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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司馬紫煙]情劍山河[全書終]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39:03     標題: [司馬紫煙]情劍山河[全書終]

情劍山河  作者:司馬紫煙

第一章


  如果有人說你放的屁臭死人,你一定會很不好意思,有可能的話,或許你也忙加以矢口否認賴掉。

  如果有人在公開的場合,大聲地聲明,他要放屁了,最多會引起大家的側目,甚至於覺得這個人很無聊。

  若這聲明的人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子,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就算有人告訴你,也不會有人相信。

  如果有人說一個屁能真正把人臭死,你一定會立加駁斥從為是胡說八道。

  這幾件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卻果然發生了,發生在中州武林大豪謝金虎的納寵喜宴上,那天也是他四十八歲的生日。

  謝金虎在中州的勢力很大,交遊廣闊,黑道中人,個個把他當老大,白道中人雖然不太看得起他,卻也沒有人敢得罪他。

  因此他在九月初二這天宣佈納寵,娶第七房姨太太時,地面上略有頭臉的的武林中人都來參加了,連遠地的一些夠交情的江湖人也都趕來賀喜湊熱鬧。

  新人很美,年紀不過二十三、四,落落大方,假倚在謝金虎身邊,接受大家的賀喜,還體貼地為謝金虎布菜。

  當她掏出身邊的汗巾為謝金虎拭汗時,很多人暗暗羨慕,甚至於有點嫉妒謝金虎起來,更有人為新人感到不值和委屈。

  謝金虎只不過有勢力而已,武功當然不錯,但相貌卻實在不怎麼樣,猴頭猴腦,跟他的大名金虎很不相稱。

  他像頭脫了半身毛的癩皮狗,憑這付瘟相,不但有了六個嬌滴滴的姨太太,現在又添上這麼一個美麗大方的美嬌娘,實在叫人有點他奶奶的不是味兒。

  酒酣耳熱,熱鬧的高潮在謝金虎的心腹死黨——太行四義來到時,到達了高潮。

  太行四義只是那些拍馬屁的人稱呼,人們在心裡卻把他們稱為太行四鬼或太行四惡。因為他們的行徑只有惡鬼二字可堪形容。

  他們無惡不作,就是不做好事。

  但他們卻是謝金虎的磕頭兄弟,心腹死黨,謝金虎替他們做後台撐腰,他們則替謝金虎做爪牙。

  他們是在酒席上到一半的時候到的,當贊禮生報出他們的名號時,謝金虎從座上站了起來,而且走到門口去迎迓時,益發見得他們的交情不平凡了。

  四個粗眉大眼的漢子,身著錦衣進來,最前面的一個看見了謝金虎,跨前兩步,撩衣正待下跪!

  謝金虎連忙上前抵住了道:「自家兄弟,還來這一套幹嗎!算了……」

  老大被托住了,其餘三個人也就不行大禮了,拱手作揖齊聲道:「恭喜大哥!」

  謝金虎呵呵大笑道:「好!好!大哥差點沒被氣死,還喜得來嗎?你們這四個王八蛋,大哥第一份帖子就是發給你們,結果別人都來了,就是你們四個王八蛋沒影子。你們想想大哥我心裡是什麼滋味!」

  挨罵和聽訓是誰都討厭的事,但是也要分時地和對象,有時受者不但不難受,反而有感激涕零和特別光榮之感。

  四個人的臉上有些尷尬和茫然。

  他們對胡美珍這個名字全無印象,但他們倒的確是大王村的人,這一點連他們最親見的大哥謝金虎都不知道,而胡美珍卻能正確地說出來,可知的確是他們的小同鄉。

  他們之所以感到尷尬,是因為他們在家鄉的名譽也臭得很那時尚未成名,殺人為惡也不如現在,但那些事卻很不光彩,無怪他們要不好意思了。

  胡美珍卻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尷尬,只是笑吟吟地道:「我還是五六歲時見過四位叔叔,因為你們是很出名的人,所以才有印象,不過後來出來在外面走動,倒是沾了四位叔叔不少的光!」

  老大哦了一聲道:「新嫂子太客氣了,怎麼會……」

  「是真的,我跟著家父走方串藥做郎中替人治病,有時不免要碰到一些河湖好漢,只要提起我們跟四位是小同鄉,立刻就會受到很客氣的招待!」

  謝金虎立刻道:「你們這位新嫂子的醫道可高了,半年前我腿上長了個瘤,多虧她妙手回春治好了。」

  太行四義這才安心了。

  胡美珍只是一個走方郎中的女兒,那就是長年在外跑的,對他們在家鄉的事,必然不會太清楚,而且他們在外行走,提出自己兄弟的名字,可見對他們的印象不會太壞。

  老大立刻笑道:「那可真難得,我們弟兄多年未回老家,想不到千里他鄉,竟還能遇上鄉親,更成了我們的大嫂,就顯得更親近了!」

  胡美珍嫣然淺笑道:「可不是嗎?家有父已在去年見背,我孤身一人,嫁在此地,心裡總感到很孤單。

  因此我就把四位叔叔當作娘家的親人,萬一將來你們的大哥欺負我,四位叔叔可得替我作主。」

  她說話時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連鐵石人也難禁動心,謝金虎連忙笑道:「寶貝兒,我怎麼捨得欺負你!」

  很少開口的老二卻義憤填膺地道:「嫂子放心好了,既然你把我們兄弟當親人,我們當然會保護你的,大哥真要欺負你,我們絕對為你出頭。」

  謝金虎大笑道:「好!好!美珍,你真行,我這四個弟兄跟我相交幾十年了,還不如你們剛見面!」

  朝美珍白了他一眼道:「我可是從小就認識他們的!」

  謝金虎道:「好!我認輸,你有了這四個好後台,以後我只求你不來欺負我,就感謝不盡了,還敢期負你嗎?」

  老大兄弟弟又要開口,怕他說出什麼不得體的話來,連忙道:「老二!快把賀禮獻上來!」

  老二的背上斜搭了一個布包,連忙解了不來,裡面卻是四個同樣大小的長方形錦盒。

  他打開第一盒裡面是一串翡翠項鏈和兩支玉鐲,碧光瑩然,一望而知是無上珍品!

  胡美珍哦了一聲,搶在手中道:「美極了,這是送給我的?那太名貴了吧!」

  口中說著,已經把鐲子套了上去,擄起袖子,露出了雪白皓腕,卻把幾個男人看呆了!

  她這才發覺自己失態,忙又準備要褪下來道:「我沒問過大爺能不能收呢?」

  謝金虎笑道:「東西是太名貴了一點,不過既是你娘家的人給你的陪嫁,自然是由你作主了。」

  胡美珍笑道:「那我就戴上不拿下來了!」

  老大道:「嫂子喜歡,我們弟兄的面子已經十足了,大哥,還有呢!」

  他又打開第二盒,卻是鴿卵大的一對明珠,渾圓潔潤,毫光畢射,這次全廳上都呀然一聲驚呼。

  珍珠能大如雀卵,已是稀世珍品了,像這麼大的明珠,那簡直是無價珍品了。

  老大得意地道:「翠玉明珠雖妙,卻只是有價之物,底下那兩盒才更為難得呢!」

  他迅速地打開另兩個盒子,這次是胡美珍站了起來,把盒子拿到面前、仔細地鑒賞著,謝金虎顯然沒有引起太多的重視。

  胡美珍看了半天,才咋舌道:「千載成形何首烏,百年老山吉林人參,這可真是了不起,這兩種玩意兒得其一都千載難逢,你們居然一下子都弄齊了!」

  謝金虎這才動容道:「竟是這兩樣寶貝,聽說吃下去會長生不老,有這麼神效嗎?」

  「沒有人能長生不老的。只不過這兩件東西用來合成了靈藥可以固本培元,延年益壽,尤其是練武的人,服用後內力倍增,突破人體極限,修成絕世高手。

  那何首烏更能生肌補血,不管多重的內外傷,只要有一口氣在都能救得活,這實在是太名貴了!」

  謝金虎忙問道:「美珍,你懂得製藥嗎?」

  「當然懂了。我父親有一本練丹秘本,記載了許多神妙奇方的制練之法,像少林的歸元散,就是百年老參為主合成,而武當的大還丹中,就有何首烏。」

  謝金虎道:「這兩種藥散我都見過,也不怎麼樣!」

  胡美珍斜了他一眼:「你能要到的只是門下弟子仿製的,用的只是一些普通藥,效用差得太多了。

  這兩家真正的靈藥各藏於武當與嵩山本院,視同拱壁,任誰也求取不到的,因為他們幾百年來,總共才練成那麼一副。

  少林的歸元散可供百十人份,現在只剩下了十人份,武當的大還丹一共練了一百八十粒,現在只有五粒了。近年來他們練不出第二副來,就是因為這兩味主藥難求……」

  聽她如此一說,廳上其他的人也想過來見識一下。

  謝金虎也感到莫大的興趣,連忙問道:「這麼名貴的東西,四位賢弟是從那兒找到的?」

  老大笑了一下道:「兄弟們為了要向大哥表示心意,不惜重金為酬,打聽到這四樣寶貨的下落。

  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遠行千里,總算弄到了手,而且來得及在大哥的吉期送到,總算沒有辜負大哥對我們的照顧!」

  他說了半天,卻全是廢話。

  但謝金虎卻完全懂了,這批禮物的來源不太光明事小,還有些麻煩不宜窮詰,所以連忙道:「兄弟說哪裡話,以今日你我的交情,還用得著這一套嗎?

  兩盒首飾,是你們娘家人給美珍的陪嫁,愚兄就生受了。至於這兩盒寶貝,難得美珍懂得合藥,咱們叫她製成藥丸之後,再與各位兄弟分享。

  愚兄可不像那些和尚道士們小家子氣,凡是有急需的,只要找上門來,愚兄一定拿出來救人一命,今天在場的各位,都可以有份!」

  此人不愧為梟雄之材。

  他看出了大多數的人臉上都現出了貪婪之色,雖然不敢公然下手搶奪,但此後必然會增加無數麻煩。

  倒不如大方些做個空頭人情許給大家有份,使得每個人都止息貪念,甚至於還會全心全力支持自己,以保障他自己的既有權益。

  至於在製藥時,自己不妨先剋扣下一部分最好的,然後再添加一些次等材料,製成了每人送上一份。

  只要神效比一般的藥散高,依然會博得交口稱讚,使自己在武林中的地位又大為提高了。

  這一著果然有效,廳上掀起了一片稱讚之聲和感激聲,每個人都在稱頌謝金虎義薄雲天……

  就在這時候,誰都聽得見,在謝金虎那一桌的桌面下發出了波的一聲。

  那是放屁的聲音,可又十分響亮,像是有五六個響屁同時發放的音量,大家不由得為之一怔,頓時寂靜了下來,目光集中在那一桌上。

  桌上的幾個人則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這個屁是誰放的,在大庭廣眾之下,放了這樣一個響澈雲霄的巨屁,畢竟不是一件光榮的事!

  這一桌上有十個座位,除了謝全虎和胡美珍外,就是太行四義和另外四位很有身份的江湖人。

  九男一女,誰都沒想到胡美珍身上去,大家都直覺地以為,雖然每一個人都會放屁的,但新娘子在喜宴上絕不可能放屁。

  而一個嬌滴滴的美嬌娥也不可能放出這麼驚人的屁來,她的屁也該是細聲細氣,婉轉有致的。

  哪知道胡美珍忽地一笑開口了:「對不起,剛才我心裡一高興,忍不住就放了個屁。嚇著各位了吧。」

  原來那個屁竟是她放的,雖然她親口承認了,還是沒人相信。

  甚至於有人還以為她是怕真正放屁的人難堪,才故意搶著承認的,反正沒人會相信她能屁驚四座,承認一下又何樂不為呢?

  甚至於連謝金虎也如此認為。

  他對於胡美珍的善解人意及應付得體,感到十分滿意,人笑著道:「好!放得好!這個屁本應是我放的,想不到卻被你搶著放了!」

  這話更絕,明白地點出了他自己是主人,像這種事理應由他拍起來的,但胡美珍搶著擔起來卻更為理想。

  胡美珍笑著道:「原來大爺也喜歡放屁,那可太好了,奴像這一肚子氣憋得正難受,大爺既然說好,奴家也就安心痛痛快快的放了。」

  這番話實在叫人難以相信,但又不能不信,因為她說完這段話,果然又「布布」連聲,放了十七八個連屁!

  不但聲音響亮,而且有板有眼,就如同夏夜的陰天打閃雷一個連一個,使大地都起了震動。

  再也沒有人懷疑不是她放的屁了,因為那一連串的響聲集中了大家的注意力,發現那密鑼緊鼓似地急屁,的確出自香臀。

  她本人神色自若,而坐在她同桌的那些人則個個目瞪口呆,如同泥塑的雕像般。

  「響屁不臭,臭屁不響」,這是我們老祖宗積數千年之經驗傳下來的真理之一,只是不夠科學化。

  響屁不可能不臭,只不過臭的程度較低而已。

  但是這一句前人的經驗也遇到考驗而出現了例外,胡美珍這一連串的響屁不但臭,而且奇臭無比,只可以把一桌人臭死。

  坐得稍遠的人,聞到一般奇臭撲鼻,只來得及把鼻子掩上,顧不得禮貌,匆匆地向外衝去。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12-30 23:59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39:21

  到了外面,他們一個個都彎下了腰,大口的把剛吃下去的雞鴨魚肉吐出來直吐到胃中的苦水也嘔光時,猶無法停止。

  混亂中,自然沒人再去注意謝金虎他們,直到後來,才有一些情形較佳的人探頭遙望了一下廳中。

  謝金虎、太行四義、還有那四位有頭臉的客人都伏倒於桌上或地上。

  等臭氣慢慢轉淡的時候,才有人摒住氣息進去,把九個人扶了出來,九個人都已氣絕了,全身都泛起了黑色,身上仍有著那股奇臭。

  他們是被屁薰死了的,但放屁的新娘呢?

  胡美珍已經不見了,連同那四盒寶貝,還有謝金虎窖藏中許多值錢的珠寶古董,一起都神秘失蹤了。

  這是黑妖狐踏入江湖的第一度盛舉。狐狸在卻敵時會放出臭氣來驅退敵人,這就是黑妖狐外號的由來。

  真正對蜜蜂有研究的人,會知道所謂蜂王,實際上只是蜂群中最可憐的生育機器而已。它雖然受著最周密的保護,享受著最佳的待遇,但是卻沒有任何權威,受著工蜂的指使,夜以繼日的行使著產卵的工作。

  正因為一般人對蜜蜂的組織形態不瞭解,才會以女王峰來作為胡風的外號,其實她自己所取的外號——胡蜂子倒是確切得多。

  胡蜂是不合群的,體態龐大悍勇,最喜歡棲息在竹於的空節中,它用堅利的牙齒在竹竿上咬出一個孔作為出人的門戶。

  而且它還是肉食動物,不釀蜜,而以其他的小蟲作為食物。它的尾刺中所含的毒液,可以毒死比它體形大出幾百倍的老鼠或兔子。

  胡風就是這麼一位江湖女煞星,她單人匹馬,出現在江湖道上,高大、婀娜多姿、豪爽而又嫉惡如仇。

  很多人說她是位女俠,可是這位女俠卻經常於些黑吃黑的行當,出手又凶又狠,手下很少留活口。

  她的雙劍固然厲害,但更厲害的是她的蜂尾針。

  她發射蜂尾什的手法可以說是一項機密,舉手投足間都可能發出,甚至於在背後,也像是長眼睛似的。在人想不到的部位,颼颼幾聲輕響,她的對手就紛紛倒下。

  滿地亂滾不出一盞茶的時間,中針的人都全身發紫而死。

  她的消息很靈通,由此可知,她一定有著許多人替她作耳目刺探消息,這也是別人稱她為女王蜂的原因。

  假如財富是蜜糖的話,這些工蜂們就四出打聽得花蜜所在,報告給女工蜂知道,她出馬將財富取來,如是而已。

  為富不仁者死、上豪劣紳者死、魚肉良民者死、逞強凌弱者死、殺人越貨者死、貪官污吏者死,劫色者死。

  這是胡風的七殺戒律,在她所經之處,只要有人屬於上述七者之一,她一定會找上去,殺死對方而後止。

  她像是位替天行道的俠士。

  但是所謂正人俠士,對她的口評也不佳,說她嗜殺無度,因為她也殺了一些白道中頗負俠名的人物。

  像在九江的江邊碼頭上,黃山世家的俠少郝人傑在酒樓上看見一個賣唱的女子很漂亮,有了幾分酒意,摸了人家一下屁股。

  只聽得輕輕的一聲颼,郝人傑整個人跳了起來,手掌腫得像只大佛手,原來他惹上了女王蜂。

  同行的還有好幾個武林知名人士,他們立刻上前講情請她網開一面,給予解藥,胡風斷然拒絕!

  她說這種儇薄的少年無賴,死有餘辜,甚且把那些有頭有臉的武林前輩們也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罵他們空負俠名,行為卑劣。

  當郝人傑在口頭上對她輕薄時,這些前輩們沒有一個制止他,反而一旁起哄嘻笑,簡直是一群無賴……

  這當然很叫人下不了台,當時就有幾個人要教訓她。

  胡風不但口舌上咄咄逼人,不留人半點餘地,在雙劍下也是毫不留情,十招之內,削下一位武林名宿的鼻子。

  胡風還罵他為老不尊,不要鼻子,所以代他削下來,那人是黃山派的長老,地位很高,受了這場屈辱,黃山派的門下自然感到大失面子。

  剛好那天有五六個黃山門下,都是門中的精選好手,一起上前拔劍圍攻,他們也知道女王蜂不好惹,打算倚多為勝,除掉女王蜂。

  黃山劍技不凡,六柄劍緊緊相逼,把胡風的雙劍壓得招架乏力,危險萬分。

  胡風也火了,沒見她如何出手,但一大片的蜂尾針激射而出,勁力強,面積廣,六個黃山門下全部中了針倒下!

  那一次總共死了七個人,全部死在蜂尾針下,胡風的劍還砍傷了三個人,三個也全是高手!

  這一戰使女王蜂的名氣更響了,也使她的仇家更多了!

  黃山派和郝家都發誓要殺了她報仇,但胡風仍然蠻不在乎逍遙江湖,完全不當回事,也依然我行我素。

  她的仇家越來越多,想要她命的人更是千方百計,布下陷階,邀約高手來對付她,卻從沒有一回成功的。

  最大的原因是她行蹤飄忽不定,而且毫無蹤跡可循,誰也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她。

  當然也有人故意以巨大的財富為餌,想引她來上鉤。但是她的消息卻十分靈通,似乎早就知道了,布下陷阱時她不上當,事後卻來個個別擊破,將那些要圍攻她的高手一個個撲殺於歸途之中。

  而且主事者用來作為釣餌的那筆財富也沒有漏掉,依然被她找了去,席捲而空,還把設謀的人、主謀的人,找出來後,各賞上一支蜂尾針。

  「黃蜂尾上針」,乃天下至毒之一,誰還敢去惹她呢?

  一個生性風流的江湖浪子,曾經發了一個近乎開玩笑的血誓——「若我負義,我當死於美人的芳唇之下」。

  他是個四處留情的江湖浪子,一生專好追求美女,追求刺激,當然,他的武功很不錯,所以浪子蕭無忌才會被人譽為不羈神龍,使他成為一個很有名的江湖人。

  他的相貌英俊,囊中多金,調情手段高,慣會花言巧語,這也是他在女人圈中無往不利的原因。

  不過,嚴格說來蕭公子還不失為一個可愛的男人,他風流而不下流,他追求醇酒美人,卻不沾人家規規矩矩的女孩子。

  他追求的都是一些名妓名娃,是那種原來在男人堆裡混的女孩子。

  只不過地的手段特別高,別人費盡千金巴結數月,還是只混到個若即若離,不得一親芳澤,蕭公子來到後,不出三天,必然可以成為人幕之賓,而且不費一文。

  當然,他要結交的那些女孩子都是非錢不可的。

  見她們的面就必須大大的化上一筆蕭無忌在開始時,花費得不比人少,而且比任何人都大方。

  可是他有本事,在得親芳澤之後,對方又自動地,悄悄地把大錠的黃金塞進他的行囊中,往往超出他所花費的。

  蕭無忌當然也常把海誓山盟掛在口中,但是誰也不會來認真,誰都知道他的誓言是靠不住的。

  只不過他在立誓時,一本正經的態度,很令人感動而已。

  好在他相處的那些女孩子也都是騙死人不償命的,自己也經常在騙人,她們也不在乎被他哄一次。

  蕭公子一生中不知發了多少的牙疼咒,但是只有一次失風的記靈,就那一次卻是乖乖不得了也,要了他的命。

  誓言是在江南名妓席菲菲的繡閣中立的,當時他跟幾個朋友遊俠姑蘇,慕席菲菲的艷名而造訪。

  他的本事果然大,第三天,終於使得美人心動,纏綿了三天後,蕭公子要走了,席菲菲為他餞行之宴也很別緻。

  在一所廣闊的水閣上,席開十桌,卻只有蕭無忌一個男人,其餘全是姑蘇地方的佳人名媛,大部分是席菲菲的手帕交。

  蕭公子身處群芳堆中,簡直樂不思蜀。

  就在他最快樂之際,席菲菲向他說:「蕭公子,奴家知道你是聞名江湖的大俠客,不會真正地愛上我們的。

  但奴家對你可是一片真心,可是奴家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妄想終身和你廝伴,只求能再見你一次,可以嗎?」

  蕭無忌立刻滿口答應了。

  席菲菲道:「蕭公子,你可別口中高興來哄我們可憐人,你說什麼時候再來?」

  蕭無忌算了一下道:「我此去瀟湘,可能有幾個月的耽擱,最遲不過半年,加上來回的旅程所需,我想不出一年,我必然會重返江南,那時可以好好再跟你聚幾天!」

  席菲菲很高興,要他作進一步的保證,蕭公子就發下了那麼一個很香艷的誓。

  他並沒有存心違誓,席菲菲很可人,也不像別的女子那樣心胸狹窄,想獨霸住他,知道他是個風流成性的男人,所以經常安排了許多美麗的女孩子來陪他作樂。

  蕭無忌在立誓時是很想來踐約,再在溫柔鄉中樂一陣子。

  但到了三湘後,他又被一些事情耽誤了,更因為湘女多情,使得蕭大劍客樂而忘返,也忘了這個約會。

  究竟這不是一件性命交關的重要大事,卻要了兩個人的命。

  第一是席菲菲的,她癡癡地等了一年之後,仍然盼不到蕭公子的蹤影,誰也想不到這位嬌柔的女郎竟是個很烈性的人,她用一把剪刀刺穿了自己的心口。

  第二個受害的人則是蕭無忌本人。

  他在第二年重遊江南,聽見了這回事,感到很遺憾,也十分抱歉,親自到席菲菲的香塚上去憑弔了一番。

  完後,他卻風流未改,又去應一個叫容容的女郎的約。

  那個女郎才十六歲,艷絕人間,高張艷幟雖已半載,卻還是個清倌人。清倌人的意思是只陪人詩酒盤桓,清談而已,卻不再進一步留宿了。

  蕭無忌又發奇想,想去征服這個女郎。

  容容接待蕭無忌十分熱情,當著幾個陪著去的武林俠少,也不避形跡,酒到半酣時,容容要渡他一口酒,蕭無忌還欣然接受。

  可是一口酒經由芳唇,喂到他口中,卻成了窗腸毒藥,蕭無忌跳了起來從他口中流下來的不是酒,而是鮮紅的血。

  容容也跳過一邊,冷冷地道:「蕭無忌,我姓席,叫席容容,是席菲菲的妹妹。你記不記得兩年前的今天,你在我姐姐面前發的誓嗎?你違誓害死了她,我也要你該死而無怨了吧!」

  蕭無忌果然死得沒有一句怨言。

  大家都以為他是被席容容餵下一口毒灑而毒死的。

  蕭無忌雖然有許多朋友,卻沒有一個人為他出頭,因為蕭無忌負約而害死了席菲菲的事大家都知道。

  席容容逼他應誓而死,那些俠義中人,自然不便再去為難席容容。

  不過事後他們才知道那天沒有去找席容容麻煩是一件多麼聰明的事。

  蕭無忌只是第一個死在席容容香口之下的人。

  以後陸陸續續,有不少人死在席容容的櫻唇之下,席容容殺人的方法不是她的美色,也不是毒物,而是一種細小如米粒的彈丸。雖是細如緣豆,然而卻十分強勁,席容容含在口中噴出來,可以穿透重甲。

  蕭無忌是被穿透了喉管而死,但以後死的人,有的是被穿透腦殼,有的卻被射穿咽喉或心臟而死。

  那個小如豆的彈丸在要害上穿個孔,殺人也是很快的…

  席容容不知從哪兒學來這一身武功和絕技,使她成了聞名江南的女殺星。

  她從事的是殺手的行業,只要有人能出得起價,搭得上線,她就可以受理殺人。

  不過,她要的價錢很高,出得起的人不多,而且,要搭上她的線也很不容易,但是她受理下來的生意,卻從來沒有交不了差的。

  這就是說,她的生意信譽極佳,收下定洋,保證交貨。

  只要是男人,她沒有殺不了的。

  席容容只有一個現定,她不殺女人,是不是因為她自己是女人,還是因為她特別討厭男人?

  席容容自己沒有說明,也沒人敢去問她,相信你也不敢。

  含沙射影是兩種毒蟲。

  含沙生於沙漠之中,身軀蠢笨,行動遲鈍,但是它卻有一項特異的本領,僅著體形的保護顏色。

  它潛藏在沙堆中極難發現,口中含了一團細沙,這沙上已沾滿了它口腔中的毒液,遇見有其他的生物經過時,它就噴出含毒的沙。

  這沙有極為強烈的腐蝕作用,沾在鳥獸身上,立刻就中毒而死,而且慢慢蝕化為汁水,它再過來吮吸這汁水為食。

  射影獵食的情形差不多,只不過它棲息在水邊,噴出的是水柱而已,而射影補食的大都為各種飛蟲。

  含沙射影是兩種毒蟲,所以它們被當作外號時,也是用來稱呼兩個人。

  說她們是兩個人,只不過因為她們是兩個分開的個體,實際上她們也可以稱是一個人,因為她們是合而為一的。

  殺人行事時都是聯合行動,共行共止,甚至於有人懷疑她們嫁人時,是否會嫁同一個丈夫。

  她們的相貌很相像,但又不是姐妹,她們被稱為含沙射影,卻是由於她們的名字,一個叫白含沙。一個叫鄔射影。

  白含沙喜歡穿白衣,鄔射影愛穿黑衣。

  白含沙口中不會噴沙,卻擅以毒沙為暗器,那一手天星毒沙令人防不勝防。但是人們寧願挨上十把毒沙,也不願沾上一滴鄔射影的毒水。

  鄔射影的毒水是灌在許多小蠟丸中的,她這種小蠟丸是以彈弓發射出來的,又勁又疾。打在人身上,蠟殼破裂,毒水濺出,立刻將衣服蝕破,將肌膚燒得面目全非。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39:42

第二章


  黑妖狐胡美珍活動在東路,江湖人稱之為東靈。

  女王蜂胡風在西路上出沒,江湖人稱之為西靈。

  點絳唇席容容出身在江南,江湖人稱之為南靈。

  白含沙和鄔射影北地稱雄,江湖人稱之為北靈。

  這東西南北四靈各霸一方,還好她們各踞地盤,沒有過界,而天下又實在太大,她們每個人就自己這一方也無法大小通吃,所以還有別人混的路,而且即使惹了她們,只要進出她們的地段,她們也不致於追出去。

  但誰要惹上了另外兩個女煞星那可是老壽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長了。

  那就是碧落仙子李瑤英和地魔女單小紅。

  李瑤英是峨嵋前輩女劍客李英瓊的高侄孫女兒。

  李英瓊雖是峨嵋門中的長老,李瑤英卻不屬於峨嵋門下,甚至於還跟峨嵋派大大的過不去。

  因為峨嵋掌門齊小霞的兒子齊飛就死在李瑤英的劍下,而且峨嵋門下的弟子也有好幾個被李瑤英的紫郢劍割斷了脖子。

  以道理而言,這倒怪不得李瑤英的心狠手辣!

  那要怪峨嵋掌門人齊小霞太過於溺愛護短,既沒把自己這個獨養兒子教好,擇徒不嚴,門下弟子的素行很不好。

  峨嵋挾前人之餘蔭,不但是川中第一大門戶,在武林中也有著很高的地位,日久而弊生,就養成峨嵋門下那股驕縱的氣焰。

  而齊小霞所收的一些弟子,又都是世家、望族子弟,父兄或為京中巨宦,或為地方上的富戶仕紳。

  這批年輕人再學了一身不錯的武功,那裡還安份得起來!

  他們出師後,回到家門再各自互通聲氣,那就更不得了,幾乎整個四川都成了他們的天下。

  齊飛是這一批年輕人的頭兒,他的年紀並不是最大的,都因為是掌門人的獨子,人門自然最早,成了當然的大師兄。

  大師兄到每一個地方,更是每個師弟巴結的對象。

  這天他去到巴縣,卻接到四師弟的告急信,說是被人打傷了,請大師兄替他作主。

  一問究竟,才知道老四玉面郎君劉永信在街上調戲了一個女娃兒,那卻是巴山劍客顧清風的孫女兒。

  結果惹惱了顧清風,一頓拳腳,打得劉永信鼻青臉腫,若非是人家看在他師門份上,幾乎割了他的腦袋。

  巴山劍客是西蜀地面上有名的劍術世家,但是與峨嵋相較可差得太遠,居然打傷了峨嵋門下,這還得了。

  齊飛怒沖沖帶了幾個師兄弟去,顧清風打了劉永信後,也顧忌到峨嵋勢盛,出門避禍去了。

  但齊飛卻不肯罷休,當場就把他的孫女兒顧小芸擄回了劉家廬言叫顧清風上門磕頭賠罪放人。

  顧清風這下子躲不住了,在三天後,老著臉皮到劉家,七十老翁硬是向劉永信磕了三個頭,才算把孫女兒領了出來。

  但顧小芸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回到家中不到兩個月,上吊死了。

  因為她在那三天中,巳遭齊飛數度凌辱,當時怕祖父難過而不敢聲張,可是過了兩個月,她發現自己紅潮不信居然懷了身孕。

  這下子瞞既瞞不下去,一個未嫁的姑娘家生下了私生子更不像話,她只有用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顧清風自然不肯罷休,又找到齊飛去理論。

  齊飛很混帳,居然來個矢口否認,說那天把顧小芸放回去時,她也沒說什麼,誰知道她跟個野男人私通了,出了事情,賴到他頭上來。

  顧小芸是個很自愛的姑娘家,絕不可能有那種不軌的行為。

  事實上她自從被接回家之後,整天躲在家中,連大門都沒邁出一步,明明是受了齊飛的欺侮,卻因為死無對證。

  顧清風氣得吐了血,回家後也一病不起。

  李瑤英是來弔喪時才得知原委的。

  她跟顧家是遠親,跟顧小芸私交很好。

  顧小芸在臨死前,留下一封絕命書,交給她貼身的小丫環,轉交給她,苦求她代為尋求公道。

  李瑤英並不出名,但顧小芸卻深知她有能力為自己報仇雪恨的,她的絕命書不交給祖父而交給李瑤英,也是知道祖父的能力不足以為她雪恨。

  李瑤英果然找上了門去。

  齊飛跟那一群師兄弟正在開懷痛飲。

  席間,劉永信正在開玩笑說:「大師兄,顧小芸那小妮子也太想不開了,她既然懷了孕,找到師父那兒去,師父少不得也會收留她的!」

  齊飛立刻搖頭道:「那可不行,這種妞兒玩玩可以,但娶來做老婆卻不行,跟咱們峨嵋結親,顧家還不夠瞧!」

  劉永信道:「小弟可不是說娶她下來,但是先收個小老婆總是可以啊,最重要的是她有了身子,大師兄是一支單苗,憑這一點,師父也會收容她的!」

  齊飛哈哈大笑道:「收下當個小老婆,我自然不反對,男人嘛,誰也不會嫌老婆多的,只可惜那個妞兒沒福氣,先去上吊了。

  她死了我當然不認帳,她如果活著來找我,我一定會想個法子收下她的,尤其是她大了肚子,我沒有想到就那麼兩回,她竟會留下了種。」

  劉永信大笑道:「這就是大師哥本事大呀!」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

  忽然平空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喝聲:「你們是一群畜生,逼死了一個女孩子,你們沒有半點悔疚之心,還笑得出來,」

  隨著呼叱聲,一條俏美的青色人影由房頂翩然而落,卻是一位青衣的美貌大姑娘,手挺長劍,英氣迫人。

  大家先是一怔,但見到她只是一個人,又哄然地大笑起來。

  雖然這女郎所表現的身手不凡,但是卻沒放在這些人心上他們是當前峨嵋二代之秀,而峨嵋巴以天下第一大劍派自許,他們還會在乎誰了?

  齊飛笑吟吟地道:「姑娘,你是誰?」

  李搖英厲聲道:「別問我是誰,我是來替顧小芸要回一份公道的,是誰侮辱她的,快站出來。」

  齊飛哈哈大笑道:「姑娘!你在屋頂上也聽了一陣子,自然聽見我們談話了,顧小芸是我玩大肚子的。

  可是她自己想不開上吊可怨不了人。

  剛才你也聽見了,她若是來找我,至少我會收留她,雖不是結髮元配,總不會叫她沒有歸宿,她若是生下個兒子,我會更瞧得起她一點。」

  李瑤英怒極地道:「這就是你說的話。」

  齊飛哈哈大笑道:「不錯.這是我的話,你可千萬要記住,將來肚子大了,千萬別做傻事,記得找我去,這麼年輕輕,死了多可惜,跟著齊大爺,就是做個小老婆,也比嫁個凡夫俗子強。」

  李瑤英給他的答覆是劈頭一劍!

  齊飛先還不在意,想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去奪她的劍,幾招之後,發覺這個女的不簡單,才連忙拔劍對敵。

  在眾目睽睽之下,雄視川中的峨嵋劍法竟然不堪一擊,五六個照面,齊飛就給一劍刺個對穿,當時在場的人都嚇呆了。

  李瑤英從容地割下人頭,只留下兩句話:「青雲山上,碧落莊裡。」

  人頭被供在顧小芸的墳墓前,干扁了才被峨嵋門下偷回來送到峨嵋。

  齊小霞自然不甘獨子被殺,親率門中十大長老去到青雲山上殮仇擒凶,卻灰頭土臉地回來。

  此後絕口不談此事,而且力誡門人弟子,以後遇上碧落山莊中的人,躲著一點,顯而易見,她是在那兒吃了大虧。

  這是對內的囑咐,對外,她只宣佈說:齊飛之死,是素行不端,咎由自取,而碧落山莊是本門長老李英瓊的後人,與峨嵋淵源極深,她當然不能夠太給對方難堪……

  這番話說得在情在理,不失一代掌門胸襟,只是大家都知道齊小霞並不是個胸襟寬大的人,這一來就顯得頗堪玩味了。

  何況此後,李瑤英俠蹤時現,碧落仙子的名號越來越響,而峨嵋卻處處畏頭縮腦,氣勢大不如前了。

  江湖上不肖之徒,犯在碧落仙子李瑤英手中,若是犯的罪行不太嚴重。而且肯低聲下氣,表示悔改的話,多少還有一半活命的希望。

  但他們若是撞上了地魔女單小紅,那就慘了。

  單小紅整起人來別具一套,她不但使被整的人受盡了酷虐;聯想死都不可能,活著又太痛苦!

