術?這三條岔路,左面一條,是通雲南的捷徑,其他兩條,則既多蛇獸,又有毒癱,萬不可走!老夫有事失陷,前途倘若有緣,或再相會!」
話完以後,身形往上一長,便已穿起三四丈高,落在草樹之中,狂馳而去,剎那間便即不見蹤影。
公孫玉目送儒生,不住發出冷笑,一鶴道人詫然問道:「師弟震那樹樁的功力真高,你莫非看出這位貌相險惡的儒生,有甚不對之處了麼?」
公孫玉失蹙說道:「若論本門無極氣功,小弟那裡會比得上師兄?不過我觸景生情,加上了學自辣手神魔申一醉的一點巧勁,僥倖少了場麻煩而已!若問這位儒生來歷,師兄可曾聽他說話語音,及發笑之時均若狼嗥,而貌又凶,目光又毒,我有點疑心他就是黔中雙煞之師,師兄所說當今武林十大高人之中的『狼心秀士』呢!」
一鶴道人,跳起來叫道:「對對對!師弟猜得不錯,此人定是『狼心秀士』,我這真叫做聰明一世,懵懂一時,但也實在想不到他會這俠便到!此人凶狡無倫,心狠手辣,方才大概是看出師弟功力頗高,以一對二,未必能佔便宜,所以留下前途再會之語,這樣一來,我們又將煞費躊躇,究竟是否應該照他所說,奔向靠左邊的一條道路呢?」
公孫玉微一尋思說道:「此人心什既極凶狡,則在我震裂樹樁,反問他是否還要考較考較我們師兄弟的天南劍術之際,座該知道業已被我識破本來面目!師兄試想我們既知他是『狠心秀士』,是否還會照他所說,自投險境?」
一鶴道人點頭笑道:「師弟慮得極對,照這樣看來,左邊一條,確是正路!狼心秀士故意以實作虛、要我們生疑不定,才好在當中及靠右那條路上,加以什麼厲害佈置!」
公孫玉說道:「若在平時,我們大可故作不知,晴中小心戒備,去鬥鬥這絕世凶人!但在目前好不容易找到那座奇烽,而毫無所獲以後,小弟深深感覺,那本關係本門榮辱,及恩師師叔深仇的『柔經』,大已難找,目前實在應該暫忍廠切闌氣,專心尋找『柔經』,否則牽扯一多,萬一所屬成虛,十年期滿,恩師師叔豈非含棍九泉?穴詔神君萬俟午,也將再出中原,一場浩劫,仍自難免!」
一鶴道人聽得不住點頭,財這位小師弟的胸襟見解,暗暗心折。
公孫玉見師兄神色,頗以自己所說為然,遂繼續笑道:「所以小弟之見,不如就照狼心秀士所說從左邊這條路走,或可出於對方意料之外,安然早達雲南六詔,尋找第二座奇形山陷,試試機遇?」一鶴道人含笑贊問,師兄弟遂拿定主意,奔向左面那條道路。
起先一段,確是平坦好走,但越走越險,未到後來,兩側高峰刺天壁立,中間只剩一徑通行,並且時常有一種霉濕氣息,中人欲嘔。
公孫玉側臉向與自己並肩前行的一鶴道人笑道:「二師兄,想不到這位狠心秀士的心機,竟比當年的諾葛武侯的華容疑瞥之計,更深一層!看情形我們是聰明反被聰明所誤,正好落人人家的圈套以內,但事已至此,說不上不算,只有仗一身所學,靜候對方發難,再行相機匝付便了!」
一鶴道人默察四外形勢,果然覺得險惡無比,倘若只是一個狠心秀士,還易應付,萬一他那老措擋獨臀豺人再來,師兄弟即處極端惡劣的情況之下!所以不但招呼公孫玉將長劍掣在手中,並把天南獨門暗器「玄門智珠」,也準備停當,隨時應變。
但二人約莫是在卯未屈韌時分,走人這條道路,一直提心吊膽的走到日正當中,仍然不曾發現意料中隱伏在側強寇的絲毫動靜?
一鶴道人根據自己的江湖經驗,知道對方越是這般沉沉穩穩的遲不發動,發動起來,便越是猛烈無比。
山雨欲來風滿摟,鬱悶、期待、懷疑,弄得師兄弟二人,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心中反而暗地詛咒強敵,怎的還不露面?
轉眼之間,前行又有一二里路,那股霉腐氣息,越來越濃,公孫玉覺得不但心頭作嘔欲吐,連腦中悶脹得幾乎難以忍受!
方自晚了一聲「二師兄」,突然當空跌落一隻飛烏,一鶴道人抬頭看時,只見有四五隻飛烏,橫越夾徑矗立山峰,均在自己頭頂上空,好端端的無因下墜,並且落地便死,一動不動。
這種異常情況人目,一鶴道人恍然頓梧,面帶極端憂急神色,停步向公孫玉叫道:「師弟,對方心計成已歹毒,我們可能要飲恨荒蠻,難逃此劫!」
公孫玉驚問所以,一鶴道人取出兩粒靈丹,分了一曲與公孫五含在口中了繼續說道:「飛烏無端自墜,並到地便死,定然夾谷以內,瘴氣極濃!但我們身處其中。毫無所見,可見是一種及厲害的無形毒瘴!我們所四的那些霉腐之氣,就是毒瘴所化,不過固乎日內功精純,此時尚未發作而……。
說至此處,長盾深蹙,又行攝下一粒丹藥。
公孫玉也覺得腹中猶如刀絞般的難過起來,知道瘴毒即發師兄弟愁眉相對,一籌莫展。
一鶴道人默然跌坐凝神,想利用本身內功,暨所解毒靈丹藥力,逼出瘴毒。
但不用功還好,這一運行一氣,頓覺四肢皆麻,向公孫玉饋然歎道:「藥不對症,絕世武功也御不了這種天然瘴毒,我師兄弟命盡南荒事小『柔經』未得,大師兄未聞田耗,致令恩師師叔,含恨九泉……」
一句「藥不對症」入耳,公孫玉心中忽然靈光一現,暗罵自己該死,截斷一鶴道人話頭笑道:「二師兄,禍淫福善,天道無虧!狠心秀士計謀雖毒,未必要得了我師兄弟的命去?」
說完便自懷中取出通遙先生孟野鶴所贈的那只白磁小瓶,傾出六粒色呈碧綠,異香掘人,大如梧桐子的靈丹,分與一曰道人三粒笑道:「這是逍遙先生孟野鶴所贈,據告專解各種田囊,二師兄服下一試!」
師兄弟服藥不久,腹中便覺奇痛如絞,各自徘洩出一大堆極穢極奧的毒質以後,神智立即恢復清明,不但不復再有先前那種煩惡悶暈現象,連谷中的霉腐之氣,也似乎無所嗅覺。
公孫玉又傾出兩粒靈丹,與一鶴道人各含一粒在口,含笑說道:「二師兄,這靈丹既然有效,能夠克制瘴毒,我們索性不再回頭,硬往前闖,看看這位狠心秀士,還有什麼毒計好謀?我料他必然不會就此罷手!」
一鶴道人也被那狠心秀士作弄得怒蘊心頭,眉騰殺氣,師兄弟二人遂口含靈丹,足下加功,向前疾趕。
幾個轉折過後,地勢漸開。一鶴進入在疾馳以下,忽然止步,向公孫玉把手微搖,輕輕一指前路山谷轉彎之處。
公孫玉見狀會意,駿足凝神,側耳一聽,彷彿似聞笑語,但此時山風極大,滿山竹韻松濤,及簌簌落葉之聲,匯為期響,聽不十分真切。
師兄弟相顧以目示意,提氣輕身,躡足潛進入尺左右,走到離那山路轉折僅有丈許之餘,果然已可辨出語音,首先人耳的,便是那狼心秀士狼嗥般的蹙聲,在一陣桀桀獰笑以後說道:「苗嶺毒闡以內,就以這『天絕谷』中的『無形腐骨瘴』稱最!此癱每日發自午正,收於未韌,等我們暢飲幾杯,人谷替兩個小賊收屍之際,不但血肉無存,可能連骨路都化成黃水了呢?」
一鶴道人及公孫玉,聞盲不禁寒生心底,想起適才險境,均自根得牙關緊挫。
狠心秀上話完,另外一個比他更難聽的語音說道:「二弟且侵得意,我們做事,向來都是雙重佈置,這次你以為『無形腐骨瘴』厲害難當,想等未初時分,瘴退以後,便可替對頭收屍,遂未在途中另加別的手段!可知就這一點疏忽偷懶,要多費多少手腳麼?」
一鶴道人聽另外那人稱呼狠心秀士二弟,不由心內一驚,暗想若是獨臂豺人也來,一對一個,自己師兄弟方面,又將處於逆境。
狼心秀士聽完另一人說話,詫聲問道:「大哥,你以為這兩個自作聰明小輩,逃得出『絕天谷』中的『腐骨無形毒瘴』麼?」
另一人大笑說道:「二弟你滿懷得意,不曾留神,人家不但逃出『無形毒瘴』並已近在我們兩丈以內了!」
一鶴進人聞盲知道不必再藏,一拉公孫玉,雙雙飛身縱到轉折之處,原來那裡便是谷口,一塊大膏石上,相對坐著兩人,一個正是前途所遇的狼心秀士,另外一個,年約六旬,高顴尖嘴,凹巴削腮,也是一個黃衫,但左邊大袖田曰,果然只剩一臂,狼心秀士見一鶴道人師兄弟現身,兩道濃盾方自一睡。公孫玉也已看出那相貌醜惡的獨臂黃衫老者來歷,冷笑連選,發話說道:「獨臂豺人,狼心秀士,你們在自名列當今武林十大高人以內,做出事來,卻連狗彘不如!酚中雙煞金七馮丸的左右雙臂,全是斷在我這柄青鋼劍下,要想報仇,為何不明面出手?倚仗好謀鬼計,豈不令人齒……」
話猶未了,狠心秀士黃衫一飄,飄到公孫玉面前,把手中一杯美酒,先行飲去半杯,然後向公孫玉怪聲笑道:「這是一杯斷腸毒酒,我已先飲其半,你可敢喝這剩下半杯?」
公孫玉一來明細酒內無毒,二來不肯向對方示弱,劍眉一軒,方待伸手接杯;突然空中又復墜下一隻死烏,並還墜勢極速,正好掉在狠心秀士手中的酒杯之上,把半杯剩酒,震得灑落一地!
狠心秀士知道死烏決不會落得如此巧法,心中暗地討度鳥落方向,臉上卻仍裝出一臉奸笑,似欲對公孫玉發話,但倏然一聲冷哼,酒杯先行出手,人也跟著動力猛運,一下斜縱起四丈來高,撲往崖壁之間的一叢草樹。
公孫玉在狠心秀士酒杯出手的剎那之間,彷彿看出他執杯右手的小指以上,似有精光略閃。
心中遂也雪亮,斷定這只死鳥,落得必非無因!但目光隨狠心秀士的身形看去,只見他空自發出掌風勁氣,震得樹搖草折,樹葉紛飛,卻未察得的其他絲毫異狀。
一鶴道人卻乘狠心秀士疑惑崖壁藏人!飛身前往察看之際,低聲對公孫玉說道:「我們強敵當前,必須量力而為,師弟奇遇較多。
你對付那功力較強的獨臀豺人,狠心秀士交我應付!」
公孫玉點頭答道:「適才小弟發現狼心秀士右手小指,似有異狀,師兄務須特別留神!但如我所料不虛,我們可能還有個極好幫手,隱身在側。」
一鶴道人正色說道:「無論有無幫手,師弟休存絲毫輕敵,及僥倖之心,我們且自各盡所學,全力施為,不要弱了天南威望!」
公孫玉恭身受教,橫劍當胸,那位狠心秀士,業已毫無所獲的自崖壁飛落。
他從前途掌力震樹一事之上,早知這師兄弟二人之中,定以公孫玉武功較強,遂回頭向石上傲然未動的獨臀豺人叫道:「大哥收拾那名小賊,這賊道交我打發!」
言猶未了,耳邊響起一鶴道人的冷峻語音說道:「你狂些什麼?
嘗嘗天甫一源的劍術絕學!」
長劍隱含真力,化成一片耀眼寒光,飛劈而下。
狠心秀士狂蹙閃身,並倏然塌肩進步,驕掌直戳一鶴道人的丹田要害。
一鶴道人深知對方強過自己,第一招看來威勢凌厲,其實用的虛招,狠心秀士身形才閃,長劍便即回收,並算準來勢,反臂一揮,正好橫截對方手腕。
狠心秀士見一鶴道人變招既快,手法又狠,亦頗不敢大意,右掌疾必,左掌即出,這回用的是劈空勁力,劃空生嘯的向一鶴道人當胸擊去。
一鶴道人存心試試這位名列武林十太高人中的狠心秀士,究竟有多強實力,才好相機應付,所以也自一凝本門無極氣功,左掌迎著對方掌風,狂推而出。
掌力互接之下,一鶴道人不覺愕然,因為狠心秀士雖然未被震動,但自己也不過僅退後一步,可見對方雖享盛名,在內家真力方面,卻比自己強得有限。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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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28 23:46:31
第十三章
一鶴道人暗中揣測,這位狠心秀士若非故意藏奸蓄力,便定有什麼特殊毒技,適才師弟公孫玉說是他右手小指有異,倒要仔細觀察一下。
留神細看,果然看出狠心秀士右手小指,始終伸而不屈,並與其他四指膚色似有略異?
一鶴道人未悉對方深淺,並怯於對方盛名,所以一招一式,極其穩重地不圖有功,先圖無過,在狠心秀士掌風人影包圍之內,用無極氣功暨天南劍法,相輔相成。守得嚴絲合縫,無懈可擊。
但公孫玉那邊,卻打得有聲有色,石破天慷的熱鬧無比。
在一鶴道人向狼心秀士遞劍之時,那位獨臂豺人,身形一飄,匣飄到公孫玉身前三尺,落地冷冷問道:「金七馮九的左右雙臂。可是你這小狗所斷?」
公孫玉看不慣他那副狂態,傲然答道:「一見面時,我不是便對你們說過,金七馮九滿身血腥,各斷一臂示做,難道還算重麼?」
獨臂豺人獰笑說道:「是你就好,今天我也砍斷你們師兄弟的左右兩手,替金七馮九索債,然後再加四條大腿利息!」
公孫玉怒發心頭,嗔目上步,右手劍一領獨臂豺人眼神,身軀恢然右旋一圈,左掌倒甩而出,擊向對方左腰,甲的是辣手神魔申一醉所傳「天星掌」法中的一招絕學「旋風搖岳!」
獨臂豺人真未想到公孫玉手中持劍,卻會用掌進攻,但覺這一掌不僅奇詭絕倫,並似極其熟悉,像在何處見過?
身形往外一飄,閃過來勢,剛想發問,公孫玉長劍閃光,跟手又是一招師門劍法中的「密網天羅」,化成二片劍幕,迎頭罩下。
天南劍法,威力極強,任憑獨臂豺人怎樣狂傲?也不敢輕櫻其鋒,橫步轉身,又復退出五尺。
公孫玉搶佔先機,雄心頓長,遂一記「天星掌」法。一招天南絕學的連攻七劍八掌,招招宛如天風海雨,急驟無情,真把個凶名赫赫的獨臂豺人,攻得暴怒如狂,但又不得不躲避對方極其精妙的劍招掌式。
公孫玉最後一掌「浪拍濤翻」,把獨臂豺人逼退七八尺外,便即收勢仰天狂笑說道:「獨臂豺人,我不懂你與狠心秀士,怎會列名當今武林十大高人之戶,就憑你這點功夫,今日一戰,不定誰要誰的四隻手臂四條大腿?……」
言猶未了,獨臂豺人黃衫飄動,人從三四文高處,猛撲當頭,半空中厲聲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賊、接我一掌!」
公孫玉那知師道劍術,本來天下無雙,申一醉的「天星掌」法,更屬當時獨步!自己無意中把這一掌一劍,兩套絕學,配合得巧妙無倫,才在獨臂豺人輕敵大意之下,略為佔了上風,如今見對方凌空撲來,一時心驕,竟把獨臂豺人,當作尋常對手,左掌一翻,也和他師兄一鶴道人同樣的凝聚本門無極氣功,硬加反擊。
但公孫玉其他奇遇雖多,在本門無極氣功方面,卻不如一鶴道人深厚,而獨臂豺人又高過狠心秀士,所以掌風一接,立覺胸頭巨震,人也立足不滓地,騰騰往後退出五步。
獨臂豺人身形落地,獰笑連連,肩頭輕輕一晃,便欺進公孫玉身前,獨臂潛聚真力,當胸義是一掌。
公孫玉此時方知對方名非幸致,那裡還敢硬接,右手長劍一掄,朵朵青蓮,飛灑而出!
獨臂豺人又是一驚,因為自己知道這種劍法來歷,趕緊收掌換式,心中未免生疑,這天南門下的年輕敵人,從那裡學來的這多武林絕學。
他這收掌一退,竟又觸發公孫玉靈機,再度將本門劍術與「天星掌」法配合,右劍左掌,攻向獨臂豺人,在校對方覓隙槍進身前之際,即以「青蓮劍法」,防身卻敵。
三種武林絕學,攻守兼施,展眼間便是七八十招,不但獨臂豺人無計可施,公孫玉也越來越自把這幾種手法,用得比較熟練。
一鶴道人以本門武功,嚴密防禦,公孫玉則用所得三般絕學配合,有守有攻,師兄弟二人,居然面對兩個有名魔頭,纏鬥到百合以上,仍無絲毫敗象。
獨臂豺人打得有點火起,沉猛無倚的劈空一掌,把公孫玉逼退數尺,向狠心秀士叫道:「二弟!不必與小狗們多費精神,給他們嘗嘗『陰陽二煞掌力』的厲害。」
狼心秀士赤手空拳,也真攻不進一鶴道人綿密精妙的劍圈以內,聽獨臂豺人一叫,遂雙雙併肩而立,目注一鶴道人公孫玉師兄弟,各把一臂緩緩搐起!
公孫玉知道對方定然準備下甚煞手,他與師兄並立一處,長劍橫護當胸,默觀動靜。
獨臂豺人,狠心秀士,臉上各是一片獰厲之容,兩隻手掌掌心,也逐漸變色。
狠心秀士的掌心,漸漸發紅,獨臂豺人的掌心,則漸漸發黑,最後居然一個烏黑如漆,一個赤紅如火。
一鶴道人忽然明白所謂「陰陽雙煞掌力」,就是以「太陽神掌」,及「五陰黑煞手」,同時施為!這兩種掌力,剛柔互濟,合運之下,確實難當,不能用本門「無極氣功」硬抗。
因為「無極氣功」的陰柔勁力,雖然專克各種陽剛掌法,卻禁不住這類雙管齊下的毒辣手段!雙方勁力一合,狠心秀士的「太陽神掌」,雖然可被自己師兄弟合運的「無極氣功」卸解,但獨臂豺人「五陰黑煞手」乘虛而人、以陰柔克陰柔,天南威名,便極可能斷送在一掌之下。
正在一鶴道人倉惶無計,公孫玉不知厲害,獨臂豺人狠心秀士功力業已聚足待發的千鈞一髮之間,崖壁上適才狼心秀士搜索過的草樹叢中,響起一陣龍吟長笑,有一個豪放口音說道:「我真以為『陰陽雙煞掌力』,是你們新練成的什麼武林絕學?原來不過是『太陽掌』,和『五陰黑煞手』並用,加上一個頗好聽的名目而已!兩個年紀人如不知深淺,一味以『無極氣功,硬抗,自然會中你們鬼計,倘若他們知機,拼著挨上一記狼崽子練得尚未十分到家的『太陽掌』,卻合全力反擊『五陰黑煞手』,則因目前武林的陰柔掌力,仍以他們天南一派的『無極氣功』稱最,老殘廢的僅存一臂,豈非又要震斷了麼?」
這語間一發,獨臂豺人與狠心秀士面上立現驚容,靜靜明完,由狠心秀士問道:「壁上何人?莫非是那成年泡在酒缸之中的老醉鬼麼?」
崖壁上又是哈哈一笑,自草叢中伸出來辣手神魔申一醉的那顆亂髮蓬鬆的腦袋,滿面通紅,醉眼也斜地咧嘴笑道:「狼崽子多年不見,到還聽得出我的口音,老酒鬼吃了一頓好酒,在山洞中一醉八年,如今又出江湖,你要不要吃我一杯剩酒!」
獨臂豺人狠心秀士見果是這位人人頭痛的黑衣無影辣手神魔,雙雙互使眼色,肩頭略晃,便已退出數文,仍由狠心秀士發話說道:「老酒鬼喝得如此醉法?誰耐煩和你糾纏,兩個小輩看在你的份上,也暫饒一次,我們前途再會!」
話完,又是一退,身形便已隱去不見!
獨臂豺人與狠心秀士一走,申一醉也自壁上飛落,公孫玉自武功山一別以後,確實頗為思念這位武林怪傑,含笑為一鶴道人引見道:「二師兄,這位便是你所說的武林十太高人之中,出類拔草的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
說完,轉向申一醉笑道:「醉哥哥,這是小弟的二師兄一鶴!」
一鶴道人聽公孫玉提過與申一醉那段因緣,恭恭敬敬的上前深施一禮說道:「天南門下弟子一鶴,拜見申老前輩!」
申一醉哈哈笑道:「好好好,我們各交各的,我作你的老前輩,卻作你師弟的醉哥哥!但老前輩三字已足,其他的一切禮節全免!」
一鶴道人諾諾連聲,公孫玉卻向申一醉笑道:「醉哥哥,小弟聽說獨臂豺人狠心秀士,在十太高人之中,行為最壞,心腸最凶,今日難得相逢,不合力除去,容他們逃走作甚?」
申一醉目注公孫玉笑道:「若換到八年以前,這兩個東西撞到我的手中,焉有命在?但如今卻有兩層原因,不能殺他,你頗聰明,試試可能猜著?」
公孫玉眉梢一動,接口笑道:「第一層原因好猜,武功山幽洞之中,第三根渺鑼神木未斷,醉哥哥不能殺人,我們目前武功,又非其敵,只好放這兩個凶星逃走!」
申一醉微哂說道:「這只猜對一半,我不能殺人,難道不能把獨臂豺人,和狠心秀士打傷,讓你們去殺?關鍵完全在第二層原因,再猜猜看!」
公孫玉也覺自己猜得幼稚,不禁啞然失笑,又復與一鶴道人,揣測片刻,師兄弟雙雙向申一醉搖頭示意。
申一醉指著自己臉上的滿面紅光問道:「我臉上為什麼這樣紅法?」
一鶴道人笑道:「老前輩飲酒過量……」
申一醉不等他話完,狂笑說道:「一斤美酒,能增我一分功力,過量何妨?可借這滿面紅光,不是酒意,是受了內傷,我中了六詔神君萬俟午的『純陽真解』!」
公孫玉想起中一醉與自己分別之時,果然是說要往六詔山純陽宮,試試六詔神君萬俟午的實力究竟如何?如今以他這等功力,居然身受內傷,不由急急皺眉問道:「醉哥哥,中了『純陽真解』,可有大礙?你與萬俟午,『南北雙魔』齊名,怎會……」
申一醉依眉倒剔,眼中神光暴射,狂笑說道:「我到純陽宮登門索酒,先飲盡他五罈好酒以後,又復較藝,『天星掌』換『寒鐵寶杖』,彼此平平,最後在雙方互較內家真力之下,才略為小挫!但我雖然真氣太損,以致今日放這獨臂豺人與狠心秀士逃去,萬侯午何嘗不也要在純陽宮中詔養上十天半月!」
說到此處,目光一瞬一鶴道人及公孫玉二人忽然笑道:「你們元極氣功,對我傷勢有益,且幫上一點小忙,我要尋個僻靜所在,鍛煉一件丟了頗久的功夫,再找萬俟午那個殘廢魔頭,一較長短!」
說完就地跌坐,雙掌分伸,公孫玉及一鶴道人,也自一邊一個,與申一醉掌心相貼,緩緩將本門無極氣功,傳人這位武林奇俠體內。
這樣足有半個時辰以後,申一醉臉上紅色半褪,雙目一睜,縮掌笑道:「你們師兄弟能有這好造詣,實在難得,如今我被『純陽真解』的震傷,已痊大半,彼此可圖一日之聚!公孫老弟先告訴我,你們怎會也跑到這雲貴邊區?與狼心秀士獨臂豺人,結上梁子!」
公孫玉遂將別後經過,詳細敘述,並將那張白色羊皮,交給中一醉觀看。申一醉聽說很大師雙手俱失,濃眉略蹙,似在思索這位空門奇人,是伺來歷?
但想了一會,毫無所得,又仔細看了看那白色羊皮上所畫的山水圖形,點頭說道:「我上了伏魔老尼惡當,幽居八年,對這些山形久疏,但好像在六詔山中,看見過這樣一座怪峰,你們可以試試……」
話猶未了,轉對公孫玉笑道:「小兄弟方才斗那獨臂豺人之時,把新得『天星掌』青蓮劍法,與你本門劍術,配合得頗為巧妙,照此勤加鍛煉,再能在內家真力方面,有所長進,便不得『柔經』,也可與當今武林的一麟名手,互相頜頏了!」
公孫玉恭身受教,向申一醉笑道:「醉哥哥,你拋那只死鳥之故,是不久因為狠心秀士的右手小指,有甚蹊蹺麼?」
申一醉點頭笑道:「我還未曾說到此點,那狼息子的右手小指,歹毒異常,他因早年遇見厲害對頭,被削去半截小指,遂獨出心裁的,用精鋼打造半個指頭,裝在手上,添以肉色,其中並藏有兩枚見血封喉的劇毒緬鐵倒鈞,合併製成指甲模樣!適才你若伸千接他所斟的那杯酒之時、他只要微運真力,倒鉤一卷,豈非難逃毒手?」
公孫玉聽得一身冷汗,一鶴道人也覺得自己在自闖蕩江湖頗久,對狠心秀士的這種鬼蜮伎倆,卻聞所未聞,暗暗深加警惕。
申一醉見二人驚憎之狀,不由笑道:「狠心秀士與獨臂豺人,雖然凶狡狠辣,武功僅比你們略略稍勝一籌,公孫老弟著能把那三般絕學,好好配合純熟,足可與其一戰,以後遇上他們,只要小心,不必怯懼!我生平還是第一次敗在人手,對萬俟午這殘廢魔頭,實在不眼,急於覓地練功,和他再決輸贏!臨別之前,我再給老兄弟喂喂招,你仍以青蓮劍法防身,發揮天南劍法穩狠二訣,再配合天星掌,向我全力進擊!」
公孫王知道這位醉哥哥對自己蓄意成全,難得有此良機,遂不再謙辭,撤出青鋼長劍,也未開甚門戶,一招天南絕學「麟星飛雨」,便自疾攻而出!
招發一半,劍勢忽收,在對方無法意料之下,身軀電疾旋轉,左掌隱挾勁風,由下往上,凌空倒拍。
但這一掌仍是虛招,勁風尚未襲到申醉身前,右子青鋼長劍,震成一片劍網,漫天飛灑,硬把對方罩佐?
簡簡單單的一招兩式,但神奇詭妙,變幻無窮,看得一鶴道人失聲讚好!
申一醉身形略晃,便閃進公孫玉震出的漫天劍網之中,右子驕點他的「將台」重穴,口內呵呵笑道:「老兄弟這一掌雖然虛實相生,變化頗妙。但劍網嫌疏,掌力嫌弱,以後要在真氣內力之下,多下功夫!」
公孫玉見如此強攻之下,仍被申一醉容容易易的欺進身來,不由劍眉雙剔,旋身避掌,貼地發劍,劍光幻出朵朵青蓮,並暗中加上了自己師門劍法絕學「回手連環奪命三劍」、一柄青鋼劍化成二三十點劍尖,分刺申一醉胸前面門的各處大穴。
申一醉縱聲長笑,一拔沖天,半空中發話說道:「小兄弟這種寓攻於守的心思,用得不錯,你且接接我這以此成名的『神魔無形』手法!」
話音未了,黑衣飄飄已到當頭,公孫玉根本就未曾看清申一醉怎樣出手?便在右肩頭上,糊糊塗塗地挨了一掌,震得退出三步。
臉上雖然一陣飛紅,但知道這由當世數一數二高人,黑衣無影辣手神魔親手喂招切磋的機緣難得,依舊用足功力,挺劍揮掌,交互追擊!
面架隔閃躲,一面覓隙還招,口中並不時指出公孫玉長短所在,及應加特別注意之處。
一套天南劍術,及天屋掌法用完,不但公孫玉滿面歡愉的含笑收式,連袖手旁觀的一鶴道入,也藉機參悟出不少武學真訣!
申一醉目注公孫玉含笑說道:「我們大概最少要作一年之別,小兄弟且送你醉哥哥出這谷口!」
公孫玉一面陪同申一醉舉步,一面笑道:「醉哥哥,你準備在何處煉功?我們有事之時,好去找你!」
申一醉哈哈笑道:「天下名山,儘是我的勾留之處,你們找我太難,好在天南三劍與萬侯午訂的是十年之約,報仇不必急在一時,這一年之間,你們著力於尋覓『柔經』,等我把一種生疏已久的功力練成,自會前來找你!」
說到此處;想了一想又道:「萬俟午那魔頭雖然武功蓋世,凶毒絕倫,但既已以誓自約,寸年不出純陽宮,則你們縱然到他六詔山中尋寶,只要不闖禁區,也自無礙!我方才與你過手時,所施展的『神魔無形身法』,是我獨創精研的『神魔三式』之一,頗具神妙?如今一併傳你!但必需深知厲害,在『柔經』未得,暨我所練功力未成以前,千萬不可妄逞血氣之勇,硬闖純陽宮,以免一著棋差,終身抱憾!」
公孫玉一來感激申一醉對自己如此關懷,二來知道以辣手神魔那高功力,尚且在六詔神君萬挨午手下,吃了苦頭,自己即令師仇激憤,不服逞強,也必如螳臂擋車,不堪一擊1所以發自衷心的低頭受教,當下便由申一醉向他仔細講解那「神魔三式」的所蘊精妙。
這類武學奇招,基本手法極易學習,所難全在分合變化,但公孫玉資質極好,只要得了訣窺,其餘均可自行參悟研進。
教完「神魔三式」以後,申一醉便向公孫玉含笑為別,飄然逞去。
公孫王與二師兄一鶴道人直接撲奔雲南六詔,尋找第二座上豐下銳的奇形山峰,以期早得柔經,練成絕藝!
但一到六詔山,公孫玉想起意中人卞靈筠,近在膽尺,自巴即令不闖純陽宮,難道還不能設法將她約出一會,既略解相思苦況,並可向卞靈筠探詢,六詔山內,何處有這奇形山峰,免得一山一谷的到處亂找。
當年卞靈筠曾說,自己如欲尋地,須到白鹿峰下的碧雲庵口。
請了性大師送信,所以師兄弟二人,問清白鹿峰方向,便欲先尋碧雲庵,拜謁那位了性大師。
誰知塵世問事,宛如白雲蒼狗,變幻無常,等一鶴道人師兄弟,找到碧雲魔中,那位了性大師,塵緣早斷,已於月前示寂!
公孫玉無奈之下,又不好意思為著自己這段私情,便不顧厲害的硬闖純陽宮,只得強忍情思,與二師兄滿山亂跑,先找尋遣遙先生孟野鶴所說,申一醉也見過的奇形山峰。
六詔山地勢不小,二人這等盲目亂尋,頗費時日,仍無所獲。
公孫玉找得氣悶起來,遂與一鶴道人約定,兩人一南一北,分路搜尋,每隔三天,到那碧雲庵中見面,這樣也許可以早點如願,
分手以後,公孫玉猶自南行,負氣提勁飛騰,也不知越過了多少高峰峻嶺,斷崖幽谷。
走到第三天中午,想起不能再往前跑,否則就會誤了三日一會之期,二師兄不見自己,必然著急。
他此時立足所在,是一座絕蜂之顛,來路是在山陽,之一駐足四眺,發現峰陰數百尺以下,青松翠竹掩映之間,隱現搪牙飛角,竟有不少房舍。
公孫玉好奇心動,正欲下峰一探,忽然覺得身後三五丈有人,急忙回頭看時,一塊平石之上,站著一個身佩藥囊,上肩負長柄藥鋤的白衣少女,縞袂飄揚,似是才自峰下躍來。
白衣少女見公孫玉發覺回身,遂不等他發話,便即搶先說道:「六詔山到處均可邀游,惟獨這峰陰不便,公子如無要事,留步何如?」
公孫玉聞言驀地想起當年卞靈筠的服裝,正與這自衣少女相同,遂又看了峰陰那些房舍一眼,瞿然問道:「這峰下是不是六詔神君萬俟午所居的純陽宮?」
自衣少女點頭說道:「公子猜得不錯,萬俟午神君十年不出純陽宮,但其他人物,未經神君允許,擅自闖純陽宮周圍千尺禁地者,重則立即處死,輕亦削去雙足!」
公孫玉聽得劍眉雙姚,冷笑說道:「萬俟午這種狂妄凶毒匹夫,竟敢把大好山林,據為已有,莫非他自己斷了兩條腿,便想令天下人全無雙足不成?」
白衣少女見公孫玉出言對六詔神君不遜,秀眉微剔說道:「你幸虧遇見了我,若是純陽宮中其他的任何一人,此刻早已橫屍就在!」
公孫玉聽白衣少女,越說越狂,不由激起少年火性,傲然答道:「姑娘說話不必太狂,我還不信純陽宮中人物,個個均有什麼了不起的絕世武學?
白衣少女也被公孫玉的倔強神態,蹩得自秀盾之中,射出炯炯精光,把小嘴一撇說道:「你這個人,外表長得不錯,誰曉得是個草包?這才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信厲害,我就讓你試試!」
香肩微晃,便自三丈以外,欺近身前,右手長柄藥鋤,一搖一挺,立時鋤影如山,照准公孫玉當頭擊落。
公孫玉起初真有點小覷這位白衣少女,但如今見對方不但身法快捷得宛石火電光一般,無法形容。長柄藥鋤的招術,也精奇無匹,卻不由不心生戒意。
倉猝之下,來不及肩頭拔劍,雙掌交錯,身形硬往右方轉出一步,然後斜竄起兩丈多高,順手也把自己的青鋼長劍,拔在手內!
白衣少女一招走空,眼見公孫玉長劍已經出鞘,秀眉微挑,長柄藥鋤藉著側身之勢,疾往公孫玉膝蓋驅去。
公孫玉劍雖人握,但心念卞靈筠之情,愛屋及烏,尚不願遽然出手相鬥,鋤到身形略晃,先讓開長柄藥鋤,長劍微展,耀眼寒芒,漫空飛灑。
這一招看似凌厲,實際上卻是虛張聲勢,用意想使白衣少女知難而退。
不料白衣少女功力見識均高,持鋤卓立,秀盾微皺嗔道:「你這人真是彆扭,我好言勸你不聽,臨到動手,又盡用這種虛招嚇人,算了,你還是趁早離開這裡,免得自討苦吃。」
公孫玉天生傲骨,白衣少女這一點明他所用乃是虛招,不禁劍眉略剔,想試試六詔門下,究竟有多高武學?所以朗目一睜,故意嘔她說道:「姑娘,你這才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一招如果用實,你那持鋤玉腕,不早已斷在我長劍以下了麼?」
白衣少女聞言,氣得連連冷笑道:「利口狂生,憑你這種招術也配?」
嬌叱聲中,長柄藥鋤一掄,勁風颼颼,出手槍攻,儘是厲害無比的詭異招術!
公孫玉持劍連閃,展眼避開五六招,見白衣少女攻勢,並未因自己想讓稍停,相反的,卻越來越覺凌厲!
公孫玉被逼得心頭火發,俊目閃光、在躲開第九招時,霍地一震掌中長劍,龍吟起處,灑出朵朵劍花,施展師門劍法回攻過去。
白衣少女見公孫玉口手反攻,樂得嬌筆頻頻道:「像這樣的劍法,也敢到六詔山來撒野!不是姑娘我賣狂,百招以內,我身不離方丈之地,也不回手,你能贏得一劍半招!唁唁……秦靈萼就算服了你啦!」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7:03
第十四章
白衣少女自報姓名叫秦靈萼,嬌笑俏語之中,展開輕靈巧快身法,嬌軀兒煞似穿花蝴蝶,在公孫玉颯颯劍風以內翩遷飛舞。
眨眼便是二十餘合,公孫玉雖僅以人成功力進招,憑空劍氣,匝地寒芒,威勢仍非小可。
白衣少女秦靈萼手持長柄藥鋤,挑、點、按、架、閃、隔、遮、擱,嬌軀果然未出方丈之外,也未趁隙回攻半招,面含微笑,瓊裾飄飄,居然真使公孫玉攻勢難逞。
公孫玉越打越覺皺眉,暗想自己若連六詔神君萬挨午門下這樣一個女弟子,都打發不了,將來還怎麼能夠拚鬥那位絕世魔頭,報復恩師師叔的深仇大恨?
一念至此,能不腸斷心酸?俊目隱含淚光,雙頰飛紅,鋼牙微挫,盡出師門劍術「隱、狠」兩字真訣,長劍震出一片龍吟,「龍門三擊」金雞奪粟「急雷暴雨」,三絕招迴環並發,剎那間劍影蔽空,風雷並作。
白衣少女秦靈萼駭然變色。再想從容閃讓,已不可能,嬌軀兒似驚魚口游,全力施展小巧靈活的身法,躲招避劍,雖然險煞人的把對方這三招應付過去,也不免嚇出了一身涔涔香汗。
公孫玉見狀竊喜,劍聚精芒,劃空生嘯,一招天南絕學「紫氣東來」,在秦靈萼身前,布出一面劍網。
天南劍法,不傀號稱天下第一,這一招「紫氣東來」,勢如風捲殘雲,雷奔電閃,使白衣少女秦靈萼虛買莫測,不知對方攻勢所指何處?無奈之下,急揮長柄藥鋤,化成一片漩光,但忽覺對方諷諷劍風,已如掠地寒飆,電卷雙足……
惶急中顧不得其他,提氣一躍兩文,落地後不由臉上一紅,一怔。
公孫玉長劍立收,哈哈一笑道:「姑娘,你方才誇口,方丈之間,百招以內,輕視我難勝一劍半招,如今才不過三十左右……」
白衣少女秦靈萼粉面候地一紅,公孫玉得意狂笑道:「萬俟午的純陽宮內弟子不過如此,現在由我在方丈之地,讓你攻一百招試試。
言罷待劍卓立,面上故意現出一片驕傲之色!公孫玉所以如此,是想激怒這位秦靈萼,盡展所能,來試試自己一身所學,及仇人一派武功虛實。
白衣少女秦靈萼聞言粉面嬌紅,銀牙暗咬,不出半聲,俏目微嗅,揮動長柄藥鋤欺身猛撲。
公孫玉沉心靜氣,穩立如山,極其美妙從容地,一招一式拆架,更不時注意秦靈尊進招時有何特別詭異的身法手法?
白衣少女連攻十餘招,絲毫不曾佔得半點上風,驚怒之下,長柄藥鋤銳嘯生鳳,奮足全身功力,化作千重鋤影,往對方身前捲去!
公孫玉看到白衣少女秦靈萼招術漸見凌厲,驀地引亢長嘯,改用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所授的「青蓮劍法」掌中劍顫得兩顫,候即灑出朵朵蓮花,恰好把白衣少女漫天鋤影,化解無形,欣然之下,不免哈哈狂笑道:「夜郎自大,語不虛傳就懲這點平凡武學,也敢把太好山林,列為禁地!」
白衣少女秦靈萼羞怒交並,粉面凝霜,柳眉含煞,藥鋤急揮,不顧一切地狂驟進攻,每一招均如地裂天崩,瀾翻濤卷!
公孫玉任憑對方鋤招瞬息百變,只自劍尖之上,飛灑出朵朵蓮花,見招拆招,見式破式,把所得的一套武林絕學青蓮劍法,展盡精
微。
眨眼間百招已過,白衣少女秦靈粵仍猛攻不休,公孫玉劍眉雙挑,怫然喝道:「賤婢不知進退,還不替我把兵刃撒手?」
長劍招術忽變,易守為攻,驀然施展師門曠世絕學,招名「三躍龍門」,「鏘鏘鏘」脆聲連響,長柄藥鋤鋤影。飛起半空,白衣少女花容失色收招急退!
公孫玉一劍震飛白衣少女長柄藥鋤,不由橫劍當胸,軒眉朗笑。
笑聲猶在飄蕩之中,白衣少女秦靈萼陡然嬌叱說道:「你再試試六門詔門下的掌法滋味!」
聲出掌到,一招「靈猿參撣」中,暗藏著巧打連環,分筋錯骨,的手法。
公孫玉目光一瞥,傲然狂笑道:「互相對掌,我若讓你走出十招,便愧為天南門下!」
足下星躔暗跺,單掌輕揮,以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所授的「天星掌法」,打出一招「星羅棋布」並暗蘊本門無極氣功,立把白衣少女震退兩步!
公孫玉哈哈一笑,順勢欺身,準備跟蹤追擊,但白衣少女秦靈萼突然停身搖手說道:「別打啦,我有話問你。」
公孫玉傲然笑道:「門詔門下,到真是軟硬兼備,逞兇嚇不住人,又來弄口!秦姑娘有話快些交代,否則在下討教以後,也準備把兩條腿不要,乘興到你們純陽宮中瞻仰瞻仰!」
秦靈萼秀眉器挑,一悅地冷哼一聲說道:「你身上這點武學,雖然還過得去,但想闖純陽宮,卻無非螳臂擋車,飛蛾投火!名震天下的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比你如何?前些日乘興而來,還不是照樣的銻羽而去!我與你風萍雲水,陌不相識,本不必如此多言,因聽你適才自稱天南天下,突然想起一段因緣,告訴我,你是不是叫公孫玉?」
這「公孫玉」三字,問得公孫玉悚然一驚,他心性本極聰明,立時聯想到那位使自己魂牽蘿索的意中人卞靈筠身上,趕緊傲氣全收,含笑說道:「在下正是公孫玉,請問秦姑娘怎會……」
話猶未了,秦靈萼那雙俏銳秋波,狠狠在公孫玉臉上,掃了幾個來回,突然問道:「天南三劍與六詔神君定約十年,你怎麼這快就來?難道方才和我動手的那點功夫,就是得自所謂『柔經』的麼?」
這幾句話,問得公孫玉越發驚詫無已,因為當年括蒼山綠雲谷睹命,或許這秦靈萼曾恃六詔神君前去,知道定約十年一事,但,「柔經」二字,卻除非看過思師遺書之人,怎會知曉?
秦靈萼看見公孫玉那副莫名其妙的茫然發怔的神色,不由微笑說道:「六詔八女以內,有一個身負血海沉冤,有一個心懷如山重恨,這兩人結成了生死之交,一個叫卞靈筠,另一個便是我秦靈萼!」
公孫玉這才恍然頓悟,想起自己對人家的那種傲慢神態,不由雙頰通紅,囁囁嚅嚅地,叫了一所:「秦……姊……姊……」
秦靈萼「嗯」了一聲,銀牙微咬下唇,嬌靨上掠過一片說不出來的淡淡愁容,點頭說道:「論年齡我足可以作你的姊姊。」
公孫玉不等秦靈萼話完,便搶著問道:「秦姊姊,我那筠妹可在峰下?小弟想……想見她一面!」
秦靈萼又盯了公孫玉兩眼答道:「看你這副神色,可能還沒有辜負她那一片癡心!不過你來得不巧,想見她一面太難……」
公孫玉大惑不解,急急搶著問道:「秦姊姊,為什麼?」
秦靈萼緩緩而沉重地說道:「她病了,病得還不算太輕!」
公孫玉聽秦靈萼這樣說法,不知卞靈筠病到什麼程度,急得俊目以內,淚光閃閃,也忘了避忌男女之嫌,伸手搖著秦靈萼香肩問道:「秦姊姊,快告訴我,她得的是什麼病,我囊內頗有幾種靈丹……」
秦靈萼任憑公孫玉搖撼著自己的香肩,雙眼仰望雲空,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長年在最不願意住的地方居留,侍奉著不共戴天之仇,還要強裝歡笑,悲憤、抑鬱煩悶,久而久之,不生病的,簡直叫做沒有心肝!」
公孫玉聽得沒頭沒腦,不知道秦靈萼這幾句話的用意何在?
秦靈萼的眼光,慢慢自雲空之中收回,看著公孫玉說道:「這些話,尚未到告訴你的時候,你自然聽不模!不過,傻兄弟、你那位筠妹妹得的是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草木靈丹,有什麼用?」
公孫玉雙目茫然,內心只有一種念頭,就是卞靈筠雖在病中,自己也要設法潛入純陽宮,與她見上一面!
秦靈萼好厲害的目光,似乎看透公孫玉心中所想,微笑說道:「我這次與你巧遇,可能對卞靈筠的病體,大有功益!但我看你神情,似乎必會冒險一闖純陽宮,勸也未必勸得住,便索性告訴你兩點應該特別注意的事!」
公孫玉聞言大喜說道:「秦姊姊請講,小弟恭聆訓海!」
秦靈萼抿嘴一笑說道:「張口姊姊,閉口姊姊的叫得到是蠻甜,不過你還是留著多叫幾聲你那筠妹妹好啦!」
公孫玉不大習慣與女孩兒家,嘲笑詔情,臉上紅撲撲地,低下頭來,靜待秦靈萼告訴自己潛人純陽宮內,應該注意何事?
秦靈萼見他這般窘狀,遂收笑正色說道:「六詔神君萬侯午,性極多疑,連純陽宮內,八大女弟子的居所,均由他親自安排,時時變換!所以你想找卞靈筠,連我目前也無法預知她究竟住在宮內何處?只好到時自試機緣,不過這八大女弟子之中,除我與卞靈筠,別有傷心恨事,彼此知交以外,其餘均極互相猜忌,爭寵傾軋!所以你第一件應該特別注意之事,便是入宮以後,千萬不要露出你是為了卞靈筠而去,否則愛之適足害之;」
公孫玉聽完又驚又喜,喜的是純陽宮徒有如此傾軋猜忌現像,他年必足為萬俟午敗因,驚的是目前自己確尚無力復仇,真需特別小心,不要為卞靈筠惹禍!
秦靈萼略停又道:「第二件應該特別注意之事,便是純陽宮中,房舍多半白色,但有一鼎形奇屋色作朱紅,千萬不可靠近!」
公孫玉點頭受教,秦靈萼彷彿又想起一事說道:「萬一你身處危境,最好一直向西突圍,南方卻決走不得!」
公孫玉聽她指點甚詳,極為感激地向秦靈萼說道:「姊姊如此關垂,叫小弟日後,怎樣答報?」
秦靈萼俏目之中,忽然淚光晶葷,並一滴滴地沾濕了他胸前的雪白羅裳,淒聲長喟說道:「秦靈萼心比天高,命如紙薄,此生業已注定永淪恨海,何報之有?你將來只要能夠除去六詔神君,好好的對待那卞靈筠小妹,秦靈萼縱然骨化形消,亦無所恨!」
公孫玉不知秦靈萼神情,為何這等淒楚?並出語不詳,愕然叫了聲「秦姊姊……」
秦靈萼淚珠兒自眼角湧出,簌簌直落,透濕羅裳,香肩起伏,越發抽噎不已。
公孫玉最無法應付這種嬌柔陣仗,心中又急,偏又想不出話來安慰這位哭得宛如帶雨梨花般的秦姊姊!
無可如何之下,只得走近秦靈萼身旁,雙手扶住這位秦妹妹的香肩,和聲說道:「秦姊姊;你不要哭,哭得人心裡好不難過。倘不嫌彼此萍水相逢,有什麼傷心恨事,儘管告我,公孫玉力所能及,縱然赴湯蹈火,劍樹刀山,也必為姊姊效勞……」話猶未了,秦靈萼嬌軀突然微震,退後半步,目注公孫玉,流露一片感激之情說道:「秦靈萼嬌軀微震,退後半步,目注公孫玉,流露一片感激之情說道:「玉弟弟如此深情,無怪我那極其高潔孤芳的卞靈筠小妹,一見之下,便以身相許……」
玉弟弟如此深情,無怪我那極其高潔孤芳的卞靈筠小妹,一見
之下,便以終身相許!方纔你這幾句話,已夠秦靈萼刻骨銘心,但來日太難,蒼天是否有眼?……」
方說到此處,峰下純陽宮內,突然傳來幾聲金鐘,秦靈萼聞聲臉色一變,向公孫玉說道:「六詔神君嗚鐘集眾,我出來採藥已久,必須立即歸宮!玉弟若能強忍相思,不來最好,萬一來時,切莫忘了我方才諄諄相告之語!」
話完,向公孫玉凝眸一笑,羅袖輕揚,白衣人影帶著一陣談談香風,便往峰下縱落!
公孫玉目送秦靈萼的翩翩身形,心中說不出來的一片根憫,直等那一條竊宛自影,隱人草樹叢中,才下峰與二師兄一鶴約會的碧雲庵疾趕。
一面翻山越嶺,一面心中暗想好容易誤打誤撞的發現了純陽宮,又巧遇秦靈萼,得到卞靈筠的消息,卻偏偏玉人抱恙,益增相思!自己雖已拿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一晤心上人,並探探純陽宮虛實,但究竟應不應該把這番遇合,暨自己心意,稟告師兄,一同前往?
想到後來,想出以六詔神君萬侯午武學之高,慢說師兄弟合力,便再加上兩個,也非其敵!到不如獨自遵照秦靈萼的指示,俏俏一探,或許能夠不露形跡!
主意打定,趕到碧雲庵,一鶴道人業已等了約有半日之久!
問起奇形山峰,師兄弟均無所見,一鶴道人微一沉吟,向公孫玉說道:「我們連日搜索,已把這六詔山搜過大半,這次不如略延會面之期,你搜東南,我搜西北,費上五至七日光陰,搜遍全山,決不會找它不出。
公孫玉職師兄這待說法,當然正中下懷,師兄弟遂又含笑為別,各自分途搜索。
公孫玉到得與秦靈萼相會的那座高蜂,因夕陽未墜,不敢冒失,自在峰頭詔氣行功,等到夜色四合,才踢足輕身,悄悄縱往蜂下。
純陽宮佔地頗廣,所有房舍,均屬白色,並似按九宮八卦方位建造,只有偏南方的一座美輪美免的鼎形樓閣,色作朱紅,與其他建築迥異。
公孫玉細辨奇門生剋,生門似在西方,那鼎形朱紅樓閣所在,卻是死門絕地。
看出門戶,心中也自恍然,知道秦靈萼囑咐自己萬一遇險,須向西方脫身之語,果有至理。
諾大的一座純陽宮,不但聽不見絲毫人語之聲,連半個巡查守衛的人影,也看不見。
公孫玉猜出這大概是六詔神君萬俟午,自恃凶威,料定不會有人敢到純陽宮中滋事,才不必設崗置卡,裝出普通江湖的那種小家氣派。
這種情形,頗對自己有利,遂向離自己最近的一臆精舍,悄悄掩去。
純陽宮中房屋,除了中央三座大殿,似是集眾議事之用以外,幾乎幢幢獨立,這幢精舍,共只三間,四周環以密翠浮天的琅琅綠竹,極其幽靜。
公孫玉輕輕一閃,掩人綠竹,只見精舍門前,還懸著一塊桶木小匾,上面鐫著「環翠軒」三個鐵線篆字。
前日與秦靈萼雖然交手不久,公孫玉業已試出門詔神君門下弟子,藝業驚人,遂不敢絲毫大意,屏息點足,貼近燈光明亮但窗核緊閉的西室,略伸舌尖,舐濕紙窗,極輕極輕地拱破一絲微縫,向裡看時,這位平索老誠樸實的少年英俠頓時雙頰飛紅,心頭一陣小鹿亂撞,趕緊把目光離開窗縫,不好意思再看。
原來室內蘭湯在地,暖霧猶蒸,一位剛剛出浴的美貌傳人、驕
軀全裸,身上只披著半幅輕紗,正在財鏡自整雲囊,雖然是背向窗損,不曾盡程妙相,但這樣一副活色生香,已把公孫玉看得面紅耳赤,心頭亂跳;
目光離開窗縫以後,不由暗想這位姑娘怎不著好衣服,再行梳妝;這樣精赤條條的,成何體統?
正在要想轉身另往別處之際,突然聽得環軒綠竹以外,起了細碎的腳步之聲,公孫玉心內一驚,趕緊提氣縱身,二指撮往橡頭,全身一繃,貼在榴下!
他就這輕輕一縱,室內少女,已有所覺,驀然轉身嬌聲叱道:「室外何人?」
話猶未了,一個白衣少女,業已走進,含笑應聲答道:「靈珠,是我,你是不是在洗澡?純陽宮中,除了神君以外,別無其他男子,你還怕誰來偷窺出浴不成?」
那名叫靈珠的室中少女笑道:「是杖靈芳姊姊麼,且請外室少坐,我還沒有穿衣服呢!」
社靈芳笑道:「趙妹妹,不要再打扮了,今夜雖然你輪人值,但神君適才在鼎樓傳令,特召秦靈萼……」
「秦靈萼」三字入耳,公孫玉方自一驚,室內那位趙靈珠,悉悉索索地,似在一面穿衣,一面醋意十足地署道:「這隻狐狸精,太會迷人,七天之中,總有一兩位婉妹的甜頭,要被她奪去!」
公孫玉聽得這杜靈勞,趙靈珠一問一答的語中含意,意似六詔神君萬挨午與他這些女弟子們,除了師徒以外,還有一種極其曖昧的關係存在。
既然發現這樁秘密,公孫玉不由想到六詔八女,是否個個同流合污?自己的那位心上人卞靈筠,能不能夠眾濁獨清,淤泥不染?
而且照這趙靈珠語意,秦靈萼彷彿甚得六詔神君萬侯午寵愛,但前日峰頭相通,卻神情那等淒苦地,殷殷以期望自己將來手刃六詔神君為念,豈非矛盾已極?
此時杜趙二女,互相笑談之語,已越來越放浪穢褻,公孫玉即聽不下去,又心急尋找卞靈筠,遂輕悄悄地離開這座「環翠軒」轉撲三四丈外的另外一座房舍。
他自聽了杜靈芳趙靈珠的那番穢褻之言以後,不但心懸卞靈筠清白,並也深為那位秦靈零姊姊惋惜,這樣一位絕代佳人,遭遇如斯,無怪前日她在峰頭含淚長喟,說是心比天高,命如紙薄。
心頭想事之際,業已撲近第二幢精舍,這幢精舍,環境更幽,不但四圍竹樹蔥寵,怪石羅列,並還有一條小小山溪,潺援作響。
小溪之上,建有九曲紅橋,橋畔一座六角茅亭,茅亭以後,方是三間白色精舍。
公孫玉悄悄掩到九曲紅橋左近,便見那茅亭之中,有一白衣少女,正在倚欄望月。
少女身影才一人目,公孫玉便覺心頭巨震,因為雖然對方背向自己,嬌容看不真切,但那種單寒羅袖的絕世中神,不是魂牽蘿紫,刻骨相思的卞靈筠,還有那個?
因秦靈粵說卞靈筠病得頗重,此時不應又在憑欄望月!故而公孫玉縱然越看背影越像,為防萬一弄錯,平白力心上人惹禍,不敢冒失相認,心頭電轉之下,大著膽兒低聲念了一句卞靈筠昔日對自己念過的,中含萬斛柔情詩句:「由來紅粉最憐才!」
這句吟聲人耳,亭中自衣少女,立時滿面驚色的愕然回身,可不正是那位孤芳高潔的卞靈筠,但蛾眉凝怨,秋水含愁,玉容清減已極。
公孫玉見果然是朝思暮想的蘿裡佳人,那裡還忍得位?自一叢草樹以後,脫口低呼「筠妹,」身形展處,連那九曲紅橋,都來不及走的,凌空躍過小溪,向那六角茅亭撲去。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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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28 23:47:22
他身形才到半空,卞靈筠滿面驚惶的纖手一招,白衣微閃,便
已閃進那三間精舍。
公孫玉猜想她是怕人窺見,不肯在那茅亭之中相會,遂跟蹤縱進精舍,只見卞靈筠倚著東室室門,面帶愁容的低聲嗅道:「玉哥哥,你……你絕藝未成,貿然來……來這龍潭虎穴作甚?」
公孫玉天生情種,自祁門一別,朝夕相思,如今好不容易見面以下,想不到心上人第一句便是嗔怪之語。
卞靈筠見公孫玉本來滿面歡愉,被自己迎頭一盆冷水,澆得幾乎目瞪口呆,不由幽幽一歎,轉身撩起湘妃竹簾,走進東室。
公孫玉聽出卞靈筠雖然嗔怪,語中含意,仍極關情,尤其那一聲「玉哥哥」,依舊充滿相思音詔,遂也撩簾隨人。
卞靈筠含顰讓坐,並為他斟了一盞香茶,公孫玉見心上人病態娟娟,好生憐惜,滿懷情思,也不知從何說起?只是低低問了聲:「我從秦靈萼姊妹之處,聞得筠妹玉體違和,關心太切,才冒險潛來一會,筠妹是什麼病,好些了麼?」
卞靈筠秋波直注公孫玉,好似頗為感激他這份深情,但旋即淚光盈然的低頭歎道:「我們身懷上乘武學,內功精湛,除非受重傷,沾奇毒以外,怎會有甚了不得的大病?不過……」
語方至此,室外的九曲紅橋以上,起了步履之聲,卞靈筠臉色立變,往床後一指。公孫玉會意藏人,卞靈筠也和衣臥倒床下,並隨手把香裳抖亂。
少傾竹簾一揭,走進公孫玉在「環翠軒」中,聽過及見過的杖靈勞趙靈珠二女,杜靈芳含笑問道:「筠妹妹,你這兩天不是好些了麼?怎的又躺在床上?我們六詔人女以內,數你武功最高,但也數你最多愁善感?……」
卞靈筠緩緩坐起,打斷杖靈勞話頭問道:「多謝二位師姊關懷,小妹清晨猶好,夜來突又有些煩悶,但也無甚大礙!秦姊姊呢?
她每天此時,必來看我,怎……」
趙靈珠進室以後;目光便注意到卞靈筠斟給公孫玉不曾飲過,但熱氣猶騰的那盞香茶之上!如今聽她提起秦靈萼。眉頭微挑說道:「秦靈萼獨蒙龐愛,神君又在鼎官越序召幸,此時大概正倒風顛駕,欲仙欲死,那裡會有工夫,到這『紅橋小築』之中看你!」
公孫玉匿身床後,聽了趙靈殊這一番話、越發證明自己所料無差,六詔神君的師徒之間,果有不可告人的穢褻隱事!
並且約莫猜出這一子女弟女們,可能是排日依次獻身,不然趙靈珠不會有那醋意盎然地「越序召幸」之語。
據此推斷,秦靈棗囑咐自己萬不可近的那座紅色鼎形樓閣,定是六詔神君宣淫之所!然則像卞靈筠那等絕代風華,長期在這齷齪的環境以內,暨淫魔的爪牙以下,卻如何能夠眾濁獨清,保持純潔?
就在他憂慮重重,心頭難過之際,卞靈筠似乎不願繼續讓趙靈珠那等穢語,傳人床後的公孫玉耳中,裝作勉強掙扎下床,向趙杜二女笑道:「小妹因病疏懶,不會收拾,這間屋內頗髒,二位婉婉請到外室待茶!」
趙靈珠那雙治蕩秋波,又向幾上那盞熱茶一轉,頰上浮起神秘笑容說道:「筠妹妹既在病中,定有不便,我和杜姊姊還要趕到鼎宮守衛,不攪你了!」卞靈筠送到紅橋小築以外。
直等目送二女走向紅色鼎形樓閣,身影不見以後,卞靈筠才回到自己室中,喚出公孫玉,秋波噙淚說道:「玉哥哥、你要是真的我好,便即趕快離開這純陽宮好麼?」
公孫二滿腹相思,半句未曾傾吐、怎肯就走?並因卞靈筠彷彿薄情,臉上也現出幾分悲憤神色。
卞靈筠猜出他的心意,香腮之上,滾落幾顆淚珠,微帶泣音說道:「玉哥哥!相思苦昧;成以難嘗,我當然也不捨得叫你馬上就走!
但此處實非談心之所、方才趙靈珠可能已對那盞熱榮疑心。為了來日的彼此大願,不得不暫忍目前,這樣好了,我倚靠六詔神君對我
龐愛,拼著違他戒律,送你出這純陽官外!」
說完,伸手挽住公孫玉,便往室外走去。
公孫玉雖然柔荑在握,有點蝕骨消魂,但卞靈筠那句「倚靠六詔神君平素寵愛」之語,卻又彷彿在他心頭上,深深刺了一劍!
既聽趙靈珠有所懷疑,為了卞靈筠的安危著想,也無法再留,遂滿懷惆悵地,隨她出了紅橋小築。
一道九曲紅橋,卞靈筠纖手緊了一緊,貼在公孫玉懷中,向他附耳說道:「玉哥哥!這純陽宮中,雖然未設樁卡,但所有房屋,全按奇門人卦建造,生人極易迷蹤!你在兩丈以外,隨我身形,往西直走!」
佳人入抱,吹氣如蘭,公孫玉正有點栩栩然之間,卞靈筠突展輕功,一躍三丈。
公孫玉也小心的提氣輕身,鶴行鷺伏,又有那位深知底細的卞靈筠引路,終於安然出得純陽宮,到了一條幽谷以內。
卞靈筠坐在石上,手撫心頭,好似緊張頓弛的吐了一口長氣。
公孫玉站在一旁,看她這副楚楚丰神,不由看得發呆,卞靈筠手攏雲鬢,淒然一笑,指著身邊說道:「玉哥哥,你靠我近點坐下來,說兩句話,我就要走了!因為六詔神君曾有嚴令,門下女弟子們,無論是誰,若不奉令私自出宮,要受剛足之苦!」
公孫玉聞言貼近卞靈筠坐下,卞靈筠神情淒楚地假人他懷中,仰頭凝視公孫玉,妙光瑩瑩,目淚流露無限深情地幽幽問道:「玉哥哥,你為我冒險遠來,我卻趕你就走,是不是有點怨我卞靈筠薄情寡義?」
公孫玉此時正覺得兩人相假相倚,靈犀一點,默默交通,雖然彼此無言,並各自微有一種淒切之感,但這種境界,彷彿口所難傳,筆寫難達,是一種至高無上的人生享受。
聽卞靈筠這樣一問,忙自答道:「我知道筠妹對我情深義重,目前強忍相思,不過為了顧全大局而已!我也不是不知利害,此次遠來六詔,主因便為了尋覓『柔經』,但巧遇秦靈萼姊姊,蒙她告知筠妹染病在身,遂忍不住地來此一探。」
卞靈筠訝然問道:「玉哥哥!你說什麼『柔經,會在六詔山內?」
公孫玉極其簡單扼要地略說經過,並取出那塊上畫奇形山峰白色羊皮,給她觀看。
卞靈筠略一過目,便自歡然說道:「有有有,在六詔山的極北之處,我見過與這羊皮上所畫形狀差不多的一座奇峰!奇峰旁邊的那座較低峰頭,我彷彿還記得叫『仙猿峰』,因為上面特產猿猴,多得簡直不計其數!」
公孫玉得此佳訊,心中自然高興,越看卞靈筠越愛,忍不住輕伸猿臂,攬住香肩,卞靈筠玉頰微紅,但仍柔柔順順地,與公孫玉假得更緊,郎情似水,萎意如綿,極其高雅純潔的享受了一番溫柔滋味。
片刻相依,癡思略慰,公孫玉不愧正派名門的少年英俠,居然在這種蝕骨銷魂當口,能夠強忍情懷,低頭向雙睛微闔,嬌靨如花的卞靈筠說道:「我知道六詔神君的御下極酷,不願筠妹萬一違戒,有所受苦!寧可忍淚為別,立時前往山北,去找『柔經』,但心頭尚有一事,不問覺得難過,筠妹能夠據實告訴我麼?」
卞靈筠妙目微開,緩緩坐起,又向公孫玉淒然一笑說道:「情之一字,委實魔力極強!若不是怕誤了玉哥哥正事,我真寧願回宮受那則足酪刑,也要在你懷』中多留片刻!你想問的事,我大概猜得出來,是不是自趙靈珠那污言穢語之中,疑心我也同蒙不潔?」
公孫玉聞言臉上微赧,卞靈筠似嗔非嗔地,瞟他一眼,妖靨飛起兩片嬌紅,慢慢擄起石邊羅袖,露出大半截欺霜賽雪的玉腕。
公孫玉起初真還不懂卞靈筠嬌羞不勝地擄袖何意?但等看到她玉臂上露出一點殷紅可愛的「守宮砂」時,才不但恍然大悟,心中
也似吃了一服上等清涼藥劑般地熨貼已極,眉飛色舞。
卞靈筠見公孫王這副疾呆呆的神情,不由「啐」他一日,皺眉忍俊說道:「玉哥哥,有件事大概更要出你意料之外!你猜猜,這粒『守宮砂』,是誰替我點的?」
公孫玉想了半天,搖頭示意,卞靈筠嬌笑說道:「我早知道你決猜不出來!這是……」
話方至此,谷口一陣銀鈴似的蕩笑,香風捲動,白影電飄,在二人面前,落下一位年齡看來比卞靈筠略大的美貌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蕩笑忽收,目汪卞靈筠,劍上浮起一層凶光殺氣,冷冷說道:「萬俟午神君嚴令,門下無論何人,私出純陽宮者別足,勾通教外男子,更須剁手挖心!卞師妹,明知故犯,還不隨我回宮請罪?」
公孫玉本來就覺得白衣少女的身形好熟,再聽她這一發活,驀然想起正是在「環翠軒」中,被自己愉窺她出浴梳妝,袒捏妙相的趙靈珠!
卞靈筠則一見趙靈珠現身,臉上立時慘白,銀牙暗咬,似乎窘得無詞置答。
公孫玉也不知究意是應該用強?還是用軟?才能打開目前僵局!無可奈何之下,紅著一張俊臉,向趙靈珠深深一揖,叫了聲「趙姑娘……」
趙靈珠不等他話畢,目光斜陰公孫玉,頓時把那一臉凶威殺氣,換作了柳媚花妖,緩步上前,輕輕拍著卞靈筠香肩。格格蕩笑說道:「卞師妹,你平日裝得那等玉潔冰清,凜然難犯!原來幽期密約的偷情手段,比我們高明得多!」
卞靈筠在這種情況以下,又急,義羞,義驚,又怒,捆珠在妙目之中,盈盈欲墜,但偏偏說不出一句話來。
越靈珠見狀越發蕩笑不止,向卞靈筠說道:「卞師妹不要怕,我方纔那些話,都是唬你玩的!平素多要好的姊妹,怎會照實報告神君?不過知情不舉,在本門中處罰最慘,這份沉重,我可扭得不輕!
聰明的小妹子,你想想應該怎樣答報你趙妹妹呢?」
一面講話,一面對公孫玉秋波梳盼,媚眼連拋,皓齒微咬下唇,那種神情,簡直冶蕩已極!卞靈筠何等冰雪聰明?又深知八位師妹妹中,就數這趙靈珠及杜靈芳二人,最為淫賤!早已看出她的用意,芳心暗想事既至此,只有冒險一拼!遂也裝出一副無可如何的神色,向趙靈珠笑道:「趙姊姊的心意,小妹深知,但你看杜靈芳姊姊,也已趕來,難道叫她……」
越靈珠聽說杜靈勞也來,眉頭頓蹙,才一回身,卞靈筠向公孫玉略施眼色,功力潛聚,照准趙靈珠背後「鳳尾」穴上,就是一掌。
好狡猾的趙靈珠,雖然回頭探望,其實心中早已生疑,再一見谷口並無杜靈勞身影,更知不妙,在卞靈筠玉掌才舉之際,便已向右前方斜斜縱出,那陣勁急掌風,不過把她的白色羅衣下擺,飄起尺許。
趙靈珠身形落地,獰笑連連,眼殊瞪得像個厲鬼般的,好不怕人,向卞靈筠叫道:「大膽賤婢,勾引外賊,背叛本門,我叫你嘗嘗六詔神君的家法滋味!」
話完回手在腰下一摸,摸出一根長約人寸的綠色小箭!
卞靈筠知道這根綠色小箭一發,六詔神君片刻即至,急得花容慘變叫道:「玉哥哥,你我趕緊合力,除這淫姆,千萬不能讓她把那綠色小箭出手!」
公孫王也知事態越鬧越大,長劍出鞘,施展新學自申一醉的「神魔無影,」身法,凌空飛撲!可惜趙靈珠乖巧異常,曉得連卞靈筠一人,自己都鬥不過,怎肯纏戰?一面飛身退向谷口,一面已把那根綠色小箭,脫手往空中擲去。
小箭出手,見風即化成一溜綠焰,電疾升空,但就在這千鈞一
發之間,突自近谷口的一株參天古木以上,射出一點銀星,和一蓬銀線!
銀星迅疾無倫地破空橫飛,恰好在離地尚不及三丈之時,便把小箭所化的一溜綠焰,生生擊落。
那蓬銀線,卻整個招呼了剛好逃到谷口的趙靈珠,只聽得趙靈珠慘哼半聲,便即仆地不起!
這種突然變化,連卞靈筠也想不出究竟是誰在暗中救了自己!
但趙靈珠仆地以後,參天古木上,又飛落一條白影,把趙靈珠的屍身,極其迅疾地拖入豐草之內。
卞靈筠一見那系白影,不由愁眉頓開,喜得叫道:「玉哥哥,那是秦姊妹,她是最可憐而最好的人!」
公孫玉被卞靈筠說得糊塗,尚未想出這句「最可憐而最好的人」,應該怎樣解釋之際?秦靈萼已雲髻半偏,羅衣不整的如飛趕來,向卞靈筠皺眉說道:「筠妹,趕緊讓你玉哥哥離開此處!趙靈珠這一死,因為我在迫不得已之下,用的是將來留作大用的「散花毒針」,萬不能使她屍身,被人發現!六詔八女,無端突少一人,萬俟午那得水大發雷霆,追查究竟?我雖受他寵愛,你與他更有特殊淵源,不會疑心到我們頭上,但杜靈芳平日與這死鬼感情素厚,沆瀣一氣,必須防她暗地搗鬼,不能有半絲可疑痕跡,落到她的眼內!我們三人各有一身血債奇冤,目前切莫眷戀私情,留得青山,才好在日後圖謀猛虎!」
公孫玉知道自己再在此多留一刻,便可能為秦卞二女,導致殺身奇禍,所以一握卞靈筠柔荑,低低在她耳邊,說了聲:「筠妹珍重,只要我此去覓得『柔經』,再見之期,當不在遠!」
說完,根本不等卞靈筠答話,突展絕世輕功,「八步登空」,「龍行一式」,颼颼颼地,一連縱出十來丈遠。
雖然耳邊聽得卞靈筠嚶嚶啜泣,並淒呼「玉哥哥」之聲,但公孫玉深明利害,鐵定心腸,任憑自己青衫以上,也灑遍淚珠,卻依舊頭都不回地,飛登來時絕壁。
直到揉登蜂頂以後,才忍不往往谷下回頭,只見卞靈筠秦靈粵二女,仍然並肩站在一塊大石之上,向自己揮手示意。
公孫玉一陣心酸,英雄情淚,滾滾泉流,勉強也向谷下略為揮手,便咬緊鋼牙,掉頭疾馳。
在向碧雲庵方面疾奔之中,公孫玉從秦靈萼的那一番話內,又想起不少疑問?秦靈萼私藏「散花毒針」,欲作何用?她為何獨蒙六詔神君寵愛?六詔神君與卞靈筠,禿竟有什麼特殊淵源?她們二人身負何神奇冤血債?以及卞靈筠身處這等淫邪魔窟,怎會眾濁獨清,保持清白?她右臂上的那一粒「守宮砂」,是什麼自己意料不到之人替她所點?
這一連串問題,在公孫玉腦海中,心頭上,織成一片玄雲,猜不透,解不明,弄得意馬心猿,惶惑萬狀。
如此迷惘之下,公孫玉居然連番失足,好幾回險些摔落絕澗懸崖,在一次踏中毒蛇,幾乎被咬以後,才靈智頓復,暫撇一切情恨疑思,把心神轉注在會合二師兄,去往卞靈筠所指點的六詔山北端「仙猿峰」,尋找武林秘菠「柔經」,練成絕藝,報復師仇方面。
他這次趕回碧雲庵中,因五至七日之約未滿,一鶴道人尚未到來。
公孫玉等了半日,便心急難耐,在度中留下字束,說明「仙猿峰」方向,請一鶴道人,見字以後,立即趕去。
那知他往北行才只一日,便路遇一鶴道人,一鶴道人向公孫玉笑道:「師弟來得正好,那座奇形山峰,不但被我找到,峰旁並有一座小峰,形狀也頗與你那張白色羊皮上所畫相像!」
公孫玉聞言笑道:「二師兄,這座奇峰是不是在六詔山北端?峰旁小峰,是不是盛產猿猴之類?」
一鶴道人不禁詫道:「你我東南西北,背道相等,師弟怎會知道這些情形?講得一點不錯!」
公孫王暗悔自己把話說漏,只得撒謊到底,推說是遇見一位對六語山地形極熟的樵夫指點。
一鶴道人不疑有他,點頭笑道:「這座奇峰,雖因地形相似,頗有幾分指望,但那『柔在柔中,高明柔克!』的第二個『柔』字,恐怕極難尋!峰上不但盛產猿猴!並還有個猿猴石像,師弟你道怪也不怪?」
公孫王聽說猿猴也有石像,不由又奇又笑,師兄弟二人,遂掉頭轉向仙猿峰馳去。
老遠以外,便看見一座上豐下銳的奇峰,奇峰之側,另有一座樹木蔥龍的較低峰頭,但也頗巍峨險峭,
公孫玉心頭一陣驚喜,同時略覺緊張,駐足自身邊取出那張珍藏、的白色羊皮,遙一對照,果與羊皮所畫圖形,極為相似。
師兄弟互相狂喜,舉步登峰,這座峰頭,真不愧「仙猿峰」之名,猿猴何止千萬?拾果攀蘿,裊籐穿竹,只只靈活可愛,且既不畏人,亦不擾人,有時竟結隊成群,尾隨一鶴道人及公孫玉兄弟行蹤不捨,煞是有趣。
走到峰後,一鶴道人帶領公孫玉,轉過一片嵯峨怪石,指著頭上一株古松說道:「師弟你看,這松下的那塊長形青石,競被巧手雕成一隻半身猿猴,豈非妙聞怪事?」
公孫玉看了一眼,心中雖也頗覺奇怪,但並未深思,只隨著師兄,把仙猿峰上下左右大略勘察一遍。
勘察過後,一鶴道人坐在峰腰石上,面對一泓由峰頂飛泉瀦集的小小水潭,向公孫玉笑道:「師弟,這峰形及周圍形勢,均與羊皮圖上相似,地點大概業已找對,但『柔經』何在?依舊難尋!總不能把這大一座山峰的寸石尺士,讓我們全都掘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7:44
第十五章
公孫玉默默無言,凝視那文許方圓,頗為清澈的一潭寒水有頃,突然似有所得,眉峰略展,自地上摸起一塊拳大青石,投入潭中,試出深不過一丈一二,回頭向一鶴道人笑道:「二師兄,白色羊皮所載隱語『柔在柔中』,第一個『柔』字,當然指的『柔經』,第二個『柔』字,會不會就指的是這潭清水?師兄是否精於水性?」
一鶴道人笑道:「我對水性雖不太好,丈許寒潭,到還難不俐我!但因六詔山是萬俟午巢穴所在,總須特別小心、愚兄脫衣下潭,師弟留神警戒!」
公孫玉點頭應諾,橫劍潭邊,小心守護,一鶴道人則脫去衣履,潛入水內。
因潭並不大,片刻以後,一鶴道人便即出水,向公孫玉苦笑說道:「潭中一無所得,我們索性循水窮源、一直找到峰頂試試!」
公孫玉點頭說道:「這部『柔經』,關係師門榮辱,暨正邪興衰,我們理應不顧艱難,竭盡心力尋找!」
可憐師兄弟二人附葛攀籐,窮源以索,企圖自泉水之中,有所發現!但累得筋疲力盡,一直找到峰頂,依舊所願成虛,不由相顧茫然,互作苦笑。
一連在這仙猿峰頭,勾留四日,凡屬能與「柔」字,勉強扯得上關連之處,全都繽密尋遍,但那部武學奇書,仍是毫無跡象!
師兄弟滿腔熱望,漸漸成冰,這時公孫玉正在獨立舒嘯,發洩胸中積悶之際,峰下突然捷如電閃的,翻上一條白影。
一鶴道人看出來人是個神比冰渭,顏如花艷的美貌白衣少女,長劍凜然出鞘,嗔目向道:「來人是不是六詔狂賊萬挨午門下……」
話猶未了,公孫玉接口說道:「師兄且莫誤會,這就是小弟向你聽說,埋葬恩師師叔遺骨,並對我天南一派,恩重如山的卞靈筠姑娘!」
說完,轉向卞靈筠皺眉問道:「筠妹見過我二師兄一鶴,你怎的匆匆來此,並面帶優色?」
卞靈筠聞言先向一鶴道人斂好施禮,一鶴道人看出此女冰心玉骨,冷艷無雙,暗慶師弟識人,也自稽首還禮,含笑說道:「卞姑娘對我天南一源,恩重如山,請怒貧道適才魯莽失禮之罪!」
卞靈筠謙然答道:「見義勇為,人人有責,道長不必如此過謙,請怨卞靈筠有要事在身,不多客套!」
說至此處,轉面對公孫玉急聲說道:「趙靈珠在純陽宮內失蹤以後,萬俟午大起疑心,密派心腹,四外搜索!你們行跡,不知怎會落在素與趙靈珠沈瀣一氣的杖靈芳眼中,歸報以後,六詔神君立遣秦靈萼姊姊,率其餘六女,前來尋釁!」
公孫玉劍眉雙姚,俊目神光迸射叫道:「尋釁何妨?我們師兄弟正好與萬俟午門下,先作一戰,剪除掉他幾個爪牙也好!」
卞靈筠急得秀盾緊蹙說道:「玉哥哥,我話未說完,你做些什麼?因為杜靈勞日常挑撥,六詔神君已漸對秦靈萼姊姊生疑,危機頗甚!故少時動手之際,最好請道長先退,你剪除杜靈芳以後,裝做被秦妹姊擒住,然後再在押返純陽官途中逃脫,如此一來,眾女據情歸報,六詔神君便可對秦靈萼姊姊,恢復信任!」
一鶴道人雖然聽見這一大堆什麼趙靈珠,杖靈芳,秦靈萼的女兒名姓,猜出必有隱情,但當著卞靈筠,也不好深問。
公孫玉則見卞靈筠如此說法,知道秦靈萼目前處境,必極艱難,遂轉向一鶴道人笑道:「此中情節,容小弟緩報師兄,目前可否如卞姑娘之意行事?」
一鶴道人微笑點頭,卞靈筠瞥眼來路,已見幾條白影閃動,遂向公孫玉笑道:「玉哥哥快點拔劍動手,不要客氣,認真攻我幾招,也讓我看看你武功火候!」
公孫玉連日峰頭尋謎,尋得極其悶氣之餘,到蠻覺得卞靈筠這種作法有趣,劍盾一軒,探手肩頭,長劍立作龍吟,開出天南門戶。
卞靈筠因確實不知公孫玉武功火候,加上秦靈萼已然率領其他同門趕來,早將長劍掣在手內,一聲:「玉哥哥留神」!錯落劍花,立時漫天飛灑而來,招術奇幻無比。
公孫玉從容震劍,劍光宛如在身前布成一朵絕大青蓮,擋退卞靈筠攻勢以後,隨即輕飄飄的一劍刺去。
卞靈筠推劍拒劍,蹙眉叫道:「玉哥哥怎不聽話?這樣不行,我們要打得像樣一點!」
公孫玉聽得六詔眾女,業已紛紛上蜂,知道委實不能再露痕跡,何況也想在心上人面前,一炫所得絕學,遂對卞靈筠略施眼色,故意高聲叱道:「六詔賤婢!萬俟午那點名頭,唬得住誰?休要如此猖狂,還不納命?」
話聲之中,劍演威震武林天南劍法以內的連環三絕,「龍門三躍「密網天羅」東來紫氣」,並加上一招天星掌中的「閉門推月」,霎時間劍影如電閃雷奔,驚心休膽,掌風如搖山撼岳,威勢無倫。
卞靈筠見公孫主三劍一掌,能有如此威力,不禁勞心大慰,但一絲微笑,才現嬌靨,峰下颼颼連聲,業已翻上兩個與她同樣裝束的白衣少女。
左邊一個,正是秦靈萼,右邊一個,身材雖頗曼妙,臉上卻流露蕩逸飛揚之氣。
卞靈筠立時把那才浮起來的寬慰微笑收斂,錯步飄身,低頭避劍,卻裝得極像地仍被公孫玉最後那招「紫氣東來」,掃落罩發素絹,並削斷一小撮青絲,隨風飄舞!
口中也急聲叫道:「秦妹妹、杜妹妹,這小賊太已扎手,我們合力擒他!」
這時峰下白影連翻,又復躍登四名白衣少女。
秦靈萼恐怕自己這方面人手大多,使公孫玉師兄弟不易如預計行事,遂發話說道:「社靈芳、魏靈莎兩位師妹,擒這小賊;許靈芬、卞靈筠兩位師妹,擒那道人!其餘的史靈坷、椿靈珊師妹,隨我暫時為杜魏許卞四位師妹掠陣,不要過分弱了神君威望!」
她是七女之長,話完以後,立即應聲躍出三名少女,連同卞靈筠,各揮長劍,分向一鶴道人、公孫玉師兄弟攻去!
六詔七女,個個不見,尤其是雙戰公孫王的枚靈勞、魏靈莎二女,劍劍強攻,狠辣無比。
公孫玉此時認出那與秦靈萼同來的神情蕩逸少女,便是與死鬼趙靈珠抗瀣一氣,愛向六詔神君萬俟午弄讒的杜靈芳,秦靈萼派她來戰自己,定含有叫自己下手剪除此女之意。
讓開杖魏二女,幾招狠攻以後,突然改用青蓮劍法之中,那招防身最具靈妙的「花開見佛」攻敵,猿臂展處,漫空飛灑朵朵青蓮,杜靈芳魏靈莎不識這是何等劍術?相互橫劍卻步,退出數尺。
公孫玉仗此一著,搶佔先機,立時再度施展那「龍門三躍」「密網天羅」「東來紫氣」,連環三絕,劍化森森冷電,專攻魏靈莎,才用到第二招「密網天羅」,便把她逼出一丈五六,
魏靈莎想不到這年輕對手,身懷如此絕世武學?知道對方三式連環,尚有一式未發,深恐趁勢追擊,自己不易閃避,遂在足尖剛剛著地之時,立用小巧絕技,「燕青十八閃翻」,嬌軀往後一倒,香肩找地,向右滾出七八尺遠。
那知魏靈莎空自緊張,公孫玉第三式「東來紫氣」,根本未發。
他在魏靈莎一退,便料準杜靈勞定自身後來援,青鋼長劍挺處,以龍行一式竄起,頗似乘勝追撲魏靈莎,但足才離地。全身候然翻轉,猛揮左掌,打出一招出於任何人意料的「倒撞金鐘」,蓄足十成本門無極氣功剛柔相濟的內家真力。
杜靈芳也真死運當頭,她不但盡如公孫玉所料的自後來援,並因心機過分歹毒,想乘公孫玉得勝驕狂疏神之際,一舉立制對方死命,生怕長劍帶風,易為發覺,特地將劍隱時後,潛聚六詔神君萬俟午所傳「純陽指力」,準備向公孫玉腦後「玉枕」死穴下手。
主意打得雖狠,無奈人家智力,比她更勝一籌!杜靈芳剛剛掩到公孫玉身後,「純陽指力」將發未發之際,那碎不及防一招「倒撞金鐘」所挾的狂飆勁氣,業已直壓胸口。
一聲慘啼起處,社靈芳的嬌軀,生生硬被公孫玉的無極氣功,震得飛出五步,「砰」然落地,櫻唇中鮮血狂噴,染得點點桃花,慘不忍睹。
公孫玉因這次尚是自己生平第一次殺人,雖知杜靈芳淫惡當誅,但見此慘狀,心中仍覺有些不忍。
秦靈萼向身旁的史靈可、豬靈珊,以及剛自地上翻身起立的魏靈莎,嗔目叫道:「小賊竟敢如此猖狂,傷我六詔門下,師妹們隨我齊上!」
話完當先掄劍狠撲公孫玉,史豬魏三女,也隨同一擁而上。
公孫玉知道杖靈芳既除,不必多作無謂打鬥,長劍打閃,略擋四女來勢,晃身一退丈許,向一鶴道人叫道:「二師兄,萬侯午門下這些無恥賤婢,倚多為勝,我們何必與其一樣見識?各自退往原處集合,改日再找那殘廢魔頭理論!」
一鶴道人哈哈一笑,長劍連演天南絕學,逼開許卞二女,騰身一躍三丈,便往東邊蜂下退去。
卞靈筠裝得極像地縱身急迫,一鶴道人道袍大袖倏揚,二三十杯玄門智珠,灑出一天農雨。
許靈芬卞靈筠施展輕功絕技,躲過這片玄門智珠之後,一鶴道人身形已在十丈以外。
卞靈筠作勢猶欲追趕,秦靈萼叫道:「許卞兩位師妹,暫時饒那道人,我們合力擒這小賊,交與神君發落!」
卞靈筠許靈芬駐足不迫,秦靈萼一聲號令,白衣情影連飄,六柄長劍,捲起一天劍雨,齊向公孫玉罩去。
公孫玉軒眉狂笑,一招伏魔絕學,灑出朵朵青蓮,盪開六詔眾女的點點劍雨,足下突展輕功,往峰西一躍三丈!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8:01
第十六章
秦靈萼柳眉微蹩,急聲叫道:「眾師妹隨我快追,這小賊傷了杜師妹,必須擒回純陽宮中問罪!」
話完,向卞靈筠微施眼色,當先橫劍疾追,卞靈筠與其他四女,也緊隨在後。
公孫玉接連幾個起落,縱到那塊有半身猿猴塑像的青石附近,想起做作已夠,遂回身發出一陣仰天狂笑說道:「六詔賤婢,你們那點螢火之光,再敢妄肆張狂,便全在公孫玉的劍下作鬼!」
秦靈萼距他不過兩丈,一聲冷笑,玉腕倏揚,空中突起「滴鈴鈴」地清脆鈴聲,七枚一寸來大的金色小鈴,旋轉飄飛,齊向公孫玉襲到。
公孫玉知道時機已至,故意把青鋼長劍,交在左手,右手發出十來粒玄門智珠,硬把那七枚攝魂金鈴,一齊凌空擊落。
但秦靈萼人隨鈴後,飛身追撲,公孫玉玄門智珠甫行出手,對方冷森森的劍鋒,業已點到咽喉。
匆促之間,只得左手橫劍一擋,秦靈萼俠身貫力,往外輕輕一引,盪開公孫王門戶,駢指如風,疾點脅下要穴。
公孫玉一聲「不好」,棄劍飄身,但秦靈顴動作如電,長劍詔轉劍柄,一下便撞中對方暈穴以上。
卞靈筠遙見秦姊姊玉哥哥的這齣戲,唱得嚴絲合縫,心中不由暗覺好笑,索性越過群女,一躍而前,長劍疾落如風,便向暈倒在地的公孫玉頭上劈去。
秦靈萼見狀橫劍接劍,攔住卞靈筠,微作溫色叱道:「卞師妹怎的這等莽撞?此人不擒回純陽宮內,呈繳神君,你我誰敢私自發落?」
卞靈筠嬌靨微紅,低頭收劍,秦靈萼眼珠一轉,故意莊容說道:「卞師妹舉動冒失,不能不罰,我命你將這暈倒小賊,抱回純陽宮內!」
卞靈筠知道秦妹妹暗施促狹,臉上又是一紅,秦靈萼星目凝光,厲聲說道:「本門家法至嚴,卞師妹難道還敢違令?」
說到此處,轉面對其餘四女中的魏靈莎說道:「魏師妹,煩你將杜靈芳師妹遺體,帶回宮內!」
魏靈莎雖見秦靈萼派卞靈筠去抱活人,自己去抱死人,有點不大高興,但因她搬出「本門家法」四字,卻又不敢不遵,只得奔回原處,把血污狼藉的杖靈芳遺屍,捧在手內!
卞靈筠也嬌羞不勝地,把公孫玉半捧半抱的托在胸前,隨同秦靈萼一齊回轉。
肌膚相親,蘭香細細,公孫玉真不禁有點暗暗魂消;心中自然感謝這位秦靈萼姊姊的巧妙安排,使自己刻骨相思,略有所償。
卞靈筠起初委實羞窘不堪,但慢慢想通公孫玉對自己如此深情,少時一別以後,尚不知再見何期?秦妹妹這等安排,分明一片好心,自己又何必故作矯情,黔持過甚?
心中這樣想法,手內也自然越抱越緊,公孫玉領略玉人情意,蝕骨索心,簡直捨不得中途脫身,最好一直就由卞靈筠抱到天涯海角。
一路之間,史靈河向諸靈珊問道:「諸師姊,你對這六詔山中的掌故極熟,可知道適才秦姊姊擒這小賊之處,為何有一座半身猿猴塑像?」
褚靈珊「噗嗤」一聲笑道:「史師妹,那座半身塑像,是猴子麼?」
史靈可聞言一愕,秦靈萼接口笑道:「當時只顧施展『七煞金鈴』,及『截穴手法』,擒這小賊,連我也不曾看清,但彷彿見那猴型石像,腦發頗長,並作黃色,是不是難逢罕見的『金髮神揉』?褚師妹博聞強記,不妨說說這塑像典故!」
公孫玉聽說那塑像不是猿猴,竟是一隻「金髮神猱」,心中不由似有所感。
褚靈珊點頭笑道:「秦師姊講得不錯,那塑像確是一隻『金髮神猛』,只因約在百年之前,這座峰頭,並不叫『仙猿峰』,而叫『毒蟒峰』,峰上盤據著一條赤鱗毒蟒,不時四出客人,遠近山民,死者無算!後來有一道人,帶著一隻金髮神揉,冒險搶上峰頭,人獸合力除解!經過一日一夜苦鬥,雖將那條長幾十丈的赤鱗毒蟒除去,但金髮神揉也因中了蟒毒,並挨了蟒尾的垂死一擊,亦告不救!道人悲倫不已,填平蟒穴,埋葬金揉,並在金猛墳畔,植了一株古松,親手雕了那座半身揉像,才黯然離去!」
公孫玉聽到此處,心頭靈光突現,連與卞靈筠這等偎抱溫存,也寧甘捨棄地,長嘯一聲,驀然縱起。
為求裝得極像,兔棄前功,公孫玉咬牙狠心,用六成力一掌突拍,把卞靈筠拍得蹌踉出丈許遠近,並就勢搶了她肩頭長劍!
秦靈萼急聲叫道:「我想不到這小賊竟會運氣過宮,自行解穴,眾位師妹快快攔截!」
公孫玉長劍打閃,擒賊擒王,飛身直撲這發號施令的秦靈萼,一招天南絕學「流光飛雨」,一招天星掌法「醉打山門」,劍是虛招,掌是實式,並暗含「無極氣功」,秦靈萼半真半假的,硬被震得飛出五步!
六詔眾女,鶯嗔燕叱地往上一圈,公孫玉突展辣手神魔申一醉臨別所授的「神魔無影」身法,自眾女的漫天劍影之中,凌空直起,掉頭一撲,屈足猛登,便如條天矯神龍般的落向三四丈外。
秦靈萼裝模作樣的率眾再追,公孫玉也學師兄的退身之術,灑出一把玄門智珠,珠光斂處,飄飄儒影,帶著爽朗笑聲,業已隱入林木深處。
秦靈萼見一齣好戲,完全依照預計的圓滿達成,自然相率卞靈筠等回轉純陽宮內。
她們回宮以後的風波,暫時不談,且說那滿懷高興的公孫玉,藏在林中凝目遙送卞靈筠等去後,便即發狂似的奔向與一鶴道人約定的相會之處,碧雲庵內。
一鶴道人多日辛勞,柔經難覓,正自心情頗為沉重地,在庵中悶坐,突然牆頭人影一晃,公孫玉帶著滿面掩飾不住的狂喜之色,凌空飛落。
一鶴道人見狀詫然問道:「師弟怎的回來這快,你不是只識卞靈筠一人,為何……」
公孫玉臉上微紅,截斷一鶴道人話頭,略說自己巧遇秦靈萼,因聞悉卞靈筠抑鬱生病,相思難禁,私探純陽宮等情,便歡然叫道:「二師兄,請暫且寬恕小弟隱瞞師兄之罪,我先報告你一個天大喜訊!」
一鶴道人早從公孫玉的神色之上,看出他狂喜難禁,正在暗付,是什麼天大喜訊之際,公孫玉已等不及的說道:「二師兄,小弟已經猜出『柔經』何在?」
這句話,真使一鶴道人聽得一驚,不敢十分相信地,皺眉問道:「師弟方從六詔眾女之間脫身,怎會突然猜出『柔經』所在?」
公孫玉喝了一口師兄燒好的熱茶,微定心神;含笑問道:「二師兄,那白色羊皮畫圖之上的兩句隱語……」
一鶴道人不等公孫玉話完,便即答道:「那怎會不記得?是『柔在柔中,高明柔克』!」
公孫玉點頭笑道:「仙猿峰古松之旁,青石以上的那座半身塑像,不是猿猴,是只罕見異獸『金髮神揉』!」
一鶴道人堂目茫然,不解其意,公孫玉遂將途中所聞,豬靈珊對史靈坷講的那樁故事,詳細說明,並對一鶴道人笑道:「半身『猱』像,是不是可以解釋成『猱』去半身?正好合於隱語之內,『柔在柔中』的第二個『柔』字!」
一鶴道入恍然頓悟,伸手輕拍公孫玉肩頭歎道:「師弟天賦神聰,真虧你想得出來,我們且到仙猿蜂頭,那座半身猛像之中,去找找關係師門榮辱,邪正興衰的『柔經』寶籍!」
師兄弟全是『樣極其興奮地,奔往仙猿峰,但尚未抵達峰前,便聽得道旁林內,一聲「阿彌陀佛」佛號,有個清朗蒼老的口音說道:「公孫小施主,別來無恙!」
公孫玉聽出是傳授自己「青蓮劍法」的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口音,慌忙告知師兄,一同縱過。
果然在林內閃身走出那位伏魔神尼青蓮大師,與公孫玉師兄弟禮見以後,含笑說道:「我自離開武功雷嶺,便到處追尋申一醉蹤跡,但始終不曾發現這個難惹難纏的魔頭下落,卻在這六詔山中,又與小施主相遇!」
說到此處,突地「咦」了一聲,向公孫玉詫然問道:「你們師兄弟,到這六詔山來,是不是要往純陽宮去斗六詔神君萬俟午?難道這樣短短時間以內,公孫小施主便機緣巧合,尋得『柔經』,增益你師門的『無極氣功』,練成無敵絕藝?」
公孫玉知道青蓮大師是因申一醉受她賭約限制,從此不得殺人,而江湖中的仇家又多,要想暗地加以維護。不由深敬這位神尼為人,遂把自己與申一醉訂盟結交等事,細述一遍。
青蓮大師聞言歎道:「這個魔頭,實是性情中人,但生平未遇知音,所以頗為孤僻!公孫小施主竟能得他垂青,福緣不小,須知他那『天星掌法』,已極自珍,『神魔三式』,尤其是不傳之秘呢!」
說話到此略頓,長眉俠義深鎖問道:「連申一醉那等絕世功力,依然在六詔神君萬俟午的『純陽真解』之卞受傷,這殘廢魔頭的厲害可想?舉世武林高人,若論單打獨鬥,恐怕全非其敵!公孫小施主縱獲『柔經』,短期以內,勁氣難純,還是不要操切的好!」
一鶴道人公孫玉師兄弟,深深感激這位伏魔神尼,對自己的關垂情意,遂將正欲尋經之事相告,並請指教。
青蓮大師看完白色羊皮的圖形隱語,也認為公孫玉所猜甚對,含笑說道:「申一醉既隱居練功,貧尼目前無事,且隨你們到仙猿峰頭走走,就便見識見識這本武林秘籍!」
公孫玉師兄弟又添這樣一位前輩高人空門奇俠相助,自然高興,一同施展輕功,往仙猿峰馳去。
青蓮大師遙見那座上豐下銳高峰,也頗歎造物奇巧,但等到了那座半身猱像之旁,幾經細細審察,卻尋不出絲毫藏寶跡象。
公孫玉廢然歎道:「這只神揉,捨身除蟒,頗對遠近山民有功『前賢才費盡心血,刻石塑像留念!我們當然不便將它毀去,卻是怎處!」
青蓮大師要過公孫玉長劍,用劍柄細敲揉像,聽出全系實石,毫無中空之處,不由也覺皺眉,棄劍沉吟片刻,突對公孫玉問道:「柔在柔中隱語的第二個『柔』字,似乎應該是這猱像的下半身!石上所塑,只是上半身,不知另外有無下半身……」
公孫玉也覺青蓮大師講得有理,接口答道:「昔日那位道人,聽說只塑了上半身,但像在石上,下半身會不會就是這塊青石?」
一鶴道人目中突射神光,閃身近前,抽劍擊石。
這次果然聽出石有空聲,師兄弟正欲商討怎樣裂石之際?青蓮大師笑道:「貧尼的『一指禪功』,尚可洞石穿金,且讓我試上一試!」
說完,微凝真力,在那青石中空之處,劃了一目,再行屈指微鉤,七八寸大的一塊青石,便整齊得宛如寶刃所削一般,隨手而出。
石上果然玖一洞穴,公孫玉喜得心頭亂跳的伸手人穴,突然一聲歡呼,顫抖抖地取出一隻寬約四寸,長約七八寸的扁平透明晶匣!
一鶴道人也向空稽首,默謝恩師在天之靈,然後走過一看,只見那透明晶匣以內,合著一本長約五寸,寬僅三寸的薄薄小書,封面八個鐵線篆字,「至柔克剛,無終無極!」
公孫玉喜道:「二師兄你看,『無終無極』四字,正是我們『無極氣功』真連,可見得這冊『柔經』,與天南一派,大有淵源……」
一鶴道人打斷他話頭說道:「師弟且慢高興,『柔經』雖得,晶匣未開,開匣之法,恐怕還得請教青蓮大師老前輩呢?」
青蓮大師細看這只晶匣,高不逾寸,狀呈扁平,但有條極細黑線,自中腰繞匣一匝!
以為晶匣是上下兩層,遂微用真力一推,晶匣卻如整體生成,毫不為動!
一鶴道人皺眉說道:「好容易種種機緣湊巧,才得到這冊『柔經』,總得設法取出,不能與它隔匣相對!」
略為思索,向青蓮大師笑道:「晚輩想請大師把『一指禪功』運往指甲以上,照這圍匣黑線,劃它一下試試?如再無功,恐怕只有極度小心的用爐火之力,練軟晶匣!」
青蓮大師搖頭說道:「用爐火煉軟晶匣,自然可能,但也極易毀卻這冊世間獨一無二的武學寶籍,圍匣黑線,決非無意而設,還是照你所說,以一指撣功凝注指甲,劃它一下試試!」
說完便在石上,端坐凝功,然後一伸食指,用堅挺尖銳如刀的指甲,向那圍匣黑線劃去。
一圈劃畢,怪事突生,不但把一鶴道人公孫玉師兄弟,驚得目瞪口呆,魂飛魄散!連那名列武林十太商人之中的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也弄得滿臉飛紅,莫知所措。
原來力能截金斷玉的「一指撣功」,本僅仍然不能划動這晶匣分毫,反而隨劃黑線隨滅,匣中並起了一層煙霧,把那冊關係正邪興衰,暨公孫玉師門榮斥的『柔經』冪沒。
公孫玉驀地想到白色羊皮所載隱語,共有兩句,「柔在柔中」以後,還有一句「高明柔克」,可見得決不能強力啟匣。
自己好不容易才猜透第一句「柔在柔中」,但在,『柔經」到手狂喜之餘,竟會把第二句「高明柔克」,忘了個乾乾淨淨!
萬一經過這場變化,「柔經」自此成虛,不僅無法雪卻師仇,十年一滿,六詔神君萬俟午肆虐中原,何人能制?整個武林,豈非同淪浩劫。
所以三人均自萬分緊張的注視晶匣,可惜空等了好大半天,匣中煙霧根本不散,但窮極目力看時,那冊武林秘籍,『柔經』業已化作一堆灰燼!
一鶴道人因這主意是自己所出,「柔經」從此絕世,太覺愧對師恩,淒然一歎,拔劍便往頸上橫去!