  她不但給人肉體上的痛苦而且還能挖空心思,使人精神上受盡折磨,喪盡尊嚴。

  她最長對付人的方法,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她自己起的外號叫活報應,但別人卻稱她為地魔女。

  地魔女的意思就是從地獄來的魔女。

  有一個土豪倚仗財勢,逼姦了一個寡婦,被單小紅知道了,夜入那個土豪家中,把土豪劫持了出來,還帶走了一箱銀子,跟一盒金錁子。

  第二天清早,人家發現那個土豪全身被肅得精光,四肢反縛,被吊在大旗桿上,繩子的一頭就捆在那口銀箱上。

  銀箱上寫著一張紙條:「此人以財勢欺人;靠著銀子的力量,高高在上,罪大惡極,現罰其一嘗無銀之苦,行人經過,可取銀一錠!」

  有白花花的銀子,誰還會不要,於是一人一錠,很快就把銀子搶光了,銀去箱空,重量減輕,那個惡豪就從旗桿上摔了下來,總算嘗到了無銀之苦。

  那還不算,他的生殖器被刀子割掉了半截,又吊了一張紙條:「今後莫惹風流禍,去爾一半是非根。」

  而後在糞門中插了一枝又粗又長的撥火棒,附一張字條則令人啼笑皆非:「讓你也嘗嘗被人強姦的滋味。」

  那個土豪回到家中僥倖沒死,可是再也沒敢出來見人。

  單小紅經常以孤身弱女、楚楚可憐的樣子出現於鬧市,一副土頭土腦,偏又姿容秀麗,而且手上一個包包裡,還裝了有不少的金條銀錠。

  這樣的一個女郎,自然是最容易受到歹徒覬覦的對象,但是誰要碰上她,誰就倒足了楣。

  有一次,居然有一夥歹徒,把她騙進賭場,想先贏光她身上的金銀,然後再把她賣進娼寮。

  那次她是以一個鄉下土地主的閨女出現。

  她說她訂親許給了鄰家,未婚夫在外地做小官,因為遺失公帑,被下了獄,她是偷了父母的積蓄去為未婚夫繳罰款脫罪的。

  因為還少一半,到本城來找一個姑母借錢湊足另一半,誰知姑母已於兩年前遷走,不知去向!

  這故事很感動人,看她手中的金銀約有五百來兩,更不會是騙人的,只可惜她缺的數目太大了,一般人有心無力,幫不了她的忙。

  於是就有些賭場老鼠,把她騙到賭場中說:她這種千里為情郎解危的深情,一定會感動天地保佑她的,到賭場去賭幾手,贏了,就解決問題了!

  他們說得天花亂墜,這村姑終於動心了。

  來到賭場中,她先小試了幾把,都贏了,於是就放開手下大注,那是灌了鉛的骰子,控制由人,結果輸得精光。

  村姑哭哭啼啼,要求那位好心人再借她一筆銀子翻本。

  結果說好說歹,由賭場的主人飛天虎尤二混借給她二百兩銀子,立下借據,以她的身體為抵押。

  村姑含著眼淚說:「我相信老天爺一定會保佑我的…」

  那些惡棍們口中附和,心中在笑,他們知道這二百兩銀子一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了。

  甚至於已經有人向飛天虎出價,一百兩,要為這個鄉下女郎開苞了。

  那知上天竟真的開了眼,這個村姑開始手風大順,灌了鉛的骰子也不聽話了,莊家擲六點,她就擲豹子。

  總之,她每注二百兩,從來沒輸過,不到盞茶工夫,她已經贏了幾千兩,大家這才著了慌。

  尤二混知道遇上了大行家,於是用行話去盤道,村姑居然一竅不通。她只知道要賭,而且還不准莊家歇手,一定要陪她賭下去。

  這是存心來踢場子了。尤二混本人手下不含糊,場中還聘了幾個好手保鏢,翻下臉來要動手。

  村姑毫不在乎,赤手空拳,在刀光劍影中,把一群大漢全打得趴了下來,然後她還是要他們跟她賭下去。

  足足賭了一天,她把賭場中每一個人都贏得傾家蕩產,還把每個人的腳筋挑斷,鼻子削掉。

  然後把每個人都趕進了一間破廟,把贏來的銀子重修廟宇,改名叫無鼻寺,把所有的賭徒都剃度為僧,罰他們終生苦修。

  沒有人敢不從,因為每個人都欠了她十萬兩銀子賣身給她,她把全部的債券入了官,規定那些人還清了債才准還俗。

  尤二混這才知道遇上了地魔女單小紅,只有自認倒楣,連反抗的勇氣也沒有了。

  他的武功已廢,勢力也散了,家人妻妾捲逃一空,掙下的一片家業轉頭成空。他倒反而看開了,安心在廟中做和尚,懺悔此生。

  這還算幸運的,有很多人被單小紅整得悲慘得多。

  單小紅很少殺人,她懲戒一個人時,總能捏住人家的脖子,讓人連自殺的權利都沒有。

  但是單小紅聲譽卻很好。江湖上提起她來總是贊多於毀,因為她所整的人,都是罪該萬死之輩。

  這些人作惡多端,卻並不一定有很高的武功。

  因之,沒有人知道單小紅的武功有多高,只是,單小紅在面對高手時,也沒有叫人擊敗過。

  她沒有易容,卻經常變更身份,她雖然姿容秀麗,卻並不特出,所以,認識她的人並不多。

  她要找上誰,躲都躲不了,但別人要找她,卻真不容易,她像是個通靈的妖魔,能突然出現,也能突然消失。

  東西南北四象,再加上下,謂之六合。

  那是指人的周圍所處的宇宙空間。

  而這每一方位,都有一位奇特的女性,以她們奇特的方法與手段行俠人間,被譽之為六合四靈!

  聽起來,似乎是有點怪,何以天地的靈氣,都鐘於女子身上,把男人壓得抬不起頭來。

  有人曾經開玩笑地說:「那個人能把六合四靈,湊到一起去,這個人必然夠資格稱為天下第一了。」

  也有人開玩笑說:「若有一個男人,能夠一舉而並娶六合四靈,那真是艷福齊天了!」

  說這種話當然是開玩笑,誰也不可能有那麼大的神通把她們召集到一塊兒來,要說到一舉並娶,那更是荒謬得無人能信。

  能夠娶到其中一個,已經是乖乖隆的咚,韭菜炒大蔥,夠人消受的了,要是娶上六個,恐怕三天下來,那傢伙連骨頭渣子都找不到了。

  這六個女郎……不,實際上該是七個女郎,因為北靈是由白含沙和鄔射影共尊一號,但說她們是六個也不錯。

  因為含沙射影像是相互的影子,從未分開單獨行動過,也從未相互合作過,更是極少在人前同時出現過。

  這是怎麼回事呢?很多人都弄不清她們的關係。

  她們親密如姐妹的確是共同行動的,下手之前,她們也是先調查對象,看是由誰出面對付較為適當。

  另一人則隱身於暗中掩護照應,非至絕對必要時不出手,這樣才能真正發揮兩個人的功用。

  只不過出道以來,她們所遇到的對象,還沒有必要動用兩個人,所以這兩個人並列北靈,只是因為她們同在北邊活動,卻一直把她們認為是單獨的個體。

  武林中很少有人認識或記得四不像少爺的。

  雖然他的父親南宮春秋是方今武林第一大世家的府宗,他的長兄南宮少春已經是統率數十萬大軍的大將軍。

  他的次兄南宮再春於十九歲就高中欽點狀元。

  南宮少秋長得比兩個哥哥漂亮一點,以天資而言,他也比他們聰明,照說他的文武兩途都可以高人一等。

  可是這位三少爺卻似乎對成名不感興趣,對功名更沒胃口。

  倒是對醫卜星相、機關土木、鬥狗養鳥等各雜學很有興趣。

  但他的興趣也維持不久,對每一門略事摸索,即能登堂人室,趕上人家十來年摸索的火候。

  但要他進一步深究時,他又轉移到另一種新的興趣上去了。

  以他的家世,既不要他養家活口,又不要他榮宗顯祖,甚至於南宮世家的將來擔子,也由他的姐姐南宮萍挑起來了。

  南宮萍是女兒,而且是嫁出去的女兒,本來不必回娘家來繼承祖業的!

  可是南宮萍嫁給慕容世家的世子慕容軍後,遭遇了一場巨變,慕容家族幾乎整個被毀了,人也死光。

  南宮萍這時恰好歸寧得免,回去料理了一下後事,帶著三歲的幼子再度回到娘家。

  她雖是女流之輩,卻聰明冷靜、智慧過人,處事沉著果斷,比她父親更幹練,所以南宮春秋漸漸將家中的事務交給了她。

  她也表現得很稱職,將來這府宗的繼承,必然是她了,何況,她又是慕容世家的遺孀,也兼具了慕容世家的府尊身份。

  慕容、南宮這兩世家一北一南,在武林中身份地位很崇高,他們不是公開承認的武林盟主,但是誰也不否認他們的領導地位。

  武林世家管的都是江湖事,可是兩大世家的子弟和家人戚友,頗不乏居朝擔任要職的,可見他們與朝廷官府之間,關係頗不尋常。

  哪怕貴為當地一方之長的方鎮督撫,來到兩大世家都是客客氣氣、恭恭敬敬,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由此可見兩大世家的尊嚴與氣勢了。

  慕容世家被殲滅,是一件轟動江湖的大事,可是下手的人很神秘,全府在一夕之間,被人殺死,現場陳屍百餘,其中一大半是技擊絕頂高手。

  他們死於各種兵器,而且經過劇烈搏鬥,可知下手行兇者也不簡單,最妙的是事後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

  這是兩年前的事。

  兩年來,南宮萍動用一切的耳目,探查消息,卻仍然沒有半點影子。

  南宮少秋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中,自然是得天獨厚,但他卻沒有充分地利用這個良好的環境。

  從小他就像那些聰明而頑皮的孩子一樣,只會淘氣,偏又加上祖母、母親以及兩個長姐的疼愛,就越發地無法無天了。

  小時候到少年時,他像是紅樓夢中的賈寶玉生活在倚紅偎翠中,只有每年,他姑姑南宮素秋回家的一個月,才是他最乖的時候。

  南宮素秋在南宮世家是一枝看不見的樑柱,撐著南宮世家,有一半是靠她的力量,她盛年未字,大概已經準備終身不嫁人了。

  而她也常年在外,不知在忙些什麼,每年她必定在南宮老夫人壽誕前後,回家一個月左右。

  於是促狹的人,把他叫做四不像,底下還加了少爺二字,就不知道是諷刺還是恭維了。

  但不管別人怎麼想他說他,四不公子從三歲到二十五歲,都沒做過一件事是事實。

  直到他二十六歲生日那天,他才自告奮勇,要去做一件很偉大的事。他要去救他的小外甥,也就是他姐姐南宮萍的兒子,北邊慕容氏的遺孤慕容天仇。

  這孩子才只五歲,卻在南宮老夫人壽誕之日,離奇地失了蹤,然後南宮萍接到了一封勒索信。

  信中有人坦承劫走了幼兒;卻提出了一堆大得驚人的釋放條件。南宮萍不加考慮,撕碎了信加以拒絕了。

  儘管做母親的表示了不在乎,但人是在南宮家丟的,南宮少秋這個做舅舅的多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所以他自告奮勇地宣佈要去找回慕容天仇。

  勒索信上沒有任何線索,只有一個地名——摩天嶺。

  全國有四處摩天嶺,天南地北、相距萬里,而且這個地名也未必正確。

  南宮世家上下百來人已經尋找有日了,仍是不得結果,聽到他說要去尋找,不由感到好笑。

  但是南宮少秋卻很認真,他接下這個任務後,自己立下了責任狀書明期限,而且更要求南宮門中上上下下都放棄追查,由他一個人負責就好。

  這個要求近似開玩笑,南宮萍自然不敢答應,可是做姑姑的南宮素秋卻一力支持小三子,說這樣子好,對他的偵查大有幫助。

  在南宮世家,只有南宮素秋的話說了就算數,於是四不公子南宮少秋就開始了他的尋仇任務。

  尋仇不是去尋人報仇,而是去尋找失蹤的小外甥慕容天仇。

  當然,南宮府中還要給他準備一些隨行協助人員,可是南宮少秋統統拒絕了,他竟是一個人都不肯要。

  南宮萍沒辦法,硬塞了一個人給他。

  那是個長相木訥,性子純樸的中年人,叫阿寶。

  阿寶是南宮萍由慕容世家帶過來唯一隨從,慕容世家被襲的那天,他也沒留在家中,因此而得倖免。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0:03

  南宮萍回到娘家暫居避難,他也找了來。

  他是慕容家的世代忠僕,經管著慕容世家數以百萬計的各種生計營業財產,該是大總管地位。

  可是他卻不像是個很精明的樣子,一身短打粗布衣,倒還漿洗得乾乾淨淨,做事很勤快,人很和氣。

  南宮萍很尊敬人他,叫他寶哥,但他自己卻沒有因此而端起來,依然自居為下人,住在下人房,做下人的事。

  到了南宮家,他依然管理著慕容家的財產,隔一段時間出去查查帳、巡視一下生意,然後把帳目交給南宮萍。

  這是他們慕容家的家務,自然沒人去管他們。

  阿寶對別人很大方,常常請人喝酒,誰的手頭短缺,少個三兩五兩,找他開口,也從沒回絕過。

  而且借出去的錢,他也沒開口討還,所以在下人的堆裡,他是很受歡迎的一個人。

  他在南宮家不必做什麼事,可是他經常忙碌不停,那是替別人忙,幫人家幹活兒。

  有空的時候,他就抱著他家的小少爺四處逛逛,那是他最快樂的時間了。

  阿寶的手藝巧,會用木頭雕各種玩具,也會用竹子編精巧的大小籠子,養蛐蛐兒、養畫眉、養各種小動物,所以慕容天仇最喜歡他。

  慕容天仇丟了,他也最難過,整天唉聲歎氣的。

  對這樣一個人,費這麼多的口舌來介紹他,並不是浪費,因為他是個很重要的人,很懂風趣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人。

  南宮萍決定讓他出去時,說的話更有意思:「寶哥!我三弟要出去找小天,雖然他是小天的親舅舅,但畢竟是姓南宮的。

  我們慕容家總也得表示一下,可是我們家已經派不出人手了,只有辛苦你一下,委屈你了。」

  阿寶吶吶地道:「主母言重了,這是應該的。」

  南宮萍又道:「少秋是南宮家的寶,小時候,人人都認為他大有出息,我也把他當作心上一塊肉,他雖然常出門,卻沒有正正經經地辦過事,你要多照顧他一點!」

  阿寶點點頭,彷彿理所當然。

  南宮萍抹抹淚珠道:「小天是被人擄走的,對方開出的條件是要我們手上全部的產業,我一口拒絕了,這不是我小氣,希望你諒解!」

  「是!主母,小的知道,對方的目的是要毀我們的家,就是交出了全部產業,未必能換得小少爺平安歸來。」

  「你能明白就好,還有你們這次出去,一定要花錢的,我不希望沾南宮家的光,一切的花費由你支付!」

  「這是應該的,小的理會得。」

  「老三卻是個花錢的祖宗,你得多擔待點,別跟他爭執,也別掃他的興,只要能找回小天,一切都值得的!」

  「是的!主母,小的知道,即使花光了慕容家的財產,小的也不會說半個字兒,小少爺才是最重要的。」

  這就是南宮萍與阿寶之間的談話,沒有當著南宮少秋的面,完全是私下的交代,但南宮萍的語氣卻像是在打商量,甚至於有點央求的意思,尤其是關於用錢的方面,南宮萍竟是多方解釋以取得他的諒解。

  這不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嗎?

  南宮少秋對阿寶隨行,倒沒表示反對,因為他也很喜歡阿寶。阿寶很懂得玩,阿寶很尊敬他,阿寶肯聽他的話。

  南宮少秋在府中很得人喜愛,卻極少受人尊敬,別人把他當作被寵壞的孩子不會拂逆他的要求,卻不是對他尊敬,阿寶是唯一的例外。

  兩個人,三匹馬,就這樣悄悄地出發了,沒有驚動人。

  事實上,南宮府中大部分的人還以為南宮少秋是出門去從事另一次遊歷,根本沒想到他是出去有任務的。

  三匹馬,一人一匹,另一匹載了南宮少秋的衣服和許多希奇古怪的零碎。

  他的毛病很多,出門用不慣別處的餐具,喝不慣外面的茶葉,穿不慣買來的內衣褲等等。

  還有,他養的獵鷹,會說話唱歌的八哥兒一頭小墨猴,都是離不開身的,所以多餘的那匹馬背上,著實是熱鬧。

  南宮少秋上道了。

  第一天趕了兩百里路,從早到晚,差不多全是在策馬疾馳,終於在黃昏時分,從姑蘇趕到了無錫。

  然後住進了城裡最大的一家客棧,包下了一整院子,院子裡有十二間上房。至少可以住三十個客人。

  但是南宮少爺的老規矩,他怕吵,不願意跟亂七八糟的人混住在一起。

  無錫是他常來的,此地也還沒超出江南的範圍,仍然是南宮世家的勢力所及之內,由得他神氣去。

  店家是知道他的,沒經他吩咐就把他最寬敞的東大院給騰空了出來。添茶倒水,忙著招待。

  南宮少秋道:「你們別忙著人,趕緊去侍候我們的馬匹去,明天我還要趕路的,今天它們足足一口氣跑了兩百里,元氣大傷,得給它們補一補。」

  阿寶開口了:「少爺,這些馬匹都是千中選一的千里良駒,一天跑上四五百里都累不著它們,才兩百里只不過算是小跑,活一下筋骨而已,無須特別照顧的。」

  南宮少秋道:「我也曉得,只不過它們馱著我們跑了一天,我心中不過意想補償它們一下。」

  阿寶道:「牲口不像人,不能太驕貴,否則反而會長膘跑不動了,吃得越好性子越懶。」

  「喔!還有這回事?我倒又長了一番見識,阿寶那就由你去招呼吧,你弄舒齊了,咱們吃飯去。」

  「少爺!客棧裡有酒菜,咱們要出去吃嗎?」

  「阿寶!這些地方,你可就沒我精了,店裡的酒菜弄來弄去就是幾種口味,回頭我帶你吃人間妙味去。」

  「少爺!小的一向在北方走動,對江南的地方不太熟,您要上那兒去,是不是要小的換身衣服。」

  「幹嗎呀?你這身衣服朝天子都行了,奇怪騎了一天的馬,你身上居然沒有沾一點灰塵;還是乾乾淨淨的。」

  「騎馬哪有不沾灰塵的,不過小的一路上不停的撣,不讓灰停在身。還有就是天氣好,剛下過雨不久,灰塵都給鎮住了揚不起來。路也好!又平又寬又著實,跟咱們北方黃土滿天,像是另一個世界。」

  「阿寶!你很喜歡江南吧!」

  「喜歡是喜歡。但北方卻是我的老家,梁園雖好,終非人居之地,我還是想念北方的風沙。」

  瞧他有點傷感的樣子,南宮少秋不再去撩他,只是溫和地道:「到屋裡擦把臉,把那些畜牲們安頓一下,咱們就吃飯去。

  對了!小黑子不肯單獨留下的,得把它帶著,銀翅兒自己會去找食,放開了就好,倒是多嘴姑難侍候,得辛苦你一下。」

  小黑子是那頭黑猴,只有拳頭大小,通體墨黑,動作奇快如風而又善解人意。

  銀翅兒是那頭獵鷹。

  多嘴姑是能說能唱的八哥。

  這都是南宮少秋的隨行班底。

  阿寶點頭答應了,南宮少秋對他沒架子,但這些瑣事,少爺都是不動手的,只有交給阿寶了。

  好容易把一切都弄舒齊了,南宮少秋卻換了一身嶄新的錦袍,打扮得像位太子,來邀他出發。

  倒是把阿寶弄得不好意思道:「少爺,早知去的地方如此隆重,小的也該換套衣服的。」

  南宮少秋道:「阿寶,你不必換了,你這身打扮已經很好了,我要換衣服,是因為我跟你不同。」

  阿寶默然不開口。

  南宮少秋道:「阿寶,我說你不同,可不是說你是下人,你在姐夫家是大總管,掌管著上千萬的財產。

  真要比起來,我這個不理事的少爺給你當跟班都不配,咱們一起作伴出來,可沒什麼上下之分。」

  阿寶忙道:「少爺言重了,小的本就是下人。」

  南宮少秋一笑道:「佻時時以下人自居,但是我從大姐對你的態度上,知道你不是的。」

  阿寶連忙道:「少爺,你說哪裡話來」

  「你別急著否認,我也不真管你是不是,我只不過告訴你,我心裡沒把你當下人,雖然,我請你做很多事,那只是出自朋友的請求。可不是端什麼少爺架子,因為我不會做事,那怕是跟我爹一起出門,我也不會動手的。」

  阿寶沒有再開口,似乎瞭解到言多必失的道理,有些事是越辯越糟,倒不如採取沉默的好。

  南宮少秋也沒多說,兩個人出了店門,就一直往東走,走完了大街,折入一條小巷再穿出了小巷,就是一大片平民區的住它。

  阿寶心中暗暗稱奇,心想這位少爺花樣真多,在這種地方,會有什麼好東西吃。

  終於在一家小飯鋪面前停下來,飯鋪生意平常,有七八個人在用飯喝酒,都是些短打的粗漢子。

  南宮少秋進了門,笑笑道:「運氣不錯,還能擠到副座頭。」

  飯鋪中只有四張桌子,另外三張都坐了人,只有這一張桌子只坐了一個人,所以他說擠到一副座頭。

  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那個客人卻瞪了他一眼。

  南宮少秋才發現是一位年輕的姑娘,長得眉清目秀,十分漂亮,因為她也穿著短打,所以先前沒注意。

  這下子倒使他很不好意思,連忙陪笑道:「對不起,姑娘!我太冒昧了,我該先問你一聲的,我能坐下嗎?」

  那女的冷笑一聲道:「你已經坐下了,還問什麼?」

  「是!是!先前我只看到背影,不知道你是位姑娘,所以才貿然坐下,若是姑娘不喜歡人打擾,我自然起來。」

  女的冷冷地道:「在這種地方,本來就是有空就坐無須向人的,但你既然要問,我就告訴你,我不喜歡。」

  「是!是!抱歉打擾了,姑娘請慢慢用吧!」

  他的脾氣出奇的好,果然站了起來,走到一邊站著等。

  因為那三張桌子上都還沒空,他只有搬了一張凳子,在靠近櫃台的地方道:「阿寶,你先坐下來等一下,有了空咱們再入座。」

  阿寶看南宮少秋的意思是一定要在這兒用飯了,不由更為奇怪,上這兒來吃飯,自己的確是不必換衣服了。

  那些食客們的衣著破爛,比自己還差了很多。可是南宮少秋為什麼要換得這麼整齊呢?

  那個女孩見南宮少秋真的起來讓開了,倒是對他頗感興趣忍不住道:「喂,你是真來吃飯的了。」

  南宮少秋道:「當然是來吃飯的。自從吃過了鄭老仙長的燉肉之後,我就一直耿耿難忘,只要有機會,我總是要來大快朵頤一番」

  「原來你還不是第一次來,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南宮少秋笑道:「我一年中總要來個兩三次,實在不算多,也許沒有機會碰到姑娘。」

  女郎點點頭道:「看你一身穿著,居然還能懂得欣賞此地的燉肉,看來還不太俗,過來一塊兒坐坐吧。」

  南宮少秋道:「不太打擾姑娘嗎?」

  「我一個人吃得太無聊,有個人聊聊也好!」

  「那就謝謝姑娘了,我還有一個同伴。」

  「自然請他一塊兒過來,總不成光邀你一個,把你的同伴擱在一邊兒。老師父在後面忙著,沒空出來招呼,你們自己到櫃上拿酒杯筷子,打酒過來,曉得地方嗎?」

  南宮少秋笑道:「曉得,我每次來也都是自己照顧自己,沒敢驚動老仙長!」

  他到櫃台裡面去拿杯子跟筷子。

  阿寶忙道:「少爺讓我來吧,你做不慣這些!」

  南宮少秋笑道:「你把杯子和筷子拿去擺好,我來打酒好了老仙長的酒藏在哪兒你不知道。」

  他彎下腰去,不知在忙什麼!

  一會兒,他拿了兩把大錫壺出來笑道:「這是老仙長的私房酒,平時他好小氣,每次只給打半壺,今天趁他不在,我打了滿滿兩壺,阿寶,你得趕快喝別讓他出來看見了!」

  他遞了一壺給阿寶,自己拿起一壺,笑問女郎道:「姑娘,你要不要喝一杯。」

  因為女郎面前雖有杯子,卻沒有酒壺,所以他才那樣問。

  女郎笑笑道:「謝了,你自己喝吧,好容易做賊似的才多弄半壺酒,我不忍心分你的。」

  「沒關係,我的量淺,有半壺也夠了!」

  這一句卻是欺心之談,他四不公子中就有千杯不醉這一項,半壺酒不過斤許,還不夠潤他的酒腸的。

  女郎一笑道:「還是你自己請吧,要給我倒上一杯,你自己就沒有得喝了,我喝自己的!」

  她拿過旁邊的一個空罐子,然後從桌子下面拉出一個酒罈子,滿滿的倒了一罐。

  酒罈子是五十斤裝的那一種,壇中還有大半壇,總在三四十斤左右,她一隻手拎著壇口,反腕斟酒,竟是毫不吃力的樣子倒使阿寶吃了一驚。

  但也僅只阿寶吃驚而已,南宮少秋沒當回事,旁邊的七八名食客也役大驚小怪,彷彿司空見慣。

  阿寶才知道這間小飯鋪很有意思!

  那位在後面忙著的鄭老師父一定是個非常人,而這位四不像少爺能夠摸上這兒來,更是不簡單。

  南宮少秋不為女郎的膂力吃驚,卻為她的酒量吃驚,指著道:「姑娘用這個當杯子?」

  「是啊!老師父這兒的大碗都嫌小,只有這燉肉的罐子正好,你不信,咱們乾三杯瞧瞧!」

  「你的酒是否跟我一樣的?」

  「絕無虛假,由惠泉山上挑來的泉水,經過老師父精心釀造的海棠春,經當世十大酒鬼公評為天下第一!」

  南宮少秋苦著臉道:「我聞著也香得很,只是,很抱歉,姑娘,老仙長對我可小氣得很,每次不肯多給,我捨不得跟你一樣地大口喝,咱們各喝各的好了!」

  「原來你是捨不得酒,沒關係,我負責好了,喝多少算我的,准讓你盡興而歸。」

  「姑娘!這可是難得的佳品,而且酒是老仙長的,你別誇下海口,先問問老仙長肯不肯。」

  「沒問題,他敢不肯,我揪下他的鬍子來,你喝好了,不過有個條件,你得換我一樣的杯子,咱們對飲。」

  「這個……我怕不行,我從沒有喝過兩壺以上。」

  女郎道:「怕什麼,最多一醉而已,又死不了,這酒性最醒了,醉了不會傷人,來,你用壺,我用罐子大概差不多!干!」

  她捧起罐子一仰頭,咕嘟嘟地灌了下去,南宮少秋引壺向嘴,大口的吸著,雖是略慢一點,但也喝乾了。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還招呼阿寶道:「你自己隨便用,這酒和這燉肉都是人間奇珍,難得一嘗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0:30

第三章


  阿寶發現每一桌上都沒有別的菜,只有一口小炭爐子,燉著一罐熱騰騰的肉,香氣直衝。

  他先斟了一小杯,酒香撲鼻,人口甜潤而醇烈,的確是絕妙佳釀,再撈了一塊肉放在嘴裡咀嚼,也是鮮美無比。

  他忍不住讚了一聲道:「好極了,這好像不是豬肉,」

  南宮少秋道:「當然不是,這是羊肉。」

  「羊肉!我在北邊過了半輩子成天吃羊肉,卻沒想到羊肉能有如此美味。」

  南宮少秋笑笑道:「羊的品種不同,烹調的方法也不一樣,你若是認為好吃,回頭可以向老仙長請教一下燉法,將來到北邊去,也開這麼一家羊肉鋪!」

  那女郎卻看著南宮少秋道:「你還能不能喝?醉了沒?」

  宮少秋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因為我從沒有醉過!」

  喝酒的人沒醉過,這倒是奇聞了。

  「是真的,因為我在家裡喝,家裡人管得嚴,不讓我多喝,出門時,謹記著酒能誤事的教訓,不敢放量喝,都是淺嘗即止,所以從來也不知道什麼樣才叫醉!」

  女郎撇了撇道:「原來是這樣,不醉一次就不像個男人,你今天可以試著醉一次,你放心好了,在這個地方醉倒下來,沒有人會動你身上一根線。」

  「這我知道,在鄭老仙長這兒,我是最放心的。」

  女郎又給他倒了一壺,自己倒了一罐,強邀著又灌了下去南宮少秋搖搖頭道:「我好像有點頭昏的樣子。」

  女郎看他的眼中微現水光,這是微有酒意的形狀,含笑道「那只是半醉,你的量不錯,最少還能喝兩壺,來我給你斟上。」

  敬一壺,南宮少秋就幹一壺。

  女郎自己只陪到第三罐,就似乎有點不勝酒力了。

  她看南宮少秋似乎有點迷糊,說話也不十分清楚,乾脆使個賴皮,光是給南宮少秋斟滿;自己卻只象徵性的倒上一點,拖著他對干。

  南宮少秋越來越不行了,看上去只要再加上一壺,非要倒下不可,但是一連三四壺,他還是那個樣子。

  但是一罈酒卻倒空了,女郎忍不住問道:「喂!老師父每次果真只給你半壺酒?」

  南宮少秋含混地道:「這倒一點不假,除了第一次,他燙了一壺酒陪著我喝,以後每次來,他都是只給我半壺,再也不肯添了我想要再喝,他只肯倒外面櫃台旁的狀元紅給我,自釀的海棠春卻只有半壺。」

  「這是怎麼說?老師父不是個小氣的人,他的鋪子只做中午生意,下午能上他這兒來吃燉肉的人,全是他的朋友知已,他何至於如此呢?」

  「對這小子卻必須如此,因為他是個無底洞,再多的酒也填不滿的。第一次見面時,你知道他喝了多少狀元紅,整整的三大壇都是八十斤裝的,我的酒不能糟蹋!」

  說話的是個老道土,其實該說是穿了道袍的老頭兒,那件道袍漿洗縫補,背上的八卦也變了形,手裡端了口大鍋,熱騰騰地冒熱氣。

  南宮少秋忙起立道:「老仙長!您好,晚輩又來混吃混喝了,今兒運氣不錯,總算能痛飲海棠春。」

  老道士笑道:「那是我在後面忙著殺狗下鍋,才讓你蒙去了,不過,你可得小心點,胡娘子的酒不是好騙的,留神她把你的心肝五臟都掏出來。」

  女郎板著臉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那個四不像,也是南宮世家那個活寶。」

  南宮少秋拱拱手道:「我是那個活寶,沒想到我有那麼大的名氣,連姑娘都知道了。」

  「我是聽老師父講的,他說起過你。」

  「我說呢,我實在不是那麼有名的人,不會有人認識我的,但我老仙長說的自又當別論,他是我的長輩。」

  老道士忙道:「我的少爺,這我可擔不起,府上是江南武林盟主,顯閥世家,老道上高攀不起。」

  南宮少秋笑道:「我姑姑叫您師兄總沒錯吧!」

  「那是令姑姑,其他的老道士卻不敢當!」

  南宮少秋道:「老仙長這話您該對著我姑姑的面去講,她吩咐我對您要恭敬,小侄一直不敢違抗,今天到來前,還特地換了件像樣的衣服。」

  老道干苦笑道:「少爺,你這種恭敬叫人不堪承受,你穿了這一身光鮮,跑到我這小飯鋪來喝酒像話嗎?」

  南宮少秋笑道:「穿體服而拜長者,這是禮貌呀!」

  「可是讓別人瞧見了,不知道我老道士幹什麼呢。你看胡娘子,上這兒來都特意穿舊衣服,就是怕招搖給我惹麻煩。

  你卻特意地跑來搗蛋,得了,我知道你又有什麼事要找我了,你少爺的事我可不敢包攬……」

  南宮少秋一笑道:「也沒什麼大事,我只想找個人。」

  老道士道:「你要找誰?」

  「就是這位胡大姐,我本來還擔心,怕您不肯洩露她的下落,所以特地薰沐更衣,前來拜候,哪知道運氣還真不錯,居然錯打錯著碰上了。」

  女郎一怔道:「你要找我,你認識我?」

  「久聞盛名,初度識荊,不過領略到大姐的豪飲,又聽見老仙長叫你胡娘子,想來不會錯了。」

  「你不會弄錯吧,姓胡的女人多得很。」

  「能在鄭老仙長鋪子裡,拎著罈子喝海棠春的卻只有一個,因此我知道不會找錯人。」

  女郎臉色一變道:「你找我幹嗎?」

  「找你做幫手,去做一件事。」

  老道士一皺眉道:「三少爺,別的事老道士或許還能賣個老面子,替你說說情,這件事恐怕幫不上忙了。

  因為胡娘子從來不搭幫,給人當幫手的,若是你有什麼難辦的事,交給她代辦倒還好商量。」

  南宮少秋道:「我求老仙長的,只是指點一條明路,如何找到胡大姐而已,其餘的我自己開口。」

  老道士吁了一口氣道:「那你,你已經見到了胡娘子,你自己去商量吧,我不管了。」

  他把鍋裡的肉,用勺子舀出來,添進罐子裡,又忙著到別的桌上去了。

  南宮少秋在罐裡找了一下,挾出一塊肉放在女郎面前道:「大姐,這塊腿肉又肥又嫩,而且又是剛出鍋的,你嘗嘗。」

  女郎卻冷冷地道:「我叫黑妖狐胡美珍,在江湖上聲名狼藉,是個眾所不齒的女煞星!」

  南宮少秋笑笑道:「我倒不覺得,我認為大姐很漂亮,喝酒很爽快,做事情很乾脆!」

  「南宮世家人多勢眾,執江南武林之牛耳,你們有的是幹練高手,怎麼會找到我幫忙!」

  「不行!我家的人都太有名,喜歡搭架子,行事講究身份,辦不好這件事的,所以才要我出馬,我也不要他們幫忙,情願自己找班底!」

  「我不幹!老師父說過,我從不搭幫!」

  「但我找上你,你卻非答應不可!」

  「笑話!別以為你南宮世家的招牌嚇得了人!」

  「我不憑南宮世家的身份壓人,只憑我自己!」

  「你?你有什麼可驕人之處!」

  「我喝酒贏過你,這總賴不掉吧。」

  「胡說,我們還沒有較量完,別以為你量大,真拼起來,誰先倒下去還不一定呢,我們再拼過。」

  「這我相信,不過我認為無須再比了,剛才你已經使了詐,給我斟了三次滿壺,自己卻倒了一小口。

  喝酒喝到了使弄手段,就跟賭錢偷牌一樣,抓不到算僥倖,被人拆穿了就只有乖乖地認輸。」

  「你找到我要賴的證據了?」

  「酒都喝過了,我可提不出證據,不過我只憑大姐一句話,你只要不承認,我就收回我的請求。」

  胡美珍雖是個女人,卻極端要強好勝,她到底不好意思否認,只有咬咬牙道:「就算你喝酒勝了我,又怎麼樣呢?」

  「你肯認輸就好辦,輸家就要聽贏家的。」

  「慢來,活寶,我們先前沒說好輸贏的賭注,你自己一廂情願,我可不認帳。」

  南宮少秋歎了口氣道:「大姐一定要這樣說,我也沒辦法了我第一次出來辦事,就碰了個釘子……」

  胡美珍到底是江湖上混出名的狠角色,看他這副樣子,又感到有點訕然地道:「我不給人做幫手,也沒有跟人合作的習慣,所以才不肯答應你,可是你要做的事,不妨告訴我,或許我能盡力。」