長劍才自出鞘,青建大師業已飄到面前,僧衣大袖微拂,拂得一鶴道人手臂酸麻,長劍落地,沉聲說道:「我們雖然九州鑄鐵,已成大錯,但切不可自此灰心!只要你捨得一死,六詔神君萬侯午並不是便無法誅卻!」
一鶴道人慚愧得淚如泉湧,濕透胸前道袍,但聽青蓮大師這樣一說,立時止淚揚盾,概然說道:「只要有術能令一鶴贖罪,不致在九泉以下,愧對先師,縱然坐骨揚灰,亦甘萬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8:30
青蓮大師再三細看晶匣,見「柔經」果己成灰,遂仍然放回原處,塞好被自己指力劃下的那塊青石,並用泥土填沒隙縫,然後招呼公孫玉籌坐下問道:「你們天南門下,是不是師兄弟共有三人?」
公孫玉點頭答道:「大師說得不錯,晚輩還有一位大師兄、江湖行俠,道號一塵!」
青蓮大師神色凝重說道:「我先前料不到你們真會尋得『柔經』,所以苦思了一條除那六詔神君萬俟午之策,但必須三人同心,其中一人並極可能犧牲性命!」
一鶴道人咎心無既的慘然說道:「大師儘管請講,晚輩適才業已立誓,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說到此處,瞥了公孫玉一眼,繼續說道:「但我公孫師弟,天悟神聰,遇合既多,姿質又好,將來要仗他光揚天南門戶,務望大師,設法保全,晚輩縱化塵沙,亦無所恨!」
這幾句話,聽得青蓮大師不住點頭,公孫玉卻一陣傷心,淒然淚下。
青蓮大師向一鶴道人說道:「你持我一封書信,去往北海真如島,找我好友心澄大師,學習他的『天雷掌』法!這種掌法,頗易速成,威力亦強,唯一缺點就是對手功力過高,則自己受損極大!天雷掌練成以後,你們師兄弟便可聯袂登門,向六詔神君萬俟午,清算括蒼舊債,索償師仇!第一陣由你用『天雷掌』,不顧一切地與他硬拚三招,因為『天雷掌』『純陽真解』兩種功夫,全是純陽剛猛路數,石破天驚的狂拼之下,你固然九死一生,但也定可耗去那殘廢魔頭二成真力!」
一鶴道人面上神光湛然的點頭領命,青蓮大師又道:「第二陣可由你們大師兄一塵上陣,他從師日久,對『無極氣功』一道造詣定然較深!方今武林絕學,論『陽剛』首推萬挨午的『純陽真解』,論『陰柔』卻得數你們天南一派的『無極氣功』!『陰柔』本能克制『陽剛』,縱因功力懸殊,一塵難逃一敗,但五十合硬拚,又足可耗去萬俟午的一成真力以上!」
公孫玉忍耐不往,劍眉雙揚,高聲叫道:「大師不要忘了公孫玉也是天南門下弟子,怎麼光令我兩位師兄捨身……」
青蓮大師正色說道:「公孫小施主,連黑衣無彤辣手神魔申一醉算上,屈指武林,誰能臉得了『純陽真解』?面臨如此強仇,千萬不可以意氣用事,你目前所得『天星掌』『青蓮劍』,一攻一守,武林中無出其右!只要勤加鍛煉,再有一柄好劍,在萬侯午被你兩位師兄,拚命耗去三成真力左右以後出手,十有六七,可告功成!此事只有你們為報師仇名正言順,理直氣壯,方可承當,我們老一輩的,一對一個,圭非萬俟午敵手,又無法忝顏車輪作戰,或是倚多為勝……」
一鶴道人知道這位伏魔神尼青蓮大師算計周密,所說也全是正理,遂接口說道:「大師安排至當,晚輩敬如所命,即請修書,侮便攜往北海,至於我公孫師弟,全靠他下手殲仇,任務極重,他需要怎樣一柄好劍?」
青蓮大師一面拆下一段細枝,點火燒著,一面說道:「要殺萬侯午這個魔頭,只有兩柄寶刃好用,一柄是『盤螭劍』,一柄是『靈龍匕』!」
公孫玉聽到此處,接口說道:「盤螭劍倒現成,在我義妹戴天仇手中,但她也要仗此斂去鬥殺一位極其厲害的不共戴天之仇,不便借用,『靈龍匕』卻到何處去找?」
青蓮大師邊自懷中取出一方素帕,以所燒焦木,代筆為書,致函北海真如島心澄大師,請他傳授一鶴道人「天雷掌」,邊向公孫玉說道:「西陵峽與巫峽交界之處,有位鎮日臨流垂釣的『知足漁翁』,此人武功並不太高,但江湖知識,極其淵博,你不妨尋他請教請教,我則南北西東找找你們那位萍蹤無定的大師兄,約好一年以後的今日,仍在這仙猿峰神猛石像以下,彼此相會!」
一鶴道人接過青蓮大師書信,月中隱蘊淚光,向公孫玉說了一聲:「師弟珍重!」
便向青蓮大師拜謝,袍袖疾展,連頭都不回地,奔向北海!
公孫王知道二師兄因獻計不當,誤毀「柔經」,心中定然難過已極!但在尚未想得出應該怎樣設詞安慰師兄之際,一鶴道人業已說走便走,去得杏如黃鶴!
他生來至性篤情,見師兄如此淒然走去,不由又復淚濕衣裳,青蓮大師見狀,輕撫公孫玉肩頭歎道:「武林稀世秘籍『柔經』被毀之事,貧尼也應分擔一部分罪孽!但福善禍淫,天道不爽,我也真不信萬俟午那殘廢魔頭,便從此天下無敵?我們各盡其力,好自力之,明年此日,再圖良聚!」
公孫玉聽出青蓮大師也要與自己分手,不由心頭一片空虛,一聲「大師留步」尚未喊出,青蓮大師的灰色僧衣,已自飄往峰下,一閃不見;
公孫玉說不出來的傷心,說不出來的淒涼,更說不出來的詔帳難過!獨自一人,坐在那神猱石像之下,淚流滿頰,癡呆呆的莫知所措。
雖然說「英雄有淚不輕彈」,但那不過是「未到傷心處」而已!公孫玉如今既傷煢獨,復痛師仇,唯一當作指望的「柔經」,竟在千辛萬苦,得到手內以下,又眼睜睜地,看著它在透明晶匣之中,化為灰燼。
再加上卞靈筠身世如謎,戴天仇情意撩人,種種錯綜,複雜,微妙的關係,使公孫玉越想越煩,越煩越悲,越悲也就越發難以自己。
直哭到藍衫透濕,胸前一片冰涼,四外更聚集不少猿猴,向他指指點點,做出挪揄神色之際,公孫玉才收淚起身,霍地凌空一掌劈出,把身前七八尺外的一株大樹,生生擊折,嚇得那些猿猴,膽落魂飛的紛紛逃竄。
離開六詔,自然是直奔川東,如青蓮大師所指示的,去找那位「知足漁翁」,這一路之間,公孫玉深知來日太難,毫未懈怠,始終「三更燈火五更雞」的,反覆精研苦練本門劍術,無極氣功,天星掌,以及伏魔神尼所授的防身絕學青蓮劍法。
但世間事往往出人意料的變幻無常,若照青蓮大師所說,那位「知足漁翁」,鎮日均在巫陝西陵峽接界處的江邊垂釣,似乎並不難找?誰知公孫玉是自滇人川,由西而東,剛剛走到巫山縣界,便遇上岔事。
公孫玉兼資文武,氣質在於江湖豪俠,及騷人墨客之間,既然看到這平索極為嚮往的巫峽勝景,那得不遊目騁懷,略事留連觀賞。
這日正自獨坐江邊一塊大石以上,仰視夾岸矗立的千仍絕壁,及飄揚變化的片片浮雲之際,突覺身後遠遠有人,公孫玉以為也是與自己似的遊客,並未在意。
足音漸近,從輕重之間,可以辨出來人是一男一女,突然那位女的說道:「爹爹你看,江邊石上,坐的是不是那……」
公孫玉聽對方聲若銀鈴,口音亦熟,不由驀地回頭,但看清來人以後,頓時劍眉雙蹙,知道又遇難題,必須善為處理,不然可能又是一番莫大煩擾。
原來那一男一女,男的是個豹頭環眼的壯健老人,女的卻是一位身著淡青勁裝,肩插長劍的十六八歲美貌少女。
這二人對公孫玉並不陌生,正是他義妹戴天仇化名甄客周,在江西景德鎮大開頑笑,假意獻技求親,結果竟不愛黃金薄美人,只弄走人家一柄「盤螭劍」的老莊主沈雄飛,及沈南施姑娘。但父女二人的盾宇之間,彷彿均籠有一種異樣神色!
公孫玉既然認出,隨即起身深施一禮,含笑說道:「沈老莊主怎的也帶令援來到川東?這巫峽風光,清奇幽峻,頗足一賞!」
他禮節周到的向沈氏父女招呼,沈氏父女卻因當日戴天仇臨走還來了個惡作劇,要代公孫玉執柯作伐,以為他們是一路之人,根本連禮都不還,沈南施姑娘手摸劍柄,面罩嚴霜,老莊主沈雄飛也自環眼之中,射出兩股森厲光芒,注定公孫玉冷然問道:「少年人你叫什麼名字?那騙走我女兒『盤螭劍』的無恥之徒,是不是真叫甄客周?他師承何派?如今人在何處?」
公孫玉雖覺自己一片慇勤,換來這份冷淡,有點不大愉快。但轉念一想,當日之事,委實曲在戴夭仇,遂強自忍氣,仍然含笑恭身答道:「在下複姓公孫,單名一個玉字,先師上元下修,曾掌天南無極劍派!」
沈雄飛聽他報出師承,「哦」了一聲,又略為打量公孫玉,神色仍頗冷峻說道:「天南三劍,望重武林,他們門下,不應該有你這種無行弟子!」
這句話說得太重,公孫玉不禁劍眉軒動,俊目閃光,岸然問道:「在下藝有未曾經我學,事無不可對人言,請教沈老莊主、這『無行』二字,怎樣講法?」
他這份軒昂俊拔的英挺神情,竟看得那位沈南施姑娘,把粉面上的殺氣嚴霜,為之消去不少。
沈雄飛卻依舊自兩隻大環眼內,射出銳厲神光,冷冷答道:「你與甄客周坑瀣一氣,為了騙取『盤蝸劍』,當眾把我父女欺辱過甚,難道還算是俠義門徒,有行弟子?」
公孫玉聽到此處,正想加以分辯,沈雄飛又復切齒狠狠說道:「經你們這樣一肆輕狂,老夫何顏再在浮梁立足?遂變賣家財,攜女天涯追蹤,幸喜在這巫山巧遇!此恨難消,此仇必復,別的話全是多餘:你如不肯立時帶老夫去我甄客周算帳,便先接我百掌!」
「掌」字才出,根本不容公孫玉分辯,一招內家重手,「巧探驪珠」,便已帶著呼呼勁風,照准對方擊去!」
公孫玉被這位老莊主連罵帶逼得也有點心頭火發,暗想當日擂台之上,沈南施羞憤自盡,若不是自己以一粒獨門暗器「玄門智珠」,擊落她手中長劍,豈非早已香消玉困?埋恨黃泉!但如今卻恩將仇報,來向自己無禮歪纏,真令人又氣又笑。
目前形勢,講理一時決講不清,只有憑武功先折服對方,然後再相機說明甄客周女扮男裝的真實身份,及借劍尋仇的孤詣苦心,為友為仇,由他父女自決。
念頭剛剛打定,沈雄飛的一招「巧探驪珠」,已到眼前,所挾罷風勁氣,更是先於招術襲到。
公孫玉既然存心獻藝,故而一開始便施展本門絕學,足下不了不八,人似個太極圖般,釘在地上,雙掌蓄足九成「無極氣功」,在對方掌風將到未到之時,倏然一揮,硬把沈雄飛震退三步。
沈雄飛乎昔頗以有二三十年鍛煉之功的鐵沙掌力自負,自然萬想不到第一掌出手,便告受挫,恨上加羞,怒火更騰,暴比聲中,施展生平最得意的一套「伏虎掌法」,宛如狂風驟雨般的瘋狂拚命進擊。
公孫玉見他這樣打法,不由暗覺皺盾,因為昔日之事,委實錯在義妹戴天仇,自己縱然不能替她把這段仇怨解開,也決不能再在仇上加仇,錯中鑄錯。
所以騰挪閃展之間,守多於攻,偶然施展一兩招「天星掌法」絕學,也均在即將擊中,或傷及對方的剎那之間,倏然收手。
老莊主沈雄飛一方面是怒火攻心,一方面是當局者迷,還以為自己佔了上風,抖擻精神,把一套「伏虎掌法」,盡展精微,迴環變化!
但沈南施姑娘旁觀者清,看出公孫玉一身精奇武學,不亞於當日與自己動手的甄客周,若非處處留情,老父早已傷在對方手下!
看清形勢以後,玉腕一翻,長劍「嗆嘟」出鞘,嬌聲發話說道:「爹爹暫歇,讓女兒收拾這狂妄無禮小賊!」
沈雄飛知道愛女武功,遠超自己,遂停手往圈外一退,沈南施左手挽訣,右手橫劍當胸,目光一注公孫玉,銀牙微咬說道:「你還不亮劍動手,姑娘先叫你見識幾招,受些教訓以後,再命你引路去找那甄客周小賊!」
公孫玉暗想自己對這沈南施曾有救命之思,但如今卻換來「狂妄無禮」四字,並硬要教訓自己,簡直令人有點哭笑不得。
根據對方語氣神情,縱然刻心析腹,舌粲蓮花,也難邀其信;這一場莫名其妙的打鬥,必然無法避免,遂同樣伸手拔劍,挽訣卓立。
兩人立好門戶,互一注目,全自為對方的颯爽英姿,起了一種惺握相借之念,心頭略震。
公孫玉見沈南施秀靨籠霜,蛾眉含煞,在原來就頗為嬌美的姿色以上,更添了幾分英朗之氣!不由暗想此女人品不錯,倘若真個與戴天仇這段過節,解釋不開,冤怨相尋,豈非弄得柳慘花愁,大煞風景?
所以明知善言難了,依然含笑恭身說道:「沈姑娘,在下尚有急事待辦,敬接百招,如彼此勝負不分,便請約定日期地址,到時分孫玉必命那位……甄客周,登門負罪!」
沈南施冷冷答道:「有什麼話,打完再說,我料你未必逃得出我百招之下!」
公孫玉眉梢一動,但立即和聲笑道:「姑娘儘管發招,公孫玉也許能夠僥倖?……」
這兩句話表面謙虛,其實甚做,所以沈南施不等公孫玉說完,嬌叱一聲,劍光打閃,左游右科,立幻漫天劍雨,飛灑而至。
公孫玉當日台下觀戰,看出沈南施劍術極精,若非有意對戴天仇留情,盤螭劍決不會輕易出手!
如今見她才一起手發劍,威力便已頗強,自然不敢怠慢,晃肩退步,閃出五尺。
沈南施招式未收,跟蹤追撲,長劍挺處,又自飛落一天劍影。
公孫玉足下倒踩七星,一盤一統,剛剛蛻出劍影之外,但沈南施劍法極妙,早已算準他閃避方向,蓄力震劍,龍吟風吵聲中,又復迎頭灑下一片劍網。
對方招式變得大快,公孫玉立蹈危機,無奈之下,只得施展申一醉所授的「神魔三式」中的「神魔無影身法」,長嘯一聲,藍杉急旋猛飄,沖天飛起,落在兩丈以外。
沈南施這次卻不再追,橫劍卓立,嬌靨上又添了幾分羞憤之色,恨恨問道:「公孫玉你若再輕薄,沈南施與你勢不兩立!」
公孫玉聞盲未免摸不著頭,暗想這位姑娘一上手便是三記絕招,把自己逼得連輕不肯用的「神魔無影」身法,都使了出來,才勉強躲過,怎的突然又香自己加上「輕薄」二字?
沈南施見公孫玉目光凝視自己,滿面惶惑不解之色,越發嗅道:「你驕狂賣弄,難道不是輕薄?既說接我百招,為什麼總不還手?」
公孫玉這才悟會對方之意,俊目凝光,朗然一笑說道:「甄客週身懷不共戴天仇之恨,仇家又厲害無比,才費盡苦心,向姑娘借劍誅仇,等他雪恨以後,必然負荊請罪,並奉還盤螭寶劍!但情雖可憫,理有不當,公孫玉這起手三招不還,就算是先代甄客周,向賢父女謝罪!」
沈南施嬌靨飛紅,怒聲噸道:「油腔滑詔的攝薄少年,你要謝罪就謝到終身,要不還招就不還招到底,我非要看看你們天南一源,有些什麼樣的挨打身法?」
話音方了,想起那句「要謝罪就謝到終身」,頗有語病,不由臉上更紅,竟自施展她巫山劍法中的撒手招術,「追魂九絕」!
當初她用這「追魂九絕」,敗給戴天仇之故,是因芳心有屬,故意逼出戴天仇一招絕學,趁勢棄劍聯姻,如今卻是真正發揮這種劍法威力,只見她翩若驚鴻,捷如閃電,身隨劍走,心與神凝,一劍連著一劍,九劍迴環並發,幻作一天劍氣,萬點劍尖,宛如怒潮狂飆,向公孫玉厲嘯而至!
公孫玉的思師元修道長劍術之精,號稱天下第一,他得承衣缽,自是用劍行家,但如今也不由暗讚沈南施劍法神妙!
心想武林萬派,均有專長。自己何日才能盡得各家精髓,加以融會員通,光大本門武學?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8:53
第十七章
心中雖在想事,手下卻絲毫不慢,卓立如山,凝神應變,一招「池上生蓮」,一招「花開見佛」,在身前身後,幻出劍光所化的無數朵朵青蓮,便把沈南施威力無鑄,變化莫測的「追魂九絕」,一齊從容拆解。
女孩兒家,終較心細,見公孫玉仍未還手,「追魂九絕」又告無功,便知縱然父女二人,合手齊上,也決非這身著寶藍長衫,英挺無比的少年之敵。
若等對方還手,無疑即將取辱,所以在「追魂九絕」的最後一式剛完,便立即收劍,向公孫玉把秀眉一揚,左手微掠雲鬟說道:「公孫玉,你膽量如何?」
公孫玉拆解她「追魂九絕」以後,覺得此女武功不弱,自己又不願傷她,這樣纏下去,要纏到何時,才能脫身?去往西陵峽口,尋找那位「知足漁翁」,辦自己尋覓「靈龍匕」的正經大事!
正在大傷腦筋之際,突然見她停劍發問,而這問題又是突如其來的莫知所指。
公孫王不及深思,惶惶惑惑地隨口答道:「違國法,逆天理,停人情之事,雖小不為!倘心安理得,合法合情,則刀山劍樹,蹈火赴湯,亦復何俱?」
沈南施櫻唇一披,微微哂道:「你說得頗好聽,我約你明日正午,到這巫山翠屏蜂腰的仙女坪上一會!」
說完,根本不等公孫玉答覆,手挽沈雄飛,父女二人雙雙縱出數丈,沈南施才又回頭叫道:「公孫玉,明日之約,你不要膽小不來,辱沒你們天南劍派!」
這兩句話好生厲害,公孫玉本不願多生閒事,想等沈氏父女一走,自己便仍去找那「知足漁翁」,請教「靈龍匕」何在?但沈南施臨去所云的「辱沒你們的天南劍派」一語,卻說得他心頭火發,俊目閃光,立意無論如何也要維護師門威望,明日到翠屏蜂腰仙女坪上赴約。
一日光陰,還不是眨眼即過?公孫玉藍衫佩劍,獨上巫山,因心中始終在暗暗盤算怎樣才能雙方不走極端,把這樁嫌怨,谷戴天仇設法解開,致連沿途的環壁煙蘿,疊屏雲錦,以及足下奔騰澎湃的束峽江麟,都無心欣賞。
但等援上翠屏峰,到了幾間茅屋之前的一大片石坪之財,公孫玉不由怒聚雙眉,把適才那種息事寧人的念頭,驅除得乾乾淨淨。
原來石坪上沒了兩張座椅,右邊椅上,坐著老莊主沈雄飛,左邊倚上,坐的卻是一位手執五風鋼拐,滿頭白髮飄蕭的老婆婆,沈南施則勁裝仗劍,侍立在那白髮婆婆身側。
石坪右側的土地之上,掘了一個深坑,坑邊豎著一塊紙牌,上寫:「狂徒公孫玉埋骨之所」。
公孫玉強捺憤火,緩步當坪,沈南施嬌聲叱道:「公孫玉!你還不叩見我思師巫山神姥,從實吐露甄客周小賊的師門,及藏身所在,以求寬貸一死!」
「巫山神姥」四字入耳,公孫玉凜然一驚,知道又遇上了十大高人的其中之一,但覺得對方太已恃技凌人,遂岸然答道:「沈妨娘何必如此盛氣凌人,公孫玉雖然技薄藝淺,但尚不致輕輕易易地,便被你埋在那土坑之內!」
話雖針鋒相對,禮仍不失,公孫玉肅立恭身,微一抱拳,向那仰首望夭,毫未理睬自己,白髮飄蕭的巫山神姥說道:「天南三劍門下未傳弟子公孫玉,參見老前輩!」
巫山神姥仰望白雲,做不還禮,半晌以後,才慢慢把眼皮一低,兩道炯如寒電的目光,注向公孫玉,冷冰冰的問道:「你說我挖的那個士坑,埋不了你?」
這句話把公孫玉問的哭笑不得,暗想二師兄一鶴道人所說委實不差,這位巫山神姥,果真怪僻已極!無奈之下,再忍一口怒氣,和聲答道:「青山埋骨,理所當然,但公孫玉師門的如山血債在身,尚不容我自己,輕易言死!況且彼此毫無雕怨,老前輩盛怒何由?晚輩仁候明教!」
巫山神姥的臉色,往下一沉,說道:「我老婆子門下,向不容人欺侮,你與甄客周假意招親,設計騙劍,辱我愛徒至甚,難道還罪不該死?」
公孫玉忍不可忍,抗聲答道:「晚輩雖在觀光沈家莊盛會之前,與甄客周陌不相識,事後才與他義結金蘭,但頗願代他承掘此事!」
巫山神姥嘴角徽披,哂然問道:「你打算怎樣擔承!」
公孫玉臉上一片朗朗神光,正色答道:「晚輩以天南門戶聲名,擔保三年之內,甄窖周必然復卻深仇,親登翠屏峰仙女坪謝罪還劍!」
巫山神姥「哼」了一聲,未置可否,又復繼續問道:「甄客周當眾招親、合格人選,對我徒兒的終身大事,怎樣交代?」
公孫玉應聲答道:「關於這一點,請老前輩怨公孫玉回天乏術!」
沈南施芳心早屬甄客同,見師傅談到自己的終身大事,本在低鬟含羞,但聽公孫玉這樣答話,不由帶著滿面嬌紅,抬頭矚目!
巫山神姥也把手中五風鋼拐,重重連頓,山石「丁丁」作響,火星四濺,滿頭白髮齊飄,神威懾人的厲聲喝道:「為什麼回天乏術?
難道我徒兒配不過他?」
公孫玉絲毫不為巫山神姥的威勢所奪,依舊卓立如山,目光略掃沈南施,昂然答道:「沈姑娘仙姿玉骨,絕代傾城,怎會不配?但甄客周只是化名,暗含『刻舟』求劍之意!她本名戴天仇,乃易釵而棄,與沈姑娘一樣,也是一位紅妝俠女!」
沈南施驟聞意中那位又恨又愛的甄客周,竟是女扮男裝,不由耳中「嗡」的一聲,眼前金花亂轉,嬌軀一軟,暈倒巫山神姥懷內!
巫山神姥目光獰視公孫玉,但顧不得發作,先與沈雄飛解救氣暈的沈南施姑娘,並加以安慰!
沈南飾悠悠醒轉以後,滿懷幽怨,一瀉無餘,伏在老父肩頭,哭了個哀哀欲絕!
巫山神姥扶著五鳳鋼拐,慢慢起立,怒色突然一齊收斂,只是冷冰冰地,向公孫玉問道:「我再問你一句,戴天仇是何人弟子?如今安在?」
公孫玉見巫山神姥神色忽變,知道一場極難應付的暴風雨,立即來臨,暗將本門無極氣功,提聚丹田,發話答道:「戴天仇師門不能洩漏,至於她如今人在何處?晚輩亦不知情!」巫山神姥臉上突又浮起一絲笑容,慢吞吞地問道:「你不知道她在何處,我相信麼?」
公孫玉足下暗合子午,氣靜神凝,昂然答道:「老前輩願信與否,公孫玉無法勉強,但我據實以答,問心無愧!」
巫山神姥森然一笑說道:「好個『問心無愧』,我叫你『人士為安』!」
五風鋼拐倏然往上一翻,但舉而未落,向公孫玉沉聲叱道:「小輩還不亮劍,老婆子五風拐下,向不殺徒手之人!你如怕裂腦分屍,就乖乖自己爬到那個早就替你準備好的土坑以內!」
公孫玉微退半步,探出自己的青鋼長劍,眉梢雙剔,目射神光叫道:「老前輩一再相逼,請怒公孫玉無禮放肆!」
「放肆」兩字,剛剛出口,巫山神姥的五風鋼拐,已帶著一片懾人厲嘯,震耳驚風,宛如泰山壓頂般的劈頭砸下!
公孫玉聞聲知戒,看出巫山神姥的膏力奇強,何況人家又是前輩?遂以「天星錯步」,旋身飄出數尺,長劍在胸前一捧,開出「五嶽朝宗」的謙恭門戶!
巫山神姥就勢拐化「浪捲麟沙」,口中叫道:「老婆子向來不講江湖過節,這一套全免!你有多大本領,趕快施展,不然就死得太冤枉了。」
這一杖橫掃,又是濤翻波卷,威勢無倚,公孫玉再度飄身,已被巫山神姥逼得少年情性大發,果然不再謙恭客套,施展天甫劍法中的兩記絕招「花迎劍佩」,「柳拂旌旗」,趁對方鐵拐回收之隙,劍發如風,逆攻而至!
巫山神姥哂然一笑說道:「劍法不錯,但你比元修老道的火候,差得太遠!」
話聲之中,鋼拐斜桃,硬用拐端所鑄五個風頭的風嘴鎖劍!
公孫玉勁貫右臂:忽然拋劍當空,雙掌齊用申一醉所傳「天星掌」中一招撒手絕學「力士推山」,並暗含無極氣功,猛向巫山神姥當胸襲去!
巫山神姥真料不到公孫王面對自己這等名頭人物,居然還敢這樣冒險打法?事出意外,武功再好,也覺窘迫,只得藉著五風鋼拐往外鎖劍之勢,旋足飄身,一退兩丈!
公孫玉並不就勢加以追逼,伸手接佐空中墜下的青鋼長劍,依舊卓立凝神,抱元守一。
他這一招拋劍用掌,目前雖然稍佔便宜,但也幾乎因此惹下了殺身大禍!
巫山神姥身形落地以後,面寒似水,白髮齊飄,她再不輕視這輩分略低的年輕對手,也不用甚輕功身法,只是目注公孫玉,顫巍巍地,手枝鋼拐,一步一步慢慢向前。
公孫玉知道這位怪老婆婆已動真怒,再度出手,定系全力襲擊,威勢難當,遂略避其鋒的,橫劍當胸,緩緩後退。
但退了七八步後,公孫玉暗想反正總須一拼,若這樣退法,究竟退到何處,才算了結?
心念既動,足下遂停,他這裡剛一停步不退,巫山神姥卻由慢轉炔,快到不知所來的,欺至距離公孫玉四五尺前,五鳳鋼拐一舉,並不十分迅疾的蓋頭擊下。
公孫玉見巫山神姥這一拐來勢不疾,所蓄真力也似不強,遂用一式「笑指天甫」,揮劍拒拐,準備再度施展「天星掌」法,以求挫敵。
那知拐劍才觸,公孫玉便知不妙,對方不但拐重如山,拐上並似有極強吸力,長劍反為所制,漸漸向外引出,那裡還有功夫,施展什麼「天星掌」法?
尚幸他本門無極氣功,長於卸勁化勁,公孫王一驚之下,勁力齊收,青鋼長劍似無人把持的被五風拐引出數寸,但突然出聲長嘯,全身功力齊聚右臂,猛然奪劍飄身,往外便閃。
劍也被他奪去,身也被他閃開,但巫山神姥跟蹤便至,滿頭白髮根根倒豎,五風拐法展盡精術,硬把公孫玉圈入一片呼呼怪嘯的如山拐影之內!
這一陣猛烈急攻,招招如石破天驚,山崩海嘯,威勢豈同小可?巫山神姥功夫既純,真力更足,公孫玉縱然姿裹再好,遇合再多,火候上總比對方差得太遠,立時險象橫生,危機瞬息。
但他一經發現自己決非巫山神姥之敵,便立即放棄進攻,一心固守,倚仗「青蓮劍法」,妙用無方,在身前身後,幻出朵朵青蓮,雖蕩不開,衝不出這位白髮婆婆的如山拐影以外,一時半時,尚足自保。
巫山神姥見自己已把一套震懾當世武林的「五風朝陽拐法」,使到半酣,公孫玉冗自神儀內瑩,化解有方,無論手眼身法步上,均看不出絲毫破綻。
心中也自暗讚這年紀輕輕的天南門下,實是不見!但越是這樣,越是激發了巫山神姥的剛俱之性,拼著與天南無極劍派,結下深仇,並得罪另一位武林奇人,也非把公孫玉毀在五風拐下不可。
拐如風舞,人似龍翔,驀然厲聲叫道:「無知小輩,原來你仗著偷學了伏魔老尼的幾手防身劍法,便敢驕狂自恃!老婆於讓你開開眼界,五拐以下,不令你橫屍仙女坪前,就把『巫山神姥』四字,自當今武林的十太高人之中,永遠除卻!」
話音方落,已下殺手,施展「五鳳朝陽拐法」之中的一招迫魂絕學「百鳥朝凰」漫空呼呼怪嘯,宛如百拐同揮,照准公孫玉盤頭疾落。
公孫玉聽巫山神姥這等說法,知道絕非虛聲恫嚇,再見那招「百鳥朝凰」,威勢無倫,打法詭異,五風揚拐影蔽空,宛如漫空風舞,一片龍吟,上下左右前後,一丈七八的周圍以內,彷彿全在對方目光攝影籠罩之下。
這種情勢,因始終身處被動,閃避極難,即令勉強施展小巧之技,脫出這招「百鳥朝凰」的威力圈外,巫山神姥必然乘自己倉皇應變,立足未穩以下,跟蹤追到,辣手連施,豈不更瀕險境?
想通利害以後,公孫玉功行百穴,氣聚丹田,神凝心靜的卓立如山,青鋼長劍震處,一招「碧水生蓮」,幻出朵朵劍花,飛迎怪嘯而落的漫天拐影。
巫山神姥雖然誇了大話,其實原無絕對把握,真能在五招以內。使公孫玉濺血橫屍仙女坪上。
但見他震劍生花,硬接來勢,不由高興得「哼」了半聲,五風拐盤空疾落,只聽「叮」然微響,漫天拐影與朵朵劍花,倏然齊收,二人手中的拐劍兩般兵刃,卻互相粘在一處。
巫山神姥滿面嚴霜,單臂持拐壓劍,把數十年性命交修的真氣內力,綿綿不絕傳向五風拐端。
公孫玉勉強以本門無極氣功,支撐片刻以後,便覺對方拐重如山,青鋼劍不由自己的漸漸被那根五風鋼拐,壓得往下沉落。
既無法抽劍飄身,又不肯低頭忍氣,公孫玉滿面通紅,心中好不難過!知道劍被對方壓到當頭,或是硬被壓折之際,也就是自己魂飛屍僕這仙女坪頭之時!武林弟子,遊俠江湖,生死原無足懾,難過的只是師仇未復,心上人卞靈筠又在魔窟之中,忍淚相待,自己縱死九泉,此根難混。
人往往傷心到了極處,豪氣反高,公孫玉絕望之餘,心想要死也當死得壯烈一點,不能為天南門戶購羞,遂倏然俊眉雙挑,瞑目開聲,竭盡本身內力,向外推劍。
巫山神姥本在逐漸加力,要把公孫玉逼得油盡燈干以後,輕輕易易的一拐打死。
如今見他分明不敵之下,仍敢如此倔強,更不由激發巫山神姥的剛慢怪僻習性,「呼」的一聲,滿頭白髮再飄,五鳳拐端,凝足了十成勁力。
天南一派的無極氣功,若煉到爐火純青地步,無終無極,最耐久戰,故而公孫玉火候雖差,仍可勉力支撐少許光陰,但那柄青鋼長劍,卻禁不住五鳳拐端真力驟加,「嗆」然一聲,硬被對方生生壓折。
青銅劍折以後,公孫玉知道自己命若游絲,但仍極其本能的收回殘餘內力,護住心頭,腳尖點處,往後倒縱。
巫山神姥對付一個年輕後輩,竟費了這大手腳,早已盛怒如狂,那裡肯讓他走開?因公孫玉長劍已折,自己身份關係,也不再用拐,右手猛凝真力,五風鋼拐人石三寸,如影隨形的飄到公孫玉身前,一招「驪龍探爪」,虛抓對方面門,其實右手五指,才一箕張,便立即回收,左掌凌空吐力,一般勁氣狂飆,向足尖剛剛點地的公孫玉當胸,劈空擊去。
徒手相搏,公孫玉原佔便宜,倚仗申一醉睥睨當世的「天星掌法」,及妙用無方的「神魔三式」,足可與巫山神姥纏戰士段極長時間!但如今卻因拐劍相交,真氣內力消耗殆盡之餘,無法避開對方這虛實相生的一抓一擊。
勁風到處,公孫玉「吭」的一聲,口吐鮮紅,身軀凌空飛出數步,「砰」然墜地,一動不動。
巫山神姥冷笑一聲,自語說道:「狂妄小輩,你試試我老婆子所挖上坑,埋不了你,還是埋得了你?」
縱身上前,抓起公孫玉扔人事先挖好的士坑以內,手掌微揚,勁鳳拂處,掃落坑邊堆置的一片黃土。
巫山神姥正待繼續填土埋人,突然耳邊響起沈甫施的顫聲急叫道:「師傅,我們殺錯了人,趕快住手!」
巫山神姥愕然回頭,只見沈南施俯身自公孫玉被震落地之處。
檢起兩三粒圓形物件,縱到身邊,花容敗壞的急聲叫道:「師傅你看!」
巫山神姥略一注目,哂然說道:「這是他們天南一派的隨身暗器『玄門智珠』,有甚稀罕?」
沈南施不及向巫山神姥答話,嬌軀一擰,縱下上坑,把公孫玉自薄薄一層黃土之中,抱出坑來,略探鼻息,眼內淚珠直滴說道:「師傅!當日沈家莊擂台之上,那化名甄客周的戴天仇,騙了我盤螭劍,高吟『刻舟只為來求劍,不愛黃金薄美人!」走後,徒兒羞憤難當,橫劍自絕!突然台下飛來這樣一粒『玄門智珠』,擊落手中長劍,救我一命!如今銜思未報,反把人家打得這般光景,問心怎安?師傅,他都沒有氣了,你看看還能救不能?」
這時沈雄飛聞言趕過,自腰中取出另外一粒『玄門智珠』,互一比照,完全相同,也自急得搓手頓足。
巫山神姥眉頭緊蹙,仔細察看公孫王,果鼻息已無,只剩下心頭一點徽溫,知道雖然命若游絲,人卻尚未全死。
微凝真力,駢指如鳳,在公孫玉前胸後背,接連六點。
點完公孫玉七處大穴,引袖拭去鬢邊汗水,對沈南施把眉頭雙皺說道:「這公孫玉年紀輕輕,一身功力委實不見!我雖以五風拐壓折他青鋼長劍,但也足足耗去了六成真力,他劍折以後,我拄拐人石,又復耗力兩成,所以最後一掌,看來凌厲,其實,只有兩成功力,不然心脈震碎,縱有華佗盧扁,或千載靈芝,照樣回生乏術。」
沈南施淚珠線滴之間,突然抬頭問道:「師傅這樣說法,他人還有救?」
巫山神姥太息說道:「活雖不難,但要想恢復一身武功,卻恐怕難得等於挾泰山而超北海!」
沈南施收淚說道:「難並不怕,只要有絲毫希望,沈甫施赴湯蹈火,一概承當!」
巫山神姥看她一眼,搖頭歎道:「他把命保住以後,因心脈幾斷,根本大傷,稍一過分用力,便將傷肺咯血!所以要想恢復內家上乘武功,必須先覓得一種功能培元固本,增益真氣內力的稀世靈藥,然後再請來武林中最難纏難惹的『南北雙魔』,由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用他的『先天混元氣』,六詔神君萬俟午,用他的『純陽真解』,傳人公孫玉體內,相互融會,導引靈藥,周達全身百穴,及八脈奇經,方可有望!但這兩個魔頭,氣味絕不相投,性情又均比我老婆子怪僻多多!故而不僅稀世靈藥難尋,要想叫這兩個魔頭,合乎為此事盡力,更難於人地登天,赴湯蹈火!」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9:16
沈維飛沈南施父女,聽得不禁愁眉雙蹙,巫山神姥繼續說道:「所以對此事只有兩條處理方法,第一條稍違天理良心,但可永絕後患,就是索性把公孫玉一掌震死,填士埋人……」
沈南施失聲叫道:「恩將仇報,寧死不為,我情願聽任他傷癒以後,邀集天甫門下,殺我洩憤,也不能下此狠心毒手!」
巫山神姥看她一眼,點頭說道:「我也不願你如此作法,第二條辦法是由我費上十日苦心,先替這公孫玉暫療傷勢,恢復尋常武功,然後再幫他尋求靈藥,拜請申一醉萬埃午南北雙魔,合手為助!
但我昔日有誓,畢生不出巫山,更不肯對申一醉萬俟午低聲下氣,這件天太難題,只能由你父女擔承的了!」
沈南施目射英光,點頭承諾,沈雄飛自亦義不容辭,巫山神姥遂親以內功靈藥,相輔為用,替公孫玉療治所受傷勢。
公孫玉自迷迷惘惘之中,知覺漸復,只覺得局身骨節,酸痛不堪,頭胸間也異常難受,身軀卻似躺在一張軟床之上。
床前並時有一種微帶泣聲的嬌柔歎息,公孫玉不由大詫,回想仙女坪上的一場惡戰,自己長劍被巫山神姥五風鋼拐,生生壓折,動力火候不敵,真氣極度所傷之下,又挨了對方一記內家重掌,自分自然黃土埋屍,巫山飲恨,怎會得慶更生,這床前蘭香細細的歎息嬌聲,又是那一位巾幗奇英,紅妝俠女?
心中想不明白,自然要看個清楚,但雙目才睜,便覺眼前金花亂轉,一片漆黑。
那位語帶泣聲的嬌柔語音,宛如黃鸝轉舌,幽幽說道:「公孫小俠,暫時還請珍攝!你失力之下,受傷大重,雖經我思師眼以靈藥,療以內功,但至少尚須七八日光陰,才能下床行動呢!」
這種語音人耳,公孫玉不但大驚,心頭並立即騰起一股熊熊怒火!但怒火才騰,胸腹之間,便自奇脹欲裂,痛苦得幾難禁受。
公孫玉知道確實受傷過重,並想起自己身膺天南門戶的興衰重責,無論如何,也要暫時忍辱偷生!遂寧神靜氣,慢慢壓下了心頭怒火,聲若游絲的冷然問道:「是沈姑娘麼?公孫玉以一身血肉,代義妹戴天仇還債巫山,難道……」
沈南施不等公孫王話完,便眉黛籠愁地幽幽一歎,柔聲說道:「公孫小俠暫時一心養病;莫談這些亂人情意的錯雜思仇!方纔若非我發現你所用『玄門智珠』是當日救我性命之物,真不免聚鐵九州,鑄成大錯!如今你因受傷極重,一身上乘內家武功,恢復至難,更切忌輕易動怒,傷及肺腑,務請釋黔靜燥,鎮攝心神,聽我說完經過,彼此徐圖善後之策!」
說完,伸手替公孫玉蓋上一幅薄衾,便坐在床頭,細說公孫玉暈死以後經過,及其受傷程度,恢復辦法。
這「一身上乘內家武功,恢復至難!」之語,又使公孫玉驚出一身冷汗!果然如沈南施所說的釋矜靜燥,細細聽完,心頭不覺大為煩悶!
暗想這幾樣恢復自己功力的條件之中,辣手神魔申一醉,無疑必然盡力,培元固本的靈藥,可能也不大難求,只有那六詔神君萬俟午,是自己不共戴天仇敵,慢說他決不肯以「純陽真解」,為自己療傷,連自己也決不肯向這魔頭乞惠!
但轉念一想,巫山神姥雖然如此說法,難道就真無任何其他手段,可以恢復功力?還是先等傷勢稍痊,再作計較為是!
念頭打定,雙目微開一線,向沈南施含笑說道:「沈姑娘不必過分擔心,公孫玉因尚有急事在身,等能夠行動以後,便當離此他去,至於恢復功力一節,也會自行料理,不敢有煩沈姑娘照料!令師何在?敬煩轉告,公孫玉對此事毫不介懷,但求沈姑娘與令師,莫再計較戴天仇的當日之咎便了!」
沈南施聞言,微一尋思答道:「家師已往望霞峰訪友,旬日難歸,公孫兄對我深思,小妹必報,但戴天仇當眾辱我過甚之恨,沈南施也曾所必復!思仇何必混為一談?公孫兄且請眼藥,你能原諒我這種執撤情性麼?」
話完,輕伸玉臂,慢慢扶起公孫玉上半身,餵他服下一粒靈丹,及半杯藥汁。
本來偶櫻小恙,有這樣一位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絕代佳人,親待湯藥,未嘗不是人生一樂、但公孫玉身負重傷,心靡中又早就深深嵌入了卞靈筠戴天仇的兩個情影,反而對沈南施這分殷殷情意,感覺到心頭一震。
暗想巫山神姥分明是不便與自己見面,才托故在望霞峰訪友避開,但這位沈南施姑娘,卻把稱呼由「公孫小俠」,改作了「公孫兄」,自稱「小妹」,又這樣的不避嫌疑,慇勤待藥,丰神楚楚,吹氣如蘭,自己相處卞靈筠戴天仇二女之間,業已頗感為難,這七八日的病榻纏綿,卻須千萬提高警覺,不要在重傷以下,又復墜入情天小動。
主意雖然如此打法,但聽沈南施那句「恩仇不必混為一談」之語,不由暗覺此女仙姿傲骨,我見猶伶,自己傷癒以後,定然盡力設法,務使她與戴天仇化解嫌怨,結為閨中密友。
轉瞬三日,除了晨昏之間,沈雄飛偶來含笑探視以外,全是沈南施在損旁相伴,而且彼此決不再行提及「恩仇」兩字,沈南施只是秋水含情,蛾眉傳意的敘述些自老父口中聽來的江湖異聞,替公孫玉解悶!
人非太上,怎得忘情?日對紅妝,誰能遣此?但公孫玉畢竟不凡,在發覺自己對沈南施好感漸深之際,便已暗暗打好退步主意。
到了第六日上,公孫玉暗試自己除了內家真氣,無法提聚以外,其他均已恢復,遂在沈南施夜深歸寢之際,悄悄收拾自己衣物,留書謝別,離卻翠屏蜂,雇了一隻小船,直放西陵峽口。
三峽江行,處處絕險,尤其是這巫映最長,唐代詩仙李青蓮曾有句云:
巫峽夾青天,巴水流若茲,
水流有到處,青天無盡時,
三朝上黃牛,三暮行太遲,
三朝復三暮,不覺鬢成絲!
但這是說峽行逆水之難,如今公孫玉是順水行舟,卻又合了李青蓮的另兩句待:「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小船在急流激湍以內,只覺兩岸青山,如飛後逝,不知不覺之間已近西陵峽口!公孫玉因不習水性,對那奔騰澎湃的浩蕩江麟,有點目眩心怯,故常坐舟中,始終不知道自他巫山買掉之時,便另外有條小船,暗暗尾隨在後。
那條小船以上,只有一個箬笠蓑衣,漁夫打扮的年輕之人,但操舟手法,卻顯見得習狎波濤,高明已極。
眼前江流極狹,兩條小船一先一後,正在順流急駛,突然七八丈外的江岸峭壁之上,起了一陣聲若狼降,懾人心魂的桀桀獰笑!
這種笑聲太熟,公孫王立時想到苗嶺天絕谷口,暗算自己師兄弟,結果被辣手神魔申一醉現身驚走的獨臀豺人,與狠心秀士。
矚目看處,果然左側峭壁半腰的站的正是這兩個魔頭,江流極速,舟行如箭,七八丈的距離,展眼即將到達,狠心秀士用內家真氣傳聲叫道:「公孫小狗,你大概命運已絕,才會狹路相逢,我叫你葬身在這滾滾江麟之中,看那老醉鬼縱然本領通天,還有何方法趕來救你?」
尾句餘音,尚在耳邊蕩漾,一塊磨盤大石,業已照准公孫玉當頭,飛擲而下。
慢說公孫玉如今身上只有尋常武學,便算內家功力未失,真氣能聚,對這自上往下,凌空飛砸的千鈞重擊,也決不敢硬搪硬接,加上船在急流以內,連閃躲亦自不便,幸船家猛一搬舵,巨石帶著懾人心魂的狂嘯風聲,擦舷落向江中,濺起一天水霧,小舟也險些翻覆。
但獨臂豺人跟在狠心秀士以後,同樣施為,他真力更足,來勢更強,第一塊磨盤巨石,剛剛僥倖躲過,第二塊魔盤巨石,便已砸中船頭,「砰」然巨響,小船應石立碎,公孫玉與那船家,全被震得頭昏眼花,雙雙翻人涵稻急浪。
這時後面那條船上的年輕漁夫,倏然甩卻箬笠蓑衣,一式「魚鷗入水」,平竄兩丈,扎入險惡無比的巫峽狂流,雙足連喘波濤,好俊的水性,剎那間伸手撈住公孫玉衣帶,雙雙若沉著浮的隨波而逝。
獨臂豺人與狠心秀士,絕想不到在這等險惡所在,居然有人還敢如此拚命救人?正待下手追擊,但就這一愕之間,那年輕漁夫,及公孫玉的載浮載沉身形,已在激浪湍濤之中,順著江流,轉過一灣山角,消失在浪花洶湧以內。
狠心秀士發出一陣絕似狼嗥的笑聲說道:「三塊江流,向稱天險,除了一瀉千里的奔騰怒濤以外,明暗礁石,塊塊如刀!那漁夫打扮之人,雖然看去水性極佳,但我料他流不到西陵峽口,便將與那公孫小狗,一齊碎骨粉身,葬於魚腹!」
獨臂豺人眉頭微皺說道:「這二人固然萬死一生,但據我觀察,申一醉那老魔頭,彷彿與公孫小狗,淵源甚深,他素來思怨分明,眥眶必報,我們與他結下這段梁於,必須早謀退步才好!」
狠心秀士聽獨臂豺人這樣一提,眉宇之間,也徽現憂色說道:「老醉鬼外號『黑衣無影』,來去如風,所練『先天混元氣』,及『天星掌』,委實高明,你我弟兄縱然合乎齊上,亦非其敵!矚目當今武林,除了六詔神君萬俟午,那比申一醉更怪更狠的魔頭以外,真還想不出其他人物,能與這老醉鬼互相頜頏的呢!」
獨臂豺人聞言,維梁獰聲笑道:「大丈夫貴乎能屈能伸,我們為了略避那來去如風,並手下極辣的老醉鬼,何妨便跑趟雲南六詔?
與萬俟午搭搭交情!最好掇弄他們這『南北雙魔』勢成水火,』兩敗俱傷,不然乘隙把萬埃午那冊『純陽真解』,偷到手中,覓地埋首,苦煉十年,也足以逞雄一世!」
計議既定,立即南奔,這獨臂豺人狼心秀士投靠六詔神君萬俟午之事,留待後談,目前先敘述墜入駭浪驚濤以內,順水漂麟的公孫玉,與那捨命救人的年輕漁子!
公孫玉,因內家功力已失,禁不住巨石碎舟的劇烈震盪,再加上素來不識水性,翻下急麟激湍之中,經水氣一逼,人便暈死!但救他的那位年輕漁夫,卻不但水性精絕,並對這三峽江麟,極其熟悉!
右手半托半抱公孫玉,只利用左手及雙足,便捷若游魚般的,避開江心江面,或明或暗的大小礁石,隨波而下!
一來因兩旁均是壁立千仍的奇陡山蜂,二來水麟如萬馬奔騰,過急過速,再好的水性,也無法橫游登岸,何況尚須顧及手中所救之人?所以時間一久,隨著江梳幾個轉折以後,年輕漁子亦自難支,並因專心顧全公孫玉之故,自己身上已被明暗礁石,擦傷多處!
傷痕越來越重,越來越多,力量卻越來越竭,年輕漁子漸知事不可為,淒然長歎,雙手一合,索性把公孫玉緊緊抱在懷中,只用雙足勉強踢水,聽天由命。
等他連雙足也踢不動水之時,突覺身上一緊,也從此知覺全失。
不知過了多久,公孫玉被一種濃例的藥香,刺激得慢慢醒來,只覺週身酸痛不堪,彷彿臥在一張軟榻之上。
雙目徽開一線,發黑半天以後,才看清楚是一間清潔茅屋,身下雖是竹床,但用稻草墊得極厚,所以感覺頗為柔軟!
床畔不遠,一爐文火之上,放著一隻瓦罐,那濃例藥香,便自缸內溢出。
公孫玉回憶前情,獨臂豺人巨石碎舟以後,自己迷迷惘憫之中,彷彿有一個年輕漁子,竄入水內,捨命來救,難道這間茅屋,就是那年輕漁子居所?此人能在天下有名的三峽狂流以內,隨意救人、則水性之高,江湖中應無人再出其右。
他正在胡自思索之際,屋外遠遠起了一陣蒼老嘹亮的歌聲,唱的是:
「黃米飯,白鹽炒,只要撐得肚皮飽,若因滋味妄貪求,須多病痛增煩惱!
硬竹床,鋪軟草,高枕無憂睡到卵,錦金羅褥不成眠,復去翻來天已曉!
破衣服,無價室,補上加補年年好,盈箱羅緒替人藏,何曾件件穿到老!
舊房屋,只要掃,及時修理便不倒,世間多少好樓台,半成瓦礫生青草!」
公孫玉覺得這高歌之人,極其知足,倘人人均能深悟這歌中含意,並身體力行,則腥風血雨,險惡無邊的江湖之中,還有什麼冤怨相報?還有什麼名利相爭?豈非是一片祥和的清平世界!
玄想未了,室門已開,走進一個蒼顏白髮,身披蓑衣,但精神極其矍鑠的年老漁人。
公孫玉始終以為此處是那救自己的年輕漁人之家,這年老漁人,定是那年輕漁人之父,正想起謝,但才微自枕上欠身,眼前立轉金花,竟與在巫山翠屏峰仙女坪,受了巫山神姥內家罡掌重傷,一般光景。
老漁人見狀忙向公孫玉搖手示意笑道:「老弟莫拘俗禮,你只是不請水性,被急麟沖激過甚,略受內傷,再將息上個三五日,便可復原!但尊夫人想系全力護你,受傷太重,雖經我捨卻一根珍藏多年的成形人參,仍須等這缸內藥汁熬好,服下以後,才可確定是否有還魂之望呢!」
這一席話,把個公孫玉聽得簡直迷惘萬分,暗想自己始終以師仇為重,連卞靈筠、戴天仇那樣兩位天姿國色的知已紅妝,都未肯過分親熱,如今怎會好端端地,從這老漁人口內,鑽出「尊夫人」三字,並還說是她為救自己,受傷極重。
念頭轉來轉去,突然轉到那位感恩圖報,意欲護持自己,求藥療傷的沈南施姑娘身上,暗想萬一是她,則這種錯雜思仇,真不知要纏到何時方了?
心中大急,顧不得全身酸痛,勉強抬頭問道:「老人家,在一卜公孫玉,尚未娶妻,因救我而受傷的那位姑娘,莫非姓沈?」
老漁人含笑走過,令公孫玉睡好,和聲說道:「那位姑娘此時知覺尚未全復,姓氏難詳,既非尊夫人,這種捨己全人的大仁大勇,越發難能可貴!老弟與她正是祥麟威風,天造地設的一對壁人,良緣巧合,永待妝台,未嘗不是你們互相緊擁,同命洪麟的理想結果!」
公孫玉被老漁人說的簡直哭笑不得,但聽到「互相緊擁,同命洪流」八字,忽地一驚,霍然問道:「老人家,此地難道已非巫峽,這是什麼所在?」
老漁人微笑答道:「此處是與巫峽接界的西陵峽口。」
公孫玉聽是西陵峽口,忽然聯想到老漁人適才在室外的知足歌聲,又驚又喜地急急問道:「老人家難道便是西陵隱俠,知足漁翁?」
老漁人目光一注公孫玉,點頭笑道:「漁翁是我本業,知足亦系天性,但對老弟這『西陵隱俠』四字,卻有點不敢當了!」
公孫玉見這老漁人果然就是自己遠來尋找的知足漁翁,不由大喜說道:「晚輩自滇人川,便是奉了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之命,特來晉渴老前輩,請教一樁武林秘事。」
知足漁翁點頭笑道:「我知道你來自雲南……」
公孫玉方自一詫,知足漁翁又繼續笑道:「你身邊那枚小小金鈴,是六詔神君的獨門暗器,但我頗想不明白,萬俟午與伏魔神尼,氣味不投,你既與他有關聯,怎會又奉青蓮大師之命,來此尋我?」
公孫玉切齒說道:「老人家惜會意了,誰與那凶殘魔頭,有甚關係?萬侯午正是我欲食其肉的不共戴天之根!」
知足漁翁聽他這樣說法,也覺一愕,自懷中摸出幾根參須,叫公孫玉含在口中,細嚼嚥下,然後說道:「老弟重傷之下,多語傷神,且吃下這幾根為你特留的老山成形參須,略益元氣以後,慢慢再說!」
公孫玉知道自己此時索已萬事均操切不得,如言細嚼參須眼下,略為詔氣凝神,然後向這位知足漁翁,細說本身來歷,及此行經過,並請示武林中一柄名劍「靈龍匕」的下落何在?
知足漁翁不住扼腕咨嗟,聽完以後,目注公孫玉搖頭歎道:「我曾聽說『靈龍匕』又名『柔刀』,在百年之前,為一位武林名宿百柔道長所有,無剛不克,鋒利無倫,但近世以來,從未出現江湖,莽莽天涯,叫老弟到何處去找?」
說到此處,見公孫玉滿臉失意之色,遂又含笑說道:「公孫老弟不必過分憂心,禍淫福善,天理不移,老夫雖不知『靈龍匕,一下落,也許老弟將來會偶然而得!再說即無此刀,萬俟午窮凶極惡,必服天誅,常言道得好:「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十年之約,時日猶多,目前何須亟亟?」
公孫玉覺得自己迢迢遠來,並在巫山巫峽,吃了兩次大苦,連一身上乘內家武功,也弄得真氣難凝,內力難聚,結果卻所望成虛,雖經知足漁翁一再譬解,那得不愁皺雙眉,垂頭喪氣。
知足漁翁見他這般神態,微微一歎說道:「老夫雖對「靈龍匕」
之事,無法效勞,但卻知有樣稀世靈藥,對老弟培元固本,恢復功力方面,大有效用!」
公孫玉暗想若能先復武功也好,不然海角天涯,登山涉水的去找尋大師兄一塵及「靈龍匕」,未免太不方便,何況路途之間,極可能再遇狠心秀士、獨臂豺人,倘武功全身,猶可一按,不然豈非聽人宰割、束手受死!
正欲探詢是何靈藥?及怎樣求取之際,室中一層白色布幔以後,突然「嚶嚶」微響,發出一種痛苦不堪的呻吟聲息!
知足漁翁聞聲喜道:「我那根老山成形人參,功效不錯,這位姑娘既然緩過氣來,便有救了!」
說罷,端起爐上藥罐,揭幔走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49:43
第十八章
此女究竟是誰?對公孫玉是個莫大疑團,因適才嚼服參須,有益元氣,勉強抬頭往幔後看去,不由又驚又感,悵觸萬端莫知所措。
原來幔後也是一張竹揭,倔上躺著一個週身血跡殷然的漁夫裝扮之人,但包頭青中已落,雲發垂枕,可不正是那位曾在巫山仙女坪,服侍自己養傷多日的沈南施姑娘。
公孫玉當時就因看出沈南施頗有幾分對自己留情之意,而自己亦固日對紅妝,漸難遣此,才怕墜情網,毅然悄悄脫身,想不到仍會被她發覺,尾隨暗護,並拚命相救自己,以致受傷如此之重。
此女如此癡纏,加上自己與她,及她與戴天仇之間,更有一些頗為複雜的思仇牽扯,將來不知究應怎樣處理?方是面面俱到的妥善之策。
公孫玉正自心頭棼如亂絲之際,幔後的沈南施姑娘,發出一種低弱得宛若游絲的語音,斷斷續續說道:「多……多承老……老人家相……救!我……我還……有一位公……孫兄呢?」
沈南施遍體鱗傷,勞魂乍轉之下,一開口便問公孫兄,這種情意,顯然出於至誠,絲毫沒有矯揉做作,又怎不叫公孫玉聽在耳中,為之心神一震?
知足漁翁笑道:「姑娘放心,那位公孫老弟,在你全力維護以下,傷勢較輕,已然無礙!姑娘還是先靜心養傷,不必多言,你至少尚須六七日光景,才能下倔行動呢!」
沈南施意似不信公孫玉無恙、要想抬頭觀看,但身上所受硬傷,又多又重,嬌軀才一轉動,便顫聲嬌哼,彷彿痛楚難堪,支持不住。
公孫玉忍耐不住;因身上傷痛,尚可支持,遂勉力揚聲叫道:「沈姑娘,公孫玉多承相救,足感盛情!且請先行聽知足漁翁老前輩之言,靜心珍重,彼此傷癒以後,再當面謝!」
沈南施聽得公孫玉語音,芳心大慰,嬌喘頻頻,依舊聲若游絲的叫道:「公……孫……兄!」
知足漁翁深知她此時元氣太弱,委實不應多言,遂微歎一聲,伸手輕拂沈南施黑甜睡穴。
沈南施應手闔睛,臉上帶著寬慰神色,悠然入夢,知足漁翁輕輕走過,替她拉好布幔,向公孫玉搖頭笑道:「公孫老弟,這位沈姑娘不僅以你有捨命維護之德,言語神態以內,更一往情深!但老弟一身內家上乘武功,卻又偏偏毀在她師傅巫山神姥掌下,這本糊塗帳,將來真不知道要怎樣算呢?」
公孫玉因方纔所敘只是大概情節,並未把自己另有卞靈筠戴天仇兩位紅顏知己之事,告訴知足漁翁,此時當然不便立刻就提,只得話鋒一轉問道:「老前輩頃間對公孫玉所說靈藥,不知是何名稱?及生長何處?」
知足漁翁想了一想說道:「這類天材地寶,可遇難求,但公孫老弟不妨照我所說之處,前往一試!」
伸手倒了兩杯熱茶,又喂公孫玉服了一顆丹藥,自己也飲了幾口,繼續說道:「峨眉後山,絕緣崖畔的回頭谷中,聽說出了一朵『玉葉金蓮』,此花系稟兩間靈氣所生,與尋常蓮花大不相類。葉作純白,花作淡金,花心蓮實卻仍屬青色!倘若機緣湊巧,能夠覓得那蓮實服下,再如巫山神姥所言,得南北雙魔之助,以絕世神功導引藥力,遊遍週身百穴,八脈奇經,則不但武功可復,真氣內力方面,反會較前增強不少的呢?」
說到此處,眉頭略皺又道:「但據我這老漁人看法,恐怕靈藥易得,雙魔難求!雖然北魔申一醉與老弟結為知交,無求不遂,部位南魔六詔神君萬侯午,卻不但性情比申一醉更怪,並與老弟師門,仇深似海,想他為此事出力,豈非難於登天?根本無望!」
公孫玉冷笑一聲答道:「老前輩慮得極對,慢說萬俟午決不會為我盡力,就算他不知公孫玉來歷,勉強下手,我亦寧死拒絕!總之,且盡人力,莫問天心,我就不信人間正氣,會蕩然無存,讓萬俟午那邪惡魔頭,始終猖獗!」
一晃三日,公孫玉已可勉強走動,但沈南施卻依然無法下攝,知足漁翁因連日傾談,得知公孫玉情絲早有所繫,遂在一再籌思之下,向公孫玉說道:「公孫老弟,你既不欲再對這沈姑娘留情,則不如趁著她傷勢未痊,悄悄獨往蛾眉,免得把這樁錯雜恩仇,越纏越亂!」
公孫玉沉思有頃,向知足漁翁歎道:「公孫玉雖因情有所屬,只得辜負沈姑娘一片苦心,但『道義』二字,卻不能不講!沈姑娘為我身負如此重傷,九死一生,公孫王無論如何,也應該等她傷勢完全復原,彼此把話說明以後再走!」
知足漁翁目注公孫玉,點頭歎道:「公孫老弟雖然光風霽月,無愧俠士襟懷,但我看你縱屬精鋼百煉,也敵不過繞指柔腸,天生情種,對情之一關,未必跳得過呢?」
公孫玉微笑不答,自此便親侍沈南施湯藥,並絕口不提他事,沈南施在他一片慇勤之下,勞心可可,笑靨時開,傷勢居然恢復得意外之速。
知足漁翁看在眼中,不住暗暗搖頭,但公孫玉卻宛如未覺,這一段光陰以內,他委實對沈南施招呼得無微不至,在任何外人眼中,均將毫無疑問地把二人看作天造地設的一雙情侶!
六天過後,沈南施傷勢已痊,邀了公孫玉並坐江邊石上,一同向西矚目,觀賞那宛若萬馬奔騰,排空而至的滾滾江流。
公孫玉看見奔流觸石所激起的浪雨飛花,想起所遇所經,不由沁出一身冷汗。
沈南施微笑說道:「我自幼從師,並因喜習水性,經常扁舟一時,自巫峽上溯夔溯門,或下放西陵,來往洪麟,把這三峽形勢,記得熟而又熟!何處有石?何處是灘?無不瞭如指掌,不然當日縱有絕頂武功,一經覆舟,便難免不作溺死冤魂,成了魚蝦的口中美食了!」
二人團這一段病榻纏綿,感情激進,相互間的稱呼已改,公孫玉聽完說道:「南妹恩情……」
沈南施不等公孫玉話完,便即嗔道:「玉哥哥,你什麼都好,就是有點頭巾氣,老改不掉!要論到『恩情』二字,你對我有思在先,不是那一粒玄門智珠,沈南施此身豈非早化異物?所以慢說這點小惠,我一生一世,都對你報答不了呢!」
說到此處,突然極其婉蠻地,香肩半倚公孫玉,臻首微抬,幽幽說道:「玉哥哥,我求你件事,你肯答應我麼?」
公孫玉有點誤會沈南施用意,心頭一驚,但仍含笑答道:「南妹一向豪爽,怎的吞吞吐吐起來?你說說看是什麼事,居然用得上『求我』二字!」
沈南施俏目流波,凝注公孫玉臉上,慢慢說道:「巫山翠屏峰仙女坪之事!完全誤會,我師傅性情又怪,他那一掌之仇……」
公孫玉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不禁啞然失笑,截斷沈南施話頭說道:「我既與南妹訂交,巫山神姥老前輩便是我師門長者,南妹怎的提起這個『仇』字,未免有點該打!」
沈南施聽公孫玉根本不曾把恩師一掌擊毀他內家功力之事,記在心中,不由又感又佩他說道:「玉哥哥,你品格真高,心腸真好!」
公孫玉心中有話,幾度欲言又止,但如今見沈南施誠中形外,語語含情,不由暗想再纏下去,必如知足漁翁所言,越纏越深,遂暗暗把牙一咬,向沈南施含笑問道:「南妹傷勢,完全無礙了麼?」
沈南施嬌笑答道:「玉哥哥,不要扭心,我腿上雖還有一二處結癡未落,但已不妨礙行動,明天就陪你到峨嵋山去,找那『王葉金蓮』好麼?」
沈南施越是這樣深情款款,公孫玉心中想說的話,便越發難以出口,憋了半天,憋得俊臉通紅,但終於被他憋出一個法兒,吞吞吐吐地向沈南施說道:「南妹,我……我……我……」
公孫玉的這副尷尬神色,也使沈南施誤會起來。嬌靨飛紅地假在公孫玉身旁,低聲說道:「玉哥哥,只要你喜歡的事,我總無不同意!」
這幾句曲盡柔媚,情意綿綿的答話,聽得公孫玉心頭一酸,眼角微潤地和聲說道:「南妹,我講個故事你聽。」
沈南施大眼連眨,點頭笑道:「我最愛聽故事,但是玉哥哥不要講大苦的,我心腸軟,會哭!」
公孫玉心頭又是一陣難過,微停片刻說道:「這故事是實事,到現在還沒有完,所以結局是悲是喜,誰也無法斷定!」
說完便把自己身世所遭,暨與卞靈等效戴天仇等結識經過,詳詳細細地敘述一遍,但將當事人名,完全更換。
沈南施何等冰雪聰明?聽不多時,便知道公孫玉是在現身說法。
公孫玉感覺到沈南施緊假自己的嬌軀,遂漸發抖,便知道她已明白自己用意,雖然擔心不知會弄成怎樣一個結果收場?但仍硬著頭皮,佯作不知地直往下講。
沈南施身軀越來抖顫得越覺厲害,但聽到公孫玉六詔山涉險,獨闖純陽宮,重會卞靈筠以後,反而慢慢寧靜起來!
這種現象,未免使公孫玉有點莫名其妙,直等講到誤毀「柔經」,人川尋覓知足漁翁,探詢武林名劍「靈龍匕」下落之時,沈南施突然幽幽說道:「玉哥哥,不要再講下去了,你抱著我!」
公孫玉如今對這沈南施是既有點愛,又不能愛,正不知她反應如何之際,怎忍拂她心意?遂輕伸猿臂,攏住纖腰,兩人默默無言地互相懼抱。
沈南施聲音微帶哽咽的說道:「玉哥哥,我知道你講的做事,是你現身說法,心裡難過得很!你抱得我緊點,我要哭了!」
公孫玉也是一陣酸鼻,感覺得有點進退兩難,終於遵縱沈南施之言,猿臂加力,把她嬌軀攬得緊了一點!
沈南施閉目無言,但珍珠般的眼淚,卻從眼角之間,滾滾而落。
美人「含顰」的境界,本來要比「帶笑」高上一層,而淒然無語,情淚泉流,更足令當事人為之消魂蝕骨。
公孫玉天生情種,此心匪石,也由不得地低頭垂淚,淚珠兒恰巧落在半躺半假他懷中的沈南施姑娘的玉頰之上。
沉南施突然收淚,自懷中取出一餘香巾,替公孫玉拭雲眼淚,卻任憑自己雙頰,留著縱橫淚痕,嘴角上浮起半絲淒然欲絕的笑容說道:「王哥哥,你這幾滴眼淚,流在我臉上,使我好不安慰!我有幾句話要問你,可不許騙我!」
公孫玉看出沈南施心情淒苦已極,點了點頭,眼中又復含淚欲滴。
沈南施再度替他以中拭淚,搖頭說道:「英雄有淚不輕彈!男孩子偶而流幾滴眼淚,表示在英雄肝膽以內,兼富兒女心腸,未嘗不可略增妖媚?但老流眼淚,卻有損應具的英風俠氣!我要問你的話,目的只要你推誠相告,並不是令你難於作答的呢!」
沈南施恢復了她那爽朗風神,公孫玉競越發覺得愛意滋生,難以自遣,手攬纖腰,不由自主地又抱得緊了一點。
沈南施雖不垂淚,神色仍自難免淒然,仰頭向公孫玉問道:「五哥哥,這故事中的男主角,當然是你,第一女主角叫什麼名字?她所顧忌的殘廢魔頭,是不是六詔神君萬俟午?」
公孫玉生平不善謊語,也不願欺騙沈南施,遂照實說道:「她叫卞靈筠,是六詔神君萬俟午門下八女之一!」
沈南施繼續問道:「那第二女主角呢?」
公孫玉知道沈南施這次是明知故問,率然答道:「她就是你恨透了的戴天仇!」
沈南施看著公孫玉,搖頭苦笑說道:「玉哥哥,你又錯了,我師傅把你打得死去後來,並毀掉一身內家上乘武功,你都能忘掉一個『仇』字,我若再對戴天仇記恨,沈南施還是人嗎?
公孫玉被她說的滿臉飛紅,沈南拖又復說道:「卞靈筠可憐,戴天仇可愛,玉哥哥你確實應該好好對待她們!但這是我的批評,你這故事之中,可能還有第三女主角出現,我想聽聽你對她的批評怎樣!」
公孫玉毫不思索地,接口答道:「這位姑娘明恩怨,識大體,更甘於捨己救人,英風豪氣,俠骨柔腸,我認為她在『可憐』『可愛』以外,還要加上『可敬』二字!」
沈南施淒然笑道:「玉哥哥,有你這三個『可愛』,沈南施雖死無憾!我還要問你一句,你到蛾眉山絕緣崖回頭谷中,找那『玉葉金蓮』之行,是不是要我陪你去了?」
沈南施一味柔順,但不媚不妖,弄得公孫玉一副鐵石心腸,真不知從何硬起。
想了半天,囁囁嚅嚅他說道:「南妹私下巫山,倘若歸去過遲,伯父與巫山神姥老前輩豈不懸心焦急?」
沈南施搖頭歎道:「玉哥哥像你方纔那樣實話實話,光明磊落的多好,何必又來這套宛轉詞令?我知道你並非對我無情,不過先後有別,情已獨鎮,遂怕與我常在一起,徒增苦痛!我喜歡戴天仇,羨慕卞靈筠,但更敬愛你五哥哥,只要彼此把話說明;決不會強你所難,效那世俗的纏郎癡女,峨眉之行,我不陪你去也罷,只有一件事不大放心,你內家武功已失,獨自跋涉長途,萬一再遇上獨臂豺人,和狠心秀士那兩個凶魔,怎麼辦呢?」
公孫玉見沈南施絲毫不以她失意為念,只是極度關懷自己,怎不感動異常,但知越是這樣,越是非立揮慧劍,硬斬情絲!不然只要心腸稍軟,必會弄得誤人誤己,鑄恨情天,無法向卞靈筠交代。
所以硬著心腸向沈南施笑道:「江湖行道,那顧得了許多難險顛危?再說即令南妹與我同行,不是一樣非那兩個凶魔之敵麼?」
沈南施冰雪聰明,早猜透公孫玉心意,自然免不了幽怨滋生,但也對玉哥哥見色不亂,專情不渝的難得人品,暗暗欽佩。
秋波微轉,愁意全收,依舊假在公孫玉懷中,仰頭笑道:「玉哥哥,我們再在知足漁翁老前輩這裡,打擾半天,明日清晨便自你奔蛾眉,我回巫山好麼!」
公孫玉知沈南施強為歡笑,其實柔腸寸折,芳心欲碎!想起自巫山受傷開始,她對自己悉心將護的一往深情,忍不住長歎一聲說道:「南妹天香國色,玉骨冰心,公孫玉不是木石之人,怎能遣此?不過相逢太晚,彌恨無由!這樣好了,我陪冰勾留三日,然後買舟溯江,先遂南妹回轉巫山,公孫玉再赴蛾盾,一試命運。」
沈南施聞言,自己在淒苦之中,略覺安慰,這半日以內,兩人遂相偶相倚,始終形影不離,郎情如水,萎意如綿,除了未及於亂之外,盡量享盡溫柔滋味,把來日大難,暫置度外。
夜間歸寢以後,公孫玉心潮起伏,翻覆難眠,好容易才以所習內家定力,遣盡遐思,沉沉入睡。
但等他一覺醒來,知足漁翁站在蹋前,搖頭歎道:「沈南施姑娘蘭心蕙質,真個我見猶憐,她昨夜見公孫老弟睡熟以後,已經走了!」
公孫玉聞言心頭一陣詔惟,起身揭幌,走到沈南施榻前,果然蘭香猶在,伊人已渺。
枕下露出一角箋紙,公孫玉抽出一看,箋上只簡簡單單地寫著十六個字:「寧使我悲,莫教君苦,明月落花,相思萬古!」
但這十六個字中,其情之深,其心之苦,流露無遺,不禁又使公孫王這位多情俠士,為之垂淚不已。
知足漁翁也喟然歎道:「精衛有心填根海,女娟無石補情天!公孫老弟,這位沈姑娘可敬可愛,亦復可憐,你大仇得雪之後,務須有以善處,不可使她真如箋紙所云明月落花,抱恨萬古呢?」
公孫玉聽知足漁翁對沈南施所作「可愛可敬可憐」評論,竟與自己昨日午後之語無意相同,不由又復觸諾與悲,長歎一聲,向知足漁翁說道:「晚輩師門血債未償,此身暫非我有!這些亂人心意的牽牽扯扯,只能一齊留到後談,我若也死在六詔神君萬俟午手下,豈不萬緣俱了?」
知足漁翁正色說道:「老弟本來豪氣凌雲,怎的經不得稍微折磨,便如此衰颯?須知報應雖有遲早,天道畢竟無虧,天南劍派的門戶與衰,及整個武林間的正邪消長,其責至巨,似乎不應該有這以死遣愁,一了白了之念!」
公孫玉被知足漁翁說得滿臉通紅,一面長揖謝教,一面便欲告辭,遺赴峨眉,尋求靈藥。
知足漁翁笑道:「老弟武功未復、陸行太苦,我破例溯江而上,送你到離蛾眉最近的嘉定府城便了!」
公孫玉感激九既地答道:「晚輩受惠已多,再勞老前輩跋涉長途,連結草啣環,均報答不盡了!」
知足漁翁哈哈笑道:「老弟這樣說法,便非俠義本色!我這知足漁翁,只是因江湖中魑魅過多,白知無濟世之能,才借這『知足』二字,遁跡漁家,幸保首領!老弟此行,若遂所願,將來剷除六詔神君萬候午,掃蕩群魔,把這莽莽武林、整頓得一片清平,我這老漁人豈非間沾功德?」
公孫玉見這位老人家,情意簽誠。也就不再推卻。
逆峽上行,必需僱人背纖,自然緩慢、不似順流而下般的一日千里。
船過巫山,公孫玉遙望浮嵐橫蟑的縹渺煙雲,腦海中不由鉤出一幅圖畫,這幅圖是在翠屏峰仙女坪上,有一個單寒翠袖的絕代嬌娃,仰望浮雲,珠淚盈眶,神情淒絕。
知足漁翁見公孫玉忽然對著以煙雲變幻名世的十二巫山,癡癡凝神,目中含淚,知道這位多情公子,是又念起沈南施來,遂故意高唱東坡居士傳誦千古『的「念奴嬌」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但才矚了這兩句,便拍著公孫玉肩頭笑道:「公孫老弟,你看這條東流逝水。終古如斯,不知閱盡多少興亡?滾滾浪花,不知淘盡多少英雄豪傑?亡下游千里的兩岸青塚以內,更不知埋葬了多少將相勳名、美人骸骨?可見人生百年在世,無異浮螃,必需做出幾件驚天動地大事,才不致與草木同朽呢!」
公孫玉知道這位老前輩藉詞寓教,用意良深,只得紅著臉兒,唯唯應是。
船行無事,已人岷江,知足漁翁笑道:「老弟一到嘉定,便見蛾眉,老漁人不再相送!但願機緣巧合,尋得『玉葉金蓮』,早復神功,得了心願,但快意思仇以後,卻須到我西陵峽口一行,老漁人要為你好好鈞幾條魚兒,相互浮一大白!」
公孫玉自知縱令靈藥到手,萬侯午亦決不會相助療傷,僅靠辣手神魔申一醉一人,神功是否能復,尚未可知?就算功力恢復,莽莽天涯,茫茫海角,又到那裡去找那柄又名「柔刀」的「靈龍巴」來,依照青蓮大師指示,師兄弟三人合鬥六沼神君,報仇雪恨?
所以淒然答道:「公孫玉自知來日太難,敢不邑勉從事?老前輩這段深思,晚輩銘刻五中,容圖後報!」
說完便向知足漁翁,長揖作別,飄然下船,直奔峨眉而去:
公孫玉此去,頗有一番纏綿排側的事跡,但暫時慢談,先行敘述擱置已久的俠女戴天仇,因為她如今已把六調神君萬挨午的純陽宮中,幾乎鬧得天翻地覆!
原來戴天仇自公孫玉走後,為了企圖早日下山,晝夜加功,刻苦練劍!
她天姿極好,恨大師又在一旁,親自指點,所以約莫二十來日光陰,戴天仇便把少林一派的「達摩神劍」,點蒼一派的「回風舞柳劍」,公孫玉天南一派的「無極劍」與自己原來就含有四種劍法的本門劍法,融會貫通,練成一種高妙無倫的「七絕劍法」!
劍法練成以後,戴天仇向恨大師誕臉笑道:「師傅,我把『盤躥劍,已找到,『六絕劍法』也已練成,你該告訴仇兒,我那不共戴天深仇的真實姓名,並許我下山找我玉哥哥,一同報仇雪恨了吧?」
恨大師搖頭突道:「你那仇人功力之高,蓋世無敵,『一擊不中,便將遺憾終身!你這套『七絕劍法』雖妙,但火候方面,差得還遠,倘若躁切從事,豈非有去無回?羊入虎口!」
戴天仇急得跳腳叫道:「師傅,你不能說話不算,照這樣講法,我辛辛苦苦的練劍則甚?」
很大師失笑說道:「我說話如何不算?你劍法既已練成、我准你下山,先去幫你玉哥哥報仇,在剪除六沼神君萬挨午這狠毒妖孽以後,再把你自己仇人的姓名告你。」
戴天仇雖然仍自微覺失意,但聽師傅已准自己去找公孫玉,遂也笑遂顏開,興沖沖的收拾行囊,依然是男裝打扮,一襲青衫,便向恨大師拜別。
恨大師笑道:「瘋丫頭,怎的這等性急?你知道到那裡去找你玉哥哥麼?」
戴天仇把大眼連眨,向恨大師頑皮笑道:「師傅,這些事我比你聰明,我不會先到湘西雪峰山,找那追遙先生孟野鶴去?」
說完,再拜起立,柳腰一擰,俏影輕飄,便自縱往摘星峰下!
很大師的滿臉笑容,在戴天仇走後,突然變成無限淒搶,腮邊流下兩行淚珠,口內低聲喃喃不絕,似是為自己心愛徒兒,有所禱祝。
不提恨大師心頭私事,且說這位新成絕藝,渴念盟兄的男裝女俠戴天仇,她久居九疑山,自對三湘路徑熟悉,用不到像公孫玉那般誤打誤撞,輕輕易易地便找到了雪蜂山上,追逐先生孟野鶴所居的三間茅屋。
追遙先生孟野鶴,曾受恨大師厚思,也深悉戴天仇的一段悲涼身世!但彼此傾談之下,盂野鶴聽說很大師尚未告知戴天仇的仇家姓名,知道可能尚有某種時機,不曾成熟,所以也就避而不談,只把公孫玉先到茁嶺、六調、高黎貢山,找尋「柔經」尚無所得,再北遊新疆,並部關萬里遠上長白的預定途程,向戴天仇細說一遍。
戴天仇聽完以後,眉頭微蹙,知道若水能在苗嶺、六詔,及高黎貢山等雲貴兩省之內,找到公孫天,一容他北遊新疆,或是遠上長白,便恐無從尋覓。
所以匆匆別過追逐先生孟野鶴,便往苗嶺方面、兼程猛趕!
苗嶺既無所遇,戴天仇再奔六調,她足初生之犢不怕猛虎。因判斷公孫天若到此處,不會不來會晤卞靈筠,及試窺六沼神君虛實,所以乾脆不住別處尋找,乾脆詢明路徑以後,一直撲奔純陽富而去。
純陽宮中,自公孫玉上次一鬥,並明誅社靈芳,暗殺趙靈殊二女以後,六沼神君廳候午業已怒發如狡,特別手令最寵愛,也是武功最高的秦靈萼卞靈筠,率同其餘魏靈莎、許靈芬、史靈珂,褚靈珊四女,及宮中所有第三代門人,日夜嚴密戒備,連他自己也時時巡視官內各處!
但一連多日,未現敵蹤,加上:獨臂豺人狠心秀士,連袂來投,萬候午略汁實力,武林十大高人之中,天南三刨已死;心澄大師遠居北海,潛心般若,不問世事,巫山神姥向來不下巫山;剩下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暨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兩人,便合手齊來,也未必准在自己的純陽真解,及寒鐵寶杖之下,能討便宜?何況如今又添了這兩個有力臂助,歸附自己,但等寸十年自禁的誓言一滿,便可創教中原,永為武林霸主!
這等意得志滿的情形之下,自然而然地又把頗為嚴密的警戒,漸趨鬆懈,只由門下六大弟一戶,每夜輪班巡視純陽官內各地。
戴天仇因不知純陽宮內厲害。老遠便以那座紅色鼎形摟閣,作為目標,走的正是南方死門絕地。
但她運氣大好,這一夜恰巧輪到卞靈筠值班,正巡視到鼎宮南方的一幢精舍附近,突然似覺側方人影一晃。
卞靈筠知道任何江湖人物,均不敢妄闖純陽宮,極可能是公孫玉再度來此。他「柔經」不知到手與否?即令到手,這短時間之內,火候怎得精純?大不該躁切犯難!何況純陽宮中,義新來了狠心秀士獨臂豺人兩個心狠手毒魔頭,萬一稍露痕跡,立刻便是幾乎無法避免的殺身慘禍。
所以芳心狂跳,又氣又急的低陀一聲,對那條黑影,做一招手,便向上次與公孫玉親密談心,被趙靈珠撞見,幾肇大禍的那條幽谷縱去。
戴天仇本來才不管這些,立意直撲那座形狀奇特的絕色樓閣,但距離雖在四五文外。更因夜雲掩月,看不清面容,卻覺得那停步招手,向自己打招呼的白衣少女,不僅神態絕美,連身材也似與自己彷彿。
她忽然記起公孫玉初見自己以女裝相向,脫口便呼「筠妹」之事,心想這白衣少女,可能就是玉哥哥朝思暮想,魂牽夢瑩的卞靈筠?頓時拿定主意,不撲紅色樓閣,且跟隨白衣少女,轉向西行,到要看看這位能使玉哥哥顛倒傾心的巾幗奇莫,是怎樣的天姿國色?
卞靈筠縱進那條幽谷,兩個轉折以後、尚未回頭,戴天仇便已趕到身後,笑聲叫道:「這位是不是卞靈筠,卞姊姊」
卞靈筠聽來人不是公孫玉,稱呼卻對自己這等親呢,不由大駭回身,但與戴天仇目光一對以後,兩人均呆在當地,心中同覺對方怎的如此酷似自己?
還是戴天仇恐怕卞靈筠誤會,首先打破僵局笑道:「卞妹姊,我是來找我玉哥哥的,他到過這純陽宮來看你沒有?」
卞靈箔頗嫌這青衣美少年,萍水相逢,便對自己卞婉嬸長卞婉嬸短的稱呼得過分親熱!遂退後半步,冷然問道:「誰是你玉哥哥?
是不是天南三劍門下的公孫玉?你又是他什麼人?」
戴天仇冰雪聰明,猜透卞靈筠心意,伸手摘下儒冠,露出如雲秀髮笑道:「我叫戴天仇,是玉哥哥的義妹……」
說到此處,見卞靈筠目光凝注自己,眉端已生幽怨,忙又笑道:「卞姊姊你別誤會,玉哥哥說是他已先有了你這筠妹妹,便始終拿我當仇弟弟看!我聽說卞姊姊義助天南三劍,是這六沼山純陽宮內的一朵濁水青蓮,平風景佩已極!你聽我告訴你,我認識玉哥哥的經過好麼?」
卞靈箔雖然微覺這位貌相酷似自己的男裝美女戴天仇,豪放不羈,但心裡卻對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之感,遂與戴天仇並肩坐在一株大樹以下,聽她敘述結識公孫玉的經過。
戴天仇娓娓講完,卞靈箔已由徽厭她過分豪放,而變成喜愛她無邪但白,爛漫天真,輕撫戴天仇香肩,眉峰微蹙說道:「你玉哥哥來是來過,但如今卻不知道人在何處?那冊『柔經』也不知到手沒有?」
遂也把公孫玉來探純陽宮經過,及他師兄弟往仙猿嶺尋覓「柔經」之事,細說一遍。
戴天仇聽完,眉兒一揚笑道:「那我且到仙猿峰去看看,玉哥哥就是走了,也可能留下點什麼痕跡?」
說到此處,忽然打量卞靈筠幾眼,含笑問道:「卞妹妹,你們純陽宮中的女弟子們,全是穿的這種白色羅衣麼?」
卞靈筠含笑點頭,並問戴天仇問此何意。
戴天仇秋波微轉,嫣然笑道:「我看卞嬸嬸穿上這種白色羅衣,仙挾飄飄,越發丰神絕世,也想照樣做一件來穿穿!哦,卞姊姊,我要走了,假如找到了玉哥哥,再和他同來看你!」
卞靈筠方想告訴她純陽富內,又添了獨臂豺人,狠心秀士兩個兇惡魔頭,千萬不可輕易再來,只囑咐公孫玉勤練神功為要!戴天仇業己偎過臉過,在自己頰上親了一親,突展輕功,一躍而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0:05
第十九章
卞靈筠眼看戴天仇宛如凌空虛渡般的飛登峭壁絕峰,才知道這位與自己貌相,幾乎完全相似的男裝快女,不但極其活潑天真,武功竟也與公孫玉在伯仲之間,甚至略強一二。
尤其自己起自心靈深處,對這戴天仇發生一種親切之感,絲毫不因她與公孫五稱呼那等親密,略生妒意,而且恨不能將來三人共命,彼此永不分離才好。
不提卞靈筠心生玄想,且說戴天仇飛登絕峰以後,回頭向谷中微一揮手,便往卞靈筠適才所告,位居六沼山極北端的仙猿峰方面,疾馳而去。
可憐她到了仙猿峰,幾乎把這座峰頭的寸石尺上,全都找遍,但那裡能發現公孫玉的半絲蹤跡?
戴天仇失望之餘,自然未免有點傷心,她因也對那座半身石塑揉像,蠻有興趣,故而倚著像下青石,心中暗想:「玉哥哥呀,你難道遇見了重大拂逆之事,不然怎的這等糊塗?明明知道我劍一練成,就來找你,為什麼不把行蹤何往?留下些痕跡暗記,以致害得我老遠跑來,海角天涯的無法尋找!」
想到此處,偶然觸到自己的盤螭劍,忽又想起這劍柄中所藏那張黑色羊皮上的「空外之空,色中之色」隱語,被思師依照畫理參詳,猜透機關,變成一張上畫奇形山峰,暨「柔在柔中,高明柔克」另兩句隱語的白色羊皮!適才自己援登這仙猿峰以前,曾經看出周圍形勢,確實與那白色羊皮以上所畫相似,在這種情形之下,玉哥哥究竟是找到「柔經」,覓地苦練神功?還是在此毫無所獲,業已北上天山,或遠赴長白?
戴天仇童心頗甚,想來想去,竟決定自己按照所知隱語,在這仙猿峰上。找找「柔經」,或可因而判斷出公孫玉是得經他往。還是他往求經?
主意雖然打定,但參詳起那「柔在柔中,高明柔克」兩句隱語來,卻又把個聰明絕頂的俠女戴夭仇,參詳得頭昏腦脹。
一賭氣之下,索性把任何問題,均自腦中撇開,轉身賞鑒這雕得頗為精細的半身猿猴塑像。
戴天仇是無聊之下,仔細賞鑒,不是像公孫玉,一鶴道人。初見這塑像般的匆匆一瞥,所以等她看出這猴像腦發,雕得攝長以後,便自辨出這是一隻罕見靈獸金髮神猱,並非普通猿猴之類。
金髮神嗓的一個「探」字,也突然啟發戴天仇靈機,但她不知道靈猱捨身殺蟒、造福山民的那段故事,竟自拔出「盤螭劍』來,把座半身揉像砍得粉碎。
揉像通體實心,戴天仇毫無所獲之下,才又注意到像下青石。
當時伏巨神尼青蓮大師以「一指禪功」,裂石取出『柔經』,雖在經毀以後,歸本還原,井用泥土填沒隙縫,但細心觀察以下、總有痕跡可以看出。
戴天仇看出業已有人動過這塊青石,不由心中狂跳,但想出除了公孫玉握有白色羊皮,可能猜透隱語,裂石取經以外、任何人均不會憑空對這青石下手。
所以她不管石中有否有經?及已否取走?仍用「盤螭劍』照著隙縫,挖開青石,伸手人穴一摸,又把那只寬約四寸,長約七八寸的扁平透明晶匣取出。
匣中因密不透氣,那層煙霧仍在,「柔經」則確已成灰;但未經震盪,原形猶存,連面上那:「至柔克剛,無終無極!」八個鐵線篆字,也依稀可辨!
戴天仇起先不知經已成灰,微一搖晃晶匣之間,才見「柔經」散了一小半,但從灰燼以內,彷彿又看出一點紙角!
既知「柔經」已毀,則公孫玉之心情沮喪,可想而知,戴天仇急於海角天涯的去找尋,並安慰自己的玉哥哥,遂把晶匣放在青石以上,想用盤螭劍劈開晶匣,看看灰燼之中的那點紙角,究是何物?
但那等足以斬金切玉的「盤螭劍」,一劍劈下,戴天仇又是蓄足真力,晶匣居然依舊毫無所損,只是震起老高,劍鋒所及,卻把那塊藏經青石,劈成兩半!
青石一裂,奇事又生,戴天仇看出石中空穴暗處,尚有一件圓形之物,取出看時,卻是柄捲成三寸大小,一團的帶鞘軟劍!
劍鞘是龜皮所裂,柔韌異常。戴天仇慢饅把劍展開,由尖至柄,尚不到二尺,出鞘一看只有一面開刃,似劍非劍,似刀非刀,劍身黯淡無光,卻滿佈龍鱗,劍柄鐫作龍頭,一邊雕著『靈龍」,一邊雕著「柔刀」,四個古樸篆字。
戴天仇心頭不禁狂喜,暗想自己曾經踏破鐵鞋無覓處的「靈龍匕」,原來竟與「柔經」,同藏在這青石之內!
此劍既然又名「柔刀」則頗與最後一句隱語「高明柔克」相合,何不就拿那貯劍晶匣,試試此劍鋒利!
邊想邊以真力凝注執劍右手,「靈龍匕」立即堅挺,戴天仇先向青石略微一劃,劍鋒所及,石如粉落,果比自己從沈南施手內用巧計暫借的「盤螭劍」,更勝一籌!
既然試出「靈龍匕」威力,戴天仇遂照准那只內藏「柔經」扁平透明晶匣以上,繞匣一匝的中腰黑線,輕輕一劃。
天生萬物的互相克制之理,委實奇妙得不可思議!「靈龍巴鋒芒雖比「盤螭劍」稍利,卻也強勝不多,但如今這只曾經戴天執蓄足魔,以「盤螭劍」狠劈而毫無所損的透明晶匣,被「靈龍匕」輕輕一劃,行迎刃中分,裂成上下二塊!
戴天仇內勁一收「靈龍巴」柔軟如綿,她把兩柄希世室刃,一卷一插,全數人鞘以後,再極其小心地,開啟扁平晶匣。
匣內「柔經」,確已成灰,一觸即散!但灰中現出的紙角,卻並非紙質,既韌且柔,不知何物所制?上面密佈蠅頭小字。
戴天仇細讀一遍,才知道那冊被毀的「柔經」,與這兩柄稀世寶刃的相互關聯,暨留藏在這青石以內的一段經過:
原來百年以前,武林中出了一位蓋世奇人,名為「百柔道長」,精研「先天無極氣功」及「無極劍法,」
百柔道長僅收弟子一人,把全身絕藝悉數相傳以後,即令弟子仗劍江湖,誅惡行道!
但就在他弟子下山不久,百柔道長獨自面壁苦參之下,竟又悟出不少足以增益「先天無極氣功」威力的「至柔克剛」心法,遂也下山尋找心愛弟子,欲對其再加傳授。
天下事因緣前定,無法勉強,百柔道長的一雙雲鞋足跡,幾乎踏遍天下名山,卻偏偏尋不到他那位衣缽傳人的絲毫綜跡!
不過百柔道長登山涉水,卻未徒勞,他在窮極各處奧區之下,居然得到兩柄稀世神物利器,一柄是「盤螭劍」,一柄是「靈龍匕」,並收服了一隻罕見異獸,「金髮神猱」。
但在尋到六調山時,金髮神猱為除巨蟒,勇而須身,連百柔道長也中了解毒。
雖仗內功精純,暫時無礙,也因解毒特烈,自知不久人世,遂將所悟「至柔克剛』心法,選精擇要,著成一冊「柔經」。連同「靈龍」盤螭」雙劍,一併埋藏在自己親手塑造的猱像石內,以待質世有緣!
就在此時,突通隱居川東的一位道友,欲向百柔道長借劍斬蛟!百柔道長遂概借「盤螭劍」,並暗在螭首睛珠以內,藏放了一張秘圖隱語,並告知那位道友,不遇自己門下傳人,暫時不必歸還,但須在江湖中傳播「欲得柔經,先取盤螭」之語。
那位道友去後,百柔道長便將「柔經」及「靈龍匕」秘藏石內,又因恐為歹人無意所得,濟惡家世,更在晶匣中加了一層防護,使除非心思極細之人,縱得「盤螭劍」秘圖,亦將空勞心力,鏡花水月!
戴天仇看完以後,知道公孫玉之師天南三劍,既擅「無極劍法」
暨「先天無極氣功」,必是百柔道長的再傳弟子,連沈南施的那柄「盤螭劍」,居然也是五哥哥的師門故物。
如今「柔經」雖毀,「靈龍匕」卻得,自己偏不相信,憑自己所煉「七絕劍法」,及兩柄神物仙兵,就殺不了一個六沼神君萬埃午?
何況玉哥哥不知石中尚有藏劍,見「柔經」一毀,定然肝腸痛斷,以他那種外和內做性情,不是愧對師恩,橫劍自絕,就是埋首深山,不有大成,永不出世!
自己與玉哥哥一盟在地,義重情深,不管他是生是死?也應該一闖純陽宮,會會六沼神君萬挨午,若能仗精妙劍法,及兩柄仙兵,除卻這武林中人人側目的極惡魔君,也總算在人情上、道義上,對玉哥哥有了交代。
主意既定,戴天仇遂尋恩怎樣下手才比較容易如願。
想來想去,竟想到那位容貌生得與自己一般無二的卞靈筠身上,不由面含得意微笑的一躍而起。
戴天仇根據自己所曾經注意卞靈筠的衣服式樣,跪到六謠山外,左近的市鎮之中,用白羅照樣縫製了一身,便恢復女裝,肩插「盤螭劍」,把「靈龍匕」藏在腰間,再度往六沼神君萬侯午所民的純陽谷方向馳去。
剛到上次與卞靈箔相互傾談的幽谷谷口,便聽得一聲極難聽的陰笑,自純陽谷方面轉出,一個五十來歲身著黃衫的儒生打扮之人。
戴天仇打量此人鷹鼻鷗眼,薄唇削腮,不但相貌極其陰騖。連目光也流露一種凶毒驕狂之色,知道決非善良!但心中忽又懷疑,因聽說純陽宮內,除六調神君萬候午一個男子以外,全屬女徒,這黃衫儒生怎會自由自在,毫無顧忌地由宮內轉出?
她這裡尋思未已,黃衫儒生卻堆起一臉邪惡笑容叫道:「卞夠娘,純陽宮內,艷絕人間,怎的就是你一人不會享受?前日你對我大不客氣,難道憑我狠心秀士這點名頭,還辱沒了你?」
戴天仇聽對方報名「狠心秀士」,知道這就是當代武林十大高人中,有名凶魔之一!風聞他與「獨臂豺人」形影不離。正待套問,獨臂豺人是否也在此間?但轉念一想,對方既誤認自己是靈筠,如此一問,豈非自露馬腳?
而且聽他口風,似對卞靈筠垂涎,並曾受斥拒,自己反正打算要把這純陽宮,攪它個天翻地覆,何不將機就計?
光除去這狠心秀士,也代卞靈箔嬸嬸,出卻一口惡氣!
戴天仇主意打定,秀眉雙剔,殺意已生,故作不屑地瞪了狠心秀士一眼,突展輕功,柳腰微擺,自他身旁一閃而過!
並因料定對方可能追來,根本不動肩頭的「盤螭劍」,只把「靈龍匕」準備停當,耳力專注後方,聽取狠心秀士動靜!
狠心秀士果然色迷心竅,他不但不以戴天仇眉蘊殺氣,面罩嚴霜為意,反而覺得美人含嗅,風韻更絕,一面縱身趕過,一面笑道:「卞姑娘,何必如此避我?你師傅正在入定,宮中反正無事,旦陪我談上幾句,保證絕不輕薄如……」
一個「何」『字,尚未出口,戴天仇嬌軀候轉,一柄毫無精光,極不起眼的短劍,業已隱挾勁風,當頭劈下。
狠心秀士一來因為自己是六調神君貴客,絕料不到萬候午門下弟子會翻臉傷人?二來戴天仇身懷雙劍,一劍插在肩頭,根本未動,居然會有另一劍劈下,太已出人意外!三來雙方身在凌空,倉促之間,再好的身法,躲避亦難,所以狼心秀士只得功貫左臂,想從惻面格開劍鋒,然後再喝問對方,何以啞口無聲的便對師門尊長,下此毒手!
那知戴天仇所用這柄黯然無光的短短小劍,竟是武林中人人渴羨,但絕跡江湖已達百年,鋒芒之利,蓋世無雙的「靈龍匕」!
所以戴天仇玉腕沉處,只聽得狼心秀士一聲慘曝,血雨飛灑半空,左手自肘以下,便已應劍而落!
戴天仇既然得手,怎肯容人?跟手灑出漫天刨花,飛罩狠心秀士。
一招之中,含有少林「達摩神劍」,點蒼「回風舞柳」,以及公孫玉「天南無極劍法」的多種精奧。
狠心秀士功力雖高,但重傷之下,既需運氣止血,義驚於戴天仇攻勢之敏捷詭辣,精妙無儔,自然無法還攻,勉強偏頭向右飄身,那條斷了半截的左臂,卻又吃戴天仇的「靈龍巴」,生生齊肩劈下!
二度慘曝又起,這位名列當今武林十太高人之一的狼心秀士,因驟然以下,連受重傷,一條左臂,分兩次斷落在地,居然不敢再與戴天仇糾纏,帶著淋琳鮮血,便往純陽宮中逃去。
戴天仇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無論如何先把這淫惡魔頭,斬在劍下,也算不虛此行,為武林之中,除去一個大害。
但她哪知狠心秀士所發兩聲慘曝,是以真氣傳聲、向獨臂豺人求援,此時業已驚動純陽宮中請人,六沼神君萬候午瞬刻即至!
狠心秀士前逃,戴天仇後追,剛剛追到純陽宮最西面一幢白色精舍之處,眼前候然白影連飄,飄出五人卓立當地,狼心秀士與戴天仇,遂一齊止步。
這五人出現得太巧,但也太怪,巧的是秦靈萼卞靈筠二女,恰恰不在其中,怪的是向與狠心秀士形影不離,而狼心秀士待以慘曝為號,向他求援的獨臂豺人,也復不在其內。
魏靈莎、許靈芬、史靈河、褚靈珊四女,垂手侍立兩邊,當中站勺,便是那位身被五色絞肖所織短衣,用兩隻寒鐵寶杖技地,號稱芻世第一魔頭、威震八荒的六調神君萬埃午!
六沼神君及身旁四女,也把手執「靈龍匕」,身穿仿製白色羅衣的戴天仇,當作了卞靈筠,看這情形,狠心秀士的一條左臂,分明是斷在卞靈筠劍下,所以師徒五人,面上全是一片詫異神色。
狠心秀士趁這機會,回手向自己肩頭上,先點了一下,然後掏出一把金創妙藥,按在傷口,對著六沼神君,忿然叫道:「萬侯神君,令徒目無尊長,太已厲……」
六調神君不等狠心秀上話完,便把雙眉一挑,冷然答道:「卞靈筠雖然平素得我溺愛,但六沼門下,規戒最嚴,不容絲毫逾越!吾兄請說出她犯上因由,萬侯午立將逆徒毀在寒鐵寶校之下,以作謝罪就是!」
狠心秀士因此事曲在自己,更想不到六調神君開門見山的劈口就問,所以倉猝之間,竟然把臉上窘得通紅,而囁囁嚅嚅地,無以為答。
六沼神君一看狼心秀士這等窘狀,心頭便已雪亮,對著站在較遠的戴天仇說道:「筠兒不要怕,你把此事經過,從實說來,倘若情虧理屈,則不必等我動手,可即自己飲劍,以正門規!但若錯屬對方,慢說你只砍下了你狠心秀士老前輩的一隻左手,就是所下辣手神魔申一醉的項上人頭,都有師傅替你擔戴!」
狼心秀士聽完六沼神君萬候午的這一番話,不由心頭暗罵這魔頭表面說得冠冕堂皇,其實仍對卞靈筠袒護已極!萬一雙方因此變臉,自己本來就遠非萬侯午對手,如今又復失去一臂,豈非要吃大虧?怎的老搭擋獨臂豺人,偏偏在這緊要關頭走開,不見來到。
但戴天仇在這種情形以下,同樣感覺為難,無法作答!
因為自己喬裝卞靈筠之策,果然連六沼神君師徒,一齊瞞過,不過只一開口說話,語音不同,原形豈非立現?
戴天仇總算膽大包天,略一思忖之下,遂決定射人射馬,擒賤擒王,且先往前靠近幾步,再行開口答話,只要發現六沼神君微有疑慮,便立以「盤螭劍」「靈龍匕」雙劍同施,或可一擊功成,替自己的玉哥哥,雪卻師門重恨,並為莽莽江湖,除掉一個神奸巨惡。
主意既定,裝做低頭垂淚,往六調神君身前,走了幾步。
這個念頭打得未免百密一疏,因為卞靈筠是六沼神君自攝搖之內,撫養成人,一切言談,自然熟悉已極!戴天仇不言不動,誰也不會想得到她是冒牌的卞靈筠,如今這一舉步,不但六調神君眉頭微皺,連他身邊所侍立的魏靈莎等,也全覺得卞師妹怎似走路不大自然,有異往日?
但因天下大難得有如此相似之人,所以這種疑念,在六沼神君師徒心頭,一生即滅,都以為卞靈筠不知吃了狠心秀士什麼暗虧?
才變得有點心神恍惚。
六沼神君突然注意到戴天仇手中的「靈龍匕」,雙睛候地一亮,開口問道:「筠兒,你手中這柄短劍,一面開鋒,形狀奇特,是從那裡來的?」
戴天仇靠近六沼神君以後,早想下手,但不知怎的?竟覺得這位魔頭,有一種特殊威嚴,令自己微生懾懼之感,幾度欲前又卻。
如今聽六調神君問起手中的「靈龍匕」,知道無可再延,遂又復上前一步,低聲答道:「啟稟師尊,這是武林第一名劍『靈龍匕』,被筠兒無意得來,師尊請看!」
說完,單以左手托著「靈龍匕」,遞向六調神君,俏目微抬,暗中注意這位蓋世魔頭的臉上神色。
六調神君被那「靈龍匕」三字吸引,竟不曾注意到這位冒牌的卞靈筠放把嗓音壓啞,似與往日不同!但見她單手遞劍,與卞靈筠平素的恭順守禮情形大異,卻不免心頭一動。也自抬頭向戴天仇看去。
眼為心苗,極難藏假,所以雙方目光互接之下,六調神君立時發現這位心愛弟子的妙目之中,不但煞氣極濃,而且是專注自己,
戴天仇目光之中的這種騰騰殺氣,卻使六調神君萬侯午心內一驚,但在他尚未想到向自己單手遞劍的白衣美女,並不是卞靈筠時,戴天仇已因看出六調神君臉上,陡現驚容,生恐失去難得良機,競真力暗凝左掌,脫手飛出「靈龍匕」,直擲六沼神君心窩,右手亦翻腕拔出「盤螭劍」,就勢一招「赤帝斬蛇」,照准這位蓋世魔頭,宛如瀉電飛虹,凌空直落!
這等倉猝之間的驚魂急變,若換了旁人,戴天仇真可能一擊功成!但六調神君萬候午的一身武學,幾乎已達人聖超凡之境。因「靈龍匕」在這近距離的凌空飛擲,躲避格拒都難,遂丹田聚氣,張口一噴。好驚人的「純陽真解」,居然硬憑一口真氣,便把正向自己心窩飛到的「靈龍匕」,生生吹落!
至於應付戴天仇右手「盤螭劍」的一招「赤帝斬蛇」,六沼神君卻更覺從容,右手寒鐵寶杖,輕凝真力,身軀便已左飄丈二!
但六沼神君此時仍把戴天仇當作卞靈筠,閃開以後,滿面疑詫神色的怒聲北道:「筠兒,你有多大膽量?竟敢不顧六沼門規,殺師犯上,莫不是聽了什麼人的教唆挑撥不成?」
說到此處,目光一瞥狠心秀士,竟然有點疑心這場平地風波,是他在其中弄鬼。
魂靈莎等四女,也覺得這位卞師妹的殺師舉措,太已突然,一個個地柳盾顰蹙,妙目凝光,靜聽戴天仇如何答話?
戴天仇因一擊未中,遂避免嫁禍卞靈筠,「盤螭劍」橫護當胸,手指六調神君,冷冷說道:「萬候午,你這殘廢魔頭,實在太不開眼!
誰是你的什麼筠兒?我叫戴天仇,來我我結義哥哥公孫玉,順便想殺掉你這凶魔,代我玉哥哥報仇雪恨!」
戴天仇這一昂然發話,不僅語音與卞靈筠顯有不同,她那種亢爽驕傲的神情,更不似卞靈筠平素的溫柔和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0:27
魏靈莎等四女,如夢初醒地「哦」了一聲,一齊以一種又奇又詫的目光,凝視戴天仇,暗想這位白衣美女,倘若不言不動,真與卞靈筠一般無二,天下那有這等相像人物?
六沼神君也自大吃一驚,上下打量戴天仇幾眼,瞿然問道:「你師傅是誰?若與萬候午略有淵源,我便破例饒你今日不死!」
戴天仇根本就沒把這位蓋世魔頭,看在眼中,依舊傲然笑道:「你神氣什麼,誰要你饒?我師傅半生茹恨,恨重如山,她老人家就叫『恨大師』,告訴你了,你認得麼?」「恨大師」之名太生,六沼神君聞言也覺微愕,但目光再復細看戴天仇以下,一樁前塵隱事,頓起心頭。
就在六調神君嘴唇微動,欲向戴天仇問話之際,那狠心秀士已撕下衣襟,裹好斷臂傷處,對戴天仇獰聲說道:「暗算傷人的無恥賤婢,你要找的那公孫玉小狗,早被我用巨石碎舟,沉屍巫峽江底!
今日便萬侯神君,能夠饒你,我也非把你擺佈了個淋漓盡致,然後亂刃分屍,以消斷臂之恨!六調神君聞言,冷冷看了狠心秀士一眼,戴天仇雖不知公孫玉的噩耗真偽,但聽在耳中,也宛如平地焦雷,心神巨震!
微退半步,強定心神,正待掄劍再撲這口吐污言的狼心秀士,突然純陽宮內,一榴綠焰,電疾升空,閃閃光華,照耀得遠近山石林木,俱作暗碧。
魏靈莎嬌容一變,向六沼神君恭身說道:「啟稟師尊,留守鼎宮的秦靈萼師婉,傳訊告警!」
六調神君眉頭微皺說道:「東面有卞靈筠巡防,鼎富有秦靈萼留守,獨臂豺人亦在純陽宮內,暫時且不必去理它,先了斷此間之事再說!」
回頭又向戴天仇問道:「你師傅是……不是缺……缺兩隻手?」
戴天仇見六沼神君競知道自己恩師雙手已失,說話之間,並似有無限感慨,不由詫異難解,方把柳眉略揚,欲待答話,遠處一聲嬌呼,電疾般的馳來一條白影。
這條白影,正是那位相貌長得與戴天仇一般無二的卞靈筠,她趕到面前,看見戴天仇先是一愕,然後眉頭深蹙地,向六沼神君說道:「啟稟師尊,獨臂豺人趁師尊率眾外出,擅闖鼎宮,掌震秦靈萼師姊,並盜走『純陽真解』!」
六沼神君萬侯午聞言臉上顏色一變,扭頭向卞靈筠問話,卻以眼角餘光,覷定狠心秀士說道:「秦靈萼傷勢如何?獨臂豺人走了多久?」
卞靈筠答道:「秦師姊受震不輕,但無性命之礙,獨臂豺人走去了約莫兩盞熱茶時分!」
六調神君知道追已不及,一陣仰天狂笑說道:「且容他仔細參詳那冊『純陽真解』,只要等我對天南三劍所許的自禁十年之約一滿,那怕獨臂豺人飛上天邊、逃到海角,也管叫他在我寒鐵寶杖以下,骨化飛灰,屍成肉漿!」
說到此處,候然厲聲叫道:「卞均筠、魏靈莎、許靈芬三人,速回鼎官,照料秦靈萼傷勢,等我此間事畢,再與她仔細調冶!」
卞靈筠聞言,既不敢不遵,又擔心戴天仇安危,遂抬頭假裝好奇的看了戴天仇一眼,但妙目之中,麟波暗示她千萬不可妄自逞強,趕緊早謀退路!
戴天仇故作不懂的傲然一笑,卞靈筠萬般無奈,只得默默無言地與魏靈莎、許靈芬三人,轉身退去。
這時六調神君萬侯午,卻把戴天仇暫放一旁,轉身面對狼心秀士。
狠心秀士知道大事不妙,暗恨獨臂豺人太已陰險,居然甩下自己頂缸,而竟獨盜「純陽真解」逃去。
如今六沼神君萬侯午面上業已深籠殺氣,分明危機一觸即發,遂堆起滿臉笑容說道:「萬埃神君,獨臂豺人此舉,太已卑鄙無恥!
但他那逃匿去處,我或能找著,一日以內、定然盡力把『純陽真解』追回,奉還神君,甚至於獨臂豺人,同來謝罪!」
話音剛了,驀然跺足飛身,往後便縱,暗想只要縱出五丈左右,過了純陽宮的範圍以外,萬候午即將遵守天南三劍,所立自禁純陽宮十年誓言,不能越界追襲。
心思想得雖妙,動作也配合得極其敏捷,但對方身手高明太多,狠心秀士向後縱出約莫三丈五六,心中正在高興,只一落地借力,二度騰身,便可逃得性命。
那知身形將落未落之際,頭頂掠過一陣微風,六沼神君萬埃午業已越過自己,在身後七人尺遠,手持寒鐵室杖點地,面罩秋霜,冷然而立。
狼心秀士見狀,知道恐怕是無常已到,大限難逃,但仍存著萬一希望,勉強鎮定心神,對六調神君笑道:「萬侯神君,難道你連我也一齊疑心在內?」
六沼神君看了狠心秀士一眼,哂然不屑說道:「你們到我純陽宮內之時,萬候午便知道不是得罪了什麼厲害人物,來此避禍、便是有所圖謀!如今果然一個盜我重寶,一個對我門下弟子無恥,好行完全暴露,獨臂豺人已逃,臣讓他多活幾年,你難道還敢不忿不服,要我多費事麼?」
狠心秀士聽六調神君這等說法,知道光憑好言,無法搪塞、遂也激發天生暴庚之性,目中進射凶光,額定六沼神君說道:「萬候午,你既然這等說法,我亦不必多辯!但『狠心秀士,四字,在武林中大小有點名頭,雖知非敵,不首白死,我要以一隻殘餘右掌,試試你『純陽真解』,到底有多大威力?」
六訴伸君點頭哈哈笑道:「這兩句話還講得有點骨氣,要是像先前那副膿包相,我真不相信你們會列名當今武林十大高人以內?」
說到此處,目光一瞥狠心秀士的斷臂說道:「萬候午生平決不佔人便宜,你既然新斷一臂,我們不必動手過招,各自一試內功即可!萬候午並送你一個便宜,只要你我掌心相對,能夠熬得過我『純陽真解』烤炙暗震一盞熱茶時分,今日便讓你安然而去,這筆帳等我自禁十年的期滿以後再算!」
狠心秀士聞言,心頭暗喜,尋思萬侯午這殘廢魔頭,生平言出不二,自己若能與他互較內功,維持一盞榮時不敗,當然便可逃生,否則也可借用這狂妄之人,嘗嘗自己右手用精鋼打造半截小指以上,製成指甲模樣的兩枚見血封喉的劇毒緬鐵倒鉤滋味,來個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主意打定,傲然獰笑,右掌一伸,六調神君也單以右杖拄地,人石三寸,一個外披五色鮫肖短衣的身軀,宛如釘在那根寒鐵寶杖上的一般,伸出左掌,與狠心秀士兩掌相對!
六沼神君的『純陽真解』,舉世聞名,而狠心秀士所練的『太陽神掌』,也頗不俗!更妙的是兩種功力,雖然深淺不一,性質卻完全相同,所以雙掌一合,萬挨午與狼心秀士齊覺對方掌熱如火,而且狠心秀士的掌心熱度,竟彷彿比六調神君,更強更烈!
戴天仇脫手擲敵,為六沼神君運用罡氣凌空吹落的『靈龍匕』,雖然早被侍立在六調神君身旁的褚靈珊,搶在手中,但她若乘此時奪劍,褚靈珊、史靈珂二女均非其敵,何況六調神君,分身乏術,連脫險也是太好良機。
但戴天仇不知是驚聞狠心秀士口中所傳公孫玉巫峽碎舟喪身的噩耗,芳心寸碎,要想拼著萬死,代玉哥哥殖此師門死敵,及殺身強仇?還是另有其他緣故?竟然既不戰,也不退,手橫「盤螭劍」,卓立當場,一雙滿含仇火的炯炯目光,注視這兩個蓋代凶人的勝負情況。
只見六沼神君,臉上冷漠漠的,毫無絲毫表情,狼心秀士則身額氣喘、似已敗在頌刻!
原來雙方手掌一合的剎那之間,狠心秀士覺得六調神君掌心的熱度不高,照此情形,一盞榮時以內,自己決不致敗!
但他這種哂笑對方徒負虛名的念頭方起,便已變作極度驚惶,因為發現人家掌心中的那點溫和勢力,竟能循著自己血脈,深入內臟,而且未經人體,固然感覺溫和,但一人體內以後、卻變成其熱如焚的烘爐一般,烤炙得自己臟腑之間,無法忍受!
狼心秀士這才知道六調神君萬侯午的「純陽真解」,委實絕世無雙,自己功力與人家相差太遠,此時便想縮手,也自不及!除非照他所說,能夠熬過所限時刻、別無生望。
求生之念一起,狠心秀士立時放棄攻人,以所煉全部內家真氣,聚集心頭,想硬熬硬抗六沼神君的「純陽真解」。
筆下描狀雖慢,當時情況卻只在一剎那間!六調神君萬侯午發現對方心意,低低「哼」了一聲,「純陽真解」功力,驟加兩成,狠心秀士立覺五臟如焚,血液若沸!
抗既抗不了,逃又逃不脫,生機全絕以下,自然又復逼起狠心秀士凶心,雙目猛然一瞪,厲芒閃爍,獰視六沼神君,語不成聲地梁梁笑道:「萬候……午,我狠心秀……士,縱……縱然命……喪六……六沼山……山頭,但你……你也得賠……陪我同……赴陰……曹……地……府……」
說完,拼竭餘力把右手小指一鉤,六調神君立覺自己的小指之間,一痛一麻,知道果然中了對方意料不到的毒辣暗算!
好狠的六調神君,掌心再一用力,便自震倒那業已無力支撐的狠心秀士,回手送入口中,竟然把自己的小指咬斷,連著滿口毒血,暗運內家真力,「噗」的一聲噴出,把氣息奄奄的狼心秀士,打得滿面桃花,腦漿進裂!
萬候午微瞥狠心秀士屍體,冷笑一聲,才回頭叫道:「褚靈珊過來,給我一粒解毒純陽丹,並把我斷指包好!」
褚靈珊應聲走過,眼侍六沼神君服藥裹傷,戴天仇則依舊一聲不響地橫劍傲立。
六調神君看了她一眼,換了一副笑容說道:「你居然不利用我和狠心秀士較功的太好良機逃走,這份膽量,太已難得!我也送你一個便宜……」
戴天仇不等六調神君話完,便自妙目籠威地沉聲叱道:「萬埃午你倒會友一個右一個的送人便宜,但我戴天仇不是狠心秀士,有便宜也不要占!我既入純陽官,不替我玉哥哥雪卻師門重很,決不輕易出去,你儘管放心休息上兩個時辰,再來動手!」
六調神君揚眉問道:「你為什麼要我休息上一兩個時辰?」
戴天仇應聲答道:「因為我不想佔人便宜,你方才中了狼心秀士暗算,自己咬斷了一根手指!」
六調神君聞言,注視戴天仇有頃,忽然縱聲大笑,但這笑聲非驕非狂,反到充滿了一種讚許欣喜意昧。
戴天仇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秀眉一蹙問道:「萬候午,你笑些什麼?」
六沼神君看她一眼,微笑不答,卻把寒鐵寶杖一技,接過褚靈珊手中的『靈龍匕』來,隨手一劈,便劈碎一塊斗大山石,突然拋向戴天仇道:「戴天仇接任你的『靈龍匕』,我認識你手中另外的一口劍,是『盤螭劍』,你不要發驕,不要賣狂,仔細衡量衡量自己,再行答話!你以這兩柄當代武林之內的罕見神物進手,對付我新斷一指左掌中的寒鐵室杖,能接幾招?」
戴天仇見這蓋世魔頭,居然不但把「靈龍匕」還給自己,並要單以受傷左掌中的一根寒鐵寶杖相敵,心中不禁又是有點欽佩,又是有點不服地,接口答道:「一百招之中,我就是殺不了你也不會敗!」
六沼神君萬候午這回可是仰天狂笑說道:「當年括蒼山綠雲谷,集天南三劍之力,尚且在第一百零一招上認敗服輸,你有多大能力,敢說接我百招之多?」
戴天仇怒目叱道:「萬候午,你不要狂,我雖然不敢與無南三劍老前輩等相比,但當年你是雙杖同施,如今你只說以一杖應敵,何況我掌中又是兩柄曠世罕見的神物仙兵,你這一味賣驕狂,是不是逃得出百招以下,還說不定呢?」
六調神君點頭笑道:「你只要能在一百招中,贏得了我左掌內的寒鐵寶杖,萬埃午當場自絕!咦,剛才我問你的一個問題,尚未見答,你師傅恨大師,是不是沒有手?」
戴天仇不耐與他多語糾纏,怒聲答道:「萬侯午,要打就打,何必這樣囉嗦?我師傅沒有手,我卻有手,你且嘗嘗我這手下滋味!」
「味」字方出,「盤螭劍」「靈龍匕,左右齊攻、但只虛晃一招,便即住手,她因如今是雙方明面較藝,仍然不肯在六沼神君貿然無備之下,加以暗算!
六調神君見狀笑道:「就這一端看來,你果然比那狼心秀士。強勝多多!且放心大膽地盡展所學,我要看看武林後輩之中,出了什麼樣特殊高手?」
戴天仇這才真正進身發劍,她因面前對手,是當世之中的第一凶人,所以一開始就不敢待慢,右手「盤螭劍」用的點蒼絕學「回風舞柳劍」法中的「千絲飄翠」,左手「靈龍巴」卻用的是公孫玉天南劍法中的「紫氣東來」。
這兩手劍招本就威力奇強,加上兩柄寶劍,又均是絕世神兵,精光電掣,劍雨飄空,照說六調神君萬候午,至少也應該被戴天仇逼退丈許以外。
但六沼神君果然不愧當世武林中的第一高手之稱,右手寒鐵室杖,依舊點地不動,左手寒鐵寶杖,卻候然伸人戴天仇漫天劍影之中,一震一攪!
一陣龍吟虎嘯慢慢歇處,戴天仇秀眉顰蹙,看看六沼神君,六沼神君則笑吟吟地,看著戴天仇,兩人心中,各有一種不大相同,卻又有些相同的想法。
六沼神君是想:憑自己暗聚純陽真力的一震一攪,居然未能使戴天仇左右手中,任何一口寶劍出手,此女姿稟功力,委實可驚,再假以一二十年光陰的火候鍛煉,豈不壓蓋武林,無人可敵?
戴天仇則見自己「靈龍匕」「盤螭劍」兩口神物仙兵,合擊之下,不但不曾把六沼神君的寒鐵室杖,削去分毫,反而震得兩臂奇酸,連對方身形,也未逼動半寸!照這種情形看來,玉哥哥所夢寐相求的「柔經」又毀,報仇之事,豈非永遠無望?
雙方交手一招,試出幾分虛實以後,戴天仇自然不敢大意,連六調神君也不肯過分小視戴天仇,凝神注意她的身法劍路。
但戴天仇的「七絕劍法」,是綜合「達摩神劍」回風舞柳劍,「天南無極劍」,以及其他武林中四種絕頂劍法的精微奧妙,再加恨大師獨創招術而成,所以六沼神君展盡身法,連讓戴天仇攻了二四十招,仍然不曾判別出她這種極盡神奇詭妙的劍法,出自何門,並有一兩次,若非功力大高,藝人化境,幾乎出了差錯!
六沼神君一面動手,一面埋藏自己心底,未為任何人所知的前塵隱事,也自然而然地電幻心頭,這種回憶,並能與目前形勢配合,戴天仇手中雙劍,一招狠似一招,六調神君心頭隱事,也一刻深似一刻,終於深到無法再忍,面上佈滿一片嚴霜,右手寒鐵寶杖,「叮」
的一點石地,全身拔起五丈來高,掉頭倒撲,仍然守約單以左手室仗進招,但這一招是他自創天魔杖法之中絕學,叫做「羅喉血雨」,彌天杖影,威勢無情,其中並隱蘊了十成左右的純陽真力。
戴天仇覺得前後左右的兩三丈方圓,全在六沼神君杖風杖影籠罩之下,威勢之強,令人神搖目眩,招架既難,閃避也不知應向何方閃避?」
情急以下,忽然想起公孫玉轉授的「青蓮劍法」,急忙右手「盤螭劍」一招「花開見佛」,左手「靈龍匕」一招「池上生蓮」,也自幻出匝地劍氣,及無數劍花所化的朵朵青蓮,飛迎六沼神君的漫天杖影!
這次與第一招雙方試手,大不相同,戴天仇所施展的青蓮劍法,雖是武林中無上防身妙術,但雙方功力,過分懸殊,卻那裡禁得住六調神君萬侯午,凝聚到十成左右的純陽真力!
朵朵青蓮果然托住了漫天杖影,但六調神君萬侯午暗蓄的純陽真力一吐,戴天仇頓時慘「哼」半聲,雙手虎門之間,涔涔出血,並響起了「嗆嗆啷啷」的清越龍吟,「盤螭劍」脫手橫飛、削斷了一旁觀戰觀得出神史靈珂的束髮素中,碎落青絲,紛紛飛舞!「靈龍匕」則往上斜穿,穿透一株老松,只露出半截劍柄,微微搖擺顫動。
戴天仇不到五十回合,便已雙劍出手,虎口震傷,自然羞、驚、恨、怒交並,銀牙一咬,舉著鮮血淋漓的右掌,便往自己天靈拍去。
這時六調神君萬候午,身形還未落地,見狀忙把左手的寒鐵室杖,擲人地中數寸,然後屈指一彈,凌空吐勁,罡風銳嘯之下,戴天仇頓覺右臂一酸一麻,無力再舉。
六調神君身形落地,手指羞窘得滿面通紅,妙目之中,淚光麟轉的戴天仇,正色,道:「年輕人不能這樣沒有志氣,敗在別人手下,就應該礫勵奮發,以求雪恥圖強,自劈天靈,只是弱者所為、決不是英雄俠女的胸襟行逞!憑你這等年齡身份,能和我斗四十七合,業已武林罕有,敗亦無羞!快點回去告訴你師傅,說是我已猜出她是我昔日放火,何妨來此一會?把一切恩怨仇誰,親作了斷,不必再將第二代,牽連在那些說不清,解不開的前塵隱事以內!」
說到此處略為一頓,目光瞥了被自己震飛的「盤螭劍和「靈龍匕」一眼,繼續又道:「我雖對天南三劍立誓,自禁純陽宮十年,靜待他門下弟字,持那半劍一鈴赴約,但也立下禁條,外人無故擾鬧我純陽宮者,重則處死,輕亦則足!今日對你,算是恩施格外,留劍放人,我決不覬覦這兩柄稀世神劍,只要叫你師傅,親身至此,弄清楚一樁往事之後,不僅將劍發還,可能並把我一身所學,悉數傳授於你,也說不定!」
戴天仇聽出六調神君與恩師恨大師,頗有一段恩怨糾纏,故而一面靜聽,一面心頭暗轉,不要恩師一向對自己諱莫如深的不共戴天深仇,就是這六調神君,那才巧得有點過分。
戴天仇聽完六調神君話後,強忍眶中珠淚,不令外麟,狠狠恨聲說道:「萬候午,誰要學你那些邪惡功夫?戴天仇下次再到純陽富之時,也就是你這萬惡魔頭,惡貫滿盈,上遭天報之日!」
六調神君大笑說道:「萬候午一生不信什麼叫天理昭彰,循環報應,我就相信我自己!這純陽宮中,並不怕人攪擾,希望你叫你師傅快來,把當年她與我之間,一件未弄清楚的疑案,徹底了斷!」
戴天仇銀牙猛挫,跺足飛身,但她心高氣傲、武功又好,所向遂心,從來不曾挫折過,這次雙劍均失,受了這大委屈,自然難過已極!身形背轉以後,勉強忍住的珠淚,立即滾滾而落。
她覺得思師命自己辛苦練成劍術報仇,卻在真正仇人,尚不知到底是誰之時,便遭遇這等慘敗,那裡還有顏面,回見恩師?所以戴天仇人雖離開純陽宮,芳心之中,別無他念,只存了一個「死」字!
但「死」念雖決,死法卻猶豫不定,戴天仇珠淚泉麟,柔腸百轉,一會兒想以頭撞山,一會兒想縱身墜壑,但想到後來,淚漬縱橫面龐以上,反而浮起了半絲慘笑。
因為戴天仇想起自己身世如謎,平生只有兩個親近之人,一是宛如慈母,對自己撫養教育的思師恨大師,另一個就是結義盟兄公孫玉,如今既然無顏回見恩師,卻聽說玉哥哥巫峽碎舟,死在江流以內!自己索性也趕往四川,自巫山山頂,躍入長江,與玉哥哥死在一處,豈不較有意義?
戴天仇個性極強,主意既定,立時照做,由六沼人川,應該是自滇東,順楚黔邊境北上,但她走到離四川省境不遠之處,卻發現了一樁觸目驚心,幾乎令人無法相信的極端意外怪事。所經之處,是一座小小山頭,山雖不高,路徑倒頗迂迴曲折,戴天仇繞來繞去,繞得心煩,遂不走山路,故由樹木草石之間,施展輕功,飛騰直上!等她既將縱登山頂之際,忽然一陣山風,吹送過來山那邊的幾聲嬌柔細語,訪佛竟有情意綿綿的「玉哥哥」三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1:28
第二十章
戴天仇聽在耳中,心頭不禁酸楚異常,暗想自己為了一位「玉哥哥」,要趕到巫峽自盡,同葬江麟,此處不知又是那位薄命紅顏,在和另外一位「王哥哥」,誓海盟山,卿卿我我。
她這種頭感慨方生,山頭那邊又傳來一聲男性口音的深長歎息。
這聲歎息,聽來極熟,使戴天仇大吃一驚,心頭亂跳!暗村自己方纔所感慨的兩個「玉哥哥」,倘若竟同是一人?則這位在此享受溫柔滋味的「玉哥哥」,卻怎樣對得起純陽富中,忍辱負重的卞靈筠?
及為了他情甘共死的自己這位「仇妹妹」?
疑念既動,戴天仇遂輕身提氣,踢足潛蹤的慢慢援上山頭,從草樹叢中,愉眼瞥去,只見山頭那邊的一株大樹根上,並肩坐著一對青年男女,男的不正是自己心目中,僅有兩位親人之一的結義盟兄公孫玉,女的則因臉對側方,看不清面貌,但僅從側影及背影看來,已知必然是一位傾城絕代的極美紅妝。
最容易變成「恨」的一個字,就是「愛」!越「愛」得深,也就會越「恨」得切!戴天仇這時的芳心之中,確實惱恨異常,但她恨的不是公孫玉身邊那位絕代紅妝,恨的只是絕代紅妝身邊的公孫玉。
恨他不應該忘了自己劍一練成,便立即下山尋他之約,恨他不應該對卞靈筠姊姊負心移情,更恨他不應該不顧師門深仇,竟有心腸於「柔經已毀之後」在此地談情說愛!
幾端恨事,並集心頭,再加上戴天仇素來的豪爽嫉惡性情,竟自柳眉倒剔,一縱而出,口中怒聲噸道:「公孫玉,你這負義忘情,不顧師仇的衣冠禽獸,吃我一掌!」
戴天仇怒極以下,因心頭終有餘情,這一掌雖然擊出,仍只用了七成真力。
公孫玉想不到有這等碎然襲擊,雖聽出噸罵自己之人的口音極熟,但一下那裡猜得到別離已久的戴天仇身上,倉猝之間、也忘了自己內家真力未復、驀然回身一招「夭星掌法」以內的「手摘星辰」,接架戴天仇的劈空掌力!「天星掌法」,固然是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做視武林絕學,但公孫玉如今真氣不聚,內力難提,如何會是戴天仇之敵?掌風一對,連來人是誰?也未看清,便覺胸頭翻攪,目轉金花,被震飛出四五步遠,跌人叢革之中,狂噴鮮血,暈死過去。
戴天仇知道公孫王功力深淺,怎想得到自己凌空一掌,便把他打成如此模樣?不由「呀」了一聲,急窘交並,呆立當地。
公孫玉身邊那位絕代紅妝,竟是巫山神姥的女弟子沈南施,她也想不到公孫玉忘記自己真氣內力無法提聚,而硬接對方攻來掌勢,等到發覺不對,救已無及。
沈南施見公孫玉傷得那重,不由淚流滿面,足下重重一頓,山石寸裂,正待狠撲戴天仇拚命,但雙方目光一對之下,認出這位呆立當場,莫知所措的青衫美少年,竟是當初化名甄客閡,騙取自己盤螭劍,而也是玉哥哥魂牽夢蒙情人之一的戴天仇,越發感覺進退兩難,只得又復重重頓足歎道:「戴姊姊,你這口飛醋,吃得太過厲害!玉哥哥一身內家武功已毀,真氣無法提聚,他受得了你這勁急無濤地劈空一掌麼?」
戴天仇此時也已認出沈南施來,因一來為了那柄盤螭劍,心中確實愧對對方,二來見公孫玉似乎業已命如游絲,竟急得沈南施怎會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總呼「戴姊姊」之後,也顧不得問,忙即飛身縱到公孫玉身傍,把他半炮懷中,滿面淚痕地叫道:「沈姑娘,這事委實怪我莽撞,但我怎會知道天哥哥那好一身內家功力,竟會毀悼,禁不住我七成真力的一掌遙擊呢?如今救人要緊、萬事慢談,你身邊有沒有什麼功能起死回生的靈藥之類!」
沈南施幽幽淚落,點頭說道:「靈藥雖有,是經過於辛萬苦尋來,準備作玉哥哥恢復功力之用。但如今他被婉婉打成這樣,只好救人要緊,恢復功力一事顧不得了!」
說完,遂自貼身衣服之中,取出三粒青色蓮子,先以指甲捏破少許,然後再把蓮子漿汁,慢慢擠入公孫玉口內。
沈南施見戴天仇一副迷茫神色,不由淒然說道:「戴姊姊我知道你下山不久,弄不清楚玉哥哥的一切遭遇,如今他服了這三顆『玉葉金蓮蓮實』漿汁,命已無妨,恢復武功之事,只好留待後談,先聽我說說他最近經歷及多少生命呼吸的奇災絕險吧!」
原來公孫玉由知足漁翁送到嘉定,下船分手以後,便即撲奔峨媚。
他雖然上乘武功暫時喪失,真氣難聚,內力難提,但身手仍比尋常武術之輩,高明許多,所以人山以後,略費心力,便找到了絕緣崖畔!
既然找到了絕緣崖,回頭谷自然也並不難尋,不過谷中路徑之險,蛇蟲之多,確實有點令人望而生畏,卻步回頭!
公孫玉在極度崎嶇的亂石之間,轉折過幾重嶺角,突然發現有兩條身長丈許的錦鱗毒蟒,屍分數段!
心中不由暗襯,最近自己似乎背運當頭,莫非已有人捷足先登,到這回頭谷中,把自己遠來相求的「玉葉金蓮」弄走?
起疑之下,越發窮幽,再經過一重轉折,公孫五鼻中遂聞貝一般沁人心脾的芳馨之味。
當地兩旁峭壁夾天,路徑不寬,卻又全是些高度過人的嵯峨石筍,森森羅列。
公孫玉循香以求,在石筍林中轉了半天,猛然發現一條長逾兩丈的紅鱗巨蟒,身首已分,蟒頭飛出七八尺外,但龐大的蟒身之中,卻仍纏著一個玄衣少女,也不知是活是死?
少女自頸之下,全被巨蟒纏佐,只有一隻右手軟垂在蟒身以外,地下並遺落一柄長劍。
公孫玉先瞥見玄衣少女的一點身影,已覺眼熟,等他趕過拾劍,準備截斷蟒身救人之際。不由驚得「哎呀」一聲,雙盾緊蹙,看出玄衣少女正是對自己一味癡纏,結果經自己吐露早有卞靈筠戴天仇兩位紅顏知己,才悄悄槍然離去,留下那「寧使我悲,莫教君苦,明月落花,相思萬古!」斷腸詞句的沈南施姑娘。
看這情形,分明沈南施知道自己不願與她同行,以避免雙方情感越處越深,將來痛苦也就越來越大!但又不放心自己上乘內家武功已失,憑一副尋常身手,是否足以勝任登山涉險?找尋那知足漁翁所說的「五葉金蓮」,才明面留柬示別,暗地卻先赴峨嵋,代自己找尋關係今後一生至切的稀世靈藥!
這種用情,委實太苦!何況若不是沈南施先來?僅僅在谷中所見的三條已死毒蟒,自己便無力應付,必膏毒吻。
在如此情形之下,任憑公孫玉何等鐵石心腸?他不由不感動得淚珠雙落!趕緊接連幾劍,所斷蟒屍,沈南施便即氣息毫無地伏在蟒身以上,並發現她左手之中,緊握著一朵談金色的蓮花,花瓣已被巨蟒纏揉得敗壞零落不堪,但那青色花房,因還保持完整,花房中含有五顆極小極小的青色蓮子。
武林中一貫傳言,凡屬稀世罕見的天材地寶,以及靈藥之屬,必有異常兇猛的怪獸蛇蟲,為其守護!沈南施分明是為了摘取這朵「玉葉金蓮」,才為守蓮毒蟒所傷!公孫五那裡還原得蟒屍之間的腥血狼藉?趕緊把沈南施抱在懷中,只見她星睜緊閉,息毫無,僅剩下心頭一點餘溫,暨些微跳動!
公孫玉一陣心酸,淚珠點點而落,在那蓮實之中,挖了一顆蓮子,嚼成滿嘴甘香無比的瓊漿玉液,便往沈南施香唇以內,度送過去。
一口靈液度完,沈南施依舊勞魂渺渺,公孫玉不禁急得心頭狂跳,趕緊再嚼碎一顆蓮子度過。
這第二顆蓮子,果見靈效,在度到一半之時,沈南施便已知覺漸復,星瞇微睜,看見公孫玉正把自己抱在懷中,接唇度藥,不由兩朵紅雲,飛滿玉頰。
公孫玉雖已知道沈南施復甦,因恐她受傷太重;藥力不夠,仍然硬把口中靈液度完,才又垂淚又帶笑他說道:「南妹我無力相助,請自提真氣,流轉週身……」
他話猶未了,沈南施便瞥見蓮實少了兩顆,知道是公孫玉度給自己眼下,不由向公孫玉似嗅似怨他說道:「玉哥哥,這種稀世難求的『玉葉金蓮蓮實』,你竟為我糟蹋兩顆,萬一所餘藥力不夠,你內家神功難復,卻再到那裡去找?」
公孫玉見沈南施絲毫不以她生武一發的安危為念,心心意意均只關係自己,心頭上不由一陣甜蜜,但跟著又是一陣辛酸,目中射出一股極度感激光芒,注定沈南施,劍眉雙挑說道:「南妹,照說恢復功力,替師報仇,不靠自己的刻苦修為,而要倚仗什麼稀世靈藥之力,公孫玉已覺有愧!何況這『玉葉金蓮蓮實』,是南妹捨命為我尋來,你生死垂危之下,公孫玉若再不用以相救,我尚有何顏在天地之間立足?」
沈南施淒然一笑,默自緩提真氣,麟轉局身,覺得這種靈藥,確有奇效,就這片刻光陰,自己業已幾乎平復如舊!但不知少了兩顆蓮實,會不會對公辦玉恢復神功,增強真力之事,有所影響?
行功既畢,沈南施看著自己那一身腥臭蟒血,不覺皺眉向公孫玉說道:「玉哥哥,你在此略候片刻,我到右側那邊掛壁飛泉之下,把身上血污,略為洗滌洗滌!」
公孫玉自然連連點頭,沈南施嬌軀略閃,便閃往右方的叢叢怪石之後。
沈南施一走,公孫玉目注手中的「玉葉金蓮蓮實」,不禁思潮百轉。
暗想照沈甫施如此昔心癡情,自己實不忍再有所令她傷心的薄倖舉措!不過此心能有誰知?將來萬一卞靈筠等,誤會自己是見色忘義,假薄之輩,豈不百緣難辯,而且靈藥既得,次一步便是去找那位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醉哥哥,但莽莽天涯,茫茫海角,卻如何碰得上這宛若神龍的武林怪傑……
公孫玉思潮未盡,沈南施業已身上略帶不漬的走了回來,盾梢眼角,暗籠薄怨輕怒,越發顯得她那種楚楚丰神傾城絕代!
沈南施在公孫玉手中接過蓮實,把所餘的三顆蓮子,挖了出來,托在玉掌以上,向公孫玉說道:「玉哥哥,我問過知足漁翁老前輩,他說這蓮子歷久不壞,須等找到能用內功真氣,扶助藥力散達你週身百穴,及奇經八脈之人,再行服下!六調神君是你不共戴天深仇,當然應該先找你那位辣手神魔醉哥哥商量商量,但這位武林怪傑,現在在那裡呢?」
公孫玉搖頭說道:「我這位醉哥哥宛如神龍隱現,無馬行空,只有他來找你,你去找他,卻是萬難!不過他以一年為期,要嫁成一種功力,再找八調神君萬挨午決鬥!所以最好在六調山的純陽宮附近等他,何況我與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及二師兄等,也是相約一年,在六調山中會面!」
沈南施眉梢一皺,目中含淚欲滴地,幽幽說道:「六詔山中,有你的筠妹妹在茹苦含辛,萬一對我發生誤會,會弄得她也傷心,你也難處!五哥哥,我不準備陷你去了,我們這段感情,夠真誠,夠但白,夠績麗,也夠淒涼,但不一定會為不知底細的他人瞭解!我還是那兩句話,『寧使我悲,莫教君苦』,希望你此去神功能復,師仇得雪,與我那兩位卞姊姊及戴婉婉,互相永好,比翼情天!從今以後一你不要想起我,也不要提起我,讓我靜靜地,默默地,獨居巫山之巔,對著朝雲暮雨,明月落花,暗暗啃嚼著這一段相思,以迄沒世好了!」沈南施這一番話,講得極慢,神情淒測,語意幽傷,那份對公孫玉真憎熱愛,表現無遺,但妙國之中的珠淚,卻始終強忍在大眼眶中麟轉,不令一滴下落!
這種神秘力量,卻又遠比六調神君萬挨午的「純陽真解」高明!
公孫玉究竟人非太上,眼望著沈南施那等淒絕,苦絕,更又夷絕的噙淚目光,那裡還能抗拒?也自淚濕藍衫的縱身撲過。
但公孫玉已動真情,沈南施偏又強加克制,香肩微晃,飄身八尺,避開公孫玉撲來之勢,妙目中淚光盈盈地。淒聲說道:「玉哥哥,你不要可憐我!沈南施自有良知,我不會根你薄倖無情,也不會嫉妒卞靈筠,戴天仇兩位婉婉,更不會不肯自我犧牲,麗竟得因為多我一人,把你們原本極其美滿的良緣,攪得情海生被,甚至花殘月缺!我只是恨我們相逢太晚,倘若彼此尚有幾分憐惜,此緣甘侯來主!這一輩子,我也學我師傅,永遠不下巫山,陪伴著她老人家,黃卷青燈,長齋禮佛,修積修積來生慧業!
沈南施聲聲如巫峽猿啼,句句如杜鵑淚血,大眼眶中,已似盛不下如泉情淚,便如斷線珍珠般,撲籟簌地地落下來,頓腳回身,便自閃過兩根嵯峨石筍!
公孫玉急得飛身疾追,口中大聲叫道:「南妹慢走!」
沈南施嬌軀一顫,足下似停非停,公孫玉業已追到,雙手握著沈南施柔英,胸前一片淚痕,但目光卻極其純正地,向沈南施說道:「南妹,你待我這份深情,公孫玉無法孤負!何況我這條性命!目前並非我有,必需先報師恩!六調神君萬挨午,藝冠字內,學究天人、在『柔經』已毀,『靈龍匕』未獲以下,我能逃得出他『純陽真解』,及『寒鐵寶杖』之望,委實微乎其不能再微,所以如今大可不必顧慮到太久將來,你如真不肯陪我同赴六沼,則公孫五萬念皆灰,索性作個負義忘思之人,在這口頭谷內,了斷殘生,倒也乾淨!」
沈南施聽公孫玉說得極其誠懇,芳心自然感動,不願再作矜持,引他愁急,遂帶淚淒聲笑道:「玉哥哥,我何嘗放心你內家上乘武功未復之下,獨自跋涉長途?』不過顧慮到女孩子多半善妒,恐怕萬一被卞戴二位妹妹誤會,使你左右為難而已!你既然如此說法,我總一切依你!未來禍福且憑天,我們莫再耽延,要走就走!」
兩人下得蛾嵋,趕往六沼,但剛剛走出囚川省境,便遇上個在六調神君手下,遭受挫折,失去「靈龍匕」「盤螭劍」並驚聞公孫玉噩耗,氣憤填膺,傷心斷腸,要跑到巫峽自盡,與公孫五井命江流的戴天仇,糊里糊塗地挨了一記劈空掌力,又把準備仗以恢復功力的三顆「玉葉金蓮蓮實」,用來救人,全部糟蹋!
戴天仇默默聽完沈南施所敘述公孫玉與自己的別後經過,倒對此女頗為愛好,因自己把公孫玉半抱懷中,早知他已恢復知覺,大概故意裝作未醒,好聽取自己對沈南施的背後之言,遂含笑叫道:「玉哥哥,你不要裝!我這位南妹妹,待你如此情義,倘若你真對她薄倖寡情,我和卞妹姊也全不會理你!如今別的都無問題,最討厭的是那六調神君萬候午,確實厲害,玉哥哥,你知道我已經和他交過了手麼?」
公孫玉服下三顆絕世靈藥「玉葉余蓮蓮實」漿汁以後,果如戴天仇所料,早已復原醒轉,不過聽見沈南施已在毫無隱藏地,敘述自己與她這段府旋交往,有點難以為情,想故意裝著人尚未醒,探探戴天仇的反應如何。
如今經她這一點破,不由窘的滿面通紅,但聽到戴天仇竟已與六沼神君交手,卻驚得跳將起來問道:「仇妹,你怎……怎會跑到六調山純陽宮內,與……與那魔頭動手?勝負如何,可曾受了什麼傷麼?」
戴天仇平索極其心高氣傲,聽公孫玉這樣一問,想起六沼神君神功難敵,單用一根受傷左手中的「寒鐵寶杖」,便在第四十六合以上,震烈自己虎口,便雙劍出手的一段驚心蕩魄經過,遂也不禁眼圈微紅,把自己別師下山,尋找公孫玉的所歷所經,詳細敘述。
媚媚講完以後,又向公孫玉苦笑一寅說道:「玉哥哥你想,『柔經』已毀,『靈龍匕』『盤螭劍』雙失,『玉葉金蓮蓮實』又極其冤枉糟掉,你一身上乘武功,幾乎無法恢復,難道蒼天就待六沼神君萬侯午魔頭那厚?而對我們如此刻薄?」
公孫玉真想不到自己到處苦尋的「靈龍匕」,唐然就與「柔經」
同藏一處,而又失落在六沼神君之手!
各種失意遭遇,綜合以下,自己為思師復仇之望,確實在「渺茫」以內。再加上「渺茫」,宛如大海尋針,水中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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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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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28 23:51:45
他雖然感到來日太難,但看見戴天仇沈南施,全是一副焦心鎖怨,眉黛凝愁的淒楚神態,又只得故意安慰他們說道:「仇妹及南妹不必煩心,我們仗以對付六沼神君萬挨午的最大資本,並不是什麼『靈龍匕』,與『柔經』,而是一片上順天心的浩然正氣!何況辣手神魔申一醉,伏魔神尼青蓮大師等絕世高人,尚在盡力相助,所以來日雖艱,不見得就定不可為?我們且趕赴六沼,第一步還是應該先會見我那位醉哥哥,彼此商議商議!」
戴天仇本來心雄萬丈,沈南施也是女中英傑,她們見公孫玉居然並不怎樣消沉灰心?自然也就眉端愁解,彼此氣味相投,相逢恨晚的隨著公孫玉,同返雲南六調。
公孫玉看到戴沈二女,不僅前仇不計,並要好得這般蜜裡調油,自也心中略慰,暗想卞靈筠胸襟不會狹於戴天仇,知道事實經過以後,也必能對沈南施及自己寬容,所以預料到的未來之事,定然是情天易補,恨海難填!但自己倘若在六沼神君萬侯午掌下隕命,她們無疑一齊橫劍殉情,造成一段淒涼無比的武林佳話。
三人心中各有所思的同往前行,但等到了六沼,申一醉,青蓮大師等人,還不是音訊沉沉?無可奈何之下,只得暫住那白鹿峰腳的碧雲淹中,一面靜等辣手神魔申一醉,伏魔神尼。及公孫王的兩位師兄,一塵一鶴到來,一面各自加強鍛煉所學?
公孫玉雖在內功真氣方面,暫時不能修為,但也悉心苦練「天星掌「青蓮劍」,以及辣手神魔申一醉特別心傳的「神魔三式」。
直到了將近一年的約期左右,公孫玉遂請沈甫施注意純陽宮附近的辣手神魔申一酵蹤跡,戴天仇注意仙猿峰一帶的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暨兩位師兄音訊!
一夜,風清月白,戴天仇沈甫施分赴純陽宮,仙猿蜂兩處探聽,公孫玉則獨在碧雲庵中,練習「天星掌法」!
近來他因一心專注,頗又悟出這套掌法中的不少精微,正練得有點眉飛色舞之間,突然聽得夜空以內,遠遠傳來一聲龍吟長笑。
這聲龍吟長笑;聽在公孫玉耳中,不禁使他精神一震,趕緊收式凝神,欲待出庵迎接,那位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業已手挽沈南施,自牆外飄然而人!
公孫玉大喜過望之下,一聲高呼:「醉哥哥……」
申一醉不等他說話,便咧著大嘴,怪聲笑道:「老兄弟,沈南施業已把你那些不幸經過,完全告我,我們進庵再談,看看你這醉哥哥,有沒有回天手段?使你恢復一身功力!」
公孫玉越發驚喜欲狂,三人相僧進淹以後,申一醉摘下腰間酒葫蘆,接連喝了幾大口,便對公孫玉笑道:「老兄弟,你先猜猜,這別後的一年光陰,我是在什麼地方?鍛煉我的『先天源元氣』!」
公孫玉皺眉笑道:「醉哥哥,你這個啞謎,出得幾乎比那白色羊皮上的『七彩圓圈』,及『色空空色』隱語,還要難猜,以天涯之大,海角之遠,小弟怎能猜得出醉哥哥在何處鍛煉神功?」
辣手神魔申一醉大笑說道:「我既叫你猜,這地方你當然去過,不過大概決想不到而已!」
公孫玉凝思片刻,依然苦笑搖頭,申一醉緩緩說道:「我是在湘南九疑山的摘星峰項!」
公孫玉果然出乎意料的驚奇問道:「九疑山摘星蜂頭,不是我義妹戴天仇的思師很大師隱居所在麼?」
申一醉點頭笑道:「我就因為覺得這『恨天師』三字的法號太怪,因為既人佛門,便應該慈悲萬物,普渡眾生,卻以『恨』為名則什?何況兩手皆無?定有極不平凡的慘痛遭遇!反正我覓地鍛煉『先天混元氣』,只要商峻幽靜,那裡也是一樣,所以便直奔湘南,援上了九疑山的摘星蜂頂!」
說到此處略頓,又喝了兩口酒、繼續說道:「見面之下,這位很大師,果然是我昔日故人,她和你一樣,也與那六沼神君萬埃午,有血海深仇,如山重根!」
公孫玉聽說很大師竟與自己同仇,正待仔細追問,申一醉又復笑道:「這段當年隱事,說來頗長,且等那對她自己身世,尚且茫無所知的戴天仇,回來再講,以免得我多費口舌,如今我先看看你所受傷勢,究竟重到什麼地步?為何巫山神姥那老婆於要說非我與萬挨午那殘廢魔頭合力,才能使你恢復原來功力!」
說完,便替公孫玉細診脈息,但一面診脈,一面搖頭,診罷歎道:「老兄弟你在翠居蜂頭,巫峽江面,以及糊里糊塗挨了戴天仇一記劈空掌力的三次重傷,委實每一次均傷及肺腑,足以致命!若非有那三顆罕世靈藥『玉葉金蓮蓮寶』,早已魂遊墟墓,那裡還會在這碧雲庵中,彼此見面?」
沈南施默默凝神地聽到此處,向申一醉柳眉雙蹙,憂形於色的問道:「申老前罪!如今靈藥又無,我玉哥哥的一身內家上乘武功,你看是不是無望再復?」
申一醉軒眉狂笑說道:「報應循環,只分遲早,昭昭大道,畢竟無虧!沈姑娘你看看,我在自九疑山來此途中,巧得了一樣什麼東西!」
沈南施聞盲注目,只見申一醉在貼身慢慢取出了一隻長約尺許,通體雪白,耳鼻眼口皆具的形似嬰兒之物!
沈南施失聲叫道:「這是千年成形何首烏!」
申一醉搖頭笑道:「何首烏是何首烏,不過只有五六百年,及尚未完全成形而已!倘若真是你所說的千年成形靈物,則只要有這一樣,根本無須再加外力,便可成金我這老兄弟一身蓋世絕學!」
說話之間,突然把那只何首烏一折兩斷,立時異香四散,乳白色漿汁狂溢,申一醉趕緊塞向公孫玉口中,命他吸完漿汁以後,並把問首烏整個服食!
公孫玉知道在這種情勢之下,不必推辭,遂如言服食,只覺滿口甘香,精神頓長!
申一醉等他把一隻何首烏整個服完以後,再為公孫玉細察脈象,但沈南施冷眼旁觀,卻看出申一醉臉上神色,憂多於喜。
果然申一醉替公孫玉診完脈象以後,向沈南施長歎一聲說道:「我這位老兄弟因一再身受重傷,雖仗服有希世靈藥,保住性命,臟腑之間,卻脆弱已極!憑我所煉『先天混元氣』,雖可勉強替他催動藥力,流轉週身百穴,暫時恢復內功,但萬一與強敵硬擒、再度震動臟腑,即令華佗扁鵲復生,亦將束手無救!」
公孫玉聞言,自然著急,沈南施更是急得淒然淚落地向申一醉問道:「申老前輩,難道我玉哥哥的一身內家功力,就從此永無恢復之望了麼?」
申一醉神色凝重地答道:「要想使我這老兄弟,完全恢復,只有甘冒一樁奇險!」
公孫玉接口說道:「醉哥哥,再大的危險,小弟也不為懼!但萬一功力難復,令我無法為師門盡心,卻是寢食難安,生不如死!」
沈南施也一迭聲地催間使公孫玉恢復神功之策,申一醉回頭緊蹙說道:「只有找一位功力與我彷彿,最好是比我略高之人,一同下手,我每催藥力,到達一處經脈穴道,他便以絕世神功,將其立即打通!這樣作法,倘若如願完成,不僅武功可復,真氣內力,反更增強!但萬一我與那人,動手救治之間,稍有絲毫謬誤,則老兄弟不立時飛魂絕氣,也將永遠癱瘓,從此不能動轉!」
沈南施聽得珠淚泉流,香什如雨,顫聲問道:「申老前輩神功絕世,在當今江湖以上,那裡去找比你武學更高之人?」
申一醉把怪眼一瞪說道:「怎麼沒有?」
公孫玉沈南施幾乎同聲出口,急急問道:「是誰?」
申醉面色一整,他答覆得夠簡單,也夠沉重地,緩緩說道:「六沼神君萬候午!」
沈南施聽見終於還要求助於六沼神君,不由眉峰愁聚,「呀」了一聲,公孫玉則更不願腆顏接受不共戴天強仇的任何恩惠!暗想自己功力難復,事事需人照料,委實毫無生趣,倘能趁早解脫,或者反能激動這位肝膽過人的醉哥哥,力拼六沼神君,為整個武林禍福,及師門深仇,留下些微希望。
略一權衡以後,面含苦笑,連響都不響地,藉著所服何首烏,勉強略提真力,回手便向自己心頭『七坎』死穴,駢指點去!
但他手才一動,脅下便覺微麻,申一醉指發如風,隔空點了公孫玉暈穴,向沈南施搖頭說道:「我早猜到我這老兄弟氣傲心高,決不肯求助於師門強仇,灰心失望之下,必會有這種自求解脫作法!
如今我帶他走趟純陽宮,試試運氣,但不管萬候午是否肯和我合力替他打通奇經八脈,你卻必須守住兩件秘密!」
沈南施無奈之下,也只有眼望被申一醉點暈的公孫玉,含淚求教這位武林奇人,要自己保守什麼秘密?
申一醉道:「第一件是不能告訴戴天仇,我帶公孫玉往純陽宮求治真情,因為據我所知,這丫頭性情比你剛烈,萬一她不放心,跟去一鬧,便等於把公孫玉送到了梗死城內!」
沈南施默默點頭,申一醉繼續說道:「第二件是倘若我純陽宮之行,如願歸來,你也不能對公孫玉直說經過,因為需防他得知受了六沼神君之助,他日欲報師仇,難於下手!」
沈南施頗為佩服申一醉想得極其局到,連連點頭,但忽又柳眉雙蹙問道:「申老前輩,你把玉哥哥的安危重責,托付如狼似虎,號稱武林第士凶人,又是天南門下,不世強仇的六沼神君萬候午,是不是靠得住呢?」
申一醉縱聲狂笑說道:「萬候午狠毒無倫,但有『高傲』及『守信』,兩種個性可愛!我就利用他這兩種個性,替公孫玉尋覓一線生機!你知不知道我為他診脈以後,所說並非實言?公孫玉屢受重傷,週身經脈,及臟腑之間,淤血難通,光憑『何首烏』『葉金蓮』等靈藥之力,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倘若不能在極短期間,為他驅散淤血,和脈通經,不僅武功難復,一條小命也就危在旦夕!」
沈南施聽出一身冷汁,反而催促申一醉道:「申老前輩,既是如此情形,你請帶玉哥哥快走!因為誠如老前輩之言,戴婉嬸性情,比我急燥剛烈,倘若等她從仙猿峰回來,便難免多生同折,萬一時機延誤,彌恨無方,就太可怕了!」
申一醉口中雖作豪語,其實心頭何嘗不極感沉重,彎腰雙手捧起公孫玉,長嘯一聲,施展開絕世身法,向六沼神君萬埃午所居的純陽宮方面,疾馳而去。
沈南施送至門前,癡癡使立,淚眼相望,宣等著不見申一醉那襲黑衣的絲毫蹤影以後,才芳心忐忑地轉回碧雲庵內。
純陽宮正門建在一座危蜂左側,輪值的二代弟子,是許靈芬,史靈坷兩人,申一醉宛如未見,轉出危蜂,直闖宮門,因他身法大快,史靈河競未看清來者是誰?怒聲叱道:「六詔山純田宮,是武林禁地,未奉萬侯午神君相召,妄闖者死!」
隨著「死」字,玉拿雙推,兩股劈空勁氣,直向電馳而來的飄黑影擊去。
申一醉怪嘯一聲,右手橫托公孫玉,左手大袖輕揮,便把史靈河震得血氣翻動,頭昏眼花地跌出四五步外,口中並哈哈笑道:「丫頭們,若在我者頭子面前,賣弄萬侯午的這些臭排場,豈非找死!」
一面發話,一面身形毫未停留,直向那座六調神君經常起居其間的紅色鼎形樓閣撲去!
這時許靈芬,史靈坷業已看出來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知道攔阻不住,慌忙脫手擲出兩校綠色小箭,化成微帶霹雷之音的兩溜綠焰,電疾升空!
申一醉那裡管她們發不發什警號?身形毫不停留,宛如電掣雲飛般的,直撲那座紅色鼎形摟閣。
但他撲到離閣前尚有丈許之遙,便發覺身後似有徽聲,申一醉尚未及回頭,已聽得六調神君萬侯午的口音笑道:「老醉鬼,我就知道你必會再來,那閹中情狀,見不得你這等人物,請到萬埃午的『流音水榭』落坐!」
申一醉霍然回身,見自己生平唯一大對手六調神君萬埃午,正技著兩根寒鐵寶仗,在兩丈以外,對自己含笑相視!身後侍立四個白衣少女,其中一個最清秀俊美的,眼望申一醉手中所捧公孫玉,已忍不住地流露一臉焦急不堪的關心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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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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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28 23:52:10
第二十一章
申一醉何等目力?一看便已猜出這面帶愁容的白衣少女,便是自己老兄弟公孫玉的心上人卞靈筠,生怕她得知公孫玉傷勢太重,因而流露痕跡,遂向六詔神君怪笑幾聲說道:「萬俟午你這殘廢廈頭,儘管放心,申一醉這回到純陽宮中,不是找你打架,我有要事相商,不願有其他任何外人在側。
六詔神君萬俟午知道這位辣手神魔申一醉,向與自己一樣狂傲,如今竟會有事相商?不由也向他懷抱中,被點了暈穴,昏迷不醒的公孫玉,看了幾眼。
申一醉狂笑說道:「老殘廢,看些什麼?你天不怕地不怕,難道還會怕我手中這昏迷不醒之人?『流音水榭』何在?趕快帶路!」
六詔神君萬俟午,向來作威作福,無異君玉!但卻被這位辣手神魔的一派命令口吻弄得啼笑皆非,轉身對卞靈筠,秦靈萼,魏靈莎,褚靈珊四女說道:「你們且自巡視宮中,並傳命下去,不奉我金鐘三響相召,任何人不准妄人「流音水榭』!」
卞靈筠眼看玉哥哥似乎氣息全無地,被辣手神魔申一醉抱在懷中,自然莫名其妙?芳心之內,雖焦急不堪,但因六詔神君,御下素嚴,尤其當著外人,命令一下,不容絲毫違抗,只得與秦靈萼等,一齊恭身領命。
六詔神君萬俟午向申一醉微一點頭,寒鐵寶杖「叮」然一響,便向那座紅色鼎形摟閣的四南方,飄出數丈,
申一醉隨後騰身,經過兩重轉折,面前居然一片清波,約有三四畝方圓,池水中央,用翠竹為體,五色鳥毛作蓋,建有一座並不太寬,但也不大小的水謝。
六詔神君歎武林人物,不論何等高明,好勝之心,大都難混!這位辣手神魔,分明業已自稱這次來到純陽宮中,不是找自己打架,卻仍然要在這縱進水閹以上,暗含不肯後人的較時之意。
讓客就坐,六詔神君萬挨午,向申一醉說道:「老醉鬼,我們都是差不多的性情,乾脆不必多繞彎子,你且開門見山的說說此來用意!」
申一醉哈哈笑道:「老殘廢雖然兇惡無倫,到底不像一般江湖下流賊寇的那等婆婆媽媽,拖泥帶水!」
說到此處,一指放在軟榻上的公孫玉又道:「這是我的一位忘年之交,因身受重傷,雖獲不世靈藥,仍非你用『純陽真解』,與我的『先天混元氣』,配合施為,才能恢復一身武學,了他一樁多年心願。」
六詔神君萬俟午真想不到申一醉是把這一位藍衫少年,帶來求自己治病,不由搖頭大笑說道:「萬挨午向來不受人恩惠,但也不施惠於人,老醉鬼,你這趟純陽宮,算是自來,恕我有難尊命!」
辣手神魔申一醉,見六詔神君不肯相助,遂怪笑連聲說道:「老殘廢,是不是我老醉鬼的面子不夠?」
六詔神君看他一眼笑道:「要談到面子,當世之中,恐怕沒有再大得過『黑衣無影辣手神魔之人』!但萬俟午話已言明,我生平就是不受人恩,不施人惠!」
申一醉附掌大笑說道:「老殘廢你說得只對了一半,當世以內,雖然找術出比我老醉鬼面子更大之人,但這世界以外,卻不見得沒有?」
六詔神君萬俟午不曾聽出中一醉話中含意,正在暗想,自己怎的想不起還有比「黑衣無影辣手神魔」名望更高之人?申一醉又已手指公孫五笑道:「老殘廢,你認不認得我這位忘年小友?」
六詔神君聽出申一醉話中有話,重行凝注打量公孫玉半晌,搖頭答道:「萬俟午不識此人,他姓簽名誰!』是那一派門戶中的弟子?」
辣手神魔申一醉用一種極具挑逗諷刺意昧的神態,怪笑連連說道:「他是你的要命魔星!他是你的追魂惡鬼!我方纔所說他渴想了卻的——樁平生大願,就是要把你這老殘廢挫骨揚灰,挖心剖腹!」
六詔神君萬侯午涵養再好,也被這位辣手神度罵得怫然說道:「老醉鬼,你不要對萬俟午過份驕狂無禮.倘若再不把這藍衫少年的姓名來歷說出。我便一掌把他震死在『流音水榭』之中的軟蹋以上!」
申——醉大笑而起,在公孫玉貼身處取出元修道長的半技斷劍,暨六詔神君留在元真道長道袍下擺以上的一枚攝魂金鈴,一齊托在掌中,向萬俟午面色一整說道:「萬俟午,你認不認識這令你觸目驚心的『半劍一鈴』?」
六詔神君萬俟午這時才恍然大悟的詫聲問道:「他叫公孫玉?
是天南三劍的未傳弟子?」
申一醉點頭說道:「你猜得一點不錯,除了是他,別人身邊怎會再有這『半劍一鈴』?他如今功力毫無,昏迷不醒,你趕緊把他一掌震死,免得老醉鬼把他帶到別處,找人治好內傷,恢復神功,成為你的未來隱患!」
六詔神君萬埃午眼皮一翻說道:「帶到別處找人治傷?難道當世之中,還有人強得過萬侯午的『純陽真解』?」
申一醉知道這高做魔頭,業已上鉤,故意詫然問道:「純陽真解再商,又有何用?你不是生平不受人恩,也不願施人以惠麼?」
六詔神君萬挨午手指申一醉罵道:「老醉鬼,你在那裡學來這一套花樣?倘若你一進純陽宮時,就說明這公孫玉的姓名來歷,萬俟午早就點頭!天南三劍雖在括蒼山綠雲谷,賭輸自盡,但他們的胸襟武學,確實不凡,萬俟午早就想看看元修道長臨終囑咐,將『半劍一鈴』交付的未傳弟子公孫玉,是怎樣的一位後起之秀?如何既然相逢、我何吝於略耗真氣,助他恢復功力?」
說到此處,向軟榻上昏迷不醒的公孫玉看了一眼,又對申一醉問道:「老醉鬼,他是受了何種內傷?要怎樣療活?你定已知曉,快點說將出來,免得我再替他察脈搜經,多費手續!」
申一醉遂將公孫玉三度重傷,暨自己餵他眼食了一隻何首烏之事,略述一遍,眼望六詔神君,怪笑連聲說道:「替他療治之法,是我用『先天混元氣」催動何首烏靈藥藥力,到達一處經脈穴道,你便立以『純陽真解』,替他打通……」
六詔神君萬佼午不等申一醉活完,便即冷笑說道:「這樣到好,何酋烏藥力週身麟轉,奇經八脈,及全身百穴皆通,他不但武功立時恢復,連真氣內力方面,也比未傷以前,增強倍許!」
辣手神魔申一醉點頭說道:「你講得一點不錯,這公孫玉學會了我的『天星掌』,優魔老尼的『青蓮劍』,以及他本門的『無極氣功』,『天南劍法』!神功一復,真力再增,豈不是你的要命魔星?追魂惡鬼!」
六詔神君萬俟午長眉雙揚,鼻中「哼」了一聲,申一醉又繼續說道:「所以我方才勸你趁他武功全失,昏迷不醒之際,輕輕來上一記『純陽真解』,豈不免得你十載之間?終日在這純陽宮中,提心吊膽!」
六詔神君萬俟午,眼望辣手神魔申一醉冷冷說道:「老醉鬼,你不必多費這些淺薄口舌,萬挨午豈是僅憑言飼,便能打動之人?光憑這公孫玉身畔的『半劍一鈴』,我已義不容辭,何況你又告知我,他身懷各家絕藝,萬侯午越發甘心助他恢復神功,增益真力,而使彼此極公平的,來一次位鬼驚神決鬥!」
話音到此略頓,目光再度掃視公孫玉,向那位辣手神魔申一醉皺眉說道:「但在你以『先天混元氣』,催動藥力,流轉同身,等我替他打通經脈之時,萬挨午極易藏奸,只要對他奇經人脈的任何一處經脈,略下毒手,他人決難發覺,我卻可在異日他來純陽宮赴約,彼此交手之際,輕輕易易地,把他一掌震死!」
辣手神魔申一醉目光凝注六詔神君說道:「老殘廢在狠毒之中,仍帶光明,真不傀武林中群推你為『諸邪之首』!但我若沒有知人之明,及信你不過?怎會把我這公孫玉老兄弟,帶到舉世皆認為虎穴龍潭的純陽宮中,更把助他恢復神功之事,責成在你的頭上?」
六神君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們馬上下手替他療治內傷,恢復功力!但在不曾下手之前,萬挨午卻有兩件小事,要你答應!」
辣手神魔申一醉,想不出這位六詔神君,會有何事相求?皺眉答道:「只要你能說得出口來之事,申一醉無不答應!」
六詔神君萬埃午一笑說道:「公孫玉知不知道你帶他到純陽宮來,找我相助療治?」
辣手神魔申一醉搖頭答道:「我這老兄弟心高氣傲,我怕他不肯要你幫助,而當世之中,又沒有第二個恰當之人可求!遂把他先點了暈穴,然後帶來此處!」
六詔神君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動手之間,不必解他暈穴!我向你第一件要求,就是在公孫玉功力恢復以後,千萬不可洩漏我曾經為他效力,免得他異日赴約之時,胸中恩怨牽纏,影響武功施展!」
辣手神魔申一醉聞言向六詔神君萬侯午,把大拇指一挑,高聲讚道:「佩服,佩服,申一醉確實佩服你這老殘廢的剛強高傲!這件事你便不說,我也這樣做法,但竟在你口中,先行說出卻太已難能!
第一件沒有問題,第二件是甚點事?趕快講講!」
六詔神君萬侯午淡淡一笑,向申一醉問道:「假如我不答應與你合手助他,而讓公孫玉遍訪舉世名家,自行精研武學,他能不能在十載光陰以內,溝通奇經八脈,衝破『生死玄關』,練到『五氣朝元」『三花聚項』的這等地步?」
申一醉搖頭答道:「難!難!難!這等境界,委實大難!再好的姿質,沒有二十年左右純功,決難達到……」
話猶未了,突然悟透六詔神君萬俟午問話之意,自座中一躍而起,手指六詔神君問道:「老殘廢,你是不是嫌與天南三劍所訂十年之期太長,以致在純陽宮中悶得無聊,要想叫公孫玉提前赴約?」
六詔神君萬俟午點頭答道:「我替他打通奇經八脈,衝破生死玄關,便等於送了他十年功力!公孫玉傷癒以後,我再讓他苦練一年,你能不能做主令他在明年今日,來此赴約,免得萬俟午在這純陽宮中,多消磨不少無聊歲月!」
辣手神魔申一醉暗想公孫玉所期望的「柔經」已毀,再無等待必要,遂點頭說道:「老殘廢,你這種要求,合情合理,我不但替他作主答應,而且為了酬答你替公孫玉療傷的這番盛意,再把時間縮短,何必一年?乾脆就是公孫玉傷癒的半月以內,我保證他來到你這純陽宮中赴約!不過……」
六詔神君萬佼午揚眉一笑說道:「不過你要事先出手,鬥我一斗是不?」
辣手神魔申一醉大笑說道:「對對對,上次我在你『純陽真解』之下,吃了一點小虧,心中不服!倘若這次我不搶先出手,萬一你報應臨頭,死在公孫玉手中,豈不令我申一醉終身抱憾?」
六詔神君萬俟午點頭笑道:「憑良心說話,方今武林之中,也只有我們『南北雙魔』,才是真正對手,所以我也真想好好鬥你一鬥,如今後話莫提趕緊把這公孫玉治好,你既然代他再度縮短赴約之期,我索性也再送他一件希世寶物!」
申一醉聽六詔神君還要贈送公孫玉一件希世寶物,不由深帶詫意地看了萬俟午一眼,六詔神君微笑說道:「不等我拿將出來,你現在決猜不到是什麼東西?還是趕緊為他治傷,傷好走時,自然明白!你用『先天混元氣』,把何首烏藥力,逼到何脈何經?及那處穴道?最好告我一聲,以便下手!」
辣手神魔申——醉聞言也就不再遲延,懷抱公孫玉,在六詔神君萬俟午面前,盤膝坐定,左右雙掌,分貼公孫玉前胸後背的「七坎、脊心」兩大要穴,閉目凝神,暗把自己所煉『先天混元氣』,緩緩經過掌心,化成一股火熱熱力,傳入公孫五的體內!
六詔神君萬埃午也靜氣調元,冥心相待,其實如今他只要略凝「純陽真解」,輕輕一掌,便足把天南三劍的未傳弟子,及自己的唯一對手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一齊置諾死地,永絕後患!
但這位群邪魁首,到底迥異心流,絲毫不肯乘人於危,作出最為江湖不齒的下流舉措!
申一醉凝功片刻以後,突然睜目叫道:「如今何首烏藥力,已自丹田升起,正走『任脈』,你先點他的『氣海」石門,及『關元,三穴!」
申一醉話音方落,六詔神君業已隔空認穴,運指如風,勁氣絲絲,連點公孫玉臍下的一寸五分,二寸,及三寸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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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2:24
六詔神君接連三指,申一醉目中神光四射急聲叫道:「老殘廢注意,這一關極難!你要以不輕不重的恰到好處手法,點他任,督,沖三脈所起的『會陰』要穴!手法略輕,則三脈難開,手法略重、則終身殘廢……」
六詔神君深深笑道:「老醉鬼只管凝功催藥,莫要嘮叨!這些通經截脈的點穴手法,是我『純陽真解』之中的拿手好戲!」
半室「嘶」的一響,果然以恰到好處的內家真力,點開了公孫玉「督脈」『任脈」衝脈」三脈相交的「會陰」要穴!
兩位絕代名家,就這樣的凝神一志,各盡所能,整整費了大半日光陰,才算把公孫玉的奇經八脈,一齊打通,使他所服何首烏藥力,達到週身百穴,以澈底療治他在巫山巫峽,暨挨了戴天仇劈空一掌的三度嚴重內傷,並增益本身真氣內力。
功成以後,六詔神君萬挨午見辣手神魔申一醉的那襲黑色長衫,與自己的內外衣襟,一齊宛如水濕,遂以寒鐵寶杖輕點,縱進水榭後室,取來一罈陳年茅台美酒,笑向申一醉說道:「老醉鬼先喝罈美酒,稍復疲勞,等我換身衣服,再來送你!」
說完,寒鐵寶杖「丁」然一聲,人便自「流音水榭」之中飛出,橫越清波,往那鼎形樓閣縱去。
申一醉依舊把公孫玉放在軟榻之上,臉上一片寬慰微笑,伸手劈開那壇茅台美酒的壇口封泥,就唇鯨舌,那消多久?便將十斤陳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六詔神君萬俟午換了一身華服,再到「流音水榭」之際,申一醉剛好放下酒罈,唇邊襟上徐漬淋漓的例嘴笑道:「十斤茅台陳酒下肚,申一醉百累皆除!你還有件什麼希罕寶物,要送給我這位老兄弟,快點拿將出來,我這就要帶他走了,不然他被點暈穴過久,對他功行不利!」
六詔神君萬俟午慢慢自袖內摸出一柄柔軟如綿的帶鞘短劍,遞與辣手神魔申一醉道:「天南門下,以劍名世,我送他一柄當世第一的『靈龍匕』,又為他打通了奇經八脈,這公孫玉倘若仍然死在我的手中」,萬俟午大概不會再蒙受那『欺凌後輩』的惡名了罷?」
辣手神魔申一醉此次到了純陽宮後,覺得這位六詔神君,十分慷慨磊落,頗以為他因功行精進,不似昔年凶狠!還想暗中設法公解公孫五師門這段嫌怨,但如今聽他這般口氣,不由皺眉問道:「老殘廢,你委實凶心不改,惡念難除!怎麼才辛辛苦苦地,把我這位老兄弟治好,卻又立即想他死在你的手下?」
六詔神君萬侯午哈哈一笑,面布寒霜說道:「天南三劍,在括蒼山綠雲谷一齊喪命,他們門下,自然與萬侯午仇比海深,我不殺他,他要殺我,老醉鬼,你若與我易地相處,在半月以後,公孫玉來我純陽宮赴會之時,容不容他逃出掌下?」
申一醉被六詔神君問得默然無語,伸手接過「靈龍匕」來,看了一看說道:「老殘廢專門會慷他人之慨,這柄『靈龍匕』,是不是你自戴天仇手中奪來之物?」
六詔神君聽他提到戴天仇,目中突然一亮,向這位辣手神魔笑道:「老醉鬼,我也托你一事,你能不能在半月以後,公孫玉來此赴約之時,把戴天仇之師,一齊邀來,好讓我把幾樁心願,一併了卻!」
申一醉聞言哈哈大笑說道:「那位雙臂均斷在你手的老尼姑,那裡還肯再來見你?不過你們這重公案,我胸中全部瞭然,半月以後,定叫你所有恩仇,一齊了斷就是!」
六詔神君萬侯午戳然不言,申一醉遂抱起公孫玉,向他略一點頭,縱出「流音水榭」,往碧雲龐馳去。」
等他懷抱公孫玉,縱進碧雲庵內,卻見庵內已不止沈南施一人,戴天仇,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以及公孫玉的二師兄一鶴道人,亦均來到,一見這位辣手神魔,便即雙掌合十當胸,微笑說道:「中施主,自從雷嶺一別,貧尼天下相尋,雲鞋踏破!想不到……」
辣手神魔申一醉先放下公孫玉,替他拍開暈穴,改點了「黑甜」
睡穴,然後向青蓮大師,怪笑連聲說道:「老尼姑,便你不來找我,我也在半月以後,幫我這位老兄弟,把他與六詔神君萬侯午的一段仇了卻,便自動回歸那雷嶺幽洞之中,永不出世!」
這幾句話,不但把青蓮大師聽得詫然,連戴天仇,沈南施,一鶴道人等人,也覺得這位宛如神龍隱現,不可捉摸的武林怪傑,怎的忽然心猿能服,意馬能收,甘心幽居雷嶺,永不出世?
申一醉長歎一聲,手指公孫玉說道:「這茫茫濁世以內,觸目儘是可悲之事,與可殺之人!偏偏我這位老兄弟,在放我出那雷嶺幽洞之際,不曾把第三根渺楞神木弄斷,害得我空自熱血如沸,心癢難搔,卻無法痛快淋漓地盡鏟不平,大開殺戒!這樣下去,光憋這口氣,也定把我老頭子憋死,自然不如眼不見心不煩,仍然回到雷嶺,與那些烏魯松雪等無機之物為伍了!」
青蓮大師聽完連連點頭佛喧了一聲「阿彌陀佛」,尚未開口,戴天仇卻急急問道:「申老前輩,你把我玉哥哥弄到哪裡去治傷,治好沒有?還有你手中拿的這柄軟劍,不是我失落在六詔神君萬侯午純陽宮內的『靈龍匕』麼?」
申一醉看她一眼,微笑說道:「你玉哥哥的傷勢,不但被我治癒,並且奇經八脈已通,真氣內力,比未受傷前,反而增強不少!這柄軟劍,正是『靈龍匕』,我從純陽宮中盜回,並與萬俟午那魔頭,訂了半月之後,公孫玉以『半劍一鈴』為信,到他純陽宮內,了斷括蒼山綠雲谷,天南三劍的一段仇之約!」
申一醉的這一段話,顯有漏洞,除了沈南施深知細底,青蓮大師微軒雙眉以外,戴天仇及一鶴道人,均因公孫玉神功得復,喜出望外,根本不曾對申一醉怎會帶著公孫玉?跑到純陽宮去盜回「靈龍匕」一事,有所懷疑猜測!
這時申一醉因公孫玉休息已夠,遂把他拍醒,告他傷勢已瘦,神功已復!」
公孫玉自然大喜過望,略一運氣行功,果然覺得真氣內力,不但極其彌沛,並可隨意所指,麟轉週身經脈!
公孫玉極度欣喜之下,手中把玩著那柄「靈龍匕」,向一鶴道人笑道:「二師兄,你遠赴北海真如島,拜調心澄大師,求學『天雷掌』一事,可曾如願!」
一鶴道人笑道:「天雷掌業已學成,師弟的『靈龍匕』也得,可惜就是大師兄,始終音訊沉沉,難道他在江湖之中,始終不曾聽得恩師師叔,止括蒼山綠雲谷內,齊歸道山的噩耗麼?」
公孫玉聽得大師兄無從尋覓,也略覺皺眉,但申一醉問清青蓮大師所定破敵之策以後,卻哈哈笑道:「你們這位大師兄,來不來根本無關緊要,因為我已與萬俟午約定,在未被你們殺死以前,先要和我惡鬥一場!就算我再度敗在他『純陽真解』之下,難道還耗不去他幾成真力?」
說完,轉向戴天仇笑道:「戴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為何與卞靈筠那等相像?」
這件巧事不但戴天仇懷疑已久,公孫玉也渴欲得知,兩人遂全向申一醉急急迫問。
申一醉笑道:「你們兩人,一個既不姓『戴』,一個也不姓『卞』,大概全要姓『顧』」
戴天仇聞言,妙目圓睜,大詫不解!申一醉又復緩緩說道:「你們是一胎孿生的同胞妹妹!你師傅告你姓『戴』,用意在使你莫忘身上所負的不共戴天之恨!你姊姊姓卞,則系從母親之姓!」
戴天仇越聽越覺糊塗,皺眉問道:「我母親姓卞?她叫什麼名字?現在哪裡?」
申一醉神色鄭重的答道:「你母親叫卞青萍,她如今在湘西九疑山的摘星峰頂!」
戴天仇如聞晴天霹雷般的驚得叫道:「我師傅恨大師,就是我母親?」
申一醉默然點頭,戴天仇又復急急問道:「我母親承讓我忘記不共戴天之仇,定然我父親早已被人害死!申老前輩快告訴我,我父親是誰?我仇人是誰?我母親雙臂是怎樣斷的?及斷在誰的手裡?」
申一醉說道:「你這一連串的問題,叫我從何答起?我且把你師傅耳中聽來,十八九年前的一樁故事,略為敘述,一切因由,便可自然明白!」
原來六詔神君萬侯午,與很大師前身卞青萍,本是一雙中表兄妹,並因雙方全是一樣的締年玉貌,相愛亦深。
萬俟午生性極愛習武,交遊頗廣,硬把好好的一份家財揮霍乾淨,以致遍受族人唾罵,憤而出走。
卞青萍為了此事,起初何嘗不紅淚偷彈,柔腸寸折?但萬俟午一去六六年之久,杏無影訊,遂不得不在父母做主之下,嫁與當地一位著名才子顧昌亭,結縭以後,因女貌郎才,夫婦到也頗為相得。
不過這種琴瑟相調的美境,並不太長,約莫在他們婚後的一個半月左右,卞青萍發覺自己紅潮失信,正在羞對郎言之際,突然燭光一閃,顧昌亭平白飛頭,血雨狂噴以下,自然把卞青萍這等嬌弱佳人,嚇得當場暈絕。
等她緩緩醒來,所居之處變成了深山古洞,已非繡闊香閨,而且與自己赤身相擁同衾的,居然竟是舊日情人萬侯午!
卞青萍冰雪聰明,略一思索,便知是萬俟午學藝歸來,因妒生恨,殺死丈夫顧昌亭,並把自己迷倒,擄至深山,硬加奸占!
萬侯午見她醒轉,自然百般安慰,卞青萍深明禮義,本來痛不欲生!但一來為了腹中已有夫君後代;二來更想親自為顧昌亭報仇,遂將滿腔非憤,暫忍心頭,反而假意與萬侯午!日歡重拾,十分思愛。
直到腹內胎兒,再有月許,便將臨盆之時,卞青萍恐怕萬一所生兒女,面目酷似顧昌亭,則萬俟午必難容忍,而加毒害。
所以處心積慮的把萬埃午灌得大醉之後,取了一柄尖刀,便向他心窩插入!
可惜卞青萍身無武功,腕力大弱,何況一個紅妝弱女,自然絕無殺人經驗,顫抖抖地拚命一刀,卻僅刺在萬埃午的右胸肉厚之處。
萬侯午狂暴無倫,見卞青萍與自己六八個月的恩恩愛愛,居然全是虛情假意,立時怒火高騰,負傷奪過刀來,活主主地劈斷卞青萍一條右臂!
這還是因卞青萍腹內有孕,萬俟午以為是他骨肉,才手下特意留情。卞青萍知道事不可為,遂選擇了一個萬佼午與強敵拚鬥良機,悄悄逃走。
逃走以後,居然遇到一體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師門長者,百慧大師,願意收留卞青萍,並對她傳授武技。
懷胎期滿,二女孿生,而百慧大師也就在卞青萍分娩以後的三個月間,功行圓滿,西歸極樂。
卞青萍始終心切夫仇,以三年光陰煉成了一件「天花毒芒」的厲害暗器,遂把小女兒托付一位友人道遙先生孟野鶴,自己帶著大女兒,往雲南六詔,尋找深仇六詔神君萬侯午,遂在愛女貼身,暗藏了一幅素絹,絹上只用針尖挑出「方侯午是你不共戴天深仇」,不是細心,不易看出的十一個大字。
到了六詔山後,卞青萍聲明特來送還他所生骨肉,萬俟午自然大喜,但因深悉卞青萍剛烈習性,接見以下,便已凝功暗備。
卞青萍交過女兒,立即施展「天花毒芒」,六詔神君萬俟午哈哈一笑,無形罡氣震處,毒芒粉碎無功,並又把卞青萍僅存另一隻手臂斬斷,訕笑她雙手皆無!如何再來報仇?除非自盡以外,餘生之年,必然極盡淒涼痛苦。
卞青萍雙手雖斷,一心不灰,知道自己從師太晚,百慧大師雖然不吝真傳,已有許多功力,無法鍛煉!遂把整個希望,寄托在小女兒身上,替她起名「戴天仇」,在九疑山摘星峰頂,苦心陶冶。
這邊六詔神君萬俟午雖對卞青萍送來之女,是否自己骨血,略有懷疑,但因她生得玉雪聰明可愛,遂讓她暫從母姓,取名「靈筠」,收為六詔門中,第二代弟子之一。
戴天仇聽辣手神魔申一醉把這樁昔年隱事,細細講完,玉頰以上,早已淚漬縱橫,暮然一躍而起,咬緊牙關,淒聲叫道:「作人總不能不知根本,我去找我姊姊,告訴她去!」
辣手神魔中一醉見戴天仇激動過甚!含笑說道:「純陽宮不能亂闖,這事既由我口中說出,老頭子只好再陪你跑上一趟!」
等他們老少二人,風馳電掣地趕到純陽宮左近,卻無巧不巧的看見卞靈筠獨自站在高峰頂上,凝望碧雲庵方面,白色羅衣胸前,一片淚漬!
原來卞靈筠見申一醉把昏迷不醒的公孫玉在純陽宮中,抱進抱出,不知何故?芳心中自然焦急異常!又無法遠離純陽宮,去往碧雲魔中相探,只得每日略有閒暇,均在這高峰以上,癡癡凝目。
喜,戴天仇一聲淒呼「妹妹」,撲人卞靈筠懷中,淚如泉湧地,把所聞生世,一一轉告。
卞靈筠聽完如夢方覺,心想怪不得一般師妹妹,個個均系六詔神君萬俟午的洩慾爐鼎,他卻單替自己臂上,點了一粒守宮砂,絲毫不加凌逼,原來萬佼午仍以為自己可能是他所生骨肉!
公孫玉武功既復,則一切恩仇,自然等待群俠純陽宮赴約之時,合併了斷!戴天仇一再叮囑妹妹,千萬強忍仇火,不可在約期以前,有所洩漏。
卞靈筠淒然點頭說道:「我還有一位秦靈萼姊姊,她也是父母全被萬俟午殺光,把她擄進純陽宮中,長成以後,並加淫辱!這位秦姊姊人品極好,但命運太苦,你們赴約之時,必須對她特別注意保全,因為她也打算在六詔神君萬侯午,遇上強敵拚鬥之間,突然下手為全家及自己報仇雪恨!」
戴天仇自然連聲答應,這時純陽宮中,六詔神君萬俟午召集徒眾的金鐘又響,一雙姊妹,只得依依不捨的暫作分離。
轉瞬半月,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一鶴道人,公孫玉,戴天仇等五人,遂往六詔神君萬俟午的純陽宮中赴約。
六詔神君萬俟午知道辣手神魔申一醉等,均是一諾千金之人,到期必來赴約,所以把純陽宮中,業已佈置得美輪美免,並親到宮門以外迎接。
一鶴道人與公孫五師兄弟,見六詔神君萬俟午查對過「半劍一鈴」以後,神色肅然的雙雙站起身形,向六詔神君恭身施禮問道:「請教萬俟神君,我們在何處動手?」
六詔神君萬俟午見他們師兄弟,雖然月光之中,深深流露仇火厲芒,但禮節方面,仍然周周到到。不由暗歎名門弟子,畢竟不凡,急忙含笑答道:「這殿外便是一片廣場,我們只要移座出殿便可!」
當下便由殿中侍應諸人,搬移座位,六詔神君萬侯午也含笑起立,相請辣手神魔申一醉,優魔神尼青蓮大師等人出殿。」
在殿外落坐以後,六詔神君面容一凜,目光電掃諸人,冷然問道:「今日在座諸位,是不是全要向萬俟午賜教?」
辣手神魔申一醉大笑說道:「那裡,那裡,除了天南三劍的兩位離足,師門重恨,義不容辭以外,只有我老醉鬼,與你這老殘廢,還有一場死約會而已!」
六詔神君萬俟午聞言眉頭略軒,看了青蓮大師一眼,又復問道:「優魔神尼法駕,難道是適逢其會的無意光降?」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方合掌宣了一聲佛號,辣手神魔申一醉巴自怪笑說道:「老殘廢,你怎麼如此糊塗?今日這場約會,無疑彼此均屬生死之爭!不論是你死,或是我亡,有一位佛門神尼,在旁唸唸往生咒文、超度超度,不也好麼?」
雙方到那議事大毆之中,落坐以後,六詔神君萬俟午目光一掃,向戴天仇微笑問道:「你師傅怎不前來?」
戴天仇妙目以內,射出一種憤怒光輝,咬牙不答。
六詔神君萬俟午,見她這般情形,一笑又道:「你師傅不來,我也不好意思強奪後輩之物,仍然把劍還你!但『靈龍匕』……,業已失去,只剩下一柄『盤螭劍』在此!」
說完,便自旁邊待立的秦靈萼身釁,取過『盤螭劍』,向戴天仇遞去。
戴天仇臉上一紅,不肯接劍,但那位辣手神魔申一醉,卻代她接過,向六詔神君,怪聲笑道:「老殘廢,你與天南三劍的兩位弟子之間,大概不需要再交代什麼江湖過節?我們把那當年信物『半劍一鈴』,查對過後,便於乾脆脆地開始動手好麼?」
六詔神君點頭笑道:「老醉鬼說得對,萬侯午向來也不喜歡拖泥帶水!筠兒到我丹室之中,把昔日括蒼山綠雲谷內,元慘道長所遺的那半截劍尖取來!」
卞靈筠領命退去大毆,公孫玉遂也把恩師所遺後半截斷劍,及那一枚「攝魂金鈴」,一併取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2:56
第二十二章
六詔神君萬俟午當然到眼便認出那枚「攝魂鈴」,確是自己所用暗器,再等卞靈筠把元修道長所遺半截劍尖取來,往公孫玉的後半截斷劍上一合,果然毫無差錯。
當下遂由六詔神君萬埃午,收回自己那校「攝魂金鈴」,公孫玉收回思師元修流長的一柄斷劍。
六詔神君萬挨午真被這位辣手神魔申一醉詼諧得無言可對,寒鐵金枝「叮」然一響,身形忽由座上,飛到場中,高聲叫道:「老醉鬼,誰和你逞這些口舌之利?來來來,是不是我們先鬥一場?」
辣手神魔申一醉仰首望天,一陣怪聲狂笑,取下身邊的酒葫蘆來,「咕嘟嘟」地喝了幾大口,方待下場,但那位天南三劍的二弟子,一鶴流人,業已搶先縱出,向六詔神君萬俟午稽首說流:「天南門下孽徒一鶴,敬請萬俟神君賜教!」
六詔神君萬侯午打量這位一鶴流人,只見他從容不迫,臉上一片湛然神光,不由點頭說道:「我們雖然門派不同,但論起武林行輩,萬俟午托大稍高,由你決定動手方式便了!」
一鶴道人因自己完全袍著犧牲決心而來,對手又是蓋代無雙高手,遂不再謙讓,合掌低眉答流:「一鶴敬領萬餃神君幾招絕世掌力!」
六詔神君萬俟午點頭笑流:「天南一派的『無極氣功』,為當世陰柔武學之最,真能練到家時,恰好是我這『純陽真解』剋星!不過只怕你功力未必能到那等境界而已!」
一鶴道人慘然一笑說流:「為了師門重根,螳臂猶敢擋車!
萬侯神君,你怎的還不放下你手中的寒鐵寶杖?」
六詔神君萬侯午真有點為這天南門下師兄弟二人的英風豪氣,暗暗心折。
右手寒鐵寶杖,微運真力,便拄人石地之中三寸,單以左手一根寶杖,支持身軀,抬頭一看一鶴道人,示意叫他進手!
一鶴道人在與師門強仇互拼生死之下,禮節仍然不肯稍虧,合掌一拜說流:「萬俟神君留神,一鶴為報師思,要放肆了!」
藉著發話之間,內家真力已凝,一掌當胸緩緩推出,掌風柔中帶勁,潛力極強,用的果是他本門本派「無極氣功」的剛柔相濟打法。
六詔神君萬俟午猜不出這兩個天南門下,身上到底有多高功力?遂以右掌微翻,用了五成勁的「純陽真解」,凌空一接掌風,便把個一鶴道人震得倒退兩步,心中越發詫異,何以對方所練無極氣功最多僅及自己功力的三成火候,卻搶先出陣送死則甚?
一鶴道人再度進身,用了一招「蓮台拜佛」,雙掌齊推,出手之初,施展的仍是本門「無極氣功」,但掌風才到中途,陡然氣發丹田,暴聲一喝,宛如雷霆震怒,起自當頭,業已換成了新自北海真如島心澄大師之處所學來的「天雷掌」。
六詔神君萬侯午一來想不到對方練有這種幾乎與自己異曲同功的陽剛掌力,二來以陽剛對陽剛,功力懸殊之下,更不應這般徒自我死的硬打硬接,所以猶自略存疑念的,用了七成真力,翻掌一接!
兩股勁急無情的陽剛真氣互接以下,六詔神君微覺一震,一鶴道人卻往後接連退了三四步,嘴角之間,徽見血漬。
這種情形,分明內臟已傷,但一鶴道人心切師仇,那裡還顧這些,硬把全身真氣,一起提聚丹田,貫於雙掌,淒然長笑地縱起空中,連人向六詔神君萬侯午撲去!
六詔神君萬侯午用了七成真力,已把一鶴道人震傷,以為對方必然知難而退!但念猶未己,當空風雷急響,一鶴道人居然又復連人飛撲?
萬俟午雙腳皆無,全靠一根寒鐵寶杖校地,支持身形,所以對於一矚道人這種連身飛撲,是既不易避,又不願避,眉梢往上一揚,右掌翻處,也發出了十成功力的「純陽真解」!
「天雷掌」對「純陽真解」,自然又是陽剛之氣互激,造成霹雷當空,震人心魄!
這次因一鶴道人是拼竭全力施為,六詔神君萬俟午雖然功力深厚,穩佔上風,但左手中的一根寒鐵寶杖,卻難再定穩身形,也自往後飄退六尺。
一鶴道人則悶哼一聲,被震飛去一丈有餘,五臟皆裂,自七竅之中,狂噴鮮血而死。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合掌低眉,宣了一聲佛號,戴天仇以及卞靈筠,秦靈萼等,一齊掩面回頭,公孫玉卻眼看著師兄慘死,英雄淚不住泉流,雙目覷定六詔神君萬俟午,在炯炯精光之中,又復加上了熊熊仇火!
六詔神君萬俟午卻若無其事的,拔出自己技人石中的另一根寒鐵寶杖,向辣手神魔申一醉叫道:「老醉鬼、你們假如要想先消耗萬俟午幾分真力,何不由你出手?讓這些後生下輩,平自送死,使我連殺人都殺得不大過癮!」
公孫玉聞言,厲嘯一聲,拔劍欲出,但辣手神魔申一醉卻把他拉住,向六詔神君萬俟午,怪笑連聲說流:「老殘廢果然聰明,我老醉鬼確有此意,不過不好意思先行出口而已!如今你既向我挑戰。
可知一年小別,我老醉鬼旦夕苦煉,大非先前,你那兩很寒鐵寶杖,不見得接的住我這雙肉巴掌了麼?」
六詔神君萬侯午傲然叫道:「老醉鬼,我套用曹孟德與劉先主青梅煮酒之時的一句話,縱目當世武林的真正英雄人物,委實只有『使君與操』!申一醉死在萬俊午杖下,或是萬挨午死在申一醉掌中,全都心安理得!我知道你不會虛言,既然這一年以內,大有進境,我也不再謙虛,就以一對寒鐵室杖,接接你威震江湖的『天星拳法』!」
辣手神魔申一醉微微一笑,黑衣飄處,業已高拔四丈有徐,一招「天河倒瀉」,隱挾著從來未見的奇幻手法,化作漫天掌影,齊向六詔神君萬侯午,飛罩而落!
在場諸人,全是武學名家,看出辣手神魔申一醉,這出手第一掌,便凌空變幻,妙圍無方,不但驚得六詔神君萬挨午雙杖點地,閃出兩丈六七,連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也好生奇詫,暗想這位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天星掌法」之中,怎的含有極其高深的佛門招術。
原來辣手神魔申一醉,在九疑山摘星峰頂的一年之間,很大師把恩師百慧大師所遺秘菠以內,一套自己因雙手皆失,無法鍛煉,戴天仇又因火候不夠,不能鍛煉的佛門絕學「不壞金剛大降魔手」,轉贈申一醉參詳,以申一醉那等武學,自然觸款旁通,一載光陰,不但他本身的「先天混元氣」,練得極其精純,連這套佛門絕學「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也參透精微,熟而又熟!
如今面對生平唯一強敵六詔神君萬侯午,申一醉遂把「先天混元氣」,功凝百穴,施展「天星掌法」,揉雜「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以圓克敵制勝!
這名列武林十太高人之中,南北雙魔的一場惡戰,無疑是今日之會的主力搏鬥,並有關於整個江湖的正邪與興衰!所以場中諸人,一齊屏息靜聲,除了魏靈莎,許靈芬,史靈河,褚靈珊四女以外,包括秦靈萼卞靈筠在內,全部提心吊膽的,希望勝利屬於辣手神魔申一醉一面。佛門絕藝「不壞金剛大降魔手」,與「天星掌法」配合之後,卻威力大增,足以彌補「先天混元氣」,略弱於「純陽真解」的些微缺陷!六詔神君萬俟午也知道這一戰是自己成敗關頭,遂以蓋世無敵的「純陽真解」絕世輕功「節節登高凌虛步法」,配合手中兩根寒鐵室仗,盡力施為,一條黑煙,一團彩影的互相糾纏之下的五十合勝負未分,一百合雌雄難判,直到二百合左右,誰弱誰強,依然無從認定。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公孫玉、戴天仇、秦靈萼、卞靈筠等人的臉上神色,直到將近三百合時,才略見緩和,但矚目場中,仍不過是辣手神魔申一醉的攻勢較多面已,六詔神君萬挨午依然氣定神閹,未露絲毫敗意!
申一醉動手這久,找不出六詔神君萬俟午的絲毫破綻,不由略興與做性,龍吟長笑起處,施展「不壞金剛大降魔手」中的連環三絕,「法雨慈云「兜羅萬象「天女拈花」,並配合自己威震江湖「天星掌法」之中一招絕學「鴻鉤萬化」,迴環並發,掌影蔽空,根本令人分不出怎樣進攻,及攻的何種部位?
六詔神君萬俟午心內一驚,寒鐵雙杖左杖點地,雙杖一式「排蕩風雲」,明面似欲硬接申一醉四式強攻,其實他因看不透對方奇妙手法,心頭略怯,以進為退地,倏然、橫飛八尺!
辣手神魔申一醉早就猜透萬俟午心意,暗想自己是否能除卻這蓋世魔頭?全在此跟蹤一擊,奏不奏效?
所以萬埃午身形剛剛往橫裡飄起,申一醉業已比他飄得略略遠地應起空中,一式「神龍擺尾」,轉化「佛指點元」,無堅不摧的「大金剛指力」,加上「先天混元氣」的暗勁,快得宛如石火電光般的,點到六詔神君萬俟午的「天池」死穴之上!
六詔神君萬佼午自知雙方功力相差無幾,一招為敵所乘,既難換回,所以在警覺申一醉以「大金剛指力」,施展「佛門點元」
絕招,直襲自己「天池」死穴之時,根本不再,也無法躲避、索性寒鐵雙杖疾揚,照准辣手神魔斜肩一砸!
兩人這種打法,無疑兩敗俱傷,因辣手神魔申一醉居於主動,出手略快分毫,六詔神君萬俟午「天池」死穴以上,中了「大金剛指力」,必然應指身亡!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這凌空翻杖,申一醉照樣難逃,威震武林的南北雙魔,勢必一齊了結!
在場的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公孫玉、戴天仇、以及六詔神君萬俟午門下弟子,見情勢如此危殆,紛紛失聲起立!
但申一醉「大金剛指力」,已將到達六詔神君萬俟中胸前,忽然想起公孫玉在雷嶺古洞。相救之時,不曾把那第三根渺鑼神木振斷,自己誓言未解,從此不得殺人,當然對這強敵六詔神君,一樣不能例外!。
失意之餘,居然長歎收手!這種干鉤一發的生死關頭,那裡能容絲毫緩慢?申一醉「大金剛指力」方收,六詔神君萬俟午的寒鐵寶杖,卻實胚胚砸在他的左肩頭上,立時肩骨盡碎,狂吼一聲。落地暈死。
這還是六詔神君萬侯午,自分必死以下,見申一醉突然收手,遂也盡力把寒鐵雙杖的疾落之勢減輕,不然這位辣手神魔,定必應杖畢命!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公孫玉、戴天仇等人,自然紛紛探視申一醉傷勢,但就在此時奇事又生。突然一蓬銀線,宛如雨先流失,自六詔神君的女弟子群中飛出,把他全身罩住!
原來那位以身事敵,忍辱含羞,靜待六詔神君萬俟午覆敗之礬的秦靈萼姑娘,早知公孫玉決非六詔神君敵手,全副希望,均委託在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的身上。
如今辣手神魔居然也中了寒鐵雙杖落地,生死未知,秦靈曹芳心盡碎,不忍再見那意料得到的公孫玉拚鬥不敵,身遭慘死,卞靈筠戴天仇二女,橫劍殉情的令人酸鼻慘狀,銀牙一咬,取出身藏多年,始終無機冒險一試的「散花毒針」,乘著六詔神君想不透辣手神魔申一醉何故手下留情,不點自己「天池」死穴,心有徐慚,凝神微愕之際,倏然、按動崩簧,散花毒針,遂如銀雨蔽空,向萬侯午攢射而至!