  「胡大姐,這倒不是我小看你,如果南宮世家辦不了的事,交給你也一樣辦不了、算了,我不提請你幫忙的話了,另外提出請求總行吧?」

  「那倒是可以的,只要我能力所及之內,我都可以答應你,你說好了。」

  「大姐,我給你一個忠告,以後要答應別人什麼事,最好別先把話說得太滿了。」

  「笑話,我胡美珍在江湖上闖了幾年,雖沒有你們南宮世家的聲勢,但也言出如山,你說什麼事好了。」

  「我不是指這些,假如我叫你脫光衣服,一絲不掛地在無錫城裡走一圈,這件事是你能力做得到的,但是你真能去做嗎?」

  胡美珍怔住了,她沒有想到南宮少秋會提出這種要求,這個王八蛋實在太促狹了。

  頓了半天,她才歎了口氣道:「活寶,我倒是服了你,你提的這件事,我活著的確拉不下這個臉去做,不過我可以割下自己的腦袋來給你!」

  南宮少秋道:「我只是舉個例子,請大姐在許諾前不要太輕率。當然,我再混帳也不會提出那種要求的。」

  「好!謝謝你的教訓,這倒使我學乖了,我會慎重重新考慮一下你的要求,不敢誇口答應在先了!」

  「這才是,我說出我的要求了。請你不要放屁!」

  胡美珍一怔道:「你這放的是什麼屁?」

  南宮少秋笑道:「小弟是正式提出請求,因為大姐的屁是天下聞名的勾魂令,香風過處,薰者斷魂!」

  「那可不行,你也知道這是我的絕技和獨門武功,我在江湖上混了幾年,結仇無數,仇家都是忌諱我這一招,才不敢找我麻煩,否則人早就被人大卸八塊了!」

  「小弟的話沒有說清楚,大姐外號黑妖狐,而臭氣是狐狸救命自保的絕招,怎麼能限制大姐不用呢?小弟只要求大姐在半個時辰內忍一忍……」

  胡美珍笑了起來道:「那當然可以,你以為我這屁是輕易放的嗎?」

  「但聽說大姐一生氣就會放屁!」

  「不錯,但我很難得生氣的。」

  「若是有人連續不斷地摑你的耳光,你也不生氣嗎?」

  胡美珍大笑道:「你越說越荒謬了,我又不是死人,誰要能伸手摑到我的耳光,我就一輩子跟他做奴才!」

  南宮少秋開始動了,他的身形飄過去,伸手輕輕地朝朝美珍臉上摑去,胡美珍冷笑一聲,分開雙掌錯去。

  但南宮少秋不知怎的一變招,單手下壓,擋住了她的雙掌,左臂突出,在她的右頰上輕拍一下。

  掌落得很輕,只有輕輕的一下感覺,自然也不痛。

  但這是清清楚楚的擊中了一掌。

  胡美珍怔了一怔,似乎有點難以相信,但更多的是憤怒,厲聲道:「好招式,你再施展一遍看。」

  南宮少秋微笑道:「這只是切磋過招,大姐可千萬別認真,下一拳我要擊你的鼻子,你小心了。」

  舉拳直搗過來,胡美珍藏頭縮頸,卻未能避過。

  眼看著拳影仍是迫鼻而來,胡美珍沒辦法,只有舉掌護住鼻尖,總算擋住了他的拳頭,猛力朝外推去。

  拳頭是推開了,但是左頰上又輕輕地著了一掌。

  南宮少秋笑道:「又是一下了,大姐你自己答應過,不准生氣,也不能放屁的。」

  胡美珍怔了一怔,沒有生氣,也沒有放屁,只是哽咽地道:「算了,在剎那之間連擊中兩掌,你的功夫高出我很多,不愧是南宮家的傳人,老娘這一輩子賣給你了。」

  說著,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因為她的獨行俠生涯要告一段落了,她似乎很傷心。

  另有一個人也很不開心,那就是阿寶,他招呼南宮少秋已經夠煩了,現在又得多上一個女人。

  不過阿寶很快就變得很開心了,因為他發現有了胡美珍同行後,不僅沒有增加麻煩,反而減輕了他的負擔。

  照料南宮少秋的起居,本是件很麻煩的事。

  這位少爺嬌生慣養不說,還有潔癬,受不了一點兒髒,吃的、喝的、住的、用的,不能受一點委屈。

  阿空不在乎花錢,但出門在外,卻又不能事事那麼方便,以前南宮少秋常為這個跟他鬧彆扭。

  現在好了,一切都由胡美珍接了過去,他再也不用操心了。只不過有時候他得多照料幾頭畜生。

  胡美珍同行,又多了三匹馬,而且還有一隻雪白的波斯貓,那是她最寵愛的寶貝,捨不得長時分離,所以只有帶著同行了。

  幸好這頭貓相當的乖,居然也像是能聽得懂人話,跟南宮少秋的獵鷹、八哥都能和睦相處。

  尤其跟那頭小墨猴更是十分親熱,只要是住下休息,它一定讓小墨猴騎在它的背上,一黑一白,相映成趣。

  胡美珍聽了此行的任務後,顯得更積極了。

  她是個俠義心腸的女郎,覺得那批人擄劫了一個小孩子勒索,太卑鄙了,而且她也很喜歡小孩子。

  可惜的是,她對那一票人也是毫無所知。

  據事情的演變推測,這批人顯然是與慕容世家的滅門血案有關,而敢於向慕容家下手的,也必然是一股相當大的勢力。

  胡美珍提不出什麼線索,可是她卻推薦了一個人,她的堂妹——女王蜂胡風。

  「我堂妹雖然也是獨來獨往,但她卻有著一大群耳目眼線,替她打聽消息,這些人的本事很大,上天入地,什麼事都能探聽出來,不如請她幫幫忙去。」

  南宮少秋道:「大姐,說消息靈通,我南宮世家的耳目也不少,對這件事卻如大海撈針。你堂妹的人手總不會比我家多吧,她能打聽出什麼呢?」

  「少爺,話可不能這麼說,南宮世家的耳目自然比她多,但消息卻未必有她靈通,尤其是黑道中的動態,誰也不會比她更清楚了!」

  「她跟黑道中的人有來往?」

  胡美珍笑道:「她的手下幾乎全是黑道中人。」

  南宮少秋眉頭微皺逍:「她殺得最多的就是黑道中人,想不到她自己也是黑道中人。」

  胡美珍道:「她跟我差不多,腳跨黑白兩道,只不過她比我路子廣,大大小小的組織內都有她的內線,所以她所幹的黑吃黑案子比我多。」

  「那些黑道人士跟她合作,不怕引起同道猜忌」。

  「當然會了,吃裡爬外在黑道上是很嚴重的罪名,但是胡風這些人的關係是秘密的,聯絡的方法也是獨創的,除了胡風自己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有這種聯繫,所以能不著痕跡地傳遞消息。」

  南宮少秋哈哈大笑道:「這個女人的本事不少。」

  胡美珍道:「她是女王蜂,她叫那些人為工蜂!」

  「那些人為什麼會替她效力呢?」

  「有些人受過她的恩惠,有些人得過她的幫助,還有些人則是被她抓住了把柄,有些人得過她的好處,總之,她有很多種方法去運用那些人的。」

  南宮少秋點點頭道:「有這樣的一個人幫忙,打聽事情倒是方便多了。」

  胡美珍道:「少爺,有關她線人的底細,是一個絕大的秘密,因為我們是一家人,才知道一點,所以……」

  「我知道,我跟阿寶的嘴都是靠得住的,這件事我保證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了。」

  胡美珍輕輕一歎:「我也相信你們兩個人不會輕易洩之於人的,還有,我跟她雖是堂姐妹,卻一向各行其是,極少來往,因此,我不敢說她一定肯幫忙。」

  南宮少秋微笑道:「這個由我來求她好了,但首先要找到她才行。」

  胡美珍道:「她的行蹤不定,找她的確不容易,但有一個辦法,可以叫她自己來找我們。」

  「怎麼樣才能叫她來尋我們呢?」

  「她是女王蜂,蜜蜂一定是追著蜂蜜走的。」

  南宮少秋嗯了一聲道:「什麼是她最喜歡的蜂蜜呢?」

  「她會對我們下手搶劫嗎?」

  「珠寶,她最喜歡的是珠寶!」

  「她是女王蜂,普通的蜂蜜是引不動她的,只有蜂王漿才能引起她的興趣。她下手的對象雖是很少有正經客商,唯獨有一種人不肯放過,就是珠寶商。

  她說這一種人,把一些頑石廢物,翻雲覆雨,哄抬成希世奇珍,不但啟人貪婪及盜心,而且還造致許多人家破人亡。因此,她對大珠寶商人,最為深惡痛絕,說他們是萬惡之源!」

  南宮少秋笑道:「這種說法大牽強了,珠寶本身並沒有價值,是人們心中將它們視作珍貴,它們才珍貴起來,若人人視珍玉如糞土,珠寶丟在路上都沒人要,所以這根本問題,還在人心。」

  胡美珍笑道:「不錯,她就是這麼說,而且她認為都是珠寶商人利用人心愛好虛榮的弱點,抬高廣珠寶的價值而圖暴利,製造了很多罪惡。」

  南宮少秋大笑道:「這是老子的學說,認為天下紛亂都是美好而生出來的,他主張棄聖毀智,剖斗折衡,投明珠於水,碎美玉於土礫,世及息爭!」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南宮少秋笑道:「他也說聖賢不死,大盜不止,這就豈有此理了。把一切美好都毀掉,讓這世上的人都變成了壞人,就沒有好壞之分。」

  胡美珍笑道:「這番大道理別對我說,留著跟她抬槓去,我做事只憑高興,不講道理的。」

  南宮少秋道:「看樣子我得充一次大珠寶商了。」

  胡美珍道:「要裝點聲勢,最好是都城首邑,但此去京師太遠,就近一點,只有上揚州去,那兒的監商大戶多,是富人最多的地方,自然也容易把人引來。」

  南宮少秋笑道:「好,我們即日騎鶴下揚州!」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

  揚州在長江北邊,卻是江南第一名城。

  此地以風月勝,以繁華勝,以富庶勝,以騷人墨客名士風雅勝,也以滿身銅臭的俗客鄙夫多而勝。

  這是一個充滿了旖旎風情,紙醉金迷的城市。

  南宮少秋一行三個人,沒有騎鶴而來,他們是乘了一輛豪華無比的香車而來。

  即使是在以奢華知名的揚州,這輛車子也是難得一見的,不但車身裝飾得金碧輝煌,車簾的瓔珞是真珠和寶石串成的。

  拉車是四匹純白的駿馬,而馬車上的釘飾都閃著金光,有人撿到過一枚掉下來的釘子,那是純金的。

  車子的主人是位來自塞外的大珠寶商,姓宮,叫宮少秋,長得白淨斯文,留著黑黑的、發亮的,尺來長的鬍子,穿著打扮也是胡裝,全身綴滿了各種寶石。

  他帶了一名胡姬,頭髮是金色,眼珠有點藍,據說是一位波斯小國的公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0:49

  這麼一輛車子,如何來到揚州城的沒人知道,反正它突然在揚州城中出現了。

  後來,大家總算知道了那位豪闊的客人住在獅子林,那是揚州很有名的一所園林。(與蘇州城內師子林同名)。園主袁寶林是揚州最大的珠寶號的老闆。

  好奇的人輾轉打聽,才知道這位大富商宮大老闆雖是漢人,卻一直都在波斯那邊做珠寶生意,所以中國人不大知道他。

  這次他是帶了一批珠寶,到中國來順便玩玩,也順便做做生意,主要是想認識幾個同行,交交朋友,以便日後業務發展。

  波斯的珠寶以及機械玩具一向都是富人們心目中的奇珍,這是「物以稀為貴」的原則使然。

  揚州有的是富戶,不在乎花錢,只希望能擁有一些別人所沒有的東西以資誇耀,於是舶來的商品都成了奇貨可居。

  這位宮大老闆既是從波斯來的,想必帶來了不少奇珍異品,於是一些商人開始動腦筋想搭上線了。

  再者,是一些有錢的收藏家,他們也希望能交這個朋友,向他買一些奇特的珍品,來充實自己的收藏。

  同時他們也收藏了一些波斯或天竺的珠寶,一向視同拱壁,秘不示人,這時卻希望請宮大老闆鑒定一下。

  雖然,他們搜購這些東西時,已經請名家鑒定過了,但是有誰能比這位宮大老闆更權威呢?

  因此,宮大老闆出現在揚州三天,已經引起了一陣大轟動,獅子林外車水馬龍,儘是衣冠之士。

  有的是夤緣請主人袁老先生介紹相識,有的則乾脆慕名投帖拜訪。當然,大家的來意都不外乎那幾點。

  宮大老闆對人很客氣,差不多來者都予以接見。然後,他對大家的請求則作了相同的答覆。

  兄弟這次來主要是為交幾個朋友,也瞻仰一下中原風光,以慰故國之思,至於閣下的要求,兄弟於後天再行統一答覆。

  因為提出同樣要求的人太多了,為了不使每一位都失望,兄弟總得想一個面面俱顧的辦法。」

  他待人的態度雖客氣,這番話卻架子十足,將對方當作個登門求告的人了。

  雖然夠資格登門訪問的都是揚州城中的富豪大戶,但他們在宮大老闆的面前,卻擺不出譜來。

  人就是這樣賤,你越是對他倨傲,他反而對你服氣,一個個都鞠躬如儀地稱謝出門而去。

  到了後天,獅子林的門口貼了一張大告示,其實卻是宮少秋的一封公開信而已。

  大意說他這次來游江都,想買一點中華的珠玉珍玩,也將拋售一些波斯的珠寶珍玩,更想見識一下揚州收藏家們的珍藏。

  因此他決定在後日上午,假獅子林中的奇珍閣,開一次賽珍大會。

  居屆時,他將列出自己所攜來的各類珍玩,公開陳列,有意者可任意選購,若一件物品有兩位以上買,則以競價方式,由開價最高者成交。

  有意出售者,亦請將貨物帶來,當面看貨議價。

  至於一些不願割愛的珍品,則在奇珍閣二樓公開陳列,讓同好者共賞,他也會與緱揚地方的幾位名家共作鑒賞評估。

  除了這封信之外,還有一些請柬,則分別送到那些來拜訪過的人家中。

  這是一件更為轟動的大事,尤其是最後的一項,使得許多未曾趕熱鬧的人,也不禁砰然心動了。

  自己所擁有的珍品,若是能在這個場合下,得人一評,立刻就會身價百倍,而且名動天下。

  本來,像這種聚會是很容易出亂子的,尤其是一些自認為擁有價值連城,稀世奇珍的人,平時唯恐被人知道了會打歪主意,更何況是公開陳列呢?

  然而,這次大家卻很放心,那是由於袁寶林的關係。

  袁寶林所開的珠寶號也叫奇珍閣,不但是揚州最大的,也是天下最大的,據說他們家的後台是江湖武林第一世家南宮氏,從來也沒有出過一點問題。

  告示貼出後,得到請柬的人固然雀躍萬分,很多得到帖子的,則千方百計轉托各種關係,也想要弄份帖子。

  把個袁寶林弄得十分為難!

  奇珍閣雖然地方不小,畢竟容納量有限,原來只準備了一百份請柬,臨時又加印了一倍,但還是不敷應付,介罪了不少人。

  袁寶林不禁皺眉道:「少爺,你這下子可把事情弄大了,有許多武林大豪也想來湊熱鬧,有些我回絕了,有些我實在得罪不起,只有補了張帖子。」

  南宮少秋笑道:「好呀!人多才熱鬧,辦這種盛會,人少了於面子上也不太好看,一張帖子出去,要請的人一個不缺,連不要請的也都想擠湊上來,可見袁老的面子大。」

  袁寶林苦笑道:「少爺,老奴沒這麼大的面於,恐怕連當今皇帝也沒這麼大的面子,人家都是衝著你宮大先生來的。」

  「我怎麼又成了宮大先生了?」

  「揚州不興喊掌櫃的,都是叫老闆,可是喊你宮大老闆顯得不夠尊敬,不知道是誰首先喊出這個稱呼,但立刻被人採用而流傳開了!」

  南宮少秋笑道:『做生意要做到不被人叫大老闆,就像做官到不為人稱大人,這才是夠風光的事。」

  袁寶林道:「少爺,為了你這一風光,老漢可苦了,把所有的人手都召來了,那天恐怕還不夠招呼的。

  所以只好補了一張貼子給江都知府,央請他在那天,把府行的三班捕快衙役,全部遣來幫忙。」

  南宮少秋道:「那天弄了許多做公的走來走去,不是太刺眼了嗎?」

  「他們不會穿公眼,都是便衣穿著。——

  「為什麼要這麼多人呢?」

  「我的少爺,最近幾天,揚州城中冠蓋雲集不說,也來了許多江湖人和陌生人,這些人都不是我們邀請的客人,也不可能進園子來湊熱鬧。他們來幹什麼呢?」

  「難道他們還打算上獅子林來發一票橫財?」

  袁寶林長歎一聲道:「老漢確有這層顧慮,否則這批江湖人來得太沒道理了。」

  南宮少秋笑道:「袁老!你太過慮了,我相信有不少人知道你這奇珍閣有南宮世家作後台。

  因此,到獅子林來劫一票,沒有人會有這個膽子,也沒有人有這個本事,以前倒還有一個人或可一試,現在不必擔心了!」

  胡美珍忙問道:「少爺!是誰?」

  南宮少秋一笑道:「當然是你了,你若是滲到人群中,突然放它幾個勾魂屁,那可是防不勝防,除此之外,大概再也沒人敢來撒野了。」

  胡美珍雖然笑了,卻也忍不住紅了臉。

  阿寶這時才開口道:「少爺,為了你這一番盛舉,可把我跟袁老累苦了,我們調集了所有的珠寶行號,還虧得胡姑娘大力幫忙.才湊齊了這一批奇珍異寶……」

  「你們放心,辛苦總有代價的,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盛會之上,必然能賣出一個好價錢來的。」

  阿寶道:「少爺,我倒不想賺錢,只問我們這麼做,是否值得呢?」

  「假如光為了引一個胡風來到,未免太小題大做了,但想到另一個好處,我認為值得一試!」

  「什麼理由呢?」

  「阿寶,那批擄去天仇的人,目的在錢。」

  「不可能,他們開出的數目太不合理了!」

  「數目是大得驚人,但你們家是拿得出來的,以天仇對你們的重要性,也值這個數目對嗎?」

  「話雖如此,但主母想到即使加了對方的願,對方也不會肯放人的。」

  南宮少秋道:「這是另外一回事,既然對方開出的數額是你們能負擔的,可知他們的目的確實是在錢!而且也需要大筆的錢,那麼像這樣的一個盛會,他們很可能會來插一腳的!』」

  「他們來幹什麼呢?」

  「自然是來發財。這一次,我的新花樣可以說是把江南容易拿得動的財富都集中了,他們縱然不會當場公開下手,但是趁此機會弄清底細,以後斟酌情形,慢慢下手的可能性卻很大,對不對?」

  胡美珍道:「對,寶哥!我若是沒有跟隨少爺,遇到這種機會我也一定會來的。事實上這個主意有一大半出之於我的獻議,我是根據我本身的習慣,以及江湖人的心性,擬下的這場行動。」

  阿寶道:「我也知道那批賊人可能會來,但同時來到的江湖人也很多,我們怎麼去找出來呢?」

  南宮少秋道:「這要你留心了。」

  我一個都沒見過,也沒一點線索。」

  南宮少秋道:「寶哥!姐夫家是北地第一世家,歷年珍藏,想必有不少值錢的東西,那些東西沒有被毀吧!」

  「沒有!我曾經遍尋火窟,沒有找到那些珍藏的殘骸,可知是被那些兇手帶走了!」

  「這就是了,這些東西十分名貴,所以他們不敢脫手,但是這次不同了,他們是賣給一個波斯的胡商,將來會帶到波斯去賣給外國人,你想他們會來試試嗎?」

  阿寶十分激動地道:「非常可能,非常可能……」

  他跪下了一條腿,激動萬分地道:「原來少爺費盡心力,是在為慕容家探查仇蹤,阿寶太混帳了,居然還認為少爺是在胡鬧,阿寶該死!」

  「沒有呀!你一直很合作,沒有違抗我的任何吩咐。」

  阿寶低下頭來道:「阿寶給主母的報告上如此說的。」

  南宮少秋笑道:「原來你還跟大姐有聯絡。」

  「阿空只是下人,這次要動用的經費數額太巨,阿寶不敢作主,必須請主母定奪。」

  「你還是小氣,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那些東西只是搬到此地來賣掉而已。而且經我這麼一渲染可能會身價大漲,賣出個大價錢,你有什麼擔心的?」

  阿寶低頭不語。

  南宮少秋問道:「大姐如何指示?」

  「主母說,少爺做事雖不按常情,每有奇效,即使是兒戲行徑,也必然別有深意,要我全力支持。」

  南宮少秋微笑道:「這不是大姐的話,而是我姑姑的話,大姐一定是把你的報告給姑姑看了,這是姑姑給她的保證。看來大姐對我的信心還不夠!」

  阿寶的頭更低了。

  南宮少秋歎道:「寶哥,天仇的失蹤雖然關係重大,卻不是我探索的主要目標,我們這次探查的重點,還是放在慕容家的滅門血案上!」

  「這件事過去已經四年了,仍然沒有一點線索可循,你知道為什麼嗎?」

  「是對方太狡猾了,也太擅於掩飾。」

  「這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我們一直採用江湖的方法和路子去查,而對方也是很老練的江湖人,懂得如何迴避,人暗我明,自然沒有結果了。所以我出來,要另外開一條路子,換一個方式來進行。」

  「是!悉聽少爺吩咐!」

  「好!那你最好準備一筆錢,明天我要大大的購買一批寶貨,不過你放心,我對珠寶古玩的眼光很準,絕不會吃虧上當的!」

  「少爺開玩笑了,我已經遵照少爺吩咐,籌措了五十萬兩銀票,另外還有五萬兩赤金!」

  「這怎麼夠呢?明天的交易都是珍品!」

  「我們還有自備的貨色,約可抵三百萬兩之數。」

  「這還差不多,不過,你最好還是再準備個百萬兩左右,明天在圓林外面去瞧瞧!」

  「瞧什麼?」

  「買東西呀!你想那些江湖人是幹什麼來的,他們不得其門而人,熱鬧瞧不成,卻又不甘心白跑一趟。

  那麼只有把他們帶來的東西,在園子外另設市集,作價賣掉。在我估計中,明天園外的那個市場,可能比裡面還熱鬧呢!」

  袁寶林道:「這倒是不錯,就在園外半里處,有一片廣場,上是作市墟之用,明天又不是墟期,但是已經有人在那兒佔位子,設攤子了。」

  南宮少秋微笑道:「袁老!要真正買到便宜貨,還是外面的那個市場好,賣主急於脫手又不太識貨,一件萬兩身價的珍品,

  很可能以五百兩就能買到手。」

  袁寶林苦笑道:「少爺,明天這圓子裡就夠我忙的了,哪還有工夫到外面去。」

  南官少秋道:「寶哥!明天你最好還是在外面多留點心,假如看見什麼眼熟的東西,儘管出錢買下來。

  記住,不能太慷慨,一定要殺價磨時間,否則反而會引起對方的疑心。再者,別會急著盤問對方的來歷!」

  阿寶道:「小的懂得,毋勞少爺關照的!」

  南宮少秋輕輕一歎道:「我知道你的江湖閱歷比我老練,但是你太容易衝動了,那樣會誤事的!

  能夠在一夕之間,無聲無息地滅了慕容世家,對手必然是一批極端狡獪之徒,你千萬要小心一點。」

  阿寶居然恭恭敬敬地道:「是,小的懂了,小的一定會小心謝謝少爺。」

  南宮少秋笑笑道:「珍姐,有些心急的人,恐怕在今天晚上就會開市做起買賣來了,怎麼樣咱們瞧瞧去。」

  胡美珍笑道:「得了,少爺,你那份德性,一出去就會被人圍了起來,被人家當熱鬧瞧了。」

  南宮少秋笑道:「那本來就不是我的真相,既然那副相貌出不了門,我們換副樣子出去好了。」

  胡美珍想想道:「也好,我也想出去瞧瞧。那位女王峰之外,還有些什麼妙人兒會來湊熱鬧。」

  南宮少秋笑道:「你說的妙人兒指何而言?」

  胡美珍道:「拆開妙字,是為少女,六合四靈中,除了一個碧落仙子之外,其他五個人多少總要沾點黑道的邊兒的,這種盛會,她們知道了,會不來湊熱鬧嗎?」

  南宮少秋道:「四靈各處一方,別人恐怕難得趕來。」

  胡美珍微笑道:「四靈各處一方,只是外人傳說而已,其實誰也沒規定誰必須要在哪兒的。

  像我號稱東狐,有時也到西邊南方走走,在江南地帶,我也碰到過點絳唇席容容和地魔女單小紅。」

  「啊,你也認識她們?」

  「不認識,只是見過她們,知道她們而已!」

  「她們侵入到你的地盤來,你也不介意?」

  胡美珍笑了起來:「少爺!這話欠通,江南並不是我的地盤,這一個地區井不屬於我,大家各行其道,互不於涉。

  她們到江南來,我到西北去,用不到拜碼頭、遞帖子,我們也不是坐地分贓的綠林大盜,無所謂勢力範圍的。」

  「對不起,珍姐,還是你們的胸襟開朗,我還以為你們被人在外號上分了她界,就劃定了勢力範圍了。」

  「我沒有這麼大的胃口,也沒這個興趣,江湖這麼大,也不是找一個人吃得下的,何況我們都是獨行客,無幫無派,佔不了地盤。

  再說真要照地界分,豈不是便宜了碧落仙子和地魔女了,她們兩個人一上一下,縱橫四方,吃定了我們!」

  南宮少秋哈哈大笑道:「大姐,可見你心中多少還是有點介意的,只是沒有認真計較而已。」

  胡美珍也微微一笑道:「女人嘛!難免有點小心眼兒的,我承認是有點不痛快,那倒不是什麼地盤的問題。

  我氣她們的是,跑到江南來做了案子,既不留號,也不留名,栽在我的頭上,害我來背黑鍋。」

  南宮少秋微笑道:「難道她們惹下了你惹不起的人?」

  「笑話,這世上還沒有我惹不起的人。不!這話說得太狂,像你們南宮世家,我是真的惹不起。」

  南宮少秋笑了笑:「那是她們選的對象錯誤,找上了良善商民,在有害仁義!」

  「那也沒有,這些傢伙都是該殺之徒,她們不下手,我遲早也會找了去,不放過他們的。」

  「那大姐就沒有生氣的理由了。行俠仗義,人人都有份,並沒有限定必須由誰來做的,再說她們不留名號,正是對大姐的尊重,不便在大姐的地區內揚名立威……」

  胡美珍笑道:「我沒有那麼小心眼,我只是有點氣她們太過好事,撈過了界而已,有一兩個對象,我也看準了,沒來得及下手積她們搶了先。」

  「可是大姐也到她們的地區內去下過手,她們也沒有表示.對不對?」

  「來而不往非札也,我總不能一直掠人之美,多少總要做些事回報她們。」

  南宮少秋還要開口!

  胡美珍笑道:「少爺你別說了,我對她們沒有成見,也不會氣量窄得去找她們過不去。」

  南宮少秋笑道:「我知道大姐是個明白人,所以要再三解說,無非是怕大姐回頭真碰上她們時,鬧得不愉快。」

  「原來少爺擔心得是這個,那大可放一百甘個心,我若是真心要跟她們過不去,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還有就是萬一她們要跟大姐別別苗頭時,請大姐稍子曲忍,不要傷了和氣。」

  「我不惹她們,她們還敢惹我。」

  南宮少秋連忙道:「大姐,算是小弟求你行不行,我知道你那氳氤奪命神功的厲害,一屁出來,神仙難逃。彼此都是性情中人,何苦一定不能相容呢?」

  「少爺,看樣子你是打算拉她們人伙呢?」

  「假如可能的話,我是有這個意思!」

  「少爺,你要這麼多的人手幹嗎?救出慕容家孤固然不容易,但是你有南宮世家的實力為後盾!」

  南宮少秋道:「不單是為了這件事,你也知道,我身上還有責任,目前我姐姐在主理門戶。

  但她是慕容家的遺孀,不能永遠留在我家,一段時間後,還要北返去重建慕容家園的,我就要挑起南宮世家的擔子!」

  「那你們家也有的是人手。」

  南宮少秋一歎道:「目前還可以撐下去,但那些人都有了歲數了,目前,他們礙於家父的面子,不好意思退隱,等到我接手,我也不好意思再麻煩他們了,所以我一定要設法找我的同伴。」

  「你看中了六合四靈?」

  南宮少秋一笑道:「既然現今武林靈氣,全鐘於女將,你們六位是最理想的人選。」

  「她們都是獨來獨往慣了,肯為南宮家臣嗎?」

  「大姐,這話就錯了,我只是邀集一批志同道合的武林俠義,共同為一個理想而奮鬥,並不是召募家臣。

  你可以問問我那些叔叔伯伯,他們在我家所受的尊重,又怎能以家臣名之,再說小弟對大姐,又何嘗有半點簡便!」

  「為南宮家臣也沒什麼屈辱,在武林中而言,正是一種榮譽,有許多的知名之士,想進南宮家的門還摸不著呢,我是蒙你少爺看得起,至於別人我就不敢說了!」

  南宮少秋笑道:「反正我是出於誠意邀請,當然,也需要大姐落力協助,能成固喜,不成也不能勉強!」

  胡美珍輕歎道:「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你的,但是對這件事,我卻不敢樂觀,因為你要找的是一批女人,一批最難纏的女人,個個自命不凡,心高氣傲!」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像大姐,不就是為小弟的誠意感動了嗎?」

  胡美珍道:「少爺!我不是被你的誠意所感而是為你的武功所服,你要想降服一批江湖人,最好的辦法奠過於拿出真功夫來!」

  南宮少秋笑笑,卻沒有再辯下去。

  他也知道胡美珍對於自己要邀集其他的女將來助陣表現得並不熱衷,而且自己先邀了胡美珍,再邀別人會困難得多。

  女人小心眼兒特別多。即使是一批豁達的江湖女郎,也未能免俗!

  但南宮少秋卻充滿了信心。

  他有把握贏得每一個女郎的友誼和臂助的,最重要的是這是一批不平凡的女人,而他要邀她們去從事的,也是一件不平凡的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1:38

第四章


  兩個人再度易裝。

  南宮少秋把自己改得老一點,裝上了一簇短髮,使他著起來更為成熟一點,更具有男人的魅力了。

  而胡美珍則裝得更為年輕了,像一個二十一、二的綽約盛妝少婦。

  南宮少秋深深明白女人的心理,對一個二十七八的女郎,你不能要求她去扮成一個四十歲的婦人。

  但是假如要她扮成一個二十來歲的少女,她比誰都高興。

  當兩個人開始出現在市集上時,的確是頗能引起一些艷羨的眼光,但也只是淡淡地掃過一眼而已。

  因為人實在太多了,而且陸離古怪,各式人等都有。

  居然還有不少碧目黃發,虯發繞頰的胡人和露腰現臍,打扮得風情萬種的胡姬,在人群中擠來擠去。

  有些登徒子還故意擠近去,在那些胡姬們身上碰一下或撈一把,而那些胡姬們也不生氣,反而頷首送過一個媚笑來。

  若不是這些胡姬身邊還跟著有幾個抱刀的巨型壯漢的話,那些急色兒恐怕早就一擁而上了。

  胡美珍著了,忍不住哼了一聲道:「這些胡姬們真不要臉,她們是故意在此招蜂引蝶的!」

  南宮少秋卻微微一笑道:「這些狂蜂浪蝶們終究會後悔的,他們很快就會知道這一番輕薄要付出不少代價!」

  胡美珍聽不懂,張大了眼睛問道:「怎麼說?」

  南宮少秋笑笑沒有回答。

  一個登徒子的行動已經能夠解釋了,他大概是想炫耀一下伸手到懷中去掏鼻煙壺,卻掏出了一塊小石子兒。

  他忙又摸了半天,才臉色大變地叫道:「有扒手!把我的鼻煙壺掉了包……」

  然後又氣急敗壞地訴苦道:「我這鼻煙壺是祖上傳下來的由整塊的瑪瑙雕成,值五百兩銀子呢!」

  經他這一叫,有人也警覺地摸摸自己的口袋!

  於是有人發現丟了錢袋,有人發現丟了隨身最值錢的東西嚷成了一團,而這些人都是先前藉機去親近那些胡姬的。

  於是,有人氣勢洶洶地要找了去理論!

  可是也有人勸他們道:「老兄,算了吧,無憑無據,你去了也是白搭,而且還得不到同情,那幾個胡姬都是莫布得王公的姬妾。」

  「莫布得王公是什麼人?」

  「是西域回部的一個王公,他也經常到中原來做生意,很有錢,經常到熱鬧的市區上閒逛。

  打扮得妖妖嬈嬈的,你光是看,她們不會對你怎麼樣。

  你若是手下不老實,想藉機會揩揩油,她們總會給你留點記號的,剛才你一定是對她們不老實了。」

  被問的人紅著臉,說不出話來了。

  說話的又道:「你惹上了摸不得王公的女人。只有自認倒霉了,除非你能當場抓住他們,否則你就無理可申,她們的手法奇快奇絕,而且又是你老兄自己送上去的。」

  於是那些丟了東西的都沮然不作聲了。

  胡美珍笑道:「這一位摸不得王公很有意思,怎麼我以前都不知道?」

  南宮少秋道:「他並不是一直都在中原,而且對付的只是一些無聊的人,受過他教訓的人更是難以啟齒,所以他的事不會流傳出名的。」

  胡美珍忽地一笑道:「卻沒有漏過你,你早已知道了。」

  「我聽過這個人,卻並不認得他,只不過看見那幾個女的施展妙手空空,才想起了這個人。」

  「哦!你居然能看見她們的手法。」

  南宮少秋微笑道:「她們的手法雖快,究竟還不夠熟練,瞞不過我這種大行家的。」

  「什麼,你是大行家,你也會這種扒竊手法?」

  「當然了,我曾受業於當世第一神偷妙手空空晏無影門下,他是扒手老祖宗,我已盡得其技……」

  胡美珍張大了嘴!

  南宮少秋道:「你不相信是不是,我可以找機會證明一下的,不過由於輩份的關係,我出手一定要找個有份量的對象,否則會惹兒孫輩笑話的。」

  「什麼兒孫輩,你才多大年紀?」

  「輩份與年紀無關,在空空門中,我是二代長老,現任掌門人還是我的子侄輩呢,自然兒孫滿天下了。」

  「你怎麼會投到空空門下的?」

  「為了興趣,我很喜歡他們的五鬼搬運手法,而扒手老祖宗晏無影跟我姑姑是忘年之交,衝著我姑姑的面子他不好意思不收我,起初只是記名弟子,後來我學習進步神速,居然把他幾個門人全比了下去,他才把我正式收錄門下,算是關山門的弟子。」

  「你家裡也贊成你投入空空門嗎?」

  「那有什麼不贊成的,空空門也是江湖門派,人在江湖,對哪一個門派都要尊重,何況南宮家與空空門一直就有很好的交情,得他們幫助不少。」

  「我以為你是堂堂第一武林世家子弟……」

  南宮少秋笑道:「就是這個身份坑了我,因為我將來要接掌南宮世家,所以空空門才沒有將我列為繼任掌門人選,否則晏無影一定會將衣缽傳給我的,他喜歡我得緊。」

  「你是晏無影的弟子,怎麼直呼其名呢?」

  「那有什麼關係,空空門不像一般武林宗派,講究什麼規矩,他們平時沒大沒小,師徒之間嘻嘻哈哈不算回事,只有在開香堂時,才講究尊卑之分,一絲不苟。」

  胡美珍輕歎一聲笑道:「難怪別人叫你四不像少爺,你的確是四不像。」

  南宮少秋也哈哈一笑道:「我就是我,為什麼要去像什麼,我只要像南宮少秋就夠了。」

  整個集上的確熱鬧非凡,處處都是燈火輝煌。

  來往的有江湖人,也有不少衣冠楚楚的名媛富商,因為這兒是珠寶的交易市場,窮人是來不起的。

  出售的賣主很妙,他們多半佔了一個位置,有的擺一張條桌,陳列出貨品,那是見得了人的。

  有的只貼了一張字條,寫著貨品和價格,例如東珠一串,售五千兩。玉佛一尊,售三千兩等等。

  買的人有意思,就撕下字條去看貨,合則成交,不合則交十兩銀子手續費,條子又貼回原處!

  所以沒有人會開玩笑,因為至少也要化十兩銀了的。

  南宮少秋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市場,很感興趣地問值:「假如我拿件五十兩的貨品,標個五百兩,自然是賣不掉的,可是有十幾個人去看貨,我不就發財了嗎?」

  胡美珍冷笑道:「沒這麼容易,你沒有發現,這些字條都是統一印製的,貨色也經過有人統一估價的,絕不會准人佔這種便宜,他們負責的……」

  「是誰負這種責任?」

  「有幾家珠寶商跟一些江湖人,聯合承辦這種事務。他們的消息很靈通,哪兒有什麼大集會,他們聞風先至,承攬這種業務。

  他們的信用很好,估價很準,大概總比市價低個一兩成,買下來絕不會吃虧,更不會買到贗品。

  他們若是成交一件,就抽取一成報酬,若不成,那十兩銀子就是他們的酬勞,也落不到他們貨主手中。」

  南宮少秋道:「那他們不是坐享其成嗎?」

  「看來是這樣,但他們也要付出相當辛苦的。第一是正確估價,假如有人在他們那兒買到了假貨,他們要負完全責任的。

  而且貨交給他們後,他們就完全負責,不怕被人搶奪或其他意外,所以有些綠林中人,還是願意交給他們代勞。他們的生意很大,只受理一千兩銀子以上的貨品,所以貼上條子的沒有便宜貨。」

  「這倒有點意思,咱們瞧瞧去。」

  他走到一個三角眼漢子的攤位上,見他附近貼了七八張宇條,而且還有十來個字條的殘跡,證明他提出的貨物不在少數。

  胡美珍道:「這傢伙叫黑心狼施方,本身是個小混混,不過他卻認識很多黑道人物,這些貨色多半是代替別人來銷賊的。」

  南宮少秋看見一張字條上寫著:「唐代天青古瓶一對,作價一萬兩。

  他信手撕了下來,倒是引起了施方的注意,看了南宮少秋一眼道:「尊駕對古玩很感興趣?」

  南宮少秋道:「不錯,敝人對古瓷特別愛好,假如真的唐窯出品,我頗有意思買下來。」

  施方道:「東西經過幾個行家鑒定過,絕對沒問題,只是他們定價略高,所以一直難以脫手。

  尊駕若是看了貨後真的感到滿意,我們可以打個商量,付給他們一千兩,兄弟只要半數,全部六千兩就可以脫手了。」

  南宮少秋道:「行,我去看看貨再說。」

  他拿了那張字條,一直向前行去,看見在空地上架起了一座布帳篷,有幾個人在門口招呼著。

  胡美珍是認得的,低聲道:「就是這裡,少爺,你當真要買那對瓶子?」

  「假如真是我要買的那對花瓶,我當然會買,你身上帶著銀票嗎?」

  胡美珍有點不高興地道:「銀票當然有。可是我認為花一方兩銀子來買一對瓷瓶太沒價值了。」

  「那是唐朝的古董,而且只要六千兩就夠了!」

  「我認為六百兩都太貴。在江湖人的心目中,古董是最不值錢的,因為脫手太麻煩,那個黑心狼抓在手中,很久都脫不了手就是這原故……」

  南宮少秋笑道:「可是找到了適當的買主立刻就能利市百倍,我若是看準了,你先墊錢買下來,我也許不會吃虧,而且轉手之間,就以十位的高價賣出去!」

  「少爺!你別哄我不識古董了,至少我還懂得行情,就算是唐代的古瓷,也不會高過一萬兩的,我參加過三次這種市場,也都看見黑心狼在拋售這對瓶子……」

  「你看見過那對瓶子嗎。」

  「那倒沒有,反正標出這個價格,連看一看的人都沒有,我說過,在這種市場上,古董是最不值錢的。」

  南宮少秋只是笑了一笑,把字條交給了一個管事的人,那是一名中年的朝奉先生。

  他看了字條上的編號後,又看看南宮少秋,露出詫異的眼光打量了很久,才笑著道:「請進!請進!」

  把南宮少秋引進了帳篷,裡面卻是用布隔成的許多間,每間不過丈許見方,除了正中放了一張小方幾外,別無他物。

  方幾上鋪著白綢,想是展示貨物用的。

  他轉到布壁後面,捧出一口木箱來,打開木箱,裡面是一對紅釉花彩的花瓶。他取了出來,放在方几上。

  接著點燃了幾支巨燭,照得那對瓷瓶光彩奪目。

  南宮少秋丟下了十兩銀子,回頭就走,那人連忙叫住了他道:「尊駕怎麼不仔細看一看就走了呢?」

  南宮少秋冷笑道:「不必了!這對彩釉花瓶時價可以值到一萬二千兩左右,你們標價一萬兩倒是不貴,只不過這是宋代正德窯的精品,卻不是字條上所標的唐瓷!」

  那人目射異光道:「高明!高明!看來尊駕是真正懂得古瓷的,請留步,敝人這就把真品取出來……」

  南宮少秋道:「原來你們拿的不是正品,這是什麼意思,拿顧客們開玩笑。」

  那人笑道:「尊駕誤會了。敝主人也是一位古瓷的愛好者,那對瓷瓶委託我們代售已經一年了,始終沒有一個問津者。敝東十分失望,於是就作了以上安排……」

  「這安排又是什麼意思?」

  那人陪笑道:「那是敝東測試一下客人的眼光,如果來者只是為了好奇,根本不懂得鑒別古董,就拿這對瓶子唬他一下。

  反正這對瓶子的價值也在萬兩以上,我們也不算騙他。若是來人能一眼瞧出這對瓶子的來歷,敝東吩咐再以正品出示,尊駕請小候片刻。」

  南宮少秋點點頭道:「這麼說來,貴居停到也是個有心人,就請把正品出示一下吧。」

  那人又進去搬了一口箱子出來,裡面是一對素釉的淡青色花瓶,不過其中一口,已有裂紋。

  南宮少秋拿在手中把玩了半天,終於點點頭道:「不錯,東西的確是唐代貞觀官窯製品,年代是夠古了,只不過算不上珍品,同樣的東西,至少還有十來對……」

  那人臉現欽色道:「尊駕的確是行家,就算有十來對吧,畢竟是古物,這東西只會越來越少,越來越貴。」

  「話是不錯,但它已有了裂痕,一個不小心,破損的可能極大,身價就打了個折扣,以我看,它們最多只有半個價。」

  「價錢是敝東估的,絕對正確。」

  「若它們完好無損,估價並不算高,現在就不值那個價錢了。」

  南宮少秋放下瓶子,準備離開了。

  那人道:「尊駕是否真心想買這對瓶子?」

  南宮少秋道:「敝人好搜集歷成代古瓷,獨缺這一種,是有心想買下來,但是這筆貨色不對。」

  那人道:「價格是絕對不能減少的,敝東對於寄售之物,評估極準,從不二價。尊駕若是真心要買這對瓶子,就必須照估價付足;但是敝東願意將那一對彩釉宋窯錦瓶為贈,這一來尊駕就不會吃虧了。」

  「那倒是不吃虧,而且還佔了個大便宜。只是我不懂了,這是為什麼呢?據我所知,你們作成這筆生意,抽取一成利潤,不過千兩之數,而這對彩瓶也值上萬兩之數,你們豈非賠錢做買賣?

  那人輕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這對瓶子交給我們時,還是完好的,卻因敝東對它們十分喜愛,拿出來把玩之際,不小心失手碰破了!」

  「那也沒什麼,你們自己買下來好了,這瓶破了一條縫,至少還值個半數,犯不著另外貼上一對瓶子呀!」

  「這可不行,若是敝東自己買下,被人知道了,還以為我們是貪圖便宜,故意估個低價呢。因為這類古玩本就無價,敝東可不能落人口實。」

  「這倒也是,貴居停是該避避嫌的,敝人倒是撿了個便宜了,付帳!」

  他看看胡美珍。

  她頗不情願地掏出了一卷銀票。

  南宮少秋都拿了過來,數了十張一千兩的遞了出去。

  那人也小心翼翼地將兩對瓷瓶都放進了箱中,又用棉花塞穩,再蓋妥箱子,用繩子捆妥,交給他們。

  而後道:「尊駕真是好眼光,這一趟交易,我們雖是虧了本,仍是心甘情願的,還有不少東西,尊駕是否有興趣一看?」

  南宮少秋道:「今夜收穫已豐,明天我還要到園裡去看看有什麼好東西,改天吧!」

  那人道:「也好!兄弟是城中德泰銀樓的朝奉,在西大街上,兄弟姓王,賤名得祿,尊駕到敝號一問就知,那時兄弟當為引見敝東,敝東收藏極豐。」

  南宮少秋笑道:「好的,兄弟這次是路過,好在這兒我常來日後得暇,一定再去拜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1:51

  口氣頗為冷淡,好像只是敷衍,那人也不便過於熱衷,而且又有別的顧客來了,他忙著去招呼了。

  兩人出門之後,胡美珍就道:「一萬兩銀子買了兩對瓶子,還有一對是破的!」

  南宮少秋笑道:「你別心痛錢,我保證你一本萬利,回頭你就把那對破瓶子轉手,也能賣上十萬兩!」

  「什麼人會發瘋了來買這對破瓶子!」

  「你放心,我絕不騙你,你看,買主來了!」

  來的卻是阿寶!

  他穿了一身錦緞袍子,倒像個大財主似的。見了他們,忙過來招呼道:「少爺,你們怎麼出來了?咦!這兩口箱子裡是什麼?」

  南宮少秋笑道:「我們出來逛逛,看有沒有什麼便宜貨,怎麼,你有沒有看到什麼中意的東西?」

  阿寶黯然地搖搖頭道:「沒有!我前前後後都看遍了,也沒有找到一件似曾相似的東西。」

  「我倒買了一對花瓶,化了十萬兩銀子,大姐,拿給寶哥看看,他若喜歡,你就賣給他,不妨賺他一筆,問他要二十萬!」

  阿寶皺眉道:「什麼樣的寶貨?要十萬兩銀子!」

  南宮少秋已經把箱子遞給了他。

  阿寶接了過來,才打開蓋子,瞥了瓶子一眼,神色就已經大變,目中淚光盈然,雙手發顫。

  他正要伸手進去拿出來,南宮少秋道:「不必看了。這是我大姐陪嫁過去的東西,我認過了,沒有錯!」

  阿寶哽著聲音問道:「少爺,你是在那兒找到的?」

  南宮少秋道:「鎮定一點,寶哥,你這副神情會引人注意的,你說,二十萬兩讓給你要不要?」

  阿寶連忙道:「要,要!兩百萬兩我都要!」

  南宮少秋道:「包起來慢慢再說,有人在看我們了,你別這麼沉不住氣。」

  胡美珍這才有點明白,道:「少爺,原來你認得這對瓶子。難怪肯出這個價錢買下來了。」

  「我不但認識這對瓶子,而且瓶底下有一個小缺口,還是我小時敲掉的,當時我見闖了禍,不敢聲張,悄悄拿了膠水黏上去,幸虧沒人發現。」

  阿寶仍是十分激動。

  南宮少秋道:「寶哥,好容易找到這麼一點蛛絲馬跡,你可別亂來,要是線索斷了,那可怪不得我。」

  阿寶終於慢慢地鎮定下來。

  南宮少秋道:「走,我們先去找那個黑心狼施方去。」

  阿寶道:「是他。」

  「東西是他拿來的,但是未必是他的,我得慢慢套他!」

  阿寶興奮地道:「剛才我還看見他在那邊的酒攤子上喝酒,我們找他去。」

  南宮少秋道:「他不是在擺攤子嗎?」

  胡美珍笑道:「他們那種攤子,不過是幾張字條,隨便一收就走了,而且就算離開了,也不必怕人偷了,這只是讓人知道貨是什麼人的而已。」

  「為什麼要這樣呢?乾脆一起委託那個集團代賣就算了,於嗎又要自己在那兒掛條子呢?」

  「這是怕萬一在這兒找到有主的贓物,失主找上門來,他們不願代人受過,所以要貨主自己出頭,免得麻煩。

  再者,有些人是黑道上掛了號的,他們的東西必然是贓物,估價時也必然會低個一兩成,讓人一看就知道,只要貨主不來找麻煩,可以撈到個便宜貨……」

  「難怪這對瓶子我以一萬兩就買到手了,其實它雖然破了縫,卻仍然不損其價值的,唐時的古窯已經很少了,這是我家以兩萬兩買進來的……」

  阿寶焦灼地道:「我們快走吧!別叫他溜了。」

  三個人走前去,但見一處柳林中,設了個小酒攤,賣些沾肉熟菜,倚樹放了幾張條凳。

  因為這集市要做到天亮,所以這小酒攤的生意挺不錯了,許多衣食楚楚的豪家,也照樣坐在露天喝酒,甚至也有些盛妝女郎在座。

  施力正擠在一邊,他大概已經賣掉了好幾票貨,所以很闊氣,打了一角酒,叫了一隻燒雞在啃著。

  這個市集很特殊非富即貴,所以這小露天酒攤子東西昂貴無比,差不多是外面大館子中的五六倍。

  只是口味還不錯,這世上的事無奇不有,如此簡陋的設備,如此高昂的價錢,偏偏吃的人還不少。

  但大部分的人都是買上一碗酒沏一小碟菜,一面喝著排遣時間,一面等候主顧。

  因為有些人把自己貨品的字條也帶了過來,在一根較長的竹竿上吊根橫竿,把字條都貼在上面。

  施方也是如法施為。

  不過他只剩兩張字條了,難怪他大方得很,十幾兩銀子一隻燒雞,十兩銀子一角的竹葉青,他也不在乎了!

  南宮少秋走了過去。

  施方倒認得的,笑著問道:「怎麼樣,那對瓶子你還滿意嗎?」

  南宮少秋點點頭道:「東西還不錯,只是不值一萬兩銀子。」

  「我說過,價錢可以再商量,我實在急著想脫手,因為它太細脆,容易破損,搬來搬去太麻煩。」

  「閣下說過可以打對折的。」

  「不錯!我是說過,但是還要加上他們的手續費一千兩,總共是六千兩,朋友若是真心要的話,咱們再打個商量。

  你等到天亮收市,我把瓶子拿回來,你只要付五千兩就夠了,省下那一千兩來,讓你撿個便宜。

  「那他們肯答應嗎?人家估價鑒定,也費了一番精神的,價錢估得並不差。只是這種玩意兒,識貨的人不多,我是買回去自己玩兒的,要是靠它賺一筆,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呢!」

  施方道:「就因為這緣故,我才希望能快點脫手,這對寶貝在我手上三年了,連趕了七八趟市集,帶來帶去,實在煩不勝煩。

  我願意降價賣出,可是他們不肯,說是這樣會影響他們估價聲譽。怎麼樣?你閣下有興趣?」

  南宮少秋笑道:「當然有興趣,那一千兩的便宜我也不想佔了。因為你說過只要半價已可成交,所以我才付足了一萬兩,拿了瓶子,再來找你退回四千兩。」

  「你真的付了錢了?」

  「當然了,不信你可以問去,而且我也提了貨,這你總可以信了吧!」

  他招招手,阿寶捧了盒子過來。

  南宮少秋打開給他看了一下,施方又是高興,又是後悔,似乎沒想到真有人肯化大筆銀子去買這對瓶子。

  他又不能說了不算。

  南宮少秋道:「施老兄,你可別後悔,要不是你先答應了折價出售,我是不會買下來的!」

  施方微笑道:「閣下認識我?」

  南宮少秋迢:「常在這種市集上跑跑的人,對你黑心狼施兄很少有不認識的。」

  「可是你朋友倒很陌生呀!」

  南宮少秋微笑道:「我不常來,但偶爾碰上也逛個一兩次,以前我雖然喜歡,可是買不起。

  去年我娶了親,我岳父家可有錢,帶了幾十萬陪嫁的,所以我能夠揀幾樣中意的東西買回去了。」

  施方看了盛妝的胡美珍,忍不住嚥了兩口唾沫,心想這小子真他媽的走運,討著這麼漂亮的老婆,又帶著幾十萬家產。

  這種好事,老子怎麼遇不到!

  儘管心裡不服氣,但是他卻不敢耍賴。

  因為在這市集上三山五嶽的英雄豪傑很多,何況他又不止對一個人說過頭意降價脫手的話,甚至於降到兩三成都干,現在再說沒講過這話,別人也不會相信,鬧開來,他就別想再在道上混了。

  舔舔嘴唇,他終於困難地道:「我姓施的在外面跑也不是一天了,怎會說話不算,可是現在我卻沒錢退給你,人家還沒給我,要等天亮收市結帳才能拿到錢。」

  南宮少秋道:「那可不行,我們可等不到天亮。我現在已累得很了,急著要回去睡覺!」

  施方道:「閣下,你再累也得等到天亮,要是三四十兩,我還能墊一墊,四千兩可不是小數目!」

  南宮少秋作出一副無可奈何之狀。阿寶道:「少爺!少奶奶!這樣好了,你們回客棧去,小人在這兒守到天亮。」

  他忘了自己是一個大富家翁的打扮,一時說漏了口。

  施方不禁現出了詫然之色。

  胡美珍冰雪聰明,立刻為他解說道:「寶大叔,您怎麼還是這麼客氣呢,論輩份年紀,您都長我們一輩,而且您也是堂堂的大掌櫃的,自己家裡也用了十幾個人,怎麼還對我們如此稱呼!」

  阿寶這才知道自己露了破綻,連忙道:「小的若非老爺提拔;怎會有今天,小的不敢忘本……」

  這樣一解釋,總算讓人明白了,阿寶以前是下人,現在發跡了,但仍不忘故主,依然自居為下人!

  胡美珍覺得這正是讓阿寶釘牢施方的好辦法,倒不需要大家陪著。

  而且如何探消息,阿寶也懂得處理了,於是她道:「相公,我們就回去吧,讓寶大叔留下好了!」

  南宮少秋點點頭,笑向施方道:「我這位寶大叔現在可是金萬寶珠寶號的掌櫃,他的生意很大,你那兒還有什麼好東西,不妨找他談談,只是他談生意很精,眼光也很高,差一點的玩意,你就別費事了。」

  然後他又對阿空道:「寶叔,一切就拜託你了,珍珍的身子差,逛不動了。關於老爺子的生日賀禮,也請您多費心看看,他老人家喜歡古玉,你別在乎價錢,只要東西好,你儘管買下來。」

  「是……是……少爺放心,小的理會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2:14

第五章


  南宮少秋帶了胡美珍又逛到別處去了。

  他們兩個人,一個人夾一隻盒子,由於他們在酒樓上已經亮相,其中一對是一萬兩銀子買的。

  因此,這男女兩人立刻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在他們身後,原本有兩個女孩子,坐在一隅細談,居然也跟著他們起身。

  南宮少秋逛了半條街,看見那兩個女的始終不前不後,吊在後面,乃笑笑道:「珍姐,這兩個是蜂后呢?還是探蜜的工蜂?」

  胡美珍一笑道:「你不認識她們?」

  南宮少秋道:「對你們六合四靈,我只看過家裡的英雄譜,也許說起你們的武功、淵源,我都有個底子,但嘗面碰頭了,卻未必認識。」

  胡美珍笑道:「這兩個人中既沒有我表姐,也不是我表姐的手下,但她們倒的確是六合四靈中人。」

  「是哪兩個?」

  「北地胭脂,異姓姐妹。」

  「什麼?是含沙射影,你不會弄錯吧?」

  「絕不會錯,雖然我只見過她們一次,但我認人卻不憑容貌,而是聞氣味,她們身上的氣味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所以我敢肯定是她們兩個。」

  「怎麼可能呢?白含沙穿白,鄔射影愛穿黑,而且她們的面貌十分相似,這兩個人可不太像。

  胡美珍笑道:「我胡美珍的名為黑妖狐,遊戲江湖多年,但沒有一個人認得我,至於衣著,那更是可以隨時更換。」

  有人故意要養成別人的印象,認為其裝飾固定如此,一旦當她們穿了別種顏色時,就沒人認出她們來了。

  那兩個女孩子都穿了一身紅,而且忸怩羞澀,避迥人群,絕對看不出她們是令人聞名喪膽的江湖女傑。

  南宮少秋笑道:「你們女人的花樣真多,看樣子我該把英雄譜修訂一下,照那上面的記載去找人,恐怕當面錯過了都找不到!」

  胡美珍道:「我不知道你家那本英雄譜是怎麼寫的,但是我敢保證,有關六合四靈方面,沒一項會正確!」

  「何以見得呢?」

  「因為你們都是照一般的傳說記錄的,據我所知,這些傳言沒有一項是正確的。傳言所說的形象,都是我們故意要在別人心目中造成的印象,平常家居或行路時,我們都是以另一副面目出現的。」

  「難怪你們每一個人都是神秘兮兮的,原來每個人都有另一副面目。珍姐,你都認識嗎?」

  胡美珍傲然道:「我認人識人之能,舉世不作第二人想,不管他面目如何改變,只要我看過一次,記下他的氣味,哪怕燒成灰我都認得出來。」

  「我相信大姐不會弄錯的,只是這兩個人似乎釘住我們了,她們是何居心呢?」

  「那是你給阿寶裝的頭銜太驚人,金萬寶是此地最有名的珠寶號,金萬寶的大掌櫃還是你家的下人,人家自然要對你另眼相

  南宮少秋道:「其實不假,慕容家雖毀,這些生意卻仍存在,慕容世家生意遍及全國各地,說他是大掌櫃倒不是騙人……」

  胡美珍點頭道:「但人只知道金萬寶的東家是個神秘的傢伙,都想究其根底。」

  「如果慕容家的產業集中起來,倒也不算虛誇,只不過主持慕容家當前產業的是我姐姐,將來是我的小外甥慕害天仇。」

  「那兩個妮子卻不知道金萬寶是慕客家的產業,她們認為你是那個神秘東家。」

  「她們難道想對我們下手!」

  「總不會是為了想妾身下嫁才追過來吧!」

  南宮少秋搖搖頭道:「含沙射影頗有俠名,從不對正經商家下手的。」

  「我的少爺,你又太相信傳說了,含沙射影下手的對象是確如傳言,可是你別忘了,我們大部份都有第二副面目的,當我們以另一副面目下手時,就沒有那樣受拘束了。」

  「大姐也是如此的?」

  「我偶爾也幹過幾票,那當然也要看對方,是否值得光顧,比如現在的你,就是一個好對象,我若非深明內情,我也很難拒絕這種誘惑的。」

  南宮少秋歎道:「真難相信,你們會傷及無辜。」

  「少爺,你還沒有深入江湖,江湖人的是非觀不是你這樣分的,他們認為人太有錢就是過錯。」

  「這是什麼狗屁理論?」

  「其實例也不太離譜,有錢的人把錢都賺去了,窮人才會賺錢困難,把有錢人的錢分點出來,於他們無損,窮人卻能享及其惠……」

  「我反對這種論調,假如天下都以這種標準,因無貧富之別,但是誰也不會去努力賺錢了。」

  「我們不是說一般的小富翁而是指大有錢的人,雖然他的錢都是正正當當賺來的,但他的錢已經多得自己一輩子都用不完了,還要去佔奪別人賺錢的機會。」

  「珍姐,帳不是這樣算的,各人營利的方法不同,富人用錢去生利,窮人用力氣賺錢。富人的財富增加,窮人才有機會去賺到他的錢。

  這是兩利的事,社會才得因而繁榮。富人不去賺錢,這錢也不會讓給窮人去賺。

  我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有錢開一家店,從別處販來本地沒有的貨物出售,僱用許多夥計,運送貨物時,可以養活許多苦力。

  若是我不做生意,那些苦力,那些店伙就賺不到這份工錢,雖然我賺的比別人多,但也使多人蒙受其利……」

  胡美珍瞪大了眼睛道:「我沒想過這個道理,不過話也說回來,為富必不仁論,我們自己也不認為是真理,只是為自己找個好聽的理由而已。」

  南宮少秋笑了起來,回頭一看,那兩個女郎仍是在遠遠地跟著。

  他乃又放低聲音道:「看來她們是吃定了我們,這也好,乾脆給她們一個機會吧,反正我也要找她們!」

  胡美珍道:「少爺,這兩個人可不好纏,白含沙的毒沙還好防,鄔射影的毒水卻是出手無救!」

  南宮少秋笑道:「我想她們不會如此狠毒,出手就要人命吧,何況她們的目的在劫財,不是跟我們有仇,殺了我們,可得不到好處。」

  胡美珍笑道:「那當然,可是她們逼急了就不顧一切,我叫你小心就是為這。」

  「我知道,鄔射影的毒水是裝在蠟丸中,用彈弓發射的,我不給她用彈弓的機會就行了!」

  「那恐怕很難,這兩個妮子的輕功和拳腳都很了得!」

  「比大姐如何呢?」

  「沒有較量過,但她們能列名四靈,總不會太差,也不會只靠暗器成名。」

  「我們一人一個,你管含沙,我對付射影!」

  這時已離開了市集,又是深夜,路上人影漸稀!

  他們又折人一條小路,更是荒僻無人。

  颼颶兩聲,兩條人影竄了過來,一下子追及到他們身邊。

  胡美珍居然一笑道:「兩位姑娘來得正好,我正想進林子去方便一下,可是又害怕,兩位能陪我一下嗎?」

  兩個女郎一怔,似乎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一個請求的。

  胡美珍見她們沒回答,笑著又道:「我明白了,兩位姑娘也是憋急了,我們正好一起去!」

  那兩個女郎又好氣又好笑,終於前面一個問道:「你認識我們嗎?」

  話是對著南宮少秋問的。

  南宮少秋點頭道:「認識,姑娘不是在小酒攤上吃豬頭肉的嗎?」

  那女郎冷笑道:「你倒看得很清楚!」

  南宮少秋笑道:「不是看得清楚,是聽得清楚,因為姑娘咬豬耳朵時格崩格崩之聲入耳清脆,所以敝人印象特別深刻。」

  那女郎不禁紅了臉,沉聲叱道:「那難道又犯法,你沒見過女人家吃東西。」

  南宮少秋道:「但是我沒見過女孩兒家吃東西聲音這麼大的,是以較為注意。」

  那個女郎仍是臉含秋霜地道:「注意些什麼?」

  南宮少秋卻裝出一副正經的樣子道:「首先注意到的是二位都很美麗漂亮,接著又深為惋惜。」

  「你又惋惜什麼?」

  「因為我又看見那一位姑娘用手指在剔牙。」

  另一個女郎道:「肉絲嵌進牙縫中了,我把它剔出來,又有什麼不對,有什麼好惋惜的?」

  南宮少秋道:「美人剔牙本是極為優雅的舉動,可是在大庭廣眾之間張開大嘴,把手伸進口中,那副形相實在令人不敢恭維。我惋惜的是二位姑娘看上去氣質秀雅,應該是大家閨秀,怎會如此缺乏教養。」

  他等於是沉下臉來訓人了。

  前一個女郎的臉更紅了。

  「你不必惋惜了,我們不是大家閨秀,我們是女強盜,殺人劫財的女響馬,因此用不到什麼閨範!」

  胡美珍卻適時說話了道:「姑娘!不管你是什麼,你都得陪我進去一下,我實在等不及了!」

  不由分說,拖了那個女郎就往林中草叢深處走去。

  南宮少秋吩咐道:「娘子,你可千萬注意那只盒子裡的東西,那可是無價之寶,再也難找第二套了。」

  胡美珍應道:「我曉得,不過是一萬兩銀子罷了!」

  「這不是銀子多少問題,而是的確找不到這類古物了,唐三彩都是用來製作人悵,燒成器皿的不多,像這樣完美的成品,更是難得,遇上一個識貨的,賣他十萬兩銀子,他也肯拿出來的!」

  這時伴在他身邊的女子翻著眼道:「好!一萬兩買來的東西,卻要賣人十萬兩,可見你是個奸商!」

  南宮少秋笑道:「姑娘,你想必也看過,那是一對花瓶,瓷質粗糙,花色簡陋,照一般的眼光來看,它們連五錢銀子都不值成同意這話嗎?」

  那女郎無法不同意,五錢銀子買一對花瓶,已經很好看了。

  南宮少秋又道:「我卻花一萬兩銀子買下來,已經超過了它們實用價值兩萬倍,可見我所看重的不是它的實用價值,而是它的年代、它的古老,因為它是古董。」

  女郎又不作聲,可見她不懂古董。

  南宮少秋可越談越神氣了:「鑒別古董是一項大學問,而且古董也沒有一定的價格,別人只能看出它一萬兩的身價。

  我買下來後,卻能看出它十萬兩的身價,而且找到買主,這是我的本事,不信我把它送給姑娘,你能拿去賣上五百兩銀子,就算你本事!」

  女郎不服氣道:「笑話,你就這麼瞧不起人?」

  「那好極了,姑娘出三百兩銀子買了去,你若能找到個五百兩的買主,豈不穩賺二百兩嗎?」

  女郎看著南宮少秋,實在不明白他是怎樣一個人。

  略一沉思,她才板著臉道:「你這傢伙給我聽好,我姓鄔,叫鄔射影,含沙射影中的鄔射影!」

  南宮少秋略呈驚愕地道:「你們是含沙射影?」

  「不錯!你想必聽過我們的名字!」

  「那當然聽過,可是你們不像呀,據說含沙尚白、射影尚黑,但是你們卻穿了一身大紅。」

  白含沙微笑道:「我們倆本來不想做案子,所以用了本來面目出現,只怪你太招搖了,因此忍不住想找你慨施援手,救濟一下兩湖災民。」

  南宮少秋一怔道:「兩湖鬧水災了?」

  白含沙道:「是的,秋水暴漲,江水倒灌入湖,洞庭鄱陽兩湖較低之處盡成澤國,蒙災地區有十幾個縣。

  災民數近幾十萬,奄奄待斃,我們姐妹倆已將歷年所得攜來此間變賣賑災,同時也希望有心人能共襄盛舉!」

  南宮少秋道:「這是義舉,在下是不知道,既然知道了,便不會坐視,我捐……」

  他回頭看看胡美珍道:「大姐,我身上一文不名,只有請你先挪借一下,你能借我多少?」

  朝美珍笑笑道:「少爺,你這麼客氣幹麼?我的錢還不等於是你的,儘管用好了,還說什麼借。不過這次出門,我可沒帶多少,只有幾萬兩銀票!」

  南宮少秋道:「那就先借我用一下,我一定會還你的。」

  他伸手要銀票。

  胡美珍道:「賑災是好事,但咱們自己也會做,何必交給別人去幹呢,像這種巨大的天災,官府一定有專司的衙門管這種事,咱們把錢送到那兒去好了。」

  鄔射影道:「不!不能交給官府。」

  「不交給官府,那又交給誰?」

  白含沙道:「你不相信我們,可以把銀子交給此地的長風鏢局,他們已經募集了十萬兩銀子,準備買了十糧寒衣,解送過去設庇濟災。若是交給官府,經過層層官吏皂隸,恐怕連一半都到不了災民手中。」

  胡美珍道:「這倒行,長風鏢局的總鏢頭錢萬里生性行俠尚義,是個可以信賴的長者。」

  南宮少秋道:我怎麼沒聽過有這家鏢局。」

  胡美珍一笑道:「那是家小鏢局,沒什麼名氣,而且錢萬里也不是很有名的人,少爺自然沒聽過。」

  她放低聲音道:「他是我跟胡風的舅舅,武功平平,人很老實,開鏢局是靠著外甥女兒撐腰。

  而且他那鏢局大部分是替胡風辦事,他的姐姐是胡風的母親,跟我比較疏遠些。

  這兩個丫頭叫把錢送到長風鏢局去,大概事情不會假,可能她們已經聯絡上了,難怪今天沒見胡風來湊熱鬧,原來她忙著那些事去了。」

  白含沙道:「既然你們自己肯認捐,我們代表兩湖災民謝謝兩位了,二位準備認捐多少?」

  胡美珍道:「這還要先告訴二位嗎?」

  白含沙道:「是的,我們知道數目後,可以作個統計,籌劃如何運用,預訂救災物資,大批的衣衫米糧不是立刻就能買到的須要先行接洽訂購。

  而救災的工作又刻不容緩,我們先知道數額後,才能夠著手。

  你們不知道這些事有多麻煩,光那十萬兩銀子的米糧和布匹,已經費了我們半個月的功夫。」

  胡美珍笑道:「這無錫是魚米之鄉,產米之地,別說十萬兩就是百萬兩,也可以立刻購要……」

  鄔射影冷笑道:「你懂什麼,我也知道有錢買米很方便,只不過兩湖成災,官方也有意從江南撥糧去賑災。

  那些黑心的糧商立刻就拿翹漲價了,由三兩銀子一下跳到五兩。

  我們籌措這十萬兩銀子頗為不易,總想多為災民們盡點心,不甘心便宜那些奸商,所以自己下鄉去找農民們搜購餘糧,才買到多出一倍的糧食來。」

  白含沙道:「我們要知道數額,還有一個原因,是準備開列收據給你們。」

  南宮少秋道:「現在開列收據幹嘛?等我們把銀子送到後,再給收據也不遲呀。」

  白含沙道:「我們做事與人不同。」

  胡美珍笑道:「你們分明是怕我們口頭上說了,事後卻耍賴不給錢而已!」

  白含沙道:「不錯,我們是有這個顧慮,所以問明認捐數目後,立刻開列收據,三天之內,你們把錢送到長風鏢局去,銀錢可以不經我們的手,將來我們卻負責會有一份帳本,開列用途,作為交代。」

  南宮少秋笑道:「假如有人拿了收據,事後仍然不付錢,或是沒有照口議的數目付足又怎麼辦呢?」

  白含沙冷笑一聲道:「你能知道我們含沙射影之名,大概對六合四靈都有點印象吧。這次勸募賑災是女王蜂胡風首先發起。

  再由黑妖狐胡美珍、點絳唇席容容和我們姐妹共同贊助,收據上也是我們四靈具名,普天之下,大概還沒人敢賴這個帳。」

  胡美珍一聽可就覺得有意思了,她自己列名在收據上,卻會不知道這件事,真是從何說起。

  南宮少秋卻笑道:「不得了,了不起,你們四靈各據一方,怎麼會碰到一堆去了?」

  白含沙道:「像這種有意義的活動,我們自然都不甘人後的,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目前這幾位都在無錫了?」

  鄔射影道:「你問這麼多幹嘛?」

  南宮少秋道:「四靈齊聚,這是一場難得的盛會,我忍不住好奇想去拜會一下!」

  白含沙道:「人都在,只是我們忙著去募集賑款,沒有閒暇來作無聊的應酬!」

  胡美珍卻笑道:「四靈名動天下,卻只募得十萬兩銀子,這身價也未免太低了一點吧!」

  白含沙道:「我們幾個人在江湖上雖薄有微名,卻都不是百萬富豪。」

  胡美珍笑道:「可是聽說名位從事俠舉時,一票收人也不止十萬之數呀。」

  白含沙微怒道:「不錯,我們劫取不義之財,也經常黑吃黑,到手的錢財何止千萬,但我們可沒留下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2:31

  這十萬兩已經是我們罄其所有了,還有幾件值錢的古玩珠寶,明天在獅子林中的賽珍會上賣了,或許能多湊一點。

  我們幾個人中,只有胡美珍家道殷實一點,胡風還沒找到她,相信她會拿個十來萬的,反正我們絕不會小氣!」

  南宮少秋肅然道:「好!衝著各位的這一片仁心俠舉,我豈能落後,我認捐五十萬兩。」

  含沙射影都為之一怔,同時也啊了一聲。

  白含沙道:「這位相公,這可不能開玩笑的。」

  南宮少秋道:「這種大事,我怎麼會開玩笑呢?不但我自己認捐五十萬兩,還可以代我的一個親戚也認捐五十萬兩。有此百萬之數,我相信即使沒有官府的介入,也可以保那些災民作個安頓了。」

  白含沙由身上取出一疊紙條來,又由髮際取出一枝炭條來,激動地道:「相公此番義舉,必可獲天祐……」

  南宮少秋笑笑道:「天心難測,天祐也必須假手人助,目前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請人幫幫忙。」

  白含沙忙道:「愚姐妹能效勞嗎?」

  「能!事實上我自己倒不要幫忙,是我的親戚有困難,我替他捐出五十萬。也是希望各位能夠由賑災的事務中脫身出來,幫幫他的忙。」

  鄔射影較為慎重,連忙道:「相公,能否請教一下貴戚和尊駕的高姓大名,以及要我們如何效勞法?」

  南宮少秋道:「在下宮少秋,我那個親戚叫莫容天仇,今年才七歲,被一批奸徒擄去了,我想借重各位大力,把他救出來!」

  「啊!原來相公是這次賽珍會的主持!」

  「是的,因此希望能邀集其餘各位,明天獅子林賽珍會上相見,再詳談內情!」

  白含沙道:「宮先生,假如內情確如先生所言,愚姐妹一定效力,至於其他的人,卻不敢擔保了!」

  南宮少秋道:「當然!當然!募款賑災是一回事,俠義援手是另一碼事,不能混為一談的。

  不管各位是否能幫忙,我答應的款項明天一定如數交出,也不必開具什麼收據了,我絕對信得過各位,明天見。」

  他向含沙射影拱拱手。

  鄔射影道:「宮先生,席容容跟我們私交頗深,我們把她拉了下來,至於胡氏姐妹就很難說了,胡美珍還沒找到,胡風的性情有點古怪。」

  胡美珍笑道:「胡美珍一定准到,因為她跟宮少爺講好了去幫忙的,至於胡風,她不肯來你們也要把她拖了來,因為她欠我的債。」

  「啊!這位大姐,胡大姐欠你的債?」

  「是的,一筆人情債,還有五萬兩銀子的錢債!」

  「這倒是令人難以相信,胡大姐行俠人間,只有人家欠她的,她很少可能會欠別人的。」

  「她沒有取得我的同意,就替我在收據上列名,這不是一筆人情債嗎?然後又自作主張,替我花掉了五萬兩銀子,還不來當面跟我說一聲!」

  「啊!大姐,你是……」

  「胡美珍,黑妖狐胡美珍。這個名字不怎麼好啊,但能夠跟你們並列四靈,說話大概還能算句話。

  同時也請你們帶句話給我堂姐,代我列名賑災,謝謝她看得起我,五萬兩銀子我也一定捐,只是我有事請她幫忙,請她來一趟!」

  南宮少秋很滿意這一趟逛夜市,因為他一下子就找到了其餘的三靈。

  胡美珍也很高興,因為賽珍會的點子是她出的,這是找到胡風最有效的辦法,但萬一找不來,南宮少秋或許不會怪她,阿寶一定會埋怨她的。

  現在一下子找到了四個人,她感到很有面子。

  現在她只擔心南宮少秋將用什麼方法去邀請那幾個女煞星的合作,她知道那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其實,即使賽珍會全無收穫,一個人也沒找到,阿寶也不會埋怨了,因為他已經有了收穫,非常大的收穫。