秦靈萼這是明知在場人物,均非六詔神君敵手以下的無奈施為,情急拚命。其實一蓬「散花毒針」任憑如何霸流?也傷不了這名震天下的第一魔頭,崩簧才響,萬俟午的「純陽真解」,便已自然而然地,凝聚閡身,細如牛毛的銀雨飛光,到了他身前三尺左右,如遇無形屏障,紛紛自行墜落!
六詔神君萬侯午見下手暗算自己的,居然是乎素極為寵愛的六詔人女之首秦靈萼?不由冷笑一聲,寒鐵寶杖微技,宛如一朵彩雲般,飄起數丈,半空中雙杖並交左手,右手倏然、一揮,金光略閃,脆響叮噹,可憐秦靈萼連躲都不及地,心窩裡便嵌了一枚「攝魂金鈴」,淒然畢命!秦靈萼死後,六詔神君萬俟午蘊含盛怒的閃閃精光,又復移注到與秦靈萼一直並肩而立的卞靈筠身上,沉聲問道:「筠兒,秦靈萼賤姊下手叛上弒師,你在旁為何不加防範阻止?」
卞靈筠無言可對,加上目睹秦姊姊慘死之下,芳心欲碎,正待也自捨死一拼,突然場內響起公孫玉淒厲懾人的縱聲狂笑!
公孫玉笑聲一起,六詔神君萬俟午遂暫時不向卞靈筠責問,寒鐵寶杖點處,飛回場內,陰沉沉地問道:「公孫玉,你笑些什麼?」
公孫玉哂然不屑地反向六詔神君問流:「萬俟午,你這一陣勝得光不光榮?」
六詔神君萬俟午臉上泛起一層慚色答道:「這一場本來應該兩敗俱傷,我逃不過申一醉的『大金剛指』,申一醉也逃不過我的『寒鐵雙杖』!」
公孫玉又是一陳滿含不屑意味的淒聲狂笑說道:「好一個兩敗俱傷!但目前的結果卻是辣手神魔左肩盡碎地暈絕塵埃,六詔神君則毫無所損地,向弱小女流,逞兇肆虐!」
六詔神君萬俟午雖被公孫玉罵得滿面排紅,但他畢竟不失為武林中一代宗師風度,依舊毫無懼色地,向公孫玉緩緩問道:「你知不知道辣手神魔申一醉為何忽然停手?不用『大金剛指力』點我的『天池』死穴!」
公孫玉冷然一笑,逐把第三根棲鑼神木未斷,申一醉誓言未解,從此守誓不能殺人之事,略述一遍,然後向六詔神君哂然說道:「武林中最講究的,便是言行一致!我這位醉哥哥,不因勝負生死,謹守誓言,可算得光明磊落……」
六詔神君萬侯午聽到此處,突然狂笑接口說流:「我不知道申一醉會突然縮手,寒鐵雙杖之下,自然不及留情,不然南北雙魔,並骨六詔,未嘗不是一樁武林佳話?申一醉果然不愧為光明漢子,但萬俟午也是磊落男兒!來來來,公孫玉,你先用我寒鐵寶杖,照樣把我左肩砸碎,然後我再和你交手!」
說完,拋過左手一根寒鐵寶杖,僅用右手獨杖拄地,那副昂然神色,連伏魔神尼青蓮大師、戴天仇、卞靈筠、甚至與他對面而立,即將生死相拼的公孫玉,也不禁暗自心中佩服!
公孫玉接過六詔神君萬侯午的寒鐵寶杖,在掌中挽了一個杖花,依舊拋還六詔神君,冷然說道:「公孫玉雖然與你有師傅師叔師兄的三重殺身重恨,加上結義盟兄申一醉的碎骨深仇,但仍不屑於砸碎你左肩以後,再行動手!我明知本身功力火候,相差其遠,但就憑著一顆大好頭顱,滿腔熱血,以及為武林伸張正義的浩然之氣。
公孫玉如此光明態度,使他那三位紅顏知已,卞靈筠,戴天仇,沈南施等,在芳心突突狂跳,懸念個郎安危之餘,感覺到一種形容不出的無上安慰,各認為自己的眼力不差,意中人這分肝膽胸襟,果然是冠絕古今的英雄人物!
六詔神君萬俟午也凝視公孫玉,點頭說道:「天南三劍有你這樣一位弟子,九泉之下,亦應無憾!萬侯午誤傷申一醉,無法補償,你雖不肯砸碎我左肩,我仍然當作左肩已碎,只用一隻右手,與你招呼便了!」
公孫玉知道多言無益,「靈龍匕」往時後一背,驀地仰天長嘯,人如虎撲,劍似龍騰,一上手就是「天南劍法」之中的奪命三絕,「急雷暴雨「龍門三擊」「紫氣東來」,灑出一天劍雨,罩住六詔神君,再加上左手在「天星掌」法之中,暗藏的本門「無極氣功」,完全是奮不顧身的拚命進擊,根本放棄防守,真顯出了欲與六詔神君,並骨純陽宮中之念。
六詔神君萬俟午,功力再高,對他這等打法,也覺皺眉,寒鐵室杖輕點,暫避其鋒,橫飄兩丈!
公孫王人到,掌到,劍到,如影隨形,依舊把這位蓋世魔頭,罩在一片掌風劍影以內!
六詔神君被他逼得心頭火發,口中也作龍吟,施展自己絕世功力,一連閃過公孫玉七劍五掌,全身凌空倒撲,右手寒鐵寶杖,突化漫天玄影,一片杖山,用出了「天魔杖」法之中,一招撒手絕學「羅喉血雨」,向公孫玉逆襲而至!
當年天南三劍中的元真流長,便在萬俟午這招「羅喉血雨」
以下落敗,可見威力非凡?
但公孫玉如今是視死如歸,履險如夷,根本不管六詔神君這一招中,隱藏了多少神奇變化?
「靈龍匕」一式「串擊高秋」,天星掌一式「手摘星辰」,劍風銳嘯,掌力排空,居然自對方漫天杖影之內,飛身反撲!
六詔神君藝業既高,當然不肯與公孫玉這等拚命硬幹,萬般無奈,收式飄身,公孫玉得理以下,豈肯讓人?長嘯聲中,又復攻出三劍四掌。
這種存心並骨的瘋狂進撲,直把武學蓋世的六詔神君萬俟午,弄得有點啼笑皆非!心知若不設法使公孫玉掌中那柄鋒利無匹的「靈龍匕」出手,根本無法決定勝負,遂故意裝做被對方逼得略現慌忙,連閃兩閃,在上三路防守之間,微露破綻。
公孫玉,與他仇深如海,滿胸熱血沸騰,那裡還肯分辨這種破綻,是真是假,一招「力開五嶽」,靈龍七銳嘯懾魂的當頭劈落!
六詔神君藝高膽大,直等銳能開金裂石,冷森森的劍鋒,將臨頭頂之時,才驀然疾翻右手寒零寶杖,往公孫玉的「靈龍匕」
上崩去。
世間事往往奇妙難料,再聰明的人也難免百密一疏,六詔神君萬侯午倚仗自己功力深厚,以杖崩劍!但卻忘了業已連鬥一鶴道人及申一醉兩人,真力略有消耗,公孫玉既是生力軍,全身經脈又經自己與申一醉聯手打通,內家真力,極為彌沛。
所以一劍努劈,一杖橫崩,雙方硬打硬接之下,滿空中火星四進,龍吟不絕,六詔神君的寒鐵寶杖,竟被公孫玉生生劈斷,但公孫玉的「靈龍匕」,同樣也被六詔神君震成兩截!
兵刃雖毀,但在倉種情形之下,雙方誰也無法罷手!六詔神君左手寶杖技地,右掌凌空虛按,「純陽真解」所化的勁氣狂飆,「呼」
然排空湧出!
公孫五知道六詔神君萬侯午的「純陽真解」,蓋世無雙,那敢絲毫怠慢,凝神卓立,雙掌齊推,天甫一派做視武林的「無極氣功」,也自出手!
「陰柔」「陽剛」兩種武林絕學,所化勁氣,凌空相遏以下,立呈膠著!若在平時,公孫玉恐怕一掌難當,但如今本身奇經八脈打通,功行大進,加上六詔神君,久戰辣手神魔申一醉那等強敵之後,雙方居然在一開始時,保持了個半斤八兩。
方纔那種情勢,激烈得猶如石裂天開!如今這種狀況,卻又『緊張得令人心驚肉跳!雙方觀戰諸人,各自懸憂,尤其是芳心均許公孫玉那三位絕代紅妝,更覺可憐,卞靈筠一口銀牙,咬得吱吱作晌,櫻唇之間,不住溢血!沈南施雙手緊握,尖尖指甲,大半均刺進了自己的玉掌之中,染得一手鮮紅,毫不自覺!戴天仇則目毗皆裂,足下山石成粉,彷彿連人都矮了一寸左右!
但這種極度緊張的靜默狀態,維持不了好久,沈南施便幾乎語不成聲地向卞靈筠說道:「卞……卞姊姊,玉……五哥哥,恐怕撐……撐……不住了?我們應……應該怎……樣……」
原來六詔神君萬俟午果然不愧當世第一魔頭之稱,雖已真力漸衰,但餘威猶在,身軀宛如釘在地上般的,右掌微微顫抖,「純陽真解」不住加強,把公孫玉業已壓迫得氣喘吁吁,汗流狹背。
兩人雖然強弱懸殊,但心高氣做,卻一般相同,誰也寧首玉碎、不作瓦圭!這種難解難分的情狀以下,不要說是戴天仇沈南施等,無計可施,連那位伏魔神尼青蓮大師,也只有急得不住搓手,口中低念「阿彌陀佛」!
但就在眼看公孫玉即將斷送之際,卞靈筠目光忽然瞥見地上的一鶴流入及秦靈萼遺屍,心中頓覺靈機一動,急忙脫口叫流:「萬俟神君,我記得括蒼山綠雲谷中,你曾面許元修流長,嗣後所殺之人,以他師兄弟之數為限!如今死在你手下的,已有狠心秀士,一鶴道長,暨秦靈萼姊姊三人之多,故而你若守信,即如辣手神魔申老前輩一般,不能再事傷人的了!」
卞靈筠的這幾句話,宛如晴空霹雷,發自當頭,震得六詔神君萬俟午,簡直有點心魂欲飛。
暗想自己確實曾有此語,何況卞靈筠又以申一醉捨命守約臨時收回金剛指力,不傷自己之事並提,委實令人無從反悔!
自己雖不能再殺公孫玉,但公孫玉師門重恨如山,卻不會不殺自己,難道一世威名,竟斷送在這後輩之手?
再想「南北雙魔」,一向齊名,申一醉既能因重信守諾,肩骨盡碎,昏迷血泊之中,方候午何顏背約偷生?為武林以內,永留笑柄。
念頭轉到此處,「純陽真解」忽收,厲聲狂笑說流:「卞靈筠你說得對,武林人物信義為重,生死為輕,萬俟午今日便成全公孫小輩,但我不許你們再對我遺體、妄加凌辱!」
「辱」字才出,回手一掌,拍中自己天靈「百匯」穴上,含笑栽倒塵埃,屍橫就地。
六詔神君萬俟午一倒,公孫玉力盡神疲,亦復暈絕!
伏魔神尼青蓮大師,口宣佛號,用所帶靈藥救治辣手神魔申一醉,公孫玉則由沈南施戴夭仇,為之按摩推拿,並服以培元益氣藥物。
卞靈筠則因六詔神君萬侯午,雖與自己有殺父唇母之仇,但仍不失為一代梟雄,不忍令其屍骨暴露,遂招呼純陽宮中的一干侍者,為萬俟午,一鶴道人,暨秦靈萼三人安排後事。
等到申一醉公孫玉雙雙醒轉,純陽宮中,業已拱起了三座新墳。
申一醉問明經過,走到六詔神君萬俟午墓前,灑落左肩傷處的幾滴鮮血。並撮了三堆黃土、淒然怪笑說流:「萬埃老魔,能砸碎我醉鬼肩骨的,普天之下,大概僅你一人!所以雖然我生你死,幽明永隔,但申一醉依然灑血代酒,撮士為香,向你略表敬意!
就在辣手神魔申一醉,向六詔神君萬俟午幽靈,淒然祝語之時,突然一陣狂風,三座新墳的墳頭,落滿了蕭蕭木葉。
前面已經述明瞭公孫玉在拚鬥「六招神君」以前的經過情形,現在又回到歐陽雲飛、顧靈筠,結沈南施結伴西行『翠廬』途中。
那知好事多磨,當三人才行一日,來到湘贛交界的萍鄉鎮之時,便又發生了怪事!
他們一男兩女,在夕陽卸山時,投店住宿,歐陽雲飛和顧靈琴及沈南施兩人,自是分房而居,但次日清晨,準備用膳後趕路之時,卻不見了她們玉哥哥的影子!二女直等到日落西山,也不見心上人歸來,不禁急中起疑,女孩兒家本就疑心特重,顧靈琴一咬銀牙,憤然說流:「無怪他未能按時赴中秋鄱陽湖之約,一定是被他那什麼表妹纏住,在『彭蠡水榭,時,想因當看我們的面,不敢承認,但心中卻仍念念不忘,而且我在鄱陽湖畔喊他往衡山一行時,他先是一蹙眉頭,半晌才勉強答應,果然一有機會,便溜掉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3:17
第二十三章
她綜合了心中所疑的蛛絲馬跡,作了如此斷定,沈南施突地一蹙黛眉,加以補充說道:「嗯!妹姊說得不錯,而且他另外還有個名字,就是歐陽雲飛,你不見在『彭蠡水樹』那自稱他表妹的綠衣女子,便如此叫他麼?」
她們兩人下了這種結論,芳心卻更感焦急苦惱,這是疑心所應得的懲罰,也正是好事多磨的例證。
顧靈琴和沈南施,自是仍然趕往衡山南麓孤鶴峰下的「翠廬」,但歐陽雲飛的神秘失蹤,究竟是否如二女所料,蓄意不辭而別呢,另還是有奇遇?卻太以令人難測!
原來歐陽雲飛住在客棧之中,雖是一日奔行,甚覺疲乏,但卻因重重心事,攪得他翻來覆去,直到二鼓打罷,他才朦朦朧朧的合衣睡去。
就在他將要進入夢境之時,突的一股冷風,自窗隙透人,他雖擁被面臥,仍覺冷風侵體,禁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顛、但奇怪的是他並未因這一縷冷風侵襲而消失睡意,卻反而呼呼睡去。
但醒來之時,他發覺自己已非躺在客棧中的床上,而是在一片枝密葉濃,鬼氣森森的柏樹林中。校對搖動時,間或也灑漏下幾點月影。
仍是同一個夜晚,遠處正傳來三更鼓晌。
歐陽雲飛舉目四望,四周是一片岑靜,卻無半點人跡!他禁不住驚噫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奇怪!我怎會躺在這裡了?」
他一躍而起。略一運氣,覺得週身並無異狀,不由更覺奇疑,暗忖:這莫非是傳說中的「夢遊」不成?
歐陽雲飛才待走出樹林,實地,一聲陰冷已極的低笑,起自身側,他驀然一驚,轉頭急看,只見身後三尺之處,不知何時已站著個身形瘦長穿一件綠色長衫,面蒙黑紗的怪人。
這怪人穿著那麼寬大的長衫,落在他身後之時,歐陽雲飛竟是渾然不覺,也就是絲毫未帶衣挾破空乏聲,這豈非太已神奇?
歐陽雲飛以一介儒生,踏入江湖,為時雖不過數月!但他連遭奇事」經驗閱歷大增,而且自巧遇「上善若水老者」和「忘吾老人」後,武功亦已突飛猛進,何況他生具超人膽識,是以一見這蒙面怪人現身,竟是絲毫不感到恐懼,當下昂然說道:「以閣下方才露出的這手輕功,在當今武林中諒來也是一等一高手,但不知為何這般鬼鬼祟祟,絲毫不光明磊落?」
他不知這眼前之人,是何等身份,只因他行動詭異,心感不悅,是以說出這般沒輕沒重的話來。
那長衫蒙面的瘦長之人,身形屹立不動,卻發出一聲令人戰慄的冷哼!
歐陽雲飛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他見那人冷哼不答,又復曬然一笑,說道:「你不要裝腔作勢,你將我公孫五帶來此處,是何用意?」
那長衫蒙面的瘦長之人,又是一聲陰沉已極的低笑,仍然默不作答,生像他除了陰笑冷哼外,再無其他表達意向,宣洩情感之法。
歐陽雲飛劍眉雙剔,怒道:「你以為如此,就能令人莫測高深麼?」
他一頓語氣突變和級,竟自喟然歎道:「看你這人面蒙黑紗,想是面容毀損,因而連性情也走人偏激,你雖無緣無故的把我帶來這裡,我也不以為意了。」
他想起當年在括蒼山綠雲谷初見公孫大哥之時的情景,便自然而然的對這眼前之人,產生無限同情。
那人又冷哼一聲,雙唇仍是緊閉不動,但歐陽口雲飛耳畔卻響起清晰的音語說道:「膽大的小輩,你連番出言不遜,真以為我『惟我真人』不能將你置之死地麼?」
他這一手爐火純青的「凝氣傳音」功夫,卻聽得歐陽雲飛暗暗一凜,他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由眼前的蒙面怪人發出,因為據他所知,即使「傳音入密」一類功夫,施展時嘴唇也要微微嚅動,那有如此毫無跡象之理?
歐陽雲飛心中雖是驚凜不已,但「惟我真人」的話,大已難聽,也不禁激起他一腔怒火,喝道:「出口罵人,算不得什麼英雄,即使你是什麼『半仙會』中的人物,我公孫玉也一樣不放在心上!」
「惟我真人」聽了歐陽雲飛提到他是半仙會中之人,仍自嘴皮不動地,暴發出一陣桀桀怪笑,狀至得意地說道:「你畢竟不妄生了一對眼睛,已然知道老夫的身份了。」
他聲音一頓,又道:「可是你無端造謠,洩漏老夫行蹤,仍然難免一死!」
歐陽雲飛驚恐疑怒交集說道:「我公孫玉一向是非禮勿言,從不造謠生事,不知你說此話是何用心!」
他自己竟把在鄱陽湖畔,向顧靈琴和沈南施編的一個謊話忘記,但卻恰在那時被武林聖君和在暗中的惟我真人聽到。
惟我真入曬然笑道:「什麼非禮匆言,非禮勿聽,老夫不管是有意無意,你也一樣難免一死!」
歐陽雲飛夷然不俱道:「像你這種陰狠毒辣狂傲無禮之人,也配稱什麼半仙,真不知人間還有羞恥之事!」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你想速死謝罪,那還不是容易之事?」
他略一猶疑,竟自喃喃說道:「老夫既身別半仙會中一員,又豈肯先自破壞此互約的規章?」
歐陽雲飛傲然一笑道:「瘦鬼,你休要以半仙會嚇人,我雖知不是你的敵手,但你這般對人濫加罪名,就是拼著一死也要和你鬥上一鬥!」
惟我真人又自蒙面黑紗以後,發出一聲冷哼,說道:「苦老夫將你這小輩親手處死,那你是雖死猶榮,老夫豈肯作這等傻事!」
歐陽雲飛天生傲骨,加上這數月來連遭奇遇,尤其在牛刀小試之時,一戰擊敗號稱武林十大高人之一的獨臂豺人,再戰而挫九命公子,對自己武學,信心大增,他雖知眼前這人武功奇高,但卻引發之他好奇之心,躍躍欲試!隨即朗聲一笑說道:「你不願作這種傻事,我就偏要你作!」
他身形一飄,翻手拍出一掌。
只聽一聲陰陰低笑,已然響自歐陽雲飛身後,原來他手掌拍出之時,面前早消失了惟我真人的身影。
如此一來,任他歐陽雲飛做骨天生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由心中微凜,疾忙收掌轉身,蓄勢戒備!
惟我真人那冰冷得毫無人氣的語音又起,說道:「你這小娃兒到頗有膽識,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也實在對老天的胃口
他說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言,只是以兩道宛如利刃的目光,在歐陽雲飛俊面以上來回閃動。
歐陽雲飛一愕,暗忖:「這半仙會之人,怎麼一個個都喜歡挨罵?此人雖怪得可以,但眼下對我也像改變了主意?」心中不由暗暗高興。
那知就在他一愕之間,惟我真人又復說道:「老夫雖對你這娃兒頗有好感,但你洩漏老夫的秘密,仍是在數難逃,必須一死,你且莫先自高興!」
年輕人畢竟臉皮嫩薄,歐陽雲飛心事一旦被人看穿,不由又羞又怒,大喝道:「瘦鬼,休要故弄促狹,你今夜把少爺帶來此處,若不還我個公道,我也決不與你善罷甘休!」
他忽然覺得這惟我真人與上善若水老者為人,迎非同一類型,看來像武林人仙那種世外高人,也是良莠不齊。他既然一再聲言,要把自己處死,心想自己就是逃也逃不了,不如改守為攻,全力一拼!
惟我真人本是自待身份,不肯親自出手將歐陽雲飛處死,但他生具怪僻,一見歐陽雲飛這般出言頂撞,不由殺機頓起,冷哼一聲,說道:「五十年前老夫殺人,向為『莫須有』之罪,你在鄱陽湖畔,無端造謠,洩漏老夫行蹤,已是死有餘辜,近五十年來,既是半仙會已散,看來也顧不得親自殺人的規章了,今晚首開殺戒,老夫索性親自成全了你!」
他屹立原地不動,驀然張口疾吐,只聽一陣噓噓聲響,一縷勁風,適向歐陽雲飛腹下「氣海穴」撞去!
這正是惟我真人在這樹林內出現以來,第一次張口。歐陽雲飛怎知他這「凝氣化力」神功的厲害?在他張口之間、便覺寒氣侵入,方自運起無極氣功護體,緊接著便覺一股如實體般的氣往,直向腹下「氣海穴」襲到。
歐陽雲飛本就對敵經驗不足,一驚之下,本能的飄身向後疾退八尺!
但那股氣梭,生像可以無限延長一般,隨著歐陽雲飛後退的身形繼續追擊,仍然指向「氣海」重穴。
歐陽雲飛不禁大駭,情急之下,左手蓄力,一掌迎向那氣柱推出!
只聽一聲大喝:「不可!」遂見一條人影,自一株翠柏上飄飄落下。
惟我真人冷哼一聲,道:「是你?老夫正等得處死了這小輩之後再找你算暗中偷聽的!」
他說話之時,真氣一散,自然而然的收回那自口中吐出先天真氣,因而及時解除了歐陽雲飛殺身之危。
歐陽雲飛驚魂甫定之下,一看那人,卻禁不住發出一聲驚喜參半的高呼:「是你!公孫大哥!」
原來這現身之人,雖是長衫罩體,黑中蒙面,但歐陽雲飛一看之下,便已認出此人正是他一別數月的公孫大哥。
歐陽雲飛甫走到公孫玉身前五尺之處,便又倏然、駐足,他對這惟我真人居然也認得公孫玉之事,不由大感奇詭,錯愕了一陣,便又向公孫玉說道:「公孫大哥,你也認得他麼?」
公孫玉的炯炯星目中,閃射出激動的神情,頷首說道:「不錯!我不但認識,而且……」
他瞥了惟我真人一眼,競自修然、住口。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小娃兒,莫忘記了你答允老夫的話,不得信口開河!」
歐陽雲飛看得大是奇疑,說道:「公孫大哥,你怎會和這魔頭相識?他雖是武林八仙之一,但作事為人,卻顯示出是一個十足的……」
他「邪魔外道」四字尚未說出,卻被公孫玉一聲「賢弟住口」所打斷,然後說道:「歐陽賢弟,你這因一句謊言招來的殺身之禍,實是大出愚兄意外,唉!你兩肩重任,一身情仇,豈能就此死去?」
歐陽雲飛聽得似解不解,但他一見公孫玉現身後,卻是信心不問個明白,就是死了,也覺糊里糊塗。」
公孫玉慨然一歎道:「今生今世,愚兄的面容再也不打算恢復了。」
歐陽雲飛此時只被公孫玉甘願受惟我真人所役使的事,引起好奇之心,竟把他在「彭蠡水謝」弄到三粒血蓮子之事,完全忘記,聞言又復詫然問道:「可是這惟我真人對大哥有什麼大恩大惠,你自願為他完成三件事情,以作報答的麼?」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插口說道:「不敢!不敢!老夫對他仇比天離,恨似海深!」
歐陽雲飛越發如墜五里霧中,茫然說道:「公孫大哥!究竟因為什麼事,而使你答應替他完成三件事情,你若不說出來,小弟死不瞑目!」
公孫王遲疑半晌,搖頭歎息道:「請恕愚兄實在有難言之隱。」
惟我真人又是陰陰一笑,道:「小娃兒,你若要說出,老夫絕不阻攔。」
公孫玉雙睛中突然閃射出兩道厲芒,轉首向惟我真人大喝道:「住口!我公孫玉只答應為你完成三件事情,卻不許你胡說八道!」
歐陽雲飛看得疑念叢生,聞言,故意冷冷一笑道:「看你吞吞吐吐的樣子,那還像個男子漢大丈夫?我歐陽雲飛交上了你這個朋友,真是鑄成大錯了!」
公孫五此時心情激動,痛苦萬端,他一聽歐陽雲飛還要對他出言譏諷,不禁怒火狂熾,膛目大叫道:「胡說!你知道什麼?」
歐陽雲飛微一錯愕,暗中歎道:「看他的性格是越發孤苦僻怪,即使他面容再復,也不是一個正常之人了,唉!他那三位紅粉知己,難道真叫她們空閨獨守,虛度此生麼?」
他方才出言譏諷,本是想激公孫玉說出實情,此時一想到他的不幸遭遇,不禁大是懊悔。
於是柔聲說道:「大哥既是有難言之隱,小弟自是不便強行追問,方才出言無狀,還望大哥不要見怪才是。」
惟我真人看著兩人交談,竟自仰起臉來,似是在怔怔出神,抑或沉思,此時突地發出一陣狂笑,向歐陽雲飛說道:「小娃兒,你若是想知道你公孫大哥承諾替老夫做完三件事情的隱秘,就也答應為老夫做三件事情,如此,你也可免去一死了!」
歐陽雲飛微微一怔,但他聽清了惟我真人所說的話之後,卻冷哼一聲說道:「我歐陽雲飛豈是貪生怕死之人,甘心為你利用?」
他說者無心,但卻正觸著公孫玉的痛處,他冷哼一聲說道:「你說話最好留點心,須知我公孫玉雖答應為他做三件事,但亦非貪生怕死!」
惟我真人冷哼一聲道:「如此最好、你們兩人就同歸於盡了吧!」
歐陽雲飛突地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好!公孫大哥,我們就同歸於盡,也省得你再被這魔頭役使便了。」
他唰的一聲,翻腕拔出元修道長遺下的那半截斷劍,耀眼銀虹騰處,一上手便施展出天南劍法中的兩記絕招「花迎劍佩「柳拂族旗」竟向公孫玉上盤劈去!
公孫玉閃身一讓,趁勢也將背後青鋼劍拔出,轉向惟我真人道:「我手中青鋼劍若是不能取勝,你自是不能再親手傷他?」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小娃兒,你休要在老夫面前賣乖,若不全力施為,老夫定點上你三陰重穴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孫玉忽然爽朗一笑道:「那是自然!」
手中青鋼劍一振「龍門三躍」、「密網天羅」、「東來紫氣」,也是天南劍法以內的連環三絕招,如長江大河,綿綿攻出!
公孫玉的一套天南劍法,已有十數年的功候,幾達爐火純青之境,歐陽雲飛以數月之學,怎是他的敵手,立被公孫玉攻得左封右避手忙腳亂。
其實歐陽雲飛自經公孫玉的大師兄一塵道人,於臨終之前,親傳無極氣功吐納練氣口訣後,內力方面已奠定良好基礎,後隨公孫玉在括蒼山綠雲谷苦練三月,且近來又連獲奇遇,在彭蠡水謝得食芝參雪霜靈果,並在鄱陽湖心沙洲之上,得武林八仙之一忘吾哲人口授「意指神功」修習之法,他此時武學潛力,已超越公孫玉之上,一躍而為小輩人物中頂尖高手,但他因所學各種劍法、掌式、卻是博而不精,尤其對敵經驗不足,是以表面看來,較公孫玉相差甚遠。
但他這種劣勢,卻逐漸移轉,十數回合後,歐陽雲飛已從軟弱轉為堅定,當他再度施展青蓮劍法時,較對九命公子一戰更見精彩,公孫玉雖是全力搶攻,也佔不到絲毫優勢。
公孫玉蒙面黑中以內的面容上,已展露了欣慰的笑容,但又是十數招過後,他見歐陽雲飛仍是運用那套極具神妙能耐久戰,但卻只守不攻的青蓮劍法,又不由一蹩眉頭,暗自焦急。
此時樹林以外,月色將隱,繁星漸稀,萍鄉街市之內,正傳來了四更鼓聲。
惟我真人在旁看得眉峰緊聚,大是不耐,他冷哼一聲,喝道:「住手!」他喝聲雖低,但傳人公孫玉和歐陽雲飛耳中,卻震得耳鼓嗡嗡作響,同時收劍後退,愕然轉頭看著惟我真人。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向公孫玉說道:「老夫只因恪守五十年前半仙會中規章,不願親自殺人,所以要假你這娃兒之手,將此小輩處死,想不到你如此無用,看來還是要老夫出手了。」
歐陽雲飛似是早已漠視生死,聞言並不驚懼,卻反而一歎,說道:「只此一項規章,便見出武林八仙與一般武林人物不同,究竟不乏有道之士。」
惟我真人突地縱聲長笑道:「小娃兒,這就是你的見淺識薄了,須知世間之人,那些身被惡名的,到不見得一定是十惡不赦之徒,而譽滿天下的,也不一定就是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公孫玉冷笑一聲,怒道:「你自認為你這借刀殺人的手段如何?」
惟我真人不怒反笑道:「若就此點而言,老夫還是未學後進!這不過抄襲了人家一點皮毛罷了。」
他語音一收,又轉為陰沉已極的,冷然說道:「時間已然不早,你們若不願老夫親自動手,就索性各展所能,全力一拼!」
公孫玉雙目以內,突然閃射出異樣光彩,接道:「若是公孫玉盡展所能,仍是不分勝負,你是否仍要親自出手將他處死?」
惟我真人陰笑一聲道:「除非你們兩敗俱傷;那娃兒著想好端端的逃命,無異癡人說夢!」
歐陽雲飛朗聲一笑道:「公孫大哥,別和他多費唇舌了,你我就來個兩敗俱傷,豈不強似死在他手下為榮!」
公孫玉苦笑一聲,道:「賢弟牢記盡展所能一事,你在鄱陽湖畔斗那黃衣人所用的武功……」
他本是想提醒歐陽雲飛,但話未說完,便被惟我真人幾聲陰笑打斷,說道:「老夫看他,在鄱陽湖畔斗那黃衣娃兒時所施的三招,分明是上善若水老鬼的『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你這娃兒若不提起,老夫倒幾乎上當了!」
歐陽雲飛一驚,說道:「怎麼!鄱陽湖畔一戰,你們全都在場?」
公孫玉器然的點點頭,惟我真人卻道:「你們兩人一方曾受武林八仙之一的傳授過武功,一方僅是一般武林高手,這樣打起來,豈能算是公平?」
歐陽雲飛本不願以那「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去對付公孫玉,聞言,脫口說道:「既如此,我不用那三招武功就是了!」
惟我真人冷哼一聲,說道:「老夫豈是怕你這娃兒用那三招武功?」
他語音略頓,似是微作沉思,又突地縱聲大笑向歐陽雲飛說道:「上善苦水老鬼傳授你三招武功,老夫只傳授這公孫小娃兒一招,就是勝不了你,也管保是個兩敗俱傷之局!」
這惟我真人雖活了百餘歲,身列武林人仙之一,但思想行徑,卻是如此古怪,竟然想出了即刻傳授武功,要公孫玉效那現買現賣的辦法。
歐陽雲飛見他說只授他公孫大哥一招武功,便足可比擬上善若水老者所教三招的威力,不禁大感不平,冷笑一聲,微曬說道:「我雖不知你和上善若水者前輩之間,功力孰高孰低,但就同列武林八仙一事來說,雖可能微有差別,諒亦無幾,據說其中以昆廬王子修為稍勝一籌,卻輪不到你惟我真人,你這般夜郎自大,豈非恬不知恥!」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你這娃兒到知得不少,顯是聽那上善苦水老鬼說的了?我且問你,那老鬼現在那裡?」
歐陽雲飛心中一動,遂即傲然笑道:「上善若水老前輩在那裡;怨歐陽雲飛無可奉告,不過你著想見他,儘管出手把我殺死,他便自會找你,而且和他同來的,定還不止一人!」
他想起自己曾蒙忘吾哲人和上善若水老者傳授過武功,見惟我真人一問,竟忽的童心大發,信口說了出來,但說完之後,卻又覺得這般仰仗他人。年紀輕輕,便有仗勢欺人的想法,老夫不說,你自己也該覺得不好意思了,看你這娃兒骨格權奇,丰神俊朗,在練武上確是一個難得奇材,怎的思想言行,尚嫌不夠光明磊落?」
他這淡淡的幾句話,直說得歐陽雲飛的俊面以上,一陣火熱,頓時羞愧得無地自容!
公孫玉一旁看得甚覺不平,當下冷笑一聲,說道:「以你的身份地位,既然說出這番話來,作人行事,想是已人聖賢的地步了?」
惟我真人冷哼一聲,怒道:「少廢話!老夫說話行事,向不受任何道德標準世俗禮法約束!爾等豈能和老夫相比!」
公孫玉縱聲狂笑道:「己不正焉能正人?像你這等說法,豈不應了一句『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俗語了?」
歐陽雲飛見惟我真人如此說法,不禁覺得好笑,接口說道:「公孫大哥世上多的是這種怨己責人之人,不過小弟方纔之言,雖是有欠光明磊落……」
他話尚未說完,便覺一縷冷風,透體而人,不禁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方自暗忖:「怎會像在客棧中,被惟我真人帶來此地前一樣感覺?」
思念未畢,即行暈迷過去。他那裡知道這便是失傳己久的「凝氣化力隔空震穴」之法?
惟我真人將歐陽雲飛點了穴道之後,又向公孫五冷然說道:「老夫即傳授你一招『惟我無人』,雖只一招,但除武林八仙或他們的傳人外,當今之世,再九人能接得住了!」人凝氣震災,是以並不驚謊,一見他便要傳授自己一招武功,知道不學不行,何況雖有傳藝之實,而無師徒之名,也就樂得接受了。
等歐陽雲飛再度醒轉之時,這片鬼氣森森枝密葉濃的翠柏林內,已然微現黯淡天光,原來已是黎明時分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3:42
第二十四章
他方訝然從地上躍起,便聽惟我真人發出一聲陰冷已極的低笑,說道:「老夫以半個時辰傳了公孫小娃兒一招『惟我無人』此招可用之拳掌、劍術,比上善若水老鬼傳你的那『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更見神妙,你這小娃兒先不要披嘴,靈不靈當場見效!」
當他說到這一招式名稱,「椎我無人」之時,歐陽雲飛便即劍眉微蹙,暗忖:先看他這招名稱,便可見其為人,與上善苦水老者大相逢庭,再聽他說比「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更見神妙,禁不住嘴角一掖,露出曬然之色,等他說完,遂用手一指惟我真人,不屑說道:「歐陽雲飛對你這一招的威力如何,姑且不論,正如你自己所說『靈不靈當場試驗』,但聽那招式名稱,帶著如此濃厚的自私惟我色彩,便覺頗不順耳,須知人生在世,誰不為己?但像你這般處處以此標榜,即是過分,在我未和公孫大哥比鬥以前,你能否先姻這招式名稱改改,像上善苦水老前輩那種無為忘我既保己命,且救敵人的立意,豈不比你這『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的態度,高明得多麼?」
惟我真人聽他把自己的一句「靈不靈當場見效」之中的「見效」二字,改為「試驗」,便巧妙的對他那招「惟我無人」的威力,表示出懷疑之意,不禁冷哼一聲,甚感不悅,現又聽他把,『惟我無人」這一招式名稱任意批評嘲弄,早感不耐,那裡還把「改改」二字聽到耳中?遂冷哼一聲,怒道:「歐陽小輩,你那來這多話?俗語說,『人不為已,天誅地滅』,老夫即使以此標傍,又有何不妥?餘歲,生平閱人無算,而對世事體認也自認極為深刻,哼!難道還要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孩子教訓……」
他說到「教訓」二字,亦覺不要,便即倏然、住口,但因此卻更引得公孫玉和歐陽雲飛哈哈大笑!歐陽雲飛接著又道:「世人因是良莠不齊,好壞參半,但正大高潔之士,仍然極多,那能像你這般以偏概全,以己廢人之見,否定世間全無好人?」
他這一句「以已度人」未免把惟我真人罵得大慘!惟我真人武功超絕,高踞武林八仙之位備受專祟,何曾被人這般罵過,只氣得他冷哼一聲,蒙面黑中以內的臉色大變,轉首向公孫玉說道:「你即刻用老夫傳授的那招『惟我無人』,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打發!」
公孫玉知道此戰難免,略一遲疑,便即朗聲說道:「時光不早,歐陽賢弟我們動手吧!」
歐陽雲飛豪聲一笑,說道:「大哥說得不錯,我們早點動手,也可早些離開這煩惱塵世,你看我們是先鬥拳掌,還是先較量劍法?」
公孫玉苦笑一聲,道:「我們若不鬥得兩敗俱傷,也不能罷手,以愚兄之見,還是不管拳掌、劍術、暗器、內力、各自盡展所能,全力施為吧!」
歐陽雲飛朗聲說了個「好」字,便即翻腕拔出半截斷劍,凝神肅立。
公孫玉也被歐陽雲飛視死如歸的神情,引得豪興大發,長嘯一聲,盡吐胸中積鬱,說道:「賢弟不妨將你所學,盡行施出,也好讓愚兄看看你的功力進境。」
說完也將青鋼劍掣在手中,又道:「歐陽賢弟,愚兄既是癡長你兩歲,就讓你先出手吧!」
歐陽雲飛也不客氣,朗喝一聲:「小弟有僭了!」右手半截斷劍劃起一圈耀眼銀虹,挾著絲絲銳風,一招天南劍法中的「笑指天南」已向公孫五斜肩劈到!
他學武時間雖短,但對這天南劍法,卻已練具相當火候,而內力又因得食芝參雪霜靈果大增,是以他這全力出手一招,倒確是極見功力。
但比起公孫玉來,仍然是相形見細,不過公孫玉卻誠心想看看他的武功進境,並不全力口攻,只用優魔神尼傳授的一套「青蓮劍法」防守,這一來,惟我真人卻看得盾頭一蹙,冷然說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那有閒情逸致,看你們兩個娃娃逗耍、你若不立展絕學,老夫可要親自出手了!」
他把話說罷,恰是歐陽雲飛將一套天南劍法施完之時,公孫玉冷笑一聲,道:「你急什麼?既傳了我一招武功,若不能使其發揮威力,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公孫玉此時又想試試歐陽雲飛把一套「青蓮劍法」練得如何,是以便施展出天南絕學,像是依照惟我真人所囑般,一路向歐陽雲飛搶攻。
歐陽雲飛本是冰雪聰明,怎不明瞭公孫玉的心意,但他一想及這不到兩敗俱傷,不會停止的一戰,便自喟歎一聲,說道:「公孫大哥,一個時辰了後,你我兩人,或許即要撒手塵寰,就是身負絕世武學,死時還不是與屍骨同朽,我所學的這一掌一劍之微,又算得什麼?你何必這般昔心孤詣……」
那知他說話之時,雖早已施出那套在防守上極具神妙的青蓮劍法,但因心神一時疏忽,意志略微分散,立被公孫玉迫得手忙腳亂,險象環生,話尚未完,便聽他公孫大哥大喝一聲:「賢弟小心!」
隨之「嚇啦!」裂帛聲響起處,歐陽雲飛那件雪白長衫以上的有袖口左近,已被公孫玉青鋼劍姚破一條長達半尺裂口。
歐陽雲飛雖不畏死,但眼看方才一時疏忽,便幾遭斷臂之危,也不禁心神一凜,立刻聚精會神,把一套青蓮劍法展盡精微地,舞起朵朵青蓮,將那凌厲攻勢封住。
惟我真人看得微蹙濃眉,但見兩人確已盡展所能,以死相博,也只得耐性觀戰,此時眼見公孫玉一套天南劍法即將使完,便陰冷一笑,說道:「公孫小娃兒,你是否還要把你們天南一脈的壓箱底功夫,「玄門智珠」施出?當年天南三劍和六詔神君萬俟午在括蒼山綠雲谷比鬥時,老夫亦曾在暗中目睹,他們所用的「亂點鴛鴦」手法,各將十二粒玄門智珠,六六齊發的打出,在一般武林高手貢來,確屬一絕,不知你這娃兒火候功力如何?」
歐陽雲飛暗忖:「我在鄱陽湖畔隨口編的一個謊言,不料竟有其人,而且聽那武林聖君說,五十年前,惟我真人的潛修之所,便是在浙東括蒼山,原來果是不假。」
豈知惟我真人一提起天南三劍,深谷賭命一事,公孫玉的心情便即十分激動,他想起三位思師死得何等偉大壯烈,而今日自己卻任人指使,並和身外化身的歐陽雲飛即將極不願意地作生死一拼。但他當初在括蒼山綠雲谷傳授歐陽雲飛武功時,因時間短促,並未將師門暗器「玄門智珠」轉授,是以一聽惟我真人一言,又不禁猶豫起來,不知自己若防效先師昔年所為,也以「亂點鴛鴦」手法施為,歐陽雲飛能否躲過?但若用普通手法,單粒打出,則又不能發揮此種暗器威力,有辱師門。
那知歐陽雲飛卻聽得大感興趣,不知以「亂點鴛鴦」手法打出玄門智珠,是何精彩奇妙情景,是以急不及待他說道:「公孫大哥,你就施展出那『亂點鴛鴦,的暗器手法,也好讓小弟瞧瞧。在離開大哥之後,我也別出心裁的練了一種暗器,雖是在鄱陽湖畔和九命公子一戰後,發誓不用,但等你打完了,小弟也要獻獻醜。」離你們比鬥之處大遠,未看清楚,今晚正好仔細觀賞一番!」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如此最好,別盡說廢話了,公孫小娃兒就先出手吧!」
公孫玉再不多言。青鋼劍歸鞘,探手袋內,抓出十二粒玄門智珠,左右手各六,朗喝了聲:「賢弟小心!」便自振腕打出。
那十二粒玄門智珠自公孫玉兩手飛出後,齊奔歐陽雲飛身前五尺之處,自動凌空互撞,然後便即看似毫無規則的漫天亂飛,但卻絲毫不亂的逕襲對方週身各大要穴。
但豈料那十二粒玄門智珠方一互撞,將飛未飛之際,卻見一點黃影,也向那互撞的一點飛去,只聽當當連響,十二粒玄門智珠齊被盪開,擦著歐陽雲飛的衣衫飛過,而那粒黃影竟是方向不變,直撲公孫玉的蒙面黑中!
原來歐陽雲飛見公孫玉摸出玄門智珠時,也將半截斷劍歸鞘,同時把那枚小小金鈴取出捏在手中,他一時童心大發,竟運起忘吾哲人所授的「意指神功」,將鈴打出。
公孫玉自是不曾料到歐陽雲飛會有此一招,就是惟我真人也大感意外,方自微歎一聲,見公孫王側頭再想閃讓,已是無及,他那蒙面黑紗,已被鈴上針刺,接破一塊!歐陽雲飛尚不知道,自己闖下大禍,竟是十分天真地,哈哈一笑道:「公孫大哥、你看小弟這別出心裁的暗器,比你那玄門智珠……」
他「如何」兩字,尚未說出,便被公孫玉一聲淒厲長嘯打斷,並發出震人心弦的話語道:「好!好!我公孫玉的玄門智珠,那能比得上你別出心裁的『忘本金鈴』?我天南武學既不放在你的眼裡,就只好讓你見識見識武林八仙的『惟我無人,一招了!」
說完,形如瘋狂般,身軀疾旋猛轉,歐陽雲飛只覺眼前一花,便見漫天掌影灑照而來,驚慌中疾施上善若水老人所授的「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中一招「死中求生」,但他發覺略遲,如何還能完全閃過,悶哼一聲,左肩以上,已著著實實地挨了一掌!
幸而他運起的意指神功未散,左肩雖是疼痛欲裂,卻未受絲毫內傷。
此時,他也發覺打出金鈴之舉頗為莽撞,光聽公孫玉加諸他的「忘本金鈴」四字,便知他公孫大哥心起誤會,已動真怒,儘管挨了一掌,但仍然極為惶恐地,顫聲向公孫玉說道:「公孫大哥,你可是生氣了麼?小弟再愚蠢無知,也不敢在大哥面前存下賣弄焰耀之心,只是一時魯莽,隨手而出,尚望大哥不要責怪?」
但公孫玉仍是怒勢難遏,歐陽雲飛這番話,那裡聽得進他耳裡去?冷笑一聲道:「歐陽雲飛,你何必逞能於前,而又假惺惺的道歉於後?公孫玉事前早已說好,可以盡展所能,我又豈敢責怪於你?你我既是難免一戰,那就廢話少說,還是手下見真章吧!」
他此時已動真怒,出手再不留情,惟我真人那一招「惟我無人」,確是詭異已極,迅辣兼具,一經施展,真是猶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歐陽雲飛儘管練就上善若水老者的「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但因那三招若是分開施展,僅在防守上極見靈敏,卻無還擊進攻之能,況且他既對公孫王感歉疚惶然,在功力與鬥志上便大打折扣,是以這二回合一交上手,歐陽雲飛便被邁得連連後退!
而公孫玉卻因歐陽雲飛以單鈴破珠雨,不僅他個人覺得汗顏無地,且以為自己有辱師門,是以仍然毫不留情地殺手頻施。
歐陽雲飛此時也已發覺,若再解釋也只是徒費唇舌,於是精神一振,全力應戰,但即使把那「無為忘我保命救敵」三式展盡精微,也只是自保之局,仍然被逼得緩緩後退。
但退了七八步後,他暗想反正總須一拼,若這樣退法,究竟退到何處,才算了結?
心念既動,足下遂停,他這裡剛一停步不退,公孫玉漫天掌影又至!
歐陽雲飛情急之下,突地念轉慧生,發覺這三式拳掌功夫的不足之處,隨心一橫,大喝一聲:「你這般苦苦相逼,可怪不得我……」
他假的不退反進,身前空門大開,全身要害,盡行暴露於公孫玉漫天掌影以下,但他自己也凝聚無極氣功,一招「天星掌」中的「力士推山」,猛向公孫五當胸襲去。
歐陽雲飛這種兩敗俱傷的一式硬拚,又大出公孫玉意料之外,微愕之間,兩下掌力已然拍實。
公孫玉畢竟對敵經驗較為豐富,他眼見歐陽雲飛一掌當胸襲來,身形急向右側,左肩之上硬受一掌,直打得他骨痛欲裂,身形跟跪後退數步,噗通一聲,跌坐地上。
而歐陽雲飛卻是硬碰硬,毫未躲閃地,胸前也中一掌,幸而公孫玉在側身閃讓時,真力自然而然地微收二成,但縱然如此,歐陽雲飛也是慘呼一聲,往後仰倒,砰然墜地,一動不動。
公孫玉受傷似不太重,他以兩手支地,突地爆發出一陣淒厲狂笑,大叫道:「好個兩敗俱傷,你這惟我真人可覺滿意了吧?」
說完,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又復暈倒。
惟我真人瞥了僵臥地上的公孫玉和歐陽雲飛一眼,然後走到公孫玉身前。
他身形屹立不動,兩手十指虛空疾彈,竟以凝氣化力神功,為暈倒的公孫王推活穴道,接通經脈,一陣掙動後,便即霍然坐起。
公孫玉方才雖因歐陽雲飛以單鈴破珠雨,激起他無名怒火,以致存心相拼,但一看到這種結果,心中卻感到萬分追悔,無限悲痛,他連忙躍起,疾奔到歐陽雲飛躺臥之處,口中大叫道:「歐陽賢弟!歐陽賢弟!是小兄奢了你……」
他聲淚俱下的方要俯身察看,但身形卻被一股無形大力吸住,同時耳邊響起惟我真人的陰冷語音,說道:「他當胸之處,中了你十成功力的一掌,你雖因惻身閃讓要害時,真力略卸,但也足被震斷經脈,傷及內腑,縱有華佗扁鵲,或千載靈芝,也是回生乏術的了!」
惟我真人觀察如微,真不傀武林八仙之一,竟連公孫玉掌勢力道的收發多少,也看得絲毫不爽。
公孫玉聞言,心中愧疚更甚,他悲痛的大聲叫道:「歐陽賢弟,你若是回生乏術,小兄也不想偷生人世了!」
他竟然舉手向自己天靈以上,狠狠拍去。
惟我真人冷然一笑道:「生死之事,豈能由得了你?」
公孫玉舉起的右手,突覺失去力道,長歎一聲,又委頓的垂下。
惟我真人右手食中二指虛空疾彈,便又點上公孫王背後的「風府」穴,左手疾探趁勢將他的身形抱住,右手大袖一擺,便如一隻沖天大鵬,穿出樹林,急縱而去。
此時,天雖大亮,但這片翠柏林內,仍是森然無光,歐陽雲飛僵直地躺在地上,仍是一動不動。
但是就在惟我真人疾縱而去之時,柏林以內,宛如幽靈般的,又出現了另一人影。
那竟是一個一身玄色勁裝的女子。
那女子緩步走到歐陽雲飛身前,伸出那瑩自如玉的右手一探他的鼻息,便即面含微笑地將他抱起,然後又把那一枚金鈴和半截斷劍帶在身邊。展開身形向惟我真人相反的方向奔去。
中天雲開,大地輪湧,把這蕩芍鬱鬱的翠柏林頭,抹上了一層金黃的色彩。
歐陽雲飛和公孫五雙雙在這林內失蹤之際,也正是顧靈琴和沈南施在萍鄉客棧中,急得如熱鍋上螞蟻之時,她們直等到日落西山,才憤恨而調惟的,連夜向湘中衡山南麓,孤鶴峰下的「翠廬」趕去。
從江西萍鄉到湖南衡山這兩百餘里的路程,在二女盡展絕頂輕功奔馳下,未消多時,便已趕到孤鶴峰下。
遠遠看去,「翠廬」四周的翠柏森羅,綠竹瀟灑,但顧靈琴的一寸芳心之中,卻有著景物依舊,人事全非之感,但當著這位第一次到她家作客的沈南施姑娘,卻又不得不強作歡顏,纖子遙指,一笑說道:「南妹,你看那就是『翠廬』了!此地景色秀麗,只是有些孤單。」
沈南施甫經父喪,又遭情變,她性情本不著顧靈琴的豁達開朗,此時只剩子然一身,更覺萬念俱灰,她聞言幽幽一歎,說道:「琴姊,這『翠廬』尚有綠竹翠柏為鄰,水佩山鬟為伴,你何必說它孤單,可憐你南妹在這人世之上,卻真的已是孤孤單單一人了!」
顧靈琴本是強忍侗倀之情,她一聽沈南施如此剖腹直陳,也不禁心中一酸,淚水盈睫地微喟說道:「南妹,有道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再是至親至愛之人,也無法和我們共處一生,你既是和我們姊妹都合得來,就達翟廬住下好啦,這樣我們三人世都有個伴兒。」笑,說道:「我總覺得人生在世無甚意味……」
顧靈琴轉頭瞥了沈南施一眼,只見她嬌靨上一片淡漠,毫無悲傷之情,兩眼直直地望著無盡的遠方,不禁心下諒,說道:「南妹,你怎麼呢?你我又不是外人,對媽媽和我姊姊來說,卻毫無什麼不便之處,至於若說是長久之計?唉!天下之事,除了這青山黃土外,又有什麼能夠長久?能夠永遠?」
沈南施又復淡淡說道:「琴姊說得不錯,而且我也頗喜歡這孤鶴峰一帶的清麗景色,本來我還打算到巫山找我師父『巫山神姥』,現在也不想去了。」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顧靈琴還以為她要在翠廬長久住下,正心頭微覺高興的意欲答話,卻聽沈南施又復靜靜說道:「琴妹妹,你對這孤鶴峰地理頗熟,可知道附近有什麼尼庵麼?」
顧靈琴頓時大吃一驚,急急問道:「南妹,你問尼庵做什麼?」
沈南施一笑說道:「妹妹覺得這塵世的一切,已不屬於我的了,我想出家算了!」
顧靈琴強自一笑道:「南妹,你在說的什麼傻話?伯父享壽六十餘歲?已非天折,你怎能如此悲傷?就是玉哥哥,說不定他只是另有奇遇,也不一定就真的薄情寡義,拋棄我們而去,你又何苦這樣鑽牛角尖呀?」
對公孫玉的失蹤之謎,她突然想起這個解釋,連她自己也大感安慰,於是爽朗一笑,又復說道:「好啦!快點回家,說不定玉哥哥不久便會找來呢?」
沈南施聽了這幾句話兒以後,芳心之中,果然立刻輕鬆許多,微笑說道:「琴姊,為什麼昨天我們盡想著五哥哥薄情寡義,離棄我們而去,怎沒想到他會另有奇待遇合呢?」
二女精神一振,腳下自然輕快了許多!
心中憂慮既滅,遂覺得眼前景色,充滿了歡愉氣息!
在尚離「翠廬」里許之時,顧耿琴煥然止步駐足,微帶奇詫他說道:「筠姊每在這辰未已初之時必定操琴遣懷,而且母親還傳她一種至高內功口訣,也要在操琴中演練,怎的沒有聽到聲音?莫非她見我和玉哥哥未曾回來,企盼的生病了麼?」
隱約之間,她似看到被琴姊命名為「春心小築」的小樓上,在羅賬輕掩以內,躺著松個雲鬢蓬,星眸含愁的絕美少女!
顧靈琴心下一急,當先幾個縱躍,趕至門口,只見兩扇朱門緊閉,裡面閡無人聲。
她一推未開,來不及再喊,便即越牆而人,沈南施略一猶疑,也便隨後躍進。
這一來,就更令顧耿琴奇疑驚駭,即使筠姊臥病,她們這般明目張膽的越場而入,也必被她母親很大師卞青萍發覺,然而出乎意外的她們竟如入無人之境!
顧靈琴先匆匆到她母親的「靜心齋」打了個轉,果然不見慈親,然後,二女一前一後的直奔上「春心小築」,但見門窗緊閉,篩幔深垂,推門而入,那還有顧靈筠的情影?
顧靈琴強定心神,仔細案看之下,霍然見梳妝台上,放著一張字跡娟秀,但卻十分潦草小簡,分明是顧靈筠的手筆,只見上面寫著:
是孽是夢?
宮砂無影,
白壁沾塵,
羅中淚涇,
芳心碎盡,
緣斷今生!
這六句非詩非詞的話兒,不但寫得十分潦草,其中平厭韻律亦不甚講究,顯見是在匆忙和心緒極端煩亂時寫成。箋上淚痕斑斑,有些字的裡跡,都被灑得模糊難辨了!
顧靈琴看罷,宛如失足高樓,墮身深淵,一時之間,竟然說不階一句話來!連身後還站著個沈南施姑娘的事都忘記了。
沈南施看她這般光景,心中雖是十分奇疑,但又不好開口相詢,半晌之後,顧靈琴才像如夢初醒般地「啊呀!」一聲,轉身便待向樓下奔去。
轉身之時,才看到了身後的沈南施,遂歉然苦笑一聲,說道:「南妹,你看這是筠妹留下,一些非待非詞之語……」
沈南施接過那小簡一看,心中大感奇怪,蹙眉說道:「筠姊這幾句話中,像是充滿羞憤淒惋之情,但她說的『宮砂無影』中的『宮砂』是指的什麼呀?」
顧靈琴輕喟一聲,說道:「當初筠姊在雲南六詔山純陽宮之時,六詔神君萬俟午曾在她右臂之上點卞滴『守宮砂』,以代表清白的女兒之身,可是……」
她嬌靨一紅,已是說不下去。
沈南施聽得心中驀然一驚,暗忖:看她那「宮砂無影」之句,不分明是貞操已失了麼,以筠姊姊和恨大師卞青萍的身手,有誰能輕易地奪擊她的童貞?若真的如此,那真是恨比天長了!
顧靈琴又把那張小簡接過來,收入懷中,急急說道:「南妹,我們還是到靜心齋去看看,也不知家慈到那裡去了,也許她老人家知道一點個中隱情。」
但當二女再度回到「靜心齋」之時,仍然不見恨大師卞青萍的身影,而遍找房中,竟連片隻字未留,這一連串的變故,任她頤靈琴豁達開朗,也不由眉峰緊聚,星陳含愁,她略一沉思之後,候地一頓蓮足,說道:「南妹,筠姊留箋之言,雖不知事情真像如何,但她和家茲俱都留家出走,即是事實,我想即刻動身,到莽莽江湖中去尋找她的下落。不知……如何?
顧靈琴心中大覺安慰,但卻歉然說道:「愚姊怎好勞動南妹一起去披風宿露,萬里跋涉,只要你不怪姊姊簡慢,不能留下招待你就好了!」
沈南施一笑道:「琴姊,事不宜遲,你趕快收拾一下,我們登程吧,萬一筠姊妹一時想不開,出了什麼差錯,那我們便鑄恨終生,就百身莫贖了!」
顧靈琴再不推辭,急忙收拾停當,又多帶了些貴重之物,當即離開衡山南孤鶴峰下的「翠廬」,又走入莽莽江湖,到處飄蕩。
既然這第二次彭蠡之宴的時間,尚有數月之久,筆者還是先掉轉筆峰,敘述一下本書中第一男主角公孫玉近日的遭遇……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4:00
第二十五章
歐陽雲飛、顧靈琴和很大師卞青萍的失蹤之事,在這莽莽江湖,浩浩武林中,只不過如大海中的一點泡沫,悄無聲息的浮起,又悄無聲息的消失。
然而,在這將人相繼失蹤的三個月後,武林中,又發生了一件震撼人心的大事。
這是繼「彭蠡之宴」後,又一次「彭蠡大宴」!
但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一次凡是武林中人,均可自由參加,勿須經過任何考試,麗赴宴的代價,卻是「武林八仙」的寶座。
請柬上寫著即使你是一個武功平庸之人,只要能為此次宴會主人作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也可一躍而為半仙會的會員。
此次彭蠡之宴的主人,不是「武林聖君」,卻署名為「昆廬王子」。
這對武林中人來說,是一件太具誘惑的消息,即使能看到二十年前即已身居「武林八仙」之首的昆廬王子一眼,也算不虛此生。更何況那不段憑籍武功,僅靠幸運,輕而易舉的為他作一件事情,便可僑身夢寐難求的「半仙會」中。
第二次彭蠡大宴,定期是在明春三月九日,但請柬卻在年底便行發出,以使得各地豪雄均能有充份時間趕來參加。
這日期,正好是第一次彭蠡九九之宴後的半年時間。
公孫玉自在江西萍鄉外的翠柏林中,與他身外化身的歐陽雲飛鬥得兩敗俱傷。
惟我真人那兩道如電目光瞥了公孫玉一眼,像是看透他心事般的,哂然一笑,說道:「小娃兒,你也匆須以那怨毒目光看我,老夫並不是你所想像中的十惡不赦之人,那一件事,也不過是逢場作戲……」公孫玉氣得雙目中直要噴出火不,大喝一聲:「住口!」將漲我真人的未完之言打斷,但他卻因心情過份激動,以致週身發顫,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
惟我真人又復陰陰怪笑兩聲,說道:「小娃兒,難道你還不滿足?老夫那時若不是仍然遵守著半仙會中互約的條規,只怕你早魂歸離根天了,何況……」
公孫玉像是極不願聽惟我真人再提起那件事情,遂打斷他的話頭說道:「我公孫五豈是貪生怕死之靠?你也用不著以死對我加以威協!」
惟我真人陰笑說道:「你既是不願老夫提起以往一切,我們就談談眼下之事吧,你可知老夫為你打通任督二脈的用意麼?」
公孫玉一怔說道:「這倒是我還不太瞭解的事!」語音一頓,冷哼一聲,接著說道:「你若是想以高壓與懷柔並施,讓我忘卻前仇,死心塌地的對你服從,卻是妄想!」
惟我真人突地哈哈大笑道:「老夫是何等之人,我且問你,幾時會對你施過懷柔?又幾時有過高壓?」
他詭異地瞥了公孫玉一眼,又復說道:「老夫要你替我作三件事情,乃是你心甘情願的報恩舉動,並未有絲毫相強,自是算不得高壓!至於我為你打通任、督二脈之事,你若認為是對你施以懷柔,便是見識淺了!」
公孫玉聽他說自己心甘情願的為他作三件事,而且是報恩的舉動,不禁心如刀割,但卻無辭分辨,只是冷哼一聲,以示抗議。
惟我真人的如電雙目,在公孫玉的蒙面黑紗以上打了一轉,說道:「小娃兒,你可想出老夫為什麼替你打通任督二脈的理由了?」
公孫玉本是絕頂聰明之人,他只因為惟我真人所做的那件事。
對他的關係大以密切,是以常常縈繞腦際,因而靈明被蔽,此時一聽惟我真人坦白說出並非懷柔拉攏之策,便已知其目的,遂冷冷說道:「你要公孫玉所作的第二件事情,可是非要武功高絕才能完成麼?」
惟我真人發出一陣刺耳的長笑,說道:「小娃兒,還算你有點小聰明,猜得不錯,老夫為你打通任督二脈,是為了完成那第二件事情,不過這第二件事情,不僅要有高絕的武功,而且還須超人的機智。」
公孫玉不耐的說道:「是什麼事你就快點說出來吧,何必吞吞吐吐?」
慎我真人的蒙面黑紗以內,面色突轉嚴肅,沉聲說道:「老夫要你去探聽一下,三十年前一件武林中絕大隱秘,也可以說是一項最為歹毒的陰謀。」
這幾句話,聽得公孫玉驚疑不止,但也激發出他好奇的天性,星目中突現興奮神光,說道:「可是有關半仙會中的事情麼?」
惟我真人連連額首,像是極為賞識他的判斷之能,說道:「不錯,正是有關半仙會的事情,不過我要你去探聽的,只是這一件事情的前面一段,至於另一段,老夫明查暗訪了三十年,也還來得到一點眉目,說不定在武林八仙的心中,耍成為永難破解的謎底了。」
公孫玉越聽越覺有趣,奇疑之念也就越來越大,急不及待他說道:「天下之間,有許多事,是可遇而不可求,全在機緣湊巧,儘管你費了三十年功夫還沒查出眉目,但卻說不定我卻可以查出,你且一起說來聽聽,若是你怕我,探求這一件隱秘,太以吃虧,那就不妨把前一段作為替你完成的第二件事,後一段作為第三件好了。」
惟我真人發出陰冷已極的一聲冷笑,說道:「小娃兒,這可是你自我苦吃,怪不得老夫,須知你在完成答應老夫的三件事之前,其他一切都得暫時擱置的了!」
公孫玉也冷然說道:「以你這般心狠手辣之人,怎會也動了仁心?公孫玉既是自願落人彀中,當然怪不得你,你就把那件事情的前後兩段說出來吧!」
惟我真人突地哈哈大笑道:「三十年來,老夫還是第一次動此仁心,卻不料好心沒有好報,好!好!我就先講這件事情的前一段,時間倒溯三十年,地點則是在藏、印邊境的聖母峰頂。」
雖是陽春三月,但聖母峰頂巔,滿佈白雪玄水,恍如一片琉璃世界!
天方破曉,便見峰頂一片數十方圓的岩石上,站著個朱服儒巾的中年男子,只見他生得劍眉朗目,玉面朱唇,一派書生氣概,正自面帶微笑的悠然東望。
忽然一聲龍吟長嘯起處,還未看清人影閃動,在那未服儒生身邊,又已站了個灰袍禿頂,赤面白眉的和尚。
那老和尚低宜一聲佛號,合掌當胸,向那朱服儒生說道:「昆廬施主雅興不淺,現距史們相約時間,尚有兩個時辰,想是提前來看雲海日出的了?」
那未服儒生即是半仙會武林八仙的召集人昆廬王子,他回首瞥了那赤面白眉老和尚一眼一笑說道:「三摩上人,你也來得夠早的了,其實,這雲海日出,固是人間難得一睹的瑰麗奇景,但看上幾次,也就無甚興味了,不過……」
昆廬王子突然住口不言,神情極為肅穆地,目注東方,只見一輪旭日,已從雲海中躍起,映得半片天空,一片殷紅!
三摩上人面對那剛出的朝陽,卻是閉目垂首,凝神靜立。
約有盞茶時間之後,那片大石以下突又響起兩聲一鈍一銳的大笑,其中一個喉嚨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道:「好哇!你們兩人不聲不響的,一太早就跑到峰頂上來,我叫化子還以為你們是在看日出,卻不料是另有名堂!」
這說話之人,身著一件百綻大掛,滿身油污,頭髮與滿面鬍鬚互相糾結,只露出一對精光四射的眼睛和極為紅潤的嘴唇,手中執著一根兒臂粗細,長約七尺的蟒皮技杖。
另外一人,身著一身青色長衫,腰繫鵝黃絲條,生得長眉細目,相貌清懼絕俗!
三摩上人聞言候地張目抬頭,又自低宣了一聲佛號,卻聽昆廬王子微笑說道:「聽你『七賢酒丐』這等說法,也是來此多時了?」
目光一轉,義向那面目清懼的青衣老者說:「咦,『六逸居士』,你怎麼也和那窮叫化子搭上線了,你不怕被她的一身酒臭薰壞了麼?」
七賢酒丐大聲嚷道:「我要飯的不嫌他那股子酸味就是好的了,其實,我們是一酸一臭相輔相成,誰也不會嫌誰,你就是挑撥離問也沒有用。」
只聽數聲大笑同時響起,笑聲未落,這塊大石以上,又飄然出現三人。
後來三人中,一個自衣白裙的中年道姑說道:「貧尼所煉的雖非『內金丹』,但也殊途同歸。」
另一個身穿古銅長衫的瘦小老人說道:「我『上善若水老者』可不是吸取日月精華,煉什麼『內金丹』,只是因為高處不勝寒,凍的發慌,來曬曬太陽而已!」他說完,轉向身旁一人身著藍色長袍的銀髯老者問道:「忘吾哲人,怎麼『惟我真人』還不見亮相,你的杭州西湖老家,離他浙東括蒼山不遠,難道沒和他同道麼?」
昆廬王子卻是微微一笑,汲等「忘吾哲人」回答,便搶先說道:「恐怕惟我真人比誰來的都早……」
他話聲未完,只聽一聲陰陰低笑起處,便見一個黑紗蒙面,綠袍罩體的瘦長之人,飄落在場六人中間、冷冷說道:「昆廬王子,惟我真人遲到一步,你便在暗他說我壞話,我且問你,你是怎地知道我比誰來的都早?」
昆廬王子徽微一笑道:「你既不是來得最旱,那就算來得最晚好了。」他環視了眾人一眼,又復笑道:「我們這三年一度的會期又屆,過去三次,都是切磋武學,但不知本屆是否……」他突地以微調意見的口吻中止了未完之言。
忽聽一聲微咳,一個沙啞的口音說道:「你既身為本會召集之人,就該早點提出辦法,我作叫化子的可沒什麼意見,到是時間不早,我們在這山頂上喝了半天西北風,你也該一盡地主之誼了,不然,我這肚裡的酒蟲可要不依啦!」
上善若水老者實地接口說道:「窮叫化子,你倒不愧為『酒丐』之名,一見面,正事沒作,就向人家要喝酒,不知那『七賢』二字的名實如何?」
七賢酒丐哈哈大笑道:「那就更不用說了,做叫化子的既不須爭名奪利,終日無所事事,便是天下第一等『閒人』,又豈止『七閒』而已。」
六逸居士哼了一聲,說道:「窮叫化子,我們不遠千里而來,難道是聽你閒磕牙的麼?……」
三摩上人卻低宣了聲佛號,打斷六逸居士的話,說道:「天下眾生,若能拋卻名利之念,不惟堪名『七賢』,抑且足稱『百聖』,須知生死關易越,名利關難破,以貧憎之見,本次聚會,我們各就精神修為上,發抒一已之見如何?」
忘吾哲人首先柑掌讚道:「高見!高見!我等既被稱為武林八仙,領袖群倫,若不從根本上痛下功夫,即使修成仙道,永世不死,則不但於武林無益,且將對世人有害。」
昆廬王子朗聲說道:「這樣的聚會,才算有點意思,若再在武林中鑽牛角尖,那真是妄稱半仙之人了,從今而後,我們約定再不談武功如何?」
撣心神尼微微一笑,說道:「精神道德貴在施諸於日常言行之中,空談無益,貧尼建議,我等今後聚會中各提出三年中所行善事,以評定各人迸境如何?至於武功演練,仍屬必須。」
上善若水老者大聲叫道:「有趣!有趣!我們既約定會期三年,則討論時間尚長,不如先請地主盡一下地主之宜吧!」
其餘七人目光齊注昆廬王子,六逸居士尚未等他發言,便自微笑,說道:「昆廬王子,富甲全國,過去八次用以饗客的雖也都是玉食珍鑄,但不次若不變變花樣,我卻無甚胃口了,但不知此次的菜單如何?」
昆廬王子哈哈大笑道:「我早料到了各位已厭膩幾次酒菜,所以早作準備……」
七賢酒丐「咕嘟」嚥了口口水,竟自急不及待地打斷昆廬王子的未完之言。
昆廬王子搖首笑道:「我這次用以饗客的只有一酒一菜,各位可是覺得少了麼?」
七賢酒丐微微一怔,忙道:「不少!不少!想你那一酒一菜必是極為珍貴特殊的了?」
昆廬王子微笑說道:「珍貴到不珍貴,特殊雖稱不上,卻也算是別出心裁。」
眾人正自微微一愕之際,卻見昆廬王子玉齒微啟,未唇一陣牽動,想是他正運用「須彌傳音」功夫召那送酒菜的人前來。
果然,片刻之後,自峰下疾如電閃般地縱上來人條黑影。
昆廬王子又復向眾人一笑說道:「這次酒菜雖少,卻可吃個趁熱,不似以前幾次,還要我們各運內功將一盤一碗的冷菜冷酒,至多弄得微熱,吃起來味道就差得多了。」
六逸居士皺眉略一沉思,說道:「不錯,一酒一菜也許容易保溫,但若說自這萬丈高峰以下拿上來,仍能有熱得吃,卻也絕非易事!」
說話之間,那八點黑影已到峰上,原來竟是八隻金猿!
那八隻金猿剛剛到達大石以上,便即齊齊哀鳴一聲,倒地死去!
昆廬王子突地發出一陣得意的長笑,說道:「酒菜俱已奉上,諸位再若不吃可就冷了!」
七人聞言,面上俱各微微動容,三摩上人首先低宣一聲「阿彌陀佛」,說道:「我出家之人,最戒殺害生靈,貧僧對昆廬施主的盛情心領了。」
七賢酒丐卻大聲嚷道:「我要飯的久聞這藏印邊境的水層之中,出產一種金猿,破腦食髓。吃起來不僅昧美,而且可御奇寒,你們誰若是大發慈悲,卻叫我要飯的代勞好了。」心栽,得來尤其不易,叫我要飯的委實佩服,但不知酒放在那裡?有看無酒,豈不大令人掃興?」
昆廬王子用手一指那金猿腹下的一個紅色斑點,微笑說道:「此猿腹中天然貯有佳釀,你只要點破它腹下紅點,便有美酒溢出,七賢酒丐,我一向聽說你見識廣博,怎麼連這一點酒經,都不知道,無怪你只能稱『酒丐』,而不配稱『酒聖』了。」
六逸居士接口說道:「我等八人之中,除『三摩上人』和『撣心神尼』因系佛門弟子,滴酒不嘗外,大都嗜酒如命,金猿腹中藏有天然佳釀之事,到確是聞所未聞。」
驀然間,一陣其醇足以醉人的酒香,頓時瀰漫全場,原來:「七賢酒丐」正自提緊內力,以「分力二用」之法,把那猿腦與金猿腹內佳釀,吸成一黃一白的兩條長線,進人口中,並連聲大叫道:「過癮!
過郊!這種佳餚美酒,一輩子能吃上一次,就是死也不冤稜了!」
現身以後,尚只說過一句話的惟我真人卻冷哼一聲,說道:「七賢酒丐,難道你就不覺得這八隻金猿死得有些蹊蹺,若是它……」
他說至此,瞥了昆廬王子一眼,競修然住口。
昆廬王於目射奇光,突地縱聲大笑道:「惟我真人,你說的一點不錯,這金猿身上,的確含有奇毒,吃了猿釀猿腦,若是內力不深,不能將那奇毒逼出體外,到是必死無疑!」
語音一頓,環視眾人一眼;又復曬然說道:「那一位若是自付內力不足以將奇毒逼出就可不吃,不過這只是我所準備的一點節目,各位吃與不吃自行決定便了」
昆廬王子如此一說,就連最戒殺害生靈和滴酒本沾的「三摩上人」和「撣心神尼」,也不由同時四眉微剔,各取一隻金猿放在面前。
將猿腦和猿腹下的紅點戳破,成了一個小口。張口大吸起來。
三摩上人和禪心神尼略一猶豫,低低念了聲「阿彌陀佛」,閉目一陣默禱,也眉頭深蹙地吃了起來。
這次聚會實在大以別緻,和大已有趣,和大已過癮,連三摩上人也吃得津津有昧,並朗聲說道:「這猿腦、猿釀尚是貧僧生平以來,第一次吃到的佳餚美酒,真是太快朵頤!」
七賢酒丐圍手背一抹嘴唇,說道:「我叫化子已吃得酒足飯飽,現在該閉目等死的了!」
昆廬王子也將那吃剩的金猿一掌震飛,微笑說道:「這金猿中所下的毒劑,我堪堪可以運功逼出,諒來各位功力俱都不弱……」
他話未說完,突聞七賢酒丐一聲大叫,面色陡變,一顆顆豆大汗珠,自鬚髮糾結的臉上滾落!
原來七賢酒丐吃的最早,發作也就最速,他再度悶哼一聲,已然翻身栽倒,氣絕身死!緊接著六逸居士、忘吾者人和上善苦水老者也各自週身一震,仰臥石上。
三摩上人低宣了聲「阿彌陀佛」,白眉微軒,朗聲說道:「昆廬施主此舉雖可考驗出各人內力修為,但卻已失去本會原定的意義了!」
他話剛說完,便和撣心神尼雙雙橫屍當場。
昆廬王子看著閉目垂廉的惟我真人呵阿一陣大笑,說道:「惟我真人,你的心機倒是不弱,沒有將那猿腦猿釀盡行吃完,但也不過是多撐持一點時間而已,我就且陪你一番,然後一齊為你們收屍!」
惟我真人心中一動,慘呼一聲,撲地死去。
又是昆廬王子的一陣縱聲狂笑,紅影閃處,他的身形猶如隕星飛墮,直往峰下瀉去。
聖母峰頂又恢復了原始的岑寂。
惟我真人說完二十年前武林中這一段隱事,陰陰一笑,說道:「昆廬王子雖是狠毒已極,但卻是狠得光明磊落,他的功力確是高出其餘七人一籌。」
公孫玉聽得興味盎然,意猶未盡的問道:「你說的這些,可只是這一件事隱秘的上半段麼?」
惟我真人頷盲說道:「這就是你要為我完成的第二件事。」
公孫玉眉峰緊聚,詫然說道:「你要我探聽的可是昆廬王子以什麼奇毒藥物,將武林七仙毒死是麼?」
惟我真人一笑,說道:「小娃兒,你的頭腦還算夠用,須知昆廬王子這一次用毒實在巧妙已極,將奇毒注於金猿身中,而金猿又都不死,但在到達峰頂之後,齊齊哀鳴一聲,倒地死去,同時那金猿本身,亦構成一個難以破解之謎,那猿腦之事不說,但猿腹中自製佳釀,寧非千古怪事?」
公孫玉沉思了一下,茫然說道:「這件事怪的夠怪,奇的夠奇,但若能親去藏、印邊境,實地調查一番,便可全部了然了。」
惟我真人冷冷一哼,說道:「剛說你頭腦夠用,現在又轉不開了,你何必捨近求遠,萬里跋涉地親往藏印邊境一行?」
公孫玉愕然一怔,也是冷冷說道:「願聞高見!」
惟我真人說道:「你若能設法混人昆廬王子身邊,得到他的賞識,慢慢自可探聽得出。」
公孫玉道:「昆廬王子可是也來中原了麼?」
惟我真人道:「絕無疑問,而且可能就在這湘漳兩省。」
公孫玉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詫然問道:「可是你們武林八仙不是都還好好的活著麼,莫非當時並未真的死去?」
惟我真人冷笑一聲,說道:「在昆廬王於縝密安排下,那還會有漏網之魚?不過那被你打傷的娃兒既見過忘吾哲人和上善苦水老者,可能武林八仙都還健在人世,但是怎會好好活著,那卻是武林隱秘的下半段了。」
公孫玉想著武林八仙死而復活的事,一定更精彩有趣,遂迫不及待地問道:「那你就把這武林隱秘的下半段說出來吧。」
惟我真人冷笑一聲,說道:「你急什麼,老夫總是要說給……」
他下面「你聽!兩字尚未說出,竟候地發出一聲厲喝,說道:「什麼人敢聽老夫的隱秘?看你是不想活了!」
只聽一聲龍吟長嘯起處,兩人身前業已落下一條人影!
公孫玉一見來人,不由驚呼一聲:「是你……」
那人一身黑衣,銀鬚雪發,他身形落地,便即目注惟我真人,現出一臉驚詫之色,說道:「是你……」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你可認得老夫是誰麼?」
黑衣老人說道:「看尊駕這身穿著,可是傳說中身居武林八仙之一的惟我真人?」
惟我真人像是十分得意地發出一陣陰冷低笑,說道:「你這中原武林十大高人之一的頭銜,總算不是浪得虛名,就憑你知道老夫身份一點說來,便見一斑,不過暗地偷聽老夫之言,卻是死罪難免!」
黑衣老人又突地發出一陣龍吟大笑,豪然說道:「老夫號稱『辣手神魔」,索來心狠手辣,想不到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連無意聽到你一句話,也是難免死罪,卻未免有點過份了吧?」
原來這突然現身之人,竟是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無怪公孫玉在乍見之下,要大感驚訝了。還暗中偷聽此一武林中絕大隱秘,那更是死有餘辜!」
一旁的公孫玉卻自蒙面黑中以內,發出一聲冷哼,也是極具輕蔑的,接口說道:「看來號稱武林八仙之一的惟我真人,卻竟是浪得虛名,毫無真才實學!」
辣手神魔申一醉現身之後,注意力全部被惟我真人所吸引,是以對他身旁的蒙面之人,並未十分注意,此時聞言,不禁詫然將目光投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4:16
第二十六章
惟我真人也是詫然一怔,雙眉微蹙之下,卻又哈哈笑道:「小娃兒,你休要在老夫面前耍乖賣巧,老夫活了百餘歲,難道還會受你的作弄不成?」
辣手神魔申一醉偏頭微思片刻,便也哈哈大笑道:「這位小兄弟說得不錯,武林八仙見面不如聞言,老夫在左近暗聽這久,他都不曾發覺,還談什麼十丈以內,能辨飛花落葉?」
惟我真人哂然一笑,冷冷說道:「十丈以內能辨飛花落葉,乃一般武林高手應有的修為,何足稱奇?申一醉,你也不要跟著這娃兒的話頭,蛇隨棍上,說這自欺欺人之言,我且問你,你是不是在盞茶工夫之前,以『潛龍升天』的身法,躍上東南方十丈以外一株翠柏之上的一根宛如五指伸張般橫技?」
辣手神魔申一醉見他看得這般清楚,連自己所坐,隱在濃葉密技中一根狀如五指的樹伎也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心生微凜,暗自折服,但他尚有不解之處,剛要發問,卻聽公孫玉又在笑一聲,說道:「你既是早已發現他隱身材上,卻為何直到一盞茶後的片刻,卻才喝問,明明是人家離樹下躍之時方才發覺,不然又豈容他人聽得這等武林秘密?你這不是自欺欺人而何!」
惟我真人陰冷一笑,說道:「小娃兒,你且暫莫狡辯,我問你,難道老夫和你交談這久,用的是『蟻語傳音』功夫,你都毫未聽出?」
他極為自負地掃了申一醉一眼,又復說道:「不信你就問問這醉鬼,他可曾聽到了你我交談的只語片字?」
公孫玉聽他說和自己交談之時,是用的「蟻語傳音」,竟然毫未聽出,不禁蒙面黑巾以內的臉上,感到一陣灼熱,暗忖:「蚊語傳音」
能練得如此深具火候,使對方聽得自自然然,如同普通交談一般,確非易事,但他也是聰明絕頂之人,早發覺惟我真人話中亦有漏洞,劍眉微蹙以下,又復不服他說道:「惟我真人,你也不要把話說得太滿,你我交談,你雖用的『蟻語傳音』,他無法聽到,但我說的話,卻是……」
公孫玉的未完之言,突被惟我真人一陣縱聲大笑所打斷,接道:「你這娃兒習藝於天南三劍,也算是藝出名門,怎地見識如此之淺?你說出的話,老夫只要微凝真力,便可以『凝氣化力神功』的『吸』『壓』二字訣,壓成語絲,不使走洩分毫地吸入我的耳際,他又豈能聽見?」
辣手神魔申一醉,一聽惟我真人說這眼前的蒙面之人,是習藝於天南三劍,不禁心中一動,同時覺得這聲音太以熟悉,脫口說道:「你說這位小兄弟是習藝於天南三劍?那他可是……」
忽聽惟我真人不耐煩的說道:「申一醉,你且慢打岔,老夫之言,這娃兒尚未深信,其實就是我等三人的言笑,也被老夫控制,只限我三人聽到,人處三尺以外,便不會聽到。」
公孫玉冷哼一聲,表示不信。
辣手神魔申一醉卻豪聲大笑道:「這個……老醉鬼有點不信邪,你們說話,我就到三尺以外聽聽。」說罷大步向前走去。
惟我真人冷笑一聲說道:「你何必親自去聽?你既向前走,就多走幾步,到一丈外的一塊大石之後,找一個人問問便了。」
辣手神魔申一醉和公孫玉同感一怔,申一醉霍地駐足轉身,詫然說道:「什麼……?」
突見數尺外的一塊大石之後,一條人影,沖天而起,向前躍去!
只聽惟我真入發出陰冷已極的一聲怪笑,說道:「小娃兒,既然躲躲藏藏地聽了半天,都沒聽出半語隻字,就心干情願的走了麼?」
他身形未動,也未見他如伺作勢,那沖天飛起的人影,離地僅及八尺,便又拍地一聲,摔落地上!
辣手神魔急走幾步,到達那人面前,只聽他「啊呀!」一聲,叫道:「原來還是個女娃兒,快來!快來!」
公孫玉一聽是個女子,不禁心中一驚,大步走了過去。
惟我真人卻是後發先至,冷冷說道:「你們不妨問問這女娃兒,她雖僅在一文以外,可曾聽到我等三人對話?」
辣手神魔申一醉一看那女子一身綠衣,面目嬌美,沉沉夜色中雖看不十分真切,到也覺得頗為眼熟,像是在那裡見過?他略一思忖,便即恍然說道:「原來是你這女娃兒,怎麼離開鄱陽湖的『彭蠡水榭』,也來到這武功山中了?」
公孫玉聽得心中一震,膘眼看去,卻不是他所想見而又怕見的沈南施或顧靈琴,不禁暗自奇詫辣手神魔申一醉怎會和她相識?
只見惟我真人右手微抬,那女子跌坐地上嬌軀一顫,便即站了起來,嬌嗔他說道:「你們要幹什麼?你們在那裡運功調息,難道我就不能!」這分明表示她未聽到他們三人的談話。
辣手神魔申一醉突地拂髯大叫道:「怪!怪!難道我醉鬼今晚是當真喝醉了?怎麼變成了瞎子聾子啦?……」
惟我真人十分得意地說道:「你們在老夫面前,何異盲聾,這女娃兒的一舉一動,全被老夫所吸取,爾等自是難以察覺。」
公孫玉乃是心高氣做之人,他本來對惟我真人這種出神人化的功力,還自暗暗折服,但聽到他處處別出心裁的賣弄兩手。
惟我真人眼中候地顯現出一股怨毒的光芒,掃了公孫玉一眼,冷哼一聲道:「小娃兒,別不知好歹,就是你師父天南三劍在世,也不敢對老夫如此無禮!」
辣手神魔申一醉再次聽到惟我真人提到天南三劍,再看到這蒙面少年也是如此狂傲,早認定他定是自己的忘年之交,公孫玉小俠,但卻不解他為何面蒙黑巾,而且在見面之後,只脫口說出:「是你……」兩個字,卻不和自己說話,亦不認這個醉哥哥?
但他也是聰明絕頂之人,略一思忖。便知就裡,微喟一聲,遂以無限關切的口吻說道:「公孫老弟,你臉上可是在『彭蠡水榭』被那把火燒傷了麼?唉!你老哥哥在被那『武林聖君』小娃兒一掌擊傷後,幸而被一個身穿古銅長衫的瘦小老人救走,不然也早葬身火窟了!」
公孫玉心中一陣激動;但卻強自壓抑下去,因為他曾發誓面容不復,便今生今世不再以本名出現於舊日相識面前。於是故作冷淡的說道:「在下歐陽雲飛雖受業於天南門下,卻非你的什麼公孫老弟——」
他尚未說完,突聽那綠衣女子一聲嬌呼,說道:「什麼?你是歐陽雲飛!是我的表哥?……」
她又神情黯然地微搖蹙首,喃喃說道:「你不是歐陽雲飛……
你不是我的表哥……」
公孫玉心中驀然驚覺,原來這綠衣女子,便是歐陽雲飛要走遍天涯海角,但卻尋訪未獲的表妹,於是他故作黯然的說道:「表妹,當真連我也不認了麼?唉!我找得你好苦!」
綠衣少女黛眉雙挑,冷笑一聲說道:「你這人面蒙黑巾,故作神秘,怎會是我的表哥歐陽雲飛?不知你冒名頂替是什麼意思!」
公孫玉喟歎一聲說道:「小兄自離家之後,連遭奇變,我就是取下蒙面黑巾,你也無從認出你以前的表哥歐陽雲飛了。」
綠衣少女又復冷冷說道:「我表哥向來不謗武功,看你雙睜中神光湛湛,內力極是充沛,他離家只不過數月時間,不論什麼奇遇,也練不到你這般火候,只此一點,便見你是假貨!」
惟我真人兩抹鬼眉微蹙,陰陰說道:「老夫不管你們什麼表兄表妹,女娃兒,你叫什麼名字?」
綠衣少女瞥了公孫玉一眼冷冷答道:「他既自認是我的表哥,那你就問他好了!」
公孫玉聞言,不禁暗暗叫苦,原來歐陽雲飛在浙東括蒼山綠雲谷之時,雖也提起過他自己的身世,但公孫玉卻因萬念俱灰,早以抱定一死,未打算會再履江湖,更未想到會陰錯陽差地同時碰到辣手神魔申一醉和歐陽雲飛的表妹?他正覺尷尬之間,忽聽那綠衣少女嬌笑一聲,柵柵走到公孫玉身前,纖手疾抬,競向他的蒙面黑巾以上揭去,口中說道:「不管你是誰,先叫我看看長像再說。」
公孫玉自不知如何是好,微一錯愕間,那幅蒙面黑紗,居然被那綠衣少女扯下!
他驚怒交進以下,陡地大喝一聲:「你是找死!」飄身奪回蒙面黑中,又復疾快蒙好,然後拳腳齊出,眨眼間向綠衣少女踢出三腿,攻了四掌!
這三腿四掌俱是指向人身各大要穴,那綠衣少女一時之間被他迫得手忙腳亂連連閃躍。
公孫玉連攻了幾招之後,竟自長歎一聲,退了回來。
他這一失常行動,連惟我真人和辣手神魔申一醉也看得大感奇怪!
原來公孫玉被那綠衣少女扯掉蒙面黑巾,正是觸動了他心頭隱痛之處,是以不自主地施展出一輪瘋狂猛攻,以洩胸中羞憤之情,但當他一相到對方是個女子之時,已是深自後悔,暗村:我公孫玉今生今世既是有負於女子,便當愛屋及烏,豈可對她如此?
他正自深深追悔,惟我真人和申一醉也在一旁靜觀其變之際,誰知怪事突生!
那綠衣少女被公孫玉攻了數招之後,居然並不還手反擊,也未動怒,反面格格一笑,又復走到公孫玉身側,聲音極其柔媚他說道:「表哥,你為什麼蒙著那幅極其難看的黑中,以遮住廬山面目?若是我出其不意地將它揭開,到真要失之交臂了呢?」
她這種神態言行,又大大出了在場三人意料之外。
但最為困惑不解的還是公孫玉,他不知道為何她仍把自己曾受毒傷的面孔,認作歐陽雲飛。
儘管他心中疑雲重重,百思不解,但他因此時已恢復冷靜,是以便將計就計緩緩說道:「表妹,我剛才告訴你自離家之後,連遭奇變,唉!白雲蒼狗,世事多變,何況我又是蒙著黑巾,光是空口說白話的說我是你表哥,無怪你不會相信了。」
綠衣少女一雙屋睜中神光略閃,嬌靨上媚態橫生地微笑說道:「表哥,我們既已名正言順地訂下百年自首之盟,還叫我什麼表妹?
現在你既讓步,就該叫我丹琪,不過從姓杜改為歐陽而已,所以今後我也該叫你雲飛了,這樣不是親熱一些麼?」
公孫玉聽得眉峰微蹙,覺得這個叫杜丹琪的女子既嫌幼稚膚淺,又覺俗不可耐,但他卻因此知道了這個女子的姓名,於是勉強一笑地遂口說道:「丹琪,光叫名字,總覺不太順口,叫你表妹,不是更親切自然麼?表妹,你怎麼也到了這武功山中,你我在此相遇,豈非極為湊巧?」
杖丹琪又是格格一笑,情彼蕩漾他說道:「表哥,你雖是踏遍海角天涯地找我,我又何嘗不是時時留心尋你?在九九重陽的彭蠡水謝之宴上,還誤認了一個長得與你酷似之人,誰知那人卻是公孫玉,他也是天南門下,不知你認不認識?」
公孫玉聽得心中一震,而他面蒙黑中,別人無法看到他臉上神色,只是故作談談一笑,說道:「我雖是習的天南一派武功,但卻非天南門下弟子,只是極緣湊巧,一個道人臨終之時所傳,是以並不認得公孫玉其人。」
辣手神魔申一醉急急插口問道:「那道人法號可叫一塵麼?」
公孫玉還未及作答,卻聽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小娃兒,你在攪得什麼鬼?且莫想瞞過老夫!」
杖丹琪一臉詫然之色地瞥了惟我真人一眼,又轉向公孫玉說道:「表哥,你臉上蒙著黑巾,可是受那人指使麼?看他的武功像是極高,你一定要聽他的話是吧?」
她一頓,又復接著說道:「其實你臉上蒙著黑巾也好,免得招惹麻煩,這樣你就是在江湖上走動,也不怕策別的狐狸精搶去,所以我也可放心了。」
公孫玨暗暗忖道:「我臉上自中毒腐爛以後,傷勢雖愈,但已是奇醜無比,就是不蒙面巾,人家看了也會作嘔,不知你還有什麼不放心?
忽見杜丹琪又向公孫玉身前走了兩步,兩人之間幾無距離,她緩緩伸出兩隻柔夷般的玉手,將公孫玉的兩手握住,嫣然一向說道:「你還站著發的什麼呆?走吧,我還有很重要的事告訴你!
公孫玉暗叫了一聲:「糟糕!我跟她到那裡去呢?」他回首瞥了惟我真人一眼,滿以為他一定不准自己離去,但卻萬分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惟我真人竟是一言不發,任他被杜丹琪拉著手兒離去。
他皆因聽了惟我真人談過武林八仙的生死之謎,雖感興味盎然地急欲聽下去,卻被辣手神魔申一醉的出現所打斷,此時他滿腹疑雲,一頭迷霧,怎捨得就此離去?
在他們兩人剛走出十餘丈以外之時,公孫玉耳際突然傳來了惟我真人的「蟻語傳音」說道:「小娃兒,別這般好奇,你先把有關武林八仙的被毒死之謎,弄個水落石出,至於,那死後還魂一節,容後再提!」
片刻之後靜夜中突然晌起辣手神魔申一醉的龍吟長笑,大聲說道:「好!好!我老醉鬼絕對遵命效勞就是!」
公孫五暗忖:莫非我那醉哥哥也被要協接受了惟我真人的條件,但怎的他到似是頗為高興?
正自思忖間,只覺得耳畔一陣溫癢,原來杜丹琪已吐氣如蘭地咬著他耳根格格一陣嬌笑說道:「現在既是別無他人,我可以說你決不是我表哥歐陽雲飛!」
公孫玉聽得大吃一驚,暗道:「這女子認我原來是故意而為,不知她是何居心?
他既然覺得假面具被拆穿,心中反而鎮定下來,淡淡說道:「我不是歐陽雲飛,你待要如何?」
杜丹琪又是格格一笑,嬌軀趁勢倚假在公孫玉的懷裡,媚態十足他說道:「怎麼我說的句玩笑話,你就認真起來?其實我是說你不是以前的歐陽雲飛了。」
公孫玉盾峰緊聚地暗暗忖道:這女子不僅頗俗,並且頗蕩,不知歐陽賢弟為何還對她一往情深的到處追尋?
他只顧沉思,卻忘記了說話,但杜丹琪竟像是微現幽怨而緊張地仰起嬌靨,目注公孫主說道:「表哥,你是不是仍然不喜歡我?難道你走遍天涯海角找我,只是為了查詢父仇?」
公孫五方自心頭一震地暗責自己,為何忘了歐陽雲飛尋找這女子是查詢父仇之事,若不是她首先提起,幾乎又露了馬腳!十是忙辯解道:「表妹,快別這麼說,其實自你回家之後,我一直喜歡你的……」
他的未完之言突被杜丹琪一聲冷哼所打斷,她嬌軀疾退兩步後,接著嬌嗔他說道:「騙人!你幾時喜歡過我來?我們訂了親事,你都還不理我,要不是後來你聽說我知道你殺父的仇人,你才不會去跋涉千里的找我呢!」
此時公孫玉已從杜丹琪手中,知道有關歐陽雲飛和她之間的情形,心中漸漸定了下來,暗道;我正好可代歐陽賢弟問出他父仇何人,也好向他轉告。
但他忽然想起,不知歐陽雲飛生死如何時,不禁憂急地星眸之中淚光濡濡,並發出一聲悠長歎息!
杜丹琪聽得一怔,詫然問道:「你歎得什麼氣?我問你,你是否還是不喜歡我,俗語說:「合則留,不合則去』,杜丹琪決不相強於你!」
公孫玉歎道了一聲:好狡猾的女子!但口中卻十分委姊他說道:「表妹,我不是說過我一向就喜歡你嗎?只是父仇未報,我們這小兒女間的私情,也只好暫放一邊了,現在你能告訴我殺父仇人是誰嗎?」
社丹琪竟是格格一陣嬌笑,一雙星晾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說道:「我若是不知道你的殺父仇人是誰,不知你還要不要我?」
公孫玉聞言,身形不由一顫,急道:「什麼?」方要發作,但卻在一陣激動之後,又強自隱忍下來。
須知公孫王也是天生情種,不惟外表風流侗悅儒雅英俊,而且在周旋於顧靈琴、顧靈琴和沈南施三女之間時,對女子的心理也頗為瞭解,急走兩步,到了杜丹琪身旁,伸手抓住她一隻柔若無骨滑膩的玉腕,說道:「表妹,俗語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那仇人既是武功極高,恐怕就是現在查出來,我的武功也不足報仇,我們且坐下來談談。
他拉著社丹琪在一方大石上坐下,兩手一帶順勢又把她的嬌軀拉入懷中,公孫玉雖只是做戲,但也被那如蘭似麝的芳香薰得心神一蕩,週身血液加速了循環,是以感到一陣燥熱,恰在此時,杜丹琪的一隻玫瑰花瓣似的櫻唇,也趁勢送了上來。
公孫玉輕舒猿臂,剛剛把杖丹琪的玲瓏嬌軀炮位,也正自難以克制的想亨受這片刻「唇攻舌戰」之樂,突覺嘴唇所觸是一片微涼而又粗糙的東西,泅非往昔那種滑潤甜美的消魂感受,不由頗為吃驚地睜目觀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4:35
同時杜丹琪也張開雙陣,極為抱怨他說道:「表哥,看你!怎麼那蒙面黑中還不取下?真是叫人掃興!」纖手一抬,竟再度向那蒙面黑中扯去。
原來方才兩人在同感心族搖搖以下,俱各閉目垂廉,準備一享溫存之時,早已忘了公孫玉臉上還罩著個障礙之物。
公孫玉開始之時本是做戲,卻不料佳人在懷,他竟在不知不覺問變成假戲真做,此時聽得杖丹琪一說,不禁霍然猛醒,同時也對她這幾句話出口,發生了厭惡之感,暗道:我公孫玉豈能做出這種事情!而且對象也不應是這種女子!
他腦子中雖在想,但早已提高了警覺,那容杜丹琪再把他蒙面黑中揭下,頭一偏兩手微向外推,杜丹琪在無備中嬌軀連退了兩三步。
公孫玉此一舉動,倒是大出社丹琪意料之外,她本以為既是公孫王採取主動,自己只要順從即可。此時不僅被拒,抑且被對方推開,她雖是個既俗又蕩的女子,也忍不住這般侮辱。
只見她黛盾雙挑,嬌靨上如罩寒霜,墾陣中閃射出狠毒的光芒,注視著公孫玉,冷冷說道:「歐陽雲飛,你休要自恃長得有幾分英俊便可這般待我,哼!我早看透了你只是虛情假意,想騙我說出你殺父仇人下落如何而已,你別在做夢,我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你,要你今生今世做個件逆不孝之人!」
公孫玉心中一陣激動,忍不住便要拂袖而去,但他一想起生死不明的歐陽賢弟,便又隱忍下去,強自一笑說道:「表妹,那你是誤會小兄了,我只因這蒙面黑巾不得擅自除下,但又壓不下這心中一腔興奮情懷,只得極不情願地將你推開,實則……」
杜丹琪競又突地發出一陣格格嬌笑,陣現奇光他說道:「實則怎麼樣呀?你怎麼不說下去了。」
她款擺柳腰,柵柵前行了兩步,笑容倏然、盡斂,冷冷說道:「歐陽雲飛,你也不要甜言蜜語,你若是光憑空口說白話,我是絕不相信,還有,既是那惟我真人不在此處,你就是除下面巾,諒來也沒什麼關係,何必製造這種連三歲孩童也不會相信的藉口?」
公孫玉覺得這杜丹琪極為難纏,但為著歐陽雲飛的父仇之謎,勢必不能功虧一簧的中途退卻,只得強自一笑,用十分溫柔的語調,說道:「表妹,你若是對我心存成見,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我,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杜丹琪突又格格嬌笑道:「誰要你解釋呀,只要以事實來表現就行了,何況你我已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訂為百年自首之盟,你也用不著怕羞或存有任何顧忌。」
她再跨前一步,嬌軀居然又自動投入公孫玉懷抱之中。
公孫玉雖曾折衝於顧靈琴,顧靈琴和沈南施三女的情場之中,但卻未經歷過這種對方猛攻猛打的陣仗,他知道自己若是再度斷然拒絕,杜丹琪必然惱差成怒;但若是只採守勢,任其衝殺縱橫,那結果必是一敗塗地,潰不成軍,甚至可能臣服在她的欽硬兼施,色迷利誘的雙重戰略以下。
可憐我們這往日裡在紅粉陣中橫衝直撞的英雄,今日竟也作了社丹琪的擅口之囚!。
公孫玉的這場「紅粉劫」,究竟會發展到如何程度?以及他是否能從杖丹琪口中得知歐陽雲飛的殺父仇人是誰?
還有這杜丹琪的背景如何,均都暫且不提,因為本書中的第二男主角歐陽雲飛不僅不知他生死如何?
而且他在江西萍鄉以西的翠柏林中,失蹤得太以離奇,那將他背走的女子更不知是誰?所以故事還是應先回到他身上。
陽春三月。
大地上雖是料峭春寒猶濃,但卻掀起了一片人為的熱潮。
昆廬王子三月九日的『彭蠡之宴」,日期將屆,各地武林豪雄紛紛疾策健馬,往都陽湖畔急趕。
但就在這人潮南湧之時,於三月初五的凌晨,卻有一輛極不起眼的騾車,自武漢悄悄北上。
這輛騾車四周為黃色車慢密覆,路人自是無法看到車內所坐何人,但車內之人卻似對車外一切均甚瞭解。
蹄聲得得,敲擊在尚未解凍的道路上,顯得格外清脆,與轆轆輪疊交織,譜成一種意境頗高的美妙樂曲。
一個留有短寇的雄壯御者,安坐車轅之上,不時揚鞭叱喝。
車內,突然響起輕輕的呻吟之聲,那是發自一個躺在軟榻之上,面色蒼白的少年。
在軟榻前卻坐著個滿現焦急的紅衣妙齡少女。
紅衣少女黛眉微顰,星眸注視著那臥病軟損上的少年極為關切他說道:「雲哥哥,你在萍鄉以西的翠柏林中所受的一掌,委實太重,當時心脈已被你那公孫大哥震斷,若不是你在彭蠡之宴上食了武林聖君那枚『千年芝參雪霜靈果』,以及我及時治,恐怕早已化為異物,現在既已療養數月,雖距痊癒之期尚遠,但至少不應還有什麼痛苦才對,你怎地又呻吟起來了,要不要再服下上粒『九轉生元丹』?」躺在軟揭上的少年,無疑是歐陽雲飛,他劍眉微蹙,像是極力忍受痛苦地止住呻吟,搖頭說道:「不用了,玲妹,這數月來虧得你對小兄逐日療傷照料,不然,唉……」
他喟然一歎,又復說道:「玲妹,小兄和我公孫大哥交手之時,你真的自始至終都在場外觀看麼?但願他的傷勢像你說的一樣,並不嚴重!」
被稱做玲妹的紅衣少女爽朗一笑,說道:「雲哥哥,你不要胡思亂想啦,還是安心養病,你目前武功雖失,但我保證等到達西北關外的『遺忘天堂』以後,一定能夠全部恢復,而且若是機緣湊巧,能達到我的預定計劃,你的武功還可能增加數倍,但卻盼望你報卻父仇及你公孫大哥之仇以後,你仍要回到我的西北關外『遺忘天堂』,靜靜渡過今生今世,永遠不再為人間名利瑣務纏繞,你說可好?」
歐陽雲飛聽得心中一震,愕然說道:「玲妹,你怎麼從來未提起什麼『遺忘天堂』?難道我們這就是往西北關外進展麼?唉!你既救了我一命,卻從來也不告訴我你的一些身世……」
他的話聲,突被一陣爽朗大笑截斷,紅衣少女接道:「雲哥哥,你何必一定要知道我的身世,難道你沒讀過『相逢何必曾相識』的詩句?至於那『遺忘天堂』,你只要到達那裡,便一定會有『此間樂,不思蜀』的感覺,你先悶上一段時間,到那裡有個意外的驚奇不更好麼?」
歐陽雲飛又復詫然不解地問道:「玲妹,你為什麼要到關外去,莫非那便是你的祖居之處?」
紅衣少女嬌靨上頓現憂鬱他說道:「雲哥哥,我的祖居何處,目前尚不能告訴你;……」
她語音一頓,卻反問歐陽雲飛道:「雲哥哥,你不覺中原上到處充滿著爭名奪利和勾心鬥角麼?人處其中,真是虛渡此生,無怪晉朝陶淵明要憑空創造了個世外桃源的『桃花源』,聊以自慰。但是他沒想到在邊遠地區有真實的桃花源存在!」
歐陽雲飛一歎說道:「玲妹,小兄又何嘗沒有這種出世之想?但我身上俗務卻委實大多,雖可暫時遠避,但卻不能永遠拋開,除非……」
紅衣少女又是爽朗一笑,截斷歐陽雲飛的話頭說道:「雲哥哥,不要說了,我總覺得你年紀輕輕,卻有點憂鬱頹唐,我雖有出世之想,只是要好好享受人生,卻不是逃避現實。其實,我也沒叫你永遠拋開必辦俗務,但你目前既是傷勢未痊,功力盡失,你欲辦無從,那就不如到西北關外的『遺忘天堂』中逼遙一番了!」
歐陽雲飛像是被她說得心花怒放,痛苦也像全消,突地支身坐起,倚在兩床厚厚的棉被之上,一笑說道:「玲妹,經你這麼一說,我倒真想早點到達『遺忘天堂』,以偷得浮生半日闊的心情,領咯下那裡的山光水色了!這樣說起來。我這次受傷到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不過你能告訴我,這『遺忘天堂』裡的情形,和這頗富待意與哲理的名稱的來源麼?」
紅衣少女突地縱聲大笑說道:「雲哥哥,那『遺忘天堂』中的情形,我不能在此描述,要等你去親自領略!至於這四字名稱的來源,卻是我別出心裁所起!」
歐陽雲飛只覺得這個叫做「玲妹」的少女,不但性格爽朗。景色幽美,人民誠樸,融融合合,勝過一般骯髒社會,毫無你爭我奪的傾軌情事,但這樣一片人間仙土,卻不為世人所識,你故而極感不平的起了這『遺忘天堂』四字,是麼?」
紅衣少女突地拊掌笑道:「不錯,不錯!雲哥哥,可見平時在你心目中,就有這種理想,所以未臨其地,便有這種超逸絕俗的想像力。」
她話聲一頓,又極為關切地目注歐陽雲飛說道:「雲哥哥,你現在可覺得舒適些麼?若是你病體能勝,我就叫駕車之人,從現在起,連日急趕,也好離開中原這是非之地!」
歐陽雲飛翎首說道:「我躺在這軟榻之上,倒是舒適無比,可是卻苦了玲妹!」
紅衣少女淡然一笑道:「雲哥哥,有你在身邊,我那裡會覺得苦?我長了這麼大,才第一次體會到男女相悅的可貴,這種情景,真可說是南面王不易呢!」
她纖指輕彈車簾,叮囑駕車之人盡快趕路,然後又笑向歐陽雲飛道:「看你身體狀況,等我們過了長安以後,就可並轡縱騎了。」
他們這樣日夜兼程,不到一月時間,便已到達長安,然後棄車乘馬,直向關外馳去。
從長安向西北行,這一段路已比較難走,但也只花了一月時間,便抵萬里開城極西端的嘉峪關!
歐陽雲飛和紅衣少女登上嘉峪關城頭,倚樓縱目,只見長城環抱,控扼大荒,蜿蜒細線,俯視城方如斗,不禁心中頗為您概!
此時適有一隊旅人,騎在駝背上通過城下,其中突地響起——個頗為哀愁的童稚之音,唱道:「一過嘉峪關,兩眼淚不幹,前邊是戈壁,後面是沙灘!」
歐陽雲飛還是第一次離鄉別並,遠走漠北,他聽到歌聲,不由心中一震酸楚他說道:「玲妹,你那『遺忘天堂』,究竟還離此多遠?
不知怎的,我看到這種情景,心中總有一種像李陵答蘇武書中所說的『胡筋互動,牧馬悲嗚,引嘯成群,邊聲四起』的感觸,若不是有你陪著,我真的忍不住要『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位下』了呢?」
紅衣少女一笑說道:「雲哥哥,看你這麼大了,怎麼說話還像個大孩子?究竟是讀書人,怎能適應武林中波面雲詭,險惡萬端的情況?」
她一笑,伸出一隻柔英玉手拉著歐陽雲飛,走下城頭,態度十分認真地說道:「很多人一提到關外,便有一種不毛之地的感覺,就好像在這嘉峪關城頭所見,便代表了整個關外一樣,其實這關外的萬里河山中,像我說的『遺忘天堂,還多的是呢!」
他們在嘉峪關換乘了一匹駱駝,兩人一前一後騎著,帶了些乾糧飲水,適自出關而去。
紅衣少女像是對關外的一切風土人情,極為熟悉,他們穿越過一片沙漠之後,再過了甘肅和回疆之間的孔道星星峽,復行一日,縱日看去,眼前已是一片碧綠,風拂草掩以下,便可見到處的潔白羊群,粉白碧綠互相輝映,交織成一幅絕美的圖案!
五月艷陽,普照大地,柔風中,傳來此起彼落的愉快歌聲。但他們是用維吾爾族的維語所唱,歐陽雲飛雖覺歌聲頗美,但卻不解歌詞,於是轉首向紅衣少女笑道:「玲妹,這可就是你說的。
紅衣少女一笑說道:「雲哥哥,這裡還只是我說『遺忘天堂夕的邊緣呢!更美的景色再有一日的行程才能走到,至於那些牧羊少年男女所唱的歌聲,我雖聽得懂,但不告訴你也罷!」
她說完妙目微轉,竟自神秘一笑!
歐陽雲飛見狀急道:「玲妹!你還向我賣的什麼關於,再不說,我可要不依啦!」
紅衣少女突地格格一笑道:「雲哥哥!你既要聽,我就替你翻釋。」
她口中居然模仿著那些牧羊的少年男女聲調,輕輕地唱了起來:「青青草,躍躍羊,沙爾湖畔歌聲揚,唱著那歌兒想著即,哎哎晦,但願長在郎身旁!」
她微闔星目,上身輕輕靠著歐陽雲飛的背後,低低曼唱,她那最後一句,卻特別似是有意的響起在歐陽雲飛耳畔,而嬌靨也自然而然的微現紅霞。
歐陽雲飛被她唱得只覺一陣輕飄,但她吐氣如蘭的微溫熱氣,卻吹得他頸後微覺麻養,而在他轉首回顧之際,背後則又不期碰到她胸前秀挺的峰戀以上,又不自禁地心神一蕩!片刻之後,才略整心神他說道:「玲妹!這歌兒的歌調美,你看得更美,你看!那些牧羊的少年男女都向你拍手稱讚呢!」
原來那紅衣少女唱時的聲音雖低,但她因內力深厚,不自覺間施為,亦可聲達數里。
兩人說說笑笑,又復前行,只見一條寬約數丈,水清見底的小溪阻路,溪水中落花片片,游魚可數,歐陽雲飛略帶韁繩,止住駝步,轉首說道:「玲妹,你看這溪流中桃花片片,上游一定也有夾岸桃林,說不定還可以找到真的『桃花源』呢?」
紅衣少女爽朗一笑說道:「雲哥哥,現在已是五月,那裡還有桃花?這些花都是與梅同屬的『胭梅』,我們只要沿溪上溯,急行半日,便可至沙爾湖,那裡不僅是桃花源,而且正是我說的『遺忘天堂』!」
歐陽雲飛高興地發出一聲長嘯,那只駱駝像是受驚一般,碎步跑了起來。
漸西行,溪位漸高、在彩霞映天的黃昏時分,他們已到了一片碧波如鏡。萬樹姻梅圍繞的沙爾湖畔。
紅衣少女纖手遙指一抹崗巒以上,微笑說道:「雲哥哥!你可看到我在年前偶游至此所置的一所『水佩小築』麼?」
歐陽雲飛依照她所指方向凝睜看去,果見一所綠瓦粉牆的小小精舍,矗立在一抹蒼翠欲滴,和紅花競艷的崗巒以上,精舍之後,一線裊裊炊煙,正自緩緩上升。
歐陽雲飛幾疑置身夢境之中,疾呆呆的目注半晌,才微微歎了口氣,像是無限感慨地說道:「玲妹,這裡究竟是天堂?抑是夢境?但總不是現實世界吧!」
紅衣少女突地爽朗一笑,說道:「雲哥哥,這裡就是『遺忘天堂』,也就是我們的居留之所?」
她說完,輕輕拍了下駝背,只聽一陣駝鈴急響,駱駝便直往那抹崗巒以上的「水佩小築」奔去。
兩人到了「水佩小築』以後,還未躍下駝背,便早走出來一對男女小憧,她們一見那紅衣衣女,面上齊現驚愕之色,膛目不知以對,紅衣少女用維語講了幾句話之後,那一對男女小幢,方自發出神秘而會心的一笑,並極其恭敬地用維語說了幾句話,紅衣少女一拉歐陽雲飛,躍下駝背,微笑說道:「雲哥哥,他們酒菜都已準備好了,快點請進吧!」
歐陽雲飛詫然一怔,方要說話,紅衣少女卻又接著說道:「雲哥哥,我已在前一日遣人通知了此地的撞僕,是已他們早已有備,你還有什麼疑惑的呀?」
她拉著歐陽雲飛的手,並肩走了進去,室內一切陳設極其富麗雅致,歐陽雲飛只是愕然睦目,真像是到了夢裡天堂一般。
紅衣少女指著幾上兩杯香氣四溢,清冽挹人的香若,向歐陽雲飛笑道:「雲哥哥,這杯香若是采此地特產的『梅魂』與吸取,湖心天泉』之水,九沸切成,你只喝上一杯,管保精盛疲消,每日飲用,並對你爾後恢復功力,大有助益!」
歐陽雲飛舉杯就唇,輕輕呷了一口,果覺精神立爽,百疲盡去。
忽聽紅衣少女一笑又道:「自明天起,我就要教你如何恢復功力,同時另就我會的再傳你幾手,現在你雖功力盡失,但卻極其特別地任、督二脈已通,那便是你公孫大哥的一掌之賜!」
但此時的歐陽雲飛卻聽得一陣驚凜,心中暗忖道:「俗語說「大難不死,必有洪福,我現在到真是洪福齊天,既有了這樣二位人品風格均屬上乘的紅粉知己,復處身於人間天堂之中,此生尚有何倔?不過,這種洪福又能否長久呢?本來古人便有「自古情天多鑄根,最難消受是溫柔」之句,何況這位玲妹又是如此的神秘,到目前為止,我竟連她的姓氏籍貫都不得而知,這豈不是太以令人費解之事?
紅衣少女見他沉思不語,卻也呷了口香茗,微笑說道:「雲哥哥,你心中可有什麼懷疑之事麼?不過你對我卻可全然放心……」
她話尚未完,突被歐陽雲飛截斷說道:「玲妹,小兄心中確有許多不解之事,不過最使我憂急惶恐的,正是上天對我委實太厚,而我自己功德不足,不知所受這一切恩寵,能否長久?」
紅衣少女一笑說道:「雲哥哥,你這種居安思危的想法,未為不對,但也不必杞人憂天,其實,我又何嘗沒有這種感覺!雲哥哥,這幾個月來,我已深自發覺,你便是我的一切,若我一旦失去了你,我不僅要對整個武林報復,抑且要向天下之人補償!」
她說到後來,嬌靨上現出一片肅穆之色,歐陽雲飛看得身軀一顫,說道:「玲妹!你……」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雲哥哥!別說啦,飲菜都擺好了,難道你還不餓麼?」
她一語提醒了歐陽雲飛,頓時覺得飢腸轆轆,伸手先夾了一塊鹿脯,入口大嚼起來!」
歐陽雲飛在「水佩小築」住下之後,他因任、督二脈已通,在紅衣少女悉心指導下,功力進境真是一日千里,他不但以往所學全復,而且紅衣少女又傳了他一招半劍「豹隱鴻冥」,一式金鈴「落月沉星」和一種「迷蹤隱形」輕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4:49
第二十七章
我真人那般武林八仙相較,卻還是相差極遠,我想暫時離開這『遺忘天堂』中的『水佩小築』,去找一點使你增加內力的異果靈藥,三十日內必返,你看可好?」
歐陽雲飛聽得雙眉微蹙,神情黯然地方要說話,卻聽紅衣少女朗笑一聲,又復繼續說道:「雲哥哥,你我只是一月小別,你又何必兒女情長地如此黯然神傷?我這次出去,不僅為你的事,抑且對我自己的今後,也要向一個人商討交代,等我回來之後,我們即聯挾再履中原,報卻你的父仇和代為了斷你公孫大哥之事,然後就長居這被世人遺忘了的天堂之中,再不問人間俗事,故而我此行乃是一勞永逸之計。」
歐陽雲飛被她說得英雄氣奮,兒女情收。握住紅衣少女的柔黃玉手,大笑說道:「玲妹,我記得有一句詩詞說『自古多情傷別離』,我們今天卻來個反其道而行,咱們大笑而別好麼?」
紅衣少女聽得拊掌大笑道:「雲哥哥,你這大笑而別的創舉,不僅新鮮,亦頗有趣,但願一月以後,我們也可以大笑而見!」
說完,兩人齊地縱聲大笑,笑聲未落,一點紅影,卻早在湖光山色樹影花香中漸漸消失!
豈料她這一走,到真的應驗了一句「自古情天多鑄恨」的名言,一月之後,兩人不僅禾能如願重聚,而且弄得有如深仇大敵,而那紅衣少女也真的做到如她對歐陽雲飛所說:「若是一旦失去了你,我不僅要對整個武林報復,抑且要向天下之人尋求補償!」
這以後許多故事發展,不僅精彩,而尤為新鮮離奇,不過因為事情發生有先後之分,故筆者在此先補敘一頁關於昆廬王子所請天下武林豪雄的第二次彭蠡大宴的經過情事。
就在那紅衣少女帶著歐陽雲飛輕車走千里,悄悄地離開武漢以後的數日,中原武林道上卻鬧得人人如墜入五里霧中,好像發生了什麼重大之事!
原來昆廬王子的彭蠡之宴,比武林聖君所舉行的更具規模,天下武林豪雄聚齊,何止以千萬計?但他們卻都已大快朵頤,並且得到了無上的禮遇。
群豪在受寵若驚以下,卻大有些微微失望,因為直吃到八成酒意,身為宴會主人的昆廬王子仍然未見現身?
直到酒足飯飽以後,這綿延數里的彭蠡水樹上空,競傳來聲如游絲,飄忽不定,但卻人人人耳清晰的話語說道:「本主人方才因被要事所羈,未克茨席奉陪,今特於濱湖小築親自延客並有要事囑托!」
在座群豪本都在納悶無聊之中,喝得微有醉意,此時聞聲不禁齊都霍然驚醒,雖尚未見其人,但光就這先聞其聲一點,便足見三十年前即身居武林八仙之首的昆廬王子,委實不凡,剛才這幾句話,濟濟群豪,競無一人聽得出是什麼神奇功力?
語音一了,鴉雀無聲凝神傾聽的群豪,才如夢初醒般,各以全力施展無上輕功,往彭蠡水榭北端數十丈外的濱溯小築奔去!
但等他們各按到達次序,列隊靜候昆廬王子延見之時,事情發展,不禁又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因為凡是進到濱湖小築以內之人竟無一人見到昆廬王子,但奇怪的是當他們從濱湖小築另一端走出時,面上卻毫無失望神色,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興奮,奇疑,又復加上些微驚恐!
這轟動武林數月之久的第二次彭蠡之宴,就在與會群豪的興奮,奇疑,和驚恐中結束。
一種神秘的色彩籠罩了整個武林!
一種空前未有的災難也在當今武林中釀釀!
但這究竟還是以後的事,現在這第二次彭蠡之宴的謎底,既未到揭曉之時,還是讓筆者筆尖略轉,指向武林山中陷身紅粉劫裡的公孫玉身上……
公孫玉一愕之下,連辣手神魔申一醉也黑衣飄飄地飛躍出十餘丈,而七賢酒丐則早在三十丈外!
他雖然看那兩條身形纖細的人影,必定是兩個女子,而這兩人,又很可能是自己三位紅粉知已中的顧靈琴和沉南施兩人,但在這種再事耽延便即將失去七賢酒丐蹤影的情況下,卻也只得拔慧劍斬情絲飛身而起,展開師門浮雲飄絮上乘輕功,隋著辣手神魔申一醉之後奔!
事實上,公孫玉猜測的不錯,那兩條纖細的人影,果是顧靈琴和沈南施。
原來她兩人黯然而深帶驚駭地,離開衡山南麓孤鶴峰下的翠廬之後,想去探尋顧靈琴留詞出走之謎,但莽莽江湖,茫茫塵寰,又到何處去找一個弱女子的下落?是以兩人都覺得毫無主意。
但在潛意識中,兩人又都像是有了主意,是以雖未經商討,卻是不約而同的,直奔江西鄱陽湖方向而去。
因為她們深知公孫玉對顧靈籬的感情,似較對她兩人都深,而顧靈籬也確是把此生的一切希望,寄托於玉哥哥一人身上。
是以她可能見玉哥哥和琴妹未能及時趕來孤鶴峰,猜疑出了事故,極可能獨自前往鄱陽湖一看究竟?
然而令她兩人不解的,卻是那幾句充滿悔恨傷感的似詞非詞之語,若就詞意觀之,則她很可能發生了一件絕大不幸,含恨離去,而決不是趕往鄱陽湖。
不過兩人不約而同的往來路走去,則是另有企圖,她們的玉哥哥在江西萍鄉附近失蹤,這件事在兩人的心目中,似是比顧靈琴的失蹤感到還要焦急,還要關心。
她兩人連夜急趕,故而在公孫玉甫行離去之時,也來到這武功山中。
但只因一步來遲,便與她們的真正玉哥失之交臂,這也算是好事多磨的一個例證。
顧靈琴和沈南施二人此去鄱陽湖自然是毫無收穫,而公孫玉卻是把握住了這千載難逢的良機,隨著七賢酒丐苦練神功。
中原武林平靜無事,即使有重大的事故將要發生,但至少仍在釀釀階段。
因此筆者還是再掉轉筆尖指向沉醉在「天堂夢」中的歐陽雲飛身上。
原來那叫做「玲妹」的紅衣少女,與歐陽雲飛在「遺忘天雪」中的,『水佩小築」之前分別以後,她原已約定三十日內必返,但勿匆兩月,卻仍未見她玲妹芳蹤。
是以歐陽雲飛等得頗為焦急,他傷勢早痙,功力也已增進不少,心念滿身恩怨情仇,一件未了,而在這「遺忘天雪」中竟真是「此間樂,不思蜀」的住了下來,不由暗暗自責道:「歐陽雲飛呀,歐陽雲飛!你年紀輕輕,怎能如此好逸惡勞!天生我才必有用,更怎能存這出世的消極之想?」
他想到這裡,不由豪氣大振,當即離座而起,便想即刻遺返中原。
直到黃昏時分,他才決定留簡向玲妹陳簡理由,然後悄然離去。
初更時分,一切整備妥當,正待離開「水佩小築」之時,竟然怪事突生。
只聽一陣蕭聲,自沙爾湖上傳來,這還是他到此數月來第一次聽見。
那蕭聲悠揚已極,但也幽怨已極,直如巫峽猿啼,婺婦夜波、聽得歐陽雲飛心中一陣酸楚,他想:「這蕭聲大淒涼了,在這世外桃源之中,難道還有什麼傷心之事?」
他想壓抑心中的好奇,毅然離開此處。
但卻無法抗拒那蕭聲的吸引之力、不自覺的緩步向湖邊走去。
月光如銀。
湖光似鏡。
陣陣花香,隨著陣陣微風飄到他的鼻端。
那淒姊的簫聲,是從湖心中一時輕舟上發出。
歐陽雲飛也自踏上他和玲妹時常掉槳湖中的那隻小艇,直向湖心劃去。
此時,那蕭聲益轉淒切,他競如看到那葉輕舟上,坐著一個涕淚滂沱的慈母,在悲歎愛子的死去。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也在依間盼望他的歸去。
只覺得一陣真清激盪,幾乎脫口呼出。他竟然不顧世俗禮數,兩船還相距數丈,便飄身而起,向那船上躍去,那竟是一隻頗大的畫舫!
歐陽雲飛甫落船上,那蕭聲便也雖然而止!
隨聽「噗嗤」一聲嬌笑響起,一個宛如黃鶯出谷的柔美聲音接著說道:「喲!你可是玲姑娘的閨中密友歐陽公子,怎麼才兩月小別,你便靜極思動?看來男人都不老實!」
歐陽雲飛落在船上之後,蕭聲一止,他也恢復了理智,凝神看去,那輕舟上竟坐著一個薄紗蒙面,一身粉紅羅儒的女子。
那女子雖是薄紗蒙面,但仍可看清她臉部柔美的輪廓,羅儒裹身,依舊能看到她玲斑的嬌軀。
他只覺這女子在柔美中,隱含著一種媚蕩之氣,於是不由心神一震的退後兩步,愕然呆立。
那蒙面女子又是「噗嗤」一笑道:「別後退啦,再退就要落到水裡去了,此處正是『湖心天泉』,湖水奇寒無比,凍壞了身體,可不是鬧著玩的,何況玲姑娘知道了會生我的氣呢?」
說完,竟自掩口輕笑,雙睜中麟輝四射地向歐陽雲飛微脫。
歐陽雲飛覺得自己一時魯莽,竟自冒然登上一隻僅有一個女子的畫舫,未免太以失禮,遂在俊面微紅以下,訥訥說道:「在下一時好奇,打擾姑娘清興,實在冒昧之至,在下這就告退了。」
蒙面女子突地格格一笑道:「你好奇什麼呀!可是覺得我吹奏的蕭聲,太以哀淒,那我就吹一曲輕鬆愉快的繪你聽好啦!」
歐陽雲飛搖手說道:「在下不敢相擾,這就告辭了。」
蒙面女子「噗嗤」一笑說道:「你怕什麼呀,玲姑娘又不一定今夜就趕回來,再說,你們兩人在一起廝守數月,雖說『小別勝新婚』,但卻也有『家花哪有野花香』的動人辭句,你何不乘此機會與我盤桓些時?」
歐陽雲飛聽她越說越不像話,深知這必是一個浮蕩女子,不禁立起戒心地冷哼一聲說道:「姑娘以一個女流之輩,怎他說出這等於恥之言,恕在下打擾了!」
也不見他身體如何作勢,便輕飄飄地躍回自己的船上。
那蒙面女子突地發出一陣格格蕩笑,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現在要吹簫給你聽你不要,等會可別後悔喲!,」
歐陽雲飛回到船上,不禁大感懊喪,他方自氣憤地正欲離去,那知小船上的樂音又起。
但這一次,不是洞簫卻換了琵琶。
只聽一陣爭瓊之聲,在湖面上飄蕩,猶如燕飛蝶舞,確是輕鬆偷悅之至!
歐陽雲飛的心情也立刻由激動復平靜,自憤怒轉欣喜。
漸漸,那琵琶聲又復由輕快轉入柔媚,直似一雙青春愛侶,獨處深閨調情。
歐陽雲飛不禁霍然一驚,暗忖:這女子彈奏的樂聲,怎地如此動人,莫非她大有來歷?
他正想即刻離去,但又心念候轉,要稍待片刻,以觀究竟。
此時,那琵琶的爭綜之音又變,競漸入微妙撩人之境!好像有萬千個美女,衣舞霓裳,媚笑盈盈,聽得歐陽雲飛心族搖搖,把持不定。
片刻之後,突然音回韻轉,若柳暗花明,春風和暢,碧水泛波,那許多美女,一個個脫衣解帶,展露出膚色晶瑩的嬌軀,嬉戲波中!
歐陽雲飛再度為那樂曲,志迷神搖,冥冥中,只覺得眼前有一條平整的通道,直向那裸浴的美女伸展而去。
他被這琵琶樂曲,撩撥得春情早動,此時更是慾念狂熾,不知下覺間,舉步沿著那條平整的通道走去。
只見一個棵浴的美女,排眾而出,乳顫臀搖,嬌媚橫生!
歐陽雲飛似是再也忍受不住這般誘惑,兩臂一張,便向那裸女撲抱而去!
驀然間,琵琶樂聲陡停,遂聞一陣格格嬌笑,說道:「歐陽公子,你這是幹什麼呀!難道你不怕玲姑娘回來看見麼?」
歐陽雲飛雖因琵琶音止而眼前紉像成空,但卻發覺自己真的擁抱著一個裸體絕色女子。
她渾身上下,雖是一絲未掛,而蒙面薄紗亦除,但只聽她口音,卻正是方才吹蕭之人。
歐陽雲飛此時頭腦已轉清醒,然而被琵琶音韻所引起慾念仍盛,何況他正摟抱著一個眼波情態橫生,櫻口吹氣如蘭的柔媚女子,是以毫無羞窘之態。
那裸女又是格格一笑,突地推開歐陽雲飛摟抱著的雙手,竟自纖腰款擺地向艙內走去。
歐陽雲飛畢竟是個血氣方剛少年男子,那能禁得了如此誘惑?頭腦被慾念所沖,腳下遂不自主地大步跟去。
艙門啟處,艙內儼然是一問女子閨房!
幽香陣陣,使人聞之如飲醉酒,神馳意醉。
羅帳低垂,樟慢緊閉。
那裸女款擺腰膠,直向帳內走去。
歐陽雲飛雖非好色之徒,但這種情景之下,即使是柳下惠在世,亦復無能矜持,他只覺難抑衝動地隨後跟去。
羅帳啟處!
歐陽雲飛雖被慾火衝擊得意玄神迷,但一看之下,也不禁嚇出一身冷汗,蹬蹬蹬地連退三步。
羅帳內的繡榻之上早已失去那裸女的蹤影,卻端坐著個一身紅衣的少女!
光這身大以熟悉的裝束,他已認出正是一別兩月的玲妹,更何況她還滿臉幽怨,雙眸一瞬地注視自己。
歐陽雲飛連退三步之後,禁不住羞惶無地的垂下頭去!
驀然,他轉身急奔而出,直向艙外走去,舉目四望,他來時所乘小船,早已杏無蹤影。
無地自容之下,他竟向湖水中躍去。
但聽身後傳來一聲驚惶的嬌呼:「雲哥哥,千萬不能跳下去,這裡正是湖水奇寒,深不可測的『湖心天泉』!」
那呼聲似是稍遲,歐陽雲飛著水時,只凍得他身形一顫,便即暈厥過去。
醒來之後,卻發覺自己躺在一間精雅的小室中,旁邊站著一個布衣少女。
那布衣少女一見歐陽雲飛醒來,便匆匆走到門口,低低說道:「啟稟老爺,這位公子爺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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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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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28 23:55:09
敢情那布衣少女還是這房中的下人?
遂見一個滿臉慈祥的華服老者走了進來,他打量了歐陽雲飛一眼,驚訝地說道:「小兄弟,你可覺得好些啦?剛把你撈上來時,你已凍得奄奄一息。」
歐陽雲飛仍記得自己躍下湖中時,紅衣女告訴他那裡正是「湖心天泉」,湖水奇寒,深不可測,但不知如何被人撈了上來?他想支身而起,卻是渾身無力,試一運氣,不禁大吃一驚,原來功力盡失!
那華服老人微微一笑,說道:「小兄弟,你在何處不慎落水,沒淹死總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歐陽雲飛適才想起,竟連向人家致謝救命大恩的事都忘了,遂道:「晚輩多謝老丈救命大恩,只因一時不慎,失足落入沙爾湖中。……」
他話尚未說完,突聽華服老人一聲驚呼,說道:「你是跌入沙爾湖中!這未免太不可能了吧?」
歐陽雲飛茫然義道:「老丈此言,晚輩甚覺不解,但不知此處是……」
華服老人道:「此處在沙爾湖西北兩百里,只有庫魯克郭勒河通達該處,如此說來,小兄弟在水中,漂麟兩百里,始被老夫發現,救護上岸的了?」
歐陽雲飛心中大感驚駭,暗付,這真是死裡逃生!
但他一想到功力盡失之時,又不禁滿面沮喪地長長歎了口氣。
華服老人慈祥他說道:「小兄弟,不要著急,只管躺在床上安心靜養,就叫稚蘭這丫頭服恃你,老夫家境尚頗富裕,聽你口音是來自關內,而我也是幼年之時,隨家遷來此地,算來我們還有同鄉之誼哩!」
他說完,便自緩步而去。
片刻之後,那布衣少女端來一碗稀粥,因歐陽雲飛不能起來,那叫做稚蘭的布衣少女便餵他吃了。
歐陽雲飛這才看清,稚蘭的形貌。
只見她身材纖細,膚如凝脂,生得雖然美極,但卻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光看她那兩隻憂鬱的眼睛,便知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子!
他從稚蘭處知道這家主人姓史,那華服老者叫史雲亭,從種種跡象判斷,這只是個普通的富裕之家。
但在他清醒後的第一個晚上,卻有一件事令他微感懷疑。
由於整整一天好睡,歐陽雲飛在夜間反覺無法成眠,但輾轉反側,睜大眼睛靜聽著遠處傳來的更鼓……
一更、二更,已是三更時分。
淡淡的月色,仍是寂寂的照著大地,他不禁發出「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的感歎。
突然,一縷簫聲,隨著夜風斷斷續續地傳來。
歐陽雲飛不覺微感一驚,這般深夜,還有甚人有如此雅興?
他凝神望去,發覺蕭聲竟似起在本宅之內。
那簫聲充滿了哀愁,悔恨,而愈吹愈是傷感!
歐陽雲飛想起去一看究竟,但苦幹無能為力,他心中奇詫莫名,焦的莫名,是誰吹的那蕭聲?難道是那稚蘭?
除去多愁善感的她,還有誰能吹出這種悲慘淒涼的簫韻?
想到纖弱的稚蘭,她雖是一身布衣,卻遮掩不了她的高貴透逸之氣,她顯然不似一個普通的侍女!
那未,她或是大有來歷?
像謎一佯的疑問,在他心底下糾結著。
直到四鼓大罷,他才朦朧睡去。
也不知經過多久,忽覺身上有一件東西輕輕壓下來,他猛然一驚而醒,原來稚蘭在拿著棉被向他身上蓋。
此際已是辰初時分,耀眼的陽光,正從窗幌縫隙中射進來。桌上放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面,原來是稚蘭繪他送早點來了。
歐陽雲飛忙著翻身坐起,他居然可以坐了起來,揉揉雙眼,談談一笑說道:「稚蘭,不用蓋了,我也就起來啦!」
稚蘭向他展顏斗笑,但笑意卻是那麼淒涼,說道:「瞧你,連覺也不好好的睡,受了涼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聽在歐陽雲飛耳裡,不禁覺得一陣溫暖,籠上心頭。
他想起了慈母,也想起了玲妹——她不獨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而且數月療傷,也是照拂得無微不至。
但現在,已不知她對於自己是如何想法?
他一愕之間,椎蘭便即柵柵離去。
歐陽雲飛突然覺得,稚蘭雖是無微不至的照拂自己,但卻又極力躲避自己,而這種躲避,似非出自她的本意。
椎蘭走後,他又無端帳憫地躺在床上,回憶那片刻溫馨,和這隱含著的複雜問題。
午飯時刻,稚蘭又送來精美的餐點。
歐陽雲飛像是要從她臉上尋出什麼秘密似的,看著她一直打量,直瞧得椎蘭嬌羞無限的低垂粉頭。
她忽的笑了,猶如一朵綻開的白蘭花,那麼樸質,那麼秀逸,說道:「你瞧什麼呀!公子爺,我臉上並沒有長花,有什麼好看的?」
歐陽雲飛經對方一問,臉上微露窘態,半晌始道:「稚蘭,你在這裡做事多久了,你可也是關內人?」
稚蘭淒涼一笑,說道:「我才到這裡未幾個月,公子爺,你問這則甚?」
歐陽雲飛喟歎一聲,說道:「看你纖纖弱質,那是做侍女之人,你怎會……——
稚蘭嬌靨微微一變,急急說道:「公子爺,你若沒什麼吩咐,我就要走啦,打擾你養息,老爺會罵的呢?」
說完,柵柵而去。
歐陽雲飛突然想起夜間聽到的簫聲,遂大聲叫道:「稚蘭!稚蘭!」卻無回應。
邊塞無甲子,歲月逐水流。
歐陽雲飛一住月餘,他功力雖仍未復,但卻已可下床走動。
已是初秋時分,西風蕭瑟,桐葉飄零!他思家之心更濃。
但他對稚蘭的關心和憐愛之情也更深,他總覺得她在這裡做恃女必有極大的隱衷?
一日深夜,那淒涼的簫聲又起。
歐陽雲飛自能下床行動之後,才知道他是住在一座花園之中,除他住的一幢精舍外便是一間位處北邊園角的小房。
他悄悄披衣而起,發覺那簫聲果是由那間小房中傳來。
夜涼如水,清冷的月光,更增加了夜的淒迷寒意!
而秋夜簫聲,也就更顯得悲涼了!
歐陽雲飛直聽得弦然欲位,又觸動了他自己的愁腸,終於大步向那小屋走去。
他想那小屋中可能住的定是稚蘭,那蕭亦必是他所吹奏,於是激動地大叫道:「稚蘭!椎蘭!」
果然,蕭聲停了,那小房中「呀!」然一聲,房門大開,接著響起一聲仍帶幽怨的話語:「有事麼,公子爺?」
稚蘭的嬌俏聲影,柵柵走了過來。
她看到呆立當地的歐陽雲飛,似埋怨似關懷他說道:「你怎麼還不睡?」
歐陽雲飛答非所問地道:「那夜夜簫聲,可都是你吹的?」
稚蘭淡淡一笑,道:「我吹簫打擾了你的睡眠,真是該死!你為什麼早不講呢?」
歐陽雲飛吃吃說道:「你那簫聲太愁了,使我無法入睡。」
稚蘭一笑說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歐陽雲飛驀然大吃一驚,說道:「你……你在說什麼?……」
稚蘭卻微微一笑道:「這不是李重光的菩薩蠻麼?」
歐陽雲飛似在回憶,心中晴暗忖道:「這前面兩句我似是聽得極熟……晤!是了!」
稚蘭看他木然無語,低低說道:「夫不早了,你好好睡吧,我不再吹簫就是。」
歐陽雲飛見稚蘭迎著月光的一雙星眸中,淚光濡濡,她的微瘦嬌靨上,也被月光照得一片蒼白,他忍不住激動之情,伸手將稚蘭的一雙柔夷握住,說道:「椎蘭,我一見你,就覺得你楚楚可憐,不知不覺間就不讀四。」
稚蘭的嬌靨上卻是一片平靜,緩緩說道:「我們做下人的,怎敢承公子爺厚愛,何況……」
歐陽雲飛雙手一帶,將稚蘭的嬌軀拉入懷中,誠懇他說道:「稚蘭!快別這樣說,我是一個落難之人,也不是真的什麼公子,其實愛情也是無貴賤之分的。」
稚蘭馴順的把嬌軀依健在歐陽雲飛懷中,突然之間她像是驀然一驚地,掙開歐陽雲飛的懷抱,退出由五步去,垂首說道:「公子爺,我們不能這樣!」
歐陽雲飛詫然說道:「為什麼?」
稚蘭不答反問道:「想公子爺堂堂一表人才,自必有許多紅粉知已,你怎可對一個侍女如此?」
歐陽雲飛道:「但你也是我的紅粉知已之一!」
稚蘭像是既頗高興,又頗幽怨他說道:「你這種風流碉低的公子爺,本已足使得一般女子癡想著迷,若再是風流成性,衣香須影,到處留情,那真是……」
她突然住口,似是這些話不是一個做侍女之人所該說的。
歐陽雲飛道:「稚蘭,你怎麼不說了,其實你說的沒錯。」
稚蘭嬌軀突然一震,像是頗為驚惶他說道:「怎麼!你自己承認是個風流成性,到處留情之人?」
歐陽雲飛喟然一歎道:「最難消受是溫柔,若是人家喜愛我,我又怎能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一想起自己對公孫大哥的第三項諾言:「我要你一生一世不許對任何一個鍾愛於你的女子,有所辜負!」不禁覺得這條件委實太難,是以說出這番話來。
稚蘭憤然說道:「男女相悅,應該是雙方情願,你現在倒似是將憐作愛,我不能不為你的一些紅粉知已歎息!」歐陽雲飛忙道:「稚蘭,你錯了,我雖是有我的苦衷,但卻非薄倖之人,凡對我鍾情的,我必對她終生相愛。」
稚蘭忽又幽幽一歎道:「這就是你的麻煩了,一句話,仍是到處留情,而不能情有獨鍾!」
歐陽雲飛默然,他們心自問。似是覺得自己也確是如此。
其實大多數多情的男子,又何嘗不亦復如是?
片刻之後,稚蘭才道:「其實這也不能怪你,但……」她又倏然、住口不說。
歐陽雲飛覺得稚蘭的行徑大有蹊蹺,她實是個謎樣的人物!
而那救他上岸的華服老者史雲亭,又何嘗不是令人莫測高深?
他突地問道:「稚蘭,你的主人何在,怎麼個多月來,一直都沒看到他呢?」
稚蘭似是設想到他突地轉變話題,一怔說道:「主人有主人的事,做下人的怎會知道!」
歐陽雲飛似是也覺得自己的問題不大恰當,一笑說道:「既然如此,算我多嘴就是!」
稚蘭不自主地「噗嗤」一笑,但這笑聲是自然的,愉悅的,說道:「你真是夠多嘴的,半夜三更,問了我這多話,快去睡吧。」她說完,便自轉身向那屋中走去。
歐陽雲飛看看她那孤零而纖細的背影,突覺一陣激動,突地大聲叫道:「稚蘭!你等一下!」急走兩步追了上去。
椎蘭黛眉微皺說道:「公子爺還有什麼事麼?」
歐陽雲飛伸手撫按著她的兩肩,真情激盪地道:「稚蘭,你有什麼隱憂,我定盡一切力量去幫助你!」
稚蘭突地格格一笑,說道:「你自己還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一個落難的公子,又有什麼力量幫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5:23
第二十八章
歐陽雲飛感到一陣羞怒,方要發作,突然想起自己武功盡失,不禁把放在椎蘭肩上的雙手,頹然收了回來,發出一聲喟然輕歎!
稚蘭說完之後也覺失言,臻首低垂,幽幽說道:「我是無心之言,你可是生氣了?」
說完,突又仰起微現蒼白的嬌靨,星酵迎月,竟是淚水盈!
歐陽雲飛搖搖頭,緩緩伸出雙手,捧著她那吹彈得破的小臉。
稚蘭注視著他,靜靜的,一動沒動,如同一尊大理石雕成的美麗女神!兩人都沒說話。
其實這靜靜的互相注視,便代表了心靈相通,已勝過了千言萬語了!
這是愛情最高的境界,兩人之間,毫無慾念。
直過了盞茶時分,歐陽雲飛才發出一聲輕歎,轉身離開。
漸漸西沉的皓月,突被一片烏雲遮掩,這片借大的庭園內,候轉黝黑。
在便搖葉顫之下,忽然響起一聲冷哼!
但那聲冷哼,卻似未被任何人聽見,因為歐陽雲飛正踱著沉重的步伐向精舍中走去稚蘭卻仍自看著他的背影,呆呆出神……
歐陽雲飛回到房中之後,躺在床上反覆的想著,自己甫出慾海,又歷情天,他覺得對稚蘭和對玲妹的感情,又似不同。
他忽然覺得自己病勢既痊,就該快些離開,不然,對稚蘭的相愛會越陷越深,於是他決定早些啟程,遺返中原。
一夜沒睡。
次晨一太早,椎蘭就端了一盆洗臉水進來,然後送上早點。
歐陽雲飛一見稚蘭的眼皮微微紅腫,顯是哭泣使然,遂關切地問道:「稚蘭,你哭了?」
稚蘭強自展顏一笑道:「你瞎說什麼,誰哭了?」
歐陽雲飛搖頭道:「你真是個倔強的孩子,流眼淚又不是丟臉的事,為什麼遮遮掩掩?」
稚蘭道:「算你會猜,我昨夜確曾哭了。」
歐陽雲飛驚道:「到底為了什麼?我又沒有欺負你!」
稚蘭臉上忽作黯然,說道:「你不是要走了麼?生離死別,我……」
歐陽雲飛詫然說道:「誰說我要走了?」
稚蘭道:「我猜的,蛟龍終非池中物,你當然不會久留此地了。」
歐陽雲飛點頭說道:「我要走是真的,你可聽說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句話?」
稚蘭點點頭,大眼連眨,又像是頗為高興地說道:「好極了,晚上我給你送行!」
歐陽雲飛不禁一怔,這個女孩子實在不可捉摸,她既為自己將走而哭得眼泡紅腫?為何又頗高興似地要為自己送行。
他一怔之後,強自微笑說道:「但不知你怎樣送法?」
稚蘭嫣然一笑道:「你急什麼,到晚上不就知道了!」
說完,端起臉盆姍姍而去。
一日易過。
天一黑,月姊兒便爬上樹梢,正是「月上樹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景況
那清冷的月光,仍如昨夜一般的照著。
就在這庭園中的一座茅亭之內,石桌上已擺了四樣小菜,兩付懷筷對面放著,酒壺裡微微透出陣陣酒香。
稚蘭讓歐陽雲飛坐下,替他斟滿了一杯酒,微笑說道:「你先吃了這杯酒吧,菜是我親手做的,看看可還嚥得下去!」
歐陽雲飛對這眼前情景似感迷茫,木然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稚蘭也舉杯就口乾了一杯,然後淒迷地一笑,說道:「公子爺,我吹一隻曲子,給你送行,看你是否能猜得出那歌詞的出處?」
歐陽雲飛早已不把稚蘭看作下人,見她仍叫自己公子爺,遂急急說道:「稚蘭,你怎麼還叫我公子爺,喊我的名字不好麼?——對了,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你竟然從沒問過我!」
他說到後來,語音中微現責怪之意。
稚蘭一雙妙目微眨,說道:「你何必問你叫什麼名字,就是知道了,我們做下人的也不能叫。」
歐陽雲飛佯怒道:「不許再胡說,我叫公孫玉,你就叫我玉哥哥好了。」
稚蘭臉上突地顯露出興奮之情,喃喃說道:「玉哥哥,玉哥哥!」
她突地住口,嬌軀一顫後又復搖頭說道:「我不能這樣叫,我不能這樣叫……」
歐陽雲飛以為她突然如此稱呼,不太習慣,便自一笑說道:「隨你叫什麼,反正為時不多了。……唔!你不是要吹奏一隻曲兒,為我送行麼?」
稚蘭緩緩點頭,取出一隻洞簫,湊近唇邊,立刻,一縷簫韻,締繞充盈了這整個家園!
簫聲仍是那般淒切,歐陽雲飛聽到一半,便搖手制止她繼續吹下去。
稚蘭淒然一笑,說道:「你可聽出這曲詞的出處了?」歐陽雲飛道:「那是易安居士李清照的一網『蝶戀花』,怎會聽不出?」
稚蘭一笑道:「你究竟走個飽學之上,才聽一半,就知道了,你也許嫌我吹的太以淒涼,那我就唱給你聽吧。」
她一頓,嬌靨微紅,續道:「我唱的不行,可不許你笑!」
歐陽雲飛點點頭,報以茫然一笑。
只見稚蘭輕啟朱唇,低低喟道:「淚濕征衣脂粉滿,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長山又斷,瀟瀟微雨聞孤館。借別分難方寸亂,忘了臨行,酒杯深和淺。好把音書憑過雁,東萊不似蓬萊遠。」
這閾詞中,本就充滿了離情別緒,即使相聚一起的人,也能體會出離別的哀傷,何況她這陰詞又是即景而發?
歐陽雲飛聽她那如泣如訴的歌聲,不禁心中黯然,輕喟一聲,說道:「自古多情傷別離,稚蘭你說我多情,看來你較為尤甚!」
稚蘭淒然一笑道:「我雖多情但情有獨鍾,你到處留情,則未免太濫,這也許就是男女不同之處,無怪人說『癡情女子負心漢』!……」
她說到最後一句話,竟然流露幽怨之意。
歐陽雲飛忙辯解道:「到處留情,正是癡情,怎能謂負心?何況……」
稚蘭截斷他的話道:「別說啦,管你癡情薄倖,不關我事,我只是為你擔心,若遇上一個妒意特強的女子,便可能產生極為不幸的結果!」
說完之後,突地星眸麟盼,現出驚惶之色,又道:「時間不早了,快去歇息吧,明兒還要一早趕路呢!」
起身收拾好盤盞等物,匆匆而去。
今晚,卻輪到歐陽雲飛看著她的背影發怔了,他不知稚蘭為何對他說了這許多有關男女之間的話?
還有,那玲妹的一切,到如今還是個不解的謎,而稚蘭的情形,卻似較玲妹尤為複雜!
謎!謎!
他突地仰天長吁了一聲,不再多恩,因為謎底總有揭曉的時候。於是起身往房中走去。
次晨,歐陽雲飛住的精舍中,出現了月餘未見的華服老者史雲亭,但卻不見了稚蘭,他一進門,便慈祥地笑道:「小兄弟,你可是要走了?」
歐陽雲飛一怔,暗付他怎知道我要走?忽又啞然失笑,心想:這有什麼難猜,一定是稚蘭告訴他的。遂連忙起身,恭謹說道:「不錯,晚輩多日打擾,深覺感傀,此恩此德,雖不知何時可報,但有生之日決不敢忘!」
史雲亭微微一笑道:「這倒不必了,說起來,老夫還要感謝你哩!」
歐陽雲飛聽得頗感錯愕,茫然問道:「老夫此言,倒叫晚輩十分不解?」
史雲亭又是一笑說道:「將來你就知道了,目下老夫不便說出。」
歐陽雲飛雖是一頭迷霧,但見人家不願說,自是不宜再問,只得默然。
歐陽雲飛稱謝接過,心中暗暗一歎,忖道:「我因被沙爾湖中『湖心天泉』之水所浸,功力盡失,再吃什麼靈丹妙藥,也不過練成個粗壯的身體,對為父復仇之事,已是無能為力!是以對史雲亭的話也未放在心上。」
他在沙爾湖中落水之前,本是裝束停當,一切東西帶在身邊,是以落水後被史雲亭撈起之時,並無絲毫損失,此時早已整裝待發。
忽然,他想起稚蘭怎的仍未見面,遂詫然問道:「老丈,稚蘭那裡去了;她在這個多月來,侍候我備極辛苦,晚輩到想對她略作酬謝。」
史雲亭臉上一變說道:「這個不必了,老夫對她已另有賞賜。」
他忽地喟然一歎道:「也許將來你們尚有再見的機會?」
歐陽雲飛說出那番話來,本是想藉機再見稚蘭一面,但史雲亭卻拿話封住了,尤其從最後一句話中,似可聽出史雲亭也知道他和椎蘭之間的事,於是強自展顏笑道:「晚輩這就告辭了,但願他日有緣,能報此大恩大德!」
史雲亭微微一笑,說道:「小兄弟不要見外,我已吩咐手下備好了坐騎,現在你就走吧。」
於是,歐陽雲飛踏上孤獨而寂寞的旅程,又向中原走去——
歐陽雲飛此去中原,正趕上明年月宵佳節,在四川峨嵋金頂舉行的「武林八仙」大會,其精彩別緻景況,自不難相見。
不過追本溯源,若要問這「武林八仙」之會形成的原因,還須歸結到公孫玉身上,是以作者想就公孫玉的遭遇,補敘一筆。山洞中,和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一起練功,進境神速,而七賢酒丐對他也委實喜愛,本來說好只傳他「樂天知命昧無窮」三招拳掌兵刃皆可適用的功夫,結果竟把那較佛門「大般若撣功」還要高上一層的「六合歸一」神功人門要訣,也都傾囊相授。
是以公孫玉三月之中,不僅把「樂天知命昧無窮」三招功夫,練得出神人化,即使「六合歸一」神功,也稍具基礎,自然,這種武學中的上乘絕學,決非數月之功,可以練就,即使天縱奇才,也得十年二十年的修為,方可臻人化境。公孫玉因還要對為我真人履行諾言,是以練功告一段落後,便辭別七賢酒丐逞往鄱陽湖方面而去,而辣手神魔申一醉則和七賢酒丐一起,似是兩人都有「吾道不孤」之感,他那還練什麼武功,卻是終日與杜康為伴。
公孫玉對他這醉哥哥自是極為惋惜,但他卻不知申一醉似醉實醒,一直留心觀察他的行動。
原來申一醉從公孫玉練功及日常行動中,已然看出這終日面蒙黑中的年輕人,正是他的忘年之交公孫老弟。
但他見自己這公孫老弟既是面蒙黑內,則必有隱衷,於是也不言明,便在公孫玉離開之後,也悄悄隨後跟去。
公孫玉自武功山赴鄱陽湖,本向渡江取道南昌而行,但他因九江扼鄱陽湖及長江之孔道,探聽消息較為方便。是以繞道往九江而去。
豈知他甫到九江,正自觀賞著那滾滾東逝的江水之時;竟然突逢怪事!
只見一個衣衫襤褸,蓬首垢面的年輕叫化子,正自東而西,跌跌撞撞行來。
那年輕叫化子左手提著一葫蘆酒,右手技著一根彎彎曲曲的打狗棒,仍然咕嘟咕嘟大口的喝著。
突然,他將酒葫蘆拄在腰間,怪聲怪氣地吟哦起來。
他吟哦的詞兒,則是待仙李白的「將進酒」。「君不見長江之不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奠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那年輕叫化雖是吟哦的「將進酒」,卻把第一句的「黃河之水天上來」中的「黃河」二字,改成切合實際的「長江」,等他走到公孫玉面前時,正好將最後一句「與爾同銷萬古愁」吟罷!
公孫玉再仔細一看這叫化,穿的雖是鵲衣百結,但卻生就欺霜寒雪的嫩自皮膚,手臉乾淨無比,不由心中一動,暗忖:這年輕叫化子頗為蹊蹺,難道他也是「丐門」中人,但他年紀輕輕,怎的吟哦出這首悲傷詩句?
他方自心念回轉,猜不出這叫化子是什麼來歷,便聽那叫化子突地打了一個「呃」,雙眼半開半園地向公孫玉說道:「小娃兒,看你面蒙黑中,必有難言隱衷,來!來!我們乾一杯,與爾同銷萬古愁!」
公孫玉再仔細看了這叫化一眼,論年齡至多不過三十歲,居然以小賣老的叫起自己小娃兒來,不由心中微感震怒,冷哼一聲道:「閣下可是『丐門』中人?怎的說起話來這般不知禮貌!」
那年輕叫化突地嘻嘻一笑道:「倉廩足而後知禮義,衣食足而後知榮辱,像我們做叫化子的,終日餓得頭暈眼花,那還管什麼禮貌,來,喝杯酒解解悶,消消愁!」
公孫玉蒙面黑中以內的劍眉微蹙,哂然說道:「看閣下年紀輕輕,卻是滿口愁!愁!豈非太以令人不解,何況在下也無什麼悶待解,愁好消?」
那叫化子探手腰間,取下酒葫蘆,仍是嘻嘻笑道:「哎!人生愁根誰能兔?一醉能消萬古愁,你這娃兒又豈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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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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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28 23:55:43
第二十九章
公孫玉憤然說道:「你這人真是豈有此理,在下並無什麼愁恨之事,難道你還能強自加在我的身上不成!」
那叫化輕喟一聲,說道:「唉!少年不識愁滋味,看來我老人家是對牛彈琴了!」
公孫玉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只道他是瘋癲,冷哼一聲道:「不可理喻!」
那叫化突地雙眼一翻,大喝道:「你敢罵我老人家,看看是什麼來頭!」
只聽「拍!」的一聲,公孫玉的左頰之上脆生生的挨了一掌!
但公孫玉被這一掌打得不但未曾發怒,立即出手以牙還牙的打那叫化子一掌,卻是驚奇莫明的愕然呆立。
原來那叫化打他的一掌太以奇特,雖是砰無聲響,但頰面上竟是毫無痛楚,更奇怪的是,那叫化左手握著酒葫蘆,右手技杖點地,身形仍然站在原地未動,以自己目前的功力,竟不知他這一掌是何時打出,如何打出,這豈非太以不可思議!
須知公孫玉也是心高氣傲之人,怎肯甘心挨此一掌,何況他新從七賢酒丐處習得三招「樂天知命昧無窮」工夫,正好趁此機會,牛刀小試,微愕之後,怒意立泛心頭,運足八成功力,一招「知足常樂」也自向那叫化面頰上拍去。
那叫化竟是不閃不讓,嘻嘻一笑道:「招式精絕,內力不足,我老人家就硬挨你一掌。」
公孫玉心想這運足八成真力的一掌,若打在那年輕叫化臉上,豈不要頭碎屍橫?遂趕緊收回二成真力!然而奇怪的,他打在叫化主頰之上,竟如擊棉絮,似是毫無著力之處,他連忙收掌躍退,但卻有一股反彈之力,浪湧而來,雖退得夠快,手腕仍被震得一陣劇痛。
那叫化卻縱聲一陣狂笑,說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公孫玉愕然呆立,他忘記了發怒,因為這年輕叫化的武功,令人太以不可思議!
突又見那年輕叫化連連額首,微笑說道:「孺子可教,心地純厚善良,尤屬難能可貴,你若是全力擊出,腕骨早已折裂。」
公孫玉雖看出這叫化必是一位武林奇人,但看他年紀太輕,卻又不甘敬服,一愕之後,才朗聲說道:「閣下不必故意賣弄,若是有頭有臉之人,就該報出萬兒說話!」
那年輕叫化突地喟然一歎道:「小娃兒,你可知道天下之間,最令人索懷難了的是什麼?」
公孫玉被他問得微怔,想了一想答道:「那就因人而異了,一般平庸之人追求的無非是功名利祿,是以腦子中盡想著陞官發財,但……」
那叫化截斷他的話題說道:「你答錯了題目,我的意思是一個人最悲慘之事,也不管他是上智或下愚,乎庸亦傑出?」
公孫玉蹙眉說道:「你怎盡問些無邊無際的空洞問題?這最悲慘之事,也是因人而異,因時而有不同,不過一般說來,幼年喪父,老年喪子,在人生的旅程中,發生了任何一項,也夠悲慘的了!」
那叫化連連額首,長歎說道:「若是這三件事都集於一身了呢?」
公孫玉道:「那自是極為不幸的了,但閣下年紀輕輕,這種事懿換岱」淞
年輕叫化又自喟歎一聲,道:「這三件不幸的事,正是發生老夫身上。」
公孫玉見這年輕叫化一直以「老夫」自稱,再想起他那手出神人化,自己連是什麼路數都不知道的武功,不禁微微一愕,詫然問道:「閣下是誰?」
年輕叫化搖頭說道:「老夫是誰說出來你也不會相信。」
公孫玉見他吞吞吐吐,不禁頗不高興,遂冷冷說道:「看閣下這般裝束,大不了是丐幫幫主『千面丐孫固窮』!」
年輕叫化一愕說道:「老夫尚不知中原武林道上,有這麼一號人物。」
公孫玉怒道:「你又是什麼大名鼎鼎之人,難道是『昆廬王子』不成!」
年輕叫化點頭說道:「正是老夫。」公孫玉真是驚喜莫名,脫口說道:「你是『昆廬王子』!」
「你是『昆廬王子』!」另一聲蒼勁驚呼,發自一株大樹之上。
隨聞一股酒氣,先人而坐,原來是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
辣手神魔申一醉身形一落地,一招「天星掌」中絕學「穿雲摘月」,以十二成功力,令人促不及防地直向那年輕叫化肩頭拍去!
年輕叫化一蹙眉頭,說道:「你一定是申一醉了,到真不傀有『辣手神魔』之名。」
他說話之間,申一醉掌至中途,突又收了回去,愕然呆立!
年輕叫化微微一笑,問道:「醉鬼,你可試出老夫的真假了?」
申一醉連忙躬身一禮,道:「老醉鬼該死!」
原來申一醉掌至中途,便如撞到銅牆鐵壁之上,知道這看上去設不起眼的年輕叫化,在談笑之間,週身已佈滿先天罡氣,並發出二外丈餘之遙。
公孫玉一聽這年輕叫化,果是昆廬王子所扮,這正是他探聽三十年前,武林八仙在聖母峰巔聚會中毒的那件隱秘,以完成對惟我真人的諾言,還他自由之身的大好機會,於是福至心靈地,連忙上前行禮,極為恭謹他說道:「晚輩天南門下歐陽雲飛,懇請前輩恕罪!」
昆廬王子一笑說道:「小娃兒前據後恭,莫不是有求於我老人家?」
公孫玉想不到他一句話,便點透了自己心事,不由臉上一熱,訥訥說道:「晚輩……晚輩……」
昆廬王子搖手制止他道:「不要說了,老夫早已知道你的苦衷。」
公孫玉一怔道:「什麼?前輩是說……」
昆廬王於喟然一歎道:「你可是要向老夫探聽,關於三十年前武林七仙齊在聖母峰巔中毒死去的秘密?」
他此言一出,聽得公孫玉大感奇詫,脫口說道:「前輩怎的知道?」
昆廬王子道:「你和七賢酒丐說的話,老夫聽得一字沒漏,倒是不知道那瘦鬼和你說了什麼,我因不在場,不得而知,是以頗覺遺憾,但想來一定是栽誣老夫,毒死其他武林七仙之事了。」
公孫玉從惟我真人口中,所聽到有關昆廬王子的為人,明明是一個不世梟雄,但此時卻覺得他非僅和善可親,並還微帶憂傷,遂不但把過去對他的惡感一掃而空,而且還自自然然的起了敬仰同情之念。
此時,昆廬王子卻轉向申一醉道:「醉鬼,老夫雖耳聞你是有名的心黑手辣,但看你本質上卻是個好人,足見人言可畏,但人言未必可信!」
他像是有無限感慨,喟然一歎後,續道:「你剛在武功山和六賢酒丐分別,想來仍可找到他,就煩你跑上一趟,通知他武林八仙將在明年月宵,聚會蛾媚金頂,老夫將宣佈三十年前在聖母峰頭,武林七仙中毒的秘密。同時另外有事請教!
然後又向公孫玉道:「小娃兒,你拿著老夫的信物,『龍牙乘簪』,先去天山七絕蜂通知撣心神尼,然後到五台山的『北台』再轉致三摩上人,此行路程甚遠,但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若無耽延,亦必可在半年內完成,然後即回都陽湖畔的濱湖小築覆命。」
公孫玉早已聽得心中狂喜,欣然從昆廬王子手中接過那一半朱紅,一半銀白,長約三寸的「龍牙簪」,但卻不禁詫然問道:「前輩只叫我和醉哥哥去通知撣心神尼,三摩上人,和七賢酒丐三位前輩,還有志吾哲人,上善若水老者,六逸居士三人,誰去送達信息?」
昆廬王子一笑道:「你怎麼把推我真人忘了?」
公孫玉道:「此人最是怪僻多疑,這消息一旦傳出,你不請他,他也會去。」昆廬王於頷首道:「不錯,不過忘吾哲人,上善若水老者和六逸居士等三人俱是隱居中原,老叫化七賢酒丐一定會去通知。」
辣手神魔申一醉道:「如若七賢酒丐不去,我醉鬼仍願跑跑腿,有熱鬧好看,就是不喝酒也成!」
但昆廬王子的面色,卻又突轉沉重,肅然說道:「你們快走吧,老夫已然心急似箭!」
公孫玉和申一醉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分道而去。
兩人各自奔出數十丈以後,公孫玉耳際突地傳來昆廬王子蚊蛔似的聲音,道:「小姥兒,你且暫時回來,老夫還有話說!」
公孫玉立刻駐足停身,又奔回原處。
昆廬王子道:「你面蒙黑布,想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欲他人見你廬山真面,老夫身邊有製作精巧的人皮面具多付,你何不換上,也免得見者側目?」
說完,探手懷中,摸出一付面具擲與公孫玉。
然後又向自己臉上一抹,說道:「你剛才見我這般年輕,自稱老夫,現在可還覺得老夫是以小賣老?」
公孫玉一看,只見面前站著的是一個皺紋縱橫,額下無須的矍鑠老人,原來他也是帶了人皮面具!
昆廬王子又道:「不過,你現在所見,仍非老夫的本來面目,就是其他武林七仙,也不知老夫擅長易容改裝之術,好了,你且走吧!」
公孫玉再度拜別了昆廬王子,在江邊一個無人處所,取下蒙面黑布,帶上人皮面具,逕往天山奔去。
豈知他這一易容之後,竟然帶來許多麻煩,生出無窮事端。
原來他自九江一路往天山途中,到是極為須利,但從天山七絕峰到五台山之時,卻遇岔事。
六月驕陽正熾。
公孫玉甫行人賀蘭山,正自奔行得汗流浹背之時,突自一座山峰後,轉出五個身著華服的漢子,將他去路攔住。
他只以為是剪徑山冠,那還放在他的心上,正待出言喝問,對他們略施薄懲,卻見五人齊地行了一禮,右面一人首先說道:「『金龍幫,外三堂之一,禮賓堂堂主『多手書生』鄭經,侍率屬下四人迎侯武林聖君,請到敝幫總壇『凌雲飛閣』小蔥片刻,再行登程!」
公孫玉聞言一怔,打量了那人一眼,只見他身材削瘦,面皮微黃,年約四旬左右,外表雖像個讀書人的丈弱模樣,但從他神光湛湛的雙目中,卻可看出是身具上乘武功的內家高手!其餘四人,看來也都不弱。
他方打量了五人一遍,只聽多手書生鄭經再度躬身說道:「此時驕陽當空,不宜出行,謹請武林聖君到敝幫暫息!」
公孫玉被五人服飾行動所吸引,是以並未注意到那人對他如何稱呼,現在一聽到「武林聖君」四字,不禁詫然暗忖:「他們怎會把我當成了武林聖群?」
但繼而一想,自己帶著昆廬王子所給的人皮面具,莫非酷似武林聖君不成?然則這些人又怎會識得武林聖君,即使他們在彭蠡之宴上有過一面之緣,但也無法記得如此真切。
原來他尚不知道,本年三月九日,昆廬王於在鄱陽湖畔舉行的第二次彭蠡之宴,個別接見赴宴群雄的目的,是各給他們丹青能手所繪的武林聖君肖像一幀,以嫂尋去年九九重陽節後,即告神秘失縱的武林聖君。
不過處此情勢之三,他也不便否認,何況確也正感酷熱難當,偏偏這一帶的山勢是牛山濯濯,連一株遮陽的樹木都沒有,心想,到不如將錯就錯地前往小蔥一刻,並且看看金龍幫是一個什麼樣的幫派,居然有如此龐大組織?於是微微額首,故意蹙眉說道:「你們且在前帶路,這賀蘭山中有這樣一個幫派,怎的本聖君從未聽說?」
「多手書生」鄭經恭聲答道:「敝幫成立未久,且地處偏僻,是以聖君未聞其名,不過……」
他話聲突然頓住,似是不願繼續說下去。
公孫玉不耐地問道:「貴幫幫主何人?」
「多手書生」鄭經道:「敝幫幫主『多臂神翁』!」
公孫玉蹙眉暗忖:這又是一個陌生的人物?他因見五人狀至恭謹,對自己似是全無惡意,便也不再多問,遂在五人引導下,往前走去。外面牛山濯濯的景象漚然不同!他流目四顧谷中,除了樹木花草外,卻是一片空蕩,不知「多手書生」鄭經所說的凌雲飛閻,究在何處?
直等穿越過這方圓里許的幽谷後,繞過一座插天高峰,才見峰陰數百尺以下,青松翠竹掩映之間,隱現簷牙飛角,竟有不少房舍!
遠遠看去,一座白色樓閣,巍然矗立,恐怕就是多手書生鄭經所說的凌雲飛閣了。
公孫玉看得大是奇詫,不禁問道:「鄭經,你說貴幫成立未久,問以能建成這借大一片房舍,豈不令人難以置信?」
多手書生恭聲答道:「這本是數百年前已建成的『凌雲堡』,堡主『震三岳』孫大受之名,想是聖君曾有耳聞了?」
公孫王方哦了一聲,只聽多手書生急急說道:「敝幫副幫主震三岳親率外三堂其餘『彤庭』『觀風』二堂堂主及屬下弟子迎出來了!」
公孫玉縱目看去,只見一群身著華眼之人,急步而來。
為首一人赤面長髯,身軀高大,長得甚是威猛,想是前凌雲堡堡主,現任金龍幫副幫主的震三岳孫大受,兩側二人,俱是短小精幹,額下留有短髭,則必是「彤庭」觀風」兩堂堂主。
公孫玉突然覺得自己要裝武林聖君,索性就裝得像一點,當即眉頭一蹙,冷哼一聲,說道:「一個小金龍幫的幫主,竟然有這麼大的架子,膽敢不親自出迎!」
他說這話時,故意賣弄了一下甫自七賢酒丐處學會,僅具基礎的「六合歸一」神功。
但是聽在金龍幫一般眾耳中,已無異平地焦雷,直震得耳際嗡嗡作晌,一時之間驚愕得呆立當地!
公孫玉看在眼中,不禁暗覺好笑,同時深深感到武林八仙的武學造詣,確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大成之境。
震三岳孫大受一怔之後,連忙趨前長揖到地,也是狀至恭謹他說道:「敝幫主正置坐關期間,演練一種武功,至午正始告期滿,故而未能親自出迎,還望聖君見諒!」
公孫玉故意縱聲狂笑道:「那本聖君是錯怪貴幫主了?」他昂首闊步,沿著那一級級的石階,直往山上走去。
這一次,他卻是施展的辣手神魔申一醉所傳「神魔無影身法」,足下如行雲流水,直似未踏著石階一樣,看得金龍幫徒眾自是暗暗驚服!
「震三岳」孫大受將公孫玉延至「凌雲飛閹」以內落坐後,當即有兩名背劍的華眼小童獻上香若,公孫玉正感口渴,同時他以武林聖君的身份,即使是茶中做了手腳,他也不能示弱,是以索性大大方方的一飲而盡!
誰知他一杯茶甫行下肚,正感精神一振之時,凌雲飛閣以外,便響起一陣陰惻惻的怪笑!
笑聲未落,已施施然走進一個身著黃衫的瘦長人影。
公孫玉一看之後,不禁目髭皆裂,大喝一聲:「獨臂豺人,是你!」
那人竟是獨臂豺人!
也就是金龍幫的幫主多臂神翁!
獨臂豺人怪笑兩聲道:「甕中之鱉,你還要發狠?」
公孫玉自付以現在的功力,那還把獨臂豺人放在心上,又自厲喝一聲道:「小小的金龍幫,又豈能對我公孫玉奈何!」
他急怒之下,一時說溜了嘴,早已忘記了自己武林聖君的身傍。
公孫玉想起要報那毀容之仇,自是不必再假借武林聖君之名,於是咬牙切齒他說道:「大爺正是天南門下的公孫玉,獨臂仇人,你死期已至!」
獨臂豺人仍是償然說道:「小狗,你真的沒被大爺在天南三劍墓碑上所敷之毒毒死?那麼在彭蠡之宴上和大爺動手真的是你?」
公孫玉聽他自供曾在先師墓碑上暗下毒手,更證實了他以前的猜付,早已氣得腸斷心裂,厲喝道:「果然是彌!狼崽子,廢話少說,接掌!」
右臂微旋,一招七賢酒丐所授「樂天知命昧無窮」中的「知足常樂」,用足十成功力擊出!
獨臂豺人粱雉怪笑兩聲,一躍閃開,說道:「小狗,十個月不見,你的功力果然進境不少。但水長船高,你尚非本幫主之敵!」
公孫玉見他輕輕一閃便自閃過這玄奧奇詭的一招絕學,不禁微感意外,只聽獨臂豺人又道:「早知道你這小狗前來送死,本幫主也用不著費那些心思了:不過是你也好,早點除去,了卻本幫主一個心腹之患!」
公孫玉大怒說道:「狼崽子,休出狂言,就是你練成『純陽真解』上的功力,也不見得更是大爺的對手?」
獨臂豺人突地縱聲狂笑道:「小狗你自比武林聖君如何?本幫主若無制服武林聖君之簫,何敢貿然現身,你趁早乖乖的等死,休作困獸之鬥!」
公孫玉那能忍受得了如此的侮蔑,大喝一聲道:「狼崽子,再接大爺一招!」
他掌至中途,猛然感到心頭翻騰欲嘔,硬生生地又將掌勢收了回來。
獨臂豺人陰陰一笑道:「怎麼樣,小狗,你可知道本幫主的厲害了?」
公孫玉試一運氣,那噁心之感更甚,暗忖:果然那廝在茶中做了手腳!
他氣得雙眼噴火,但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只聽獨臂豺人又陰笑說道:「你趁早老老實實地坐著別動,也許會死得慢些,或許會另有生望,不然,你死了能瞑目麼?」
他話真是惡毒已極,聽得公孫玉心如刀割,是的,他不能死,一身恩怨情仇,』一樣未了,真是死不瞑目!
獨臂豺人舉手摸了一下左邊面頰上一處疤痕,恨恨地說道:「小狗,這是你甩頭金鈴的賜予,本幫主也要在你臉上刻下無數這樣的疤痕,然後以分筋錯骨法廢去你一身武功,再放你一條小命,到江湖上去丟人現眼!」
公孫玉氣得幾乎暈了過去,想不顧一切地全力一拼,但現在體內毒傷正自迅速擴展,無法運集真氣。。
他本是生就剛烈性情,寧折不屈,想到眼下難逃一死時,什麼恩怨情仇也無法顧慮了,當下把心一橫,舉掌向天靈拍去!
但在他手掌尚距離天靈要穴三寸之時,陡覺右臂一麻,力道盡失,手掌自然垂失。
獨臂豺人陰陰一笑道:「你想死不難,但也沒那麼容易!」
他突的回首喝道:「快我一枚帶刺的小小金鈴來!」
公孫玉強忍毒性發作之苦,身上的冷汗早已涔涔而下,臉上幸而帶了人皮面具,未有汗水滲出,但卻逼向頸下麟去。
片刻之間,果然有人取來一枚帶刺的小小金鈴,交給獨臂豺人。
獨臂豺人面現陰騖笑容,恨恨說道:「小狗,你在本幫主臉上留下一處疤痕,我在你臉上留下十個,也不肯罷休!」
說完,將那枚小小金鈴放在掌心之中,真氣徽凝,便待用內家真力歐出。
公孫玉表面上雖是平靜異常,但其實他即使想偏頭躲閃,也是無能為力。
那枚小小金鈴果在獨臂豺人雙腮微鼓以後,帶看噓噓破空之聲,直向公孫玉左頰上飛去!
驀然之間,只聽「噹」的一聲輕響,那枚小小金鈴,竟在公孫玉面前寸餘之處,被擊墜地!
那出於擊落金鈴之人,顯然不是公孫玉,那麼是誰?
眾人的目光齊地投住「多手書生」鄭經的臉上。
多手書生輕咳一聲,竟自神態從容的往獨臂豺人身前走去。
獨臂豺人的臉上掠過一抹殺機,他端坐那裡,不言不動。
豈知多手書生在獨臂豺人耳畔細語片刻之後,獨臂豺人的臉上,不惟殺機盡散,而且還恢復了笑容!
這自然是一件不尋常的事情。
但尚有更不尋常的事發生。
只見獨臂豺人陰陰一笑,遂手在懷中摸出一粒黃色丹丸,然後向公孫玉道:「本幫主暫時免你一死,而且向你臉上報復一事,也容後再說,你且吞下這粒丹丸,腹中自會覺得安寧。」
公孫玉此時但求速死,知道他給自己服這丹丸,也不是什麼好意,無非是想使自己多受折磨,是以牙關緊閉,不願服下。
獨臂豺人怪笑厲聲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管你願不願眼,只怕由不得你!」
說完,舉手拍了公孫玉的暈麻穴,然後將他牙關撬開,把那粒黃色丹丸繪他服下。
等公孫玉穴道再度被解開之時,心頭的噁心之感,已然完全消失,但試一運氣之後,真氣卻是散而不聚!
此時這凌雲飛閻以內,只剩下獨臂豺人和多手書生鄭經及公孫玉二人,獨臂豺人一見公孫玉試行運氣,便桀桀怪笑兩聲道:「公孫小狗,你現在既是落人本幫主手中,最好別動反抗或逃走的念頭,免得自我苦吃!」
公孫玉突地發出一陣豪壯的大笑,說道:「我公孫玉既是落在你手中,殺剮悉聽尊便,你若不早些給大爺個痛快,也許會夜長夢多!」
獨臂豺人狼嚎似的狂笑兩聲,說道:「本幫主暫時不殺你,目的就是要夜長夢多!」
他詭異地一笑,轉向多手書生鄭經道:「鄭堂主,把你的計劃說給他聽。」
多手書生似感意外,臉上微現愕然。
獨臂豺人又道:「你怕什麼,僅說出計劃的前半部,諒他也莫名其妙,其實就是全部說出,他也無可奈何,不過後半部暫時別說,到時候給他個驚奇好了!」
多手書生鄭經也是面現得意的陰笑,說道:「你雖不是真的武林聖君,但因帶了武林聖君的人皮面具,對一般武林人物,仍然可魚目混珠,以偽亂真。」
獨臂豺人怪笑兩聲,接道:「是以你這具臭皮囊,本幫主仍有加以利用的價值?」
公孫玉被羞辱的又氣又疑,不知他們要怎樣利用自己,是以強自按接下胸中熊熊的怒火,勉強傾聽。
獨臂豺人向多手書生一笑道:「鄭堂主你再說下去。」
多手書生續道:「本幫主目遍及西北,現幫主已傳渝幫中弟子散佈武林聖君在本幫總壇被尋獲的謠言,須知武林八仙之一的昆廬王子曾親口允諾,凡是找到神秘失縱的武林聖君。
獨臂豺人桀桀怪笑道:「無毒不丈夫,本幫主做事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公孫玉冷冷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獨臂豺人道:「獨霸武林!」
公孫玉道:「人算不如天算,只怕事與願違,遠者不談,你這眼前使武林人物互相殘殺,坐山觀虎鬥的毒計,便無法實現。」
獨臂豺人陰陰一笑道:「你可是要當著天下群雄,表明你公孫玉的身份?哈……哈……本幫主早就想到這一著了!」
公孫玉聽得心中一懍,冷冷道:「狼崽子,年餘不見,想不到你的陰謀鬼計也增進了許多,大爺既是在你掌握之中,你又何妨說出?」
獨臂豺人狂笑兩聲道:「好說!好說!本幫主的陰謀鬼計,均出自幫中智囊團,鄭堂主便是其中之一!」
他得意的忘了多手書生一眼,續道:「本幫主對付你當著天下群豪,言明身份一事的方法雖可說出,但為了到時給你個意外的驚喜,不妨暫賣一下關子!」
公孫玉對他這個「關子」,確實是疑懷難釋,但又百思不解,只有氣憤的哼了一聲,閉口不言。
獨臂豺人陰陰一笑,說道:「本幫主已看到你那一片青,一片紫的尊容,是不是本幫主的傑作?」
公孫玉聞言,知他在自已被點上暈麻穴後,曾將自己的人皮面具揭下,不由又羞又怒。
但他也是聰明絕頂之人,心中一動之後,強自在壓抑下將要爆發的憤怒之火。十分平靜的說道:「你如果認為大爺因面容被毀,便不會將面具取下了。
獨臂豺人桀桀怪笑道:「人要臉樹要皮,我不信你那麼有勇氣?」
公孫玉怒道:「表面上的丑美,算不得是什麼重要的事,我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獨臂豺人像是成竹在胸,仍是好整以暇他說道:「你可敢打賭?」
公孫玉道:「那有什麼不敢!就是項上人頭,大爺也在所不惜!」
獨臂豺人哂道:「誰希罕你項上入頭,我若要,直如探囊取物,反掌拆枝。」
公孫玉奇道:「但不知你要賭什麼?」
獨臂豺人道:「你若敢當著武林豪雄之面,取下人皮面具,並宣稱你是天南門下公孫玉,及將受毒毀容之事說出,本幫主便放你一命,並給你服下解藥,恢復你的功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6:31
第三十章
公孫玉冷冷道:「生死之事,我公孫玉並未放在心上!」
獨臂豺人怪笑道:「話雖如此說,但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尤其你一身恩怨情仇,且負有發揚光大天南門戶之責,怎可輕言一死?」
公孫玉不耐他說道:「廢話少說,我若不除下面具,又待如何?」
獨臂豺人突地仰天狂笑道:「那你自然只有認輸,但本幫主仍然免你一死,並照樣給你解藥,不過卻由本幫主指定你送給我一件禮物!」
公孫玉聞言,不禁當場愕住,不知獨臂豺人心胸之中,包藏什麼陰謀,對這太以簡單的條件,他到遲疑不敢接受。
他實在想不出獨臂豺人要指定他送什麼「禮物」?若是獨臂豺人想要他身上的任何東西,自可予取予求,勿須經過自己同意,那麼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東西使得這凶殘的魔頭大感興趣……」
公孫玉正感遲疑不決,只聽獨臂豺人哂然一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怎地作起事來,婆婆媽媽的毫無一點果決……」
獨臂豺人話尚未完,公孫玉已自銀牙一咬,大叫一聲,道:「住口!答應就答應,我公孫玨若是當春天下群豪,不敢露出本來面目,並說出被你這廝所毒害的經過,你要什麼,我就送你什麼?」
他一時激怒,未曾詳加考慮,便貿然允諾,卻不知這人世之上,即使頂上人頭,不可贈送,但獨臂豺人所要的禮物,萬萬不能相讓。出一陣桀桀怪笑,一雙怪目斜睨公孫玉,詭異而神秘他說道:「你既答應了,到時可別後悔?」
公孫玉雙目一睜,微怒噸道:「什麼話?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公孫玉豈是出爾反爾之人,何況我落在你們手中……」
他說至此處,突地倏然、住口,因為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大以可疑,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道:「獨臂豺人!你弄的什麼鬼?為何不就此說出,我既已答應了你,難道還會耍賴不成!」
獨臂豺人看公孫玉急成那個樣子,越發顯出得意莫名的怪像,陰陰一笑道:「天機不可洩漏,本幫主若事先讓你得知,便失去此舉的意義了,就委曲你納悶一些時吧!」
說完,竟慢施施的向閣外步出。
公孫玉又急又疑,既恨且怒,一股怨毒之所,倏然沖上心頭,咬牙切齒地大罵道:「狼崽子,你休要得意,當著天下群雄,我公孫玉定要揭穿你獨霸武林的陰謀!」
豈知獨臂豺人仍是慢吞吞的向外走,卻不理他。
公孫玉沒法,只得恨聲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狼崽子,不管你弄什麼鬼,本少爺以不變應萬變……」
果然,公孫玉覺得心胸中的奇疑之念大減,心口遂自一片祥和。須知,定靜安慮得五字法訣是對任何事的思考準則,公孫玉剛才因奇疑怒恨並集,靈明早已閉塞,是以雖經苦思良久,仍然莫名所以。
他本是聰明絕倫之人,此刻靈明一復,微一思忖之下,已然想出一些端倪,不禁大吃一驚,振聲叫道:「獨臂豺人!狼崽子!快回來,我有話問你!」
但獨臂豺人的瘦長身影,早已消失在凌雲飛閣以外,卻不聞他的回聲。
公孫玉暗自銀牙一咬,恨恨地自言自語道:「若這廝真是打的這種卑鄙念頭,到時殺剮聽便,我也不能表明原來身份,不過……事情可會真的這麼巧?」
多手書生鄭經卻聽得面色微變,說道:「你說什麼……?…
公孫玉狠狠地瞪他了一眼,說道:「你們挖空心思,要想使我難堪,哼!公孫玉又豈是容易上當之人!我已猜……」
多手書生一飄身,掠到公孫玉身前:「你猜到什麼了?快說!」
公孫玉突地縱聲狂笑道:「你們不說,我也不說,大家鬥鬥狠,看誰的牛脾氣大,到時再定分曉。」
多手書生狠狠地瞪了公孫玉一眼,飛身向凌雲飛閣外掠去。他空為獨臂豺人智囊團中的主要人物,一見公孫玉發起狠來,他卻無計可施。
偌大的凌雲飛閣內,此時只剩下公孫五一人。
涼風習習,這凌雲飛閣內全無夏意,但公孫玉想到那一種可能之後,內心之中,卻感到無比的焦急灼熱,尤勝在烈日烤炙之下!
他不知獨臂豺人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麼手腳,週身真氣暢達,卻是枯坐倚上無法行動,這滋昧當真是如坐針氈。
盞茶時間之後,他身上已是汗流如雨,人皮面具以後的臉上,卻如蚊走蟲爬,他方要舉手將那撈什子人皮面具揭下——
驀然間,一陣微風,吹自凌雲飛閣以外,並覺眼前一亮,他座前七尺之處,一前一後站著兩個裊裊娜娜人影!
前面一個女子,一身紅竣衣裙,直似一團烈火,儘管這凌雲飛閣內毫無夏意,充滿秋涼,光她這身穿著卻也能使人頓感一陣燥熱。
豈知那紅衣少女看到他後,也是微微一怔,她方自面色陡變,卻突又回身淡然笑道:「蘭妹妹,你躲在後面做什麼呀?你看這裡確是十分涼爽,我們就在此小憩一會,拉著她身後的少女,在凳上坐下。
那少女卻是一身白紗,體態嬌柔,坐下之後,仍然是羞人答答,低垂臻首。
但光憑她那體態,和行走的模樣,公孫玉便覺得太以熟悉,他身形一震之下,不禁惶聲驚呼道:「你是……」
只聽那紅衣少女冷冷的哼了一聲,截斷他的話道:「沒規矩!見我們妹妹走進來,也不起身迎接!」
她一頓之後,薄怨中帶著微詫的神情,又復說道:「我是誰,你管不著,我到要問問你是誰?」
她說話的語氣,顯露出乎日的頤指氣使,嬌靨上更接著冷漠傲然的神情。公孫玉也是心高氣傲之人,聞言不禁大是憤然,暗忖道:「這女子明明自己不識禮數,卻口口聲聲說別人沒規矩,不知她們是這幫中的什麼人物?」
他方自暗付之間,那紅衣女子冷冷說道:「莫非你是啞巴,我問你話為何不答?」
公孫玉臉色一變,怒道:「我問你話,你又為何不答!」
他話聲方落,左頰上已「啪」的挨了脆生生一掌,那掌勢雖不重,卻也打得他火辣辣的一陣疼痛,灼熱!
但這一掌卻打得公孫玉大吃一驚,凌雲傲氣,和中天怒焰盡行消散。原來他只覺得身影一閃,那紅衣少女已氣定神閒地坐在錦凳之上。
他不由癡呆呆的暗忖:「想不到這小小的一個金龍幫,確是不之人才,無怪獨臂豺人敢如此狂傲?」
只聽那紅衣少女哂然一笑,卻向那白衣少女說道:「蘭妹,天下男子俱不是好東西,你切莫以為他長得相貌英俊,又是一本正經,便是好人,其實那只是戴了假面具,內裡卻十分醜惡!」
她居然如此大罵男人,也不知她在什麼地方吃了男人的虧?
那叫做「蘭妹」的少女仍是低垂臻首,不發一言,如此一個羞人答答的女子,卻和這桀做不馴的野丫頭在一起。
公孫玉方自驚愕得暗暗思忖,對那紅衣少女面前說的話,根本曾聽見,但恰巧聽到她說「那只是戴了假面具,內裡卻十分醜惡!」這句話,似是專門罵他,不由怒火大起,挺腰喝道:「醜惡就醜惡,你要罵我為何不指明說,卻要拐彎抹角!」伸手便要向臉上抓去。
他只以為獨臂豺入既已知道他戴有人皮面具,則這兩個女子,亦必知道,是以索性便要以真面目示人。
那知他突然間,發出的那聲震天大喝,卻將兩個少女嚇了一跳,而那白衣少女竟在驚呼出聲後,低垂了半晌的螓首,倏然、抬將起來。
公孫玉舉起的右手,剛觸及到臉上,卻突然看到那猛然抬起頭來的白衣少女,又不禁驚呼一聲,頹然地垂下手,也頹然地垂下頭去,心中狂呼道:「這廝果然狠毒,原來她竟在這裡,他是算定我不敢把人皮面具揭下,但……但她怎會在這裡……」
白衣少女微感一愕,紅衣女子卻曬然笑道:「這男子莫非瘋癲……」
她詫然「咦」了一聲,續道:「我們來了半天,怎地除了這一個瘋瘋癲癲的男子外,再無別人,莫非人都死光了麼?」
突地,一陣腳步聲響,自凌雲飛閹外響起,施施然走進兩條身影。
公孫玉不用抬頭看,光聽腳步聲,便已知來人必是獨臂豺人和多手書生鄭經。
獨臂豺人甫一進門,便發出一陣桀桀怪笑,說道:「本幫主雖知道必有武林同道,聞訊趕來,卻不料來得如此之快……!」
當他看清那兩個女子的面孔時,不禁愕然怔住,下面的話,竟然說不下去。
原來他只覺得這兩位少女,似是都在那裡見過,侗卻一時想他不起。
多手書生鄭經跨前一步,沉聲說道:「兩位姑娘怎麼來的?」
紅衣少女看到獨臂豺人進來之後,不禁面寒如冰,眉籠殺氣,一聽多手書生喝間,冷哼一聲,說道:「姑奶奶怎麼來的,最好問你們派在四周的明樁暗卡!」
獨臂豺人怔怔的思索了片刻之後,卻突地桀桀縱聲狂笑,用手一指那白衣少女,說道:「本幫主想起來了,你這女娃兒,可是萬俟午那老殘廢的六招八女之一,只是記不清你的名字了。」
他卻忘了自己也是斷去一臂的殘廢,於是得意的乾笑兩聲,又復手指那紅衣少女說道:「你也極為面善,大概同樣的是六詔八女之一?」
那紅衣少女嬌靨上滿現殺機,而白衣少女星眸中也充滿怒火,但她們卻都沒說話。
獨臂豺人也是色迷心竅,恍如未覺,卻嘻嘻一笑,伸手向白衣少女身上摸去!
那白衣少女的俊目中滿含怨毒,但她櫻唇緊咬,身形卻不動彈,竟一任獨臂豺人的魔掌抓去。
眼看獨臂豺人烏爪似的手,就要觸及自衣少女的薄薄羅衫,摸到羅衫下豐盈嫩滑的肌膚,卻響起一聲春雷似的大喝,道:「住手!」
這一聲大喝,直震得借大的凌雲飛閹內,起了一陣嗡嗡輕響,也驚駭得色迷心竊的獨臂豺人愕然縮手。
獨臂豺人發覺這聲大喝,是假冒武林聖君的公孫玉所發,遂獰笑一聲,說道:「小狗,敢情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膽敢管本幫主的閒事!」
他突又嘿嘿乾笑兩聲,續道:「癲蛤螟想吃天鵝肉,你也不想想自己那付尊容!」
果然,公孫玉被他惡毒挖苦得低下頭,便瞬即又自抬起。
那兩位少女似是此時方知,那一直坐在錦凳上的俊美少年,不是這幫中之人,本來,她們還想責怪他多管閒事,但現在卻不禁齊都以同情的目光看他一眼。
公孫玉和她們的目光方一接觸,立刻轉過頭去。
他方才受了獨臂豺人的一股惡氣,只因想起自己面容未復,一時間起了良晰形穢的心理,是以低頭不語。
此時卻突然覺得臉上奇癢難耐,便知道是臉上汗水浸蝕所致,同時也意識到戴著武林聖君的人皮面具未曾除去,遂冷哼一聲,說道:「虎落平陽被犬欺,獨臂豺人,你要把我武林聖君怎樣!」
他此言一出,只見那紅衣少女,倏然離座而起,掩不住奇詫他說道:「你……你真是武林聖君?……」
獨臂豺人卻嘿嘿一笑道:「你這小狗到是有頗深的心機,你以為這兩個女娃兒就能將你劫走麼?」
那紅衣少女突地格格一陣嬌笑道:「無怪本姑娘覺得此人頗為面熟,原來他竟是曾有數面之緣的武林聖君!」蓮步姍姍地向公孫玉走去。
獨臂豺人獰笑一聲,屹立原地不動,卻瞟了多手書生鄭經一眼。
多手書生鄭經會意頓首,身形一躍,一招「推波逐流」,向紅衣少女背後拍去!
豈知那紅衣少女不閃不避,纖手微抬,卻抓向公孫玉的左手,微笑說道:「你既是武林聖君,就隨本姑娘走!」
但在同一時間內,卻響起多手書生一聲慘呼,他兩手抱著小腹,竟然跌地不起,身形不住抖顫!
原來紅衣少女在伸手去抓公孫玉之時,手肘趁勢往後一引,不僅化解了多手書生拍來一掌的力道。卻也內勁暗送,虛空點了他「氣海」重穴。
這紅衣少女到此恁久,卻還是第一次顯露武功,看得獨臂豺人心神一震,大喝一聲,一拳直撞過去!
紅衣少女剛觸到公孫玉的手,獨臂豺人發出的暗勁已至,她只得嬌軀向旁側一跨,反手一掌迎上來勢。
掌風拳勁甫一接觸,兩人身形微幌,竟是個半斤八兩之局。
表面上兩人勝負未分,但獨臂豺人一拳是蓄勢擊出,用足十成功力,而紅衣少女則在倉促間隨手揮出一掌,是以實際上獨臂豺人仍然屈居下風。
獨臂豺人醜惡的臉上,自是驚駭更甚,但紅衣少女也似微感一愕,不禁勃然大怒,雙眉一挑,冷冷喝道:「牛鬼蛇神,也成氣候,你自信能攔阻住本姑娘麼?」
紅影電閃,纖掌一揚,競自以奇詭絕倫的身法,繞至「獨臂豺人」身後,拍出一掌!
獨臂豺人如今身手,果也不同凡響,當即沉肩滑步,快速無倫的一退三尺。
那知紅衣少女,似是早已窺破他有此一著,右掌落空,左手卻緊跟遞去,饒是獨臂豺人閃得夠快,卻也被紅衣少女抓住他虛飄飄的左袖!
但聽「哧啦!」一聲裂帛脆響,「獨臂豺人」強自掙脫,被紅衣少女撕下地一隻大袖。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嬌叱道:「狼崽子,你還跑得了麼?」
把撕下的那只左袖,「呼!」的一聲,隨手捧了出去,宛如一隻木棒,直撞獨臂豺人左肩井穴!
獨臂豺人想不到她竟然一連三招,連環擊出,就是應變得再快,想躲閃已是無及。
咬牙沉肩,讓過要穴,拼著挨此一擊,口中卻怪笑一聲道:「好個潑辣的婆娘……」
話聲未落,便響起一聲悶哼,身形跪跪跟跟地橫跨了四五步,靠在牆上。
紅衣少女怒氣未消,恨恨說道:「想不到打發你這廝,也費了姑娘這多時間!」
獨臂豺人雖躲過了左肩井穴,但肩骨上承受一擊,也是不輕,覺得連肩骨也將碎裂一般,豆大汗珠,從額間滾滾下落。
他忽地一咬牙,陰陰說道:「女娃兒,你真以為這小狗是失蹤已久的武林聖君麼?嘿嘿!你著願上當,你把他帶去吧!」
紅衣少女像是早已成竹在胸,冷冷說道:「我早已知道他不是武林聖君,這還用得著你說!」
獨臂豺人一怔說道:「你雖可能已猜出他不是真的武林聖君,但卻決不會知道他是天南門下的公孫小狗?」
他這一句話,直聽得那站在一旁的白衣少女身形一頃,脫口驚呼道:「你說他是天南門下的公孫玉?」
獨臂豺人方詫然地微微額首,公孫玉已自急急大喝道:「胡說!在下歐陽雲飛……」
話尚未落,便被紅衣少女一聲冷笑截斷,說道:「本姑娘卻不相信你是歐陽雲飛!」
此時,凌雲飛閣以外,也響起一個冷冷的女子聲音,人未到,話已傳來,道:「本姑娘也不相信你是歐陽雲飛!」
閻內眾人,聞聲齊地一驚,舉目看去,竟是齊地發出一聲詫然驚呼:「是你!」
原來閣內之人,竟是全都認識此女。
那女子穿身一身綠衣,她目光流盼,掃了眾人一眼,突地發出一陣格格蕩笑,嗲聲哆氣他說道:「都是老朋友嘛,很久不見,我們該敘敘舊才對呀,怎地一見面就動手打架?」
紅衣少女冷哼一聲,哂然說道:「亂拉關係,誰認識你!」
公孫玉一看清來人,心中暗暗叫苦,但口中卻道:「表妹,你怎地也來到這壘,難道連你表哥歐陽雲飛也不認識了麼?」
這綠衣女子竟是歐陽雲飛的表妹杜丹琪!
杜丹琪突又格格一笑,說道:「你到叫得怪親熱,可是毀全閣之中,我就是不認得你,剛才說這裡都是老朋友,那是因為看錯了人,還以為你是什麼武林聖君,但我想決不是他,你說是我表哥,你可能叫得出我的名字麼?」
眼波橫膘,向獨臂豺人飛了個媚眼。
公孫玉暗中冷哼一聲,忖道:誰還想巴結你!口中卻道:「丹班,你叫杜丹琪,難道你的名字,表哥還不知道?」
杜丹琪聞言直笑得花校亂抖,乳顫臀搖。
她笑聲未止,卻走向那自衣少女,說道:「卞靈筠妹妹,我們相處多年,你說姊姊可叫杜丹琪?」
那自衣少女會是卞靈筠?失蹤已久,含恨離去的卞靈筠?
豈知白衣少女卻別過臉去,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說道:「我不叫卞靈筠,我也不認識你!」
這一來,又出眾人意料之外。
杜丹琪冷哼一聲,雙目中射出狠毒的光芒,恨恨說道:「萬俟午者殘廢已死,你昔日在六詔八女中受辱,今日還有什麼神氣,不認好歹的東西!」
白衣少女直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嬌叱一聲道:「你這淫娃蕩婦,罵的哪個!」
她生平從未受過此種辱罵,當真氣憤得無已復加,口不擇言,竟罵出這番話來。
杜丹琪被罵之後,卻又毫不生氣。生像是抓著理似的,吃吃一笑,說道:「你既不認識我,怎知我是淫娃蕩婦?看來你若不真認識我,你自己便是淫娃蕩婦了!」
這女子委實狠毒已極,她竟逼得那白衣少女既不能出爾反爾的承認識她,但不承認卻也不是。
她氣得渾身顫抖,實在忍無可忍,纖掌微揚、白紗飄飄,如穿花蝴蝶般,向社丹琪擊去!
社丹琪側身一讓,反手還擊,她邊打邊自冷笑道:「你若識時務,就趕快停手求饒,我還可在幫主榻上給你一席之地!」
這淫蕩狠毒的女子,竟說出這般猥褻下流的話來。
白衣女子的武學造詣,似是較那杜丹琪略高一籌,但因她急怒交加,章法稍亂,而杜丹琪卻似有恃無恐,好整以暇,她卻不知獨臂豺人已被紅衣女子擊傷,但她那種心理,在無形中給予她不少助力。
一白一綠兩條人影,羅衫翻飛,裙挾飄飄,場外之人看去,她們那像是狠拼惡鬥,只是燕舞蝶飛!
在場之人,不覺看得呆了。
也不知她們是看得呆了,還是故意袖手不管,獨臂豺人震懾於紅衣女子的功力,自是不敢出手相助杜丹琪,但紅衣少女卻也是無意予白衣少女援手。
轉瞬之間,二女動手已過百招,女子內力本弱,何況是以快打快,此是俱已嬌喘吁吁,出手漸漸慢了下來。
二女又打了盞茶工夫,突聽杜丹琪嬌喝一聲道:「住手!」
她一陣嬌喘之後,汗洋洋的臉上,微現出一片獰笑。
白衣少女也自深深呼吸了兩口氣,冷冷說道:「你可是認輸了?」
杜丹琪也冷冷說道:「輸了又怎樣?」
白衣少女道:「你若認輸,就該向本姑娘陪禮,並收回你的齷齪之言!」
杜丹琪突地格格一笑,哂然說道:「齷齪之言,難道你還是冰清玉潔之身?」
白衣少女直氣得渾身顫抖,嬌靨修轉蒼白,恨恨說道:「你說什麼?你敢……敢。」她牙齒打顫,一時卻激動得說不下去。
杜丹琪冷笑一聲道:「小妖精,儘管你嘴硬,不承認自己是卞靈筠,但十餘年相處,我杜靈珠一眼看上去,就認出是你!」
公孫玉暗自狂呼一聲,道:「該死,我竟沒認出這杜丹琪,竟是六詔八女中,最最淫蕩的杜靈珠,但她怎會又叫杜丹琪?又怎會是歐陽賢弟的表妹?」
他百思不解,何況也無時間去仔細構思,但一聽社靈珠說完,卻電恫恨接口道:「小妖女,儘管你更名換姓,但你仍是我的未婚妻杜丹琪,你且莫忘了和我在武功山中的一夕纏綿!」
原來他一聽仕靈珠譏諷卞靈筠,卻禁不住大感憤怒,立存以牙還牙之心,是以口不擇言,連在武功山中一夕纏綿之事,也都說出。微一變,但隨即又恢復了狠毒的獰笑,說道:「任你顛倒黑白,信口雌黃,再加上個恬不知恥,但我卻沒有什麼表哥,是以不管你用心如何,這門親事你仍然拉不上,要想叫幫主放過你,還得另求生路!」
說完,又向獨臂豺人飛了個媚眼,拋了個浪笑。
獨臂豺人自是大大開心,他知道這假武林聖君明明是公孫玉,是以對杜丹珠大感放心,於是也報以會心一笑。
這杜靈珠當真是淫蕩成性,她在武功山中被公孫玉擺脫後,竟自被獨臂豺人碰上,而她也甘顧侍奉枕寢!