  他又跟黑心狼施方聊了一陣,搭上了交情,利用跟他一起去取銀子的機會,到了施方歇腳的地方,看了一下他的收藏貨色。

  施方在無錫開了家古董店,規模居然不小。

  但施方自己不出面,他找了一個遠房的族叔,出頭對外營業。那位老先生是個秀才,對古玩珍寶很內行,人也斯斯文文,幹這一行非常合適,因此,誰也沒想到背後的大老闆竟然是這個江湖上的小混混。

  施方沒有放棄他混混的身份,他自己沒有多大的本事,也沒多大的名氣,但他確是個很重要的人。

  因為他能守口如瓶,沒有野心,信用還靠得住。

  當然,跟江湖朋友打交道,武功平平,信用不好也不行,誰都可以宰了他,所以,他只能規規矩矩地賺他一份佣金。

  他的腦筋很靈活,知道自己的面子太小,擺不出去,找來那位族叔,開了那麼一家頗具規模的古玩號。

  如此,使他能很堂皇地把一些名貴而值錢的古玩賣出去。

  他自己沒有本錢,但他找到了一個有錢的人借給他資金撐起了這個場面,這一寶卻押准了。

  首先是小做做,漸漸地,生意越做越大,許多黑道上的有名人物,都會私下找他代為銷贓。

  當然,幹這一行也並不簡單,除了信用好之外,眼光也要准,看得出貨品的價值,再就是嘴巴穩,絕不洩露貨品的來路。

  這幾點,施方都具備了。

  最後成功的一點,是他並沒有因為暴發而抖了起來,儘管他這幾年來已經是腰纏萬貫的大富戶了。

  但他卻仍然是個小人物,住在一間家徒四壁的破屋子裡,在街頭的賭檔裡要小錢,在私娟館嫖土婊。

  所以,認識他的人不少,注意他的人卻完全沒有,他也可以順順利利地干他的掮客生意。

  阿寶是陪他喝了幾吊子酒,聊了個把時辰,甚至於還微露風,說自己在京師也有一家很有名的古玩店——集珍齋,專做各處王府大宅院的生意。

  再過兩個月,就是當今皇上的七十大壽,這個皇帝文治武功都是前無古人,登基幾十年來,四海昇平,天下大治。

  所以,漸漸將興趣轉移到古董珍玩的收集。

  他的七十大壽,自然是各臣下爭獻慇勤的好機會。若是一件壽禮能邀聖眷,博得龍心大悅,那好處可真是說不盡。

  所以許多有身份的王公大臣,莫不在挖空心思,想弄一兩件出色的壽禮。

  他的集珍齋也早已接受到委託,代為收購壽禮,只要東西好,價錢不怕高。

  而且最難得的一件事,就是可以不擔心來源出路,哪怕是熱得燙手的級貨也沒關係,只要送進了皇宮大內,就沒有人會去追究了。

  這番話倒不假,皇帝大壽的風聲早就在流傳了,這次賽珍會所以會如此熱鬧,多少也與聖壽有關。

  最後的一段話,卻使施方動了心,因為這是一個將手中黑貨脫出的最佳良機。

  有些貨色價值極高,卻因為太有名了,失主不但報了官,還懸下不少賞格,以求追回失物。

  正因為太搶眼了,所以這些東西反而變得一錢不值了。

  施方手頭就有不少這種貨色,他約略地透露後,阿寶果然表示了很大的興趣,施方也就破例地帶他去看貨了。

  貨物都堆放在那家古玩鋪的儲藏室中。

  那兒未設門鎖,僅只在外面用木條釘死了,裡面堆滿了許多破碗、碎陶等舊東西,窗紙也是破的。

  從外面可以看進去,裡面積滿了灰塵。

  施方去折開本條時,阿寶問道:「這裡面會有名貴的東西嗎?」

  施方笑道:「不錯,而且有不少是價值連城的珍品!」

  「放在這個地方,不怕丟掉嗎?」

  「不怕!沒有人去光顧這兒的,倒是放在店中櫃子裡的珍品被人偷了幾回,這兒卻連耗子都懶得進去。

  阿寶點點頭道:「你老弟實在了不起!」

  施方打開門之後,又讓屋中的霉氣散了一會兒,才拿了根雞毛撣子進去,先撣掉了一層厚灰。

  然後又搬出幾個舊的提籃來;打開蓋子,阿寶就呀然發出了一聲驚呼!這兒的確都是些好東西。

  好東西是打動不了阿寶的。但有一兩樣東西,卻使阿寶深為震撼,那是他們慕容家的失物!

  一座小小的瑪瑙玉佛,是來自暹羅的皇宮。這是慕容老夫人最心愛的東西,平時供在她的佛堂裡。

  阿寶在小時候就見過了。

  那位慈祥的老太太不會武功,也從未參與江湖恩怨,卻在那次滅門的大屠殺中,被燒成了一塊焦炭。

  阿寶幾乎激動得要掉眼淚,但他卻發出了一陣嗆咳,然後才喘著氣道:「這屋子裡的灰塵太大了!」

  借這個機會,他流出了眼淚。

  施方道:「你拿到院子裡去看好了,這後面是不會有人來的,不過你可得小心點,別打翻了。」

  阿寶將籃子提了出去!

  施方也提了另一口籃子來到院子裡。

  阿寶已經掩住了自己激動的的情緒。

  他像個內行的珠寶商人般地,逐一鑒定了這些珍奇古玩,沒錯!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每一件都很珍貴。

  他在裡面找出了三件是他們慕客家的失物。

  不過,他很小心,沒有把這三樣東西特別重視,七挑八挑,挑出了九件物品,三件失物只挑了兩件。

  以價值而論,那一件青玉筆洗價值較低,他逼得放棄,因為他不能讓人起疑。

  施方看了他挑出來的那幾樣東西,忍不住點頭道:「穆掌櫃,不愧是做大生意的,眼光獨到。

  這裡面有幾件東西,家權在估價時,我還不相信,因為我看不出那些玩意兒會如此值錢的,但你卻一眼就挑出了最貴的。

  阿寶點點頭笑道:「施老弟!貨物我是挑出來了,但價格方面,你可別漫天開口,這些東西有的太燙手了,那些買主也不是外行,他們雖然不至於追究來源,但是也不會照原價收下的。」

  「這當然!你老哥也不是外行,知道規矩的,來歷無法交代的貨色,照例都是四成折價的。」

  阿寶搖搖頭道:「兩成!我說句老實話,我的那些主顧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他們還出個價來,不容我商量的,在我的預計中他們最多只能給到三成左右!」

  「那你老兄就要賺一成,這一成就是全部貨價的三成三了,合這九件貨品總數而言,超過一百萬兩了!」

  阿寶一笑道:「老弟!你計算得沒錯,不過卻沒有把我的風險也算在裡面。我現在買了去,不一定能完全推出去的,要是找不到主顧,我就得自己吃下來。

  這些玩意兒不比尋常,我恐怕得等上十幾二十年,他們才會涼下去,算算利息,就是兩倍了。」

  一派內行生意經,倒使得施方沒有話說了。

  頓了一頓,施方才道:「穆掌櫃,你是個痛快人,而且我也很難找到一次能買這麼多的買家,這樣吧,兩成五!」

  阿空道:「要是你肯接受退貨,兩成八我都干。做我們這一行固然要眼光准,本錢足也是必要的條件之一。

  我可不想壓下這麼大的一筆本錢,有百來萬銀子在手,幾年裡面我可以賺好幾倍的錢呢!」

  施方搖搖頭:「你可實在精,這樣吧,兩成二,不能再少了,東西不是我的,我也只是經手而已,貨主一定要兩成,我總不能白貼力氣!」

  阿寶還是經過再三的盤算,總算點了頭。

  於是兩人開始計數,好在每件貨品上都貼了價格,加起來是一千萬出頭一點,去掉零頭,合折兩百貳拾萬兩。

  阿寶道:「我出來閒逛,也沒帶多少錢出來,這樣吧,你要補給我的四千兩算是定洋,回頭你把貨送到獅子林去,我在那兒一次補足貨款,銀貨兩訖。」

  施方點頭道:「好!這樣乾脆,咱們一准說定了。」

  他回到獅子林,迫不及待地就找到南宮少秋,告訴今天的發現與收穫。

  南宮少秋笑道:「行了!既然有兩三件失物發現,那批人總算有個線索了,不過可不能心急,一定要慢慢地追下去,找到真正的兇手,才能付之行動。」

  「這個我知道,我想對方一定會到獅子林來的,而施方也一定會跟對方接觸的,他拿了錢之後,也必須交給什麼人,我們注意這一點就行了。」

  胡美珍道:「寶哥!你約施方上獅子林來是很好的,只不過你忘了,賽珍會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參加的,要憑請帖人場,施方會有帖子嗎?」

  阿寶一怔道:「是啊!我怎麼忘了?」

  南宮少秋道:「你們別為這個擔心,施方自然知道賽珍會的規矩月是他答應來交貨時並沒有任何遲疑,可見他是有把握可以進來的。」

  「那怎麼可能,發請帖時審查極嚴,連知府衙門都只給了兩份,難道還會給這個小混混一份嗎?」

  南宮少秋道:「你別忘了,他也是一家古玩號的大老闆,這家店在無錫地方算起來規模很不小,至少也會派到兩份請帖,你還怕他進不來嗎?」

  阿寶道:「我真是糊塗了,還是少爺細心!」

  「阿寶,頭在賽珍會上,你還是當你的大老闆去,收貨付錢之外,不妨看看別的貨,監視他行動的事,交給我們負責好了。」

  「少爺,你跟胡姑娘也只是兩個人,分得開身嗎?何況你們還要以另外的身份出現……」

  「我又新招了幾個夥伴人手足夠了。」

  「啊!是誰?是女王蜂胡女俠嗎?」

  南宮少秋只是笑笑,把他打發走了。

  阿寶確實也沒空,他要去準備銀票買下那批東西,雖然那是兩百多萬兩,倒是不會虧本,那批東西只要送到京師,立刻就能加倍賺回來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2:51

第六章


  賽珍會尚未開始!

  獅子林中的工人們還在忙碌地佈置著。

  南宮少秋和胡美珍在四處轉了一下,然後停在一個較為清靜的地方道:「我們在這兒等她們吧?」

  胡美珍一怔道:「她們會到這兒來?」

  「你剛才提到請帖問題,我才想起一件失禮的事,昨夜我們只顧訂約卻忘了送份帖子去,門口是認帖子不認人,她們怎麼進來呢?」

  「認帖不認人,也是有限制的人,要看來的是什麼人,憑她們四個人,走到哪兒也不用貼子!」

  「如果她們到門口一報名,的確是沒人敢攔她們,但是我想她們不會這麼幹,你沒見含沙射影昨天都是易裝而出。這說明了她們這次不想以真面目見人。」

  「那她們也不會跳牆進來吧!」

  南宮少秋一笑道:「要想不驚動別人,只有跳牆一途,要想避人耳目,一定是找個偏僻的地方。」

  胡美珍道:「那我們還是避一下的好,她們不願意被人看見,咱們在這兒不是容易引起誤會。」

  南宮少秋搖搖頭:「不然,她們避人耳目,卻不必避咱們,因為她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見我們,在此地恭候,正見得我們的誠意。」

  「我表姐卻不會這麼想,她為人心高氣傲,我們等在這兒,是表示她的行動被我們料準了,她會不高興的。」

  南宮少秋笑道:「我的看法卻不同,我以為應該讓她知道我能算準她的行動,才能讓她看得起我一點。」

  才說到這裡,背後有人冷笑道:「你自己以為很了不起。」

  胡美珍忙回頭,卻見一身素白的胡風悄然而立,臉上冷冰冰的,只有眼中閃著智慧的光。

  這一副孤傲的風標,使南宮少秋也不禁為之一震。

  南宮少秋作了一揖道:「胡姑娘好,南宮少秋恭迓芳駕以表誠意,這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可是你卻在背後談論,把這當作對我下馬威的行動。」

  南宮少秋微微一笑道:「聽美珍大姐說起姑娘的平素為人,應該不是如此小家子氣的……你我只說在此恭候,會讓你瞧得起我一點,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胡風語為之塞!

  她那高傲彆扭的脾氣,使她很不甘心接受這種說法;可是南宮少秋前面那句小家子氣也限死了她的反應。

  胡風最討厭的就是這幾個字,尤其是安在女人身上。

  可是許多成了名的女傑,往往還是脫不了這種小心眼兒,這使她心中更不服氣,一心想脫出這個範圍,樹立一個新的形象。

  所以她盤馬彎弓,馳騁江湖,快意恩仇,豪氣干雲,處處不讓鬚眉。

  哪知道今天乍一見面,就惹來了這四個字的批評,不過她往細處去想的確是有點小家子氣。

  因此,她哈哈一笑道:「好!好說詞,你能在這裡等我,的確能使我感到你不俗,不是那種擺架子的狂徒,也不枉我來見你一趟。怎麼樣,錢準備好了沒有?」

  南宮少秋道:「準備好了,總共是一百二十萬兩,五十萬兩是我那親戚的,五十萬兩是我的,還有二十萬兩是美珍大姐的!」

  他遞出三張銀票,都是憑票取款的即付票,而且還是通行全國的泰豐銀號的票子,兌換絕無問題。

  儘管胡風豪氣凌雲,但是看了人家的出手,也不禁有不如之感,但她不能露出小家子氣,只向胡美珍笑道:「大妹!這下子你可是馨其所有了。」

  胡美珍微微一笑道:「那有什麼關係呢,千金散盡還復來,再說,像我們這種人,總不會還要留一筆嫁妝吧。我們真要嫁人,人家抬著八人大花轎來抬都來不及,還敢要嫁妝?」

  胡風也聽得笑了起來道:「丫頭!瞧瞧你這張嘴,臉皮越來越厚了,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胡美珍道:「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了,說了也沒關係。」

  「不嫁人,那你將來一輩子怎麼辦?」

  「自然是在江湖上闖蕩下去呀,你以為我們這放野了的性情,還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廚房裡?」

  胡風居然沒再接口,顯然她也有了同感。

  不過她迅速又回復了鎮定,面對著南宮少秋道:「昨天聽白鄔二位妹子說,閣下有事情想邀我們合作。」

  南宮少秋點點頭道:「是的,也可以說是請各位幫忙去做一件有意義的事!」

  胡風道:「我倒想知道一下,是件怎麼樣有意義的事。」

  「去拯救一個稚齡的幼子。」

  「什麼!只是這樣的一件事,對不起!這件事雖然很有意義,我們碰上了也不會袖手,但是要我們放下手上的工作,專程去做這一件,未免太不值得了!」

  南宮少秋道:「一個七歲的孩子,被一群匪徒擄去為人質,勒索一億兩銀子,這不是小事。」

  這番話的確使胡風為之一震道:「哪一家的小孩兒能值這麼多錢?當今的皇太子也開不出這麼高的身價!」

  南宮少秋道:「姑娘該想一想,當今天下,有哪一家能拿出這麼一筆巨款來?」

  胡風認真地思索了一下道:「我想不出,數盡天下富戶,最多不過是八九千萬兩身價,億萬富翁,沒有一個夠這種身份。」

  胡美珍笑道:「風姐,你這下子可走了眼了,據我所知,至少有兩個家族可以拿得出這筆錢!」

  「是哪兩個家族?」

  「南有南宮,北有慕容。」

  胡風笑道:「原來是這兩家呀,他們是南北第一武林世家,也許憑面子可以周轉拿得出來,但是本身絕不可能有這麼多的資產。」

  南宮少秋道:「胡姑娘知道得還不夠詳細,這兩家的資產都不止此數,他們散在各地有許多行業生意,每年營利所得不下五六千萬之數,所以他們所擁有的資產,都在兩億到三億之間。」

  「有這麼多,他們要這麼多的錢幹嘛?」

  南宮少秋笑道:「他們被推為武林第一世家,不但要做許多事,也要養活許多人。發奸滴伏,排除武林糾紛,拯黎求災,除暴安良,每件事都是要錢的,可是他們做這些事,卻沒有一錢銀子的收入,自然必須靠做生意營利來供應所需。」

  胡風點點頭道:「我說呢,這些武林世家一年的開銷著實驚人,我也奇怪,他們不事生產,那來這麼多的錢貼補的,現在總算明白了。」

  說到這兒,她面露訝色道:「咦!這是一個絕大的秘密,你又從何而得知的?」

  胡美珍笑道:「他是南宮家的人,當然知道。」

  「什麼,你是南宮家的人?南宮世家沒有像你這種年紀的男人,只有一個四不像少爺!」

  「在下不才,就是那個四不像!」

  胡風訝然道:「你就是那個好酒無量,好色無膽,好鬥無勇,好讀書而不求甚解的四不像!」

  南宮少秋笑道:「不錯,我就是那個集酒色財氣於一身的大俗物南宮少秋!」

  胡風搖搖頭:「看你的人實在不像傳說中那麼荒唐!」

  胡美珍道:「風姐,你別被傳說騙住了,這位少爺比狐狸還精。說他好拳無勇,那更是糟蹋人,他身手之高,不排天下第一,也排天下第二。」

  胡風不信道:「有這麼高明,我倒是要領教一下。」

  南宮少秋好像早就準備了她有此一著,居然毫不謙遜地道:「我也久聞六合四靈盛名,所以選了這個僻靜的地方恭候大駕,也是想切磋一下。另外三位呢,也請出來吧!」

  「她們還沒來。」

  「胡姑娘!何必還客氣呢,含沙射影潛形於薔薇花下,點絳唇藏身在葡萄架下,若非姑娘擋住了路,我早已去——親近了。」

  這下子連胡美珍都為之詫然了:「什麼!少爺,她們都已經進來了?我一直都在留心著,卻沒有看見有人影。」

  胡風見他居然把藏人的地方都叫明瞭,倒是頗感意外。

  但她也只微微一笑道:「佩服!佩服!武林第一世家傳人,畢竟不同凡響,大家都出來吧,免得又落個小家子氣。」

  南宮少秋看著她一笑:「倒使胡風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她最後一句話,還是帶著點小心眼兒。

  含沙射影依然是一身紅,席容容卻是一身碧綠。三個女郎輕盈地飄身來到胡風旁邊,盈盈一福見禮。

  南宮少秋還了一揖,神容瀟灑,把三個女郎的臉都瞧紅了。

  其實,她們都是叱吒江湖的紅粉女英雄,整天都是跟男人打交道,不應該有這份靦腆相的。

  胡風眉頭微微一皺道:「姐妹們!這位四不像少爺要教訓我們一頓呢,現在大家都來了,倒看他如何教訓!」

  南宮少秋笑道:「胡姑娘言重了,在下只是想互相切磋一下,也讓各位瞭解一下敝人的底細,以後大家合作時,各位也能略具信心。」

  胡風忙道:「慢來,我們並沒有答應合作。」

  南宮少秋道:「這我明白,可是我相信各位一定不會拒絕合作的。」

  「你怎麼會那麼有把握。」

  「因為這是一件十分有意義而且不平凡的大事。」

  「就是你說的,拯救一個小孩子?」

  「表面看來是如此,但內情並不如此簡單。那個小孩是我的外甥,也是慕容世家的唯一遺孤,這種說法能引起各位的興趣嗎?」

  胡風微微一震道:「慕容世家已經滅家了?」

  「是的,四年前被一群不知名的人闖入慕容世家,滿門兩百餘口人,慘遭屠殺,然後一把火燒了宅院。

  不過那天所幸家姐歸寧在舍間,帶了她三歲的幼子,未曾遭劫,這樣留下了兩個人。幾年來我們一直在追查兇手,卻沒有一點消息,直到兩個月前,兇手們再度行動,擄去了七歲的孤子慕容天仇,勒索一億兩銀子!」

  胡風道:「對方雖然獅子大開口,但是以這孩子的身份而言倒也不算貴。」

  南宮少秋道:「不錯,兩大世家的資產總額是一個秘密,我剛才透露的數字沒有人知道過。

  對方也是大概的估計,以為是慕容家的全部資產了,所以才開了那個價錢,但是家姐卻拒絕了。」

  「難道她不心痛自己的兒子?」

  「怎麼會不心痛,那是她唯一的骨肉,可是她沒有權力將半數的家財拿去換回她的孩子。」

  「這是怎麼說呢。慕容家幾將滅族,令姐是慕容家唯一的主人,她怎麼會沒有權力呢?」

  「她有權,但是她的職責不容許。這批財產雖是在慕容家名義之下,但卻是許多人的力量慢慢聚集而成的。

  家姐只是一個管理的人而已,這筆錢或是用於一個有意義的地方,再多一點她也在所不惜。」

  「用來換取慕容家唯一遺孤的安全也沒有意義嗎?」

  「在我們兩家而言,那意義還不夠重大,對她而言,那只是她的愛子而已,不能動用公積金去換取他的安全。

  何況,這筆錢受取的對象,並不是亟待救濟的窮人。而是一批作奸犯科的為惡之徒。他們得了這批錢後,更足以助惡,因此家姐絕不考慮妥協的事!」

  胡風不禁默然片刻後才道:「她也不考慮孩子的安全?」

  南宮少秋道:「她給對方的回答是一萬兩,這是她能私人動用的最大限額,超過此數,她就不加考慮了。

  在她而言,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因為根據我們兩家的處事原則,是絕不向罪惡妥協低頭的。」

  「那只是對方要求的萬分之一,談得攏嗎?」

  「自然談不攏,所以我才自告奮勇,要出來救那孩子,也請各位仗義相助。」

  胡風仍是沉默。

  南宮少秋又道:「擄劫幼兒和四年前慕容家的滅門血案是同一批人。他們不但要消滅慕容家的勢力,也覬覦著慕容家的莫大產業,所以才發動那次攻擊。

  哪知道慕容家的產業處理方式別成一格,家中並沒有多少錢財,都是化散為許多生業,分佈在各地,那是奪不去的,所以他們才施展第二步。」

  「何以見得呢?」

  「慕容世家領袖北地武林多年,沒有結過私怨,滅門的兇手們也不可能是為了私怨。再說慕容家的勢力龐大,被殺害的兩百多人中,至少有一大半是武林好手,兇手絕非一二人能做得到的。」

  「不錯,那一定是個龐大的組織。」

  「這個組織也許是想繼之而為北地武林的霸主,也許有其他的圖謀,但不問他們目的何在,使用這種手段,就不會是個善良團體。

  「何以見得擄劫幼子的也是同一批人呢?」

  「那個孩子寄養在我南宮世家,一般人既沒有這個膽子,也沒有這個本事將他擄走,而且一個普通的綁匪,也開不出這麼高的價格來!」

  「這倒是,就算我來幹這一票,最多討個百萬兩也就夠驚人了,一億銀子,我也沒這麼大的魄力!」

  南宮少秋再度道:「因此,問題並不是光拯救一個孤兒,可能還會牽涉到一樁震動武林的大陰謀,也許會挖出一個江湖上空前巨大的犯罪集團,各位是否有興趣呢?」

  最後一句話使得幾個女郎眼中都放出了異采,她們都不是安份的人,這才是最吸引她們的。

  胡風笑了笑道:「不錯,這件事的確很引起我們的興趣,可是我們還要看看,你有沒有和我們合作的本錢?」

  南宮少秋笑道:「得到你這句話很感榮幸,至少各位沒使我失望,無以為敬,送四位一朵鮮花為簪吧!」

  他彎腰摘下四朵薔薇花,托在手中道:「四位肯不肯領受我這小小的敬意呢?」

  胡風沉下臉道:「四不像,我們在談正經的,你可別來這套油腔滑調,我最討厭什麼簪花戴花了。」

  南宮少秋微笑道:「胡姑娘,美人簪花,乃風流本色,人生處世不可下流,但絕不可不風流。

  否則就是嬌情的大俗物,你明明是個美貌少女,何必要自菲本色,強學鬚眉,去裝出一副男人相呢?」

  胡風怒聲道:「本姑娘沒有那份閒情逸致去討好那些臭男人,簪花給他們看,也沒有一個男人值得我去做。」

  南宮少秋道:「假如有人非要為姑娘簪上這朵花呢?」

  胡風冷笑一聲道:「那他不妨試試看,我會叫他知道將招來什麼後果的。」

  南宮少秋一笑道:「我這人也有個倔脾氣,心裡想做的事絕不肯輕易打消,因此我一定要親手為四位姑娘簪上這朵花。哪怕是等我簪上後,哪一位姑娘不喜歡,再取下丟掉都沒關係,但我這份誠意卻絕不容人拒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3:05

  胡美珍知道自己這位堂姐的脾氣,怕南宮少秋做得太過分,對方一怒成仇,就難以挽回了。

  因而她一笑道:「少爺,你就明說用這四朵花作為較技切磋的手段好了,幹嘛要繞這麼大的圈子呢?」

  南宮少秋笑了笑道:「為美人簪花是何等雅致的情調,何必要說得那麼殺氣騰騰的呢?」

  胡風總算明白了,原來對方是要借此炫技,因此冷笑一聲道:「你有把握一定能為我們親手簪上花嗎?」

  「我希望能有這份榮幸!」

  胡風道:「我們當然也可以設法拒絕的了?」

  「這當然!暗器兵刃,任意施展。我也是一樣,在各位面前,我也不敢逞英雄,我是個欲達目的,不限手段的人,因此,我的方法也可能不會十分光明。」

  「南宮家人,也會用不光明的手段?」

  南宮少秋笑道:「各位別為寒家的虛名所惑,其實寒家行事,有時也會施展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的。

  吾輩志在行俠,不是求虛名,但求問心無愧,並不在博人稱讚。

  如果說我跪下來磕個頭,能使四位自動把花簪上,我一定採取這個省事的方法,只可惜這一套對四位未必有效。」

  他是盡量在討好她們,因為這幾個女孩子行事都超出常俗,這種論調也是她們較能接受的。

  果然胡風臉上的寒意稍減,微有笑意道:「你有沒有想到這樣子可能會送命?」

  「那太嚴重了吧,彼此無怨無仇,何至於要人的命呢?」

  「我練武從不為跟人切磋,也沒學過什麼點到為止,出手就是殺著!」

  「姑娘如此說,敝人也只有認了,果真不幸而喪生在姑娘手下,也是我自找的,與人無怨!」

  「好,那就從我先開始吧!」

  「我希望同時討教,因為我不一定先找上哪一位,因此,當我宣佈開始時,各位都請準備一下。」

  「你一個人向我們四個人同時挑戰?」

  「姑娘說得殺氣太重了,為美人簪花,只是一種風雅的遊戲,際此名園勝景,我們何必焚琴煮鶴?」

  胡風冷笑道:「你是南宮家人,有資格賣狂,我們的身價不如,沒辦法跟你爭,你還有什麼附帶條件的?

  「有!這種遊戲雖然有趣,卻不合玩得太久,我們以十招為限,記數五十為時限,請美珍大姐擊掌為度,記數過了之後,只要有一位的鬢上無花,就是我輸!」

  胡風氣得翻白了眼睛!

  這小子狂得上了天,就算他武功得自家傳,技絕天下,但六合四靈也名滿江湖有年,當真會差他這麼多嗎?

  但她終於還是沉住了氣道:「好,這些都是對你自己的限制,有沒有對我們的限制呢?」

  「有!有兩點,一是我僥倖得手後,在記數未滿之前,不得取下,因為這是記勝負的標準!」

  胡風不耐道:「廢話,我們沒這麼不要臉。」

  「還有就是記數時,大家不能離開這片花圃,否則你們四個人,每人一方跑出去,我可沒辦法——追去。」

  「你倒很細心,還有沒有別的規定?」

  「沒有了,雖然各位還有一個穩贏不輸的辦法,就是一開始就把雙手摀住鬢角,不讓我的花插上去。但是我想四位不至於如此死賴,我就不加以限定了。」

  胡風氣得渾身發抖道:「那你可大大失算了,我正是打算施展這一著呢!」

  「其實真施展這一招我也不怕,我就上前拉斷你的褲帶,看你放不放人手來拉住褲子,假如你真不在乎當眾光屁股,我只有真心向你認輸了。」

  胡美珍大驚失色,因為她知道胡風最恨一個男人口齒輕薄。

  平時她遇上這種男人,一定要把對方整得哭爹叫娘;南宮少秋對她說這種話,不惹她立即拔劍相向才怪。

  哪知胡風居然笑了起來道:「不錯,四不像。還沒開始比賽,我倒已經服了你了,因為你想出來的點子,竟然妙絕所思,連我也想不出來。

  我以後倒是要小心點,千萬別得罪你,因為我惹不起你。你沒有規定了,我倒有一個問題,就是這次比賽,勝負的賭注怎麼說?」

  「這還要有賭注?」

  「當然要了,費了這麼大的事,訂了這麼多的規定,已經不是單純的遊戲了,當然得有些采頭。

  含沙射影昨天對我說了一下,她們很願意幫你的忙,容容也不反對。

  問題就在我,所以我把賭注開在前面,我們輸了,聽你的驅策,幫你去做這件事,但是你輸了呢?」

  南宮少秋一頓道:「我跪在地上做馬,讓姑娘騎著在獅子林中遊行一圈如何?」

  他提出的這個賭注簡直是匪夷所思!

  但對南宮少秋而言,的確是夠嚴重了,他這麼做,比殺了他還難堪,因為他是南宮家的人!

  連胡風都大感意外道:「你這個賭注不是太兒戲嗎?那對你南宮家的聲譽是多大的打擊。」

  南宮少秋道:「小有薄毀無傷大雅,因為南宮家的聲譽不是我建立的,自然也不會因我而毀掉。只不過爬這一趟十分辛苦而已。」

  胡風瞧瞧他,又瞧瞧胡美珍,想要證實一下,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南宮世家的人。

  胡美珍苦笑一聲道:「風姐,我知道他的確是南宮世家的那個寶貝少爺,也知道他的武功的確不錯,除此兩點外,我對他全無所知!」

  「一無所知你就跟著他了?」

  胡美珍紅了臉道:「風姐,我也是打賭輸了答應協助他行事,假如你們輸了,也要跟著他。」

  「我們怎麼會跟著他?」

  「我不知道你說的跟是什麼意思,但你準備怎麼跟法,我也是那種跟法。」

  胡風笑道:「我還沒有輸呢。」

  胡美珍笑道:「我認為你輸定!因為你今天太反常,喜怒全形之於色,方寸已亂,平時那種鎮定與冷靜都不見了,這會使你的武功、注意力都大不如前。」

  南宮少秋立刻抗議道:「美珍大姐,你不公平,怎麼偏向別人呢?我們現在是站在一邊的。」

  胡美珍一笑道:「我絕不偏袒。少爺!我希望你贏,但要贏得光明,你故意用言詞去激怒人家,再趁亂得手,那可不像個大丈夫的作為。」

  「我只是替她戴朵花,可不是性命相搏,這勝負的關係沒那麼嚴重。」

  「但是風姐不同,她如在激怒中失了手,會一怒拔劍自刎的,只有在心平氣和之下輸給你,她才會服你。」

  南宮少秋笑道:「這次我想她不會如此激烈,因為她跟我訂好約,要幫我辦事的,即使她要抹脖子,也得等辦完了事情之後。」

  胡風本來倒是平靜下來了,但聽了南宮少秋的話後,不禁又犯了性子,怒聲道:「你們都好像認為我一定失敗似的,美珍,你少開口,開始計數,四不像,這就開始了,瞧你如何替我們簪花吧!」

  南宮少秋點點頭。

  胡美珍開始輕拍手掌,一聲聲的開始計數了。

  她數得不快不慢,每呼吸一次,計數一下。

  照這種計數法,數滿五十下,大概要一刻工夫。

  那四個女郎中,只有一個胡風是滿懷不服氣的,其餘三個人都是有心想幫南宮少秋的忙了。

  可是她們卻不想輸在這場打賭上,寧可事後再賣一份交情,也要爭回一點面子。

  她們實在不能相信,南宮少秋能在十招內,在她們的抗拒之下,把花同時插上她們的鬢角。

  雖未經過會商,但她們都是久經戰陣,自然有一種默契,四個人各據花圃的一角,讓南宮少秋一個人停在中央,靜觀他如何出手。

  計數進行到二十幾了,南宮少秋卻毫無動手的樣子。

  他只是蹲下來在花圃中,把一些凋殘的花朵摘下來,捧在手中,也拾起那些掉在地上的殘花。

  同時口中連聲道:「可惜!可惜,落英委地無人收,忍叫芳魂泣風雨,我來做個好事,替你們找個歸宿吧!」

  他把手中的殘花、落英碎葉、枯枝一起拋了起來,衣袖一捲,朗聲吟到:「曾在枝頭駐芳華,閉月敢把嬌客誇,飄零不怨東風惡,重將春色托卿家。」

  吟罷,那些花枝花瓣、花朵,有如滿天花雨,各向四個女孩子湧去,有的吃了一驚,紛紛舉袖遮拂。

  但胡風卻冷笑一聲道:「你這套手法太陣舊了,玩不過我的,我偏不上當。」

  她不阻擋,反而把身形迅速地移開了。

  但南宮少秋卻不放過她,長袖卷處,更多的花朵向她追了過去,胡風乾脆展開身形,左晃右飄,就是不讓那一陣花雨追到。

  胡美珍仍是一聲聲地數下去。

  進行到四十八時,胡風一掃另外三個人,卻發現她們的鬢邊,不知何時已經插著一朵鮮花了。

  她不禁一怔道:「你們的花是什麼時候簪上的?」

  那三個女郎都是一怔,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向鬢邊,摸到了一朵鮮花,深深地插進了髮根,不禁呆住了。

  席容容拿下了花朵。南宮少秋忙叫道:「席姑娘,我們說好記數未滿之前,不准取下來的。」

  席容容道:「我只求證一下而已,絕不會賴皮,既然花已簪上,我認輸就是!」

  這時胡美珍恰好數完。

  胡風笑道:「你們認輸,我可不服輸,因為我的花可沒簪上。」

  可是另外五個人,包括南宮少秋在內,都對她微微地笑著。她不禁詫然道:「你們笑什麼,難道我鬢上有花?」

  胡美珍笑道:「表姐,你簪上這朵紅花,不知增添了幾許嫵媚,我不知道你有這麼美麗動人過。」

  胡風愕然道:「活見你的大頭鬼,我幾時戴過花?」

  語畢忽然發現不對,情不自禁地一摸頭上,人整個地呆了,因為她的鬢邊端端正正地插著一枝花,卻是一朵深紅色的薔薇。

  這朵花插進她的髮根,她竟然毫無知覺,這實在太難以相信了。

  呆了半天後,她才向走過來的三個女孩子問道:「你們看見我這朵花是什麼時候插上的嗎?」

  三個人都搖頭。

  白含沙道:「風姐,我們頭上的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插上去的,相信你也沒有看清楚吧。」

  胡風無法不承認,她的確沒看見。

  因此,她只有一歎道:「好了!四不像,我承認輸了,只是有些不服氣,你用的不是真功夫,只是一些障眼的小巧手法。」

  南宮少秋微笑道:「我承認是用了點小手法,也用了點障限法,但不承認這不是真功夫。事實上我練這一手浮香暗送的暗器手法,足足費了我十年苦功,才能小成。」

  「什麼?這是暗器手法?」

  「是的。這是我姑姑南宮素秋的傳授,她和南海素心神尼是方外知交,因而學得了這種獨門的菩提珠手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3:24

第七章


  幾個女孩子都為之一怔。

  素心神尼的菩提珠是空門中三大絕藝之一。

  她的菩提珠專打人穴道,事前不打招呼,也沒有任何準備動作,可是出手以來,任何人都無法躲過,連空門第一高人,少林掌門大智上人跟她切磋時,都被她擊中了穴道而自承不如。

  素心神尼沒有傳人。

  而她自己又於五年前圓寂南海,大家都惋惜著這一門絕藝失傳了,想不到南宮少秋居然傳了她的手法。

  胡風頓了一頓才道:「我還是難以相信這是一種暗器手法造成的,你能否再證明一下呢?」

  南宮少秋道:「當然可以,美珍大姐還沒簪花,我再為她簪上一朵,你們可以看清楚了。」

  他彎腰又採了幾朵花笑道:「我現在要把這其中一朵花簪上她的鬢邊,當然她會躲避阻擋。

  但是我拋出的這一把花只是用作障眼和轉移她注意之用,真正的那一朵已經在不知不覺先期發出了。」

  他用手一指,大家注意看去,果然見到胡美珍的頭上輕輕飄下一朵花。

  而南宮少秋後來拋前的幾朵花,分由幾個不同的方向,飄向前去,胡美珍手揮掌劈,將那些花朵都震開了。

  但頂上的那一朵卻輕地落下,以她看不見的角度,插上了她的髮際,胡美珍還在舉掌戒備,卻不知自己髮際已經佩上了一朵花。

  胡風這次也服氣了。

  她笑了一下道:「四不像,我不能不承認你這一手的確高明,就憑你這一手暗器,已經可以天下無敵了。」

  「不行,我還差得遠,所以我只能稱是小成。像我姑姑,她可以把鐵蓮子也施展到這種境界,那是內勁的巧妙運用,我只能發出一些花枝等輕飄的東西!」

  胡風笑道:「少爺!你別謙虛了,我們又不是外行,據我所知,在暗器的特殊手法中,越輕越難。一個力士,可以舉百斤擲遠五十丈,但是卻沒辦法把一枝稻草,丟到十丈之外去。」

  「那是另一種手法,跟這種浮香暗送的手法不同,那必須把暗器以內勁控制,停留在空中一段時間,在適當的時間落下,暗器自然是越輕越省力!」

  胡風道:「那不去管他了,反正以你這份暗器手法,也可以獨步天下了!」

  席容容道:「可不是,我和白鄔兩位姐姐都是以暗器成名的,但跟你一比,相差太遠了。」

  胡風道:「我的黃蜂刺也是暗器,只是發出能收回,沒留痕跡而鮮為人知罷了,但我承認比你的差。奇怪了,你們南宮家的從不習暗器的。」

  南宮少秋一笑道:「我對天下各家的武功都略加涉獵,就是沒有在本門自家的武功上下過功夫。」

  「為什麼?你們南宮家拳劍雙絕,曾被譽為武林第一技,你為什麼要去學別家的武功呢?」

  「因為我這個人太懶,太沒有常性了,而我南宮家的武功太著重底子,我受不了那個罪。」

  胡鳳忍不住道:「練武哪有不受罪的,哪一種武功是不著重底子的。」

  南宮少秋道:「有,很多,我會的那些功夫都不要花什麼苦練的功夫,輕輕鬆鬆就學成了。」

  胡風問道:「你會些什麼功夫?」

  南宮少秋道:「這個叫我也難以回答了,因為我自己也說不上來。反正我喜歡的,我就學上一點。

  但等我學得沒興趣了,我又丟開了,所以我在家中被人稱為四不像,就是因為我一事無成!」

  胡風不禁沉下瞼道:「少爺,我在較技中輸給了你,自然會實踐諾言,聽你的驅策,可是卻不是把人賣給你,供你消遣解悶,我是正正經經地問你問題。」

  「不錯,我也是正正經經的回答你,我回答你的全是事實,你之所以不相信,是由於你的觀念被世俗所囿,認為習武一定要由苦練中得之……」

  「這本來就是事實,我相信在場的各位姐妹都有過相同的經驗與認識,每個人都為了練這身功夫,不知投下了多少血汗和淚水!」

  南宮少秋一笑道:「那只是你們的運氣太差了,只有一門一種武功給你們學,捨此別無他途。

  你們也無由選擇,只有拚命學那一種,不管有沒有興趣,自然感到苦不堪言了。但我的遭遇不同,我練武時沒人逼我,由我高興,一門功夫不行,再換一門。」

  胡風道:「任何一門武功,扎基的功夫都是一樣的,最苦的也是這一關。」

  南宮少秋笑道:「這是你們的師父教授方法錯誤,扎基的功夫,枯燥而乏味,疲累而不易見效,每為人視作畏途,但是可以有十分輕鬆的辦法,達到同樣的效果。」

  胡風忙問道:「是什麼方法?」

  南宮少秋道:「這是因勢制宜的,沒有一定的成式,我舉個例子好了,像練馬步和練臂力舉石擔,這是最基本的功夫了吧,也是最無聊的事,但我練時卻不同一般,我在山坡上,天天跟牛羊練角力!」

  「那會相同嗎?」

  南宮少秋道:「當然不盡相同,但有意思多了。開始時,我連一頭山羊都頂不過,於是我不服氣,天天去跟它拼。

  天天研究我自己該如何施力,何種姿勢下,能發揮出最大的勁道,兩個月後,我已能打勝那頭羊了;兩年後,我已經可以雙手挽倒兩頭水牛。」

  幾個女郎聽得神往!