卞靈筠見那貌似武林聖君的年輕人,似是幫著自己說話,芳心中一股羞憤之情,不禁消散許多。
豈知杜靈珠像是看透她的心事般,格格一笑,說道:「小妖精,先別得意,我且問你件事情,你要老老實實的回答。」
卞靈筠冷笑一聲道:「我為什麼要回答?」
杜靈珠詭異地一笑,說道:「你不回答也可以!」
一卞靈筠怒道:「廢話連篇,我知道你是想惜機休息:「
杜靈珠哂然一笑道:「臭丫頭,你真以為我打不過你,我問你,在雲南六詔的純陽宮中,萬佼午老殘廢給你點的那粒『守宮砂』那裡去了?」
此女當真心細如髮,原來在她和卞靈筠動手時,竟留意到她手臂上,已沒有了守宮砂。
豈知卞靈筠一聽她當眾如此訪問,直覺得羞憤無地,嬌軀一顫,銀牙緊咬,竟掉頭向凌雲飛閣以外,狂奔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6:53
第三十一章
公孫玉早聽得目毗皆裂,大喝一聲,一掌向杜靈珠擊去!
他雖是坐在錦凳上不能行動,便功力未失,這一掌乃是含憤而發,運足十二成功力,杜靈珠得意之下,自未料到有人會突然施襲,只聽一聲嬌呼,她的身軀被掌風震得直往凌雲飛閣以外飛去!
在公孫玉出手的同時,也響起紅衣少女和獨臂豺人的驚呼。
但見紅影一閃,那紅衣少女卻飛掠出閣,纖手一伸,接著了那即幾墜落地下的杜靈珠。
她滿面含殺,狠狠地瞪了獨臂豺人一眼,說道:「姑娘暫且饒你一次,諒你也無能興風作浪!」
說完,競自抱著杜靈珠一閃而沒。
遠處,傳來一聲聲焦的的嬌呼:「蘭妹妹……蘭妹妹……」
這紅衣少女是誰?她為何劫走了仕靈珠?她又能否追得上「蘭妹妹」?這些只得容後慢慢交待了。
凌雲飛閣內,也充滿了一片焦急!
而焦急中又隱含了憤怒的氣息。
獨臂豺人怒吼一聲,手指公孫王罵道:「都是你這小狗,壞了大爺好事!」但他突的面色一變,悶哼一聲,汗如雨下,想是他挨了紅衣少女一擊,委實不輕!
公孫玉看到心上人突然出現,雖是又驚又喜,然而自己卻因面容未復,不能表明身份,一敘別離後相思之情,無殊腿尺天涯,儼如陌路!
他心中的情緒,正自無以名狀,但後來又聽到杜靈珠提起守宮砂之事,不禁驚出一身冷汗,
暗忖:難道筠妹妹真已失身給他不成?
但思忖未了,卞靈筠已羞憤而去,他此時更是驚、疑、怒、憐交加,漸漸的,而另外的一種妒憤之火,卻疾快地將所有的其他情緒燒化!
剎那間,星眸盡赤,兩拳緊握,牙齒咬得格格作響,他不自禁地大呼出聲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獨臂豺人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陰陰說道:「公孫小狗,本幫主的待妄被人劫走,今晚便要孤裳獨宿,尚且可忍,你還有什麼事忍不下?」
公孫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道:「狼崽子,快點放開我!」
他忽然想起下身雖不能行動,但雙掌功力未失,一咬牙,雙掌連揮,向所坐錦凳上拍去。
但那錦凳也不知何物製成,掌發之後,竟發出嗡嗡迴響,並有一股反彈之力,彈震而回,他直覺得心神一震,氣血微感翻騰!
獨臂豺人嘿嘿一笑道:「你若想少受活罪,最好坐著別動!」
儘管公孫玉想起卞靈筠宮砂無影之事,直氣得心頭滴血,但卻只好坐著,無可奈何,終於緩緩閉上眼睛。
獨臂豺人也在運功療傷,一言不發。
多手書生則如老僧人定一般,自受傷後枯坐地上始終未動。
於是這凌雲飛閣以內,又恢復了無可奈何的靜寂!
涼風習習,這偌大的凌雲飛閣內,競令人有些冷清之感。
驀然間,只聽「咦!」的一聲,忽然響起一個稚嫩而微怒的呼喝,道:「喂!你們怎麼搞的,大白天竟坐在屋子裡睡覺!」
公孫玉、獨臂豺人,甚至連多手書生,也都奇詫的睜開眼睛,舉目看去,只見這閣內競站著一個八、九歲的垂髫幼童!
那幼童一身黃衣褲掛,但卻又破又髒,蘋果似的臉上,被太陽曬得紅紅的,而皮膚則是又細又嫩。
突然之間,也不知那裡來的這個幼童,光看獨臂豺人和多手書生臉上的奇詫神情,公孫玉便知道他們也是不識。
只見那黃衣垂髦幼童明亮的大眼珠連貶,微怒說道:「你們瞪著眼看什麼,我又不是女孩子!」
他舉袖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忽又一笑說道:「噢!你們大概剛睡醒,所以傻里傻氣的,我媽常說午睡起來,用冷水洗個臉就清醒了。」
那幼童抬頭掃了這凌雲飛閣一眼,說道:「呀!這裡真涼快!」他竟在一個錦凳上坐下。
剛坐下便掃了獨臂豺人等三人一眼,嚷道:「喂!你們有沒有茶,渴死我啦!」
這黃衣幼童也不知是從何處而來,他到此之後,不但毫不懼怕,而口中卻只管自說自話,滔滔不絕。
他說完之後,見閣中三人,仍無一人應應,遂又一跳而起,大嚷道:「你們都是聾子麼?我要喝茶!」
公孫玉見這孩子端的有趣,嘴唇微啟,剛要說話,卻聽那黃衣幼童又道:「誰是這裡的主人呀?客人來了,連茶也不招待,若再不出來,我可要罵他是大王八啦!」
那幼童見無人理會,一急之下,竟要開口大罵,
獨臂豺人有氣無力的哼了一聲,罵道:「你是那裡來的小野種,敢到這裡來撒野!」
黃衣幼童突地大眼一翻,怒道:「好哇!我還沒罵你,你居然敢罵起我來了,看我不打你耳括?」
公孫玉看得高興,叫道:「打得好!小弟弟,多打他兩下!」
獨臂豺人雖挨了一掌,但卻不敢發作,只是強忍疼痛,大呼道:「來人呀!」
誰知凌雲飛閣內,空自發出一陣嗡嗡迴響,閣外卻無人回答,他怎知那些明樁暗卡,盡被好紅衣少女制住穴道!
黃衣幼童突地展顏一笑道:「你這醜八怪到蠻聽話,只挨一掌,就學乖了,你可是叫人給我倒茶?」
公孫玉覺得這孩子天真的可愛,遂微微一笑道:「小弟弟,你是從那裡來的呀?」
黃衣幼童一蹙眉頭,不答反問道:「你也是這裡的客人麼?他們難道也沒給你喝茶?」
但他還沒等公孫玉回答,又啟說道:「是啦!不然我打他,你也不會叫好了,可是你又從那裡來的呢?」
這黃衣幼童卻是永遠不給人以回答的機會,續道:「我愉偷離家一年多了,想去找一個人,但卻一直都找不著,喂!你可願幫著我去找他?」
公孫玉微微一笑,正常說話,那幼童突地連連搖頭,說道:「就是你願意幫我找,恐怕也是無法?……」
他一臉失望的神情,仰臉皇著天花板怔證出神。
公孫玉像是已看出幼童的毛病,是以不再發問,也不說話。
片刻之後,果然那幼童大聲叫道:「嗨!你怎麼不說話,你倒是願不願幫我去找嘛?」
公孫玉看他那著急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說道:「你要找什麼人呀?若不知他在什麼地方,天下這麼大,何異於海底撈針!」
黃衣幼童小嘴一撇,說道:「你這不是廢活,我若知道他在什麼地方,還要你幫忙麼?」
公孫玉不以為件,頷首說道:「不錯,那你就告訴我,他的姓名,相貌,我若能離開這裡,一定幫著你找就是了。」
他面色卻又夾轉黯然,說道:「可是我不知他的名字,連長得什麼樣子也忘了,那可怎麼辦哪?」
公孫玉聽得又好氣,又好笑,說道:「你這孩子真是調皮得緊,我還以為你真要找什麼人,原來騙我,我差點上當了!」
黃衣幼童嘟著小嘴,頓足說道:「我不騙你嘛,我不騙你嘛!是真的要找——」
他話尚未說完,竟自倏然、住口,大喝一聲道:「什麼人,躲在外面偷聽虹兒說話!」
只聽一聲輕蔑的冷哼,凌雲飛閣外,已緩緩定進來一個瘦小的人影。
那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頭梳雙辮,雖穿了一身破爛的衣服,但渾身上下卻甚是乾淨,尤其皮膚白皙異常,只是微現病容。
這女孩滿臉冷漠的神情,她走進閣內以後,仍是仰著小臉,似乎對在座之人都不屑一看,然後一直走到黃衣幼童面前,冷冷說道:「你說誰偷聽,難道還用得偷聽?我又豈屑於偷聽?我不故意弄出聲音,你又怎能知道有人偷聽?」
她一句話,便連問了四個問題,直聽得在座之人,齊地一怔!
黃衣幼童仰臉看了那女孩一眼,突地哈哈笑道:「原來是個小女叫化,你干麻要這麼凶?」
那女孩的臉,生像是大理石雕成,人家罵她小叫化,她也毫無怒容,仍是冷冷地說道:「看人家百隻眼,看自己瞎了眼,我是叫化子,可是卻不看看你自己那身打扮!」
黃衣幼童果然低頭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尷尬一笑,說道:「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到謝謝你提醒我了。」
公孫玉見這兩個孩子俱是開口不俗,知道決非常童,一時間百口齊開,只想從他們言談中,他們的來歷背景。
獨臂豺人剛才挨了那黃衣幼童一掌,尚且啞巴吃黃連,苦在心頭,此時又多了一個行徑更是怪異的女孩,光以她走路時落足無聲一點看來,想也身具上乘武功。
那女孩雖聽黃衣幼童向她道謝,也不見她顯露一絲欣喜愉悅的表情,卻突地轉身向獨臂豺人走去。
獨臂豺人看著她那冷冰冰的面孔,不禁身形微顫,強自苦笑一聲,搭汕著說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孩冷冷截斷他的話道:「我叫歐陽雲卿,不過現在不是你問我的時候,我卻是特地前來找你!」獨臂豺人一怔。
公孫玉也是一怔,暗忖:「天下之間複姓『歐陽』之人不多,這女孩又叫『歐陽雲卿』,莫非與歐陽賢弟還是同輩同宗?」
那叫虹兒的幼童,小臉上卻似突現興奮之容,叫道:「你叫歐陽雲卿,那你也姓歐陽了?」
歐陽雲卿回首望了他一眼,冷冷說道:「你是真的其笨如牛,還是存心打岔!」
公孫玉忍不住一笑出聲。此刻,他突然覺得心中充滿了愉悅之情,暗忖道:「多年不與孩子們相處,早已失去了赤子之心,無怪要漸漸蒼老了。
卻聽虹兒一笑說道:「只因我要我的一個人,是複姓歐陽。……」
歐陽雲卿截斷他的話道:「但我卻不是你要找之人,因為你我索不相識!」
她說完又轉向獨臂豺人道:「你可是號稱中原武林十大高人之一的獨臂豺人?」
獨臂豺人聽她提起自己最喜愛聽的「中原武林十大高人」頭銜,心中一陣高興,醜惡的臉上也跟著現出笑容,暗忖:英名震孺子,我真是不虛此生了!
方要開口說話,歐陽雲卿又復冷冷說道:「你先不要高興,我沒有誇獎你的意思,只是找你打聽幾個人?」
獨臂豺人嘿嘿一笑,說道:「本幫主是什麼人,容得你這黃毛丫頭如此潔詢!」
歐陽雲卿突地趨前幾步,直逼到獨臂豺人身前三尺之處,冷冷說道:「我不管什麼幫主,還是武林十大高人,但你且莫忘記,只要我一舉手,即可遍及你全身各大要穴!」
獨臂豺人再狠,此刻卻也是無計可施,心中暗叫道:倒霉,半天之間,這凌雲飛閣內竟出現了如許多奇奇怪怪的人物?
當下又轉怒為笑道:「小妹妹,你要打聽什麼人,我獨臂神君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歐陽雲卿道:「六詔神君萬俟午已死,你可知道他還有什麼親人?」
獨臂豺人一怔道:「你這第一句話,便把我問住了,他有沒有親人,我怎會知道?」
歐陽雲卿點點頭,接著又道:「這個你不知道,我也不怪你,可是和他有關之人,你總得知道幾個!」她說起話來,生硬冰冷,好像獨臂豺人不知道也不行。
獨臂豺人當真氣得心底冒火,但卻發作不得,此時,虹兒也走了過來湊趣他說道:「對啦!不知道也不行,你若不說,連我也不依!」
歐陽雲卿冷冷地瞪了虹兒一眼,星目中如罩寒霜,說道:「不懂規矩的野孩子,要你多管閃事!」
虹兒嚇得一伸舌頭,連忙退後兩步,仍是喜皮笑臉他說道:「狗夜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真是好心不得好報!」
公孫玉也覺得這叫歐陽雲卿的女孩子,性情行徑都大人怪異,但虹兒卻是一片天真,此時見他受了喝噸,連忙報以同情的一笑。
歐陽雲卿卻又轉向獨臀豺人,急燥他說道:「我問你的話聽到沒有,快說!
獨臂豺人雖受重傷,但他忍耐也有限度,自經過這個多時辰的調息後,只是左肩仍痛,內傷已癒,何況他又欺負孩子年紀幼小,一臉病容。這一代凶人當真狠毒,他表面上不動聲色,竟自俏無聲息地一掌向歐陽雲卿拍去!
兩人距離本近,又在稗不及防之下。歐陽雲卿武功再高,也是無能躲閃,只聽「啊呀!」一聲,一個瘦小的身影,便被摔出丈餘以外,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公孫玉見獨臂豺人竟然暗施辣手,突地襲去一個瘦弱女孩,不禁怒火狂熾,大喝一聲,遙空向獨臂豺人一掌劈去。
獨臂豺人一閃讓過,嘿嘿一陣獰笑說道:「小狗,你別急,本幫主解決了這黃毛丫頭後,再找你算賬!」
公孫玉只有空自著急,回首看虹兒,他卻在格格直笑,不禁有氣,叱道:「虹兒,你幸災樂禍,這還算什麼好孩子!……」
豈知他語聲未落,閣內已響起一聲悶哼,急閃目看去,卻見獨臂豺人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而歐陽雲卿則一躍而起,手指虹兒罵道:「野孩子,要你多事!」
公孫玉看得莫名其妙,怔了一會,他才知道獨臂豺人是被虹兒制住,但以自己這種功力,竟然沒看到虹兒出手,然而那女孩子挨了獨臂豺人一掌,怎會毫無損傷的站起?
虹兒已自止住笑聲,但也是兩眼睜得大大的,張著嘴現出驚愕之情
此時一見歐陽雲卿噸罵,當即也把小臉繃得緊緊的,沒好氣他說道:「你不要瞎冤枉人,誰多事了,我早就知道你是裝死,所以才暗地偷笑的。」
他說得甚是認真,全不像是說謊的樣子,這一來,連歐陽雲卿也怔住了!
那麼獨臂豺人是誰制住的?……
閣內諸人齊都望向門外,顯然,暗中又來了高人。
果然,一聲輕咳,接著是一陣錚錚聲響,卻走進來一個童顏鶴髮,手拄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姬!
虹兒一見那老嫗現身,高興的大叫了一聲:「奶奶!是你!」一頭栽到那老嫗懷裡。
灰衣老姬慈祥地一笑,用手撫摸虹兒的頭,說道:「該打!調皮的孩子!你一個人偷偷跑出來,可把爺爺奶奶急壞了,連你媽也已出來到處找你!」
虹兒仍是賴在他奶奶懷中,撤嬌似的說道:「誰要你們來找我嘛!我找到了要我的人,自然就會回去。」
灰衣老姬微笑說道:「傻孩子!傻孩子!」
她突地龍頭墨杖往各人身上連點,又喃喃說道:「你們都是傻孩子,隨便打架,不知愛惜身體!」
說完,牽著虹兒的手,顫巍巍地向凌雲飛閣外走去。
虹兒邊走邊嚷道:「我不要走嘛!我不要走嘛……回頭向閣內看了一眼,仍然隨那老嫗離去。」
躺在地上的獨臂豺人首先一躍而記,他竟已霍然痊癒,他直如做了一場夢,喃喃說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忽聽一個冷做而憤怒的聲音說道:「今天是你到閻羅殿報到的日子!」
原來公孫玉也霍然離開那坐了半日的錦凳,一躍而起。
多手書生則揉揉眼睛緩緩站了起來。
公孫玉一到此地,便著了獨臂豺人的暗算,他此刻滿腔怨毒之氣,直如火山爆發,江湖決堤,大喝一聲道:「狼崽子,先接你大爺幾招試試!」
但聽「刷!」地一聲,他已翻腕拔出長劍,只見銀虹電閃,猶如潑水一般,向獨臂豺人攻去。
他這一劍用足十成功力,端的迅辣兼具。
獨臂豺人獰笑一聲道:「小狗,你想速死,本幫主偏叫你先受夠活罪!」拔劍迎了上去。
兩劍方要接觸,驀然響起一聲低噸,道:「你們給我退下去!」兩人果覺劍尖上陡地產生出一種反彈之力,只得詫然收勢。
只見歐陽雲卿滿臉冷漠的走了過來,向公孫玉說道:「我問完了獨臂豺人的話,你們再打不遲!」
公孫玉想不到這柔弱的女孩,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內力,一時之間,竟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歐陽雲卿再不看他,仍是冷冷的向獨臂豺人道:「我問你,六詔神君萬俟午可有弟子?」
獨臂豺人察額觀色,知道這行為怪異的女孩子,不好相與,同時他也看出她問六詔神君萬俟午有無親人弟子,決非好事,當下靈機一動,嘿嘿笑道:「有是有,只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歐陽雲卿雙眉一蹙,玉面含煞,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但她不等獨臂豺人答話,便即接著說道:「你放心,說出後,我決不再難為你!」
這女孩也是冰雪聰明,她已看出獨臂豺人對自己心存顧忌。
獨臂豺人暗忖:光一個公孫玉已夠我對付,若再加上歐陽雲卿,更是惹她不起,於是厚著臉皮嘿嘿一笑道:「據本幫所知,六沼神君萬侯。」
歐陽雲卿連連搖手,說道:「夠了,謝謝你!」
她那冷漠的臉上,突然顯出一絲激動之容,但瞬即又恢復了冷若冰霜的神態,喃喃自語道:「那老殘廢既死,這筆血海深仇合該算在他弟子身上,我去殺了卞靈筠和杜靈珠兩個女子!」
舉手一掌,擊在一個錦凳之上,但聽「轟!」的一聲,那錦凳直向凌雲飛閣外飛去!
看得公孫玉,獨臂豺人和多手書生目瞪口呆,尤其公孫玉方纔曾全力向自己所坐錦凳之上,擊了兩掌,那錦凳不但未動分毫,而且還發出一股反彈之力,扳感心頭微震。
卻不料這一個嬌弱的女孩,竟一掌將那錦凳震飛出去,寧非怪事?
他三人正自驚怔之間,歐陽雲卿又冷冷地向獨臂豺人喝問道:「六沼八女中除了卞靈筠和杜靈珠外,其他六人是誰?」
獨臂豺人煥然清醒過來,這狼崽子也是人老成精,歪心眼待多,他一對黃眼珠略轉,歹計又生,手手一指公孫玉,嘿嘿笑道:「這小狗是天南門下的公孫玉,與六沼神君萬候午淵源頗深,你只要問他便可知一切。」
歐陽雲卿冷哼一聲,冷森森的睜光在獨臂豺人臉上一陣閃動,曬然說道:「老怪物,你且少用心機,要想借姑娘之手殺人,那是空費心思!」
獨臂豺人像是成竹在胸,臉上獰笑不變,又復陰測側他說道:「女娃兒,你把本幫主當成了什麼人?你若不信,便先將那六沼八女中。卞靈筠的人頭取來,看他急是不急?」
說完,又詭異地瞥了公孫玉一眼,面帶得的怪笑。
歐陽雲卿聞言一怔,像是腦子中極快在打了一個轉,簡短的說道:「好吧!」
她也不向公孫玉詢問,競自腳不沾塵地向凌雲飛閣外走去一聲道:「那裡走!小心接我一掌!」
真力微凝,運足八成功力,一招「隨波逐麟」,直向歐陽雲卿身後拍去。
豈知她雖聞警告,但卻不閃不躲,行走的速度也是不變。
公孫玉一掌的威勢何等強大,只見勁風呼嘯,直激得凌雲飛閣外的枝葉花草亂飛,而在那些枝葉花草中,歐陽雲卿的瘦弱嬌軀,也如一片枯葉,隨著向上飛起!
公孫玉仍本質善良淳厚之人,他一見歐陽雲卿被掌勢擊中,飛向空中,方才一時的氣憤,頓這變為歉疚之心,「啊呀!」一聲驚呼,躍起身形,便待將歐陽雲卿的嬌軀接住。
但他躍起的快,歐陽雲卿向上飛去之勢更快,公孫玉本打算在空中三丈之處,乘她被震飛起來的身形勢竭下落之時,將之接住,但孰料歐陽雲卿的上升身形不但未竭,卻更加迅疾地向一處簷角上飛去!
公孫玉這才知道自己上當,心中一陣懊喪,提起的真氣,立感一卸,只得又飄落閣前的一片石板之上。
獨臂豺人火上加油地嘿嘿一笑,道:「公孫小狗,你連一個小小女娃兒,也要吃虧上當,還有什麼威風可言!」
公孫玉冷笑一聲,強自壓抑下一股怨毒之氣,身形再度凌空耐起,向足有五丈高的凌雲飛閹頂上躍去。
獨臂豺人桀桀怪笑兩聲道:「你和本幫主之間的事未了,就想一走了之麼?」
右臂大袖一甩,斜斜地跟著躍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7:13
第三十二章
但他兩人躍起的身形,剛剛到達凌雲飛閻的簷牙飛角,閣上突然響起一陣格格的嬌笑,隨之傳來嗲聲哆氣的柔媚語音,說道:「你們下去吧?這麼高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公孫玉和獨臂豺人聞到笑聲之後,便陡覺一陣酥軟,真力盡失,競自身不由主地,宛如高樓失足般,直向地上墜去。
若不是他兩人俱是身具上乘武功的內家高手,這一摔下,即使不死,也要筋斷骨折,饒是如此,公孫玉和獨臂豺人也被摔得同時發出一聲悶哼。
但這一摔,也把兩人頓時摔得大吃一驚,略一調息,四散的真氣,又復回聚,此時只聽凌雲飛閣上響起一聲嬌弱的嗔怒,說道:「七姊,是你!你怎地來了這裡?誰叫你多管閒事!」
遂之又是一陣格格嬌笑傳來,語音柔嫩得宛如出谷黃鶯,說道:「喲!卿妹!你私自出走之後,七姊僕僕風塵不辭勞苦地到處找你,怎麼一見面感謝的話不說上一句,到是先抱怨起來了?」
公孫玉,獨臂豺人以及多手書生三人頓時聽得一呆,只覺得這女子說話的聲音,語氣,充滿狐媚嬌柔,立感週身酥軟無力,想竭力站起亦是不能,更逞論躍上閻頂一看究竟了。
他們三人如醉如癡的坐在地上,閣頂上的冷冷聲音接著晌起,說道:「你多管我的鬧事,難道我還會感謝你!」
顯然這是歐陽雲卿的聲音,這種不近情理的話,只有她那裡古怪的女孩子才說得出?
但她這冷冷的聲音,卻如暮鼓晨鐘,敲擊在公孫玉等三人心上,登時齊地一凜,一躍站了起來。
而恰在此時,那柔媚的聲音又起,急急說道:「卿妹!你別說話,難道妹妹來幫你也不好麼?」
她雖是急匆匆他說出,但聲音語調中那種令人酥軟無力的特質不減,公孫玉等三人立如小睡方起時的軟綿之狀,再也不願站在那裡,「噗通!」一聲,又即原地坐下。
歐陽雲卿果然投再說話,公孫玉三人酥軟依舊!
那被叫做,『七姊』的女子又道:「卿妹,師父她老人家在你偷偷溜走之初,還以為你在外面吃不了苦,不出三兩個月定會回去,那知一過半年,仍不見你回轉,她老人家也急了,所以把我們七妹妹都派了出來,除非見到她想召的信號,不然找不到你,就都不准回去。」
她的話說得一多,閣前地上的三人,已由酥軟而變得昏昏欲睡了!
但他們心中卻依然甚是清醒,暗自忖道:「這是什麼邪門功夫,由言談之間便可令人功力盡失?」
由不得他們三人多想,那令人神醉的聲音已自接著響起,說道:「卿妹,妹妹知道你心切父仇,但是你的仇人已死,難道你還能掘開他的墳墓,鞭屍不成?不然就是……」
公孫玉已昏沉的睡了過去,再也不知她們下面說的什麼?
獨臂豺人競自響起如雷的鼾聲,隨著晚風,飄送到老遠,老遠……
至於多手書生鄭經,恐怕已熟睡的呼之不醒了。
凌雲飛閣內是涼爽的,但一到傍晚,便涼爽得有些寒意。
昏睡中的三人身形一顫,便已霍然甦醒。
但他們的甦醒,卻不是因著寒冷,原來是起因於一聲哂然的嬌道:「天色這麼早,便已呼呼入睡,叫別人看到了,總不大像話。何況也不能貪睡。
三人一躍而起,方纔之事,不禁怒火上衝,大喝一聲,一探手便扣住了她那纖細的手腕,說道:「剛才那個女子到那裡去了?」
歐陽雲卿既是不閃不讓地被公孫玉抓住,是以臉上毫無驚慌之容,抬頭瞥了他一眼,說道:「你松是不松?」
她這淡淡的一句話,生像蘊含了無限力量,公孫玉一愕之後,自然而然的將她的手放下,心中立時升起一股歉疚之感,暗自忖道:「我公孫玉乃堂堂男子,怎的竟和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鬥氣?」當即垂首不語。
歐陽雲卿冷然說道:「你要知道,現在不是你問我話的時候,而是向我說話的干載難逢良機!」
公孫玉即使涵養再好!也受不了她的這種閒氣,大喝一聲道:「好個黃毛丫頭,如此不知好歹!」
歐陽雲卿臉上仍是毫無怒容,冷然說道:「你罵我?」
公孫玉直氣得身形一顫,說道:「你不但該罵,而且該打!」手掌一揚,做了個打出的樣子。
歐陽雲卿小臉仰起,說道:「你敢打!你敢打!」
獨臂豺人也自怪笑一聲,說道:「公孫小狗,你休要發狠,諒你也沒有這個膽量?」
年輕之人,畢竟氣盛,公孫玉縱然不想打她,此時也被逼得無法下台,伸出的手再也收不回來,「啪!」的一聲,一掌打在歐陽雲卿臉上!
獨臂豺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有種!要是本幫主挨此一掌,定然不肯干休!」
他歹計得售,此刻仍然不放鬆任何機會,火上加油地盡力挑撥。
歐陽雲卿小臉上被打得紅紅的,但她卻連摸也不摸,仍是漠然他說道:「我繪你說話的機會你不說,等下可別後悔!」
她一頓,又復說道:「看你長得蠻聰明的樣子,腦筋卻不夠用,你若早點告訴我六沼八女的姓名,不是什麼事都沒有了?」
公孫玉一愕,遂即怒道:「你不問我,難道要我自動告訴你?天下之間,卻沒有這種好事!」
歐陽雲卿冷笑一聲道:「方纔我說要先去殺死六調八女中的卞靈筠,杜靈珠,便是要你自動告訴我,誰知你不夠聰明,卻盡說廢話,試想,若等我殺了她們兩人,你再告訴我,是不是已經遲了?所以我說是給你說話的最後機會。」
公孫玉聽得有氣,也是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你是何人門下?又有多少真才實學?」
歐陽雲卿道:「我是何人門下,你管不著,若間我有多少真才實學,到可當面一試!」
公孫五雖知道這女孩定屬不凡,但也不相信她能勝過自己,一時之間,爭強好勝之心大起,低喝一聲道:「好,那我就試試!」,一招「暗香浮影」直拍過去。
但他拍出的掌風,尚未到達歐陽雲卿身前,使已失去她的身影,一聲冷笑卻自背後傳來,說道:「你這一掌,稀鬆平庸已極,這又豈能算是真才實學!」
公孫玉怒道:「如此說來,你一味閃避,也算真才實學了?」
他雙手齊出,一招「鐵樹銀花」,灑下漫天指風掌影,自上而下罩去,把個歐陽雲卿的嬌弱纖細身形,完全蓋住。
公孫玉自信這一招「鐵樹銀花」,不僅把她上方罩得如同密網天羅,而且把左、右、後三方退路也盡封死,逼得歐陽雲卿勢必要硬接一掌。
豈知這又出了公孫玉的意料之外,她仍然不予硬接,卻如一條游魚般,自公孫玉胯下一滑而出,然後冷冷說道:「招式內力仍無驚人之處,不知你有何處可狂!」
公孫玉大怒說道:「那你為什麼不敢硬接?」
歐陽雲卿哂然道:「這種內力招式也值得我一接?」
公孫玉方才本還是強自隱忍,但此時已到了忍無可忍之境,大喝一聲,猛然將七賢酒:所授,僅具基礎的「六合歸一」神功運起,隨手一招「樂天知命昧無窮」中的「知足常樂」,疾揮而出!
武林八仙的絕學,果然不同反響,歐陽雲卿雖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顯然她也看出了利害,臉上微徽一變之後,身形一飄,倒退二丈。
公孫玉收勢停身,冷笑一聲道:「莫非我這一招仍不值得你一接?」
歐陽雲卿點頭道:「招式精奇,內力深厚,還算你有點真才實學。」
公孫玉一聽,不禁面上微現得意之色,他突然想起,這女孩古怪己極,她那僅聞其聲,不見其人的「七姊」,更是有點邪門,於是好奇之心大起,一笑說道:「你只要心服口服就是了。現在我們談個條件可好?」
歐陽雲卿確似對公孫五這一殺手鋼已然心眼口服,但仍舊冷冷說道:「什麼條件?」
公孫玉道:「我告訴你六沼八女的姓名,你報出師承門戶。」
歐陽雲卿冷笑一聲道:「你此刻就是想告訴我六調八女的姓名,我也不要聽了!」昂首闊步,直向凌雲飛閣外走去。
公孫玉連連接頭,暗自忖道:「這女孩年紀如此幼小,但卻怎的如此怪異!方才自己平白的被她無理取鬧了半天,怎能任她輕易離去,至少也該間清她的師承門戶再說。」
當即朗喝一聲道:「等一等,我還有話問你!」
但他在略一思忖之間,凌雲飛閣外……暮色蒼茫中,早已失去了歐陽雲卿的身影。
公孫玉略一猶豫,一躍出閣,腳尖微點地面,「颼!」的一聲,直往閣頂上縱去。
豈料他剛的躍起三丈,陡然間,當頭落下一團黑影,同時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光把這個拿回去!」
公孫玉見那團黑影來勢甚疾,身形一閃,探手將那切物體抓住,順勢飄落地面。
當他看到自己手中抓著的物體時,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那竟是一顆血肉模糊的女子人頭,但面目卻仍是清晰可辨!
公孫玉又仔細一看之後,他竟然慘呼一聲,「噗通!」摔倒,那顆人頭,卻骨碌碌滾得老遠。
獨臂豺人一看之後,也不禁面色微變,但隨之發出一陣得意的桀桀怪笑,轉首向多手書生鄭經道:「鄭堂主,你且去票報副幫主一聲,要齊集派內高手,準備調遣!」
說完,舉手拍醒了暈倒地上的公孫玉,並順勢點了他的幾處穴道:
公孫玉醒來之後,兩行熱淚猶如江河決提,淚淚流出,慘呼道「筠妹妹!筠妹妹!你死得好慘,都是我害了你!」
敢情那被歐陽雲卿擲下的女子頭顱,竟是顧靈筠?
獨臂豺人嘿嘿一笑,說道:「不錯,都是你害的她,如若在那女娃兒給你的最後機會中,說出六調八女的姓名,而不逞強鬥狠,她又豈會香消玉須?」
公孫玉直聽得心如刀割,星目注血,他突地大喝一聲道:「獨臂豺人,快放開我,等我追到兇手給筠妹報了仇,你說什麼我都依你!」
獨臂豺人嘿嘿一陣陰笑,說道:「你到說得輕鬆,本幫主若放你離開之後,你不回來,我又能如何?」
公孫玉幾乎急怒得發狂,連聲大呼道:「放開我!放齊我!我公孫玉決不食言!」
獨臂豺人卻慢條斯理的走到顧靈筠的頭顱之前,故作感歎的說道:「當真是個美人兒,唉!紅顏薄命,實在令人惋借。」
突然,一聲宛如梟鳴的刺耳怪笑,起自凌雲飛閣以外,遂聽到——個尖銳的聲音道:「獨臂仁兄,什麼樣的美人兒,在這等重要的時刻,還值得你憐香借玉?」
遂見白影一閃,大刺刺的走進一個人來。
只見那人骨瘦如柴,雙目深陷,一襲白色長衫,隨鳳浮動,光看他穿著相貌,便令人感覺到一股陰森之氣!
那人身後跟著六、七個身材高低不等的漢子,也是一身白衣,隨著那前面之人一步一趨。
獨臂豺人臉色一變,見自己派內高豐未集,一些志在劫走武林聖君之人已至,不禁暗暗著急,嘿嘿乾笑道:「什麼風把『白骨』仁兄歐到這裡,若小弟早些知道,定會率眾相迎。」
公孫玉一聽些人竟是飄忽無定的白骨飛屍沈子機,不禁冷哼一聲,道:「魑魅魍魎,盡成氣候,江湖怎不多事!」
白骨飛屍沈子機隱隱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他竟然恭恭敬敬的先向公孫玉行了一禮;說道:「沈子機親奉昆廬前輩之命,特地請聖君回去。」
然後又緩緩轉向獨臂豺人,冷冷說道:「獨臂仁兄何必客氣,你能撤去周圍的明樁暗卡,歡迎武林同道來此,足見豪氣,若是仁兄無話可說,小弟就請聖君移駕了。」
忽聽一個震人耳鼓,宛如夏日悶雷的聲音,又在凌雲飛閣外響起,說道:「俺老高還沒到是那個王八羔子冒名頂替,請聖君移駕?」
一陣「噠噠!」的腳步聲響,當先走進一人,那人腳步特重,若這凌雲飛閣的地上不是用極厚的青石板鋪成,便可能被他一腳踏得陷下一個淨坑。但他身後的幾名隨從卻一個個踢手躡腳,捎無聲息。
白骨飛屍沈子機發出一陣懾人心神的陰笑,哂然說道:「怎麼『駱駝,不在沙漠之中,當載運行旅貨物的『旱船』,卻跑到山上來了,當真是天下奇聞!嘿嘿!奇聞!……」
他一連說了兩個奇聞,顯示了極度的不屑,然後即掉頭他視。
公孫玉一看那被白骨飛屍沈子機稱為「駱駝」之人,長得身形高大,紅面見鬃,這麼酷熱的天氣,卻穿了身皮毛外衣,隨著陣陣吹來的山風,散發出難聞腥臭之氣。
這人看上去似是頗有幾分蠻力,但他想了半天,卻不記得曾經O聽過江湖上有這號人物,不由懷疑的對他多看了幾眼。
那漢子冷哼一聲,雙目噴火地瞪了「白骨飛屍」沈子機一眼,卻暫時忍下了一口怨毒之氣,大踏一步,竟然「噗通!」一聲,在公孫玉面前跪下,連叩三個響頭,說道:「俺『千里獨峰駝』高思汗才是親奉了昆廬老前輩之命,前來護駕!」
公孫玉「啊!」了一聲,說道:「原來你就是常居蒙古關外的千里獨峰駝!那你在沙漠中的腳程一定極快了?」
千里獨峰駝高思汗答話恭謹,但卻掩飾不住得意的說道:「俺老高在山地上也跑得一樣快,今下午聽到聖君在此出現的消息,俺兩個時辰便趕了兩百多里。」
他說完又叩了三個響頭,一骨碌爬了起來,露齒一笑道:「請聖君暫時等一下,俺老高先要出一口氣。」
「呼!」的一拳,挾著開碑裂石的勁風,直向「白骨飛屍」撞去!
白骨飛屍沈子機,聽他說要出一口氣之時,便已凝神戒備,此時見他一拳擊來,當真威猛難敵,橫裡一躍,閃身讓過,卻乘勢伸出那瘦如鳥爪,慘白已極的手掌,一掌向千里獨峰駝右肩拍去!
千里獨蜂駝一掌落空,龐大的身軀,頓時失去重心,跟路前衝了兩、三步,也就因他這一衝之勢,方才躲過一掌之危,但他卻已是身形一顫,連聲吼道:「好冷!好冷!山上就是趕不——俺沙窩裡暖和!」
他語氣之中,似是尚自不知那是受了「白骨飛屍」陰寒掌力波及所致。
公孫玉默然一歎道:「這樣的渾人,僅憑一點蠻力,也想爭雄天下,豈非是飛蛾投火,白白送死?」
白骨飛屍又自嘿嘿一笑道:「既是沙窩裡暖和,沈子機索性就送你回去吧!」
兩隻手掌,已無聲無息地直取高思汗雙肩共穴。
豈知千里獨峰駝也非真的揮人,他忽地傻笑兩聲,說道:「好瘦鬼,剛才一冷俺知道是你弄的手腳!」
他口中雖如此說,兩隻蒲扇般的手掌,卻已向白骨飛屍沈子機的雙掌迎去!
公孫玉不知怎的竟對這揮人生出了同情之感,見他明知上當而上當,不禁大是著急,一傍大叫道:「不能硬接!……」
但他聲音未落,卻「啪!」地傳來一聲脆響,原來兩人已硬接了一掌。
白骨飛屍沈子機的身形直被震飛出四、五步,而「千里獨峰駝」高思汗卻只幌了一幌,仍舊屹立原地。
千里獨峰駝哈哈一陣大笑,兩手向公孫玉一揚,說道:「這瘦鬼上當了!俺一看他那人開;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便知道他練的是『七煞寒靈掌』,但他卻不知道俺練的『純陽功』。不過聖君叫俺不能硬接,俺還是萬分感激!」
公孫玉這才放下心來,忖道:「想不到這外貌渾厚之人,卻有如此心機,真是人不可貌糊了!」
千里獨峰駝高思汗說完:一之後,又是「噗通」跪下,道:「請聖君跟俺走吧,諒這些雞毛蒜皮再不敢吭氣!」
公孫玉剛才的視線被千里獨峰駝的龐大身形擋住,此時抬頭看去,不禁一怔,
千里獨峰駝看著公孫玉的驚愕表情,霍然轉身看去,也是張大著嘴,說不出話來。
原來在這片刻之間,這凌雲飛閣內已聚集了數十位武林豪雄,一個個向千里獨峰駝怒目而視。
閣內,一片靜寂。
有的,只是群雄的輕微呼吸和諷諷的風聲。
松濤竹韻,瞿瞿蟲嗚,也加入了這單調樂章的伴奏。
公孫玉向群豪掃視了一匝,幸喜大部分面孔均極陌生,他想起和獨臂豺人互約的條件,於是大喝一聲道:「獨臂豺人!」
群豪聞聲,齊都身形一震。
獨臂豺人嘿嘿一笑道:「聖君有何吩咐?」
公孫玉道:「你何必也自欺欺人,現在就向群雄宣告吧!」
獨臂豺人又陰陰一笑道:「請聖君暫時稍候,最好別露形跡,因為尚有兩人未到,」
他低喝了一聲道:「鄭堂主,速將在本幫作客的兩位貴客請來。」
原來多手書生鄭經早已齊集幫內高手趕至,他應了一聲,大步向凌雲飛閣外走去。
盞茶時間之後,閣外響起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群豪的視線全向外投去。
公孫玉直感到一陣難耐的窒息,大喝一聲道:「各位注意!本人將宣佈一件重大之事!」舉手向臉上抹去。
閣內群雄一陣哄然,紛紛向兩側閃讓,只見兩個女子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
公孫玉鋼牙一咬,剛觸到臉上的手垂了下來,又自大喝一聲道:「各位注意!……」
但這一聲大喝,卻似費了他生平之力,於是群豪齊都凝神傾聽他即將宣告之事。
天下之間,真是巧事特多,公孫玉以為在這凌雲飛閣以內,巧遇生死強仇獨臂豺人,及紅粉知已卜靈筠已屬意外,卻不料接踵而至的是,另兩位心上人兒顧靈琴和沈南施,又在這緊要關頭現身。
他乍見二女,本想把這數月來積壓的一腔情懷,滿腹別緒,痛快淋漓的傾吐,但當著西北道上的武林豪雄,既是礙難出口,更何況他曾發誓言,昔日英俊面目不復。他就永遠不以,天南門下地公孫玉的身份,見他的放舊和愛倡。
是以,他明知獨臂豺人和他的「送禮」條件,是一種狠毒已極的折辱,但他都不得不憤怒無比的接受。
顧靈琴和沈南施蓮步姍姍地聯抉走進凌雲飛閣以內,她們的嬌靨上懼是一片冷漠。
廳內群豪被二女的絕世姿容,將視線吸引過去之後,還未來得及仔細鑒賞,便被公孫玉所假冒的武林聖君一聲大喝,注意力重又轉移到他的身上。
凌雲飛閣內雖是群雄濟濟,但此時卻是一片靜寂。
公孫玉雖說已下斷然決心,此時此地不以真實面目和真實身份出現,但要他親口說出將顧靈琴和沈南施二女,作「禮物」般的送給獨臂豺人,則實在無法啟口,是以一聲大喝之後,卻是半晌沒有下文——
獨臂豺人似是也猜到公孫玉難以啟口的原因,他突地繼續一陣怪笑,自作聰明他說道:「武林聖君失蹤數月,如今為本幫尋獲,於情於理,自應由本幫主將聖君送交昆廬王子,而本幫主也可側身『半仙』之位……」他說至「半仙」二字,聲音特地加重提高,環視了在場群豪一眼後,又復得意地獰笑說道:「不過各位武林同道,光臨敝幫,自也是力武林聖君而來,為了一盡地主之誼,本幫主願意放棄這項專有權利,和各位同道作一公平競爭……」
在場群豪一聞獨臂豺人此言,齊都情緒勃動,躍躍欲試,喝彩之聲,打斷他的未完之言。
獨臂豺人一見群豪漸人彀中,不由陰惻惻地一笑,又復提高聲音說道:「至於競爭的方式,乃是在各位來客中產生一位武功最為高強的人物,和本幫主一決勝負……」
他此番話未說完,卻是被群豪的怒吼所打斷,「千里獨峰駝」高思汗首先沉不住氣粗聲大叫道:「狼崽子,你這種方法,也叫作『公平競爭』?你可是把咱們這些料,全都當成了小孩子!」
「白骨飛屍」沈子機被「千里獨峰駝」高思汗一掌震傷後,經過一陣調息,已然大致痊癒,此時無聲無息地裂嘴一笑,冷冷說道:「獨臂仁兄,有我沈子機在,你坐山觀虎鬥的如意算盤,永遠無法打成!」
豈知獨臂豺人胸有成竹,陰謀雖被白骨飛屍沈於機拆穿,卻是面色不變地大笑說道:「白骨仁兄要和本幫主鬥法,可惜還差了些,本幫主略施小計,你們仍要大動干戈,而且我這小小計謀,亦不妨當場宣佈!」
獨臂豺人話至此處,故弄玄虛地微一停頓,續道:「就是自此時起,本幫主放棄尋獲武林聖君的權利,袖手傍觀!任憑各位將武林聖君挾持而去!」
他這番話,說得本難令人相信,但他曾事先言明,這是略施小計,目的在使群豪力爭奪武林聖君互相火拚,是以又都不由不信,正在群豪疑信參半,獨臂豺人得意莫名之際,突地響起一聲冷冷的嬌噸說道:「獨臂豺人!你既把我姊妹劫來,要殺要剮,顧靈琴和沈南施決不皺一下眉頭,可就是不願聽你那狼嚎鬼叫似的廢話!」
發話之人,正是和沈南施並肩卓立,滿面冷漠居做的顧靈琴,她們枯立了半晌,見獨臂豺人不聞不問,似是再也忍耐不住,是以出言潔詢。
獨臂豺人嘿嘿一笑,說道:「本幫主怎捨得辣手摧花,將兩個美若天仙,公孫玉小狗的紅粉知已殺剮?現下你們兩人已被人作為『禮物』,送與本幫主享受,是以才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放棄『半仙會』會員之位……」
他話聲未完,顧靈琴和沈南施已自氣得嬌靨變色,同時冷哼一聲道:「住口!你再胡說八道……」
兩人說至此,竟同時住口不語,她們雖對獨臂豺人根得想食肉寢皮;但此時卻神情黯然地低垂蟀首。
獨臂豺人桀桀一陣怪笑道:「你們兩個女娃須知本幫主點穴手法特別,要想自解零道,以圖報復,那是難比登天,你們趁早老老實實,等到晚間,本幫主決不……」
只聽一聲大喝,起自首座錦凳之上,截斷獨臂豺人的未完之言說道:「狼崽子,你休要信曰開河,說些卑鄙齷齪之言,須知我公孫玉對兩條路如何選擇,到此刻方才決定!」
他舉手往臉上一抹,霍地露出一張疤痕斑斑,但仍然十分平滑的醜陋面孔,無怪在武功山中的夜晚,杜丹琪在揭下他蒙面黑中以後,依舊認定他是歐陽雲飛!原來在黑暗之中,僅可見臉型輪廓,至於平復後的疤痕,卻無法分辨。
公孫玉這一舉動,使得凌雲飛閣以內之人,俱都面色大變,連以為胸有成竹認定他不會當著兩位紅粉知己的面顯露自己醜陋容貌的獨臂豺人,亦自微感一愕!
須知公孫玉此舉雖是忍受不住獨臂豺人,對兩位紅粉知己的當面侮辱輕薄,而發的一時衝動,但卻也經過一番考慮,就是他不以真面目示人,並非對任何人的誓言,只是一種恢復面貌的決心,但這種決心,在面臨緊要關頭時,亦無須堅持。
獨臂豺人強持鎮定,獰笑一聲說道:「人要臉,樹要皮,公孫小狗,你既連面皮都不要,本幫主夫復何言?」
顧靈琴和沈南施先自一怔,見這醜陋之人,自稱公孫玉,意猶未信,現又聽獨臂豺人亦是如此聲言,不由將信將疑地凝神看去。
就在這一瞬之間,凌雲飛閻內的群豪,俱都各有所覺,一個怒形於色,齊向獨臂豺人和公孫玉身前逼去。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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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28 23:59:01
第三十三章
離公孫玉最近的「千里獨峰駝」高思汗,忽然大喝一聲,怒氣衝天他說道:「好小子,你敢冒充武林聖君騙俺,俺老高還給你磕了兩個響頭!」舉起蒲扇般的掌,逞向公孫五面頰上拍去。
但他掌至中途突地悶哼一聲,又自收回,原來發覺一縷指風直向他時間曲池穴點來,遂暴喝一聲道:「狼崽子,你敢暗算!」反手一拳,向獨臂豺人撞去。
獨臂豺人獰笑閃開,繞至公孫玉身邊,只見他兩手連點,已自解開了公孫玉被點的幾處要穴,同時微現緊張他說道:「公孫小俠,快與本幫主聯手拒敵,此時此地,你我兩人暫時不宜翻臉!」
說罷,縱身躍開,與幫內高手站在一邊。
公孫玉恨不得一擊將獨臂豺人斃於掌下,但見他業已機警溜開。遂冷哼一聲說道:「獨臂豺人,你要想與大爺聯手,那是打錯了算盤!」
他雖是不願與素無恩怨的西北道上武林豪雄為敵,但卻已勢成騎虎。群豪帶著被欺騙與愚弄的忿怒,紛紛逼了過來,千里獨峰駝高思汗又自當胸撞來一拳!
在這四面俱為強敵環伺的情況下,公孫玉已是閃無可閃,只得以六成功力,推出一掌,將他震退,同時口中大喝道:「各位住手,暫聽天南門下公孫玉一言!」
但在場群豪的理智,似是早為憤怒淹沒,那還聽得進他那字字句句,出自肺腑的金玉良盲,早有幾人連聲暴喝道。
只見拳風激盪,立有幾人出手遙擊過來。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下,公孫玉縱有百口莫辯,同時他也不願再辯,因為這也正是他求之不得之事,當下悶聲不晌,忽然雙掌翻飛,向四周掃擊出去。
掌風到處,立有幾人被迫後退,但他們卻是一退即上,於是公孫玉仍在重重包圍之中。
在凌雲飛閣的門外,早有部分群豪,和金龍幫內之人動起手來。
此時,只有顧靈琴和沈南施兩人仍在袖手旁觀,注意觀察那自稱公孫玉的面目醜陋之人。
但天公偏不作美,黃昏早逝,暮色漸暗,終於夜幕完全低垂了下來。
凌雲飛閣內一片漆黑。
凌雲飛閣外亦是月隱星黯。
武林高手,雖是目力大異常人;此時亦僅能看到人影幢幢,分辨不出各人的面孔,是以一陣混戰後,掌風拳勁逐漸稀疏下來。
突然之間,只聽一人喃喃自語道:「我老彭近來鬧夜盲,天一黑就看不見!」
但聞「波!」的一聲輕響,想是他已點燃起千里火筒,頓時照亮了凌雲飛閣內的一角。
他此舉似是無意間提醒了閣內群豪,於是紛紛幌燃火招於,只見火光熊熊,諾大的凌雲飛閣,立被照得纖毫逼現!
群豪在黑暗中打了半天悶仗,此時宛如雲開日見一般,頓覺無限開朗,齊都流目看去。
詛料一看之後,競都齊地發出一聲驚「咦!」原來被他重重圍困的公孫玉和一傍作壁上觀的兩個絕色少女,竟都消失不見!
再一注目之下,連金龍幫的徒眾也都不見了蹤跡!
在場群豪,不由一陣嘩然。
「白骨飛屍」沈子機冷哼一聲,喃喃自語道:「老夫果然栽在這狼崽子的手裡!」
他陰森森地瞥了隨來的幾個白衣漢子一眼,大步向凌雲飛閣外走去。
那幾個白衣漢子一步一趨,隨後跟去。
閣內群豪,此時再也沉不住氣,各展身形,奪路而走。
只聽一個粗豪的聲音說道:「各位慢點走,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先燒了這座凌雲飛閻,出口惡氣!」
立有一個火招子,直向閣頂飛去!
那說話之人,正是千里獨峰駝高思汗,他一呼百應,齊將火招子向閣頂書棟雕樑上投去!
這凌雲飛閣的梁木,俱是上好的松怕製成,極富油質,又復乾燥,火焰觸及,立刻「剝剝!」的燃燒起來。
時近初更,山風漸起,風助火威,火仗風勢,火舌瞬即吐至這週遭的樹木之上,盞茶時間後,這座峰頭以下,已是一片火海!
西北武林道上的豪雄,雖為著武林聖君,空自徒勞跋涉,但尚無損失,而獨臂豺人卻是弄巧成拙,陪了夫人又折兵,他此這雖是潛身凌雲飛閣下的秘密地洞以內,也不禁萬分沮喪,空自追悔。
但他追悔的尚不止是幫中基業被毀,而最令他遺憾的,卻是失去報復彭蠡之宴上,挨了冒名公孫玉甩頭金鈴一擊之很,和本已成籠中之鳥的顧靈琴與沈南施二人,諒來不是展翅飛走,亦必人擄走。
被他人所擄,不過衡量好二人被點穴道,武功無法施展的事買,似乎是後者的成份較大。
如此說來,公孫玉和顧靈琴與沈南施的行蹤便令人煞費猜疑了。
其實,公孫玉的行蹤,不難得知,因為在獨臂豺人懊喪萬分,胡思亂想之時,他卻正坐在凌雲飛閣以南的一座峰頂上,正自隔岸觀火。
不過觀火的不止他一人,另外尚有一個身著藍色長袍的銀髯老者。
藍袍老者忽地喟然一歎,說道:「火!又是一把火!我數月前在鄱陽湖畔的彭蠡水檄上,救了一個和你一般長像的娃兒,剛才我因尋找我老伴和劣孫路過此處,遠處看去,只見你的面部輪廓和那娃兒一佯,是以乘著黑暗和混亂,將你救出,不料……」
他似是不願提及公孫玉的面容,以免損傷他人的自尊心,是以煥然住口。
但公孫玉對他這番話,卻似直如未聞一般,目注數里外的熊熊火勢,臉上滿現焦急之容,此時竟霍地一躍站起,說道:「老前輩,在你帶我出來之時,可曾看見凌雲飛閣內的兩名少女?她們俱被獨臂豺人以獨特手法,點佐要穴,因而無法施展武功,你看他們是杏會葬身火海?還有……」
藍袍老者見他不再說下去,方自微笑說道:「小娃兒休要性急,也勿須擔心,我進去帶你之時,確曾看見了兩名索衣少女,怔仲而立,但當我點住你的啞穴抱你出來之時,那兩名少女卻也正向凌雲飛閣外走去,以我猜想,她們不是悄然脫身,便是被他人擄去,但決不致葬身火海。」
他因剛才公孫玉說到「還有」兩字之時,是自動住口,於是又復微笑問道:「小娃兒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在我老人家面前,不必吞吞吐吐。」
藍袍老者搖手說道:「你這樣說下去,就是說到天亮,我也聽不明白,還是把事情從頭說起。」
公孫玉一時心急沒頭沒腦他說了一陣子,此時聞言,遂尷尬地苦笑一聲,將適才諸般經過,概略說了。
藍袍老者也自緩緩站起,慈眉微蹙說道:「趁那凌雲飛閣尚未盡成灰燼,我且去替你走上一道,看看能否尋得那女娃兒的頭顱?」
聲音未落,人形早杏!
公孫玉徽微一怔,暗道:「這藍袍老者,若非是武林八仙之一,定必是一位世外高人?」其實他若聽清了藍袍老人剛才所說曾在鄱陽湖畔的彭蠡水謝上,救過一個和他面貌相似之人的一段話,便自然知道此老是誰了。
他方自奇疑驚付之間,也不過盞茶時間左右,只見藍袍老人手持一物,已自飄然落在他的身前。
公孫玉惶急他說道:「老前輩,你手中所拿,可是晚輩筠妹妹的首級?」
藍抱老人一歎說道:「我到達凌雲飛閣以內之時,已有多處被燒的梁木塌下,但卻有一股難聞的臭氣直透鼻端,循著那股臭氣,便極快的找到這個已有幾處被火燒焦的首級,不過……」
公孫玉此時的珠淚,已如大雨澇館,自兩頰上統統滾落,他方才深恐筠妹妹的首級被火燒去,是以想急著取回,但一經取回來,他幾乎喪失了一看的勇氣,因為那景象實在太慘了!
藍袍老人一頓後,又復以微帶詫異的口吻說道:「你筠妹妹既是帶了人皮面具,你怎還認得出是她?」
公孫玉被問得一征,掠詫的止住哭泣,脫口說道:「人皮面具!老前輩可是說她帶了人皮面具?」
藍袍老人額首道:「不錯,那難聞的臭氣,信是『自那其薄如紙,製作得極為精巧的人皮面具燃燒後所發出。」
公孫玉略一思討之後,說道:「晚輩在凌雲飛閣內,曾親眼目睹筠妹妹和一個紅衣女子同時現身,以她的體態聲音,面貌和武功路數,是她無疑,後來杜靈珠提到她守宮砂之事,她便忿然隻身離去,故極可能被那只聞其聲,未見其人,自稱『七姊』的女子,或武功奇高,行為怪異的歐陽雲卿殺死?」
他因先前把在凌雲飛閣中所發生的事概略說了,是以不必再向藍袍老人仔細解釋,藍袍老人撚鬚一陣沉思,忽然哈哈笑道:「小娃兒,不必著急,以你筠妹妹一怒而去,紅衣女子隨著追出,和那古怪女娃兒歐陽雲卿及她『七姊』出現的時間推斷,她們決不可能將捏筠妹妹殺死,何況你所見的女子,要是帶了人皮面具,而非她的本來面目。」
公孫玉被他說的心中一寬,但他在未見到筠妹妹前,仍覺疑懷難釋,藍袍老人似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又復微笑說道:「小娃兒,休再胡思亂想,我到要向你探聽一點消息。」
公孫玉一怔說道:「老前輩有何見示?」
藍袍老人一歎說道:「我這次千里跋涉,遠來漠北,卻是在找我那失蹤數月的調皮孩兒,你可曾看到一個八、九歲的孩子?」
公孫玉哦了一聲,微笑說道:「晚輩剛才一時心急,把在凌雲飛閣所經過的事,擇要說了,獨以一個身穿黃衣的幼童和一位手拄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婆婆出現之事,因他們來去匆匆,未曾提及,但不知那幼童是否即為老前輩的令孫?」
藍袍老人臉上,突然現出一陣興奮激動之容,急急說道:「你這話可是真的?」
公孫玉詫然說道:「晚輩之言字字句句真實、怎敢相欺。」
藍袍老人突地伸手抓住公孫玉的左臂,說道:「快走!隨我一起找他們去!」
公孫玉只感到身子頓時輕若飄絮,知是藍袍老人暗以本身真力帶動,於是真氣徽提隨著他向南奔去。
奔行中,又自懷中摸出那面昆廬王於所送的人此面具戴上,不禁對這老人的怪異行動,感到奇詫不已,暗忖道:你去找你的孫兒,關我何事?
豈知藍袍老人卻突地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小娃兒,算是你的造化,遇到了我那老婆了!」
他說得沒頭沒腦,公孫五聽得詫然不解,說道:「晚輩聽不懂老前輩的意思?」
藍袍老人道:「你可知道我那老婆子的來歷?」
公孫玉苦笑搖頭說道:「晚輩孤陋寡聞,無從得知!
藍袍老人哈哈一笑道:「諒你也不得而知,我這話問得委實有點多餘。」
公孫玉暗自好笑,忖道:「怎麼這老人家一聽說孫子和老伴曾在此現身,便似高興得變了樣兒?……
忽聽藍袍老人接著問道:「你可懂得我說你遇見我那老婆子是天大造化的意思?」
公孫五道:「這個晚輩正要向前輩請求。」
藍袍老人不答他所問,卻突地提高聲音道:「我那老伴在五十年前,即已是名滿武林的『神悟天醫』『五十年後的今夫,她的歧黃之術,可說更是舉世無匹了!」
公孫玉聽得恍然大梧,知道藍袍老人的意思,是說自己的面貌已有回復之望。
只聽藍袍老人續道:「光她那龍頭墨杖,便有核毒療傷之效,更逞論其他萬靈藥物了。」公孫玉這才想起、那灰衣老姬在凌雲飛閣內,龍頭墨杖連點,不惟解了他,被獨臂豺人以奇特手法點中的穴道,而且品若所中的劇毒,競也同時化解,當即說道:「神悟天醫』老前輩龍頭墨杖的靈異,晚輩已領受到了。」
藍袍老人忽然閉口不言,盞萊工夫後,始喟默一歎,說道:「三十年不見,不知她還生不生我的氣?」語意神情中竟似充滿追悔。
公孫玉聽他說和老伴兒已是三十年未見,其中似是大有隱情,他不由好奇心大起,率然問道:「老前輩,俗語說『少年夫妻老來伴,晚輩看、神悟天醫』。前輩極為慈祥,而你也非行事乖謬之人,本應伉儷情深,久而彌駕怎會一別三十年互不見面,到使晚輩深覺不解!」
藍袍老人一歎說道:「名是無聊,利是無聊,那無聊的名利,卻害得我們恩愛夫婦;突生勃溪,我此時雖已迷途知返,但不知她會不會原諒我已往的過錯?」
他一頓之後,不等公孫玉說話,便即提高聲音說道:「小娃兒快些加緊施為,我們好在天亮之前,趕到山下的一座小鎮之上,則或許不致失之交臂!」
公孫玉聞言,奔行中微一仰面察看天色,只見星移斗轉,已是三更時分。
在晨光亮微,東方天際現出淡淡的魚肚白色之時,這一老一少,果然到達了賀蘭山下的一個小鎮。
侵晨時光,靜靜的小鎮,一切仍是酣睡未醒。
藍袍老人似是對這小鎮頗為熟悉,他興奮面微帶緊張的,逞往一家客棧奔去。
但在走到客棧門前之時,只見一個叫化子摸佯的人,正自當門而臥,鼾聲和酒氣,不停的向藍袍老人和公孫玉耳中鼻內飄送。大以熟悉,只是他面裡側臥。看不清面孔,他倆正等俯身察看之時,只見那叫化突地網頭打了一個噴嚏,遂即叫道:「好冷!好冷!」翻身坐了起來。
公孫玉凝陣看去,只見那乞丐裝扮之人,正是自己數月前,曾在武功山中巧遇的「武林八仙」之一,傳授過他三招「樂天知命味無窮」和「六合歸一」神功入門的七賢酒丐。
他因戴著昆廬王子送他的人皮面具,七賢酒丐自不相識,公孫玉乍見七賢酒丐之下,雖是驚喜莫名,但卻也不好過去見禮招呼。
此時,忽聽藍袍老人哈哈一笑,說道:「酒瘋子!你這乞丐中的太上皇,難道真窮得連客棧也佐不起,竟像看家狗似的橫臥在人家店舖之前,如若一旦在江湖中傳揚開去,你丐門中的徒子徒孫,可還有臉去四出行乞麼?」
公孫玉方自驚駭於這藍袍老人,何以會和七賢酒丐這般廝熟,已自響起七賢酒丐一聲喟歎,和一陣淒厲已極的大笑,但他卻未回答藍袍老人的問話。
藍袍老人面現驚容,候地跨前一步,疾探右手,抓住七賢酒丐的肩頭,詫然問道:「酒瘋子,難道你真的瘋了?還是……」
他話尚未說完,已自被七賢酒丐一聲苦笑所打斷,遂手從腰問取下酒葫蘆,咕咕嘟嘟喝了一大口盾,方始說道:「忘吾哲人老兒,可惜你來晚了一步,沒有限我一起栽這個跟頭……」
公孫玉一聽這藍袍老者竟是,武林八仙之一,傳授過他歐陽賢弟功夫的忘吾哲人,不由暗自高興。
卻聽忘吾哲人已打斷七賢酒丐的未完之言,哈哈笑道:「酒瘋子,你可是遇到了『關外神偷』呂無窮,將你的盤纏扒去,是以無錢住店?再不然就是碰到了昆廬老兒,又吃了他的暗虧?」
七賢酒丐搖頭苦笑,說道:「都不是,都不是!你想那關外神愉,雖然偷人的伎倆,已達出神人化的境地,但他也不致把我叫花干的幾文酒錢偷去,要說到昆廬老兒給暗虧吃,那也是多慮,因為他已傳束武林八仙,要在明年元宵,聚會蛾嵋金頂,宣佈三十年前,在聖母蜂顛,我們七人同時飲酒中毒的秘密,他就是要對付我老要飯的,也不急在一時。」
他方自微徽一頓,忘吾哲人已聽得興致勃勃,奇疑交加的問題:「如此說來,你已接到了昆廬老兒的傳束,怎的我卻茫然無知?還有你既不是被關外神偷扒去了盤纏!又未碰上那當今武林之世,惟一能使你吃虧的死對頭,這栽跟頭之事,又從何說起?」
公孫玉一旁也聽得百思不解,急待聽七賢酒丐說下去,豈知正在這緊要關頭,那兩扇緊緊關閉的大門「咿呀!」一響,登時大開,一個滿面慈祥,手拄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姬和一個身穿鵝黃新衣的八、九歲孩童,當門面立。
忘吾哲人奇詫的表情,頓時變得異常激動,竟吶吶他說不出話來。
那黃衣幼童卻一躍撲到忘吾哲人懷裡,高興地叫道:「爺爺!爺爺!」打破了兩者間的尷尬。
公孫玉認出這手技龍頭墨杖的灰衣老姬利那黃衣幼童,正是昨天在凌雲飛閣中出現之人,幼童自稱虹兒,自是忘吾哲人所要我的愛孫,而那老姐定是忘吾皙人口中的「神悟天醫」,或「神悟醫婆」也就是他的老伴了?
只見忘吾哲人一手拍著愛孫的右肩,另只手即撫摩著他的頭髮,無限慈祥他說道:「調皮的孩子,怎麼愉偷跑了出來,害得全家出動找你,連你奶奶也驚動了?」說完,瞟了灰衣老姬神悟醫婆一眼。
此時,神悟醫婆慈祥面容上,也是微現激動,她尚未說話,七賢酒丐已自哈哈一笑道:「神悟醫婆,想是我老要飯的大喊大叫,吵醒你們的好夢,現在你們老兩口兒破鏡重圓,孫兒又已無恙找到,是雙喜臨門,還不請我進去;好好喝上幾杯,驅驅半夜露宿的寒氣?」
說完,當先向店內走去。
神悟醫婆尚未及說話,虹兒候然離開忘吾哲人環中,轉向神悟醫婆仰著小臉說道:「奶奶,你可是還在生爺爺的氣?」
神悟醫婆笑說道:「虹兒休要胡說,奶奶為什麼要生爺爺的氣?」
虹兒大大的限珠一轉,莞爾笑道:「奶奶還想瞞我,當初你不叫爺爺參加半仙會,爺爺不乖,沒聽話,所以你一氣走了——我都是聽媽媽說的。」
他這帶著極重稚氣的一段話,頓時引得在場之人齊都大笑起來,七賢酒丐已自店內大叫道:「小傢伙,別揭你那爺爺奶奶的底!他們若是被你羞走了,老要飯爺爺的這場油揩不成,可要揍你!」
忘吾哲人和神悟醫婆兩人相互一笑,這一笑代表了三十年誤會的冰釋,各牽著虹兒的一隻手,走了進去。
公孫玉見他們說說笑笑,競似忘了自己存在的一般,年輕人的自尊心,最容易受到傷害,他不由心中有氣,轉身大步而去。
只聽忘吾哲人轉身大叫道:「小娃兒,你不進來跟著揩油,可是要先『出恭』去?」
他此種滑稽之言一出口,公孫玉立時不快之意盡去,暗忖:這般武林奇俠,年齡都在百歲以上,居然說話行事,不失純真,毫不講求客套世故,我怎能如此不知情趣?
但立時又不便即刻跟著進去,他方略一駐足遲疑,便聽七賢酒丐在屋內大叫道:「誰要撒尿拉屎,這屋裡也有茅廁!」
公孫玉一笑,尷尬說道:「晚輩還可忍耐一會兒。」
此時,虹兒突然跑了過來,拉著他的手說道:「原來是你?」一大一小,手牽著手,最後走進店內。
此時天剛大亮,這客棧前面一排三間的飯店酒館,尚是一片靜寂,一個店小二睡眼惺忪的走了過來,由七賢酒丐點菜要酒,店小二自去置辦以後,公孫玉急於想知道七賢酒丐栽跟頭之事,於是首先問道:「老前輩,你所說栽跟頭,究竟是怎麼回事,可否趁著酒萊未來以前,先行告知?」
七賢酒丐一怔,喃喃自語道:這娃兒的口音好生熟悉?接著又道:「小娃兒,休要如此好奇,我這栽跟頭之事,精彩無比,等著這一對老夫老妻,先敘敘別後相思之情,我也餵飽了肚裡的酒蟲以後,再談不遲!」
忘吾哲人一笑說道:「酒瘋子,我們老夫老妻就是要一敘別後相思之情,地點也不會在此,不過我確有兩件事,要先問個清楚。」
他微徽一頓,轉向虹兒說道:「虹兒你為何在去年九九重陽節之後,便偷偷鮑了出來,若不說個明白,就是爺爺奶奶不予追究,你媽可也不依!」
忘吾哲人的語氣神精,都是極為嚴肅,虹兒雖是平日備受寵愛,但卻似受良好的家庭教育,遂起立恭肅的說道:「虹兒去年中秋之後,曾在西湖故居門前玩耍,突有三個華服壯漢要搶我項間的一串『百徘珠』,虹兒正要出手對那三人加以懲治,卻見一個騎白馬,穿白衣的少年書生趕至,想阻止那三個華服大漢的搶劫……」
他話尚未說完,忘吾哲人已肅然截斷他的話道:「這經過爺爺過知道了,你還重複它做什麼?」
虹兒恭聲答道:「虹兒此次離家出走,正是要找那白馬白衣的哥哥。」
忘吾哲人面色緩和了一些,說道:「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爺爺已在鄱陽湖畔,救他性命,傳他武功,以酬其俠義的行為,但他在西湖時的武功,恐怕比你差得多……」
神捂醫婆一旁插口截斷志吾哲人的話說道:「他愈是不自量力,不顧危險的行俠仗義,也就愈覺可貴,等我碰到那娃兒之時,定要傳他幾手歧黃之術,讓他行醫濟世。」
虹兒見在場的長輩都沒說話,繼續又道:「當時虹兒不知那位哥哥身手如何?才故意任『百非珠』被人搶去,卻不料他武功平平,竟自未能追回,虹幾要找他的目的就是想傳他幾手武藝。」
他此言一出,在座之人,都失笑出聲,七賢酒污微笑說道:「小傢伙,你可知『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他突地精神大振,提高聲音說道:「酒菜來啦!」
他語出半晌,才見店小二端著酒萊進來,
忘吾哲人一笑說道:「好長的鼻子,酒瘋子,這可是你新練的神功『香聞十里』?」
七賢酒丐哈哈一笑,道:「忘吾哲人老兒,休得胡說!」
只見他一招手,那送酒萊的兩名店小二尚在丈餘以外,一盤萊一罈酒卻齊地脫手飛出,落到七賢酒丐手裡。
神梧醫婆失聲讚道:「好一手『凌空攝物』的功夫!」
忘吾哲人接道:「以你這般叫化子,不須乞討,只要搶著吃就夠了。」
七賢酒丐遂把萊盤放在桌上,又劈開酒罈上的泥封,微笑說道:「忘吾哲人老兒,你可知道『呼牌而與之,行道之人孰受,蹴爾而與之,行道之人不屑』這句話?你若再調佩我要飯的,我可不吃啦!」
邊說著,左手抓了一塊滷牛肉,右手端起酒杯,同時往嘴裡送去。
此時那送酒菜的店小二,見酒菜脫手飛出——時之間,驚駭的怔在當地。
七賢酒丐哈哈一笑道:「好小子還發的什麼呆,再去拿酒菜來,這點子夠塞牙縫,還是夠潤肚腸的?」
兩個店小二一伸舌頭,忙不迭又向後面跑去。
忘吾哲人向公孫玉一笑道:「小娃兒快吃,可別和這酒瘋子客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9:18
第三十四章
公孫玉由虹兒和忘吾哲人口中,已知道虹兒要找之人,是他身外化身的歐陽賢弟,不禁心中暗為歐陽雲飛高興,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想知道歐陽雲飛的行蹤,他更急於要問明白歐陽雲飛與那女孩歐陽雲聊的關係。
想到歐陽雲飛的失蹤,又想到卞靈筠的生死,和對顧靈琴與沈南施的懸念,此時雖然面對美酒佳看,也是吃不下去,但還是不忍違拂忘吾哲人之意地,舉著夾了一片蔥爆羊肉,送到口內。
七賢酒丐大吃大喝了一陣,精神更盛,突地大聲嚷道:「忘吾哲人老兒,你還有什麼屁快放,再擱著不說,就得聽我的了!」
忘吾哲人一笑道:「酒瘋子,我就知道你三杯酒下肚再也擱不住話兒,現在偏要你要憋一會。」
他一頓,卻轉向坐在身側的神悟醫婆微笑說道:「我有一件事,要先和夫人商量商量,就是和我同來的這個娃兒,遭人暗算,往日英俊的面容上,平添了無數紫黑疤痕,不知夫人可否代他醫治?」
神悟醫婆詫然說道:「你是說的那個小娃兒,可曾將他帶來此處?」
忘吾哲人一笑說道:「那娃兒遠在天邊,近在跟前,我不說明,恐怕你們都投看出他是帶了製作得極為精巧,連笑貌表情也可表達的人皮面具?」
神悟醫婆「哦」了一聲,目光向公孫玉股上投去。
七賢酒丐卻突地右手一搐,逞向公孫玉肩頭抓去!
公孫玉方自心神恍餾地,思忖著自身的一些難解難決之事,是以進忘吾哲人和神悟醫婆之間的對話,也未聽得,此時見七賢酒丐五指如鉤,疾抓而來,一驚之下,一招「樂天知命昧無窮」中,威力最強的一招「成功永樂」,本能施出!
七賢酒丐掌至中途,疾收而回,縱聲哈哈狂笑道:「果然是你這娃兒,無怪我要飯的方才聽你說話的聲音恁般熟悉?」
他們兩人這各施的一招,本在電光石火之間,但儘管夠快,卻也瞞不過像忘吾哲人這般高手,遂聽他訝然說道:「酒瘋子,你可是在這桌子上賣弄武藝?不過那小娃兒的怪招,雖是功力火候不足,但也不弱呢,聽你的口氣,莫非你們還是故知?」
七賢酒丐狂笑一聲,說道:「酒肉朋友,談不上故知,忘吾哲人老兒,還是談你的正事,請你的老婆子幫這娃兒治一治吧!」
神悟醫婆慈眉微蹙,說道:「大見面容被毀,必是直接觸及奇毒所致,若要除去臉上傷疤,不必妙手,但靠藥物,只要能找到一朵『血蓮』,搗爛敷上,不出旬日,傷疤必會盡去,問題是……」
七賢酒丐似是對此頗為關心,竟自停止飲酒,側耳傾聽,此時聞言,便急不及待的打斷神悟醫婆的話說道:「問題是到何處去找一朵血蓮,是不是?」
神悟醫婆微笑說道:「關於血蓮的產地,舊日傳說為在西北關外的貝加爾湖中,但據去年參加武林聖君九九重陽節彭蠡之宴的人說,他們曾有『血蓮羹』饗客,色作艷紅香氣招人,如此說來,血蓮一物定產於中原的名山大澤之中,因為血蓮採下後,若出一月,色澤香氣盡失,更無靈效可言了。」
公孫玉聽到忘吾哲人提及此事之時,還是滿懷希望,但聽到神悟醫婆如此說法後,不禁大感沮喪擎杯的右手微一顫抖,杯中美酒竟然傾出幾滴。血蓮之事,我仍然給你留意,好在你毒傷已痊,面容美醜原無多大關係!」
公孫玉連連道謝恭身接過。
七賢酒丐已大聲叫道:「你們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說完,該老要飯的談正事了。」
「不錯!不錯!人的美醜不在外表,全在心底!」
他語音一頓,又復黯然一歎,目注忘吾哲人,神情語聲一反嬉戲之態,莊肅說道:「忘吾哲人兄,我看你我這般自命不凡的老朽,都該進棺材休息,什麼武林八仙,也照樣被幾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作弄一番,然後他們又神不知鬼不覺的離去!」
忘吾哲人霍然一驚,連神悟醫婆的平靜面容上,也是一變,但卻是公孫玉好奇心最大,槍著問道:「七賢老前輩,你休要再賣關於,快點說出來繪我們聽聽,看看究竟是什麼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士?晚輩不信,在武學方面,還有人超越過百餘年來,一直領袖武林的武林八仙?」
七賢酒丐見問,神情彷彿十分悲憤地,肅容又道:「老要飯的此次遠上漠北,個是來找你這忘吾哲人前輩,轉告他昆廬王子相約峨嵋金頂之事,卻不料在昨夜抵達此間之時,尚未進鎮,便聽到一陣策、笛、箏、琶和奏的悠揚樂聲,與柔媚已極的少女歌唱,我因連日跋涉,旅途甚是勞頓,聞到那般美妙的樂聲,便覺一身蘇軟無比,當即坐在一株大樹之下,準備略事小憩,順便也欣賞那種: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的絕妙好音!」
他一頓之後長長的歎了口氣,又自咕咕嘟嘟的喝了一人口酒,竟然閉目沉思起來。
約莫過了盞茶時間,仍不見他說下去,那兩眼睜得圓圓,一直在凝神傾聽的虹兒突然插口說道:「酒爺爺,你怎麼不說下去,悶死人啦!」
七賢酒丐苦笑一聲說道:「已經說完啦,你叫酒爺爺再說什麼?」
忘吾哲人微咳一聲,說道:「七賢仁兄,你是否只顧聆聽絕妙好音,忘了凝神戒備,於是昏昏睡去?」
七賢酒丐道:「不錯,但我醒來之時,發現自己不是躺在鎮外的一株如蓋大樹以下,卻像一隻看家狗似的橫臥在這家客棧的大門以外!」
神悟醫婆訝然說道:「那般人似只在賣弄,並無加害七賢大俠之心,如此說來,他們此舉,更令人難測?」
忘吾哲人百思不解,突地哈哈一笑道:「七賢仁兄你可是喝醉了酒,做夢不成?當今武林之中,小弟還從未聽說過具有此種怪異妖術的門派。」
七賢酒丐肅容說道:「忘吾哲人,你和我相交了近百年,難道不知我一向喝酒,都是似醉實醒?何況我昨夜滴酒未進。」
他一頓之後,又復正色續道:「五十年來,你我都各覓清靜之地,苦研神功,以圖報復在聖母峰巔的一場奇恥大辱,幾未曾過問人間事,世事多變,一些在這五十年間興起的門派,你又豈能盡知?」
忘吾哲人點頭說道:「在這五十年間,豈止未過間世事,連我自己都幾乎忘了。」
公孫玉又自一旁插口說道:「晚輩昨日在凌雲飛閣內,也遇見了這類似的怪事,但不管是什麼左道旁門,兩位前輩可在明年元宵於峨嵋金頂舉行的武林八仙大會上提出,看看其他武林六仙,是否也曾有過此種遭遇?」
然後又把所遇歐陽雲聊及她那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七姊」之事說了。
七賢酒丐突地推杯而起,說道:「眼下距離元宵佳節的蛾媚金頂之會,尚有數月,我們正好分頭探聽,看看另外有無所見,現在就此別過啦!」
他說走就走,只見他腳步跟跑,轉瞬消逝不見!
公孫玉知道忘吾哲人和神悟醫婆,這一雙分手三十年的老夫妻,必有一番話說,而且他還必須親上五台山,向撣心神尼傳達昆廬王子的邀請,於是向二老抱拳行了一禮,也自作別。
他離開賀蘭山一路東行,直奔五台,惟恐因帶著昆廬王子所贈,酷似武林聖君的人皮面具,再度招惹來無謂的麻煩,是以曉宿夜行,果然他安全地到達了五台山的「北台」,順利地拜見了撣心神尼,但好事多磨,他因所持昆廬王子信物「龍牙答」在凌雲飛閣內被獨臂豺人劫去,空口無憑,撣心神尼自是不信,公孫玉此行任務未了,不禁焦急莫名,離開五台山尚未決定何去何從之際,竟在一個小鎮上碰到了一件令他氣憤填膺的荒唐已極之事。
原來那小鎮名叫「固北集」,約有兩三百戶人家,鎮東五里有一個「荷花村」,那村中不僅池塘處處,盛產荷花,而荷花村的美女,更是遠近聞名。
在公孫玉甫到達固北集,佐進一家客棧之時,便聽店家說荷花村中的一個長得最美的姑娘,在昨夜,被入神不知鬼不黨的搶去,荷花村中之人,仍自耽心著今夜,不知又有那家姑娘遭劫?
公孫玉聽說竟有這等事件發生,不由劍眉雙挑,冷哼一聲,暗忖:不知是那一路的下五門淫賊,如此無法無天,今晚若他們膽敢得意而再往,定必叫他們吃一頓苦頭!
當下也未作任何表示,晚飯後,提前躺在床上小蔥片刻,等到夜幕低垂,一般鎮民漸人夢鄉之時,他卻裝束停當,悄然穿窗而出,躍上房頂,直往荷花村撲去。在柳蔭塘畔,卻坐落著一幢幢的竹籬茅舍,美麗中帶著靜謐,在陣陣荷香隨風飄人鼻端,令人心醉神馳的情況下,公孫玉幾疑是置身江南水鄉。
他不禁讚歎這荷花村的風光之美、之柔、之靜,無怪這裡美女特多?
一彎上弦月,緩緩自雲端飄出,公孫玉隱身在一株密柳之中,正自縱覽這幽美的荷塘月色,忽聽一陣細樂,猶如飄絮游絲般,傳了過來。
公孫玉心下一凜,忽然想起七賢酒丐的遭遇,連忙抱元守一的凝神戒備,那細樂直吹奏了盞茶時間之後,方才停了下來,但四下仍是靜悄悄的毫無人跡?
「略,略,略」三聲更鼓,自小鎮上清晰地傳了過來,公孫玉正自等得微感不耐之際,卻聽「哩,哩,哩」一陣衣袂破空之聲,自東北方向一連飛撲來三條人影。
那三人的輕功雖是不弱,但在公孫玉眼中看來,卻甚是平庸,尚不具備一流高手的條件。
他們飄落地面以後,似是毫無戒備一般,大搖大擺的直向離公孫玉三丈餘外的一家茅舍走去。
公孫玉隱身材間,被密垂的枝葉,遮去一些視線,看不清那三人的面孔,他也是藝高膽大,見三人沒人那被竹籬環繞的茅舍中後,也自縱身飄落樹下,跟蹤而上。
片刻工夫,只見三人扶持著一個姿色綽約的妙齡少女,走了出來,茅舍中隱隱傳出熟睡的鼾聲,似是這三人進去,並將一個女子劫走,而屋內之人,仍是毫無所覺?
隱身在竹籬以後的公孫玉,已經對那從容走出的三人。
如此一來,公孫玉到不禁微感猶豫,因為搶劫這荷花村美女的人,既不是採花涅或性好女色的登徒子,而出乎意外的,卻是三個女子,此情此景,他若出手攔阻,則自己到有了拈花惹草之嫌,若是碰巧有武林豪俠路經此外,巧為所見,豈不是百口莫辯,空負奇冤?
他遲疑不決,低頭略一沉思,誰知再抬頭流目四顧時,那三個身著青衣,面垂重紗的女子已經蹤跡不見!
但剛剛被挾持而去的那位妙齡少女,卻是怔怔的站在他面前丈餘以外。
公孫玉明明在客棧中聽說,這荷花村中的一位絕色少女被人搶去,而他也親眼目睹地看見三個身著青衣,面垂重紗,頗以女子之人,將一位少女挾持而出,但怎地在自己低頭沉思之際,那三個青衣女子竟然不見,卻將被搶之人留下,這豈非太以令人不可思議?
他正自手足無措之間,只聽一陣「嗚嗚」的前聲,破空響了起來。
靜靜的月夜,靜靜的商花塘以上,立如有人在其平如鏡的湖面,投下了一塊石子,徽現騷動,片刻之後,那一處處的竹簡茅舍之內,更是混亂不堪,似是全村的居民,俱被筠聲驚醒。
而那愕然呆立半晌不盲不動的被劫少女,在聞到前聲之後;突地嬌軀一顫,驚駭的尖叫一聲,她不反身回那茅屋之內,卻向竹籬以外的荷塘奔去。
也不知那少女是受了過度的驚駭,而迷失了方向,還是另有其他的目的,但在她即將奔到塘邊,面臨失足落水的千鈞一髮情況下,已不容公孫玉多所考慮,身形一躍,直向那妙齡女縱去!
但就在他單手微探,方自抓住那絕色少女的香肩之時,只聽一陣呼喝,一群手執棍棒的村民,已自氣勢洶洶的圍了上來。
公孫玉將那姑娘微微一帶,離開塘邊,聞聲回首,一看之下,不禁劍眉微蹙,面色候變,但他轉念一想,卻是發出一聲喟然長歎,心中狂呼道:「公孫玉呀,公孫玉,你雖已料到會可能有這種尷尬場面,但仍然鬼使神差的自蹈錯誤,此時雖無江湖朋友看見,生出誤會,然而在這錯綜複雜的情況下,對這般含忿而來的村民,太難解釋,真是百口莫辯了!」
他心中狂呼未完,那宛如亂雨般的棍棒,已向他身上擊下!
公孫玉即無法為自己分辯,以他的為人,又不願一怒而去,故只好運起天南門下的無極氣功,護住身體,不閃不躲的任那紛紛棍棒毆打。
激怒的群眾越圍越多,他們直將公孫玉打了盞茶時間,見他不支跌倒,方自怒氣微消,但卻仍然不肯罷休。
驀然間,只聽一陣縱聲大笑,遙遙傳來,接著響起一個爽朗的語音,說道:「人命關天,你們且莫將那淫賊打死了,若是出了人命,黃大老爺也無法向官。裡交待!」
群情雖是激憤,初聞那笑聲和語音之時,雖是微微錯愕,但當那「黃大老爺」四字人耳,卻是齊都停手,臉上露出恭肅之色,生像那黃大老爺四字,在這一般鄉民心目中,有著無上威權。
聲落半晌,才見一乘黃色軟轎,在柔和的月光下,由兩個健壯的青衣人搶著,急步而來!
公孫玉方才雖是以無極氣功護體,但畢竟是血肉之軀,縱無內傷,週身上下,也被打得疼痛難忍。
他蜷縮地上,此時聞聲看去,只見那些鄉民,早為那乘軟轎,讓開一片空地,在公孫玉身前一丈乏處停下。
轎門啟處,翩蟾走出一個招扇輕搖的黃衣中年人。
那黃衣人環視了在場的鄉民一眼,笑容滿面地朗聲說道:「兄弟是黃大老爺新雇的管事,各位父老兄弟,定然覺得陌生得很?」
他旁若無人的哈哈乾笑兩聲,續道:「不過黃大老爺的管事,向來是很少和各位見面,各位雖不認識兄弟,諒也不會感到驚奇?」
公孫玉強忍身上疼痛,自地上緩緩站起,他好心救人,不但挨了一頓苦打,還落得個「淫賊」的惡名,一般難盲的怨毒之氣,此時直如正待爆發的火山,再難壓抑,大喝一聲,道:「你這人既是管事的,就該好好管此事……」
他遭受不白之冤,再難顧慮到世俗禮教,但他曾身受良好教養,要他說出粗俗不堪入耳之言,也是不能。
那黃衣中年招扇輕搖,截斷他的話頭,一笑說道:「兄弟奢不是要好好管管此事,也不會來了,若不是兄弟及早趕到,只怕閣下早已神歸地府,魂遊墟墓,變成為花而花的風流之鬼了!」
公孫玉大聲叫道:「胡說!我若不及時現身,救那即將落水的少女,真的有人神歸地府,魂遊墓墟……」
那黃衣中年人,實地縱聲狂笑道:「閣下雖是為自己辯護,但也不應如此強詞奪理,雖想強詞奪理,也不應自暴弱點,令人一攻即破!」
公孫玉微一錯愕,怒道:「什麼強詞奪理,什麼一攻即破,我在塘邊及時阻止那女子落水,分明尚有人親眼目睹!」
黃衣中年人連連額首,微笑這道:「此處談話不便,而且此事一時也說不清楚,閣下還是隨我到黃大老爺府上,我們饅慢再談,只是不知道閣下是否因理虧情屈,而不敢前去?」
公孫玉冷哼一聲,道:「任憑是天田地府,只要有理可講,我也敢去!」大步走進那軟轎內坐下。
那黃衣人朗朗一笑,摺扇輕落,隨後走進轎內。
轎簾放下,兩個青衣庭壯男子抬起轎兒,急步而去。
激怒的鄉民,怒氣雖未平息,但似懾於黃大老爺的威名,只得侄他們離去……。
公孫玉坐進轎內,怒氣未息,卻聽那黃衣人一笑說道:「史台若是存心救人,也要在那女子落水之後再行出手,須知她既是奔向塘邊,便是怕你追趕,意欲乘舟而去!」
公孫玉微微一怔,暗忖:那塘邊確有一隻小舟,怎的我未想及此?但仍是理直氣壯他說道:「在當時的情況下,我又怎知那荷塘邊系有小舟?即使那塘內有舟,她要逃走也該奔向茅舍,你如此解釋,豈不是強詞奪理?」
黃衣人微笑說道:「兄台定是忽略了那竹籬以外,便是荷塘,那女子站立之處,距荷塘較茅屋尤近,是以……」
公孫玉頭腦何等敏銳,聽那黃衣人如此說法,遂截斷他的話頭,冷笑一聲說道:「你當時並不在場,怎的知道那女子站在何處。莫非那三個搶劫婦女的黑衣人,是你黃大老爺所派?你那黃大老爺想佔有良家女子?」
黃衣人一笑說道:「兄台猜的不錯,不然我也不會及時趕至!」
他此言一出,大出公孫玉的意料之外,略一怔神後,頓覺氣憤填膺,大喝一聲道:「你那黃大老爺既是要搶人家的女子,為何搶到手之後,又自留下?」
黃衣人方纔的笑容已斂,一臉平靜地說道:「只因被你偷窺了去,怕你破壞大事。」
公孫玉想起自己行俠仗義,捨己救人,卻因此挨了一頓毒打,蒙受不白之冤,怒火更熾,但卻又不便向這「管事」發作,死自憤然說道:「且等見了你那黃大老爺,再與他理論,我對這場不自不冤決然無法忍受下去!」
黃衣人冷哼一聲,不屑說道:「你可是第一次受了冤屈?若是冤屈受得大了,諒也不會如此!」
公孫玉聞言,心肺都炔氣炸,冷笑一聲道:「聽你的口氣,好像受慣了冤屈似的,不知你若易地而處,像我今天的情景,又將如何?」
黃衣人雙睜中突地閃爍著毒恨的光芒,口中一字一字他說道:「我若受了不白之冤,臥薪嘗膽,也要誓圖報復!」
他不等公孫玉說話便自大喝一聲,道:「落轎!」
公孫玉坐在轎內,轎簾低垂,黑暗中,只覺得如行在雲裡一般,也不知走了好多路程,此時一聽黃衣人大呼「落轎」,遂詫然問道:「到了麼?」
黃衣人詭異一笑說道:「也算到,也算未到!」此時軟轎已然停了下來。
轎簾啟處,天上的月光星光,與地上的點點螢火和著一片波光,齊都傾注進軟轎以內。
公孫玉冷哼一聲,道:「說話摸稜兩可,真正豈有此理?」挺身站起當先跨出轎門。
黃衣人仍是端坐轎內未動,說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我後會有期,就此別過了。」
「唰!」的一聲,轎簾又垂了下來。
那兩個健壯的轎夫,抬起軟轎,如飛而去。
公孫玉微愕之後,不禁怒火上湧,大喝一聲,道:「你還走得了麼?」便待急步追去。
只聽軟轎內傳來那黃衣人的聲音,道:「你已被我點上『氣海』重穴,要想追趕,也是無能為力!」
果然,公孫玉方要提氣輕身,隨後追趕之時,陡覺真氣不暢,不禁劍眉雙挑,恨恨說道:「大爺只當你是個不諳武功的平庸之人。
轉瞬間,那乘軟轎已然走出數文以外,黃衣人的聲音,又自轎中傳了過來,說道:「半個時辰之後,你被點的穴道,自會解開,然後繞過這片樹林,便可看到那小鎮固北集,你不必妄想找我,半年之內,我們或可在江南再會!」聲落,轎影已杏。
此時公孫玉,除了一腔憤怒之外,又加上滿腹疑惑,對於今夜的遭遇,似夢似幻,百思不解。
終於,他依然坐了下來,流目四顧,只見左面是一片陰森森的樹林,右面卻是一片波光蕩漾的荷搪,前面目光盡處,則是一抹朦朧的遠山,這是一處頗美的景色,在溶溶的月光下,更是一個極為恬靜的夜晚。
但是,此時的公孫玉,卻沒有頓略這種美景的心情。
他煩亂的坐了半個時辰之後,樹林的另一邊,隱隱傳來四更鼓聲。
果然那被點的「氣海」重穴,霍然自解。
公孫玉知道此時再去追那乘轎的黃衣人,已不可能,遂繞過那座陰森森的樹林,果見數里外,陰現一片沉沉暗影,遂提氣輕身,撲奔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9:36
第三十五章
一覺醒來,已是午時光景,起床盥洗圍膳,並叫過店家,問起「黃大老爺」莫人,方知是個連官府也要讓他三分的土豪劣紳。
公孫玉生就俠義心腸,嫉惡如仇的性情,聞言之後,不禁劍眉雙挑,當即下定決心,準備在今夜二更,夜探黃府,伺機為民除害,並一會昨夜所見之黃衣人,遂問明路徑,返回客房,行功吐納,坐消苦寂無聊的下午。
一遍功行做罷,已是歸雀噪晚,彩霞滿天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時刻,公孫玉氣暢神和,天君舒泰的睜開雙目,穿窗望去,恰見兩個身著綵衣的少女,在天井中一閃而過。
公孫玉目光何等敏銳,儘管是在一瞬之間,他巴看清那是兩名姿色絕佳的少女,片刻之後,這客棧中已為那兩名絕色少女的出現,而引起一陣騷動。
驀然間,只聞隔壁客房中,傳來一聲輕薄的狂笑,接著傳來語聲道:「胡老二,你看這山邊小鎮的客棧中,何來如此後標緻的姐兒,』待小弟探聽出她的來歷,咱們今晚也好風流一番!」
那人語音甫落,另一個被稱「胡老二」的人尚未答話,遂聽外面飄進來一陣銀鈴似的嬌笑,一個女子說道:「癩蛤螟想吃天鵝肉,你也不照著鏡子瞧瞧!」
另一個頗為焦的的女子聲音說道:「小鳳,怎麼黃大老爺還不派轎子接?時間不早,看來咱們得雇一輛騾車去了!」
公孫玉一聽到「黃大老爺」四字不由心中一動,一時之間,倒猜不出這兩個女子的身份?若說是秦摟楚館中的風塵女子,自不會到這客棧中來,若說是那「黃大老爺」的親眷,以她的音談舉止則又不像?
他正自沉思之間,只聽隔壁又晌起那輕薄男子的縱聲狂笑,說道:「打是情罵是愛,罵得好!罵得受用!……」
突聽另一個粗豪的聲音,急急說道:「趙老四,你要到那裡去?出門在外,千萬別招惹些無渭麻煩!」
想是那叫做「吳老四」的輕薄男子,已自走到室外,只聽他朗聲說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還怕什麼麻煩,小弟且去跟蹤她們一程,看看是什麼來歷?」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向客棧外走去。
客棧外已響起一聲「希章幸」馬嘶,接著「啪!」的一聲揮鞭脆響,和車把式一聲吆喝,隨之是「得得」蹄聲,鞭鞭輪響,自是那兩個女子,翩然離去。
公孫玉始終坐在室內未動,此刻他見那兩個女子已然離去,遂緩步走出,暮色蒼茫中,只見幾條輕靈的身影,已自躍上屋脊,轉瞬消失不見。
想不到這小小客棧之中,競也是藏龍臥虎之地?
公孫王雖對那兩位絕色少女的現身,微感困惑不解,但他因『有正事待辦,卻也不願多想,匆匆用過晚膳,略整行裝,直待初更梆鑼打罷,方自提氣輕身,穿房越脊的往鎮外奔去。
原來那「黃大老爺」的莊院便是在昨晚公孫玉曾繞過的茂密森林之中,是以公孫玉出得這「固北集」小鎮之後,一路直撲位於東北方十餘里外的那片密林。不知不覺間,「氣海」重穴便被那黃衣人巧妙的點上,而其手法不輕不重的確如他所說在半個時辰後自解,這種跡近神奇的點穴特技,在當今武林中,亦屬罕聞罕見!如此說來,那「黃大老爺」其人,難道也是個斂跡江湖,安享泉林之樂的不世粟雄不成?
他惟恐再著了人家的道兒,遂凝神戒備地飄上樹巔,施展出師門輕功「浮雲飄絮」身法,直向密林中央躍去。
出乎公孫王意料之外的,這片樹林自外面看去,雖是足有十餘里方圓,但其實卻如一環「樹帶」,才人數十丈,便見一座莊院,被圍其間,此時雖近二鼓,遠遠望去,莊院中仍是一片燈燭輝煌,照耀得如同白晝!只因環繞周圍的樹木,大以高大,是以莊內一切,外面無法看出。
但此刻,他隱身在一株靠近莊院的大樹之上,莊內景象,盡人眼底,只見莊內屋宇鱗次櫛比,樓閣亭台處處,花木扶疏中可見三、五成群的綵衣少女,在悠揚樂聲伴奏下翩翩起舞。
公孫玉不由恍然大悟,原來在荷花村中所聽見的細樂,是在此處發出,但有一件令他不解的事,就是他看了半晌,卻未見一個男子?
他不知這「黃大老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難道手下之人,儘是女流?在好奇心大熾之下,公孫玉的戒備之心大減,當即縱身下樹,逞住莊內躍去。
但他才躍落一處房頂之上,便突地傳來一陣銀鈴似的嬌笑,接著像兩隻蝴蝶兒似的,由屋下飄上來兩個綵衣女子。
那兩個綵衣女子一見公孫玉,齊都羅袖掩口,發一陣吃吃媚笑,俏目斜,站在右邊一個嗲聲嗲氣他說道:「好漂亮的小伙子,我們請還請不來呢。」
公孫玉一見這般光景,不禁又如墜入五里霧中,他一聽後一個女子說完之後,訝然暗忖:原來眼前之人,就是日間在客棧中招蜂引蝶的兩個女子?口中卻冷哼一聲,道:「兩位姑娘說話放尊重些,休把在下認作尋花問柳的登徒子了!一
左邊的一個女子格格一笑,轉對右側的女子說道:「風妹妹,如此說來,到真是咱們妹妹冒失,像他這般的魯男子,咱們就是投懷送抱,人家也不稀奇,走啦!」
她拉著右側那名叫小風的女子,轉身柵柵走去。
饒是公孫玉聰明絕頂,一時之間,也猜不透這是怎麼回事?
此時,那花木扶疏之中的綵衣少女,仍自婆婆起舞,那悠揚的細樂,卻轉頹靡。
眼看那兩個女子已緩緩走到屋搪,便待縱身下去,公孫玉只覺得有大多的疑問;必須要問個清楚,於是急急輕呼道:「兩位姑娘請暫時留步……」
兩個綵衣少女,果然駐足轉身,那叫做小風的少女噗哧一笑,道:「怎麼樣?桃姊姊,咱們主人真是看穿了男人的心底,自古道……」她競候然住口不語。
公孫玉因覺有事相詢,是以對二女的輕視之心稍收,微一抱拳,說道:「兩位妨娘的主人,可是那黃大老爺?」
二女相視一笑,卻聽那桃兒說道:「不錯呀,你是否找我家黃大老爺有事?」
公孫玉想起昨晚之事,不由劍眉雙姚,朗聲答道:「正是!」
小風卻詭異地一笑,媚眼斜脫,說道:「你可知我家『黃大老爺』向來不見男子?」公孫玉微微一怔,說道:「有這等事?」
他遂即發現那小風說話時,眼中神情有異,冷哼一聲道:「少廢話,快引我去!」
他此時心中,已充滿了昨晚被愚弄的憤怒之情,是以話音略為粗暴。
那兩個女子同時稍作愕然之色,桃兒櫻唇一披,不屑說道:「我們若不帶你去呢?」
公孫玉怒道:「難道我自己不會去找!」提氣輕身,便待向莊內躍去!
公孫玉本以為那兩個女子會躍身攔阻,豈知她們卻大出他意料之外地,同時格格一笑後,飄身下房而去。
但他甫行越過幾座房頂後,突然之間,迎面躍來兩條人影,在對面八尺之外停下,公孫玉定睛看去,竟是疾裝勁服的男子,他不由冷哼一聲,道:「我還以為這座莊院之內,除去那、黃大老爺,一人外,競再無其他男子!」
那兩名男子中,左面一個凹目削腮,骨瘦如柴之人,滿面怒容,生像是與公孫玉有著不世之仇似的衝口說道:「這莊院之中,除卻那黃大老爺一人外,本來就再無其他男子!」
公孫玉一怔之後,冷笑一聲道:「那閣下定是女扮男裝了,但在下卻不相信,當今之世,真有如閣下這般長像的女子?」
那凹眼削腮之人,突地大喝一聲,反手背後,撤出一把鬼頭刀,青慘慘的光芒起處,一刀向公孫玉頭頂劈來,口中怒氣衝天他說道:「你說那個是女扮男裝,我『飛刀』趙慶,明明是昂藏七尺之軀!」
公孫玉閃過一刀,左面那個虯髯壯漢,一斧又至,他只得拍出一掌,將那漢子的開山斧震開,詫然說道:「兩位即都是昂藏七尺的堂堂男子。」
「飛刀」趙慶哈哈一笑,道:「看你長像到蠻聰明,誰料如此糊塗,連這一點綴院都猜不出?」青光疾閃,又是一刀劈至!
那手執「開山斧」之人,到似是個直腸漢子,接著說道:「只因我們兄弟兩人,都不是這莊院裡的。」
公孫玉本來無心和「飛刀」趙慶這般角色動手,一指點開他劈來的刀身後,忽然覺得這兩人的口音頗熟,不禁想起客棧中的鄰居,遂「啊!」了一聲,說道:「敢情兩位也是從固北集來的?」
他只知「飛刀」趙慶一人,在天黑以前,跟蹤那兩個女子前來,卻不料那曾勸過趙慶的虯髯漢子,也一同趕至。
虯髯漢子微微一怔,突地揚聲大笑道:「正是!聽兄台的口氣,也是固北集來的,我們利害相同,目標一致,為著一親這裡的娘兒們,為她們巡查隙望,俺開山斧胡興也是心首情願的事!」
這個似乎生平從未近過女色的粗豪漢子,竟也被美色引誘的凡心大動。
公孫玉「哦」了一聲恍然說道:「原來兩位是義務效勞,為這莊院巡查隙望的,兩位可知……」
他本是要向兩位可知那「黃大老爺」的居處,但「開山斧」胡興卻誤解了他的意思,截斷公孫玉的話說道:「據那小風和桃兒兩個奶兒說,三更以後,歌舞即告停止,而那黃大老爺也自有標緻的娘兒們陪去休息,其餘之人,任憑……」
公孫玉劍眉微蹙,這種猥褻粗俗的話,那堪入耳?遂輕咳一聲,打斷」開山斧」胡興的話,道:「兄台誤會了在下的意思,在下想打聽一下那『黃大老爺』住在那裡?」
「開山斧」胡興聞言,頭上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掃盡興。
他自忖兩人不是公孫玉的敵手,落得順水推舟的送個人情。
公孫玉微微一笑道:「在下且去試試,就此和兩位別說了!」忽聲兩聲嬌笑,隨著夜風飄到,接著一個如黃鶯出谷的柔媚女子聲音說道:「誰要去找黃大老爺呀?要不要我妹妹帶路?」話聲甫落,公孫玉只聞一陣脂粉香氣直透鼻端,自己面前三尺之處,已悄生生地並肩站著兩個艷美的綵衣少女。公孫玉在初度聞聲之時,還以為又是那小風和桃兒,此時一見兩人,雖都和小風與桃兒一般艷麗,但卻完全是兩張生疏的面孔,不由微微一怔,暗忖:這莊院之中,那來這多武功高強,美艷絕倫的少年女子?
「飛刀」趙慶和「開山斧」胡興直看得神散魂飛,兩眼發直,手中拿著刀、斧,猶如泥塑木雕似的。
看得兩個少女「噗味」一笑,一個女子上前一步,纖手微抬,指著公孫玉笑道:「喂!可是你要去找黃大老爺?」
兩人近在腿尺,她吐出的如蘭似麝香氣,直要撲到公孫玉的臉上,公孫玉心神一凜,連忙退後一步,正色說道:「不錯,在下要找你們黃大老爺有事!」
站在後面的女子黛眉微蹙,說道:「你和黃大老爺是朋友,還是親戚,須知他早在數月前開始,便已不見外人。」
公孫王想起昨晚所受屈辱,想起那黃衣人在荷花村的鄉民面前,提到黃大老爺時,他們驚駭而憤怒的神色,不由怒火又起,沉聲說道:「在下和他非親非故,只是尋他報仇來的!」
那兩個絕色少女微微一怔,站在前面的那個,卻實地格格笑道:「你來報仇,卻不知有多大本事,須知這莊院之中。」
她語音微頓,眼角膘了神情癡呆,兩眼直盯著這兩個絕色少女的「飛刀」趙慶和「開山斧」胡興一下,又道:「你著想報仇,縱然本領不弱,要想一以敵十,也非易事!」
公孫玉冷笑了一聲,說道:「這般角色,尚未放在我的眼裡,兩位姑娘是否也要亮出兵刃,聯手阻止?」
兩個絕色少女同時格格一笑,那前面一人說道:「我等就是不亮出兵刃,你也非我倆之敵!何況我倆的兵刃……」她神秘的一笑,下面的話競不再說下去,輕移蓮步,嬌軀微搖,直向公孫王身前走去。
公孫玉和那前面的一個女子,相距不過三尺,她這一逼近,公孫玉若不退讓,兩人之間便無距離,但他讓過一次,卻不願再退,潛運真力,凝聚右臂,一掌輕推過去,想阻止那少女的逼進之勢。
豈知一旁那一直如醉如癡的「飛刀」趙慶和「開山斧」胡興,一見公孫玉出手,竟然如被針刺一般,突然清醒,同時大喝一聲,鬼頭刀和開山斧兩般兵刃,齊地向公孫玉揮去!
開山斧胡興不知利害,對公孫玉的手肘撞來,相應不理,但聽「哎呀!」一聲,他一柄開山斧把持不住,飛向屋頂,擊碎了幾片屋凡!
「飛刀」趙慶乾笑一聲說道:「好小子,你不懂溫柔體貼,也該知憐香借玉,竟敢辣手摧花!可見你不是鐵石心腸,便是……」
原來公孫玉推出的右手,向上一翻,指點趙慶的鬼頭刀,手肘橫裡一指,卻向胡興執斧右手撞去!是以逼得趙慶話尚未完,一驚而佐,不待公孫玉手指點上鋼刀,便將兵刃撤回。
兩個少女見公孫玉竟有這般身手,不禁微微一愕。
公孫玉冷笑一聲道:「如此身手,再多也是無濟幹事,兩位姑娘若不出手,就引在下見你們黃大老爺去!」
「飛刀」趙慶突地探手懷中,摸出一隻竹哨,湊在嘴邊,吹了起來,端時之間,那」噓噓」的尖銳哨音,響澈了靜寂的夜空!
這竹哨傳警,乃是江湖人物通上危難的緊急求救訊號,他哨音出口,遠方的屋面上,果然也有哨音應和起來。
那站在後面的絕色少女,突地輕舒陪腕,一牽前面那少女的衣角,低笑一聲,說道:「珍姊,馬上有熱鬧看啦!」
兩人果然站在一旁,生像是這即將來臨的一場打鬧,完全與她們無關似的。
公孫玉聽到哨音,不禁劍眉微蹙,運足目力看去,只見溶溶月色下,果然飛跑而來幾點黑影!
若論輕功造詣,這奔來的幾人,似較趙慶、胡興的身手,高明多了。
片刻工夫,兩個全身勁裝,背插兵刃的人如飛聯挾趕至,左邊一人身形高大,長像威猛,右面一人身形適中;面皮白淨,俱是三十上下。
那面皮白淨之人似已認出公孫玉便是來犯強敵,翻手背後,撤出判官雙華,交叉護胸,目注公孫主冷冷說道:「閣下是聞得這『玫瑰莊』艷名,尋樂來的,還是另有貴幹?倘若另有貴幹,也應自日來此,兄弟等今日初到,眼看三更將至,即可暢遊巫山,一夜銷魂,看閣下也是此道中人,請千萬別掃了他人興致!」
公孫玉冷笑一聲,不屑說道:「什麼暢遊巫山,一夜銷魂,在下卻是找那黃大老爺算帳來的!」
那身形高大,長像威猛之人,仰望了一下天色,似是早已不耐,大喝一聲,道:「良宵一刻千金,陳兄還和他多費個什麼唇舌!」一掄手中「渾鐵棍」,呼的一聲,一招「泰山壓頂」,向公孫玉劈去!
公孫玉回步旋身,讓過一招,就在這片刻之間,又有幾條人影奔至。
驀然間,三聲梆鑼之聲,自遠處隱隱傳了過來,那頹靡的樂聲候然而止,婆婆而舞的綵衣少女,也都三、五成群,相僧離去,頓時之間,這諾大的莊院,變得一片沉寂!
這屋頂上的十餘人,突地焦的起來,齊地暴喝一聲,舉起兵刃,向公孫玉擊去,其中一人恨恨說道:「若不是你這廝破壞大爺們的好事,大爺們此刻,已在寬衣解帶,和美人兒共效于飛之樂了!」
眾怒難犯,公孫玉雖是武功高絕,也無法化解這十餘位武林人物的含憤合力一擊,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冷冷的聲音,已在他們身旁響起,喝道:「住手!三更已過,不知你們來此何事?」
這一聲冷喝,似是蘊含無上威勢,令人不可抗拒,但也給眾人一種暗示,那十餘個圍攻公孫玉的武林高手,齊地撤回兵刃,向那發話之人看去。
公孫玉只聞那冷漠的聲音,便已覺得十分熟悉,此刻驚魂甫定下,舉目看去,霍然竟是他曾在凌雲飛閣內見過,自稱歐陽雲卿的女孩子。
眾人一怔之下,怒氣尚未及發作,同感眼前一亮,只見一個艷麗無匹,令人耀眼生花的紅衣女子,已自俏生生的站在當地!
公孫玉又是一驚,這霍然又是他在凌雲飛閣中所見,曾和他紅粉知己卞靈筠走在一起的紅衣女子。
紅衣少女瞥了那幾個手執兵刃的漢子一眼,冷冷說道:「三更已過,你們還不享樂去?」
那十幾個圍攻公孫玉的漢子聞言,如獲聖旨,收起兵刃,如飛而去!
然後她卻格格一笑,向著公孫玉道:「告訴你半年之內,江南再見,不想你競不肯死心?」
公孫玉聽得此言,明明是昨晚那黃衣人說的,但此刻卻出啟一個紅衣少女之口,他直覺得有萬千個疑問,糾結一起。
正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景,一怔之後,詫然問道:「昨晚那黃衣人,可是妨娘穿了男裝,戴上人皮面具……」
紅衣少女不等他說完,便即微微一笑,截斷他的話道:「確是如此,不過此刻不是你向我問話的時候,我卻有後問你!」她嬌軀,一轉,拉著歐陽雲飛,飄下屋去。
公孫玉隨那兩名綵衣少女身後躍下,一同走進一間亭子裡,沿著周圍的欄杆上坐了下來。
明月在天,花影映地,此情此景,應是花前月下,談情說愛之時,但此刻的一男二女,卻是無法化解的仇敵?
公孫玉落座之後,沉聲說道:「有話快問,問完了,我卻有很多話要問你:「
紅衣少女一笑說道:「你何必如此性急,漫漫長夜,時間儘夠充裕。」
她一頓之後,突地正色說道:「我第一件要問你之事,是你臉上問來這張人皮面具?」
公孫玉心下一凜,暗忖:昆廬王子送我的這汾人皮面具,不但其薄如紙,製作的極是精巧,即使連薄怒微笑,也可表露無遺,縱然如忘吾哲人和七賢酒丐那等閱歷極豐的武林雙仙也未看出,不知此女卻怎的一睹便知?心下雖驚,口中卻冷冷說道:「在下這份人皮面具,乃是一位武林前輩相贈的,至於究系問人,卻是不便告知?」
紅衣少女鼻中哼了一聲,也是冷冷說道:「你雖不說,我也猜得出,想必是那昆廬王子?」
公孫玉微徽一愕,尚未置可否,卻聽那紅衣少女又道:「閣下、何人?可是大南門下的公孫玉?」
公孫玉見此女雖然是年紀輕輕,似是無事不知,知道再無隱瞞的必要,遂傲然答道:「你既知在下是天南門下的公孫玉,如此一問,豈非多餘?」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道:「我只是想證實汲冤枉好人就是了!」她實地冷哼一聲,又自恨根說道:「天下之間,本來就沒有夠得上『好』的男子!」
公孫玉見她連天下的男子都罵上了,不由劍眉雙挑,憤然說道:「姑娘說話,最好有些分寸,天下男子,固然良顧不齊,卻也不能一概而論。」
在旁久未說話的歐陽雲卿,突的打了一個呵欠,挺身站起,蹙眉說道:「你們這些話好沒意思,時間不早,我要睡覺去了。」逕向亭外走去。
公孫玉想起在凌雲飛閣中的頭顱疑案,迄今未決,那肯容她離去,朗聲說道:「那位小妹妹暫請留步,我還有話問你!」
歐陽雲卿卻直如未聞一般,仍是不緩不急地向前走去。
公孫玉見她相應不理,不由火冒三尺,大喝一聲,飄身追了上去,說道:「莫非你是個聾子?」
他話聲甫落,突覺腦後生風,知道有人出手暗襲,身形疾忙橫躍三尺,回首看去,只見三尺以外,並肩站著那兩個綵衣少女,不由冷哼一聲,說道:「兩位姑娘方才在屋頂之上,還說從不與人動手,原來只會偷襲!」
那叫做玲兒的少女突地格格一笑,道:「誰偷襲你來,我姐妹倆只是給你吹吹蚊子?」
公孫玉這才想起,方纔那股微風,果是溫溫的,吹在耳後有種酥癢的感覺,知道她們兩人是存心戲弄自己,方自劍眉微揚,冷哼一聲,另一個少女又微笑說道:「你不領情,也還罷了,又何必生氣,還不快回到亭子裡去!」
她居然噓寒間暖,表示關懷起來,公孫玉不由啼笑皆非,回頭一看,早已不見了歐陽雲卿的影子,無可奈何之下,又大步向亭內走去。
紅衣少女正自仰望當空皓月,半晌之後,卻突地歎了口氣。
那一聲歎息,表露出了無限的幽怨,無盡的淒寂,聽得公孫玉微感一怔,脫口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麼心事?」
紅衣少女冷哼一聲,道:「我有沒有心事,不關你事!」
公孫玉碰了個軟釘子,遂尷尬一笑說道:「好!好!只怪我自己多事!」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本來慣喜多事,我且問你,昨夜你私探荷花村,是何用意?」
公孫玉聽她提起昨夜之事,那正是他此來目的,想到所遭屈辱,所受愚弄,不由心頭火起,怒道:「你那般折辱於我,卻又是何用意?」
紅衣少女也自怒道:「我那樣折辱於你,也出不了心中十之一、二的怨氣?」
公孫玉微微一愕,突地朗聲笑道:「在下和姑娘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不知拿在下出的什麼氣?」
紅衣少女面寒如冰,沉聲說道:「只因天下的男子太壞了,而愈是自命俊美之人,便愈是薄情寡義!」
公孫玉已從她話語中,聽出一點弦外之音,不禁啞然失笑道:「姑娘如此說法,一定是吃了男子的虧了,須知……」
他話未說完,紅衣少女冷笑一聲,截斷他的話道:「本姑娘倒不相信普天之下,有能令我吃虧的男子!」
公孫玉愕然說道:「既是如此,這就奇了!」他本以為猜對了一點個中隱秘,但紅衣女既是出口否認,便又如跌入五里霧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8 23:59:56
第三十六章
片刻的沉默,立時顯出夜的靜寂,靜寂得使人可聽到飛花落葉之聲。
突然,一聲歎息,不知自何處遙傳了過來,那歎息聲甚是低沉,蒼老,顯系男子。
公孫玉精神一振,長身站了起來,說道:「那發出歎息之人,可是黃大老爺?在下倒想問他幾件事兒?」
紅衣少女在聽到那一聲歎息之後,嬌靨立時一變,她生似未聽到公孫王的話一般,急急站起,急急向亭外走去。
轉瞬之間,她的身影便在扶疏的花木中消失。
她這一異常的神情,突然的舉動,不禁看得公孫玉愕然怔住,竟忘記將她喚住或是出手攔阻。
半晌之後,公孫玉方自清醒過來,他回首看那尚自留在亭中的兩個綵衣女子,只見她們的臉上也是滿現詫異,一片茫然。他方待發問,卻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遙遙傳來,說道:「武林八仙的峨嵋金頂之會,距今雖尚有數月之久,但路途遙遠,你最好早些趕去,若是錯過了機會,不能將在此所見所聞,報告武林八仙,豈豐憾事?」這聲音竟是發自那紅衣少女。
公孫玉聞言,先是一愕,不想武林八仙明歲元宵,聚會峨嵋金頂之事,此女竟也瞭如指掌,但想到此間的事情,撲朔迷離,不但絲未探聽出頭緒,而且越來越是複雜;顧靈筠生死之謎,顧靈琴和南施失蹤之謎,那女童歐陽雲卿之謎,更大的還是紅衣女子……
衣少女之謎,方纔那聲低沉而蒼老的歎息,似是也蘊蓄了無限秘,事實上,這座莊院中懼都充滿了神秘!
神秘的事物,本耐人探討尋味,更何況公孫五天生好奇,你聞聲之後,冷笑一聲,冷冷說道:「在下的事,不勞姑娘惦記!」飄身向那發聲之處縱去。
只聽兩聲嬌笑,起自背後,隨聞一陣香風撲鼻,兩個綵衣少女匕聲說道:「喂!你到那裡去?」
公孫玉頭也不回地接口答道:「在下想到那裡,就到那裡,兩位古娘最好少管閒事!」
兩個少女中的一人,忽然嗔聲說道:「半夜三更亂闖人家的莊完,你這人好沒規矩!」
另一個綵衣少女大吃一驚,急急說道:「珍姊!你……」
她話未說完,卻被一聲冷漠的喝音打斷,道:「珍兒!你可是忘己本門戒規了麼,還不自擊天靈而死!發出這喝音之人,又是那紅衣女子。
豈知她語聲甫落,但聽悶哼一聲、一個纖弱嬌柔的身軀,已然委頓地倒了下去。
公孫玉看得心頭一寒,暗想:好個冷酷的女子,卻不知此女犯了何種戒律?
思忖未完,另一個綵衣女子已姍姍向他走來,只見她杏眼含春,嬌靨堆笑,輕啟朱唇,柔聲說道:「相公初蒞敝莊,人地生疏,若是要到那裡去,或找什麼人,由姊子引路可好?」
公孫玉一怔,道:你的同伴自擊天靈而死,你竟然無動於衷,卻是依然獻媚,依然嬌笑,當真……他忽而轉念一想,叉自忖道:是了,想是那紅衣女子的律法,過於嚴酷,是以即使同伴死了,他人也不敢過問,既是如此,再責備這女子,也是徒然無益了,是以平和的說道:「在下只想見那黃太老爺,若是能夠,你就前行引路便了!」「相公此去,只怕有些不便,不如且在敝莊『迎賓小築』歇息一宵?」
公孫玉早已立定一探此莊奧秘之心,聞言之後,劍盾微蹙說道:「那請姑娘引在下隨便瞧瞧就是了。」
他知道此事無法相強,而且發現這座莊院,除籠罩著一層神秘外,對武林同道,似亦無甚敵意,是以更不便相強,只有四下觀察一番,借窺全豹。
綵衣女子應了一聲,扭動纖腰,當先向內院走去。
無盡的曲廓,重重的庭院,此時卻都是一片黝黯,一片幽靜,只有天上的月光,寂然自照!
宣走了頓飯時間,那女子才在一處月牙門前停下,公孫五抬頭看去,只見上寫「迎賓小築」四字,原來那綵衣女子仍將他引至預定的處所。
那綵衣女子襝校一禮,微笑說道:「時已不早,相公請自休息,婢子告退了。」轉身疾行而去。
公孫玉流目看去,在朗徹月光照射下,只見這月牙門內,是一座頗為寬敞的庭院,院中栽花種竹,魚池假山,倒也幽靜得很,雅致得很,花木扶疏中,露出一角飛槽,他走至跟前,方看清那是一間紅牆綠瓦的精舍!
那精舍門窗緊閉,自外看去,裡面也是一片漆黑,一片靜寂,他真力微凝,全神戒備,一掌當胸,推門而人,甫一進門,便自微感一怔!
原來走進大門之後,又有一道珠簾,繞室低垂,珠簾隱約間,卻是一片粉紅,一片朦朧,雖看不清裡面的景物,卻聞頹靡的頹樂聲,和著醉人的勞香,自簇縫中散出。
只因這精舍的四周門窗緊閉,幢幔垂,是以在室外看不見燈光,聞不到樂聲。
公孫五分簾而人,只見瀰漫著樂聲,瀰漫著香氣的密室中,竟有著七、八個身材窈窕的美艷少女,有的在調弄琴弦,有的在曼聲低唱,身上卻僅披著一縷輕紗,朦朧地掩著一些妙處,一眼望去,所見玉腿酥胸,粉光緻緻,令人見了,當真要心族搖搖,不能自主。
屋內四周,散置著一些錦凳,錦凳上盤盞雜陳,錦凳下卻橫躺著十數個疾裝勁服的武林豪雄!有的所聲如雷,有的雖未入睡,而醉意卻已甚濃,但那一雙雙紅絲密佈的眼睛,則仍是貪婪地注視著曼舞輕歌少女的粉腿酥胸。
公孫玉掃視了這密室一眼,方自劍眉微蹙,正想抽身退出,卻見一個手捧一具瑤琴的冶蕩少女,扭腰擺臀地向他走來,他直覺有一種厭惡之感,自心底浮起,冷哼一聲,道:「廉恥掃地,成何體統!」反身向簾外行去。
卻聽一聲冷哼傳來,道:「莫動,須知來時有路!去時無門!」只見一條身影已自擋住他的去路,霍然竟是那手捧瑤琴的少女。
公孫玉方自一愕,旋即怒道:「難道你還能把在下留下不成!」早已真力暗凝,蓄勢以待。
那女子見狀,競自噗嗤一笑,道:「姑娘若不能將你留下,也在稱……」她候然住口,大吃一驚,道:「你……你是?……在凌雲飛閣中……」
公孫玉也自大吃一驚,方纔他見這女子妖形怪狀,本是不屑一顧,此時聽她提起「凌雲飛閻」,知道必是相識之人,閃目看去,一見那女子的容貌,不禁熱血沸騰,大喝一聲,道:「是你……你……你竟是……」他一連幾個「你」字,但那女子的姓名,卻終未說出口來。
那女子笑意盈盈,又自跨前了一步,嗲聲嗲氣他說:「我是誰呀?你為何吞吞吐吐,可是真知道我的姓名?」
公孫玉直氣得星醉噴火,身軀顫動,振聲大喝道:「竟是你這賤人,我還以為你早死了!」
那女子格格一陣嬌笑,身軀又扭動著跨前了兩步,道:「想不到你竟是全然不知憐香借玉,人稱你風流儒雅,可是也只是浪得虛名,只怪我以前不該答應嫁你。」
她口中雖是這般說,臉上卻全無怒意,一個嬌軀,直向公孫玉身上湊去。
公孫玉也自怒喝一聲,道:「只怪我公孫玉瞎了眼睛,把你看作紅粉知己,諒來六昭八女中,果都是蕩婦淫娃,無一完整,你當初相示於我的那粒『守宮砂』,可見也只是欺人之輩!」
那女子徽徽一怔,妙目微翻:旋即格格笑道:「傻小子,你可知『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出污泥而不染』,也究非事實,難道我卞靈筠不知享受人生,卻只會跟著你!」
想不到這淫蕩女子竟是卞靈筠?更想不到她在」凌雲飛閣」中一怒出走後,又會在這「玫瑰莊」中出現?
但相距咫尺,公孫玉把這對面的女子看得清清楚楚,他縱然想懷疑,事實也不容他懷疑,他萬設想到卞靈筠是這樣的女子,此刻聞言,直氣得他冷笑一聲,道:「好個無恥的女子,好一番無恥的道理!哼!哼!」
他突地仰天大笑道:「你既是這樣的淫娃,公孫玉也用不著再作君子,你既是要享受人生,我等便享樂去!」一把將那自稱卞靈筠的女子抱了起來,直向密室的一角走去。
他此刻直氣得形如瘋狂,心中自然生出一種妒恨報復的心理,須知天下間,任何寬宏大量的男人,也不會忍氣吞聲,不圖報復的。
公孫玉雖抱著那女子,卻全無尋歡作樂的心情,相反的,胸中怒火猛熾,雙睜中也早氣得滿佈血絲。
頃刻之間,那頹靡的樂聲,頓轉冶蕩起來,那七,八個手捧絲、竹、管、弦的艷麗少女,齊地向他圍至。
那六、八個女子在他兩人五尺以外,邊自彈唱,邊自圍繞著旋轉起來,公孫玉木然抱著那少女,木然站在那裡,他此時未想到自己的瘋狂舉動,未想到這女子究系何人,但怔怔的眼睜中,卻似看到無數個卞靈筠的面孔,在他周圍旋轉不息……
他的憤怒,像要爆發的火山,將他焚化;他的瘋狂,宛如一道激流,將他吞噬,他終於仰天一陣狂笑,大聲說道:「我要看看,你這淫蕩的女娃,究竟還知羞恥?」左手一探,向卞靈筠胸前的羅衣扯去!
但聽「刺啦!」一聲裂帛大響,但聽一聲嬌呼,但發出嬌呼的卻不是他懷中的女子,亦不是在他周圍輕歌曼舞的女子。
卻見另一個穿著一身白衣,宛如天上仙女似的少女,姍姍走至!那聲嬌呼,她便是所發出的。
公孫玉被那一聲嬌呼,由瘋狂又轉回冷靜,一時之間,不禁怔在當地。
及至那白衣少女走至跟前,看清她的面容時,他竟脫口發出一聲驚呼,道:「你!你是?……」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道:「我是誰你管不著,我且問你,你是不是公孫玉?」
公孫玉隨口答道:「正是!」
白衣少女突地格格一笑,道:「果然是你,果然是個風流種子!」他瞥了尚且躺在公孫玉懷中,四門大開的女子一眼,又自微笑說道:「你可是也聞得這『玫瑰莊』的艷名來此?」
公孫玉見這出現的白衣女子,赫然又是卞靈筠,儘管他聰明絕頂,一時之間,也猜不透這是怎麼回事?此刻聽她如此一間,不禁心中有氣,也是冷笑一聲道:「是又怎麼樣?」
白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你若是專為尋歡作樂而來,我等便要好好招待你!」她素手一揮,早走上兩個捧酒持獻的少女,而那冶蕩的樂聲,冶蕩的舞姿,卻更使得人心族搖搖不能自己!
那原來尚未全醉的幾個江湖豪雄,此刻已自爛醉如泥!
公孫玉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覺得胸中鬱悶難當,他放下那半棵的少女,接過一隻滿注佳釀的巨觥,咕咕嘟嘟,一口氣盡行喝下肚去。
他本就不善飲酒,而在鬱悶中豪飲,更易酒醉,甫飲一杯,便覺得頭腦一陣暈眩,再飲一杯後,只感到天旋地轉一般,三杯下肚,已自不省人事。
朦朧中,他只聞到一聲憤怒的冷哼,一聲奇詫的驚嚷,和著一聲幽幽的歎息!
但混沌的頭腦,已不容他對此多想,而潛意識中,卻想到武林八仙的「峨嵋金頂」之會……
時當元宵佳節。
地處峨嵋金頂之上。
東天麗日,雖早升起,但冬日的陽光,卻似一個小睡方起,憑窗凝立的美人,那般慵懶無力。竟自連籠罩峨嵋金頂的重重濃霧,也是無能驅散,是以整付隅夷金頂,仍自埋在濃霧裡。
峨嵋金頂極高處的「接天坪」上,自也不能例外,但在重重濃霧中,卻飄飄傳下一聲長長的歎息。
歎息聲中,充滿悲痛淒涼之意,若是穿過濃霧,便可知道那聲歎息竟是發自一個盤膝而坐,面向蒼冥的人影。
那人影一身朱衣,面自無髯,光以這身穿著和相貌看來,便知此人即是三十年前,輥在聖母峰額出現的昆廬王子。越年輕了,卻不知你為何歎氣?莫不是怕我們七人圍攻,在圖報復,其實我等卻也不會這般小氣!」
這發話之人,自然便是七賢酒丐,他也到達這「接天坪」上。
昆廬王子仍是瞑目跌坐,卻突地朗笑一聲,道:「老叫化子,這早便來,莫非要先行索點酒吃……」
他話聲未完,七賢酒丐已自大喝一聲,道:「住口!你若再調佩老叫化子,老叫化子便不饒你!」原來三十年前,武林八仙在聖母峰顛之會時,七賢酒丐第一個吃下「金猿佳釀」,也是第一個毒發身死,昆廬王子此言,正觸著他的痛癢之處。
昆廬王子又是朗聲一笑,道:「三十年前的老叫化子,似是還沒這麼大火氣,你莫非覺得活著已沒多大意思?越活越不耐煩了?」
七賢酒丐積蘊了三十年的怨氣,早想找到昆廬王子,拚個你死我活,此時又見他出言相譏,那還忍得下去,大喝一聲,道:「若是我老叫化活得不耐煩,那你的死期也不遠了,來!來!來!我們先打上一架,看誰先死?」他反手背後,將那根兒臂粗細,內注美酒的蟒皮杖插起,雙手一分,撕下兩截袖子,衣袖粉飛間,轉身一拳,向昆廬王子打去!
這一位遊戲人間,言語恢諧的一代風塵奇人,此時居然也發起怒來,只見他糾結一起的鬚髮眼眉,竟都直直的豎起,若是有人看到他的形象,只怕連「瘋子」兩字,也不願來形容他了,因為他早已超過了瘋子。
豈知七賢酒丐這無與倫比的強烈拳風,眼看打在昆廬王子的頭上,昆廬玉子竟不閃不躲,仍然若無其事,大笑說道:「老叫化,你的火爆性情,卻還是老樣子!」
他話聲未落,那知七賢酒丐眼看打到昆廬王子身上的拳勢,竟自陡地頓住,大喝道:「快起來!你且莫認為我和你,也會講究武林規矩,江湖道義!」』他口中雖是如此說,但那股強烈的拳風,卻早已變得無影無蹤,以武林八仙的身份,自然會傷人無備。
只見昆廬王子緩緩站了起來,緩緩拍了拍衣上的衣塵,悠然說道:「三十年不見,也該拿出點新鮮玩意,卻不料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竟仍然要動手動腳的!」
七賢酒污大笑說道:「不動手動腳,焉然消除老叫化胸中之氣,等老叫化的氣消了,再和你較量些新鮮的!」其實他一拳打出後,氣早消了一半。
昆廬王子也大笑道:「好的!」七賢酒丐不聲不響,又自呼的一拳擊出,他此番不打招呼,皆因昆廬王於已然有備。
昆廬王於身形一縮,行雲流水般的後退了一丈,但見朱服飄飄,姿態卻是優美已極。
七賢酒丐大聲道:「你不動手,可是怕死麼?」身子如影隨形般跟上,雙拳揮動,雙腳也同時踢起,指顧問,便接連攻了七掌,踢出人腿。昆廬王子朗笑聲中,但見朱衣身影連連晃動,卻風擺柳兒一般,他雙腿未離原地,已自極度從容地將七賢酒丐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化去,說道:「老叫化子,無怪一開始就要動手動腳,原來你這『亂摘桃花』的工夫,果然又精進了許多!」
七賢酒丐厲聲大笑道:「是麼?」他說話聲中,已自背後撤下那只內注美酒的蟒皮杖,道:「老叫化卻想不出你那『亂摘桃花』的好聽名稱,你再嘗嘗我『捉雞打狗』的棍兒!」
原來他一陣猛烈的拳腳攻勢,已然試出昆廬王子的工夫,知道無法致勝,是以立刻又換了打鬥方式。
昆廬王子微微一笑道:「老叫化干,武林人仙之會。尚未正式開始,你就動用『命棍子』了麼?……」
他話未說完,六賢酒丐的蟒皮杖已自出手,競如一條活的怪蟒一般,搖頭曲身,直向昆廬王於面門襲至,只聽七賢酒丐道:「廢話少說,快亮出你那只百年來未見一用的『驚神筆』來!」
昆廬王子朗笑道:「你倒也會想出個把新鮮的名稱,自抬身價,老夫的筆著名『驚神』,你豈非太佔便宜?」
也不見他如何作勢,手中早已多了一隻長約二尺,粗如雞卵,筆桿瑩白,筆鋒朱紅的特製玉筆!
七賢酒丐大聲讚道:「果然是富貴之家,連一隻筆兒,也比我老叫化的命根子講究……」
話命未完,蟒皮杖突地搖首上翻,噓噓銳嘯,競自離開昆廬王子面門,直點他頭頂「白會」重穴!
昆廬王子朗笑一聲,道:「老叫化到也小氣得很,你可是怕老夫要喝你的『百昧酒』麼?」
原來昆廬王子在七賢酒丐說話聲中,手腕一振,掌中「太史筆」的筆鋒,已自向他蟒皮杖上的蟒眼點去!那蟒皮杖中注滿美滿,無異是七賢酒丐的命根子,他自然不容昆廬玉子點中。
七賢酒丐此時一聽昆廬王子叫他蟒皮杖中的佳釀為「百昧酒」,不禁冷哼一聲,說道:「昆廬老兄,你若再口齒刻薄,譏諷老叫化子,老叫化於便真要和你拼了,老叫化雖窮,酒卻不是向各家討來,湊在一起的!」
他蟒皮杖頭,眼看就要點到昆廬王於頭頂的「百會」死穴之上,卻又陡地收了回來。
昆廬王子大笑說道:「老叫化子,你不是要和老夫拚命麼?怎的在致命一擊,即可得手之下,老夫又未破解,卻自動收了回去。」
七賢酒丐也哈哈一笑,道:「昆廬老兒,你把老叫化看成什麼人了?」他冷哼一聲,又道:「你以性命相試,到真是不怕死哩!」
昆廬王子喟然一歎,道:「三十年不見,老叫化果然比老夫高明一些。」
他突地大喝一聲,但見紅影一閃,太史筆一招「亂點鴛鴦」但見紅白相間,猶如一樹梨花,滿株桃花,被狂風吹捲得混雜在一起,紛紛飄落,直向七賢酒丐身上罩去,口中卻道:「老夫說你高明,但卻不是指的這個!」
七賢酒丐瞪目如炬,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那猶如漫天花雨的筆鋒,而奇怪的是,那筆影亦未落下,片刻之後,他始大喝一聲,道:「呸!老叫化子差點上你這老兒的當了!」舞起蟒皮杖,護住身子,一躍縱出兩丈,返首看去,只見昆廬王子也已經飄身躍退,但那漫天的紅白相間花雨,卻是仍然未歇。
昆廬王子縱聲大笑道:「老叫化子果然不差,竟然認出老夫這『亂神迷性』的上乘心法了,你若是不閃不躲,瞪目看上盞菜工夫,只怕便要被看得眼花絛亂,及於心神,心神一散,即是走火入魔了!」七賢酒丐冷笑一聲,也自說道:「三十年未見,你這老幾果然比老叫化予高明一些,但卻還不是那什麼『亂神迷性心法』,而是你的陰狠心機!」
他說聲甫落,掌中蟒皮杖迴旋飛舞,竟如靈蛇纏身一般,向昆廬王子攻去。
昆廬王子徽微一笑,道:「還是老套麼?新鮮的玩意還不使出來麼?」
頃刻之間,他只覺得眼前青色的影子閃動,耳邊風聲呼嘯,竟看不見對方的身形,也聽不到對方身形的移動。
只聽一聲陰陰冷笑,自身側晌起道:「昆廬老兒,再不躲閃,頓飯時間之後,只怕你也要眼花締亂,及於心神,心神一散,即是走火入魔了!」
那陰冷的話聲甫落,迴繞在昆廬王子身側的青色影子,霍然斂去!
只聽七賢酒丐大喝一聲,道:「瘦鬼!是你在拍昆廬老兒的馬屁麼?」
一聲陰笑起處,「接天坪」側,一株喬松之下,已施施然走出一條瘦長的影子。
只見他綠袍拖地,黑紗蒙面,正是「惟我真人」!
昆廬王子朗聲笑道:「為我道兄總是這般鬼鬼祟祟,你不是在老叫化子的蟒皮杖,要點到老夫頭頂『百會穴』之時,踢足潛蹤藏到那虯松之後的麼?好戲尚未登場,怎麼便忍不住了?」
惟我真人冷笑一聲,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9 00:00:12
第三十七章
七賢酒丐哈哈一陣狂笑,截斷他的話頭道:「這種話,也是你做道士能說的,呂洞賓不是你們雜毛的祖宗麼?」
昆廬王子接著笑道:「道兄就是不在一旁提醒,老夫也看到老叫化子的毒計了,但他卻無能在頓飯時間後,使老夫走火入魔!」
七賢酒丐淒厲狂笑道:「你說老叫化是放施毒什麼?這倒是我生平第一次聽說!」他語音一頓,續道:「毒計就毒計,你這老兒不是也用過什麼『亂神迷性』心法麼?」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老叫化子,你們可是停止動手,改成闊磕牙啦?」
昆廬王子卻朗笑接道:「非也,老叫化尚未拿出點新鮮玩意來,怎會停手不打?」
七賢酒丐大聲叫道:「新鮮玩意兒麼?新鮮……」他突將蟒皮杖湊近日邊,咬下塞子,咕咕嘟嘟喝了幾口酒,續道:「有啦!」
張口一噴;但聞一陣濃郁酒香,但見一片溶溶煙霧,立將他自己的身影罩住!
昆廬王子大笑說道:「老叫化子,你可是要借『水遁』逃走麼?」
他猛吸一口真氣,只見那「接天坪」上,本已被他們掌風暗勁震散的晨霧,又自果果聚集起來,頃刻之間,兩人齊地隱入重重霧影之中!
惟我真人崎立場外,冷冷說道:「這點『噴霧聚氣』的彫蟲小技,也算新鮮玩意,豈不令人笑掉大牙?」
但聽一聲狂笑,自濃霧中傳出,正是七賢酒丐的聲音,道:「昆廬老鬼,你可是被老叫化子隔空點上了『肩井』『腮根』兩處大穴?」
另一聲朗笑過後,也自晌起昆廬玉子的聲音,道:「不錯!你這『盲目隔空點穴』的手法,果然新鮮,老夫認輸就是啦!」
他話聲甫落,七賢酒丐已大聲叫道:「老叫化子又上當了,我那命根子……」
一陣酒香,頓時瀰漫在「接天坪」上。
昆廬王子大笑道:「你盲目隔空點了老夫的『肩井」腮根,兩處大穴,老夫卻只點了你蟒皮杖的兩隻眼睛,難道你還不夠本麼?」
說話之間,這「接夭坪」上,被他們兩人聚集的濃霧,又己盡被驅散,一線朝陽,自虯松樹隙間透射了進來,峨嵋金頂上,仍是一片靜寂。
靜寂中,突地響起兩聲佛號,兩聲大笑,一聲歎息,聲音未落,「接天坪」上飄然又多了五人!
那兩聲佛號自是發自「三摩上人」和「撣心神尼」,兩聲大笑,則是發自「六逸居士」和「忘吾哲人」,七觀酒丐掃了眾人一眼,目注一個身穿古銅長衫的瘦小老人大聲叫道:「上善若水老兒,歎氣的可是你麼?」
上善若水老者啞然一笑,道:「不錯!只因老夫有一種預感,就是吾等八人都要葬身在這『接天坪』上……」
七賢酒丐狂笑兩聲截斷他的話道:「你若想自殺,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不過老叫化卻不願在此陪葬!」
昆廬王子朗朗一笑,插口說道:「老叫化子且莫無話找話,此次武林八仙之會,是由老夫東邀各位來此,自應由老夫先說幾句。」
其他武林七仙齊地精神一振,六逸居士先自說道:「昆廬老兒,你身膺地主,難道沒有美酒佳看以腦佳賓?」
他一句話,似是提醒了眾人,三十年前,在聖母峰巔飲酒中毒的往事,各人股上俱都閃過一抹奇異色彩。
昆廬王子微微一笑,目注六逸居士說道:「六逸仁兄此語含意頗深,莫非要借此激起各位同仇敵汽之心?」他突地一頓,喟然微歎,續道:「三十年前,老夫雖犯了爭強好勝的通病,但卻無意盡除七仙,獨霸武林,若是各位定要向我找回聖母峰巔那場公道,那卻是誤會老夫了!」
三摩上人朗宣了一聲佛號,合掌說道:「佛門弟子,最戒冤怨相報,老衲只是應邀請來,聆聽施主教示!」
昆廬王子朗朗一笑,說道:「大師慈悲為懷,讓沖為本,果不愧為有道高僧!老夫東邀各位來此,便是對當年之事作一解釋,而且另有一事相求。」
七賢酒丐大聲說道:「那飲酒中毒之事,老化子已想出其中門道,用不著解釋了,該是你使那金猿服下一種興奮刺激的奇妙藥物,將備好的酒袋,預置猿腹之中,然後以『制動導神』大法,將金猿引至聖母峰巔,我要飯的猜得是也不是?」
昆廬王子撫掌大笑道:「是極!是極!是從何時開始,老叫化子也知道用些腦筋了?」
只聽一聲陰陰冷笑響起,為我真人一旁說道:「窮叫化子,你旁打的什麼岔,這飲酒中毒的蹊蹺,難道就只你一人猜得出?你是智慧超人,我等死而復生之事,你也知道麼?」
七賢酒污微微一愕,道:「這個麼?老叫……」
但「化子」兩字尚未出口,突聽蛾媚金頂東側,傳來一陣朗朗歌聲,歌聲雖清朗,但中氣似嫌不足,顯非武功高強,內力精湛之人。
但如此清晨,如此極峰絕巔,而蛾嵋金頂東側又是如此怪石崢嶸掠險難攀,卻怎會突來乎庸之人?豈非太以令人費解!
武林八仙齊地目注東方,凝神傾聽,只聽那渭朗歌聲唱的,是:
「忽然異想天開,
夢武林人仙聚峨嵋。
有丹能卻老,
鞭能縮地,
復可登空,
農能避水。
往事可斷不可斷,
新疑欲解無從解,
從此武林多事,
今日之果他日栽。
我笑諸仙,
諸仙笑我,
敬謝諸仙我不才。
葫蘆裡也有些微物,
試與君猜!」
歌聲甫落,「接天坪」東側已自援上一人,只見他身穿白色儒衫,頭戴嵌玉文士中,腰掛寶劍,直生得玉面朱唇,俊美無比,顯然是一個翩翩佳公子的姿態!
武林八仙聽到他方纔的歌聲,已自同感一怔,知道這作歌之,人,必定大有來歷,此刻一見,卻似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更都奇疑不止。
那白衣書生舉袖一抹額間的汗珠,然後目注武林人仙抱拳行了一禮,微笑說道:「晚輩向聞峨嵋山有『高出五嶽,秀甲九洲』之譽,今日一遊,果然是層巒疊蟑,景色清幽……」
他的話尚未說完,七賢酒丐已自大喝一聲,截斷他的話道:「小娃兒,你在說的什麼廢話?聽你的歌詞,明明是有為而來,老叫化卻不信你是專來此遊山玩水!」
白衣少年朗朗一笑,長揖說道:「看者前輩的裝扮,可是武林八仙中七賢酒丐?」
七賢酒丐微微一愕,道:「你認得老叫化子麼?」
白衣少年星目一掃在場諸人,朗聲道:「若是晚輩沒有認錯,那在場的各位前輩必是武林人仙,看來晚輩的夢境成真了。」
為我真人陰陰一笑,道:「你這娃兒搞的什麼鬼?聽你的口音,和老夫似曾相識!」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抱拳說道:「晚輩天南門下公孫玉,隨身攜帶的一鈴半劍,可憑資證。」
原來這白衣少年竟是離開西北關外「遺忘天堂」的歐陽雲飛!
忘吾哲人和上善若水老者齊地「咦!」了一聲,上善若水老者先自發話說道:「原來是你這娃兒,無怪老夫覺得聲音容貌,均頗熟悉?」
為我真人已知此人是公孫玉的身外化身歐陽雲飛,是以聞言之後冷笑不語!
昆廬王子朗朗一笑,說道:「這娃兒卻是大有來歷,竟和武林八仙中的三人頗有淵源,」他徽微一頓,又復詫然說道:「你既自稱天南門下,自是苦練武藝之人,怎地看你雙目神光不聚,內力毫無根基?」
歐陽雲飛自落入沙爾湖中「湖心天泉」之內,功力即已全失,那救他起來的老者史雲亭雖相贈他六七四十九粒丹丸,他亦未按時服下,此刻見面,正自不知如何解釋之時,卻聽六逸居士沉聲接口說道:「這娃兒似是因特殊遭遇,失去功力,咱們這且不去管他,到是該問問他如何攀援那斷崖峭壁,怪石崢嶗,驚險萬狀的峨嵋金頂,到達這『接天坪』上,而且他恰在我等聚集之時趕至,則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歐陽雲飛劍眉微揚,朗聲笑道:「老前輩說的不錯,這其中確是大有蹊院,不過更……」
他下面的話尚未說出,三摩上人和撣心神尼同時低宣了一聲佛號,卻是由到達這「接天坪」後,尚未發一言的撣心神尼說道:「小擅樾方才說唱的歌詞之中,充滿禪機,貧尼雖系佛門之人,亦自聽得大惑不解,小擅拋可是說那歌詞更為重要,是麼?」
歐陽雲飛俊面上掠過一抹欽敬之色,抱拳說道:「神尼說的正是——」他此番未競之言,卻是被七賢酒丐打斷,只聽他頗表不耐他說道:「咱們這次峨嵋金頂之會,乃是被昆廬老兒東邀來此,他既身為大會主人,一切事件就該由他統一處理,免得你一言我一句,亂七八糟!」
這老叫化子說話向來日不擇言,生平作人行事,亦是我行我索,是以撣心神尼不但未曾表示不悅之色,反而微微一笑,合十說道:「七賢酒丐施主說的極是,貧尼賠罪!」
昆廬王子朗聲一笑,道:「神尼也用不著和老叫化子一般見識,你若向他告罪,他反而更覺趾高氣揚,不知姓甚名誰了。」
六賢酒丐哈哈大笑道:「這叫化子本就不知姓甚名誰了!」
昆廬王子一笑說道:「這老叫化子說人家打岔,其實他自己卻慣會打岔,這就犯了『看人家百隻眼,看自己瞎了眼』的毛病,以後應該好好檢討檢討!」
他語聲一頓,面容候轉肅穆,說道:「老夫也早聽出這娃兒的歌中,包含幾項令人不解之處,而且那些事似都與我們武林人仙有關,簡直可以說他是針對我等峨嵋金頂之會而來。」
歐陽雲飛微微一笑,頷首說道:「昆廬王子老前輩說的不錯,公孫玉乃是以『使者』身份,專程而來!」
這「使者」二字,聽得武林八仙齊地一愕,七賢酒丐生就性急,他又已忍耐不住,早把才纔說的話擱在一邊,只聽他大聲叫道:「什麼『使者』,你這娃兒說話別酸裡酸氣的,老叫化子沒喝過墨水,孔老二那一套咱可一竅不通!」
歐陽雲飛徽微一笑,道:「晚輩乃是被一位前輩派遣而來,但那位前輩姓甚名誰,定居何處,晚輩卻也不知!」
武林八仙聞言,又是齊地一怔,只見昆廬王子劍眉微蹙,沉聲說道:「小娃兒在我等面前,開不得玩笑,更不可有半句虛假之言!」
歐陽雲飛也自笑容一斂,正色說道:「晚輩之言,句句真實!」
昆廬王子的兩道劍眉蹙得更深,略一沉思,又復問道:「小娃兒,既不識派你前來之人,卻怎的甘受差遣?」
歐陽雲飛突地朗朗一笑,道:「只因武林八仙中,有兩位前輩對晚輩有救命傳藝之恩,是以甘願前來,通報信息。」
武林人仙齊地一怔,互望了一眼,卻聽歐陽雲飛又道:「那在鄱陽湖內救命傳藝的兩位恩人,便是忘吾哲人和上善若水老者兩位前輩!」
忘吾哲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救命傳藝,是以德報德,如此,說來,此番不是又欠你這娃兒的人情了?」
上善若水老者卻冷哼一聲,說道:「小娃兒休要亂拉關係,老夫當日傳藝,只不過是被你罵的過癮而已!」
七賢酒丐大笑道:「上善若水老兒,你可是真的喜歡挨罵麼?我窮叫化子到是技癢得緊!」
昆廬王子微咳了一聲,正色說道:「此刻不是說笑的時候,請容老夫再問這娃兒幾個問題。」
歐陽雲飛一笑說道:「晚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須知晚輩雖以彼方『使者』身份,但卻和被派之人,毫無關係,只因聽說武林八仙於元宵佳節聚會峨嵋金頂,亟欲趕來一湊熱鬧睹各位前輩丰姿,而且……」
上善若水老者哦了一聲,哈哈笑道:「你這娃兒終於說漏嘴了,什麼感恩報德,原來只是想來一湊熱鬧!」
歐陽雲飛微微一笑,也未便辯駁,一頓之後,又自說道:「而且晚輩不須長途跋涉,遺返中原,且可邀翔大空,友日鄰月,而清風白雲……」
昆廬王子「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你原來是乘坐著一種巨大飛禽來的,但不知那是一隻什麼樣的鳥兒?」
歐陽雲飛精神一振,道:「那鳥兒人面金翅,碩大無朋,疾逾飛矢!」
饒是武林八仙個個見多識廣,但以他們臉上的茫然驚詫神色看來,對於此言,亦似不識。
接天坪上頓時陷麼樣入一片靜寂之中,武林八仙俱都閉目垂首,凝神沉思。
歐陽雲飛卻整以暇的四下眺望,只見這寬廣數丈的接天坪,猶如石板砌成,甚是平坦光滑,石坪四周,吼松如屏,隔阻了勁厲的山風,是以蛾嵋山腰雖是山風勁拂,白雲狂飛,而接天坪上卻是永遠如此平靜!
豈知歐陽雲飛剛自負手鬧眺一局,武林八仙中已自晌起一聲低沉的佛號,只見三摩上人候睜慈目,朗聲說道:「老衲苦思良久,已想起那人面金翅的鳥兒,在傳說中產於邊境內,但不知怎會在中土出現?」
其他武林七仙一聞此言,齊地開目抬首,只見昆廬王子面色微變,但瞬即又現出一片茫然之色,目注歐陽雲飛說道:「小娃兒,你雖不知那派你來此之人的姓名,可曾看到那人的相貌?」
歐陽雲飛搖首說道:「晚輩不僅未看到派我來此之人的容貌,且連他的聲音亦未聞及。」
七賢酒丐似是又已忍耐不住,大聲叫道:「小娃兒休要故弄玄虛,他不說話,怎能源你來此?」
惟我真人陰陰一笑道:「老叫化子的頭腦怎地如此簡單,那人定是惟恐洩露出他的蛛絲馬跡,是以避不見面,即連聲音也不願讓人聽出,乃寫就書柬,交與那娃兒過目,此點豈非顯而易見?」
他自己為猜得頭頭是道,狀頗得意,豈知歐陽雲飛朗聲一笑,搖頭說道:「惟我真人老前輩的頭腦雖不簡單,但也距離答案太遠!」
為我真人蒙面黑中以內的臉上一紅,冷哼一聲,改口道:「莫不是由他人代為傳話?」
歐陽雲飛又自搖頭說道:「若由他人傳話,那傳話之人,豈不也露行藏,晚輩以『使者』身份來此全是那人面金翅鳥面告一切!」
這一答案,似乎全出了武林八仙意料之外,忽聽撣心神尼低念了聲,『阿彌陀佛」,輕輕說道:「那遣送小檀松來此之人,雖夠細心,但也是千密一疏,他既用人面金翅鳥送你來此,我等只要查出那人面金翅鳥的主人是誰,此一看似頗為複雜的問題,豈不即可迎刃而解了!」
七賢酒丐拍掌哈哈大笑道:「終究是女人的心細!我叫化子首拜下風就是了!」
昆廬王子那緊蹙的眉峰,始終未曾舒展,也似是始終都在埋首思索,因為,這遣送使者來此之人,實在太過玄奇,令人不可思議,他百思不解以下,遂又突然幽默的發話問道:「小姥兒,你既身為『使者』,不知所負任務為何?似應向我這國王面奏一番。」
歐陽雲飛一笑說道:「晚輩所負任務,便是唱完那首歌曲,各位前輩若未聽清,不妨由晚輩再唱一遍?」
昆廬王子搖首說道:「不必了!聽歌詞的前一半,那人似是對我武林八仙的內情甚為熟悉,連老夫身懷『卻老金丹』之事,他也知之甚詳,而他真正的目的,卻是後一句的好幾旬,而其中的每一句,都極為神思……」
忘吾哲人兩道長眉一揚,插口說道:「那『往事可斷不可斷,一句中的往事』,顯然是指的三十年前我等在聖母峰顛,飲酒中毒一事,但『可斷』及『不可斷』五字互相矛盾,不易破解,至於『新疑欲解無從解』一句——」
七賢酒丐和眾人聽了半天話,肚內酒蟲早已作祟,急得他大嚥口水,他正自取下蟒皮杖塞,咕咕嘟嘟的喝了兩大口酒,似乎精神一振,此時聽到忘吾哲人提到「新解欲解無從解」一句,突然大聲叫道:「老叫化子自有解釋!」
眾人齊地愕然膛目望去,卻見七賢酒丐舉手抹了抹嘴,慢條斯理地塞好蟒皮杖頭的塞堵,喟然長歎一聲,道:「老叫化子雖有解釋,但不說也罷!」
忘吾哲人突地呵呵笑道:「老叫化子,你不敢說出,可是怕丟不起人麼?」
其他武林六仙,甚至連歐陽雲飛,也不由暗自奇詫,以七賢酒丐那等武學造詣,怎會丟人?
是以六逸居士呵呵一笑,道:「忘吾哲人兄,你平素不苟言笑,也從未聽你說過笑話,怎地今見到開起老化子的玩笑來了,你是不是覺得叫化子太好欺負?若是如此,我們『六賢」六逸,在名字上極為接近的兩個,到要聯合對付你呢!」
忘吾哲人臉上仍掛著神秘微笑,目注七賢酒丐說道:「叫化子,你再不說出來,等我揭穿你的底,那當真是不好意思了!」
七賢酒丐瞪目如炬,平日的嘻笑之容,也盡行斂去,聲音十分沉重的說道:「這件事雖是我叫化子丟人,但實則連整個武林八仙也沒光彩呢?」
於是把在關外賀蘭山下一個小鎮上,聽到七絕妙好音,而酣然睡去,並被人抬到一家客棧門前,露宿半宵遭遇說了出來。
在場之人,俱都聽得疑雲滿腹,卻想不出半點頭緒,歐陽雲飛更是興趣盎然,略一付思,便即微笑說道:「七賢酒丐老前輩的遭遇,實在大以離奇,他們這般做,顯然是故意賣弄,不把武林八仙看在眼裡,以晚輩之見,那件事似乎與晚輩此來,定有關連,但武林人仙三十年來高蹈自隱不問世事,應無什麼深仇大敵,又何來此專門與武林八仙作對之人?」
昆廬王子眉頭一皺,黯然然說道:「此刻即使有人與老夫作對,老夫亦再無爭強好勝之心,眼下最要緊之事,卻是要找到我那失蹤已久的愛女!」
昆廬王子此言,又帶給其他武林六仙另一種新的奇疑,七賢酒丐詫然說道:「昆廬老兒,我叫化子只聽說你有一個寶貝兒子自稱什麼武林聖君,怎的從未聽說過你還有個女兒?」
昆廬王於喟然一歎,道:「只因老夫膝下無子,是以一向把女作兒子看待,一年前,她女扮男裝,悄悄跑來中原,自稱什麼武林聖君,又在鄱陽湖濱大宴中原群豪,到是做得有聲有色,卻不料那次『彭蠡之宴』後,便告失蹤,迄今未聽到她的消息,老夫此番束邀各位來此,一方面是要澄清過去的誤會,但主要正事想請各位賜助一臂之力!尋找小女的下落!」
三摩上人朗宣了一聲佛號,道:「如此說來,眼下武林的情勢,便益趨複雜了,以令援的武功膽識,想來俱都超人一等,猶勝男兒,其他武林人物,若要把她劫走,決非易事,那麼……」
他突地閉目垂首,不再說下去,顯然在一時之間也想不出箇中情由。
這兩位佛門弟子各抒已見之後,接天坪上立時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突然之間,只聽一聲異鳴,猶如風嘯鶴唬,直衝九霄。
歐陽雲飛飛大喜叫道:「人面金翅鳥」
武林八仙本是各自低頭沉思,省察檢討,此時一聽異鳴,一聞呼叫,立時各展身形,躍起十丈,他們越過四周虯蚣,仰首空中看去,那裡有什麼人面金翅鳥?
只聽得那異鳴仍自裊裊不絕,忽如響自空中,忽如起自坪下,候忽之間,又像是自四面八方傳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9 00:00:30
第三十八章
只聽昆廬王子郎呼一聲道:「名位仁兄速往峨嵋山腰搜索,也許那人面金翅鳥便隱伏在濃雲重霧之中!」
聲音未落,但見紅影一閃,一式「龍降九天」的身法,已自沒人那雲霧繚繞的峨嵋金頂以下。
其餘武林六仙,也自紛紛騰身,瞬息之間,接天坪上只剩下歐陽雲飛一人,他漫步走到石坪東側,傍依著一株高松,居高臨下,馳目四顧,只見蛾嵋山下,雲煙起伏,這接天坪便宛如浮在大海中的一座孤島一般,不禁豪氣突生,全力發出一聲長嘯。
他在接天坪上仁立良久,不見武林八仙歸來,未免微覺詫異,幸而他此刻任務已了,正好藉此機會,領略一番峨嵋風光,然後再浪跡江湖尋訪公孫大哥附帶打聽武林八仙所面臨的疑難問題。
那蛾嵋山既有「高出五嶽,秀甲九洲」之譽,自然有其不同凡俗之處,歐陽雲飛循接天坪西側較為徐緩之處,一路通往光明寺走去。
此時麗日高懸,正是午初時刻,晨霧雖已散去,白雲仍瀰漫山間。
歐陽雲飛正自意態悠閒,漫步下山,卻突見一株老梅之上,閃身飄下一人。
那人也是一身潔白如雪的文士衣冠,生得亦是玉面朱唇,俊美絕倫,而他舉止間,似較歐陽雲飛仍要瀟灑幾分,他落地之後,先自朗聲一笑,抱拳說道:「兄台單身遊山,雅興不淺!」
這少年雖是朗笑,但卻笑得極不自然,雖和歐陽雲飛說話,但卻又似極為不願,但歐陽雲飛卻並未注意這些。他只是對這少年的突然現身,微感一怔,遂抱拳微笑說道:「彼此!彼此……」
突聽一聲輕笑,起自樹間,那株老梅之上,竟又飄下一人。只見她也是一身潔白,但白衣白裙,高挽雲鬢,卻是一個美艷無雙的女子。
那女子輕盈一笑,娜娜地扭動腰膠,緩緩走了過來,眼波向歐陽雲飛上下一掃,微笑說道:「什麼彼此彼此呀!你一人遊山,我們卻是成雙成對,難道你不覺得孤單?」
歐陽雲飛見梅樹上又飄下一人,已自徽感一怔,此刻見這女子不僅美艷,而且言笑之間,竟有著一種勾魄蕩魂的媚人之力,歐陽雲飛縱是柳下惠再世,也被她眼波掃得砰然心動!不禁垂下頭去,連她說了什麼話兒,也似未全聽見。
那白衣麗人見狀,突地格格一笑,猶如花枝亂顫,恰好一陣山風吹來,吹落了片片梅花,以致那梅花也生像是她笑落似的,然後秋波一轉,卻向那白衣少年道:「馬二公子,你也不給咱們引見引見,問問這位相公是不是也去江南,若去江南,咱們也好多個伴兒!」
那被稱「馬二公子」的白衣少年,後面上突地閃過一絲妒恨的神情,似是極為不願,但歐陽雲飛低垂著頭,並未看見,等他抬起頭來時,卻只看到了白衣少年的笑臉。
歐陽雲飛對這丰姿俊朗的少年人,本有惺惺相借之心,於是也報以徽微一笑。
那白衣麗人更是滿面笑容,連眼角眉梢都充滿了笑意,當下又自格格一笑,柔媚他說道:「你們有什麼事,這般開心呀?馬二公子,你先自我介紹吧!」
這女子的輕柔語聲,似是包含了無上權威,無限魅力,使人縱然有心,卻也無力抗拒。
白衣少年微一抱拳,果然自我介紹道:「在下川中馬士彥!」
歐陽雲飛也抱拳說道:「在下公孫玉!」
須知川中馬門中的男子,乃是出了名的執挎子弟。倚仗財勢,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婦女,再加他獨步武林的迷神藥物,即使一些江湖紅粉,武林英雄厚,也有不少失身在他們手裡,但歐陽雲飛以一介儒生,初涉江湖,對此自是毫無所知。
若是他熟知這白衣少年的來歷,自然不屑與之為伍,若是不與他們同行,此去江南,也許比較順利,只因他對人未存戒心,於是便落人他人的謀算之內!
白衣麗人「哎吁!」了一聲,微揚黛眉說道:「果然大有來歷,無怪……無怪對我這默默無聞的小女子,不睬不理!」
秋波流轉,又自深注了歐陽雲飛一眼。
歐陽雲飛雖是數度經歷情場,但卻從來未遇過這樣的女子,只覺她雖冶蕩,卻未及於淫亂,雖妖燒卻頗不俗氣。
那白衣少年馬士彥似是覺得這白衣麗人大過謙虛,遂即接口說道:「公孫仁兄定然耳聞過『紅葉山莊』的煌赫聲名,這位姑娘便是溫老莊主的獨生愛女『月宮垂楊』溫紅絹!」
歐陽雲飛聽得「紅葉山莊」之名,心中倒是不由一震,皆因在故居浙東讀書之時,便聽說過莫干山塔山峰「紅葉山莊」的名聲,老莊主「雙劍七絕」溫士源,以一對「莫邪、干將」寶劍,在三十年前即已馳譽武林,名震八表,但他已在十年前宣佈封劍歸隱,卻不料尚有這麼一位尤物似的妖艷女兒,而且又開始在江湖上走動?
白衣麗人「月宮垂楊」溫紅綃見歐陽雲飛面露驚容,愕然出神,遂又葉嗤一笑,秋波再度流轉,但她此次卻不是僅僅凝注歐陽雲飛。
她說至此,微微一頓;那白衣秀士馬士彥在「月宮垂楊」溫紅捎提到他的名聲之時,臉上不禁流露出得意之情,但一聽到她言及公孫五的事跡,則雙目以內,則又顯出一抹妒恨的神色。
歐陽雲飛心胸坦蕩,那會注意到他人臉上那一閃即失的神色,此時聞言,卻是俊面一紅,皆因他僅冒公孫大哥之名,但那逼死「六調神君」萬埃午的震驚江湖騰譽武林事跡,卻非他所有!
溫紅綃見狀,突地格格一笑,說道:「公孫相公這般英俊瀟灑,想不到卻是怕羞的呢!」
她微微一頓,兩道秋波凝睬著馬士彥說道:「也不知他是假作正經,還是真的怕羞,若是真的怕羞,到頗難令人相信?」
歐陽雲飛本來對這白衣麗人溫紅絹還是存著一絲輕視之心,但一聽說她是「雙劍七絕」溫士源的掌珠,便只以為她是平日驕縱慣了,是以再不計較,當下微微一笑道:「在下既不是假作正經,亦非真的怕羞,只是對姑娘的稱讚,覺得愧不敢當而已!」
溫紅捎格格一笑道:「我若再稱讚你一番,那些稱讚雖都是事實,只怕你真的要『愧不敢當』哩!」
她神秘地一笑,目注那被冷淡一旁,面上微現不悅的馬士彥說道:「你雖見聞頗廣,但因僻處一隅,也許尚不知道我們這位院武林的公孫少俠,卻還是一個風流種子呢?」
馬士彥尷尬的一笑,找不出搭汕的詞兒,歐陽雲飛早已紅飛漢額,訥訥說道:「姑娘不要取笑才是!」
溫紅綃又自嬌笑著說道:「啊呀!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婆婆媽媽,天下男子,那個不願得到美人的青睬,不過……不過,最難消受美人思,是不是?」
歐陽雲飛暗自忖道:若天下的女子都似你千般,這種美人恩到真是頗雖消受的哩!
歐陽雲飛思忖未完,溫紅綃突地隱去了嬌靨上的笑意,換上了淡淡的幽怨之容,輕歎一聲,低低說道:「自古情天多鑄恨,最難消受是溫柔,你們可是好景不常,情天生變了嗎?」
歐陽雲飛只覺得這溫紅綃的一顰一笑,都對人有一種極強的感染之力,溫紅綃所提的雖是他公孫大哥之事,而他卻也情不自禁地想起在「遺忘天堂」數月中,玲妹妹對自己的纏綿相愛情意,但是後來自己竟忍受不住誘惑,而做出那種可恥之事……
他自責的心理,追侮的神情,自是逃不過溫紅綃的眼底,彎彎細細的柳眉一揚,伸手一撫雲鬟,竟又格格驕笑起來,她笑聲柔媚,笑的姿勢,更覺風情萬種,若是輕狂一些的男子,看見她那種嬌媚入骨的神情,真想一口將她吞了下去!
馬士彥被她撩撥得癡癡迷迷,歐陽雲飛也自看得一呆,溫紅綃秋波四下顧盼了一眼,柔聲說道:「天下風景名勝,.俱都眼見不如聞名,我老遠自浙江趕來,想一睹這『高出五嶽,秀甲九洲』的峨嵋景色,原來也不過如此!」
她語聲一頓,目注歐陽雲飛說道:「馬二公子已概然答允,送我回浙,但孤男寡女,沿途諸多不便,不知公孫大俠是否也略施俠心,一起送我回去?」她這拿話一套,歐陽雲飛即使不願相送,卻也不好意思說出口來,何況他生平之中,從未和馬上彥這樣風流侗低的少年,溫紅綃這樣風情萬種的女子向時相處過,若是買舟沿江而下,這一段旅途,必是頗有意思,極宮樂越,當下微微一笑說道:「溫姑娘和馬兄若是不樂,在下極願附驥!」
白衣秀士馬士彥俊面以上,此次卻未閃過「不悅」或「妒恨」的神色,到似是豪情勃發的一陣朗笑,大聲說道:「有公孫兄這樣精華內蘊,身具上乘武功的高手隨行,沿途之上,再無顧慮!」
但歐陽雲飛卻聽得悚然一驚,皆因他自知功力盡失,休說叫他狠拼惡鬥,就是出手縛雞,也無能力,不過人家既誤以為他精華納蘊,身具上乘武功,他卻又不好自露行跡,於是強自展顏一笑,朗聲說道:「有溫姑娘令尊『雙劍七絕』的威望,沿途之上,諒來宵小匿跡,不敢大風頭上動刀,虎口持須,不過若萬一閒得上兄弟,則萬死亦不敢辭!」
溫紅絹始終面含微笑,一旁凝立,此刻聞盲,屋睜一瞥歐陽雲飛,若含深意他說道:「不管遇著多麼嚴重的事情,依也不可輕言一死,須知你若死了,若是你那幾位紅粉知己,向她微微一笑,又道:「我索知馬二公子輕功造詣不凡,此刻到是你一顯身手的機會了!」
話聲剛落,馬士彥已一式「海燕掠波」,白衣飄飛,早向那人影去向奔去,幾個縱躍,已自沒人鬱鬱青松,淡談梅花之中。
歐陽雲飛相借溫紅絹緩步人亭,他目光動處,突地大喝一聲,道:「原來這石凳之下還藏著一人!」
他雖是提高戒備,依然雙掌護胸,但因功力全失,已早失去了他戒備的真實意義,然而在一個纖纖弱女之前,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大步奔去。
只見那人一身華服,但破爛不堪,已無一絲華麗的光彩,一頭蓬髮披垂,是以無法看清此人的面目,歐陽雲飛雖到他身前三尺之處,他仍是寂然不動,生似睡熟了一般。
溫紅綃「咦」了一聲,嬌笑說道:「何必大驚小怪的,那只不過是個窮叫化子!」
豈知她話聲一出,那端坐不動的怪人,竟如突然受了驚嚇一般。
歐陽雲飛本能的顯露出男子的豪俠性情,身形一閃,擋在溫紅綃之前,大聲喝道:「你這人莫非瘋了?」
溫紅綃先是臉色一變,繼而卻嬌笑著說道:「此人自是瘋了,若非瘋了……」
我要人,我可賠不起呢!」
說話之間,已自當先向山下走去。
蛾媚山兩側雖頗徐緩,但在歐陽雲飛的腳下,卻是若不勝力,頓飯時間,便已走得汗透內衣。溫紅綃回睜瞥了歐陽雲飛一眼,突地停身仁足,自衣袖取出絹帕,一按鼻際,然後嬌媚他說道:「啊呀!熱死人啦,馬二公子,我們找處蔭涼所在休息休息好麼?」
馬士彥一疊聲說道:「好!好!蛾媚山確是頗熱,一般人來此避暑,到真是莫名其妙呢!」他四下略一搜尋,遙指隱藏於一叢老梅喬松間的紅色亭閣說道:「溫姑娘,我們到那亭中悉息片刻可好?」
溫紅綃嬌笑一聲道:「你說好,我還會說不好麼?」
馬士彥聽得立刻精神一振,心中也飄飄然的大覺受用,當先邁步向那小亭走去。
三人甫近小亭,亭中突地晌起一聲悶哼,遂見兩條人影,如驚鴻一般躍起逸去!
歐陽雲飛雖是功力盡失,無法追趕,但他生就俠肝義膽,依然沉聲晚道:「什麼人?」
溫紅綃嬌笑一聲道:「管他們是什麼人,見了我們迴避,卻是知趣得很。」歐陽雲飛愕然說道:「見人驚起,必非善類,到未必是有心迴避!」
溫紅綃輕笑一聲,道:「你說得到頗有理……」
突地一聲朗笑,自亭外傅來,緊接著響起馬士彥的聲音,道:「在下幸不辱命,已將這逃走的兩人捉到了!」
白影一閃,他當先跨了進來,身後跟著二個神情癡呆,疾裝勁服的中年漢子,一看便知是被點了穴道。
溫紅納驕笑一聲道:「你捉到了兩個呆子,我們卻已捉到一個瘋子,這倒是有趣得很!」
她說完之後,突又格格嬌笑起來,直笑得亭外梅花又自片片飄落。
誰知她陣嬌笑,那身著破舊華服,形如瘋狂之人,竟也如癡呆了一般,兩道癡迷眼神,自披垂的亂髮中透了出來,直直地盯住在溫紅綃那眉梢眼角具是笑意的臉上!
馬士彥突地冷笑一聲,道:「這人確是瘋子,留著一個瘋子在這裡,豈不大煞風景?」
他潛聚功力,雙手虛空輕推,便想將那瘋癲漢子,推出亭去。
豈知他出手之後,雖是一陣勁風激盪,但只拂動了一下那人披垂的亂髮和破舊的華服,但那人卻是吃立不動。
馬士彥驚咦了一聲道:「想不到這瘋顛之人,竟還大有來歷?」
此人當真心腸狠辣,競乘著對方癡呆呆的目注溫紅綃這間,駢指疑問他「肩井」穴點去。
那人果是看得呆了,果無全無戒備,網哼一聲,仰身跌倒在地上!
歐陽雲飛也自驚咦了一聲,失聲讚道:「好一個俊美的男子!」
原來他仰跌地上之後,披垂的亂髮一分,競自露出一張臉如冠,唇若塗丹,劍眉星目,直鼻廣頤的面孔來。
只是這張俊美的面略顯慌淖,頹喪而已。
溫紅綃又是驕笑一聲,也自脫口讚道:「果然又是一個俊美男子,只不知如何變得瘋癲的了,若非瘋癲,豈不……豈不……」她竟一笑而住,不再說下去,緩緩在一方石凳上坐了下來。
歐陽雲飛對這瘋癲的俊美男子,卻大感惋惜,遂轉首向馬士彥兌道:「馬兄捉住的兩人,定和這瘋癲之人大有關係,不然他們也不會倉惶逃跑,請馬兄解開他兩人的穴道,問個清楚才是。」
馬士彥朗朗一笑,道:「公孫兄競比小弟還要喜歡多管閉事,苦再耽延,只怕今晚要錯過宿處了!」
他雖是滿含不願之意,但終於舉手解了那兩個漢子的被點穴道。
豈知那兩個漢子穴道雖解,但依然滿面癡呆神情,只見他們四雙眼睛,宛如鋼針遇到磁鐵一般,齊被溫紅綃的艷麗吸引了去!
馬士彥看得妒火大起,冷哼一聲,道:「這廝好大的膽子!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了!」一掌劈劈拍拍連打了兩人四記耳括子,又復厲聲喝道:「你們兩人剛才為何逃走,可是和這瘋子有什麼關係?若不從實招來,『你們兩人也全都變得和這瘋癲之人一般樣子,到那時可就得後悔莫及了!」
豈知那兩人被打之後,雖是雙腮紅腫,鮮血也自口角滴滴下落,但卻全無憤怒神情樣子,眼睛仍自不離溫紅編的嬌靨,其中一人且含混說道:「在下兩人也寧願變成瘋子!」
歐陽雲飛和馬士彥齊地一怔,溫紅綃卻吃吃嬌笑不止。
只聽另一個漢子接道:「只因這瘋癲之人,乃是漢中『風雲堡』陸光堡主的四公子,而且……」
馬士彥在一愕之後,又現驚色,詫然說道:「無怪他方才紋絲不動,承受得住我八成功力一擊,原來藝出名門,竟是『霧裡神龍』陸雲浩之子!」
歐陽雲飛雖未聞過「風雲堡」堡主「霧裡神龍」陸雲浩的大名,但由馬士彥的驚詫神色,也自猜出幾分,知道這瘋癲的俊美少年大有來歷,於是也自詫然說道:「此人既是藝出名門,卻不知怎的變成這般光景?」
那兩個漢於直如未聞一般,原來視線心神又被溫紅綃吸引了過去。
此次,卻是溫紅綃談談一笑,先自說道:「公孫少爺的話,你們可是聽到了?怎的不回答呀?」
兩個漢子齊地如冰春風般木然一笑,似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其中一人道:「因這陸老堡主的四公子『玉面飛虎』陸長虹,在一偶然機會裡邂逅了一位絕色少女,兩人一見鍾情,但後來……」
馬士彥道:「後來怎樣了?」
歐陽雲飛卻喟然一歎,接道:「一定是好夢難圓,情天鑄恨,是以陸朋友才變成這般模樣!」
「您家猜得不錯,但一卻不那麼單純,一天傍晚,那陸相公競雙身匹馬,到我們『五老谷』來,聲言我家小姐騙了他……」
他此言一出,聽得歐陽雲飛和馬士彥都覺得大奇,馬上彥搶先問道:「你這話說得太急,我有三個問題必須要問!第一、那『玉面飛虎』陸長虹所邂逅的美艷女子是否便是你家莊主的小姐?第二,你家莊主小姐不知騙了他什麼東西,竟然因而發瘋?第三、『五老谷』又在何處,並你們莊主的大名,都一一說來!」
那漢子又是木然一笑,說道:「我方纔的話,到真是說得太急了點,不過,對你這三點疑問,我卻要從最後一個問題,開始回答,『五老谷』在江西廬山五老峰下,莊主『匡廬逸士』歐千乘。我家莊主膝下雖有兩位千金,但卻足不出門,自然不是陸長虹所邂遁的女子,至於他自稱被那女子所騙走的,卻是他一生之中,最最真切的感情!我家莊主見他瘋瘋癲癲一派胡言,當即把他趕下廬山,並差遣我兩人……」
溫紅解突地格格一笑,道:「差遣你二人乘機殺了他,是麼?如此說來,你家莊主的心腸,也未免太狠點。」
那兩個漢子啞口無言,歐陽雲飛也是默默無語,皆因他對這莽莽江湖,浩浩武林,幾乎是一無所聞,對這件事情的本身雖頗好奇,但卻深恐說多了話,露出馬腳。
馬士彥卻哦了一聲,說道:「匡廬逸士,歐千乘之名,雖有耳聞,但卻不知『五老谷』?……」
溫紅解輕舒懶腰,盈盈地站了起來,嬌笑一聲,道:「休息好了,我們也該走啦!」話完,便自緩步向亭外走去。
歐陽雲飛瞥了仰臥在地上,被點了肩井穴的「玉面飛虎」一眼,轉向馬士彥道:「馬兄請解開他的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還是少管閉事的好!」
馬士彥見溫紅解已自走出了亭外,遂急急的解了陸長虹的肩井穴,返身大步跟了上去。
豈知那來自「五老谷」的兩個勁裝漢子,競也如被吸引一般,茫然舉步,向溫紅綃身旁走去。
歐陽雲飛方自奇詫地「咦!」了一聲,只見那仰臥地上,甫被解開穴道的「玉面飛虎」陸長虹,霍地一躍而起,縱向亭外,厲喝一聲道:「你這賤人還想走麼?」
他一躍三丈,身法曼妙輕靈,果不傀有「飛虎」稱號。
緊隨在溫紅綃身後的馬士彥和五老谷中的兩個漢子聞聲知戒,齊地霍然轉身,齊地各出一掌遙擊過去!
這三人功力本都不弱,此刻三人全力出掌,威力更非尋常,但聽疾風呼嘯,輕氣排空,那「玉面飛虎」的武藝雖然超群,但也承受不住三個武林好手合力一拼,只得趕緊把躍起空中的身形,急施千斤墜身法。
正當「玉面飛虎」再度撲上,正當馬士彥等三人並肩變化之時,卻響起一聲嬌柔的低叱,道:「閃開!」
馬士彥和那兩個漢子一聞此聲,如獲綸音,果然閃向兩側。
溫紅綃突地格格一笑,柳腰款擺,竟迎向那撲來的身影,秋波流轉,無限柔媚他說道:「小冤家,你真心給過我來?你對我若是真心相愛,也就該像他們一樣聽話,一樣乖!」
她嬌柔的語音,競像有無上威力,玉面飛虎一看到她那令人觸目心醉的嬌靨,一接觸到那滿含情意的眼波,凝聚的真力,突感一散,一個身子,凌空摔了下來。
溫紅綃掃了馬士彥等了一眼,一笑,輕輕說道:「此人當真瘋了,若不騙他一騙,只怕……」
她話聲未完,突聞幾聲暴喝遙遙傳來,只聽一個粗豪的聲音道:「你騙得他還不夠麼?你還要繼續騙人麼?『紅葉山莊』出了你這種賤人,當真把『雙劍七絕』溫士源的臉都丟完了!」
溫紅綃面色一變,冷冷說道:「這般人都瘋了,莫要理睬!」轉身向前走去。
當空艷陽,漸漸西斜,一陣山風,颯然吹了過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9 00:00:49
第三十九章
滿山蒼茫,全寺金黃。
此刻夕陽已落,他們一行六人已來到光明寺前。
那滿山蒼茫的自是無邊暮色,而全寺金黃的卻是那「錫瓦」、「銅瓦」、「鐵瓦」三座大殿,只因寶殿的樑柱,窗棍都是銅皮包建;是以金光耀眼,佛光萬丈。
幾人離開那亭子之後,先前聽到的呼喝之聲,竟是漸漸遠去,及至走到光明寺前,已是全不可聞。
歐陽雲飛暗暗地舒了口氣,暗自忖道:「若是那發出呼喝的幾人隨後追來,眼下幾人不是他們的敵手,那自己真要丟人現眼,連天南一派及公孫大哥的英名,也喪失殆盡了。
他正自思忖之間,已登上了十餘級梯級,抬頭望去,只見山間上正自走下一列灰袍大袖的僧人,為首一人,灰眉白襪手持佛珠,大步迎了上來,向馬士彥朗聲說道:「施主上山之時,也不到小寺略作愁息,方丈得報,甚覺遺憾得很!」
馬士彥微微一笑,朗聲說道:「在下初登室山之時,本打算先拜會貴寺主持方丈,並轉達家嚴的致候之意,只因……只因
那灰盾僧人見他油油的說不下去,不禁一怔,方待詢問,只聽一聲銀鈴似的嬌笑,起自身側,溫紅綃卻接道:「只因他遇見了我,要隨我先麟覽一下峨嵋景色,是以未先行造訪,不過卻也無甚景色可觀。」
她這一輕啟朱唇,銀鈴脆語,將眾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過去,連那一列灰袍大袖的僧人,也看得如醉如癡,只聽「啪」的一聲,那灰眉僧人手持的佛珠,竟然掉了下來!
灰眉僧人低宣了聲「阿彌陀佛」,赧然說道:「峨嵋風光,不在自日,都在夜晚,那『百萬明燈朝普賢,的奇景,最是難得一見!」
溫紅紹嬌笑一聲,俯身檢起摔落地上的那串佛珠,岡顧左右而言他的說道:「大和尚這串佛珠可是一百零七顆麼?」
灰眉僧人的高大身形微微一顫,但眾人的目光俱被溫紅綃的聲音笑貌吸引了去,全未注意,是以他低宣了聲「阿彌陀佛」低低說道:「女施主猜的不錯,貧僧這串佛珠,正是一百零七顆。」
歐陽雲飛聽得暗暗稱奇,心中忖道:向聞和尚所帶佛珠,多半俱是一百零八顆之數,而且這多珠子,多一顆少一顆,縱是目光敏銳已極,也無法在一見之一卜,便可看出。
他心思本極繽密,又極好奇,此時聞言,不禁覺得大有蹊蹺,遂微咳一一聲,朗聲說道:「姑娘一眼便看出一串佛珠少了一顆,真是了不起得很!」
溫紅綃又是格格一笑,俏目斜睨,彷彿要把歐陽雲飛的魂魄也要勾走一般,說道:「你說我了不起麼?但是若比起三國時的張松來,我卻要自歎弗如哩。」
歐陽雲飛避開她的目光,一整心神,道:「那張松能走馬觀碑文,目識群羊數,也不過是一種傳說,未見得即是事實,比起姑娘來……」
溫紅綃輕搖纖手,柔聲說道:「別給我戴高帽子啦!我們費了這半天的唇舌,你也該覺得口渴了。」
她又轉向那灰眉僧人先將那串佛珠遞了過去,說道:「大和尚是否要略施慈悲,招待我們一杯茶喝?」
灰眉僧人略一猶豫,緩緩說道:「若按小寺的規矩,女施主是萬萬不能進入寺中聽。只因各位俱是馬施主的佳賓,也便等於都是小寺的佳賓。」
他方自退步躬身,合十肅容,突聞石級東側,蒼鬱古松之下,傳來一聲大喝:道:「慢著!」
這一聲大喝,宛如晴天霹雷,在場各人齊如在夢中驚醒過來,齊地閃目看去,只見衣挾翻飛,飄然落下三人。
那三人俱是身穿葛布長衫,蒼髯灰眉,斜背寶劍,三人的身材相貌似一胎所生一般,此時個個面容冷肅,並排擋住去路。
「三位施主光臨小寺,可是有什麼見教?須知峨嵋一派,向來與世無爭,無事不找事,但卻也是有事不怕事!」
出家之人雖是貧嗔之念已談,但卻也不易盡除,想是這灰眉僧人,此刻已動了真怒。
豈知那三人齊地冷笑一聲,齊地口齒啟動,卻聽一個聲音說道:「大和尚口口聲聲,說是無事不找事,但卻正在找事,豈不是自欺欺人?」
馬士彥已自一傍忍耐不住,跨前一步,排眾而出,大聲說道:「你們三人是那裡來的,須知在這四川地面,卻是撒野不得!」
那三人又自齊地冷笑一聲,仍是一個聲音說道:「風雲三老,之名,你這娃兒雖未必知道,但『武林三啞』之名,卻該聽人說過。」
馬士彥果然聽得心神暗自一震,皆因這「武林三啞」本都是口不能言的啞巴,但卻練就一種內家功夫,三人協力,即可發出如常人一般的聲音來,而他們的三人合力搏擊之術,更是天下聞名,卻不知怎會成了「風雲三老」?
他心中雖自懷疑,口中卻冷笑一聲,說道:「在下不管你們是什麼『風雲三老』或『武林三啞』,今日來此擾亂的目的,卻該說個清楚,若不說個清楚,儘管峨嵋派大發慈悲,放過你們,我馬上彥……」
一聲震天大笑,發自三人口中,打斷了馬士彥未竟之言,說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兒,膽敢日出狂言?」一頓續道:「老夫等也不與你一般見識,此來的目的,便是要……」
他們瞥了溫紅綃一眼,竟自修然住口!
溫紅綃聽他們說話,卻始終是俏目微睬,笑意盈面,默然不言,此刻見「風雲三老」瞥了她一眼,便不再說下去,遂嬌笑一聲,插口說道:「三位自稱『風雲三老』定必是漢中『風雲堡』來的,便自然認識這瘋癲少年。」
她微微一頓,又自幽幽一歎說道:「這瘋癲少年即是你們的少堡主,你們就該帶他回去,免得在江湖現眼,那『霧裡神龍,陸雲陪,雖是丟盡了人,但你們『風雲三者』卻也不見得有什麼光彩,你們說是麼?」
風雲三老雖俱是六十以外之人,但也不敢接觸溫紅綃的目光,他綃仰臉望天,乾咳一聲,沉聲說道:「老夫三人此次親奉保主令渝,離開風雲堡,便是為了少堡主之事,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姑娘也該還老夫等一個公道了!」
溫紅綃直笑得花枝亂顫,柔聲說道:「喲!你們怎把事情扯到我身上來了?我只不過看這少年瘋瘋癲癲的可憐,才勸你們帶他民去,你們可是看我一個女孩兒家,好欺負些是麼?」
忽聽兩聲大喝,又是兩人自溫紅綃身後閃出,其中一人沉聲說道:「誰敢欺負溫姑娘,便等於瞧不起我們『五老谷』一般,須知五老谷的人卻絕不容人欺負!」
說話的兩人,竟是溫紅綃在那涼亭中所見的兩個黑衣勁裝大漢。
風雲三老微微一愕,互望了一眼,竟突然縱聲長笑起來,笑聲一收、沉聲說道:「老夫等雖見過那把我家少堡主弄得神魂顛倒的女娃兒一面,但也只覺俐和這位姑娘長得相像而已,如今不想你們五老谷的人。」
那兩個漢子齊聲說道:「溫紅綃自然不是我們五老谷中之人,不然還稱她溫始娘麼?」
風雲三老齊地一怔,道:「你們如此說法,就更叫我兄弟糊塗了!」
兩個漢子又自齊聲說道:「你們本就溯塗,否則也不會在此無理取鬧了。」
風雲三老何等身份之人,此時聞言,一齊面泛怒色,冷冷說道:「就是五老谷谷主匡廬逸士歐千乘,見著老夫等也不敢如此說話,想是你們活得不耐煩了!」
但見葛衣飄拂,風雲三者的身形宛如行雲流水一般,欺進至那兩個漢干身前,各出右手,兩隻手抓向他們的肩頭,另一隻手卻已將退路全部封死!
那兩個漢子雖是身手不弱,但若與風雲三老比起來,卻是相差天淵,眼看他們已是躲無可躲,眼看兩隻手已然觸及他們的衣衫,卻響起一聲如雷大喝,道:「住手!」
風雲三老聞聲微驚,收掌撤身!閃目看去,卻見歐陽雲飛正自滿現不屑之容,傲然卓立,遂大聲說道:「叫老夫等住手的,可是你這娃兒麼?」
歐陽雲飛傲然答道:「正是!」
風雲三老強忍怒氣,又自問道:「你叫老夫住手,可有什麼話要說麼?」
歐陽雲飛冷冷說道:「我不說你們也該知道了。」
風雲三老自現身之後,便覺得好像在場所有之人,全都和他們作對一般,連他們的少堡主也是不發一言,只是神情癡呆的死盯在溫紅綃的嬌靨之上,知道他定是色迷心竅了。能未卜先知,你的話放在肚子裡不說出來,老夫等又……」
他們的話被溫紅綃一笑打斷,柔聲說道:「他要說的話難道你們真不知道麼?」
風雲三老滿面愕然,方自一怔,卻聽溫紅綃輕喟一聲道:「你們雖活了這大把年紀,好像都是吃紅薯長大的。」
風雲三老沉聲說道:「老夫等生長邊睡,本是吃紅薯長大的。」
溫紅綃葉哧一笑,道:「那到真是名副其實哩,無怪我們心思這般遲鈍了,他方才喝住你們,只因你們不但以大欺小,而且以眾凌寡。」
他一頓;轉向歐陽雲飛道:「你說我猜的可是?」
攸陽雲飛微微一笑道:「姑娘的心思,倒是剔透玲斑的很!」
溫紅綃一笑說道:「只因我生長江南,從小吃藕長大的。」
風雲三老冷哼一聲,冷冷說道:「轉彎磨角,儘是廢話,你們若認為老夫等以大欺小,以眾凌寡,就一齊動手好了!」
他們發覺以自己三人,進可合力眾氣成音,但說起話來,畢竟甚是生硬吃力,若是和這些能言善辯的後生小輩門口,終要吃虧,他們三人心意相通,互望一眼後,大喝一聲,道:「你們還不動手,可是要等著挨打麼?」
三人六掌翻飛,立有六股徐柔的暗勁,緩緩湧出。
白衣秀士馬士彥眼見風雲三老的掌勢雄渾,那敢硬接,閃身一躍避開,口中卻道:「小小的風雲堡也敢和紅葉山莊,五老谷和川中馬家作對,那真是自不量力了。」
他說話之間,五老谷的兩名漢子早如驚弓之鳥般閃讓開去,皆因他們方才幾被風雲三老一抓而中,是以此時再也不敢硬充英雄了。
一時之間,他竟忘記了自己功力盡失。
須知他這推出的兩掌,若是撞在風雲三老的掌風上,即使不死,也要筋斷骨折,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斜刺裡一股掌風呼嘯而至:恰恰將那股掌風引開,緊接著晌起一聲「阿彌陀佛」,原來是那峨嵋僧人出手相助!
風雲三老冷笑一聲,道:「峨嵋一派當真是無事不找事,嘿嘿!出家的和尚,也是狂言欺人,天下能不大亂?」
灰盾僧人又自朗宣了一聲佛號,沉聲說道:「三位施主在武林中輩份尊崇,卻來欺負一群孩子,貧僧雖是方外之人,但也不能坐視不管!」
風雲三老面上頓時現出尷尬之色,油油說道:「老夫等親受堡主之命,要將少堡主和那迷惑少堡主的姑娘我回去,一齊聽候堡主發落,只要這位姑娘隨老夫等前往風雲堡一行,老夫等便即離開。」
溫紅綃實地黛眉微蹙,嬌媚含嗔,薄怒說道:「看你們這三個老頭子真是越來越糊塗了,你們要我的應該是五老谷谷主匡廬逸士歐千乘之女,如今卻要我隨你們回風雲堡,不知是什麼意思?」
風雲三老面容一肅,說道:「那女娃兒雖自稱五老谷谷主之女但面貌卻與姑娘一般無二。」
溫紅綃俏目微轉,一掃風雲三老,忽又格格笑道:「若是那位妃娘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呢?」
「天下之間,面貌相同之人,除非孿生的兄弟妹妹,不然便絕不會如此酷似。」
溫紅綃又自微笑說道:「那麼你們風雲三老定是孿生兄弟了?」
風雲三老齊地面容一愕,說道:「老夫等三人仍是結拜兄弟。」
溫紅綃輕笑一聲,說道:「那你們豈非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她一頓,又道:「其實,我猜你們連結拜兄弟也不是,不然,也不會自稱『老夫』了!」女孩兒家當真是心細如髮!
風雲三老齊地面上一紅,訥訥說道:「這個……這個……」
溫紅綃的嬌靨上頓時如罩寒霜,冷冷說道:「別這個那個的了,你們只不過是看我紅葉山莊無人在此,我一個人勢單力孤,便覺得好欺負而已……」
突然之間,兩聲大喝同時響起,遂聽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誰說紅葉山莊無人在此?誰說紅葉山莊的人好欺負?小姐莫怕,我二人來給你出氣!」
語聲未落,兩條人影如飛墜流星,自那蒼蒼松樹上飄落地面!」
那兩人一高一矮年約四旬,俱是一身紅衣,紅衣如火、兩人的性格也是如火,落地之後,再不說話,各舉兵刃,適向風雲三老攻去!
在場之人齊地一愕,風雲三老卻冷笑一聲,道:「紅葉山莊的人,當真是全不怕死,剛才在那涼亭之外,還沒吃夠老夫三人的苦頭是不是?」想是溫紅綃等在離開涼亭後,所聽到的喝之聲,便是他們發出的。
風雲三老說話間,也已撤下背後的兵刃,迎了上去。
歐陽雲飛一旁大叫道:「又三個打兩麼,就是打勝了也不算本事!」
風雲三老冷哼一聲,道:「你若看不順眼,儘管出來助拳就是,老夫等已然說過,要你們一齊上的了。」
須知川中馬家的「飄花飛雨」扇法,也是聞名江湖,奇詭絕倫,此刻見馬上彥施展開來,果然是洋洋灑灑,脫俗之至。
五老谷的兩名漢子,膽子又陡地大了起來,各亮兵刃,專找風雲三老的空隙。
但是風雲三老以合力搏擊之術,震驚江湖,此刻施展開來,只見劍勢綿綿密密,潑水不透,當真是盛名之下,絕無虛士!他們兩人那還有空隙可尋。
十數招過後,風雲三者的劍氣罷風,竟將對方五人全都圍了進去,旁觀之人,只覺那兩個紅影越來越小,自影越來越小,兩個黑影,已然不見!又過了片刻,只剩下一層濛濛青氣,這青氣越來越盛,連那光明寺的金光也自黯然失色。
歐陽雲飛直看得呆了!灰眉僧人也看得呆了,竟連那溫紅綃也不例外。
他們都非料到風雲三老會有如此身手,一時之間,全都怔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如何收場?
但在風雲三者的劍氣罷風之中,卻有一人暗暗思忖,他先是大惑不解,繼而鬱怒填胸,終於大喝一聲!,圈內發出喝聲之人,是白衣秀士馬士彥,但在同時之間,圈外邊響起一聲大喝,兩聲大喝在一起,竟自震驚了風雲三老的心神,衝破他們的重重劍幕。
風雲三老本無心將他們五人傷在劍下,此時,聞到喝聲,遂齊地收劍飄身,沉聲說道:「娃兒有何話說?」
馬士彥冷笑一聲,道:「我雖有話,卻不是要向你們說!」原來
溫紅綃卻葉味一笑,搶著說道:「你們豈不聞君子動口不動手麼?……」
歐陽雲飛沉聲截斷她的話道:「姑娘休要打岔!」
溫紅綃櫻唇一撇,黛眉徽揚地薄嗔說道:「幫你說話還不好!」
但歐陽雲飛卻不再理她,向風雲三老冷笑一聲,道:「武林中規矩,講的是單打獨鬥,但三位是動輒聯手,只知倚多為勝,如此風雲三老,實在令人失望的很!」
風雲三老齊地一愕,臉上露出驚惶之色,歐陽雲飛益發覺得自己所料不差,朗朗一笑,又道:「方纔三位譏諷在下只會動口,不敢動手,但三位若是單打獨鬥,在下卻願捨命奉陪。」
須知風雲三老數十年來行走江湖,闖蕩武林,都是三位一體,言行一致,從沒分開過,面生平之中,也從沒有和人單打獨鬥的經驗,此時聞言,不禁都呆住了。
歐陽雲飛見他們這般景況,不由心中狂喜,口中卻大聲說道:「三位前輩可聽到晚輩的話了麼?若是要打,就該即刻動手,若是不打……」他突然喟歎一聲,又道:「三位前輩定已發覺和晚輩等動手,毫無意義了,只因三位前輩要我的那位姑娘,卻是另有其人。」
他知道風雲三老不願單打獨鬥,到如在言語問激怒了他們,使他們無法下台,若是鋌而走險,和已方各人,分別動起手來,自己功力全失,自是不敵,其他各人的勝敗,也在未知之數,為今之計,只有好言勸慰,使他們離開也就達到目的了。
「好個賤人,還我的心來!」一條人影,直向山下奔去。
原來那瘋癲少年「玉面飛虎」陸長虹,竟又發起瘋來。
風雲三老大吃一驚,長歎一聲,口見三條身影疾如青煙,一閃而逝,他們自是追那瘋癲少年去了。
「白衣秀士」馬士彥疑懷盡釋,對歐陽雲飛不禁大是歎服,微微一笑,抱拳說道:「公孫兄真是心思縝密窺破了三個啞巴的弱點,兄弟一時粗心,竟是未慮及此。」
歐陽雲飛長長舒了口氣,大笑說道:「小弟方纔之舉,也是冒險的很!」
溫紅綃嬌笑一聲,道:「你們別互相客套啦!這位大和尚還等著咱們去喝茶呢!」她扭動腰肢,當先向上行去。
那知她甫行兩步,便見兩條紅影一閃,竟是那來自紅葉山莊的兩人。
溫紅綃嬌笑一聲,道:「你們有事,先自去吧,回到紅葉山莊之時,稟告爹爹,就說我多則半年,少則三月,自會回去的。」
豈知那兩個紅衣漢子,仍自並肩而立,仍是不言不動,眾人舉目看去,卻見那兩人滿面怒容,不禁奇詫不已!
馬士彥見兩人擋住去路,不禁大怒,大喝一聲,道:「你們小姐吩咐的話,聽到沒有,莫不是聾了麼?」一飄身形,候舉右手,便待向兩人身上擊去。
歐陽雲飛大喝一聲,道:「馬兄且慢!小弟有活向他們說。」
兩個紅衣漢子倏地冷笑一聲,那高個子卻道:「我兄弟二人還有話向你們說呢!」
溫紅綃聞言面色微變,其餘之人卻是齊地一怔,只所那紅衣大漢已沉聲說道:「這位姑娘高姓大名?既不是紅葉山莊的人,就請不要冒充我紅葉山莊的名頭才好,須知……」
馬上彥大喝一聲,道:「你們兩人胡說些什麼?你家小姐還會冒充不成!」
那灰眉僧人低誦了聲「阿彌陀佛」,說道:「這兩位施主的神態有異,看樣子定是瘋了,瘋了的人說話顛三倒四,還請女施主不要見怪才好!」
溫紅綃格格嬌笑一聲,但面色更加柔媚了,她姍姍扭動腰膠,又登了四五級石階,直走到兩位紅衣漢子身前,嬌滴滴的說道:「我卻不信你們兩人瘋了,你們且睜開眼睛仔細看看,我是不是你家的小姐?」
兩個紅衣漢子只是望也不望她一眼,那高個子又道:「姑娘不是我家小姐,一看便知,原不必要仔細看的。」
馬士彥早已忍耐不住,大怒說道:「若溫姑娘不是你家小姐,你們剛才還與風雲三老打架則甚?莫不把小姐看錯了。」
他聽兩個紅衣大漢話是不是他們紅葉莊的小姐,一看便知,此時他們若說是看錯了,他便要抓住弱點,倒打一耙,是以只使他們承認如此,豈知兩個漢子聞言之後,那矮子卻搖頭說道:「我兄弟二人在那涼亭之中,便已看出這位妨娘不是咱們的小姐,只因風雲三老妨害我們紅葉山莊的名譽,是以起而相爭,但此刻,我兄弟二人只是奉勸姑娘,不要再冒我們紅葉山莊之名就是了!」
溫紅綃見兩個紅衣漢子不看自己,卻只是硬說她不是他們的小姐,嬌靨之上,早已一變再變,此刻她突地冷笑一聲,冷冷說道:「紅葉山莊有頭有臉之人,我盡都見過,卻單單不認識你們兩人,想來你們兩人定是冒充的,我也奉勸兩位,以後不要再冒我紅葉山莊的名聲才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9 00:01:06
第四十章
兩個紅衣漢子突地齊聲大笑,一人說道:「我兄弟兩人雖未見過我家小姐,但凡是紅葉莊的人,卻能一看便知,只因當今江湖之上,再無一門一派甚或一個人身穿紅衣!」
馬士彥又自插口說道:「你敢說所有穿紅衣之人,都是紅葉山莊的人麼?」
那高個子紅衣大漢滿面得意,一笑說道:「最低限度,穿其他顏色衣服的,決不是我們紅葉山慶之人!
那灰眉僧人低宣了一聲佛號,朗聲說道:「貧憎對江湖中各門名派,自信略知一二,但卻不知紅葉山莊之人俱都身著紅衣。」
那紅衣大漢一笑說道:「只因我紅葉山莊之人,甚少在江湖上走動,而且改著紅衣,也是年內之事!」
溫紅綃冷笑一聲,冷冷說道:「你們只跋據衣著的顏色,便能斷定我不是你家的小姐麼?」
那紅衣大漢道:「咱們紅聽山莊之人自莊主以至下人,服裝質料雖有差別,但顏色俱都一致。」
溫紅綃又自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可知你家小姐,離開紅葉山莊了麼?」
兩個紅衣漢子微微一征,齊聲說道:「這我兄弟二人不知!」
溫紅綃格格嬌笑一陣,說道:「原來你們兩人也有不知道的事?」
她突然探手衣內,取出一片大似銅錢,色作殷紅的樹葉,又白說道:「你們既是紅葉山莊的人,可認得這個?」
兩個紅衣漢子齊地面色大變,葉通一聲,屈膝跪了下去。齊聲說道:「這紅葉令牌,莊中只有三面,老、少莊主及小姐各持一面,屬下自是認得,想來定是小姐,屬下等兩人一時鹵莽,還望小姐怨罪!」
溫紅綃格格一笑,道:「你們兩人作事這般認真,我獎賞你們還來不及呢,你們還會有罪麼?」
兩個紅衣漢子,聞言大喜,大聲說道:「小姐只要不降罪屬下,屬下等就心滿意足了,那還敢期望獎賞!」
溫紅綃一笑說道:「你們既不願接受獎賞,那就接受處罰吧!」噹的一聲,將手中那片紅時令牌,擲了下去!