  胡風又忍不住問道:「有這麼大的進益嗎?」

  南宮少秋道:「我絕不騙人,事實上,那些扎基的功夫,也是讓人在不斷的苦練中壯實肌肉,以及找出如何使出凝勁的方法。只是那些方法太古板,難於大成,遠不如我的方法活潑有趣而已。」

  「這些方法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是的,我因為最小,身體又不太好,極得祖母寵愛,不讓父兄逼我用功練武,但是我在嬉戲中,卻自然而然地把基本功夫練得很著實。

  這情形被我姑姑無意中發現了,她對我這種打破傳統的練功方法很感興趣,由她幫助我從事各種武功的涉獵。

  因為她常年在外,認識的人多,有些是身負奇技的無名隱士,她把與那些人的切磋所得,也告訴了我,卻由我自己選擇。

  而所有的功夫都只是由她提供內容,讓我自己用我的方法練,最多是有疑問去向她請教一下……」

  胡風這才吁了口氣道:「那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南宮少秋道:「這沒關係,我對人一向相交以誠,我的事情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說的。你有話問我,我若回答你,一定回答實話,我若是不願回答你,也會老老實實地對你說明不能回答的原因,絕不會敷衍你!」

  胡風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因為你的態度接近兒戲,才認為你是在開玩笑!」

  南宮少秋一笑道:「這一點我要向你特別聲明,我這個人做事情的態度一向嚴肅不起來,我覺得行俠江湖是一件既有意義又快樂的事,幹嘛一定要板起臉來呢!」

  胡風歎了口氣道:「君子不重則不威,你將來既是要成為南宮家的主人,怎麼一點都不像南宮家的人呢?」

  南宮少秋道:「南宮家的人也沒規定一定該怎麼樣的,不過我處世的態度就是如此,即使我挑起了南宮家的擔子,也不會有所改變!」

  胡風又歎了口氣道:「隨便你吧,反正我們也不是永遠在一起,最多只有一段時間相處!」

  南宮少秋道:「我希望我們相處的時間能夠久一點,因為將來的南宮世家還需要各位幫忙!」

  「你是說要請我們做南宮家的門士?」

  「是的!這只是一個名銜而已,為了正義而不計一切,冒險犯難、出任艱難,沒有任何代價。

  假如能活到六十歲不死,南宮世家會奉上一處小小的田莊,但也只不過僅堪供自耕自食而已!」

  胡風笑道:「南宮門士是一種無上的殊榮,你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南宮少秋道:「我不是隨便邀請人的,說了就算,只不過這個邀請要等我正式接掌了門戶才有效。

  因為歷來的門士都是由府宗來聘請的,我只能說是預定。

  在我沒有正式就任以前,各位還有機會來考驗我一下,若是覺得我不好相處,隨時都可以離開的。」

  「假如我們擔任了門士之後呢,能不能離開?」

  「一旦成為門士,終身都是門士,以前從沒人離開過,不過我想還是可以的,因為這只是一種神聖的工作,不是規約,也沒有任何約束的。」

  胡風道:「我知道沒人會退出,倒是很多人想求得這份榮譽而不可得,不過我現在也不能答應你,等到時候再說吧。

  因為我還不知道我是否適合呢,現在我們先來談目前的工作,你說的那件事有眉目了沒有?」

  「本來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現在總算找到了一點線索,那要等阿寶去探索的結果才知道。」

  胡風道:「好,我們也要把賑災的事情告一個段落,交給別人去辦,同是等你的消息……」

  她又帶了三個女郎越牆而出。

  胡美珍笑對南官少秋道:「少爺,你真行,總算把四靈都找齊了。」

  南宮少秋還是以宮少秋的身份在獅子林的賽珍會上出現了一陣子,帶著胡姬打扮的胡美珍。

  他風度之佳,手筆之豪,立刻風靡了當地。

  他賣出了不少西方的珍品,也買進了不少中國的珠寶珍品,胃口很大,只要是好東西他都會吃下來。

  但是他的眼光極準,看中的也一定是好東西。正因為如此,使得他帶來出售的一些貨品,立刻也成了搶手的奇貨。

  一天之間,他就為宮少秋這個名字建下了極好的商譽,凡是在宮大官人那兒買來的東西,絕對是珍品。

  買得多,賣得更多。

  會後一結帳,扣除掉一切開銷,居然還有近百萬的盈餘。

  無怪那替他籌劃賽珍會的老掌櫃佩眼得五體投地,欽折萬分地道:「少主這生意經實在高明!

  以後本號經手轉售那些西方的巧器珠寶時,只要打出宮大官人的招牌,就可以利市百倍了。」

  南宮少秋道:「老人家,以後宮少秋這個人再來的機會不多了,不過已經創出了招牌,我也對外宣佈,以後以你為經紀人,你可別砸了我的招牌。

  做珠寶古玩這一行,除了腦筋好,眼光准之外,還要信譽好,得此三者無往不利,現在你這邊的事忙完了,我要忙我自己的事了!」

  胡風帶著另外三個女孩子也來到了,老掌櫃知道他們另外有要事商量得辦,倒是識趣地告退了。

  南宮少秋立刻和阿寶,討論著此行真正的收穫!

  他們一直盯緊了那個黑心狼施方,發現他的本事不小,居然搖身一變,也成了一個姓史的大財主。

  這位史大官人官諱一個進字,除了祖上傳下來萬貫家財之外,本人也善於理財,經常出外做生意,只是無錫的有數財主之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3:51

第八章


  第二天早晨,四乘青衣小轎抬到了史府的大門口,這是很少有的事,因為史大官人寡於交遊,從沒有什麼女客會登門造訪。

  門上老蒼頭出來接待,胡風遞上了一份帖子,使他傻了眼。

  因為那一個大拜字下面寫了三個名號:女王蜂、點綠唇、含沙射影。這三個名號連在一起,足以使任何江湖人為之變色的。

  但他偏要裝糊塗,啊呵地道:「四位姑娘,請示下尊姓芳名以便老漢通報。」

  胡風火了起來,怒聲道:「老頭兒,你給我聽清楚,我們姐妹以外號下這份帖子,已經是給了面子了!

  要提名道姓嗎?舉世之間還沒有這麼一個人夠格呢!你快給我進去告訴你們主人,說我們有事情找他商量。」

  一面說話,一面用手拍著那頭石獅子,說也奇怪,那頭青石雕的石獅子竟像是粉捏的,一巴掌就敲下一大塊來。

  這一手硬功震住了老家人,連忙捧著帖子進去了。

  沒有多久,果然看見身材瘦瘦的史大官人匆匆地出來了,老遠就一躬到地道:「失迎!失迎!怎麼也想不到是四位女英豪光臨寒舍,這事若傳到江湖上,恐怕還沒有人會相信呢!請進!請進!」

  他表現得十分熱忱。

  胡風卻一笑道:「史大官人,我們姐妹為了賑濟兩湖水災災民,承蒙你大力支持,慷慨捐輸,因此特地來登門致謝的!」

  史進滿臉堆笑道:「人溺己溺,這本是應該的,怎麼敢當四位親臨呢,請到寒舍小坐片刻,容史某略盡寸心!」

  胡風等人落落大方地跟他進了客廳,有人送上茶來。胡風一看廳中陳設,心中又有了點影子。

  因為這兒擺的每一件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哪怕階前放的幾盆菊花,那陶盆都是幾百年的古物。

  一個真正識貨的人來到此地,必然會目瞪口呆,不相信人間會有如此豪富。

  史進也有點不安,乾笑了一聲道:「四位女俠芳駕蒞臨,想必是另有指教的!」

  胡風道:「我們是有一點事情相煩,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開口,可是看了史大官人這廳中的陳設,才知道是多慮了,大官人收藏之豐,可說是舉世第一了。」

  史進的臉色本來是頗為得意的,這時卻一下子就變了下來,勉強維持著一個笑容道:「胡女俠,其實在下這點兒收藏並不算什麼,值不了什麼錢!」

  胡風笑道:「這我曉得,除非遇上個真正識貨的,否則這些陶瓷瓦器,的確是不值什麼,尋常人看來,合起來也不值十兩銀子。」

  史進的笑容仍是不自然道:「四位今日光臨,說尚有事指教,卻不知是何貴幹?」

  胡風道:「是這樣的,我們姐妹這次發動賑災之前曾向人誇下海口說要募足五十萬兩銀子,哪知募到今天,還是差了一點。

  聽說史大官人樂善好施,急公好義,雖然上次你已捐過了一萬兩,但是行善不怕多,因此我們想還是來麻煩史大官人一下,俾使功德圓滿才好!」

  這話說來已經有些強迫性了。

  史進臉色微微一變,但卻不敢發作。

  他知道眼前這四條母大蟲,不管找上了誰,都是乖乖認了的好,一個都惹不起,別說是這麼一大群了。

  他明知是硬派的竹槓,但碰到頭上,也只有咬牙挨了。

  因此他的態度表現得十分爽快道:「好!沒問題,這本來就是善舉,況又衝著四位的面子,但不知尚欠多少,只要是在十萬兩銀子之內,史某就一個人擔了。」

  他也明白,對方二度登門,不是一兩萬可以打發的了。

  不如索性大方些,好在對方的總數不過是五十萬,想來欠缺之數不會太多,乾脆人情做足!

  胡風笑道:「史大官人實在慷慨,其實差的也不多。老實說,憑我們姐妹四個人出了頭,募五十萬兩銀子若是欠缺太多,我們的面子上也不好看,現在已經募到的數字是四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兩……」

  史進算了一下道:「那不是只欠十兩銀子嗎?」

  「正是,剛才史大官人說這些陶瓷不值錢,我估價十兩,史大官人也沒反對,就拿它抵個數吧。」

  史進嚇了一大跳道:「女俠不是開玩笑吧!」

  胡風沉下臉道:「史大官人,六合四靈中有三靈在此,我會跟你開玩笑!」

  史進見她準備翻臉了,忙著急地道:「胡女俠,這些東西雖不值錢,但部分是史某祖上所遺。

  另一部分則是史某自己喜歡,陸續地收購而得,無意出售。這樣好了,史某再補捐十萬兩,以襄善舉。」

  胡風道:「不必了,我們只缺十兩,多了也沒有,我們不是想藉機打秋風,募多了也落下了私囊。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姐妹四個人自出道以來,開出口來,就沒打過回票,史大官人總不能叫我們破例吧!」

  史進的臉上汗水部流了下來,訥訥地道:「胡女俠,實在很抱歉,這批東西有些不是我的,是個朋友寄放在這裡的,因此關於錢額多少倒還可以商量。」

  胡風道:「我們早打聽清楚了,天地四靈不隨便找人,找上了誰,都不會隨便開口,你那寄存的朋友,我們負責通知他,絕不會再找你要東西。」

  「女俠可知道這朋友是誰?」

  「知道,那是個江湖上的小混混,叫黑心狼施方,前一兩天,我們還見過他,也是他告訴我們,你史大官人一定肯為我們補上這不足之數的。」

  史進整個地呆住了!

  對方之所以提出這個名字,顯然是不會有任何商量餘地了,而且也瞭解了他的秘密,看來是談不下去了。

  他倒也很光棍,乾脆雙手一攤道:「四位看上了這批東西,史某還能說個不字嗎?請吩咐一聲,要把東西送上哪裡,史某立刻叫人打包裝箱送了去。」

  胡風微笑道:「那可擔當不起,我們即時提走,等史大官人帶人送去,我們可惹不起了。」

  史進道:「這是什麼話,史某是因為這些東西頗富歷史價值,損壞了太可惜。東西我可以不要,但不忍心見其遭到破壞,並非有意要跟四位過不去,再說四位威震一方難道還會怕誰不成?」

  胡風道:「不錯!江湖上我們誰都敢惹,唯獨官中人惹不起,史大官人不知在錦衣衛中任何職,卻都是我們不敢惹的。」

  史進臉色大變道:「胡女俠,別說笑了,史某只是個生意人怎麼會跟官府有關係呢?」

  胡風一沉臉道:「史進!或者叫你施方也行,你給我聽清楚,你已經說了兩遍開玩笑了,我們四靈姐妹會閒得無聊來找你開玩笑?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管對方如何陪笑臉,胡風還是說翻臉就翻臉!

  史進就算涵養再好,也按捺不住了。

  他霍然起立道:「胡女俠,你既把史某的底細都摸清楚了,史某也不敢隱瞞,史某是錦衣衛屬下大檔頭,主理江南一帶的聯絡事宜。

  這裡是江南的聯絡處,這些東西等於是公物,並非屬於史某一人所有,四位拿了去,史某最後落個保管不周之過,錦衣衛中的同僚,必然會有不甘心的。」

  他開始出言恫嚇了。

  但胡風卻裝著聽不懂地道:「這麼說來,你史大官人該稱史大人才對了。」

  史進道:「不敢當,錦衣衛中除了正副指揮使是正式官員之外,其餘的職務都是聘雇的,沒有官銜。

  在位一天,手中的權不小,見官大一級,一旦離職就什麼都不是,因此在下這個大檔頭,在四位面前也稱不起一個官字。」

  胡風葉笑道:「史進,你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若是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大人,那就是在做夢了。

  在我們面前,別說是一個官,哪怕是皇帝老兒,我們若瞧他不順眼,照樣也是該揍就揍,該殺就殺!」

  這番話大逆不道之至,若出自他人之口,叫他們錦衣衛逮到,立刻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但出自這位女王峰的嘴裡,史進也只有乾瞪眼而已。

  胡風又冷笑一聲道:「我有一點不明白,你們錦衣衛的職責,不過是皇帝老兒的看門狗,保護皇帝的安全而已,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古董?」

  史進神色又是一變,但隨即從容陪笑道:「這說起來不大好意思,我們幹這個黑官,可不是為了什麼錦繡前程、光祖耀宗。

  而且也不見得能幹得久,主管一換人,我們就捲鋪蓋滾蛋,因此同僚們只有積存幾個錢,以為身退時之生活所需。

  這些古董不是買的,這瞞不過各位,公家給的那幾兩俸祿,餬口都不夠,買不起這些玩意兒的!」

  「那又是怎麼來的呢?」

  「用各種方法,有些是被我們捉住把柄的官吏們孝敬的,有些是想打通關節的官兒們送的,還有一些則是犯事抄家,由我們同僚居間干沒下來的。

  大家都放在我這兒,等到要用錢時,我就以施方的身份賣出去幾件,這也是我有兩個身份的原因。

  現在都告訴各位了。尚祈各位鑒諒!

  這批貨是同僚們大家公有的,請四位手下留情;至於賑災的銀兩。在下傾身邊所有,奉上廿萬兩銀子。」

  胡風笑道:「這不是要你一個人負擔了嗎?」

  「那倒沒關係,我這衙門與別處不同.有一筆經費是用來應酬江湖朋友的,以四位的盛名,動支個廿萬兩銀子,還可報銷出去,在下不過先墊付一下。」

  胡風一笑道:「有幾家江湖大豪,被人莫名其妙地滅了門,房子被燒,財產失蹤,一直不知道是誰下的手,想必也與你們這個衙門有關了。」

  史進臉色大變道:「胡女俠,這可不能隨便亂說的!」

  胡風笑道:「你們沒惹到我頭上,我不會來管你們,但我們要知道一下,是不是你們幹的?」

  「這與女俠毫無關係,你問這於嘛?」

  胡風道:「因為有幾戶是我們姐妹預定下手的對象,叫人佔了先去,很不甘心,所以我要問一問。」

  史進在她們臉上看了好一陣,找不到有一點溫色或惡意,才歎了口氣道:「四位找到了我這兒,多少也有點風聞。

  對四位,我可以說一點,但是出了這個門,我就隻字不言了,這種事知道得太多並沒有好處。」

  「我明白,我們雖然不怕錦衣衛,但是也不想跟你們太過不去,更犯不上為了不相干的人找麻煩。」

  史進道:「這就對了,像各位行蹤無定,本身技業驚人,錦衣衛不會找到各位,但總以兩不得罪為佳。

  錦衣衛的工作除了保護皇帝的安全外,對江湖上一些有勢力的人也在注意之列,因為本朝太祖皇帝就是以江湖起家,當哪一家勢力太大了,就必須加以抑制!」

  「那麼南宮世家該是你們注意的第一個對象了?」

  史進道:「目前不太可能,主要是因為他們只管武林中的事,別無其他企圖,再者,他們在朝中的支持者不少。

  況且有好幾個皇帝都跟他們家主人布衣論交,不准我們動他。

  而且他們家中的高手太多,江湖上的奧援更是不小,動他們不容易。但他們若有什麼不安份的企圖時、錦衣衛隨時都有可能全力撲擊的。」

  胡風認為差不多了,突然道:「四年前,北方武林盟主慕容府的滅門案子是你們所為了?」

  史進臉色劇變道:「這我就不清楚了,我管的是江南地帶,那邊不歸我管,事情也沒有我們插手的份。不過若問到我們的頭兒——指揮使盧凌風老總,也許會有個正確答案,在下只有三個字——不知道。」

  胡風聽他的口氣,已經差不多了,索性再詐他一下!

  她冷笑道:「你怎麼會不知道,你以施方的身份,在這次賽珍大會上,賣出的幾件古董中,就有慕容家的東西。」

  史進急了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東西是上面交下來,我只經手賣出去,根本不知道來源。咦!你們怎麼知道是慕容家的東西呢?」

  胡風笑道:「我本來可以不說,但事情與我無關,犯不上頂這個黑鍋。我們找到了那個買主,也是請他捐款賑災。

  他因為錢都用來買古董了,就捐了兩件給我們轉賣出去,我們在脫手時,賣了個人,他竟認出了是北慕容家的古物,向我們打聽來源!」

  史進緊張地道:「那是什麼人?」

  「南宮家的門士,他們出來的目的是找尋兩月前被擄的慕容孤子!」

  「他們怎麼知道慕容孤兒在這裡?」

  胡風一笑道:「他們不知道,因為他們出來的人很多,哪兒都有幾個,這一批恰好在此地而已。

  他們去找黑心狼施方了,我們卻由施方頭上,找到你史大官人頭上,發現了更有趣的事情……」

  史進呆住了,過了半晌才道:「各位都是獨行俠,獨來獨往,各據一方,犯不著去討好豪門吧!」

  胡風道:「那當然,我們在江湖上的名聲好不到哪裡去,南宮世家也不會請我們當門士去,我們真要巴結南宮世家,早就帶著他們的人來了!」

  史進聽說南宮家人還沒有跟了來,心中略定,深吁了一口氣道:「胡女俠,事機既洩,我要趕緊向上通報,以早作準備,至於我們的事,一切好商量。」

  胡風道:「所謂好商量,是如何一個商量法?」

  「史某傾家中所有,約莫有一百五十萬兩,全部移作賑災之用……」

  胡風一笑道:「你這人不是蠟燭嗎?如果早就如此大方,問題不是老早就解決了,說不定還用不了這麼多!現在再來說,豈不是自找倒霉,再說你這屋中窖藏千萬……」

  史進急了道:「胡女俠!一百五十萬乃史某全部所有,這屋中的東西,大部分為史某同僚所有,史某只是負保管之責,都無權處置!」

  「事實上你已經保管不了,南宮家的人若來了,連家都會給你抄掉,他們中有一兩個是北慕容家的武士轉過來的,對你們恨之切骨!」

  「他們恨我們幹嗎?」

  「不是恨你們,而是恨北慕容家被滅門的兇手,這下找到了你們,你還想有好日子過嗎?」

  「他們找不到我頭上來的!」

  胡風冷笑道:「連我們都能循著施方的線索找到你,南宮家的耳目不會差到那兒,遲早會找來的,說不定在這兒,還能找到更多的東西!」

  「不可能,這兒沒有北慕容家的東西。」著這麼多的銀子。」

  「史進!你別跟我來這一套,前兩天在賽珍會上,你賣出了幾十件貨,至少進了四五百萬呢。」

  「那可不是我的,我只是過路財神,替人經手而已,到手的銀子,第二天就給人拿走了,我自己手頭,最多只有五十萬兩左右。」

  「那你答應我兩百萬,不是在作耍嗎?」

  「不是作耍,我除了五十萬兩的票子之外,還有一些古玩細軟,典賣質押,總能湊出那個數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4:09

  而且我行蹤已洩,也極須早作安排撤退換地方,這所房子,還有城中的生意,盤頂出去,總要個兩三天時間。」

  胡風冷笑道:「聽來是不錯,只不過三天之後,我們上哪兒找你去,今天是出其不意,叫我們逮到了你,到了明天,恐怕你這個人就會失蹤了。」

  「不會的,我在這兒有家有業。」

  「那頂個屁用,你有兩個身份,安知沒有第三個身份呢,史進,易地而處。你能相信嗎?」

  史進呆著臉道:「那該怎麼辦呢?」

  「你今天就把錢交清楚,沒錢就拿東西作抵,反正你我都不外行,那些東西值多少錢,我們可以算得很公平的。」

  史進苦笑道:「實不相瞞,值錢一點的東西都賣掉了,現在史某家中,都是些不值錢而笨重的貨色。」

  胡風道:「史進,你實在不上路,就以這客廳裡的玩意兒我們帶走一半,也可以抵兩百萬了?」

  「這不行,我說過了,這都是我同僚的,而且大部分是屬於我們老總所有,若是丟了他的東西,我也別想活了!」

  席容容等人一直在旁枯候,這時忍耐不住了。

  白含沙首先道:「你不敢惹盧凌風,我們可不含糊他,乾脆我們把這些東西都帶走,打張收條給你,瞧他又能如何。」

  史進的態度居然強了起來道:「女俠,你若要如此做,便是逼我拚命,這宅子裡雖沒什麼能人,但都還是能來得幾下的。

  除非你們能殺盡所有的人,否則只要跑出一個去,勢必成為附骨之蛆,錦衣衛的人就會打死你們,天下之大也將無你們客身之處。」

  以錦衣衛的勢力,這句話倒不是恫嚇,但胡風卻不吃這一套,冷笑一聲道:「姓史的,你嚇不倒人的。

  若是我們抓破了臉,我一出去就宣揚你們巧取豪奪的那一套,到時天下江湖道就會群起來找上你們。

  而且把你們借官為盜的事抖開去,朝廷也容不得你們,你們自身都難保了,還有精神來找我們的麻煩嗎?」

  這一手反擊真厲害!

  史進的臉色大變,拂然起立道:「四位決心要蠻幹,我也沒辦法,東西全在廳上,四位看著喜歡就搬吧!」

  他轉身要向後行去,卻發現白含沙和鄔射影擋在他的前面,臉色又是一變道:「兩位想幹什麼?」

  鄔射影道:「不幹什麼,你們不在乎當盜賊,我們卻做不出這種事,你留下看看我們搬走些什麼,而且還得送我們出去,當然我們還會打張收條。」

  史進道:「史某既然無力保護這些東西,當然只有任憑四位搬取了,打不打收條都沒關係,反正以後史某也不會住在此地了,以後哪兒碰上哪兒見,請恕史某不奉陪了。」

  他仍是要進去,大概是急著去把慕容孤子移走。

  胡風等人也不是真的要搬東西,因此冷笑道:「史進,你給我乖乖站著聽好,我們四靈姐妹不是盜賊。

  我們只會明取不會暗拿的,所以我們一定要當著你的面,而且還要你親自陪我們送去典賣。」

  史進也道:「對不起,鄙人對此不樂之捐已經心痛萬分,實在沒心情再裝笑臉侍候各位,而且鄙人宅內尚有要事,失陪了。」

  胡風一笑道:「兩位妹子,史大官人不放心宅子裡,我們倒是不能相強,你們不妨陪他一起進去。

  等他辦好事也請他出來,我們送東西出去換錢,是一定要有主人相伴的,否則別人以為是贓物,不敢收買的。」

  白含沙笑道:「好!史大官人,請吧!你可得記住,含沙射影殺人是不見形的,你不管做什麼事,都別離開我們的身前一丈,超過這個距離,你若莫名其妙的倒了下去,可別怪我們沒有事先招呼。」

  兩個人的手上都戴上了鹿皮手套,卻使史進心頭大震!

  他知道兩個人都是使毒的能手,戴上了手套,就是做好了準備,要擺脫她們當真是千難萬難了。

  但是史進盤算了一下,決定還是進去的妙,最重要的便是將慕容孤子搬開,那個孩子可真丟不起……

  可是他也不過才走幾步,就已呆住了,因為廳後轉出了手搖折扇的南宮少秋和嬌媚仍作胡姬裝的胡美珍。

  史進當然認得宮大官人,他是賽珍會上的注目人物。

  他當然也知道宮少秋借住在隔壁,當時並沒有太注意,只是吩咐宅中人別到後花園去胡亂走動。

  不過看到宮少秋突然從自己家的後面走出來,他就想到幾位女煞星登門來得離奇,事情就不樂觀了。

  他倒也很光棍,乾脆停步不走了。

  胡風問道:「少秋兄,有結果了沒有?」

  南宮少秋笑道:「阿寶樂得給我磕了個頭,他已經立刻飛騎回去,報告佳音了!」

  胡風笑道:「那就太好了,後面是否有麻煩呢?」

  南宮少秋道:「有一點,這位史兄的家眷還真不少,而且個個十分了得,我怕一個照顧不及,跑了一個麻煩,只有請美珍吹了一口仙氣,讓他們全都躺下了。」

  「前後兩幢宅子都解決了?」

  「是的,現在就剩這位史兄一個人能言善道了,你們在這兒的收穫如何?」

  胡風笑道:「也不錯,他十分合作,差不多全講了,只有一點細節,相信他肯補充的。」

  史進駭然地道:「你們在說些什麼呀?」

  胡風一笑道:「我們打的是啞迷呢,難怪你聽不懂。不過只要略作提示,你就會明白了。首先我給你的提示就是這位宮大官人的身份,他真正的全名是南宮少秋,是南宮世家的少主!」

  史進駭然道:「啊,是那位四不像少爺!」

  南宮少秋一笑道:「是的!我姐夫慕容天玉全家遭人殺害,幸好我姐姐和小外甥未曾遭劫,避難在我家。

  幾年來一直探仇未果,沒想到我那小外甥又被擄劫失蹤。

  對方的手法十分隱密,別人都無法找到,我這個四不像自告奮勇出來碰碰運氣,想不到居然被我找到了!」

  史進更是緊張,連忙道:「少主人是在我這兒找到的不錯,卻與我無關,那是別人送來的!」

  南宮少秋道:「我相信人不是你下手劫走的,但卻不以為與你無關,至少你是個窩家!」

  「既然少主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就該明白我這窩家是怎麼回事了,上面把人送來,我也不能不收下來,但我也僅是保管而已,其他什麼都不知道!」

  南宮少秋道:「你總有一點可以提供我參考的線索吧!比如說,我要找誰去探詢消息去!」

  「這個,你最好是去問我們老總去!」

  南宮少秋微笑道:「盧凌風雖是現任的指揮使;但是他也是江湖人出身,我想他還不敢做這種事。

  因為他明白利害之所在,也會知道若有一點風聲洩出,他即將死無葬身之地,我知道這背後的主使者,必然另有其人。」

  史進臉色一變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奉命行事,反正命令都是從他那兒轉過來的。」

  南宮少秋哦了一聲道:「這倒奇怪了,我在內宅略微翻動了一下,找到了一些文件,都是指示行事的手諭,上面只有一個洛字,這個洛字是代表誰呢?」

  「這是我們的盧老總,他是河南洛陽人,所以用這個洛字做代號,這也是我們秘密行文的暗號。」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是副指揮使司馬洛呢!」

  「不是!不是!我們這個圈子裡,沒有副指揮使這個官職,也沒有司馬洛這個人。」

  南宮少秋哈哈大笑道:「那你還不如我這個外人了,我倒知道錦衣衛中,至少有三位副指揮使,司馬洛是其中最有權勢的一個,權勢之大,幾乎已經超過了盧凌風。」

  史進神色大道:「你……怎麼知道的?」

  胡風冷笑道:「少主是南宮世家的傳人,對江湖動態和大勢怎會不知道,你們把江湖人看得也太差了。

  好阿!老史,你是不想活了,剛才你跟我們扯的全是鬼話。

  你把一切都推到盧凌風頭上,想叫我們找上盧凌風去,原來還有個司馬洛的傢伙在暗中搗鬼!」

  史進急了道:「那是南宮少主說的,我可不知道是誰叫司馬洛。」

  南宮少秋微笑道:「我本來也不知道,是你告訴我的。」

  「我……我幾時告訴你的?」

  「我們在你家裡找到了慕容孤子,你為了怕死,供出是司馬洛送來的。」

  史進瞼色如土地道:「你別含血噴人,我幾時告訴你這些的。」

  南宮少秋笑道:「你也許沒有說,但我到京師去找這個司馬洛時,總不能平白無故地捕風捉影。

  所以我只好稱是你告訴我的,當然,你也可以聲明沒有說,是我捏造事實,就看他們相信哪一個了。」

  史進眼中射出了怨毒之色道:「南宮少秋,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如此陷害我居心何在,我鬥不過你,只有把命交給你,但你也會後悔的!」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子已軟軟地倒向地下,跟著口中鼻中滲出了黑色的血來。

  幾個女郎都嚇了一跳!