兩個紅衣漢子齊地面色慘變,豆大的汗珠,自額間下一顆顆滴了下來!
溫紅綃嬌笑一聲,道:「死罪可怨,活罪難免,你們既是眼睛不管用,就把眼睛挖掉算啦!」
這等殘酷的語句,在她口中說來,卻如輕描淡寫一般,但那兩個紅衣漢子,竟自一言不發,霍地舉起單刀,直向眼上刺去!
歐陽雲飛以一介儒生,票性仁厚,何曾見過這等殘酷的場面,他方自大喝一聲:「慢著!」但兩個紅衣漢子已各自挖下了一隻眼睛,鮮血混合著汗水,點點滴下!
溫紅綃嬌笑一聲,道:「你又要多管閒事麼?」
歐陽雲飛沉聲說道:「姑娘門中之事,在下自不敢管,只望姑娘給在下個情面,給他們留下一隻眼睛?」
溫紅綃又自嬌笑一聲,道:「你若早點求情,連另一隻眼睛,也給他們留下了。」遂向仍自跪在地下的兩個紅衣漢子說道:「你們去吧,一隻眼睛看人,今後更要小心了!」
兩個紅衣漢子大喜過望,伏地叩了兩個響頭,插好單刀,將紅葉令脾拾起交給溫紅綃,便即如飛而去。頭昏眼花,此時一旦事了,全都長長地舒了口氣,以為再不會有什麼變故發生了,在灰眉僧人合十肅容之下,各自踏著輕鬆的步子,抬級而上,直向山門行去。
但他們那裡知道,就在山門以內,早有更大的麻煩等著他們。
幾人一面登山,一面觀賞峨嵋的夜色,遊目看去,只見遍山磷火閃爍,彷彿是萬家燈火一般,而夜空中也是繁星萬點,亦如萬家燈火,人處其間,看了一陣子後,也不知那是天上,那是人間?原來這就是佛家說的「佛燈」,也就是「百萬明燈朝普賢」的奇景。
一行幾人登上數百級石階之後,已來至山門之前,夜色中,那兩扇黃銅色建的山門,仍自閃閃耀眼。
那灰眉僧人當先舉手扣環,只聽「呼呀!」一聲,兩扇山門大開,眾人閃目看去,只見門內走出一入,卻是俗家打扮,那俗家打扮之人,方一出現,有的大喜,有的大驚,有的卻感愕然!
那大喜的是歐陽雲飛,大驚的是溫紅綃,愕然的則是群憎和馬士彥,原來那五老谷的兩名漢子,一見魏闊擲牌命兩名紅衣漢子挖眼,他們早已嚇得溜了。
只見那山門內走出之人,朱服玉面,正是昆廬王子。
昆廬王子冷笑一聲,目注溫紅綃說道:「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居然冒充他人,不知你何時偷離天山?何時潛來中原?如此作為,又是受何人指使?」
那自稱溫紅綃的白衣麗人一見昆廬玉子,便已嚇得魂飛魄散一般,她縱有一身媚術,竟也無法施展,嬌軀一陣顫抖,此番卻輪到她跪拜下去。
他還未說完,便自「咦!」了一聲,原來那白衣麗人本是直挺挺地跪著,但在這候忽之間,卻突地向前撲下去,竟然氣絕身死了!
馬士彥怎知這朱服儒生便是昆廬王子,一見白衣麗人香肖玉須,當即心痛如絞如喪考批一般,大喝一聲,中手「刷!」地抖開描金招扇,幻起漫天扇影,左手立掌如刀,但覺勁風如剪,這漫天扇影,如剪掌風,一上一下,直向昆廬王子攻去!
但聽一聲「阿彌陀佛」響起,隨之是一聲低喝,道:「馬施主住手,但怎敢在昆廬老施主面前如此無禮!」
馬士彥雖是悲憤交加,他頭腦卻還清醒,一聽此人竟是武林八仙中的昆廬王子,不由一驚住手,但他仍自疑信參半,他只當這發話之人,便是那灰眉和尚,轉臉一看,剛想向他間個清楚,卻發現那灰眉和尚已然不見。
山門之內,此時正施施然走出一個身形肥大,紅面長形的僧人,他認得正是方丈普賢大師,顯然方纔的話也是自他口中說出的。
歐陽雲飛見那灰眉和尚突然不見,亦自覺得蹊蹺,他急步至那一列灰袍僧人面前,大聲問道:「各位師傅可知那位大和尚到那裡去了麼?但那些僧人卻緩緩搖頭,一臉茫然!
昆廬王子在突然「咦!」了一聲,發覺白衣麗人已死之後,再一俯身細看,不禁面色候變,跌足長歎道:「一定是那孩子了!」
但見紅影一閃,昆廬王子已然不見。
在場之人,全如身在夢中,全部怔在當地,不知昆廬王子所說的「那孩子」是誰?莫非是那灰眉和尚麼?半晌之後,峨嵋方丈普賢大師又自低宣了一聲佛號,說道:「永濟,你且請各位施主裡面用茶,那位女施主的屍身,暫且放在一邊,等昆廬施主回來再行處理吧!」
那知他話出半晌,卻是無人答應,他不禁徽感震怒,候然抬頭一看,卻又立刻怔佐。
原來一條紅影,剛剛飄落階前,正是去而復返的昆廬王子,他手中提著一人,正是那灰眉和尚。
只因方才普賢大師看到那白衣麗人之後,便已閡目垂首,暗自默禱,是以還不知那灰盾和尚「永濟」已自悄然離去!
而此刻,他剛發覺失去了昆廬王子的身影,便又見他抓著永濟和尚回來,在微怔之後,不禁面色一變,他縱然對昆廬王子十分仰慕欽服,也不禁勃然作色!只見他胖大的身形一閃,已自隱入門後,但聽一陣「當哪哪」大響,他又閃身而出。昆廬王子放下灰眉僧人水濟之後,朗笑一聲,說道:「大和尚,你要幹什麼?」
他聲音甫落,只見無數個灰影閃動,無數個灰衣僧人,已自齊集山門之前,而山門之內的庭院中,屋頂上還不知埋伏了多少?
昆廬王子仍是神態自若,朗朗一笑道:「大和尚齊集全寺僧眾,莫不是要和老夫作對麼?」
普賢大師滿面肅穆,滿心沉痛,沉聲說道:「昆廬施主雖是武林八仙之首,雖是武功高不可測,但也不該欺負到我峨嵋一派的頭上來,味腡夷派雖打不過你,但也要一拼!」
昆廬王子突地縱聲一陣大笑,緩緩掃視了群僧一眼,只見群僧的目光,俱都充滿了怒火,似是全都下定決心,不惜一戰!
但他雖見群僧如此,卻仍是滿面笑容,態度悠閒,回首一瞥普賢大師,普賢大師卻已沉聲說道:「施主把本源藍寺永濟和尚點了穴道,挾持至此,不知是何用意,若不說個清楚……」
昆廬王於朗聲一笑,道:「老夫自有用意!」
他又突地一四,道:「大和尚快點散去僧眾,此處人多說話不便。」
普賢大師冷笑一聲,道:「人少自然最好,但貧道卻不願上你之當!」
昆廬王子俊面一變,沉聲說道:「老夫若想傷你,也只是在舉手投足之間,難道還怕你們人多各?」
普賢大師又自冷笑說道:「你舉手之間,雖可傷我,但你卻也跑不了的!」
昆廬王子大笑說道:「你就是布下天羅地網,也不見得就能夠留下老夫,老夫要來自來,要去自去!」
他「去」字聲音未歇,但見一條紅影沖天而起,普賢大師大喝一聲,道:「打!」
但聽「噓噓!」之聲,不絕於耳,宛如千萬條毒蛇,都欲擇人而噬一般,其中有暗器,也有弩劍,有發自地面,也有發自屋,上。
一陣狂風暴雨過去,便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普賢大師長歎一聲,道:「罷了!」
卻聽一個僧人滿腔憤怒,沉聲說道:「不能作罷,皆因他把永濟師兄也已帶走了。」
普賢大師大吃一驚,群僧更是大吃一驚,注目階前,果然已失去那灰眉僧人的影子!
普賢大師大喝一聲,道:「眾濟!廣濟!各帶門人,遍搜全山!」
只見一陣灰影閃動,頃刻之間。俱都隱入夜色之中。
普賢大師苦笑一聲,向馬士彥和歐陽雲飛說道:「兩位施主,請到裡面喝茶!」他當先向寺內走去。」
歐陽雲飛舉步相隨,暗自忖道:「昆廬前輩本似蠻不講理之人,怎的對這件事,卻是大停常情,莫非有什麼隱衷不成?」
片刻之間,一行三人已走至方丈室門前,當即有兩個少抄彌開門迎出。
三人落座之後,普賢大師沉聲向兩個小沙彌吩咐道:「與兩位施主看茶!」
兩個小沙彌方應了聲:「是!」突聽內室裡發出一聲朗笑,道:「老夫也已渴了,多來一杯!」
只聽聲音,便知是昆廬王子,果然紅衣飄飄,他已自緩步踱出。
普賢大師駭然色變,長身而起,大喝一聲,道:「欺人太甚!」一掌劈了過去。
他以一派掌門宗師身份:功力自是深厚,這一系又是含憤而發,室內之人,但覺勁力壓體,直似透不過氣來!
豈知昆廬王子大袖一擺,沉聲說道:「坐下說話!」
普賢大師肥大的身形果如站不牢一般,一屁股坐了下來,室內激盪的勁力,也已消滅無形。
昆廬王子也自緩緩坐下,長歎一聲,緩緩說道:「大和尚,你果真以為老夫會挾技胡為麼?」
普賢大師面色慘變,冷哼一聲,道:「若非存心胡為,便是意圖賣弄!」他見昆廬王子既已回來,這其中自然有些蹊蹺,決非旨在欺人,是以只說了句氣話。
昆廬玉子一蹙劍眉,冷冷說道:「只因老夫家門不幸,出了這麼一個胡作非為的孩子來,但這也是貴門派的不幸!」
普賢大師微微一怔,詫然說道:「貧僧愚昧,對施主的話甚是不解!」
昆廬王子道:「你自是不解,連老夫亦自不解。」
此時,那兩個小沙彌已自端了四杯松子茶進來,在四人面前各放了一杯,昆廬王子輕輕呷了口茶,低聲向兩個小沙彌道:「你們到裡面把那個假和尚抬出來。」
他方纔的話,本使普賢大師三人齊地一怔,但聽到這句話,則更是大奇,方待動問,兩個小沙彌已把那灰眉和尚抬了出來。
那灰眉和尚穴道被點,呆若木雞,昆廬王子微微一笑,向普賢大師說道:「大和尚再仔細看看,此人是否真是貴寺弟子?」
普賢大師果然上下打量了那灰眉僧人一眼,沉聲說道:「此人是本寺藍寺永濟和尚,決錯不了!」
昆廬王於微微一笑,道:「真的麼?」
他輕輕在那灰,僧人面上一抹,輕輕發出一聲喟歎,竟自閡上眼簾,彷彿運氣調息一般。
普賢大師一看之下,大吃一驚,霍地離座而起,大聲喝道:「你是誰?你是誰?」
他再也想不出藍寺的永濟和尚,此時競變成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
歐陽雲飛也是大吃一驚,一驚之後,朗聲說道:「在下卻知道此人是誰?」
昆廬王子霍然睜開眼睛,急急說:「娃兒,小娃兒,可是此人用人面金翅鳥送你來此?你便是此人派遣至峨嵋金頂的使者?」
歐陽雲飛搖頭含笑說道:「說起來,此人還是晚輩的一個恩人。」
他此言一出,連昆廬王子也是大感奇詫,沉聲說道:「小娃兒休要故弄玄虛,快說出你在何處遇見此人!」
歐陽雲飛微笑說道:「晚輩在西北關外,沙爾湖西北兩百里。庫魯克勒河畔,一座莊院之中,此人名叫史雲亭。」
他遂將自己如何在沙爾湖中落水及被救之事概略說了。
昆廬王子仔細傾聽著,直待歐陽雲飛說完之後,他突地長身而起,一把牽著歐陽雲飛的右手,朗喝一聲,道:「咱們走!」
歐陽雲飛但覺得如騰雲駕霧一般,身形輕如飛花飄絮,眼前景物電掣後退,離開光明寺,直向峨嵋山下奔去。
約奔了半個時辰之久,兩人已至山下,月色也已爬七中天,昆廬王子放下歐陽雲飛的手臂,道:「小娃兒,你可是餓了?」
歐陽雲飛本已忘了飢餓,此時被他一提,便立刻覺得飢腸轆轆,甚是難耐,點頭說道:「晚輩確是餓了,但……」
他尚未說完,昆廬王子已塞給他一粒丹丸,說道:「你先吃下這個!」
歐陽雲飛但聞一陣清香撲鼻,不禁精神一振,他在月光下一看,只見那粒丹丸,大如豆粒,色呈碧綠,不禁吃了一驚,詫然說道:「昆廬前輩,這粒丹丸可能解除飢餓麼?」
昆廬王子微笑說道:「豈但能解除飢渴,且可增加功力,只可惜這種丹丸,我身上已然不多,若有三十六顆,便可使你的功力盡復,而且……」
歐陽雲飛大喜說道:「這種丹丸,晚輩身上卻是很多。」伸手衣內,取出一個色呈碧綠的小瓶,遞到昆廬王子面前,又道:「老前輩看看,可是這個?」
昆廬王於一看之下,大吃一驚,沉聲說道:「你從何處得來,快說!」
歐陽雲飛見昆廬王子神情大變,不禁十分詫異,說道:「這瓶內丹丸乃是那史雲亭所送,共有六七四十九顆,晚輩只當他沒甚用處,是以一直帶在身邊,未曾服下。」
昆廬王於將那碧綠小瓶又交還歐陽雲飛,低低說道:「快吞下一顆,我們走啦!」語聲已是十分慈和。
歐陽雲飛忽然想起一事,說道:「昆廬前輩,那史雲亭尚在峨嵋山上,難道不管了麼?」
昆廬王子一歎說道:「他已然服毒死了。」
歐陽雲飛哦了一聲,說道:「那白衣女子可是他以暗器打死的麼?」
昆廬王於道:「不錯!」
歐陽雲飛還想問他史雲亭如何混入峨嵋僧侶之事,但昆廬王子又已握住了他的右手,於是兩條身形,宛如兩道輕煙,在月夜下向前急掠!
兩人甫到岷江岸,方自停住身形,堤岸下突地響起一聲輕喟,道:「什麼人?」
歐陽雲飛暗自忖道:「這等荒涼的江中,莫非還有剪徑的強盜,真是魯班面前弄斧,孔隙夫子門前賣文!」
遂冷笑一聲,搶先說道:「是什麼人,上來一看便知。」
果見大袖翻飛,堤岸之上,飄然落下三人,三人俱是落地無聲,連衣挾亦是無聲,輕功之佳,倒是江湖上少見的高手!
歐陽雲飛不禁一怔,連昆廬王子也是一愕,只見這落地三人,俱是身穿袈裟,竟是三個僧人,歐陽雲飛不禁一笑,轉臉向昆廬王子說道:「蛾媚僧人搜撲前輩,居然搜到這裡來了,倒是真放長線釣大魚哩!」
但昆廬王子卻是劍眉微蹙,滿面肅穆,沉聲說道:「錯了!這三人決非峨嵋僧侶,只因他們身著黃色袈裟,而非灰色僧衣。」
那三個和尚站在丈餘以外,歐陽雲飛因功力盡失,在朦朧月光下,灰黃二色自是不易分辨,他不禁好奇心起,大步向那三個僧人走去。
一聲呼喝,三聲低晚,呼喝的是「娃兒回來!」乃發自昆廬王子,低聲的是「退回去」自是出於三個僧人之口,但喝聲過後,歐陽雲飛卻是依然站在中間,絲毫未動。
昆廬王子暗吃一驚,那三個僧人何嘗不也暗吃一驚,皆因他們在喝叱聲中,已然互較了一次內力,兩下功力相抵,是以歐陽雲飛仍若無事一般。
三個黃衣僧人一驚之後,齊聲問道:「閣下何人,報出萬兒來!」
歐陽雲飛詫然說道:「我們兩人在此,不知你們問的那個?」
中間一個高大僧人冷哼一聲,沉聲說道:「自然不是問的你!」
歐陽雲飛冷笑一聲,道:「你們若不問我,我卻要問你們了,報上名來!」
昆廬王子低聲喝道:「不必問了。」三縷指風遙空彈出,逞分襲那三個黃衣僧侶,身形也自欺了上去。三個僧人同時驚呼一聲:「昆廬王子!」飛身向江上掠去,想是他們此刻已看清昆廬王子那慣於穿著的紅袍,真是人的名,樹的影,他們竟自不戰逃逸。
歐陽雲飛低一聲,道:「那裡走!」
他自是無能追趕,回頭一看,卻見昆廬王子仍然站在那裡,似在低頭沉思,遂又詫然問道:「昆廬老前輩,你怎的……」
昆廬王子搖頭說道:「不必追趕,因為追也迫不上了。」
他見歐陽雲飛滿面懷疑,又自說道:「只因他們逃往江中,自是乘舟而去,我雖可踏波而行,但你則無能為力。」
歐陽雲飛聽得大是感激,也大是奇詫,急走幾步,來至江邊,只見江上清風明月,銀波如洗,極目看去,果見一點船影。正自往下游急駛,船輕水急,頃刻不見。
昆廬王子一拉歐陽雲飛,道:「走吧!」
歐陽雲飛卻是滿腹奇疑,滿腦子問題,邊自沿江而行,邊自問道:「老前輩,晚輩所見中原僧侶盡著灰衣,怎地……」
昆廬王子沉聲截斷他的話道:「他們並非中原僧侶。」
歐陽雲飛詫然又道:「那麼,他們是……」此番他卻是自己住口,只待昆廬王子接下去。
那知過了半晌之後,昆廬王子仍是默然不語,他看看昆廬王子,見他正自沉思,自是不便追問,但心頭卻是發悶不已。
兩人默默前行,極目看去,只見四野寂寂,竟是看不到一座城市村落。
歐陽雲飛天生好奇,他雖不明那黃衣僧人來歷,但既知道他們不是中原僧侶,必是來自邊睡外邦,總算明白一半,但對他們功力深厚,不戰而突然離去一事,則大感奇疑,忍了很久,終是忍耐不下去,遂低呼——聲:「前輩……」
話聲未了,昆廬王子竟突地停身駐足道:「禁聲!」
歐陽雲飛方自一征,昆廬王子便又拉著他向前奔去,直奔了盞茶時間,昆廬王子方低聲說道:「聽到了沒有?」
歐陽雲飛但覺呼呼風聲盈耳,再未聽到其他聲音,不禁詫然說道:「聽到了什麼?」
昆廬玉子候然停身,聲音更低道:「你再仔細聽聽!」
歐陽雲飛憑息靜聽,果然聽到了異聲,一驚之後,低低說道:「晚輩聽到了,只是……」
昆廬王子一把又將他拉住,急急說道:「咱們去看看!」又自如飛向前奔去。
漸行,那異聲亦漸清晰,歐陽雲飛縱是膽大,縱是不信鬼神之說,亦自心下暗暗吃驚。
原來那異聲竟是柔柔細細的樂音,樂音雖柔細,但卻淒涼無比,隨著淒涼的樂聲,又已響起幽幽的歌唱,歌詞雖不清,但聲音低回子江水天雲之間,卻使人淒絕,仔細聽去,竟是發自岷江之上!
但他窮極目力,卻也看不到江上浮舟,或是江中人家。
難道人世間,真有神鬼仙狐之說?
昆廬王子輕咳一聲,低低說道:「你且在此等著,待我去看看就來!」行雲流水船向前走去。
歐陽雲飛突然急急低呼一聲,道:「前輩慢著,晚輩想起一事來了!」
而昆廬王子身形早在二十丈外,歐陽雲飛語聲甫落,月光下只能看到下點影子了,當真比一隨矢還快。
此時,當空皓月漸漸西移,岷江之上,也漸漸升起一層薄霧,頃刻之間,薄霧滿佈江面,只剩下一片朦朧,原來夜色將殘了。
歐陽雲飛凝視江面,忽又目注昆廬王子去向,只恨自己功力盡失,不能跟去一看究竟,不由黯然一歎!
只聽一聲冷哼,冷哼中充滿輕蔑與憤怒,道:「年紀輕輕,難道只會歎氣麼?」
歐陽雲飛大吃一驚,霍然轉身,凝神看去,只見一個紅衣婦人,站在三尺以外!
那紅衣婦人云鬃蓬亂,衣衫襤褸,但是蓬亂的頭髮下,卻覆著一張絕美的面孔,襤褸的紅衣內倒裹著一個纖纖的身形,不過那絕美的面孔上已多皺紋,年華中已逝去,只是風韻猶存而巴。
紅衣婦人見歐陽雲飛對她上下打量,不由大怒,雙眉一挑,喝道:「看什麼?果然不是一個好東西,果然和那該死的是一丘之貉,只怪我看錯人了!」
歐陽雲飛見這紅衣婦人一見自己,不間青紅皂白,劈頭就是一頓臭罵,不由劍眉雙剔,冷冷說道:「你本就看錯人了,你我素不相識,不知何放出傷人?」
紅衣婦人明亮的睜子一睜,臉上殺氣騰騰,怒喝道:「我不但要罵你,而且還要打你哩!」
她果然一卷雙袖,露出兩隻瑩自如玉的纖手,手掌揚處,直向歐陽雲飛的臉上劈來。
歐陽雲飛見這一掌來得既快且猛,他自知功力盡失,此番相距咫尺,自是無法躲過,只是眼見掌勢劈到臉上,本能的向旁邊一閃。
那知他這輕輕的一閃,竟然讓過了那既快且猛的一擊,那紅衣婦人的身形,卻像是驟失重心,跟跳前衝了兩步。
她突然怒喝——聲,道:「你敢躲!你敢躲!」搖搖晃晃返身又向歐陽雲飛劈來。
歐陽雲飛躲過一掌後,不禁一怔,一怔之後,忽又覺得好笑,暗忖道:「怎麼這婦人竟是不會武功,但她怎能無聲無息的到達身後,豈非怪事?」
他思忖未完,眼前掌影又到,一怔之下,再度側身閃讓,但卻遲了一步,左肩之上著著實實地接了一掌!
此刻卻是紅衣婦人一怔,她掌勢收回了一半,便自詫然說道:「你不會武功?」
歐陽雲飛挨了一掌,雖是毫無痛楚,但也不禁劍後微皺、冷冷說道:「和你一樣!」
紅衣婦人一掠蓬髮,又自怒道:「你這是和我說話麼?不知把聖賢書籍都讀到那裡去了!」
語聲未落,兩手又向歐陽雲飛劈來。
她這般舉動,猶如瘋了一般,直弄得歐陽雲飛哭笑不得,不過卻也大感疑惑,這婦人雖是瘋瘋癲癲,但出現得竟是跡近神奇。忖道:「果然有人與她同來,難怪……」
只聽紅衣婦人大喝一聲,道:「死丫頭!笑什麼?還不出來替師父出出氣,打這小子一頓!」
他此言一出,歐陽雲飛再也忍俊不住,突地哈哈大笑起來,口中不言,心中暗暗忖道:「這樣的女人,居然還有徒弟,縱然她是青出於藍,也是微不足道!」那知他笑聲未斂,思忖未完,眼前但見人影一閃,只聽「啪!」的一聲,自己臉上竟挨了一記耳光。這一記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雙耳嗡嗡,頭腦一陣天旋地轉,竟然昏迷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歐陽雲飛方自悠悠醒來,他只覺得一身脹痛酸麻,但他尚未睜開眼睛,尚未牽動身形,便聽一聲焦急的話語響起,埋怨似他說道:「死丫頭!誰叫你把他打得這麼重,若是打死了,若是再也活不成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9 00:01:26
第四十一章
語聲幽幽,猶如慈母對愛兒的關切。
歐陽雲飛聽那聲音,正是那紅衣婦人。心下暗暗奇詫,不知他勺何突然對自己關心起來,不禁大是感動,方待睜開眼睛,方待移力身形,忽聽那紅衣婦人黯然長歎一聲「咯咯」一錯銀牙,恨恨地說宣:「死了算了!活不成省得麻煩了!」
歐陽雲飛勃然大怒,霍地一躍而起,大聲叫道:「偏偏我沒死,之件事自是不能算了!偏偏我仍舊活著,你的麻煩也少不了!」
他雖恨不得打這個瘋癲的婦人一記耳光,但卻終是無法出手,是以口中雖大叫,而身形仍自屹立原地未動。
紅衣婦人一見歐陽雲飛一躍而起,先是一驚,繼又一喜,終而則是大怒,怒聲喝道:「再打這小子一記耳光,但別再把他打死了!」
歐陽雲飛這才想起剛才挨的一記耳光,此旋麟目四顧,只見月影已隱,四下一片漆黑,正是黎明前黑暗的一刻。
但縱是黑暗如漆,他仍可看清週遭的景物,卻無半點人影,他心下方自大奇,只聽紅衣婦人怒聲喝道:「死丫頭,聽到了沒有!」
一聲嬌笑起處,竟自紅衣婦人身後姍姍走出一條人影,赫然竟是一個絕美的女子!
只見她雲鬢高挽,嬌靨秀麗,體態玲球,外罩一襲白衣,若論姿色,似是比那自稱溫紅綃的白衣麗,還要勝上一籌。打你一個耳光。」
歐陽雲飛赫然驚覺,這絕美的女子,就是剛才打過自己一記耳光之人,當下不由大怒,大聲說道:「喂!把頭伸過來,讓我打你一個耳光!」
白衣麗人格格一笑,道:「你真要打麼?你若是要打就緒你打吧!」
嬌軀略傾,粉面略仰,競真的做出挨打的姿勢。
歐陽雲飛不禁一怔,一連退後三步,沉聲說道:「好男不與女鬥,在下不和你一般見識!」
白衣麗人仍是面含微笑,仍是柔聲說道:「你不和我鬥,我偏要和你鬥,你不打我,我卻要打你了。」
但見白影一閃,纖手微揚,黑夜中,猶如一道閃電,直向歐陽雲飛面門打去!
紅衣婦人大叫一聲:「丫頭……」
白衣麗人冷哼一聲,收掌飄身,嬌靨之上,漸含殺氣,狠狠地瞪視著歐陽雲飛。
原來歐陽雲飛竟是依然無恙,但面上卻是一片奇詫。
紅衣婦人一拍白衣麗人秀肩,慈和他說道:「乖孩子!真是乖孩子!你雖沒打他,光把他嚇成那個樣子也夠了。」
白衣而人一頓蓮足,恨聲說道:「他!他會武功,剛才只是裝死!」
紅衣婦人一怔。
歐陽雲飛也是一怔。一怔之後,冷冷說道:「在下本會武功,勿須你說!」
其實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武功竟突然恢復了。
紅衣婦人大喜道:「好孩子,我早就知道你會武功,我剛才打你你,你竟未施展出來,倒是難得的很!」
歐陽雲飛暗自奇疑,暗自好笑,更暗自迷惑,這紅衣婦人對自上的態度,忽如慈母,候似仇敵,居心如何,實在令人難測?
白衣麗人突地嚶嚀一聲,撲到紅衣婦人的懷裡,膩聲說道:「師父!師父!他欺負我,他……他……摸……」
紅衣婦人面色候然一變,大喝一聲,道:「把他殺了!果然是山水易改,本性難移。」
歐陽雲飛尚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白衣麗人的纖纖十指,已自向他攻到,當下冷笑一聲,道:「你能殺得了麼?」
錯步滑身,一閃便過。
白衣麗人銀牙直咬,雙掌翻飛,轉瞬之間,連攻十招。
這十招俱是奇詭絕倫之學,但歐陽雲飛自功力突然恢復後,那還把這女子放在心上,他忽而施展天南奇技,忽而演出武林八仙絕學,那白衣麗人縱是一掌想將他劈死,但卻是心餘力細!
數十招過後,東方天際已然露出一抹談談的魚肚白色,歐陽雲飛邊打邊付:怎的昆廬王子還不回來?
自這紅衣婦人出現後,他已再未留意傾聽那樂聲歌聲,他越打越是心急,越打越感內力不繼,而白衣麗人則是愈戰愈勇,百招一過,他身上已是汗如雨下!
白衣麗人嘴角上已浮現出一絲冷峻的笑意,俏目中更閃耀著狠毒的光芒。紅衣婦人雖似不諳武功,但也可看出白衣麗人勝券在握,大喜說道:「好啦!這小子已無還手之力了,再……」
那知她話聲未完,空中突地傳來一聲怪嘯,紅衣婦人身軀一震,白衣麗人收掌飄身,歐陽雲飛方自一愕,只見身前五尺以外,悄無聲息地落下一隻其大無朋的怪鳥,他不禁驚呼一聲,道:「人面金翅鳥!」
昆廬王子長歎一聲,慨然說道:「我所遭遇的,與那叫花子六賢酒丐在賀蘭山下小鎮上,所遇的情形相似,不過我的警覺略高,內力稍厚,是以尚未致出醜,但已筋疲力盡了。我雖是聽到樂聲曼唱起自江上,只因我須冥目膚坐,運功相抗,故未見到半點人影,彼到天色漸亮之時,樂聲候止,空中同時晌起一聲怪嘯,想必便是那人面金翅鳥發出的了。」
歐陽雲飛自是詫然不解,但卻想起一事,甚覺可笑,於是又道:「昆廬前輩,晚輩雖嘗聽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語,但若說完全不會武功的師父,能教出武功十分高強的徒弟,也是頗難令人相信,不知前輩對那紅衣婦人和白衣女子之事如何解釋?」
昆廬王子一陣沉吟,緩緩說道:「你不是公孫玉麼?」
「這一切事情,都還是一個謎,但到頭來自有解釋。」
歐陽雲飛雖是滿腹疑團,也不便再問。
昆廬王子此行,本只是要調查那派遣歐陽雲飛至蛾媚金頂之人。及尋找愛女的下落,此時雖已有了點眉目.但那紅衣婦人是誰?反而更是百思不解,而且在峨嵋山光明寺前所遇的灰眉和尚及冒稱溫紅綃的少女,俱是他手下之人,這一離奇發現,又當如何解釋?難道與刻表他愛女失蹤有什關連不成?
兩人縱然都是聰明絕世,也都猜不出其中蹊蹺,既然那白衣麗人說是江南再見,於是兩人便雇了一葉輕舟、沿江而下。
但昆廬王子因想起在江邊曾遇見過三個黃衣僧人,及被樂聲所誘兩事,顯然自己一切行動,已在人家暗暗監視之中,是以獨自改走陸路,和歐陽雲飛分道而行,歐陽雲飛自功力大半恢復以後,他也便放心不少。
卻說歐陽雲飛獨坐舟中,百無聊賴,本是昏沉欲睡,何況昨夜一夜未眠,是以昆廬王子離開後,他便呼呼大睡起來。
話聲甫落,已自船艙中掠出兩條人影。
歐陽雲飛定眼看去,只見船頭上所站兩人俱都身著長衫,滿面英氣。
右面一人,身穿黃衫,頭戴儒中,年約三十餘歲。直生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一雙長眉,斜飛人鬢,一雙星目,閃閃有神,手中一柄烏光發亮的折扇,不斷開合,沙沙有聲!
左面一人,一身黑衫,年約五旬,花白鬍鬚飄散胸前,手持一柄短朝,精神抖擻,氣勢不凡,望之生威。
歐陽雲飛方自一怔,那兩人的身形,已是疾如脫弦之箭,躍登自己船上!
那黃衫書生折扇一指歐陽雲飛,冷笑一聲,說道:「你不是公孫玉麼?」
歐陽雲飛見他兩人擅自躍登自己船上,已自極不高興,此刻見他氣勢洶洶,不禁勃然大怒,沉聲說道:「我不是公孫玉,難道你是公孫玉不成!」
黃衣書生哈哈一笑,道:「好!幸未失之交臂,我正要找你。」
歐陽雲飛也是哈哈一笑道:「不錯!不錯!我也正要找你!」
他只覺得這人莫名其妙的很,心裡有氣,是以以牙還牙。
黃衣書生微微一怔,道:「你找我則甚?哈哈!恐怕你連我是誰,也還不知道哩!」
歐陽雲飛面色一肅,冷哼一聲,道:「你我既是索昧生平,不知你找我則甚?」
黃衣書生哈哈一笑,道:「我找你則甚,難道你還不知道麼?」他一瞥黑衣老者之後,逕向艙中走去。
歐陽雲飛大喝一聲,道:「你幹什麼?」橫身攔住去路。
黃衣書生手中折扇一點,一招「仙童指路」,直點歐陽雲飛「肩井穴」。
歐陽雲飛冷笑一聲,沉肩滑步,一閃讓過!
黃衣書生哈哈一笑,道:「多謝!多謝!」一步跨進艙中。
只聽艙中響起一聲嬌笑,一聲低叱,黃衣書生一腳艙內,一腳艙外,竟自木然不動。
歐陽雲飛此刻若想傷他,自是易如反掌,但他也不禁呆住!
原來那聲嬌笑與低叱竟是發自一個黃衣艷美的女子,此時那黃衣女子已緩步走出艙來。
她俏目一瞥他黃衣書生,格格一笑,說道:「你可是要找我麼?」
黃衣書生一愕之後,候然退出艙外,他上下打量了黃衣少女一眼,冷笑說道:「在下正是要找你!」
黃衣少女微一怔,說道:「你可認得我是誰麼?」
黃衣書生一瞥身側的歐陽雲飛,沉聲說道:「站娘雖易行裝,但既和此人同行,在下亦可猜出。」
黃衣少女再次微愕,冷笑一聲,道:「你猜的雖不錯,但本姑娘卻不認識你哩!」
歐陽雲飛見那黃衣書生和黑衣老者躍登自己船上,已自盛怒難抑,此時見船艙中竟突又走出一個黃衣少女,也不知她是何時潛入艙內,不禁更氣,冷哼一聲道:「難道在下認識你們麼?你們竟然如此無禮!」
黃衣書生以為歐陽雲飛此言,乃是專對他和他同來的黑衣老者而發,尷尬一笑,說道:「在下雖和閣下素未謀面,但是有人認得你。」
他話聲甫落,只見黃衣書生原乘的輕舟上,又輕輕掠過來一條人影。
歐陽雲飛一見那人身穿葛布長衫,蒼髯灰眉,斜背室劍,正是自己在峨嵋山光明寺前所遇的「風雲三老」之一,當下不禁心中恍然。
忽見黃衣書生面容一肅,殺機隱現眉間,沉聲說道:「這位姑娘既是和閣下同行,她既是承認已易行裝,則對舍弟玉面飛虎陸長虹事之大有關連,閣下若識時務,就該讓在下把這位姑娘帶回風雲堡,若要干涉……」他一頓之後,冷笑一聲,續道:「閣下如自信能干涉得了,也是悉聽尊便!」
「刷!」的一聲,他手中的描金折扇,已自打了開來。
歐陽雲飛縱然不識那黃衣女子,縱然不願對此事橫加干涉,但聽了那黃衣書生如此一說後也不禁怒往上衝,冷笑一聲,道:
「閣下和這位妨娘的事與在下毫不相干,在下自是不願干涉……」
黃衣書生聞言大喜,但他想必是個狂傲成性之人,朗朗一笑,大聲說道:「那閣下倒不失為一個聰明人!」
歐陽雲飛沉聲說道:「但閣下既是如此說,在下卻是定要干涉了!」
黃衣書生縱聲大笑道:「好!好!你既是活得不耐煩,本公子成全你就是了!」他忽向船尾大喝一聲,道:「將船靠岸!」
歐陽雲飛也自大聲叫道:「繼續航行!」
黃衣書生一愕說道:「難道你想死在江中,葬身魚腹麼?」
歐陽雲飛冷笑一聲,道:「你若怕葬身魚腹,就最好別坐船!」
黃衣書生勃然大怒,大喝一聲,道:「看扇!」
「呼!」的一聲,扇挾勁風,直向歐陽雲飛面門扇去!
歐陽雲飛尚未聽說用扇之人,是向對手扇出的招術,不禁暗自稱怪,但扇未近身,已覺勁風如剪,則是大吃一驚,閃身一讓,口中大叫道:「好涼快!」反手背後己將半截斷劍撤出。
那黃衣女子見他們兩人動手,嬌靨上竟自閃現一片詭異之色,狀甚得意、此時一見歐陽雲飛亮出半截斷劍,俏目中候義掠過一抹毒恨的光芒!
黃衣書生哈哈一笑,道:「涼快麼?那就繪你多扇上幾扇!」
但見扇影重重,勁風呼嘯,轉瞬之間,歐陽雲飛的身影便已不見!
歐陽雲飛邊打,邊自奇怪那黃衣女子的來歷,對這狂傲的黃衣書生倒不放在心上,僅以一柄斷劍,把週身上下對蔽得嚴嚴密密,只求自保,不願傷敵。
豈知那黃衣書生竟是越打越覺得意,他突地大喝一聲,向那黑衣老者和風雲三老中的一人說道:「你們還不將那位姑娘請到咱們船上去麼?」
那兩人同聲應「是」,齊地向黃衣女子走去。
只聽一聲冷笑發自黃衣女子,兩聲叱喝,卻是起自船尾,遂見兩條人影,凌空撲至!其中一人哈哈一笑,道:「老頭子,退回去!碰到我弟兄倆的六節屠龍杖,可不是好玩的。」
兩者一見這突然現身的兩人,竟是兩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不禁微微一怔,黑衣老者沉聲說道:「年紀輕輕,便要前來送死!」
兩個少年齊地哈哈大笑,其中一人說道:「如此說來,你們兩人都老了,已是死不足借,那我『追風燕子』先成全了你。」
話聲未落,身形已自躍起,一招「怒龍歸海」,自上而下直向黑衣老者刺去!
黑衣老者目注那自稱追風燕子的少年,沉聲喝道:「娃兒找死!」一雙短朝一分,已自迎了上去。
另一個少年大聲叫道:「老頭子,你也嘗嘗我穿雲燕子的味道!」一抖七節屠龍杖,照准風雲老者分心便刺!
這輕舟本來不大,此刻竟有三對動上了手,便立如在狂風暴雨中,隨時有傾覆的可能。
歐陽雲飛,一邊和那黃衣書生動手,一邊苦苦思索著那黃衣女子的來歷,此時一見那兩個少年突然現身,同時自動報出號來,不由聽得心神一震,暗道一聲:「是了!」遂即大喝一聲,道:「住手!你們都錯了!」
他手中斷劍一振,已自灑出三朵劍花,直向黃衣書生那把描金折肩削去。,那黃衣書生正自得意莫名,以為歐陽雲飛毫無還手之力,此時突見三朵劍花,一道劍光,章自衝破了他的重重扇影,不禁猛地一驚,身形一躍,落足左側船頭之上,那只輕舟頓時失去重心,直向後翻去。
只聽一聲嬌笑,兩聲哈哈,其餘的使都是驚呼和噗通噗通的落水之聲。
像一場暴風雨,過去之後,必是一片平靜,此刻殘陽西斜,晚霞滿天,映照得江水盡成姻紅!
仍是一隻輕舟,在平滑的水面上順流行駛,斜陽帆影,充滿了恬靜的詩情畫意。
輕舟上不斷飄散出得意的笑聲,笑聲有男有女,正是那黃衣少女和隨後出現的兩個少年。
原來他們正圍著週身盡濕,躺在艙板上,昏迷未醒的歐陽雲飛!
至於風雲堡的黃衣書生動向來的兩個老者;則早已不知去向。
只聽一個勁裝少年哈哈大笑道:「此人明明是個旱鴨子,卻偏要在水上逞英雄,他若是取道陸路,一年前『九敏,姑姑在鄱陽湖畔那場虛驚也報不成了!」
這說話的勁裝少年,正是穿雲燕子潭小麟。
那追風燕子潭小麒卻是眉頭一蹙,緩緩說道:「幸虧師父不在,若他老人家見我們偷偷打發了此人的船夫,偷偷潛入船上,又偷偷將船弄翻,只怕……」
那黃衣少女冷笑一聲,截斷潭小麟的話道:「只怕什麼?有我在此,難道你師父還敢說話麼?」
忽聽一聲冷哼,三人面前突地出現了一條人影,卻是昏迷過去的歐陽雲飛醒了過來,他冷冷地掃了黃衣少女一眼,沉聲說道:「姑娘高姓大名,是什麼稱號?」
黃衣少女先是一怔,繼而格格大笑道:「真是貴人多忘事,我的公孫公子,我還認識你,難道你已不認識我了麼?」
歐陽雲飛也是哈哈一笑,道:「我自然認識你,只是你忽男忽女,忽而『九敏』,忽而『九命』,究竟叫什麼名字,如何稱呼,只怕連你自己也弄不清了。」
黃衣少女冷笑一聲,說道:「九敏』也好,『九命,也罷,你已認出是我就行了,此番冤家路窄,不知你還有何話說?」
歐陽雲飛朗聲大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在下年前於鄱陽湖畔的一鈴之失,姑娘還是寬恕了吧!」
黃衣少女冷笑道:「你倒說得輕鬆!」
她一頓之後,大聲叫道:「將船靠岸,本姑娘要再領教領教你的甩頭金鈴!」
歐陽雲飛既已知道這黃衣少女,便是當日在鄱陽湖畔和武林聖君一同出現的九命公子,便早已放下心來,當下一笑說道:「只要姑娘有興,在下自當捨命奉陪!」
穿雲燕子潭小鱗稚氣未除,將頭一晃,說道:「你不捨命,只怕也不行!」
歐陽雲飛淡談一笑,心中暗忖: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之下,就是告訴他們自己是和昆廬王子同行,他們也必不會相信,只望上岸以後,昆廬王子會及時出現。
片刻工夫,船已靠岸,岸上不遠處卻是一片蒼鬱的樹林,一眼望去,無窮無盡。黃衣少女當先掠下船去:直撲林中,那兩個少年譚氏兄弟緊隨躍下。
歐陽雲飛存心要拖延時間,等著昆廬王子到來,他在走到船頭,目注三人登岸之後,卻故意哈哈一笑道:「三位這就要走了麼?不送,不送!」
黃衣少女直氣得杏眼圓睜,冷笑一聲,說道:「鼎鼎大名的天南三劍,難道只教會你怕死麼?」
她話聲未落,歐陽雲飛已「刷」地一聲,掠上岸去,他雖不願和黃衣少女傷了和氣,但也不容她損及天南一派的威風,當下大喝一聲,道:「你休要以為我怕你的什麼『浮雲飄絮嘶月吟風』扇身合一的功夫,我只不過看在昆廬老前輩的面上,不願和你一般見識就是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9 00:01:44
第四十二章
黃衣少女直氣得嬌靨變色,冷笑說道:「好沒出息的東西,你把我師父抬出來,我就能饒你了麼?」
但聽唰的一聲,黃衣少女的折扇候然張開,只見那折扇宛如無數只彩蝶旋空,逗向歐陽雲飛撲去。
歐陽雲飛見這黃衣少女僅僅攻出一招,威力便較在鄱陽湖畔時強猛許多,也詭異許多,不禁心下微驚。
手中斷劍一撿,灑出朵朵劍花,分向那一隻隻的彩蝶迎上。
忽聽一陣當當之聲大作,歐陽雲飛斷劍所化的朵朵劍花,竟俱被那空中的彩蝶擊散,行那無數只彩蝶竟繼續向歐陽雲飛撲至。
歐陽雲飛大駭之下,連退數步。
黃衣少女冷笑一聲,道:「僅只一招,便已不敵了麼?」身形如影隨形,跟蹤而上。
歐陽雲飛劍眉雙剔,大喝一聲道:「你若以為我打不過你,那便大錯特錯了!」
他猛然提氣,運起忘吾哲人所傳的「意指神功」,斜斜一劍,適向黃衣少女折扇之上削去。
但見劍帶青芒,疾如雷電,劍扇相交,發出「砰!」然一聲輕響。黃衣少女果被震得退後半步,歐陽雲飛即只身形微晃,依然站在原地未動。
歐陽雲飛大喜說道:「九敏姑娘,你此番可是心服口服了麼?」
黃衣少女直氣得嬌靨蒼白,冷笑說道:「我雖服了,但手中的拆扇卻是不服!」折扇擺而不張,通向歐陽雲飛胸前「玄礬穴」,直點過來,折扇未到,一縷勁風,嘶嘶劃空作響,已如實體般地撞到!
歐陽雲飛功力本未全復,剛才施出「意指神功」,內力又已消耗過多,此時那還敢硬接,身形一躍而起,堪堪閃過。
一陣晚風,自江上輕輕吹來,隨著風聲,傳來一聲輕輕的人語,說道:「姊姊,你看那江岸上可是有人打架,咱們去看看熱鬧好麼?」
竟是個柔媚的女子聲音,而聽在歐陽雲飛耳裡,卻也是個熟悉的聲音!
岸上四人方自一怔,這江邊又有一隻輕舟靠岸,又有兩個女子登岸,那兩個女子俱是一身白衣,俱是美艷如花,歐陽雲飛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驚,脫口說道:「你!你……你是……」
那黃衣少女也是大吃一驚,面色陡變,纖手一指右面的白衣女子,嬌聲叱道:「你不是春霞麼?」
右面的女子一言不發,左側的女子卻突地噗哧一笑!
黃衣少女又自厲聲北道:「夏露!你笑什麼?」
那被叫夏露的女子微微一笑,說道:「我笑你認錯了人,這裡誰是春霞?誰是夏露?你先問問他好啦!」說完俏目流轉,斜脫了歐陽雲飛一眼。
歐陽雲飛一頭迷霧,滿腹疑團,一怔之後,沉聲說道:「姑娘可是月宮垂楊溫紅綃?姑娘不是在蛾媚山光明寺前香消玉殞了麼?」
那白衣少女神秘地一笑,說道:「你的記性倒不壞嘛?」但對死而復生一事,卻避答覆。歐陽雲飛面色一變,知道其中定有蹊蹺,遂轉首黃衣少女和兩個少年沉聲說道:「三位快將她們拿下,聽候昆廬前輩發落!」
忽聽兩聲冷笑,一聲大喝,但卻是起自江岸之下,笑聲未住,喝聲未竭,這片濃密的森林邊緣,突地出現了三條黃色人影。
歐陽雲飛定睛一看,不禁退後了一步,原來那是三個一臉殺氣,目光森寒的黃衣僧人,他們三人各持戒刀,一字並立。
中間的僧人嘿嘿一笑,沉聲說道:「小娃兒,你是昆廬老兒的爪牙,還是他的尾巴?昆廬老兒不在你可是怕了麼?」
想不到這三個黃衣僧人,竟都認識他,那自然是昨夜在江邊所遇之人了。
歐陽雲龍聞言大怒,朗喝一聲道:「這也是你出家人該說的話?」
只見黃衣憎人,一步一步,直向他身前逼來。
歐陽雲飛縱不害怕,但也情不自禁地直往後退。
突聽一聲嬌笑,卻是發自那假冒溫紅綃的白衣女子,隨著柔聲說道:「三位大師傅還是饒了他吧,把他嚇成那個樣子也就夠拉!」
三個黃衣僧人果然齊地駐足停身。
另一個白衣少女黛眉微顰,像是頗為失望他說道:「咱們此來原是想看場熱鬧,卻不料他們的架可不打了,還是回到船上去吧。」
她一拉身側的白衣少女,轉身便待離去。
那半晌夫發一言的黃衣少女,突地嬌叱一聲,道:「站住!春霞!夏露,你們見了本姑娘,難道還想走麼?」身形一躍!擋住了二女的去路。
三個黃衣僧人嘿嘿一笑,齊地展動身形,圍住了黃衣少女,在旁一個瘦小的僧人陰陰說道:「你這女娃兒難道也和昆廬老兒有什麼瓜葛?」
黃衣少女嬌喝一聲,向譚氏兄弟說道:「這三個黃衣僧人來路不明,且莫讓他們逃跑了!」折肩一張,唰地一聲向那瘦小僧人攻出。
那兩個少年本是初生之犢不怕虎,追風燕子譚小麒一招「橫掃千軍」,攔腰向左邊僳悍僧人擊去!
兩個白衣少女急走兩步,閃到一側,其中一人輕輕說道:「果然沒叫我失望,熱鬧終於看成了!」
她滿面歡愉,到真像是生平之中,第一次看人打架似的。
歐陽雲飛屹立一旁,身形猶如山嶽一般,筆直地站著一動不動,他此刻腦子中正在思忖著一件難於解決之事。
突然之間,他只覺耳畔「嗡」的一聲,遂覺耳內微癢,他只當是個黃蜂,順手一摸,撩到手中,赫然竟是一個紙團。
他一見紙團,不禁大是高興,只以為是昆廬王子打來的,竟自脫口叫道:「來了!」
急急打開紙團,匆匆一看,候又面色大變,原來上面竟潦草地寫著三行字跡:
昆廬壞蛋,即將遭難;
情海波瀾,當代成全。
速奔林中,自有人等!
這紙團來的怪異己極,歐陽雲飛雖是奇疑不已,想即刻奔入林中,看看有什麼人在等自己,但又被昆廬王子即將遭難的惡訊,扣住心弦,方一猶豫,江岸下突地傳來一聲龍吟般朗笑,現出臨風玉樹般一條人影,正是昆廬王子。
歐陽雲飛一個箭步迎了上去,低呼了一聲:「前輩……」
忽見昆廬王子身後,緊隨著一個身材高大,長像威猛的黃衣僧人,他手中執著一根七尺二寸長的降魔棍,棍身足有海碗粗細,每行一步,轟然著地有聲。
那高大威猛僧人滿面肅穆,一言不發,及至走到森林邊緣,竟突地駐足停身,沉聲喝道:「姐夫!」
昆廬王子又自朗笑一聲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聽得歐陽雲飛暗暗稱奇,原來昆廬王於和這高大僧人尚是親戚,他們既是這般近親,難道還要廝殺?
只聽高大僧人沉聲說道:「只望你改變主意,隨小弟往逼北一行,向家父面陳一切,解釋一切,免得……」
昆廬王子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道:「我們說的話,便已表明了一切,你既認為令姊負屈含冤,既然要找我報仇,閒話再不必說。」
他話聲一頓,沉聲向那黃衣少女和歐陽雲飛說道:「你們且在林外等著,不管林中發生了什麼事,也不許妄自人林一步!」
展動身形,當先向林中走去。
那數十名僧人齊地緊隨而入,連先前和黃衣少女等動手的三個和尚已加入行列。
歐陽雲飛掃目林外,那兩名白衣女子不知何時已自悄然隱去。
蒼茫的暮鈀,籠罩了一切,原來那半輪斜陽,已完全沒入西山之後了。
勞郁陰暗的森林中,一片死寂。
樹林外的空氣也生像完全凝結。
暮色漸濃,夜色四合,黃衣少女凝注夜色;雙眉緊鎖。
歐陽雲飛來回蹀踱,僅由他一雙星睜中,便可看出內心的焦灼。
那兩個少年不時窺視林內,顯露出難以隱忍的好奇,但不敢踏入林中一步。
星月無光,夜濃如墨,陣陣西風,摸挲著地下的衰草枯葉,使這荒涼的江岸,憑添了幾分恐怖肅殺之氣!
突然之間,也不知自何處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歎息聲罷,卻是一陣低沉悲搶的吟哦:「風蕭蕭今易水寒,壯士一去號不復還……」
歐陽雲飛直覺得周圍凝重的空氣,壓迫得他透不過氣來,長嘯一聲,大叫道:「悶死我啦!」
身形一躍,如飛地向林中掠去。
黃衣少女低叱一聲,道:「你瘋了麼?可還記得我師父吩咐的話?」她面含殺氣,早已擋在歐陽雲飛身前。
歐陽雲飛大叫道:「你管得著麼?休說是你,你師父又能干涉得了我的行動麼?」
黃衣少女徽微一愕,歐陽雲飛已在她一愕之間,哩地一聲又向林中奔去。
林中荒草沒徑,一片漆黑,他一陣奔行之後,依然毫無動靜,他正感奇詫之間,只見面前黑影一閃,三尺外已然站著一個人影。
歐陽雲飛運足目力,在看清來人之後,不禁大喜,急急說道:「七賢前輩……」來人竟是七賢酒丐。
七賢酒丐搖手打斷他未完之言,嘻嘻笑道:「我叫花子送給你的雞蛋,你已經吃了麼?
歐陽雲飛微微一怔,很快便想到那個紙團,於是連忙說道:「晚輩看到了,只是對那上面的兩句話,尚不時瞭然。」
七賢酒丐道:「用不著我老叫花子解釋,等下你自會瞭然的!」拉著歐陽雲飛,又向林中奔去。
忽聽一聲長長歎息,發自一株縱松之上,歐陽雲飛聽得心神一震,七賢酒丐早已拉著他掠上樹去,回時沉聲喝道:「是六逸窮酸麼?」
那發出歎息之人正是六逸居士,他此刻仍自冥目跌坐在一枝細如手指的枝丫之上,不停地隨風顫動,但卻滿面淒苦,一言不發。
六賢酒丐嘻嘻一笑,張口打了個噴嚏,說道:「剛才那撈什子『風蕭蕭今易水寒,壯士一去今不復還』,也是你這窮酸念的噗?想不到你這昆廬老兒的死對頭,竟然會替他耽起心來了?」
六逸居士緩緩睜開眼睛,緩緩舉袖輕拭臉上,冷冷說道:「臭叫花子,你打噴嚏怎的對著人家臉上?哼!想不到你竟然幸災樂禍!」
七賢酒丐嘿嘿笑道:「我不對著你的臉打噴嚏,你會開口說話麼?」
他微微一頓,又道:「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你難道真的關心昆廬老兒的生死麼?」
只聽一聲陰惻惻怪笑,自另一株虯松上響起,一人冷冷說道:「本真人看來不是!」歐陽雲飛低低向六賢酒丐道:「怎麼惟我真人也來了?」
忽聽六逸居士沉聲說道:「自然不是,這還用得著你假牛鼻子說麼!」
七賢酒丐大聲道:「若是八個老不死的全都到了,就該過來商量,想個辦法,兔死狐悲,咱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吁?」
他話聲甫落,歐陽雲飛便已閃目向四周看去,他自服甲昆廬王子所贈丹藥,功力大半恢復後,已有黑夜視物之能,但此刻林木蒼鬱,一片靜寂,卻是毫無人影。
七賢酒丐一扣歐陽雲飛肩膀,大笑說道:「全部來了,你還看什麼?」
歐陽雲飛愕然一怔,等他收回目光,只見這一片樹枝上,已然多了五人。
忽聽一聲低沉的佛號響起,緊隨著佛號之後,卻是一聲低微的歎息!
七賢酒丐遂用手旋開蟒皮杖頭堵塞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酒,競也長吁了一聲,一言不發。
歐陽雲飛看得暗暗納悶,暗暗著急,他只望武林七仙相聚一起,定然有重大之事商討。
一陣陣夜風,掠過林梢,除此之外,一無所聞,他不知道屋廬王子如何了?現在的武林七仙又是如何了?
直等盞茶時間之後,武林七仙齊地舒了口氣,一齊沉聲說道:「就是這麼辦!」
歐陽雲飛這才恍然大悟,暗暗忖道:「原來他們雖是閉目垂首,卻是在以至高內功傳音,商討事情,如今顯已獲得了結論。」
七賢酒丐一拍歐陽雲飛,大笑說道:「就是這麼辦.你可聽到了麼?」
歐陽雲飛茫然說道:「聽到了,不過……」
七賢酒丐沉聲截斷他的話道:「聽到就好了!」反手一掌,拍在歐陽雲飛的百匯穴上!
歐陽雲飛呼聲未半,便已暈迷了過去。
蓊蓊鬱郁的樹林內,仍是一片沉寂。等歐陽雲飛醒來之時,他發覺自己躺臥在一片枯葉之中,但卻不知那已是第三天晚上。
只見武林八仙的七賢酒丐、三摩上人、六逸居士、忘吾哲人和上善若水老者俱都席地環坐,頭上熱氣蒸騰,汗水滾滾而下,顯是消耗了過多的內力,正自運氣調息。
另外撣心神尼和惟我真人,則是不知去向。
他看到這奇怪的情景,雖已猜到點這是怎麼回事,但一時間,卻是想他不透,正自凝神苦思之間,忽聽兩處異聲,各自南北傳來,不由僳然一驚,心念動處,他平平躺臥著的身形,競如風箏一般升起,直上五、六丈高的林梢,目光動處,卻見一道一尼,正自電閃般飄來,正是惟我真人和撣心神尼。
歐陽雲飛呆了一呆,道:「原來是兩位前輩?」
禪心神尼微微一笑,歡愉他說道:「果然已大功告成,只是苦了他們!」縱身躍向樹下。
惟我真人陰陰說道:「這真是你的天大造化,只是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這造化是好是壞!」也向樹下落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9 00:01:55
第四十三章
歐陽雲飛這才發覺,在突然之間,自己功力神奇地大增,知道是武林五仙協力打通奇經八脈,生死玄關;但縱是如此,也還到不了動隨念生,以意傷人的至高境界,他們必是還同時傾注繪自己內家真力。
他方想著要飄身自樹巔躍下,卻已如落葉般站在地上!」
撣心神尼環視了正自運氣調息的五人一眼,低低宣了審佛號,輕輕說道:「他們至少還要運氣調息個把時辰,小施主,咱們且談談別的好麼?」
歐陽雲飛躬身說道:「晚輩有事正想請教。」
惟我真人一旁插口冷冷說道:「還有什麼好請教的,這一切不都是很明顯了麼?——他們以『五行並集』之法,不難將你奇經八脈,生死玄關打通,而且每人各給你一甲子功力,此刻說來,你的武功,已不在武林八仙之下。」
歐陽雲飛睜大著眼睛,久久說不出話來,惟我真人陰陰一笑,又自說道:「若是有六個功力相若的絕頂高手,同時以『須彌六合』大法施為,嘿嘿!那你只怕已是天下無敵了!」
撣心神尼長歎一聲,說道:「可惜貧尼終是女流!」
惟我真人嘿嘿笑道:「老夫向來是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
歐陽雲飛皺了皺眉頭,撣心神尼微微笑道:「惟我施主不必大謙,你我職司護法,亦是責任重大!」她一頓之後,又轉向歐陽雲飛道:「小施主,你不是有話要說麼?」
歐陽雲飛朗說道:「晚輩不解各位前輩為何要這般做法?尚望前輩賜告。」
撣心神尼頓時一怔,詫然說道:「那老叫花子沒向你說明麼?」
歐陽雲飛搖了搖頭,只聽撣心神尼輕喟一聲,緩緩說道:「我等成全小施主的武功,雖拼救昆廬王子眼下的劫難,但最終的目的卻是防止中原武林的浩劫!不過……」
惟我真人一旁截斷彈心神尼的話,接道:「不過你能否達成此一任務,那便成問題了!」
歐陽雲飛頓時豪氣勃發,朗聲說道:「就是赴湯蹈火,晚輩也要盡力而為!」
惟我真人嘿嘿笑道:「不死的人多得是,光去送死成麼?」
歐陽雲飛不禁一怔,撣心神尼又自低宣了聲佛號,沉聲說道:「惟我施主說的不錯,只因你的責任大以重大。
而對方又太以狠辣,他們此番侵入中原,自是抱定獨霸武林的野心,今日之戰,也不過揭開序幕而已。」
忽聽一聲大喝,起自身側,七賢酒丐長身而起,急急說道:「老尼婆!你怎地還和這小子閒磕牙?此刻不知這昆廬老兒究竟是死是活了!」
他舉手拭去滿面汗水,臉色仍是一片蒼白,顯見真力依然未復。
撣心神尼微微一笑道:「他們七日之戰,僅僅過去一半,也不知你急個什麼?」
六賢酒丐伸手拿起放在身側的蟒皮杖,施開堵塞,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酒,長歎一聲道:「我叫花子心中,又增加了一種憂慮,那還有心思運氣調息,我們走吧!」
蟒皮杖一點地面,「呼」地聲掠上樹梢,當先向正東方奔去。
歐陽雲飛如墜入五里霧中,早已心下大急,他心念動處,競是後發先至,與七賢酒丐並肩而馳。比鬥的方式,而且也同時變換比鬥的地點。」
歐陽雲飛脫口道:「真是有趣的很!」
但聞一聲大喝,自那片火光中衝出,說道:「你覺得有趣麼:再試試我的『西天雷音』!」
隨之一切又復靜寂。
七賢酒丐沉聲說道:「他們已是運用絕妙的心思,各出奇招取勝了。」
又是盞茶時間之後,七賢酒丐和歐陽雲飛已停身在一座宏大的寺院之前。
那寺院的山門大開,門外兩側,筆直地站著兩列寬袍大袖的黃衣僧人,那兩列僧人俱是兩眼望天,對他們兩人自行列中穿行,生似未見一般。
走進山門,穿過長廊盡頭,則是一座巍峨的大殿。這寺院之內,倒處都燃著熊熊的松油火把,不停地嘩剝作響,大殿之中,昆廬王子和那高大的黃衣僧人各據一·案,身形則埋在深深的太師椅中,舒適已極,但此刻競似都在埋頭苦恩。
忽聽昆廬王子朗朗一笑,坐直了身體,朗聲說道:「我已讓過你三招,你也該試試我的了,這第一招,便是『長虹經天』!」
那黃衣高大僧人,滿面凝重,一驚說道:「但不知你這一招『長虹經天』,與平常的一招,有何不同?」
昆廬王子慘然大笑道:「咱們四日夜的比鬥,你已勝了三次,難道還擔心我不輸給你,難道還愁我不交出項上人頭麼?你且不要問這一招如何,咱們索性就一招定輸贏!」
七賢酒丐和歐陽雲飛都聽得僳然一驚,就在他們一驚之間,只見紅影一閃,一物自昆廬王子衣袖中飛出,去勢緩慢,竟是他久已不用的一把「紫虹扇」!
那扇兒猶如一隻彩蝶般,忽高忽低繞室旋飛,那高大黃衣僧人瞪目如炬,注視折扇,盞茶時間,他的額問,已滲出洋群汗水珠。
歐陽雲飛再看昆廬王子,卻見他瞑目跌坐,面赤如醉,他這種以至高內力,運扇傷敵,自然也是異常吃力。
又是片刻之後,昆廬王子的紫虹扇,竟唰地一聲合攏,去勢如箭直向黃衣僧人點去!
黃衣僧人大喝一聲,翻手一掌,直擊而出,但掌出未半,那紫虹扇又自煥然張開,向上升去,黃衣僧人一掌落空,額上汗珠,雨水般落下。
歐陽雲飛暗暗忖道:「天下武功,不管是比巧鬥力,內功仍是最為緊要的。」
昆廬王子哈哈一笑,說道:「我這招『長虹經天』僅施出一半,你便招架不住了麼?如此說來,『梵宗』一派的武功,也還和百年之前相若,你雖連勝三場,也不過是幸勝……」
他這一張口說話,真力頓洩,紫虹扇去內力的引導,直如樹葉般向地下飄去!
七賢酒丐和歐陽雲飛齊地大吃一驚,那高大黃衣僧人卻是大喜,他禁不住哈哈一笑說道:「休要吹牛,只怕你另半招已無法使出了?」
那知他話聲未落,但聽「噓!」地一聲一道白影,又自昆廬王子袖內飛出,直奔那高大僧人,其迅疾的程度,幾乎使人無法目見。
黃衣僧人嘴巴尚未閉攏,那閃電般的白影已至胸前,昆廬玉子突地長身而起,大笑道:「你可是認輸了麼?」
只聽「啪」地一聲,那點在黃衣憎人胸前的白影,候然墜地,竟是昆廬王子的成名兵刃,長約二尺,租如雞卵,筆桿瑩白,筆鋒朱紅的「太史筆」!
黃衣僧人面色慘白,也是霍地站起,大叫說道:「貧憎上你的當了!」
原來昆廬王於故意在說話之時,略洩內力,引得對方懈松戒備,那黃衣僧人經驗畢竟差些,年紀也終是輕些,是以著了昆廬主子的道兒。
昆廬王子大笑說道:「兵不厭詐,上兵伐謀,這都是兵聖孫子說的。」
兩人說完之後,便又同時跌坐在深深的大師椅上,原來他們每經一戰後,必定要運氣調息。
七賢酒丐和歐陽雲飛俱都放下心來,歐陽雲飛蹩了滿腹疑團,好歹有了個問話機會,遂低低向七賢酒丐說道:「剛才聽昆廬前輩說,那黃衣高大僧人,是什麼『梵宗』一派晚輩怎地從未聽人說過?」
七賢酒丐微微一笑,說道:「休說你未聽人說過,就是師執長輩,也未必知道『梵宗』一派是怎麼回事,只因他們遠居暹北,從未涉足過中原,但他們的武功異術,卻甚了得!」
歐陽雲飛詫然又道:「不知昆廬前輩怎會和『梵宗』一派結仇?他們又怎會這般不死不休的比鬥起來?」
七賢酒丐皺盾說道:「你在初上江岸,遇見那黃衣高大僧人和昆廬老兒步入林中時,不是聽到黃衣僧人叫昆廬老兒姊夫麼?想來他們定還有裙帶關係。」
歐陽雲飛聽得七賢酒丐把「裙帶關係」四字用到此處來,不禁暗覺好笑,暗自時道:「時下之人,俱都利用裙帶關係,以求宮貴,不知他們怎地變成不世仇敵?」
遂即一笑說道:「晚輩自是聽見了,但就因為如此,便更令晚輩不解。」
七賢酒丐一笑說道:「我老叫花只知道這麼多,你若想知道得詳細點,再問問其他幾個老不死的好了。」
歐陽麼飛突地大喜說道:「他們已經來了!{
「七賢酒丐」駭然一驚,忽又裂嘴一笑,拍著歐陽雲飛的肩頭說道:「我們五人的工夫果然沒有白費,你已可代替我們幾個老朽盡盡力了,以你的聽力判斷,武功只怕要比我老叫花還勝上幾分哩!」
他如此上說,似又提醒了歐陽雲飛另一個疑問,詫然說道:「對了!幾位前輩不借消耗本身一甲子功力,成全晚輩,不知目的問在,還望前輩賜告」
只聽一聲朋陰冷笑,起自大毆之外,隨之冷冷說道:「他們自己怕死,卻叫你去送死,難道這還不明白麼?」
竟是惟我真人的聲音。
歐陽雲飛冷冷說道:「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大丈夫豈惜一死!」
七賢酒丐突地長歎一聲,喟然說道:「這就好了!我等在打通你的奇經八脈,生死玄關之前,之所以沒有將原因告訴你,便是怕你拒絕,此刻我老叫花子若再說出,諒你也不會見怪了?」
歐陽雲飛朗聲笑道:「前輩請說!」
七賢酒丐道:「只因昆廬老兒在和那黃衣和尚比試之前,約定其他武林七仙不得出手,但他們的屬下卻是高手如雲,如此一來,昆廬寵兒豈不是只有挨打的分?」
歐陽雲飛憤然說道:「這種比試條件,果然極不合理,不知昆廬前輩為何接受了?」
六賢酒丐不答他的問話,又自說道:「偏偏我們七人疏懶成性,平時俱無親傳弟子,而昆廬老兒在江邊巧遇的幾個人,又被他限制在樹林以外,唉!不知他們此刻是等抑是早已走了?」
歐陽雲飛脫口說道:「前輩所說,必是那忽男忽女往日的九命公子,今日的九敏姑娘?」
七賢酒丐哈哈大笑道:「就是她有十條命,也不是這麼多『梵宗』門人的敵手,是以我等自然想到了你!」
歐陽雲飛豪情大發,沉聲說道:「晚輩即使不是他們的敵手,到時也要冒死一拼的!」
他們談談說說,那熊熊的松油火把已然熄去,這座宏大的廟宇,正稱浴在熹微的晨光裡。一天又已開始。
他們的比鬥也已進入第五日!
昆廬王子首先調息完畢,先自長身站起,沉聲說道:「成志!你們梵宗一脈,究有多大本事,此刻當著中原絕頂高手,也該施展一番了,我看連變換場地一舉,也可省去。」
黃衣高大僧人「志成」和尚猶未說話,只聽一個冷冷的聲音,自空中傳來,說道:「那是最好不過,這一場便是由我來鬥鬥你!」
眾人聞聲,齊地大吃一驚,須知這發話之人,到達頭一,而在場的武林八仙,仍是毫無所知,那此人的武功定必在武林八仙之上,他們一驚之後,齊地掠出大殿,仰首空中看去。
但見空中白雲悠悠,藍天如海,那來有半點影子?
又是一個冷冷聲音響起,說道:「咱家在這裡!」
眾人在剛一眨眼之間,這大殿前面的庭院裡,已落下一個碩大無朋的人面金翅鳥!
七賢酒丐一頓蟒皮杖,大怒說道:「你究竟在那裡?還不快點亮相、莫非是躲在鳥屁股裡!」
那鳥兒雙翅一展,兩股如剪狂風,一撲七賢酒丐,一奔昆廬王子、同時又有聲音說道:「咱家這麼大,仍然看不見,你們莫非都是瞎子!」
昆廬王子和七賢酒丐微閃讓過一擊後,方自徽微一怔,歐陽雲飛已沉聲說道:「各位前輩,這鳥兒便是人面金翅鳥,原來她自會說話的。」
昆廬王子朗朗一笑,哂然說道:「你縱然是只異禽,縱然也天生得一些蠻力,但老夫卻是不願與你動手!」
人面金翅烏大怒道:「你可是在比鬥之前,把我們焚宗一脈的人、物,全都包括在比鬥的對象裡?你若是連咱家也打不過,更休談其他的了,你先接我幾招試試!」
它此番雙翅緊斂,但那一卜只如鋼鈞般的爪子,卻挾著絲絲銳嘯,直向昆廬王子攻去。
昆廬王子暗暗吃了一驚,皆因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這人面金翅烏果然是只靈禽,它招式的迅辣,力道的強猛,竟較那黃衣憎入「志成」和尚尤有過之。
當下雙手一分,左手紫虹扇橫削,右手太史筆直擊,封位了那一雙銳利的鳥爪。
人面金翅鳥一聲清嘯,雙翅未展,直衝九霄,轉瞬之間,便在眾人的視線中消失。
饒是武林八仙俱都活了百歲以上,懼是見聞廣博,若不是親眼所見、卻也不相信普天之下,竟會有這種靈異的鳥兒,一個個正自嘖嘖稱奇,正白搖頭歎息,頭頂上突地響起一聲大喝,道:「昆廬壞蛋,小心咱家這招『一瀉千里』!」
眾人聞聲,俱大吃一驚,昆廬王子一吸真氣,橫飄五丈,他雖是躲過了人面金翅烏的雙爪,卻被它在著地的剎那,奔張開的翼尖波及,但聽「哧啦!」一聲,一幅後襟下擺已被撕去。
昆廬王子大喝一聲道:「好個扁毛畜牲,你也接我一招試試!」
紫虹扇舞起萬重扇影,護住頭頂,太史筆「橫掃千軍」卻向人面金翅鳥雙腿箍去!
他這一擊之力,何止萬鈞,若被箍上,即是鐵打銅澆的東西,也要扣得粉碎。
但人面金翅烏卻是不閃不避,眼看太史筆箍至,它雙爪突地向後一引,將力道引開,遂之疾然反撞過來,身形疾然向後躍去,但就在他一躍之間,前襟下擺一飄,又是「哧啦」一聲,前襟亦被它一雙利爪帶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9 00:02:11
昆廬王子幾曾丟過這種丑,直氣得雙目盡赤,但理智卻又告訴他,自己絕非這扁毛畜牲的敵手。
他僅僅略一遲疑,便像是被它看透了心事,大笑說道:「認輸了麼?若是認輸了,便可遲些死!」
昆廬王子慘呼一聲,舉筆向胸前刺去!
變生時腋,誰也沒有想到他會自尋短見,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間,他的太史筆已到了另一個人的手裡,此人正是歐陽雲飛,原來他心思繽密,竟是早已有備。
昆廬王子大聲喝道:「小娃兒,誰要仍多管閒事!」
歐陽雲飛沉聲說道:「前輩一時大意,卻忘記了克制那畜牲的最好法子,前輩若是如此如此,它又豈是前輩的敵手?」
他口齒啟動,已用傳音入密之法,說出心中之計。
昆廬王子忽地哈哈大笑道:「好法子!好法子!……」
聲音突頓,大喝道:「那扁毛畜牲呢?」
原來在他們說話之間,那人面金翅鳥已然不知去向。
七賢酒丐哈哈大笑道:「那畜牲想是知道你們將要用火燒它,是以溜之大吉了!」
昆廬王於突轉向那黃衣僧人說道:「成志!這一場比鬥,勝負如何計算?」
成志和尚微微一愕,說道:「自然不能算你輸,但你也贏不了的,咱們公平論斷,這一項目勝負不計。」
昆廬王子沉聲說道:「好的!下一項比鬥什麼,快點說來聽聽。」
忽聽歐陽雲飛大叫道:「那畜牲果然又送死來了!」
只見天空一點影子,宛如麟星飛墜,瞬即落在地上,果真是那去而復返的人面金翅鳥。
人面金翅鳥上,緩緩下來兩個女子,歐陽雲飛一看,竟是全都認識。
原來一個是衣衫襤褸,雲鬢蓮亂的紅衣婦人,另一個則是雲鬢高挽,艷美絕倫的白衣女子,她們霍然是三日以前的夜間在江干所遇之人,於是脫口驚呼道:「原來是你們?」
紅衣婦人大怒道:「是我們又怎樣?難道眼前之人,就是你認得老娘麼?」她明亮的陣子,如利劍般掃向昆廬王子。
歐陽雲飛這才發覺,不知何時昆廬王子的頭,已然低低垂了下去,深深埋在胸際,
那黃衣高大僧人,大步走了過來,雙手合十,向紅衣婦人恭謹他說道:「妹姊!小弟成志……」
紅衣婦人雙眉一挑,厲聲截斷他的話道:「你還認識我這個姊姊麼?哼哼!是誰叫你來的?」
成志和尚躬身答道:「小弟不知姊姊遭難,是以使你受苦,若不是甥女她最近來通知,小弟卻仍然不知此事。」
紅衣婦人一瞥身側的白衣少女,狠狠瞪了她一眼,厲聲說道:「死丫頭,誰要你多管鬧事?」她語聲一頓,又轉向那黃衣僧人道:「快二十年了,你們卻從無一人去看過我,可見得對我毫不關心,毫無手足之情,當真是嫁出門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你今天才想起來管我的事,哼哼!難道真是為姊姊而來麼?真是別無企圖麼?」
黃衣僧人緩緩垂下頭去,木然呆立當地。
紅衣女子身側的白衣少女突然悄悄說道:「師父!你……」
紅衣女子冷哼一聲,截斷她的話道:「都是你這孩子惹的事,當著你的老子,當著你的漢子,還在藏頭藏尾幹什麼?為什麼還叫我師父?」
那白衣少女嚶嚀一怕,一頓蓮足,竟然向昆廬王於撲去,口中含糊說道:「爹爹!孩兒……對……不起……你!」
昆廬王子霍地抬起頭,張臂抱住那白衣少女,慈祥他說道:「孩子!你……你是玲兒?」
歐陽雲飛聽到「玲兒」兩字,不由心神一震,凝睜看去,只見昆廬王於正雙手捧著那白衣少女的嬌靨,仔細審視。
忽聽昆廬王子朗聲大笑道:「爹爹真是老了,眼睛真是不管用了,你只戴了張面具,爹爹竟未認出。」
他語聲一頓,突又長長歎了口氣,釋然說道:「玲兒,你叫爹爹找的好苦,這些年來也不知你藏在那裡?現在……現在一切都好了!」
那白衣少女此刻卻嗚鳴咽咽地哭了起來,她香肩不停的聳動,彷彿是受到了極大的委曲。
此刻在場之人,目光俱都集中在昆廬王於父女身上,俱為這父女重逢,分享了一分欣喜。
昆廬王子舉袖拭去那白衣少女臉上的淚痕,一笑說道:「別哭了,乖孩子,快去拜見半仙會中的各位伯伯阿姨,他們懼都是爹爹的患難摯友!」
等那白衣少女轉過身來時,已非方纔那一張面孔,原她所戴的精巧面具,已被昆廬王子在為她拭淚之時取下。
歐陽雲飛的眼睛始終注視著那白衣少女,此時一見,赫然竟是他年餘不見的玲妹,真是又驚又喜,大聲叫道:「玲妹!原來是你!」
原來昆廬王於姓徐,此女便是他的獨生女兒徐玲。
只見徐玲玲哼了一聲,嬌靨微仰,星睜一翻,櫻唇微撇說道:「叫的怪親熟,誰認識你!」
須知女孩子的性格,便是如此,她此刻見歐陽雲飛依然對她真情不變,芳心中自是十分竊喜,但表情上卻是故意冷淡。
七賢酒丐突地抓了抓頭皮,大叫說道:「這是怎麼回事?老叫花子本以為你在武功山中和那女娃兒鬧了彆扭,我三天前在蛾媚山下恰巧與她相遇,是以要代為成全,怎的?……」
他為人口快心直,竟然把在武功山中公孫玉和歐陽雲飛的表妹杜靈珠巧遇之事記在心裡,他在給歐陽雲飛的紙團上,便是指的此事。
此刻徐玲一聽,竊竊私喜的芳心中頓時冷了半截,暗暗切齒道:「他果然風流成性,見一個愛一個,看我不好好整你!」
那紅衣婦人突地走到徐玲面前,大聲說道:「乖孩子!你看天下男人可有一個是好東西?以為娘之見,咱們還是按照預定計劃行事!」
徐玲咯咯一笑道:「正該如此!」
她纖手一拍那人面金翅鳥,說道:「通知她們開始奏樂!」
人面金翅烏果是罕見靈禽,立刻長鳴三聲,嗚聲甫落,這古剎的四周已晌起優美的樂音,和動聽的歌聲。
七賢酒丐首先聽得一震,大叫道:「女娃兒,在賀蘭山下奏的樂也是你的指使麼?」
徐玲微微一笑道:「醉叔叔猜的不錯啊!」
七賢酒丐環顧其他武林六仙一眼,沉聲說道:「人家的對象不是咱們,咱們定啦!」
那黃衣僧人成志沉聲說道:「你們還想走麼?只怕沒有那冬容易!」
七賢酒丐哈哈大笑道:「憑你帶來的那些禿顱和尚,難道還留得下老叫花子麼?」
他忽然發覺三摩上人也是僧人,不禁歉然一笑。
成志和尚道:「不信你便試試!」
七賢酒丐道:「這還用你說?」
手中蟒皮杖一揮,逕向寺門衝出。
只聽幾聲暴喝,夾雜在樂音歌聲中傳來,早有幾個和尚將七賢酒丐擋住。
武林八仙中其他諸人雖都聽七賢酒丐所說過這樂聲的魔力,但俱都不大相信,是以存心一試,腳步俱未移動。
那柔柔細細的樂聲,起初聽來,感覺上毫無異樣,但漸漸地,竟轉為頹靡,若不運功相抗,心底下便有著一股強烈的衝動,若是全力運功,卻又感到昏昏沉沉,慵懶無力,是以個個俱感心驚,不知這究是一種什麼邪門功夫?
此時武林七仙和歐陽雲飛早已盤膝坐下,垂首閉目,運功相抗,忽聽那紅衣婦人長歎了一聲,向徐玲說道:「玲兒,這『亂性曲』若是繼續奏下去,只怕那孩子……唉!你就饒了他吧?」
徐玲眉頭一蹙,冷笑道:「你老人家為什麼不能饒了爹爹呀?」
紅衣婦人明亮的睜子中,突地閃射出忿恨的光芒,沉聲說道:「玲兒,你可知道你爹爹怎樣害我的?」
徐玲冷冷一笑道:「你不知已向我說過多少遍了,可是我總懷疑那不是真的,難道爹爹真會將你推入天山鷹愁澗中,他這樣做又是為了什麼?」
紅衣婦人突地淒然說道:「我生了你之後,她便嫌我老了,便討厭我這個黃臉婆,你可知道天下的男子都是喜新厭舊麼?」
徐玲的嬌靨上頓轉黯然,輕喟一聲道:「也許是,可是爹爹他絕不會如此的!」
紅衣婦人突地低聲抽泣起來,嗚咽說道:「只因為娘的生下你之後,沒有機會好好照顧你,是以你便對爹爹親密些,可是我這十幾年來,卻無時無刻不再想你,我在天山鷹愁澗底巧得了那冊『素女秘笈』,又幸而被人面金翅鳥救起後,一心苦研其中的『媚術』和『亂性曲』兩部分,便是為了要向你那薄倖的爹爹報復,而另一個目的,也便是要得到你,幸而我們在西北關外相遇,你當時雖也在情場上遭遇到不如意的事情,認了我這個母親,但誰知道你的心卻曬然不屬於我……」
樂聲、歌聲和紅衣婦人的低位聲,交織成一陽複雜的樂章,徐徐直聽得心亂如麻,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山門外已不聞七賢酒丐的笑罵聲,打鬥顯已停止了,想來他也在運功相抗那撩人的樂聲了。
紅衣婦人一面低泣著,卻仍不時看看盤膝枯坐的歐陽雲飛,愛屋及烏,她自然極度關心著未來的女婿。
但徐玲更關心的卻是她的老父,此刻的母女兩人,心境確是矛盾已極。
那黃衣僧人成志也已閉目垂首,只見他滿面漲紅,雖在運氣相抗,顯然極是吃力,至於那些株守寺外的憎人,自是可想而知了。
柔細的樂聲,愈來愈是頹靡,裊裊的歌聲也愈來愈治蕩,在場諸人,儘管內力深厚,一個時辰之前,俱都感到心族搖搖,瀕臨走火入魔的險境!
紅衣婦人母女正感進退維谷之間,這古剎以外突地起了一陣騷動,那正自吹奏的樂聲、歌聲,也已漸漸停止。
只聞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飄了進來,一個女子聲音朗聲說道:「那一個是月宮垂楊溫紅綃呀?請出來相見好麼?」
遂聽一個女子聲音愕然答道:「你是誰?你找月官垂楊溫紅綃做什麼?」
徐玲已清楚地辨識,這第二個說話的女子,正是她四個女待之一的夏露,也便是那冒充莫干山紅葉山慶「雙劍七絕」溫士源女兒「月宮垂楊溫紅綃」的女子。但不知她為何此刻說出話來,競已完全喪失了那原有的魔力?
紅衣婦人大吃一驚,沉聲說道:「玲兒!外面出了什麼事啦?快出去看看!」
徐玲微微一笑道:「看什麼?人家不是已進來了麼?」
紅衣婦人閃目看去,果見十幾個手捧絲竹管弦的女子,搶惶地退了進來,其中六人,正是她的得力弟子,其餘的全是徐玲帶來之人。
她情知有異,霍地長身而起,大聲叫道:「死丫頭們!誰叫你們停止吹奏?誰叫你們退回來的?」
只聽一聲咯咯地女子嬌笑,自山門外傳來,隨著說道:「月宮垂楊溫紅綃,你怎麼剛露面就又藏起來啦,難道是怕羞麼?」
一個艷美的紅衣女子,像朵盛開的牡丹花般掠了進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29 00:02:44
第四十四章
紅衣婦人怒聲喝道:「你是誰?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紅衣少女咯咯笑道:「我是誰,難道你都不認識?」
徐玲一旁插嘴道:「你可是月宮垂楊溫紅綃麼?」
那紅衣少女道:「你倒是很會猜呀?你們叫人冒充我的名字,模制紅葉令牌,卻連我都未見過,豈非是天大的笑話?豈不會露出馬腳?」
紅衣婦人暗歎一聲,忖道:「無怪夏露那丫頭不敢露面了。」
溫紅綃笑容突地一斂,嬌靨上如罩寒霜,沉聲說道:「你們冒充我的名字,四處去招蜂引蝶,儀著——身媚術,將一些男子玩弄得神魂顛倒,我問你們,這都是為了什麼?」
紅衣婦入大聲喝道:「玲兒!快將這丫頭拿下!」
豈知溫紅綃夷然不俱,冷笑一聲道:「她敢麼?」
忽然沉聲向寺外說道:「你們都進來吧!」
只聽一陣哄然大笑,竟全是發白女人之口,山門外魚員走進來一群身著紅色勁裝的女子,一眼看去,竟有百餘人之多,個個背插兵刃,顯然功力俱是不凡。
紅衣婦人面色大變,徐玲亦自面色微變。
溫紅綃又自冷笑一聲,道:「你們的媚術,碰到我們女子,只怕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了吧?」
紅衣婦人大怒說道:「未必見得!」
她突地向徐玲說道:「玲兒,那鳥兒到那裡去啦?」
徐玲道:「孩兒派它接人去了。」
紅衣婦人大急向她幾個手捧樂器的弟子說道:「你們怎麼啦,還不動手,可是怕了麼?」
只聽其中一人惶聲說道:「弟子等雖通武功,但恐怕打不過人家,要是小師妹來了,再加上玲姊姊,就是人再多也不怕!」
紅衣婦人一蹙眉頭,頓足說道:「不知卿兒那孩子跑到那裡去了,我和她說得好好的,在此相等,怎的……」
她話還未落,大殿上已飄絮般落下一個瘦小的人影,正是歐陽雲卿!
歐陽雲卿一言不發,兩掌翻飛,逞向月宮垂楊溫紅綃拍去。
徐玲咯咯一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你來的真是巧極啦!」纖掌一分,直撲眾女叢中。她掌指到處,立有幾個少女翻身栽倒。
紅衣婦人大喜說道:「你們別看她們人多,原來是經不得打的!」
她那六個弟子和其餘幾個手捧樂器的少女,也都一擁而上。
隨同溫紅綃來的那百十個女子,雖是聲勢浩大,但真真會武功的,也不過一二十個,其餘之人,全都是溫紅綃臨時召集紅葉山莊的傭人,來湊熟鬧的。原來她們聽說有幾個女人,在江湖上施展媚術專戲弄武功高強的男子,是以便想出這一對策,她又怎知徐玲和歐陽雲卿武功這般高強?
溫紅綃堪堪敵住歐陽雲卿,但徐玲在眾女中,卻是虎入羊群一般,那些不會武功的笨手笨腳,那還敢出手,一個個紛紛逃避,銳聲呼叫,偌大的寺院中,頓呈一片混亂!
在一片亂聲中,寺外突地晌起一聲大喝,道:「綃兒在麼?」
話聲未落,已自掠進來三條人影!
那三人俱是一身紅衣,在太陽照射下,發出閃耀的光芒,看衣服質料競與溫紅綃的一般。
後面兩人,也是一般高大,只是額下無須,臉紅者,手執虎頭錘,臉黃之人懷抱凹面金鋼,懼是十分精停,想來亦是紅葉山莊有名的人物。
月宮垂楊溫紅綃萬分高興大聲叫道:「爹爹!孩兒在這裡!」
精神抖擻,連施幾手殺著,將歐陽雲卿逼退兩步。
如此一來,形勢立時改觀。
紅衣婦人面上的喜色漸漸消失,終於眉頭又自緊蹙起來,須知「雙劍七絕」溫士源在二十年前即已名滿江湖,又經二十年的苦練,功力自然又已精進許多,是以徐玲僅和他打了個平手。
盞茶時間之後,這古剎中又添了十餘名高手,卻是風雲三老、川流不息中馬家、廬山五老谷和峨嵋派各路人物,徐玲等人更感不支。
紅衣婦人仰天長歎了一聲,恨恨說道:「不知他們怎會找到此地來的?……」
她話聲未落,目光落在大毆之上,詫然說道:「人呢?……」
原來那閉目調息,抵抗「亂性曲」的武林六仙俱已不見,連那黃衣憎人和歐陽雲飛也是俏然無蹤,只剩下一個六逸居士,正自緩緩站起,他也是滿面奇詫之容。
六逸居士看了這混戰的場面一眼,突地大喝一聲道:「都給我住手!」
聲如郁雷,震人心弦!
眾人一愕之下,果都停了下來。
六逸居士冷冷掃了眾人一眼,沉聲說道:「那些番僧早都死了,還提他們幹什麼?」
六逸居士冷笑一聲道:「他們死了麼?只怕此刻全都走得無影無蹤了!」說完之後,大步走向寺門,眾人也跟著走向寺門。
寺外一片空蕩,一片寂靜,那裡還有黃衣僧人的影子?
眾人同感一驚,皆因當他們進來時,那些黃衣僧人俱都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而眼下卻已一個不見,顯然是被救走了!
忽聽一聲大喝,穿過樹林,遙遙傳來,說道:「你們兩人膽敢欺負我的女兒和甥女,難道還想活麼?」
遂聞兩聲慘呼響起,一切又歸靜寂!
紅衣婦人臉色頓時大變,徐玲的嬌靨上早已沒有了血色,紅衣婦人急急說道:「玲兒,快帶為娘的去看看,莫非……」
徐玲探手抱起紅衣婦人,如飛般向發聲的樹林掠去!
片刻工夫,便見林中團團圍著一堆入,兩個是身著黃衣的和尚,其餘的都是武林八仙。
那兩個黃衣和尚,一個正是成志,另一個卻是紅衣婦人叫了聲:「爹爹……」
那老僧本是滿面怒容,一見兩人,頓轉現慈祥,他展顏一笑,和聲說道:「乖孩子,快點起來,爹爹已將那兩個薄倖子毀了!」
紅衣婦人和徐玲像被針刺的一般,一躍而起,分開圍觀的人群,閃目看去——
只見昆廬王子和歐陽雲飛,俱都仰臥在地,面上毫無半點血色,呼吸全然停止,顯然早已死去了!
她們母女兩人「哇!」,淚水泉湧而出,各向昆廬王子和歐陽雲飛撲去,她們竟再也顧不得還有這多人圍觀了。
紅衣婦人一面嗚咽說道:「慧真,我只想要折騰折騰你,只要你能夠認罪賠禮,我便可以原諒你,那知爹爹他……」已是泣不成聲。
徐玲卻更是坦率,她拉著歐陽雲飛冰冷的手,大聲叫道:「雲哥哥,我對不起你,我不該那樣試探你,那樣折磨你,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嫉妒誤事,我……我也要隨你而去的!」哭聲更是哀切!
這一片陰暗的樹林中,頓時充滿了哀傷,儘管圍觀的人還不太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不禁發出聲聲歎息,那些隨溫紅綃而來的女子,此刻早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跟著哭了!
在愁雲慘霧的氣氛裡,在淒淒切切的哭聲中,卻突地響起一聲震天大笑,笑聲未竭,一人豪聲說道:「我叫花子活了百把歲,一生當中,卻是第一次見到這樁好笑的事,當真是有趣已極!」
他說完之後,竟自咕咕嘟嘟喝了兩大口酒。
廬山五老谷谷主「巨廬隱士」歐千乘雙目瞪視如炬,大怒說道:「你這叫花子莫不是瘋了!縱然你是七賢酒丐,也不應如此!」
七賢酒丐毫不動怒,又自哈哈一笑道:「昆廬老兒,小娃娃,你們還裝的什麼死?如今破鏡重圓,快請我叫花子喝杯酒去!」
他蟒皮杖向昆廬王子和歐陽雲飛一挑,但他們兩人僅僅翻了個身,卻是依然僵直地躺在地上。
紅衣婦人和徐玲同時止住哭聲,大怒說道:「臭叫花子,你要幹什麼?」
七賢酒丐微微一怔,向好黃衣老僧大叫道:「三摩禿驢,莫非你真將他們打死了麼?」
原來那黃衣老僧竟是三摩上人所扮,他只是外罩了件黃色架裟,帶了一張成志和尚給的人皮面具而已,他們此舉,是在方才閉目調息時以傳音入密之術,暗中商量好的,以試探紅衣婦人和徐玲對昆廬王子及歐陽雲飛的情意,是以幾人相約悄悄離開,以他們的輕功造詣,以當時的混亂情形,果然在離開之時竟無一人發覺。
至於那黃衣僧人成志和尚,自從見他妹妹安然健在後,也已改變了向昆廬王子興師問罪的本意。
三摩上人緩緩脫下了身上的黃色僧衣,木然取下人皮面具,閉目垂首,低低誦了聲阿彌陀佛,說道:「罪過!罪過!老衲來成人之美的德意,才假扮他人,不料……不料竟陷入是非之中……」
他長長一歎,沉聲說道,老衲以待罪之身,聽候各位處置!」
紅衣婦入突又放聲大哭道:「你們半仙會中之人,本都和他有仇,此刻有機可乘,自然不肯放過,我母女二人現在雖打不過你們,但這筆血債將來總是要算的!」
她俯身始起昆廬王子,轉首向徐玲道:「玲兒,咱們走,將他們兩人埋葬一起!」
徐玲雙目蘊淚,也自抱起歐陽雲飛,母女兩人,相僧而去。
成志和尚大聲叫道:「妹姊,姊姊!他們死不了的!」
紅衣婦人霍然住足,大怒說道:「他們連身子都冰冷的,難道還是假的?你若仍是我的弟弟,就該攔阻住在場之人,不要跟來打擾,讓我好好把他們葬了,讓他們好好在九泉下休息!」
她最後的幾句話,語聲甚是淒切,使所有生存之人,都看到了死亡的陰影,當你在世之時,縱然是將相王侯,一旦死了,卻也只是一堆白骨,三尺青塚而已!
在三尺青塚之前,還跪著二男四女。
兩個男的一般劍盾星目,丰神俊朗,而模樣卻又完全相似。
四個女子也是一般嬌艷,一般美麗。
他們六人在墳前叩拜罷以後,齊地長身而起,各自輕拂了下身上的泥土草葉,只聽其中一個少年朗聲說道:「歐陽賢弟,這兩年要你冒充大哥,歷盡艱險困難,真是委曲了你!」
另一個少年朗聲大笑道:「公孫大哥,你對小弟何必還要客氣」小弟受命以來,誠惶誠恐,深伯達不成任務,但終是沒能達成任務,以光大我們天南門戶,小弟實是抱歉之至!但幸不願命的是,你交給我的一鈴半劍,仍然在小弟手裡。」
遂將一鈴半劍取出,雙手遞給另一位俊美少年。
那少年滿面莊肅地將一鈴半劍接過,佩帶妥當,然後一笑說道:「當初我們在此相遇,小兄曾以二事相托,其中第一件事,便是要你保存這半劍一鈴,用公孫玉之名,代替我江湖行道,賢弟現已圓滿完成,一鈴半劍的聲威,更在都陽湖畔和『彭蠡之宴』上,震驚天下群雄,此不僅我公孫玉永是感激,即是我天南一脈
另一少年截斷他的話道:「大哥若是這般說,小弟實是擔當不起!」
這說話的兩人,顯是公孫玉和歐陽雲飛,而地點卻是在浙東括蒼山的綠雲谷裡。
公孫玉朗朗一笑,又復說道:「賢弟不惟達成了第一項任務,而第二件更為重大,更難實行的事,卻也圓滿成功,小兄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他微微一頓,星目一掃,那四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含笑說道:「歐陽賢弟,小兄要考考你,看那第二件事,可還記得清楚?」
歐陽雲飛大突說道:「小弟自然記得的!」遂一字一字他說道:「這項條件,有難無險,我要你一生一世,不許對任何一個鍾情於你的女子,有所辜負!」
那四個少女聞言齊地咯咯嬌笑,銀鈴般的笑聲,頓時飄散在這風景幽美的綠雲谷裡。
歐陽雲飛說完之後,競向其中三位少女深深一揖,微笑說道:「請三位姊姊怒小弟以前冒名頂替之罪!」
那三個少女正是顧靈筠,顧靈琴和沈南施。她們側閃開,顧靈琴仍是那般爽朗的性情,先自大笑說道:「免禮!免禮!我們赦你無罪便是!可是玲妹妹饒不饒你,我們就不管了!」
又是一陣哄然大笑,另一個少女,卻是徐玲!
他們正說笑之間,谷外突地傳來一聲長嘯,嘯聲甫落,只見四條人影,電閃般掠至。
為首一人,童顏鶴髮,手持龍頭墨杖,卻是一個老嫗。
緊隨灰衣老摳之後,是一個身穿破爛黑衣,銀鬚雪發的老人,他們六人全都認識,正是黑衣無影辣手神魔申一醉!
最後兩人,並肩而立,一個是十二、三歲的女孩歐陽雲卿,另一個八、九歲的男童,則是忘吾哲人的愛孫虹兒。
這四個男女老少人物,競同時在此地出現,公孫玉等人不禁同感一怔。
而辣手神魔申一醉等人,更是睜大眼睛,向他們呆呆注視。
公孫玉首先向那老嫗行了一禮,恭謹他說道:「神悟天醫老前輩,不知些地來到這裡?」
神悟醫婆微微一笑,未及說話,申一醉突地抓了抓頭皮,大聲叫道:「稀奇!稀奇!迷疑!迷疑!」
公孫玉笑說道:「醉哥哥!我知道你有許多猜測不透之事,等下我一一告訴你,但你怎會在此時到此地來,有何目的,可否先行告知?」
申一醉哈哈笑道:「不可以!我醉鬼心眼於厭,裝不下想不透的東西,你得先回答我的這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們兩人哪一個是公孫老弟?」
公孫玉一笑說道:「小弟便是,這一位是歐陽雲飛,也便是小弟在先師墳碑上,中了獨臂豺人所塗的劇毒,面部腐爛後的身外化身。」
申一醉哈哈大笑道:「好的!只是你的面容如何痊癒,卻是小兄最關心之事,就請你也說說吧!」
公孫玉一笑說道:「說起來,幾乎是令人難以相信之事。本來,小弟還以為非血蓮不可不料戴了年餘昆廬前輩所送的人皮面具後,所有的疤痕全都平復,在『玫瑰莊』中坐了半年黑屋子後,月前放行之時,竟發現霍然痊癒!」
徐玲一旁插口說道:「只因我爹爹所特別精製的人皮面具中,俱都滲有去腐生肌,滋潤皮膚的藥物,為的是防止瘴氣的侵襲,你終日戴著,是以不知不覺中全愈。」
申一醉脫了徐玲一眼:「誰是姑娘的爹爹?」
公孫玉插口說道:「徐姑娘的令尊,便是鼎鼎大名的昆廬王子!」
申一醉突地黯然一歎,悲聲說道:「只可惜昆廬王子已然去世了,今後的江湖,定然還要多事!」
徐玲忍不住咯咯一笑道:「醉哥哥!你為什麼要咒我爹爹死?他可是得罪過你?」
申一醉愕然說道:「我前幾天聽說,昆廬前輩被其他武林七仙合謀害死,難道那不是真的麼?」
徐玲又自咯咯一笑道:「自然不是真的!事實上……」她一頓而住,卻不說下去。
公孫五朗聲笑道:「徐姑娘不好意思說,還是聽我的,原來昆廬前輩和這位歐陽賢弟,是以閉氣大法,故意裝死,來試探伯母和徐姑娘是否對他們仍有愛意,但裝死之後,見周圍觀看的人太多,不好意思即刻活轉來,直到被她們抱開,將要埋葬之時……」
申一醉大笑兩聲,截斷公孫玉的話道:「我明白了!公孫老弟,你以後也要練練閉氣大法才是?」他瞇縫著醉眼,一掃顧靈筠等二人,她們三人全都抿嘴笑了!
「玫瑰莊是怎麼回事?聽說有個黃大老爺甚是神秘?」
徐玲一笑說道:「其實那黃大老爺也不過是個武功頗高的淫賊,早被我除去,後來的黃大爺,便是我母親了。」
辣手神魔申一醉乾咳一聲,說道:「我的問題,大都得到圓滿的答覆了!」
他微微一頓,轉向顧靈琴道:「這年餘以來,你們三人都躲在哪裡,怎的自彭蠡之宴後,再未見過,莫非是全都失蹤了?」
顧靈琴「哧」地一笑,說道:「醉哥哥,我們女孩子的事,你可管不著,這其中的秘密也不能告訴,總之我們都是和玲妹在一起,你休要瞧不起女子,須知幾個女子在一起,能玩出任何鬼把戲的!」
公孫王見大家又都歡聚一起,互訴別離,但在他心底深處,卻有一件事不便提起,那就是顧靈筠「宮砂無影」之謎,他本由長長歎了口氣,暗自時道:「筠妹妹難道真的……真的……」他再也不願,也不敢想下去。
忽聽申一醉大聲叫道:「公孫老弟,你若知今天是什麼日子?便知我們為何今天來到這裡!」
公孫玉淒然笑道:「是先師天南三劍逝世三週年忌日,老哥哥便是為祭奠三位先師而來的麼?」
申一醉大聲道:「正是!你且隨我去看看我這年來的成績。」但見黑衣飄飄,當先向東側崖壁上援去。
眾人援上崖頂,抬頭看去,霍然竟是一座巍峨無比,氣象萬千的道觀,觀前一石,上笛「天南聖地」!
公孫玉恩不到申一醉竟與天南一脈建造了一個固定的開宗立派之地,想起先師大義捨身,不由一陣熱血沸騰!但顧靈琴等三人都看得一股冷氣,直從心底升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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