  她們都是用毒的行家,自然看得出史進是中毒而死了。

  胡美珍一歎道:「好劇烈的毒,必定是藏在牙根中的,這傢伙也是的,洩漏了那麼多都不在乎,只有一個司馬洛的名字就把他嚇死了。」

  南宮少秋也略帶歉意地道:「我不過是作他一下,想從他口中多知道一些內幕的,哪知道他竟因而自殺了。

  這是我萬沒想到的事,但由此也可見到那個司馬洛的控制之嚴和手段之苛,手下人寧死也不敢洩密。」

  胡風道:「人死都死了,還說他幹嗎?只是沒有了活口,後面的人又被美珍一屁給薰死了。」

  胡美珍笑道:「我的屁可不是輕易放的,那麼大的宅子,人又不在一起,要放多少屁才能臭死他們?」

  「那你們是怎麼制住人的?」

  胡美珍道:「後宅的人沒什麼高手,我跟少爺帶了阿寶,很輕易就找到了那個孩子,阿寶帶了小孩先走,我們前後搜了一遍,人都點住穴道制住了。」

  南宮少秋道:「史進有一對雙胞胎女兒,我們說什麼也不能對孩子下毒手,後面的人都好好的,只不過他們更不知內情了。

  這兒的一切都是以史進為主,幾封手諭都是給他的,別的人都是屬於錦衣衛的便衣,問不出什麼的,我們快走了吧!」

  胡風道:「看樣子你還要追下去。」

  南宮少秋道:「是的,雖然我請各位幫忙是找慕容孤子,現在已經找到了,但是我仍然請求各位幫忙,把這樁江湖的大陰謀揭開。」

  「那個司馬洛又是何許人?」

  「不太清楚,南宮家得來的消息是錦衣衛的事權並不集中,另外有幾個人似乎比指揮使盧凌風的權限還大,司馬洛就是其中之一。

  我因為在內宅找到幾份署名洛字的文件,提出來詐他一詐,想不到把史進給嚇死了,看來這裡面還有曲折,我們得重新找線索。」

  胡風道:「好吧,這件事若不弄個結果出來,我們也脫不了身,你少爺沒洩底,我們四個人卻是遞了名帖進來的,史進死在宅子裡,人家一定會找上我們的。」

  南宮少秋忙道:「風姐,不是小弟要推卸責任,而是南宮世家的目標太大,若是我擺明了身份,對方有了警覺,事情反而複雜了,故而還是先借重六合四靈的盛名較妥。」

  胡風笑道:「事情總是你有理由,我們只有聽從擺佈了,不過,少爺,慕容家的孤子回去了,人家不會想到是你們南宮家出手的嗎?」

  南宮少秋道:「這可以安排的,而且可以叫對方眼花繚亂摸不著頭緒。對了,這些古董珍玩是他們利用巧取豪奪的手法弄來的,可不能留下給他們,咱們先給他挪挪窩免得叫他們又昧了下來!」

  胡風道:「我們向來是黑吃黑出了名的,倒不在乎幹上一票,但你少爺可是南宮少主,不怕背上個盜名嗎?」

  南宮少秋道:「人人都知道我叫四不像,幹不出什麼大事的,也沒人會相信我跟這一票能扯上關係。

  等到真相大白之後,我也不怕讓人知道了,四靈都是義名蓋過盜名,陪著各位幹一票,我只有感到光榮。」

  這番話使幾個女孩子十分興奮,她們為武林第一世家的少主邀來從事一項偉大的任務,雖然感到光榮、但心中不無耿耿,就因為她們知道自己的行事脫離了正軌,怕為正道所不齒。

  現在南宮少秋以堂堂少主之尊,跟她們一起幹下這一票。無形中也承認了她們所作所為的價值,因此她們都十分起勁地幹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4:32

第九章


  廳中陳設的都是古玩,而且每一件都價值連城。

  好在這五女一男都是識貨的,他們選的也都是精品,再者,只隔一道牆,搬運也很方便。

  不但前面值錢的東西搬得一空,他們還把後宅一些值錢的珠寶都帶走,可以確定這是盜泉之水,該把它用在一個有意義的地方。

  然後雇來了幾輛車子,一車接一車的堂皇而去。

  由於史大官人一向少與人來往,所以他們家緊閉大門是常事。

  直到一個對時之後,那些穴道受制的人自動解穴才得活動可是他們沒有聲張,連死掉的史進都沒有報官,悄悄地掩埋掉了。

  廳中留下了四靈的名號與一封柬帖,寫明了查知該地為錦衣衛之外圍廠衛,不思報國衛民,卻藉賴官方勢力,暗行劫盜,故予嚴懲,著令即予悔改。

  贓物一批,移作賑濟兩淮災民之用。

  擄劫之慕容家孤子,代為送還。

  柬帖上公開具了名。

  她們卻拿得準對方不敢公之於官的,也不會在官方落案。

  由於茲事體大,南宮少秋雖然仍是打算憑幾個人的力量去與錦衣衛周旋,但是不得不先趕回金陵的南宮府一行,把事情作一報告。

  他們在南宮府中,得到了很隆重的歡迎與很客氣的招待。

  尤其南宮府中的一些門客,他們這時才對南宮少秋刮目相看,知道這位四不像少爺原來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

  一件那麼難辦的案子,南宮門中出動全力、都沒有打聽出一點消息,卻被他在兩個月內解決了。

  他們也瞭解到南宮素秋何以對那個三侄少爺全力支持了,原來她早就看出這個小伙子的內涵之深。

  南宮萍對他們更是感激涕零,親自跪下來向五位紅粉女傑拜了一拜,慌得幾個女孩子連忙躲開。

  胡美珍連忙托起她道:「大姐,你這是幹什麼?」

  南宮萍垂淚道:「我實在無法表達我心中的感激,滿門遭害,仇家不知是誰,孤子又遭劫擄!

  未亡人實在不知道何以對慕容家的列祖列宗,各位不僅為我救回了孩子也查出了仇蹤,難道還當不起我一拜嗎?」

  胡風道:「大姐,你這一說我們就太不敢當了,我們只是運氣好湊巧碰上,何況真正出力的是令弟少秋兄,一切的線索都是他發現的。」

  南宮少秋笑笑道:「大姐,你現在道謝還早了一點,該聽聽寶哥向你報帳,我這一趟出門,花了你不少錢。」

  南宮萍道:「我知道了,你花在賑災上,那是應該的。慕容家偌大一片產業也是致禍之由。我正準備把它散出去。

  我只是不甘心為奸人所勒索,所以對方開口要壹億銀兩,我斷然拒絕了,但是我並不是捨不得這筆銀子。

  你們出去之後,我已經派人到四處去處理了各處的產業,共籌到了一億七千多萬兩,今天我就把這筆錢交給你們,隨你們的意思去處置。」

  她捧出了五口箱子道:「五位妹子,你們每人一箱,箱中是三千六百萬兩各處通行的銀票……」

  胡風咋舌道:「大姐,你這是做什麼?我們幫助少秋兄是為了武林道義,可不是為了錢!」

  南宮萍道:「我知道,這筆錢也不是送給你們,只是請你們拿去代為支配,用在最適當的地方而己。」

  胡風道:「那也用不了這麼多了,兩淮水災,我們原定是籌措五十萬兩,現在已經籌到了六七百萬兩,比預定的多出了十幾倍。

  官家撥付的賑銀也已經有三百萬兩,足夠幫助那些災民們重建家園了,多了反而沒有用處。

  我們賑災的目的是救急而不是濟貧,若是給他們的救援太多,使他們不勞而富,那就不是救濟的本意了。」

  南宮萍道:「風大妹子,我並沒有說要用這筆錢去濟災,也沒有說一次用光,你們保管在手中,看到該用的就用。你們活動的範圍廣,接觸面較大,一定會比我更善用這筆錢的。」

  「可是你還要重建慕容世家,那也要用錢的。」

  「我還留下了一半,那已經足夠了,行俠仗義固不可無錢,但聚財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慕容家之所以遭受那次大劫,太富有了也是原因之一。

  我們不但賠上了一家老小不說,還連累到了熱心幫助我們的朋友也一併遇害,使我十分歉疚。

  我把剩下來的產業也作了一番處理,每一個在我家遇害的人,就近送他們家人一處產業。至於我慕容本家,只留下一份足以維生的田莊就夠了。」

  這位劫後餘生的紅粉英豪似乎看開了,她散盡了億萬家財毫無吝色,使得幾個女孩子既感動又敬佩!

  胡風苦著臉道:「大姐,你可害苦了我了,我從來也沒有掌握過這麼多的錢,現在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南宮少秋道:「那你不妨先拿著,我來幫你想法子好了,我是個花錢的祖宗,一定能替你花光這筆錢的。」

  胡風道:「那敢情好,我們都交給你處理好了。憑良心說,我也不是沒見過錢,三五十萬,我經常左手進來,右手出去。

  可是三千多萬,我實在不曉得要如何花。

  這世上的窮人固多,但是給他個三五十兩,幫助他渡過難關,建立謀生之道那很有意義,若是給他三五千兩,讓他成了老太爺,這就是害他了。」

  南宮少秋道:「我也不贊成這樣子濟貧。不過用錢的途徑很多,比如說你可以設下義診處施藥,使貧而病者得以診治。

  或者冬天設廠施粥,發放寒衣,設立義塾,讓貧家子弟也有讀書的機會。

  還有修橋鋪路、修築堤防、開闢山地、興建水利等等,這些都是助人自助,解決根本之道,遠比你把銀子給人更有意義。」

  胡美珍道:「少爺說得對極了!我們從來也沒有想到濟貧有這麼多的方法,以前只知道把錢分給他們。

  結果有些人是振興起來了,有些人把錢花光了,依然一貧如洗。

  最後還得我再送銀子去,兔得他們餓死,氣得我真想丟開他們不管了,既是如此,我們都交給少爺處理吧!」

  席容容和含沙射影也都作了同樣的表示!

  她們雖然多年來都是在從事劫富濟貧的俠舉,但窮人越救越多,倒是不知如何處理了。尤其是這麼大一筆款子,抓在手上不曉得該怎麼使用。

  南宮少秋道:「我相信你們沒有一個會把錢留下給自己的,這筆錢如何運用是以後的事,但必須你們收下來。」

  胡風道:「為什麼呢?既然都交給你統籌運用,何必還要浪費一道手腳來交給我們呢?」

  南宮萍道:「這表示我散掉家財的決心,沒有了錢對方不會再在孩子身上打主意。而各位都是有名的散財天女,錢分散到你們手上也不可能保存太多的,所以也不會再把算盤打到各位身上。各位拿走了錢,就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胡風道:「我們才不怕呢,否則也不會去惹他們了。但孩子回到南宮世家了,還怕有危險嗎?」

  南宮萍苦笑道:「孩子上次就是在南宮家丟掉的。當然經過一次變故後,我們會提高警覺,但是我不能整天動用大批的人力來保護我的孩子!」

  南宮少秋逍:「對了,大姐,我覺得你還是把小虎送到別的地方去安全,對方事敗之後一定會特別注意這裡,雖說我們不怕,到底還是小心點的好!」

  南宮萍輕歎一聲道:「阿寶一到家,我就把他們兩個人送上少林習武去了,而且還剃了頭髮做小沙彌!」

  南宮少秋一怔道:「大姐,這是幹什麼,你家就是這一條根,怎麼能叫他出家做和尚呢?」

  「是素姑的意思,她跟少林住持方丈是方外至交,請他破例通融的,二十歲再准他還俗下山。」

  「山上可是苦得很,規矩又重。我在那兒待過三年,實在乏味得很,一個好好的孩子何必要去受這個罪呢!」

  「三弟,他沒有你這麼好的福氣,生來就該吃苦的,而且將來他責任重大,也該去磨一磨。」

  「上山去兩三年,扎扎基本底子,我倒不反對,少林的易筋篇對初扎根底的學武者是很有用。但不必留這麼久,慕容家的家傳武學比少林的高!」

  「他也不是完全學少林的功夫,阿寶在山上陪著他,不但慕容家的武學,連南宮家的武功也都要他學,素姑答應每年去考究他一次!」

  南宮少秋也很怕這位姑姑,聽說這種話,知道這是姑姑的安排,就不再多說了,只道:「那麼這十幾年你都見不到他,你捨得嗎?」

  南宮萍微笑道:「說我捨得是騙人的,他才七歲,我怎麼放心讓他到那麼遠去?但我們這種人家,是享不到一般的天倫親情的,我也只好狠下小了。」

  胡美珍等五個女郎這時才瞭解到生在武林第一世家並不是一件快樂的事。

  為了武林大局與正義,他們負擔了大部分的責任,付出了全部的生活,甚至於生命;那絕不是一點虛名可以彌補的!

  席容容感情最脆弱,忍不住珠淚承睫道:「大姐,你實在太苦了!」

  南宮萍道:「妹子,我生為南宮家的女兒,又嫁到慕容家做媳婦,一身兼挑兩大世家的責任,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苦,什麼叫樂?

  我只知道上天賦予我多少責任,我必須盡一切努力去完成它,如此而己。

  現在我們拋開那些婆婆媽媽的話題不談,談一些最迫切的問題,你們是否還有意思追查下去?」

  胡風搶著說:「當然了,我們在史進家中留名,就是跟廠衛方面挑明了幹到底,我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找我們的,倒不如先去作個了結!」

  南宮萍點點頭道:「不過事情好像另有內情,盧凌風雖然主管錦衣衛,這件事卻不是他主使。」

  「我們也知道,史進已經指出了一個叫司馬洛的人,我們相信背後還可能有重要的人在主使。」

  「我也不相信盧凌風會做這種事,因此我們必須對內情作深入的瞭解,不能盲目而動。」

  南宮少秋道:「我們是打算到京師去瞭解的,因為順路才拐回金陵,正好通知家裡一聲免得廠衛找上你們而不知情。」

  南宮萍一笑道:「那你也未免對自己的家太沒信心了,事實上出了慕容家那件事後,我們對官家也列入了懷疑的對象,一直都在密切的注意中,因為我們考慮過了,江湖上還沒有一個組織龐大得有如此實力!」

  「那怎麼一直就沒有對他們展開調查呢?」

  南宮萍道:「問題在於我們對官家的內情也瞭解太少,在估計中,盧凌風也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現在才知道廠衛的勢力不僅限盧凌風一股,另外還有不少暗中的爪牙,那就值得重新估計了。」

  南宮少秋笑道:「我的預算是到京師去找盧凌風,因為從史進的口中,聽出他們那邊對盧凌風也有排擠之意,他一定會幫助我們的。」

  南宮萍道:「假如你們現在到京師去,可能見不到盧凌風了,據我所知,他已秘密離開了師兩天了。」

  「上哪兒去了?」

  「沒人知道。盧凌風也是老江湖,又擔任了密探頭兒多年,對保密行蹤,自然有他的一套,因此沒有一個人踩得住他的去向,不過據我的判斷,他多半是到金陵來了。」

  「他上金陵來幹嗎?」

  「找南宮家解釋一下事情發生的因果,撇清他自己的嫌疑,你們留下的字條已經表明了事情是廠衛所為,而且將擄劫的幼子送回南宮府,他自然急著要來解釋一下,怕我們找到他頭上。」

  南宮少秋深思不語。

  南宮萍道:「你們不妨多等個一兩天,假如盧凌風果真是上金陵來了,不是明天就是後天必可到達,從他口中問清實情,總比你們去盲目摸索的好。」

  南宮少秋道:「大姐,你的評斷能力是全家信服的,否則爹也不會把府宗的擔子交付給你,既然你這麼說,我就把行程挪後兩天好了!」

  南宮萍道:「假如後天他還沒來到,我保證也可以探出他的下落了,那時你們要找他也方便些。」

  於是一行人都住了下來。

  這兩天大家過得並不寂寞!

  尤其是那幾個女孩子,她們總算見到了天下第一女神龍南宮素秋,領教了她一身超凡的藝業,使幾個女孩於心眼口服。

  她們發覺自己與南宮素秋相差得實在太遠了。

  不但南宮素秋高明難及,南宮萍的一身所學,也高出她們很多,她們才瞭解到,天下第一世家的盛名並非幸致,他們確有超人之處。

  最心高氣傲的女工蜂胡風也最肯服人,知道自己不行,立刻就虛心求教。

  而南宮家的上下兩代女主人也最喜歡她,認為她的脾氣剛直、爽快,天生俠骨,最適合參與南宮世家的工作。

  姑侄二人對南宮少秋都愛惜十分,認定了他將來必定會接長南宮府的,這些紅粉女將也可以成為他最得力的助手,所以指點她們十分盡心。

  南宮萍的判斷十分正確!

  在第三天的傍晚,果然有一個黑衣中年人來到南宮府報名求見,赫然正是錦衣衛指揮使盧凌風。

  他的官位不過三品,可是執權在手,因此連一品的督撫見了他都要打恭作揖,降階相迎的。

  但他到了南宮府,卻一點官架子都擺不出來,便服單身,執禮極恭。

  南宮萍在花廳中接見他。

  他們以前是見過的,同座的還有南宮少秋和四靈。

  盧凌風先向南宮萍一拱手道:「夫人,自從府上遭致不幸,盧某一直十分關切,傾全力在調查,後來又聽說令郎被擄失蹤,下官更是關切!」

  南宮萍淡淡地道:「多謝閣下關心,孩子已經找回來了,是這幾位妹子幫忙送回來的!」

  盧凌風神色一震道:「莫非這幾位就是四靈女傑?」

  南宮萍道:「五位妹子是巾幗英豪,她們將犬子送來,唯恐無錫的事會連累到南宮家,準備北上找盧大人去解釋一番的。

  是我將她們留了下來,說盧大人與南宮家一向關係良好,他得知消息後,一定會親自趕來解釋的。」

  說完又朝五個女孩笑道:「怎麼樣,五位妹子,我這老大姐料事還不太差吧,盧大人果然在預料的行期內來到了,連一天都沒差。」

  盧凌風怔然道:「夫人知道敝人要來?」

  南宮萍道:「盧大人行蹤隱秘,誰也不可能知道你確實的行向,只是我猜測大人一定會來一趟,作個解釋,否則我們交上大人這個朋友就太寒心了。」

  盧凌風忙道:「是的,敝人得知無錫出了事,由於事態擴大,事機已洩,那些人見瞞住了,才告訴我真相,我一聽嚇壞了……」

  胡風忍不住道:「關於慕容家的滅門血案以及這次的慕容孤子被劫,盧大人是說以前完全不知道訊息?」

  盧凌風發急道:「盧某的確不知道,各位也許不知道,盧某雖是指揮使,卻只有三分之一的實權,其餘兩分的勢力,都落在另外兩個副使手中……」

  接著他剖析實況,錦衣衛名義上歸他所屬,但實際上勢力一分為三,他手中只有一個副使田大用是心腹。

  另外一個司馬洛是忠順王的心腹,一個金克輝卻是司禮監汪逍的人,那兩組人各懷異心,連皇帝都飽受威脅。

  那兩批人的行動他都不知道,也無權干涉……

  胡風淡淡地道:「盧大人,那個被殺的史進是誰的人?」

  盧凌風坦承道:「是我的人,所以他出了事,才報到我那兒,這傢伙頗為精明,我派他出去,原是偵查金克輝的動靜的,但是照情形看,他顯然已經跟另外兩邊串通在一起,背叛了我!」

  南宮萍道:「如此說來,忠順王與汪逍也聯手了!」

  盧凌風一歎道:「他們以前一直是在對立的狀態中,互相傾軋得厲害!」

  胡風道:「不可能那個史進與金克輝比鄰而居,很多事都互相照應,顯然早有溝通,可是他臨死前,又吐露說曾受司馬洛指揮……」

  盧凌風道:「我也聽說了,原來他們表面上互相爭奪權利,只是做做姿態,暗地裡早已連成一氣。

  唯其如此,才使我覺得事態嚴重,連忙秘密進宮,進詣聖駕,聖上叫我來向南宮世家解釋一下。」

  南宮萍道:「你是奉旨來的?」

  盧凌風:「是的,府上的上代府宗南宮老人是先帝布衣畏友,暗中為朝廷出了很多力,聖上一直懸念在心,這次聖上命我帶來一樣東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4:46

  他恭恭敬敬地在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盒子,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柄純金的小劍,長只有兩寸。

  南宮萍與南宮少秋立刻恭身肅立!

  五個女孩子不明就裡,也同時站了起來。

  盧凌風道:「聖上說這是南宮老人送給先帝的故物,上面刻的字是南宮老人手澤,請夫人過目。」

  南宮萍雙手捧過盒子,看了一遍道:「不錯,這的確是先祖之物,盧大人帶來有何指教?」

  盧凌風道:「聖上說,南宮老人贈送此劍時,曾答應先帝,日後若是朝廷有困難時,將此劍持交府上,就可以獲得府上的無條件支援。」

  南宮萍點點頭道:「先租確是有些遺訓,聖駕送來此劍,莫非有什麼需要我們效力之處?」

  盧凌風一歎道:「若非事情緊急,聖上也不會輕易動用此劍了,現在確實已經到了這個境地了,聖上亟須府上大力支援,勤王平亂,保國鋤奸。」

  南宮萍道:「既有先人遺命,南宮子孫自當全力以赴,但勤王二字卻不甚了了,目前並沒有什麼判亂的情況,國祚也沒有不穩的現象呀。」

  「那是各位對朝中的情形不瞭解,自從汪逍插手廠衛之後,禁宮的御林軍已經入了他的掌握,聖駕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脅

  胡風道:「這不過是一個太監而已,難道也有那麼大的威風嗎?」

  盧凌風一歎道:「先成祖皇帝登基,得到太監的幫助很大,以後宮監一直就掌握了很大的權力。

  今上即位,汪逍表現也很忠心,而且他為人也很聰明能幹、聖上對他漸漸信任增加,也造成他的權力擴張……」

  南宮少秋道:「陰人當道,國政不張,皇帝太糊塗了,怎麼可以將大權交付一個內監呢?」

  「汪逍在一開始的表現很不錯,所以聖上開始將一些權力交給他,沒想到他的野心越來越大。

  聖上也開始有了戒心,於是又將廠衛的勢力分了一部份給執掌兵符的忠順王,讓他們分庭抗禮,以收制衡之效!」

  南宮少秋已經明白了,輕歎一聲道:「先開後門引狼,又放前門納虎,驅虎本為吞狼,但是虎狼串通一氣,乃使虎狼當道,天下安得不危!」

  盧凌風本來對這位少爺並不十分重視,此時卻眼光一亮道:「公子說得不錯,聖上本來還以為驅虎吞狼得計,及至史進事情發生,聖上才知逍他們已經聯成一氣,情況就十分危急了。」

  南宮萍道:「聖駕要我們做什麼?」

  盧凌風道:「這兩人不但手掌京畿的兵符,而且天下兵馬也有一大半控制在他們手中,想用法律去懲治他們不僅可能性不大而且也將使生靈塗炭!」

  胡風道:「什麼兵戰凶危,分明是他自己怕死罷了!」

  盧凌風道:「胡女俠這話對聖上很不公平,我現在還掌握有三分之一的力量,除奸或無可能。

  但保護聖駕,秘密離開,號召各地忠於王室的將領,起兵勤王,並非不可能。

  只是如此一來,勢必要大動干戈,貽禍百姓,為聖心之所不忍,故而聖駕想暗中弭於此禍!」

  南宮萍道:「那些話不去談它了,皇帝的意思是要我們去刺殺那兩個人。」

  「是的!除了首惡和一些重要的首從,群奸無首,局勢就可以控制了。」

  「那兩個人身邊的防衛很嚴密了。」

  「是的,他們這些年來,利用各種的手段斂財,以之來買動各處將領外,也網羅了不少的武林高手,實力非同小可,我手頭的那點人力,實在不足與之抗衡,只有仰仗府上的大力支持了。」

  南宮萍爽快地道:「好!你帶了先人的金劍令符來,南宮世家少不得要盡一次力的。現在就請大人立即秘密回京不動聲色,別讓人看出一點風聲,我們不日就派人到京,至於如何行動,我們自會斟酌。」

  盧凌風道:「下官也要配合一下的。」

  南宮萍逍:「最好不要,我們以江湖上的身份,進行起來還方便一些,你若是夾在中間行動,對方有了知覺,先對皇帝下了手,反而使我們投鼠忌器了。」

  盧凌風也很上路,他對這位紅粉女傑,似乎充滿了信心,一拱手道:「那下官就回去靜待佳音了。

  各位到京師時,不妨到天橋找說書的柳麻子聯絡一下,有什麼需要我配合的,也轉告他,這個人是我的結義兄弟,很靠得住!」

  他就丟下了這句話,又悄悄地告辭走了!

  胡風道:「這麼重要的事,他就三言兩語也不商量一下就走了!」

  南宮萍道:「沒什麼好商量的,事情全由我們來做,該如何做也不會通知他,多言無益!」

  南宮少秋一笑道:「我們本來就準確要幹一場的,只是想到對方具有官方的身份,怕惹來以後的麻煩,現在知道有皇帝撐腰,就可以放開手干了。」

  南宮萍道:「你最好別想有官方撐腰這回事,辦成了皇帝才會支持我們,辦不成,皇帝會來個不認帳,說不定還會下道旨意,抓我們辦罪呢。」

  胡風叫道:「什麼!這皇帝會如此混帳?」

  南宮萍笑道:「他叫盧凌風帶了我們先人的金劍,秘密來找我們,目的就是在此,因為他要保全自己。

  他不能讓那兩方的人知道他有意要對付他們,除了金劍口訊之外,他不留一個字,更是為了要撇清自己。」

  「要人替他賣命,他自己倒躲開了,我們不理他。」

  南宮萍正色逍:「風大妹子,你們可以不幹,但南宮家卻非幹不可。」

  胡風忙道:「大姐,我只是說說而已,怎麼會不干呢。素姑姑已經為我們在南宮門士中補名了,南宮的金劍令下,我們也受到約束的。」

  南宮萍道:「這與金劍令無關,金劍雖是先人所遺,但並沒有太多的約束力,那只是先祖私人所贈。

  它最多只對南宮家的子孫有點作用,連我都可以不理,因為我是嫁出去的女兒,是慕容家的媳婦。」

  胡風怔住了!

  南宮萍道:「但這件事我們仍要做。不是為了皇帝,也不是為了皇室的安危,我們是為了天下的百姓能免一次兵災。」

  胡風低頭不說話了,顯得很慚愧的樣子。

  南宮萍莊嚴地道:「各位妹子,我想我必須告訴你們幾點事實:第一、舍弟少秋將來一定會擔任南宮府的府宗,挑起這個門戶的重任,他雖有兩個兄長,但才具智慧稟賦都不如他,這是我們家中早已內定了的。

  第二、每任府宗接任後,必須要新聘半數的劍士,他大概也已經向各位發出過邀請的口頭承諾了。」

  胡風畏縮地道:「南宮兄是邀請過,但我們不知道是否有這份榮譽與能力。」

  南宮萍笑道:「南宮劍士只有兩個條件,便符合推薦的條件一是技藝必須要有相當造詣……」

  席容容道:「我們正是擔心這一點,我們雖然沒有和南宮兄正式交手,卻也切磋過一番,跟他一比,我們實在差了很多!」

  南宮萍道:「那也不成問題,我說的是相當造詣,就是說已經有相當的基礎,而且資質稟賦特佳,還可以有很大進展的。

  他們加人南宮府後,老一輩的人必然會各盡所能,加以悉心指點深造的,所以入南宮府後,不出十年,不敢說是天下第一,卻一定是個兼通各藝的頂尖高手了。各位妹子不會覺得我說得太誇大嗎?」

  胡美珍道:「不……大姐,小妹有幸見識過一兩位南宮家前輩劍士的功夫,他們造詣之深,的確令人敬佩!」

  南宮萍道:「哦!你見過兩位,那就以他們為例子來說明好了,那樣也許容易令人明白些。」

  「小妹見到的是一位君子劍柳依風,他為了追逐一個犯了採花殺人的少林俗家弟子,直闖少林,一劍連闖少林七重門戶,最後劍破十八羅漢陣,把人帶下了山。」

  南宮萍笑道:「原來是他呀!他是少林逐徒,那次只能算是回家去敘家常,算不得什麼拚命。」

  「什麼?他是少林逐徒?」

  「是的!他是少林福建南支的俗家弟子,但為了要加入南宮府,自請開脫少林門下的身份。南宮門客的身份必須超越於門派之外,才會引起更多的誤會。」

  「為了什麼呢?兼有門戶身份,其實也沒有關係呀!」

  「關係大了,就以柳叔叔為例好了,他如仍具有少林弟子的身份,直闖山門,連破七關,那就是叛上的行為了,因為他開革了門戶身份,才能放心無礙地行事。」

  胡風笑道:「不過他是少林逐徒,闖闖少林寺還沒有多大關係,他若是別家門下,就不太方便了。」

  南宮萍一笑道:「當然,我們行事前也會作適當的顧慮,讓適當的人去,所以南宮家聘劍士,最好是不屬於哪一家的,這樣便少些顧慮。

  現在話題再回到柳叔叔身上,他在少林寺其實學的功夫並不怎麼樣,只是基礎打得好而已。

  他出師後,第一次北上嵩山朝覲掌門,結果連個三代未出師的弟子都切磋輸了,為了他,嵩山本院還笑他們南支擇徒太雜,出師大易,所以那次行動,他是自己請求前去,同時也為南支少林爭一口氣!」

  「怎會前後相距如此之大呢?」

  「柳叔叔在少林時只學一家武功,而且俗家弟子各從各師,各傳各藝,上一代的拿手心得,非嫡傳大弟子不授,門戶之中又有小門戶,技藝又如何得精?

  他到了南宮府十幾年,吸收各家技藝的精華,再融入少林武學之中,別成一格,才大放異采……」

  胡美珍道:「還有一位……」

  南宮萍笑道:「另一個例子不必舉了,柳叔叔的例子就是一個最好的說明,南宮府是一個大家庭,全體合成一家。

  你可以在這兒得到很多,但也必須貢獻出自己所長去造就別人,因此,進入南宮府的人必須要有開闊的心胸。」

  胡美珍問道:「若是有人捨不得或是不肯將自己所長拿出來教給別人呢?」

  「這樣的人絕不會進南宮府,進來了也待不久,倒不是別人排擠他,而是他自己留不下來。」

  「有沒有這樣的人呢?」

  「當然有的,有些劍士在應聘之後,幹不到兩三年,就自請退出,有些是因為自己身上有關特殊事故,有些純因行事心情無法以配合。

  一個秘技自珍的人,在其他地方也是差不多的,短時間也許無法發現,久而久之,就分出來了。

  就像魚目混人了珍珠堆中,一時間也許無以分辯,但經過一段時間後,珍珠依然光澤,魚目卻黯然失色了。」

  胡美珍輕歎道:「南宮門下,也會聘錯人的,這倒是想不到的事!」

  「那並不出奇,南宮聘請劍士,並不問對方出身,憑義氣相通,但人門一段時間後,清濁自分,凡是經過三年以上,還是樂於留下的,大致終身都不會退出了!」

  她並沒有特別說明提出這些話的含意何在,但也很明顯地指出了,南宮門下劍土應該具備些什麼心胸與修養。」

  最後她又語重心長地道:「北慕容家的制度大致與南宮家差不多,只是沒有互相切磋武學的規定。

  先夫對這一點頗不以為然,他認為各人互有專長,不能拿出來,實在不必勉強!」

  南宮少秋道:「大姐,我們也沒有勉強,完全是大家自願的。」

  南宮萍道:「話是不錯,但因為大家經常切磋,府尊發現誰有一技之長時,親自請教,公開討論。

  有些人心中並不願意,迫於情面才說了出來,一直到他自己在研討時也獲益無窮才能領會到這種制度的好處。

  你姐夫卻不同意這點,結果,官家那批野心的政客敢對北慕容家下手,卻不敢對南宮家有染指之圖……」

  「那也不儘是這個原因吧?」

  「當然,我知道那天的滅門之禍,並不全是外力,一定還有內應,所以要在最後縱火焚屍滅跡,目的也有掩飾那些內應的人,使人無從追索。」

  胡風道:「那些人難道從此永遠不出現了嗎?」

  「他們若是變換個身份,大概還不容易辯認。慕容家的門客究竟有多少人,也只有先夫一人知道,也只有先夫一人認識,我只見過名冊,卻只認識幾個常見的人。」

  南宮少秋道:「那也難怪,姐夫用人太多太雜,的確就難以兼顧了!」

  南宮萍歎道:「我也勸過他,但是沒辦法,他管的事情太多,勢力擴充得太快,雖是一心求好,但依靠的人太多。

  慕容家勢挾北五省,但及地之廣,比南宮家多出幾倍,的確是要那麼多的人,因此,對慕容家的遭劫,我並不意外,那是遲早的事。

  北方的一些大宗派,如少林、五台、長白等,無不被他壓得難以抬頭,一個武林世家,勢力大到這個程度,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只是查出了兇手竟然是官家中人,倒是大出我的意料!」

  南宮少秋道:「不能算是官家,盧凌風說了,慕容家的存在對官家只有好處,因為慕容家急公好義,懲治奸冗,省了他們不少麻煩。

  其他兩派勢力主要是為了慕容家的錢,他們要擴充勢力,需要巨額的金錢,慕容家驚人的豪富才是致禍之由。」

  南宮萍歎道:「幸虧你姐夫聽了我的建議,把家財置成了許多生財營利,遍佈各地,由寶哥管理著,家中的現金只有幾千萬而已。

  「那也夠讓人眼紅的了,盧凌風說那兩派勢力,近兩年擴充得很快,多半是靠著你家發的橫財。」

  南宮萍默然無語,半晌才道:「弟弟!我現在是以南宮家的女兒身份說話,這件事必須要予以揭發!

  而且受害者不是僅慕容一家,還有很多富戶也有同樣的遭遇。

  只是目前南宮家還不宜公開出面插手其事,所以只有麻煩你跟幾位妹子先去一趟了,人手不足,我隨後再派別的人來,千萬別去找盧凌風,我們是為江湖爭公道正義,不是去為他們爭權奪利。」

  白含沙這時才道:「大姐,盧凌風不是說連皇帝也受到那兩派人的威脅與挾持嗎?那我們可以算是為國鋤奸了。」

  南宮萍道:「盧凌風的話不見得可信,不管是太監的東廠也好,忠順王的西廠也好,都是皇帝所屬下的秘探,都還要把皇帝捧在頭上做幌子的。

  最多是他們對皇帝的話聽得多少之別而已,但就是對皇帝絕對忠誠,唯令是從,也不見得就一定是好人。

  根本上,錦衣衛就是個不好的機構,自從設立了這個機構以來,殘害了多少真正為國為民的忠臣良將。」

  白含沙也不說話了。

  南宮萍道:「我們江湖人仗義行俠,行的是法外之法,向來都是跟皇家的權威牴觸的,我們所忠的是正義,是老百姓,而不是哪一個皇帝,我們做的是該做的事,不是為哪一個去做這些事,你們明白了沒有?」

  胡風欽佩地道:「明白了,謝謝大姐的教導,今天我算是對這個俠字有了真正的瞭解,也對我身為江湖人的責任有了新的瞭解,我很高興我身為一個江湖人。」

  當天他們又計劃了一下,第二天就悄然上道了。

  由於四靈女傑已公開地亮出了字號,她們必須掩蔽行蹤,分成兩批上路。

  南宮素秋這次竟破例地參與行事。

  這位姑奶奶是南宮家最受尊敬的人,可是她一向獨來獨往,另有她的天地與生活圈子,從未以南宮家的身份活動過。

  這次可能是因為對手太過特殊,怕幾個年輕人擔負不了,也出頭掛帥了。

  當然,她還是不會打出南宮府的旗號的,依然憑她個人的身份,而且指定要胡風和含沙射影三個女孩子同行。

  胡風雖然很想跟南宮少秋一起走,但是對南宮素秋的指派卻不敢多說一個字,乖乖的上道。

  南宮少秋跟胡美珍和席容容三個人一組。

  他可樂了,兩個女郎不但艷麗無比,而且還溫馴可人,不像胡風,事事都要跟他爭一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5:24

第十章


  南宮少秋駕著一輛華貴的馬車,帶了一個粗壯如山神的車伕慕容剛。

  慕容剛姓慕容,卻不是慕容家人,而且八竿子打不著一點邊。他的力氣大,江湖經驗足,眼皮於寬,最擅長的是駕車,是南宮素秋代為邀來的門客。

  照說他也該是劍士的身份,但他自謙一無所長,只會駕車養馬,也只肯擔任這份工作。

  南宮素秋的朋友全是怪人,大家也就由得他。南宮少秋叫他剛叔,從沒拿他當長輩,可也沒拿他當下人。

  兩個人經常在一起玩,喝酒、跑馬、逛夫子廟、跟流氓地痞打架,好在家中也沒人管他們。

  這次南宮少秋點將點到慕容剛,沒說別的,只道:「剛叔,我想坐車子上京城逛逛八大胡同去,也可能跟人打架,要你一塊兒湊熱鬧去,幹不幹?」

  全家人也只有南宮少秋敢對他提這個要求,因為他們一直沒大沒小的。

  其他人由於南宮素秋之故,對他始終客客氣氣,沒敢要他做什麼,連府尊南宮春秋,也沒坐過他趕的車。

  只有南宮老夫人上棲霞山燒香時,出於南宮素秋的請求,他才會駕趟陣,那一定是南宮素秋自己不能護送的時候,否則也一定是坐別人的車子去。

  南宮老夫人虔信佛教,為人和氣,沒有架子,但就是討厭招搖,堅持不要人護送,女兒作伴,她沒話說。

  除了女兒,她老人家也不要別人作伴。

  但是南宮家領袖江南武林百年,難保沒有仇家,那些人鬥不過南宮家,若是挾持了老夫人,卻也是大麻煩事。

  這也是南宮素秋要作伴的原因。

  但是由慕容剛送了去,南宮素秋似乎很放心,雖然從來都沒有出過事,可是也讓人隱約覺得這個漢子必有他不平凡之處!

  只不過南宮少秋找慕容剛,似乎只為了他喜歡剛叔,沒有其他理由。

  慕容剛駕的車該是駟,那是由四匹駿馬拉的。

  駿馬不是用來拉車的,他的這四匹馬更是神駿非凡,它們應該是馳騁千里的良駒,用來拉車,似乎極不甘心。

  但慕容剛一鞭在手,硬把它們控制得服服貼貼。

  南宮少秋完全是個花花公子打扮,身攜兩名艷姬,出來炫耀擺闊的,路上馬車跑得飛快。

  他們撩起窗簾,恣意調笑,旁若無人。

  路過一些小地方,沒有大旅館,他們還投宿官驛行館,用的是水師總叔南宮將軍侄少爺的片子。

  這個身份並不是冒充,他的伯父南宮致遠的確是現任的水師提督,衙門在鎮江府,與金陵的老家近在咫尺。

  他伯父中年無所出,南宮少秋從小就過繼在伯父名下,說他是水師總督的公子,也還能說貨真價實。

  但是他只承認是侄少爺,顯見是志在江湖之意。

  但這位侄少爺的官味卻已十足,每到一地,一定住下了最大的一家客棧,包下一座獨院。

  而後就是打發店家替他到當地州府投名刺,要他們派兩個差役來替自己守值,理由是他怕吵雜,禁止閒人到他的院子裡來,一副可憎的紈褲子弟作風。

  不過,他倒是沒有招人嫌,理由是他的出手很大方,每次臨走時,都是整塊的銀子打賞。

  這樣子似乎很招搖,其實卻省了很多麻煩。京中的偵騎耳目都沒注意他們這一夥,倒是南宮素秋她們被人踩住了。

  好在南宮素秋的江湖經驗足,不但警覺性高,而且還有不少的隱名高手朋友,再加上胡風也有她自己的一批班底,很容易發現了,巧妙地將對方截下或引入了歧途,所以兩批人進入京師,倒是沒驚動官方。

  大家都落腳在長辛店。

  那是京師外圍的一個鎮,但相當熱鬧,鏢局和大批發行特別多,京師中的大買賣,都有分號設在此。

  但不是做生意,而是為了設貨棧進貨,大筆的貨物,運到這兒卸下進棧,再用馬車拉進城去。

  因為京城是皇城之所在,要講究氣象莊嚴,而一些大生意每次進貨量又大,又處在熱鬧的大街上。

  白天行人多,車馬排長龍卸貨不方便,晚上實施宵禁又不能通行,因此必須在京郊設置棧房,再按照需要,慢慢的往裡運。

  因此,也形成了長辛店畸形的熱鬧。

  大家住進了一家叫集泰的綢緞莊。

  那是南宮家與慕容家合股的一家生意,現在當然是歸南宮一家管理了。但對外卻是秘密的。

  他們老老實實地做生意,不搭上一點點江湖淵源。

  甚至於外地的貨物批發,都是委託當地的一些鏢行護送,成為他們的長期大主顧之一。每年花在付給鏢局的保費頗為可觀。

  這在正常的生意人而言,並不稀奇,但若知道它的後台是兩大武林世家,則令人不解了。

  憑南宮、慕容兩家在武林中的盛名與地位,也沒人會動他們的東西,大可省下這筆銀子的。

  集泰行就是憑著這種巧妙的掩飾,躲過了所有人的耳目,隱穩噹噹的做了幾十年生意,而且越做越盛,越做越大。

  而他們暗底下,搜集消息,搜集情報的工作,也做得很成功,京師關外的江湖人動靜,都瞭如指掌。

  只有官方的那些人,南宮素秋力誡不去接觸。

  這本是一個很好的措施,因為廠衛的耳目之密是很有名的,多疑也是有名的,如若想去刺探他們的機密,很可能會暴露了自己,反而得不償失了。

  就因為這,使慕容家滅門的事件才得不到一點消息,但也因為這,他們來到京師,才有了一個落腳點。

  南宮素秋她們先到了半天。

  南宮少秋也到了。

  南宮素秋笑道:「少秋,攜美邀游,你倒是消遙得很。」

  南宮少秋微笑道:「我沒有姑姑這麼大的本事,也沒有那麼多的朋友,要想掩避行蹤,只有大隱於朝了。」

  南宮素秋一歎道:「其實我該跟你學學才是,我們一路行來那麼注意掩飾行蹤,仍然叫鷹爪給盯上了,費了好大的精神摔脫了他們,你們一路上張揚招搖,倒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南宮少秋笑道:「我這個四不像少爺在自己家裡就是個出了名的空心蘿蔔,才能得到這份方便。

  姑姑想學已經太遲了,因為您的能幹出了名了,到哪兒都會受人注意的。

  我覺得在掩飾行蹤方面,盧凌風才是此中高手。

  他應該是個最受注意的人,可是跑了一趟金陵,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姑姑一向看不起官府中人,其實其中頗有人才。」

  南宮素秋笑道:「小鬼,你是在教訓我嗎?」

  南宮少秋道:「這個侄兒可不敢,侄兒的一切都是您教的,侄兒只是提醒您一些疏漏的地方。」

  南宮素秋一歎道:「你以為我不曉得!我不是輕視官府中人,身為南宮世家的人,必須面面俱顧,任何一方面都要應付到的。

  你大伯出任水師總督,就是我的力懇請求,若是我瞧不起做官的人,為什麼會要求大哥去幹這個!」

  南宮少秋道:「是啊!姑姑,我幾次去探望大伯,他都慨歎說志趣不合,想要乞休,都是您要他勉力而為撐下去。

  那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咱們家應該不必靠著做官來榮宗耀祖,更不是靠著這來發財,大伯幹這個提督,每年都要從家裡貼上十幾萬兩銀子!」

  胡風忍不住道:「什麼,水師總督該是個肥缺,尤其是近幾年沿海倭寇為患,征戰不斷,耗費最大,別人幹上一兩年,就可以腰纏萬貫了,南宮老怕怎麼還要貼錢呢?」

  南宮素秋道:「我們家人出去做官,剋扣中飽的事情做不出,但是京中上層的打點不能缺,不貼錢行嗎?」

  「何以要打點呢,行得正,坐得穩,不怕別人攻擊!」

  「唉!你們不明白官場內幕,不一定沒有毛病就能坐穩位子的,你佔的是個肥缺,若是不懂得奉承就坐不久。

  別人會設法擠掉你,比如說調升京中,到兵部去當個侍郎,官是升了,但是不掌實權,反而不起作用了!」

  胡風問道:「姑姑,像南宮家還要掌實權幹嗎?」

  「我們這種人家,若沒有一點真正的實權,那就是很危險的事,像慕容家被滅門就是一個例子。

  我大哥督鎮水師,手中握有十幾萬的軍隊,使得那些要動我們的人有了顧忌。

  就是朝廷,對我們也要另眼相看一些,否則你想想,我們經常跟一些權官豪門作對,還能安然存在嗎?」

  胡風點點頭,她明白了。

  一個武林世家,跟個人行俠是不同的,一個人闖江湖,不管闖了多大的禍,可以一走了之。

  一個大門戶,卻是走不脫躲不掉,必須要具有舉足輕重的各方面勢力支持,才能不受打擊。

  她想想又問道:「為什麼要選水師呢,以南宮大伯的才幹,當個大將軍也沒問題,那樣豈不更掌實權?」

  「話是不錯,但掌權太盛,又容易遭忌,你看看朝中的幾個大將軍能幹得久的,只有水師這一部門。

  我大哥專擅於訓練人才,部屬將領,多半出於門下,別人幹不了。

  再者,水軍最多派出個小支人員去剿剿海寇,不會遭遇到大規模的戰事,實力不會受影響。

  有幾個大將軍,督鎮一方時勢焰薰天,是沒人敢動他,但是邊境有了戰事,調他去作戰,打輸了,自然就失勢了。

  就是打勝了,也是元氣大傷,很容易被人擠掉了,我要大哥坐鎮水師,就是為了別人不容易去算計他!」

  南宮少秋忍不住道:「姑姑想得實在周到。」

  南宮素秋歎道:「擔起一個門戶,你以為是簡單的?二哥天性任俠,做事只問是非,不避權貴厲害,執掌南宮門戶,是最適當的人選。

  但是他太剛正了,不會圓滑,要不是我這個妹妹在暗中替他照顧著,這個家是維持不下去的。」

  「爹常說,他根本不適合執掌門戶,要讓給您,可是您不肯。」

  「我倒不是不肯,而是自顧能力,實在不如你爹,他有魄力、有決斷,論事正直、義無反顧,這正是做一個府宗最必須的條件。

  他所欠缺的只是一些細微小節的注意,那些是可以用輔佐人員去彌補的。少秋,你明白我對你說這些話的用意嗎?」

  南宮少秋肅然道:「侄兒明白。」

  「我怕你還不夠明白,你不久就將接掌府宗了,你的聰明、思慮以及氣魄都比你爹強,就是莊重不足,威嚴不夠,所以我希望你能在這方面多加注意。」

  南宮素秋雖是對她的侄子一個人訓話,但那些女孩子都知道,她們每一個人也都有份的,所以全部肅然受教。

  南宮素秋看了她們一眼後,臉上微現笑意,溫和地道:「姑娘們,你們都是好女孩子,我對你們每一個人都十分喜歡。

  你們也都瞭解南宮門士的精義,相信你們必然會成為秋兒的好幫手,把這責任延續下去的。」

  胡風道:「姑姑請放心,我們一定不使您失望。」

  南宮素秋道:「我當然放心,現在我們要談一下這件事該如何進行了!」

  南宮少秋立刻道:「姑姑,我認為做任何一件事,一經商議,反而做不好了,因為意見一多,莫衷一是,很難定取捨了。

  做一件事的方法很多,每一個方法都是可行的。

  因此,只要決定一個作主的人,歸他去策劃,分配任務,別的人只要在他疏忽之處,提出建議更改就行了!」

  南宮素秋笑道:「你不認為這很專橫嗎?」

  「侄兒不以為如此,這比如領軍作戰,作戰的計劃必須由主帥一個人作定策,才能夠事權統一。」

  南宮素秋問道:「姑娘們,你們以為呢?」

  白含沙道:「我贊成,四靈中只有我和射影是兩人合作,每有行事,若是事先商量了,一定各持己見,互相不肯相讓,後來一方勉強讓步,但心中並不痛快。

  所以後來我們就決定,兩人輪流作主,決定一切,另一個人密切配合,反而省了不少爭執!」

  胡風道:「我也認為少秋兄的主張很對。」

  胡美珍道:「那就請姑姑作主好了!」

  南宮少秋道:「不適合,姑姑只合於作副帥,她是最好的參贊人員,卻不適合作決定。

  因為她從來也沒有主持過任何一件事情,適合作主帥的只有兩個,一個是風大姐,一個是我。」

  南宮素秋道:「你說我不適何作主我完全承認,我的魄力不足,難以決斷,所以從不主動負責。

  風兒有魄力,有果斷力,而且她有多次的行動經驗,但是你呢?你只辦過一件事,經驗夠嗎?」

  南宮少秋傲然道:「我只正式辦成了一件事,可是這些年來大家都以為我是在四處遊蕩時,我卻深入觀察各個階層,研究過很多問題,因此我想我可以擔任此職的!」

  胡風立刻道:「少秋兄如此一說,我倒是不敢爭了。這些年來,我雖然辦過不少事,那只是對付一般江湖的強梁惡霸而已,對官府中人我一無所知,因此,我擁護少秋兄掛帥,主持大局!」

  她表示了意見,其他女孩子自然也沒有意見了。

  南宮素秋笑道:「好!那我也只有在帳下供驅策了,少秋,你說打算怎麼辦呢?」

  南宮少秋道:「我們的目的在追索慕容家的滅門血案以及大內廠衛對江湖人的奪財陰謀,雖然已經知道主謀者是那些人了,但是仍缺乏證據。」

  「還要些什麼證據呢,從史進家中搜出了那些東西以及他的供認還不夠嗎?」

  南宮少秋道:「那的確不夠的,史進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沒有活口的指證不足以取信天下人,再者史進在名義上隸屬於盧凌風,從他身上也追不到真正的主凶。」

  南宮素秋道:「這倒是,史進只讓我們知道偵查的方向盧凌風來說明後,我們才知道主凶是誰,但他是無法替我們證明的,我們必須要另找證明。」

  「怎麼樣另找證明呢?」

  「這個還不知道,主要是找到幾個當年曾參與慕客家滅門血案的人,叫他們說實話,再由他們指證出元兇。

  南宮素秋笑道:「反正你是主帥,你去策劃好了,我們都聽你的。」

  南宮少秋微笑道:「那我要先觀察一下,瞭解環境與狀況,再決定偵查的方法。」

  第二天,南宮少秋仍舊以花花公子的身份進了京城,住進了最豪華的集賢客棧,老規矩包下了一座西院。

  這是南宮少爺第三度來京,前兩次他也是住在這兒,脫手萬金,手頭大方,早已是店家們心目中的活財神了。

  這一次南宮少秋來到之後,似乎行囊更為充足了。因為他還帶了兩口大箱子和兩名漂亮的侍兒。

  他是下午住進店的,晚上就帶了慕容剛,往八大胡同跑。因為他聽說八大胡同的梨香院,新來了一位姑娘,人美如花,文采風流,百技精通,紅遍了紫禁城,所以趕著要去見識一下。

  慕容剛換了身衣服,不再像車伕了。

  梨香院是八大胡同中最具氣派的一家妓院。

  這兒的姑娘們自然也都是一時上上之選,但不管她們的身份多高貴,總還是賣身的女人而已。

  可是在梨香院的姑娘,又略略不同於別處。

  她們收費之巨自不在話下,但是姑娘們出來會話,最多只是陪著聊聊天,唱兩支曲子而已,要想進一步一親芳澤,還得看交情。

  姑娘若是不點頭,你再有錢也沒用。

  其實這不過是一種釣凱子的手段而已!

  而人偏有那麼賤,越是不易得到的東西越稀奇,花五兩銀子就可以摟著睡一夜的土娼,並不比八大胡同的姑娘差到那兒,可是人們還是不惜大把銀子投進八大胡同去買白眼,甚至不惜傾家蕩產,以博一歡的。

  碧瑤姑娘掛牌才三個月,立刻就成為八大胡同第一位紅姑娘,普通應酬照個面亮亮相,寒暄幾句,盤子錢就是百兩出頭,再加上下人的打賞,總在一百五十兩左右,就這樣,她的時間總是排得滿滿的。

  她獨佔一棟樓,有六間隔開的花廳,每間花廳都排滿了等候的客人,等著碧瑤輪流著來應酬一下。

  奇怪的是碧瑤這麼紅艷,卻沒有留宿過客人,不是價錢高的緣故,是沒有人提出過這個請求。

  據那些見過她的人說,碧瑤美得脫俗如仙,神聖中帶著莊嚴,使得那些見到她的人,只求能談幾句話就已心願已足,沒有人敢再前那種非分之想。

  妓院門口的毛伙是天下最低劣的人,沒有人會看得起他們,但是要想幹這一行還真不簡單。

  他們除了眼皮於寬,一眼能看出客人的身份外,還得腦筋活,判斷客人的等級,領到相對等級的姑娘那兒去。

  此外,他們還得有超人的記憶,幾年前來過一次的客人,能立刻叫出姓氏來,更還能記得是哪一位姑娘的客人……

  梨香院的毛伙叫孫九,更是這一行的拔尖人物。

  南宮少秋才走到門口,就聽見他在招呼一位客人:「喝!吳老爺!你可有兩年多沒來了,瞧您這一臉順心的樣子,想必您的皮貨生意更為大發了,嫣紅姑娘可惦著您呢!」

  這個客人是陪著兩個朋友來的,土裡土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常來的,他的那兩個朋友也是畏畏縮縮,看得出是頭一回來開眼界的。

  而嫣紅也不是紅姑娘。

  所以孫九這麼一招呼,這姓吳的立刻感到大有面子,挺了胸道:「怎麼,她還沒從良嗎?」

  孫九道:「吳大爺,您不是說過要娶她回去做小嗎?她癡心地等著您嗎,推掉了好幾個人了。」

  其實這姓吳的也不像個會從八大胡同裡娶個人出去的樣子,而嫣紅也未必會真的在等他,但這種話教人聽了舒服。

  這姓吳的掏出了一塊銀子,約莫二兩多重。

  他掂了一下,似乎有點捨不得,但終於還是遞在孫九手中道:「這個給你買雙鞋穿,嫣紅既然還在,就上她屋裡去吧。」

  孫九連連稱謝地接了下來,然後拉開喉嚨叫道:「裡面的人聽著,快去通知一聲嫣紅姑娘,說吳老爺來看他了,讓她刀尺一下,吳老爺還帶著朋友,可別讓吳老爺丟人。」

  也許那個嫣紅連吳老爺姓什麼都忘了,孫九這麼提一聲,就不會又犯了請教稱呼的尷尬了。

  慕容剛看得很有意思地道:「這個毛伙還真不錯,應對從容,八面玲瓏!」

  南宮少秋笑道:「真的,這個人認人及記性之佳,真是無人能及的,我想把他請回家去!」

  「幹什麼,少爺該不是也想開一家書寓吧?」

  在金陵,秦淮河畔,也是有名的風月場所。

  書寓是這一類高級妓院的別稱。

  南宮少秋笑道:「那當然不是,不過我想我們家中,很用得著這樣一個人,你說是不是?」

  慕容剛笑道:「你別問我,我沒意見,但是府宗恐怕會反對,他是很講規矩的人。」

  南宮少秋道:「只要是您引進的,爹就不會反對了,爹對您的話,一向都是十分信服的。」

  慕容剛居然一笑道:「少爺!你怎麼盡挑我好差事!」

  南宮少秋道:「那是因為剛叔最瞭解我,最支持我,而且您認事最準確,思想也比一般開明。」

  慕容剛道:「好了!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就知道,這次你要我出來準沒好事,就憑著幾個人,要去挑戰廠衛中兩大勢力!

  我把這條老命賣了不打緊,你要是砸了,日後接掌府宗,可就沒那麼順利了。因此,你還是少動歪心思,好好把這件事辦成了,人前說得起話,日後你作任何措施,也沒人會反對你,何必要我說話呢?」

  南宮少秋笑笑,慢慢地向梨香院走去。

  孫九看見了他,老遠就迎上來笑道:「三少爺,您又上京裡來了,這次可以多待幾天了吧!」

  南宮少秋笑著道:「孫九,這次我是來打算長住了,往後上你們這兒來的機會可多了!」

  「是真的,那這兒的姐兒準會樂瘋了!這可不是小的添枝加葉,自從三少爺您光臨過後,她們哪一個不是對您朝思暮想的。

  小的還笑她們太癡心,說三少爺在金陵,六朝金粉,秦淮河畔的姐兒們聞名天下,哪個不比她們惹人憐,著人疼的,想不到她們的一念之癡,竟然感動了上蒼,果然把您給盼來了!」

  南宮少秋哈哈大笑道:「看你把我說的,這次我可不是為了著她們來的,我是來找門路!」

  「三少爺,您別開玩笑了,令伯父官拜提督……」

  「水師提督可不是世襲的前程,就算他老人家有心要把一切交給我,總還得我先有個出身,混他個幾年,再設法夤緣去接他老人家的班兒!」

  「這倒是,那您是打算走哪一條門路?」

  「還有哪條門路,我們武夫世家,總不能由科舉上去謀出身,我也沒那個精神去鑽八股,聽說走廠衛這條路子最容易,不必經由部裡,直接就能用人派人。」

  「三少爺!高明!高明,居然給您打聽到這條路子,的確,這條路子最快捷,不過也不是人人可走的,必須要本身具有相當的條件。

  但對您就最適合不過了,不過走這條路子,可也得有相當準備,他們一開口就能嚇死人!」

  南宮少秋笑道:「那倒沒什麼,只能找到真作得了主的,他們開得出口,我相信總還擔得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5:42

  你知道我們家的情形,我早已過繼在伯父名下了,他老人家畢生事業,就指著我去接手,倒是不怕花錢!」

  「三少爺今兒是來找門路的?」

  「孫九,我倒不是存心來找那些,主要是聽說這兒來了個碧瑤姑娘,風華絕代,特地見識一下。

  再者是拜託你一下,你的眼皮子寬,京師的路子熟,而且這兒也常有人出人,看看能否搭上線!」

  「三少爺!您別開玩笑了。南宮大將軍威鎮水軍,您還怕找不到門路!」

  「是真的,我伯父的朋友自然能幫忙,不過他們跟好方有點不太對勁,最多介紹認識了,有他們夾在中間,對方不便要價,辦起來就不太熱心了。

  所以我自己找門路,你給我留心著,有合適的主兒提一提。

  我知道京師裡有很多事兒,都是在八大胡同裡接洽的,你有這個門路,你放心,談成了少不了你一份好處的!」

  「三少爺,說這個您就見外了,承您不嫌棄,把這種事托了我,小的一定為您盡力就是了!」

  他壓低了聲音又道:「說來還真巧,今兒就有個合適的主兒,是西廠的大檔頭,叫余嘯天……」

  「啊!拿雲手余嘯天。」

  「三少爺認識他?」

  「不,不認識,但是知道他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以前還是黑道出身,這人能管用嗎?」

  孫九笑道:「他以前幹什麼的,小的不清楚,但近來卻行得很,因為他是宮裡司禮監汪振汪公公手下的紅人。

  但他跟忠順王也走得很熟,由他經手,放出了好幾個外省的督撫,都是先由小的給拉的線。」

  南宮少秋笑道:「能夠在汪公公和忠順王面前說得上話就行了,我本來也打算走這兩條路子,你先給我探探口氣看,約個時間,我跟他見面。」

  「沒問題,一會兒小的就幫您遞個話。」

  南宮少秋遞出了一塊金子,卻是個十兩重的小元寶,然後道:「費心!費心!現在給我們安排一下,在碧瑤那邊開個盤子。

  這位慕容老爺是我伯父的親信護衛,派來跟我一塊兒辦事的,他想見識一下八大胡同中的拔尖人物。」

  孫九哈腰陪笑道:「碧瑤姑娘的盤子排滿了,對別人,小的就不敢多事了,但是對您二位,小的說什麼也得安排一下。

  這樣吧,您二位先在別的姑娘屋裡坐一下,小的去跟碧姑娘打個招呼;再者,您托的事兒也告訴她,叫她跟余爺提一聲,那可有效得多。」

  「姑娘們也管這種事兒?」

  「三少爺!您以前是不走這種門路,其實京裡一些門路關節,都是由八大胡同的姑娘們居中穿什引線。

  那些顯宦大人們常往這兒跑,可不是專為著憐香惜玉,大部分是來這兒談事情的,因為那些事兒不便在家中談,在這兒接洽,又方便又不著痕跡!」

  「我倒不是不知道,否則也不會要你幫忙了,只是沒想到姑娘們也插了一手兒。」

  孫九笑道:「我最多是管我合適的門路,至於在旁邊打邊鼓,談斤兩,多半還要靠姑娘們在旁湊熱鬧。

  一方開了價,二方討個饒,雙方都不好意思討價還價,就需要姑娘們兩邊兒蘑菇,直到雙方點了頭,算是賣了姑娘們的面子,自己也好下台……」

  南宮少秋笑道:「妙聞!妙聞!這次倒是不虛此行,想不到宦海之中,還有這些曲折!」

  孫九笑道:「八大胡同雖是以艷名傳聞,但是捨得大把銀子往這兒砸的人究竟不多,要不是另外有這些斤節,八大胡同也不會如此熱鬧了……」

  「做官大老爺又要面子又要錢,走門路的人肯花錢,但不想花了冤枉錢還落了空,這兒就是一條兩全其美的路子,只要把銀子送到這兒,有人肯收下了,倒是十拿九穩!」

  「你們還能寫保票?」

  孫九道:「這倒不是小的吹牛,還真能有擔待,這倒不是別的,主要是因為來這兒的人多,消息傳得快。

  若是哪一個拿了銀子又耍賴,姑娘們只要在幾個重頭主兒那裡放出話去,准保也能叫人吃不了兜著走!」

  「這一說,此地的姑娘也是收入可觀了?」

  「可不是,八大胡同的姑娘不比別處,她們多半是自由之身;沒簽下賣身契的,幾年下來,哪一個不是積攢了幾十萬的。

  可是她們捨不得從良,還是興沖沖地幹下去,主要就是為了有這一層外快的進帳,越紅的姑娘路子越廣,越是脫不了身。

  因為這些門路也不是隨便能搭上的,誰的身上有那些路子,都是差不多固定的,換了人對大家都不方便,這些事到底還是不公開的,越少人搭上越好。」

  「廠裡的路子都是碧瑤的了?」

  「她來了沒幾個月,平時也不太沾這個,只是因為余爺對她很傾心,一個月就要來上幾趟,小的試著請她幫幫忙說合一下。

  哪知道一說就談成了幾件大的,她也不輕易接事兒,不過您三少爺的事兒,小的總會盡心,要她多為您打打邊鼓。」

  「你在她面前很說得上話了?」

  孫九笑笑道:「這叫我怎麼說呢?她在梨香院落籍,是我給引進的,而且在京裡,她人生地不熟,也是我給她提個醒兒。

  她人是美,才華也不錯,可是脾氣不怎麼好,人又冷冷的,要不是我極力吹捧,她也紅不了這麼快,所以,我的話她還聽得進就是。」

  南宮少秋微笑道:「孫九,倒瞧不出你有這麼大的神通,我有兩個朋友也想進八大胡同,你多照應一下。」

  「三少爺!您別開玩笑了!」

  「不!是真的,我的朋友很廣,這兩個朋友是在秦淮河的,她們聽說八大胡同好混,這次跟了我來,想好好的混幾年,謀個下半輩子歸宿……」

  「原來是這樣子,那絕對沒問題,我可以負責,搭線、找路子,都能包在我身上,不過,三少爺是知道的,那也得瞧她們的條件!」

  「這個你放心,人品絕對是一流的,吹彈說唱,件件俱佳,我也不是隨隨便便稱許人的!」

  「三少爺是花國名家,您說好,一定錯不了,小的是說,她們若只指著色藝在這兒混,可以紅起來卻不會有大收穫。

  必須要走進另一個圈子,才能發財,那就得瞧她們的本事了。

  要想在另一個圈子裡竄起來,不但要腦筋靈活、口才好,還更重要的是上下兩張口都得緊!」

  「這些你去教她們吧,她們很聰明,一學就會的,明天你有空就上我客棧去,把人交給你……」

  孫九答應了,親自把他們領到一間幽雅的客房裡道:「三少爺!這是碧姑娘的書房,平時是不待客的,只有特別的客人才招待在這兒坐,您二位歇一下,喝口茶,小的這就去知會碧姑娘!」

  他又召來了小丫頭們送上了茶,擺下果盤,才出去了。

  南宮少秋看這屋中燃著香,養著蘭花,擺著琴,有著棋枰,甚至於牆上還懸著劍,佈置得十分典雅。

  他笑著向慕容剛道:「此女不俗,還是個文武全才呢!」

  慕容剛道:「真要文武全才,也不會幹這個了,很多人都喜歡弄把劍掛著做擺飾,那可不代表什麼!」

  南宮少秋取下劍來道:「這是一把古劍,質地極佳,不是一般普通人用的,劍鋒極利,但是有了不少的殘痕!

  可知它已經過多次鋒鏑激戰,也嘗飲過不少鮮血,劍柄握手處已有指握之痕,可知已使用多年。」

  這時一個小丫頭又送了兩盤鮮果進來,見狀忙招呼道:「公子爺!您快把劍放回去,碧姑娘最不喜歡別人動她的東西,尤其是這把劍,碰都不許人碰的!」

  南宮少秋有點不好意思,連忙掛回牆上。

  卻聽背後有人笑著道:「沒關係,能說出那番話的人,必然對劍具有相當認識,懂得劍的人,就不是俗客。

  碧姐的東西,雖是不容俗子傖夫觸動,卻不禁識者欣賞,公子對那把劍還有什麼指教沒有?」

  說著一個梳著條大辮子,長得頗為清秀,卻又剛健婀娜的大姑娘走了進來,穿了一身青布襖褲,卻掩不住她的動人氣質。

  她閃著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深嵌頰上的兩個酒窩!

  南宮少秋一怔道:「這位姑娘是……」

  小丫頭介紹道:「這是小紅姑娘,是碧姑娘的表妹,也是她的身邊人。」

  小紅彎了彎腰,接過小丫頭手上的果盤,放在桌上,揮手把小丫頭趕了出去,隨即笑道:「碧姐因為太忙,又怕得罪了客人,要我來幫忙招呼一下。

  剛才她聽孫九說來了兩位貴賓,特地叫我先來侍候著,她因為有幾處預約的客人,一時不得分身,故而要我先來招呼著。」

  南宮少秋笑道:「不敢當,不敢當!是我們來得冒昧,承蒙碧姑娘能撥冗接待已經很榮幸了,多等一下也是應該的。」

  小紅笑道:「三少爺,孫九說可以這麼稱呼您的。」

  南宮少秋道:「隨便,隨便,我這個人很隨和,不計較什麼稱呼,我在家排行第三,你就是叫我小三子也沒什麼不可以。」

  小紅笑了起來道:「三少爺,隨和的客人我見過很多,但是逛窖子像您這麼客氣的倒還少見!」

  南宮少秋道:「那是因為我並非為征逐酒色而來。」

  「那麼您是為什麼而來呢?」

  「為拜識一對風塵中的俠女而來!」

  「風塵中的俠女,那是指我和碧姐了!這可萬萬不敢當,而且這俠女兩字,也不是隨便可以加在人身上的。」

  南宮少秋微笑道:「因劍識人,有那樣一柄劍的人,絕非庸俗脂粉,相信我這俠女兩個字不會用錯。」

  小紅目射奇光道:「三少爺!只憑一柄劍,您就可以看出我們的不俗嗎?」

  「是的,那柄劍已經告訴我很多了。」

  「那只是一柄家傳的古劍而已,掛著做做樣子。」

  「不可能,劍柄上微有汗跡,那是常握的原故,因此可知它絕非僅用來作為掛飾。劍鞘很舊了,但是每一個死角隙縫處都點塵不染,這是勤加拂拭之故。

  劍鋒利可斷毫,這是時加磨利之故。

  如若你們只是作為裝飾,便不會常去握它、磨它;尤其是磨劍,更不是尋常人會做的事。」

  「三少爺觀實真詳細,一眼之下,就看到這麼多。」

  「那是因為我也喜歡劍,略略懂得劍。」

  「三少爺,您還看出了什麼?」

  「我看出你的皮膚雖然很細,手指卻粗了一點。」

  「我要做各種粗活,我表姐有潔癬,她屋裡的大小雜碎都不肯要別人做,全堆在我頭上,手怎能不粗!」

  「姑娘!我說的手指略粗,可不是說皮肢粗糙,做活兒或許會使皮膚粗糙,但是不會使右手的手指變粗,只有常常用力握劍,才會有這種現象,我自己也是一樣。」

  小紅臉色微微一動,但隨即笑著道:「常洗衣服,握杵搗衣,手指也一樣會用力變粗的!」

  「但是洗衣的婦人另一隻手不會指並成訣的,只有慣使劍的人,才會有那個習慣動作的。」

  小紅一怔道:「我有過那個動作嗎?」

  南宮少秋笑道:「姑娘自己難道不知道嗎?」

  小紅想了一下道:「沒有,我自己知道得很清楚,我進屋來,只把果盤放在桌上,而後我的雙手一直互相握著,沒有捏過劍訣!」

  南宮少秋微笑道:「姑娘是沒有捏過到訣,那是因為你刻意留心,避免作出那個動作,這倒反而是破綻了,你的雙手一直很不自然,像是故意去迴避某些動作……」

  「原來三少爺是在詐我,幸好我沒上當。」

  「姑娘所謂沒上當,只是表示沒有做出劍訣的動作,你若是不懂劍,根本連什麼叫劍訣都不曉得,無須努力去辯解了,姑娘說是嗎?」

  小紅有著發窘的感覺,急了道:「好吧,就算我偶爾舞舞劍好了,那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呀,我會點武功,表姐要我來,就是為了當打手保護她的。」

  南宮少秋一笑道:「碧姑娘還要用個打手幹嗎?」

  「我表姐脾氣不好,容易得罪人,她怕遇上了一些死皮賴臉的客人,毛手毛腳時,就要我出去揍人。」

  「姑娘揍過人沒有呢?」

  「倒還沒機會,京師到底是天子腳底下,上這兒來的也都是些知書識禮的客人,個個都很客氣規矩,雖然有時也有些酒醉的客人,但我表姐一沉下臉,他們就規矩了!」

  南宮少秋笑道:「這一點我也聽人說了,說碧姑娘天生有一種令人不敢狎侮的威嚴,這也是我急於想拜識一下的原因。

  我很好奇,我伯父是個領兵的人,天生有股懾人的氣勢不足為奇,一個妙齡少女,有著那股氣質,不知是什麼模樣。」

  小紅看了他一眼道:「三少爺,你這個人心機太深,眼光太利,而且喜歡查究別人的秘密,這些都是我表姐很討厭的事。

  你這樣對我還沒關係,見了我表姐,最好要收斂一點,你還想托她辦事,惹火了她,她就不管了!」

  南宮少秋笑道:「我只想一識斯人,並沒有一定指望她能幫什麼忙!假如為了求她幫忙而要我改變自己去討好她,那就大可不必了。」

  小紅沒想到他一下子會擰了起來,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因為南宮少秋說的話並沒有錯,人家是沒理由要來遷就討好一個窯子裡的姑娘,是自己對人家的要求太過了,但自己也是一片好心呀!

  不過小紅在私心中,倒是沒有什麼慍意,甚至於還頗為欣賞這種個性!

  因為她見過每一個到這兒的男人,都是溫良恭順,沒有一個具有個性的。她也在奇怪怎麼這些男人都那麼賤,花了錢上這兒來買氣受!

  今天,終於來了個有脾氣的男人了,這倒有點意思!

  因此她轉眼一笑道:「這是婢子不會說話,我只是說我表姐最不喜歡窮詰她的一切,淪落風塵嘛,自然都有一篇難堪的身世。

  但是她個性極強,不願意別人同情憐憫她,所以誰在她身上問長問短,她就忍不住要得罪人,少爺你是來消遣盡興的,又何必生閒氣呢!」

  南宮少秋哈哈大笑道:「小紅,你可真會說話。聽你這麼一說,我對那位碧瑤姑娘的好奇心更甚了,更急著想見她一面了,她還有多久才得閒!」

  小紅道:「早著呢,還有三處茶盤,—一應酬過去,最少也得個把時辰,所以才叫婢子先來侍候著……」

  南宮少秋道:「枯坐一個時辰的確是太無聊了,總得找點消遣才好,小紅,你會些什麼?」

  小紅道:「這屋子裡所有的東西,婢子都會上一兩成,就是沒一樣精的,只要公子不嫌棄,小婢均可奉陪一二。」

  南宮少秋笑道:「這一說你竟是全才了,我倒要好好地領教一下,這樣吧,咱們先下棋,再聽曲子,然後聆琴,我再請教填詞作對,最後觀賞公孫大娘舞劍。」

  小紅笑道:「少爺,你是打算玩到天亮呀!」

  南宮少秋道:「哪要這麼久,我認為一個時辰足夠了,這又不是考狀元,不必長篇大論的,淺嘗即止就行了。」

  「少爺,虧你還知道這不是考狀元,你出的這些項目比考狀元還難呢,不信你去問向翰林院的幾位編修狀元郎,他們是不是件件俱能。」

  南宮少秋笑道:「狀元進翰林院當編修是最沒出息了,只合那些書獃子,但你們這兒是花國狀元,花中魁首,自然要件件來得!」

  「花國狀元是我表姐,可不是我。」

  「但你欣然替你表姐當槍手,自然也不同凡響,我想這些難不倒你吧?」

  「我只是說每一項都能勉強巴結而已!」

  「那你就勉強一下吧!」

  「少爺!我們這兒是敞開來做生意的,可不能白巴結,每巴結一項,都要你付銀子的!」

  「沒問題,只要有價就好辦!」

  「少爺,你大概是錢多得沒處花了,我得先警告你,我們這兒的行情高得驚人。」

  「沒關係,只要有這種行情,別人在這兒出過這個價碼,我絕對只多不少。」

  「好,南宮少爺,我現在就把價錢報出來,茶盤房間錢計五百兩,打賞另計!」

  南宮少秋道:「我認為不貴,只是八大胡同沒這種行情,普通打次茶圍,也不過十兩銀子!」

  「但是八大胡同中,只有一個碧瑤,而且八大胡同中也只有一位姑娘有這樣的書房,而能夠被接待進書房的客人,更是少之又少。」

  「說得有理,只是不該以價格論身價!」

  小紅一笑道:「公子說得也道理,不過您也別小氣銀子,您還有機會贏回去的!」

  「贏回去?怎麼個贏法?」

  「這屋子裡所陳列的項目,您勝過一項,采金千兩,輸了一項,則負采金二千兩。以二博一,雖是我們沾了點光,可是我們是姑娘家,您吃點虧也是公平的。」

  南宮少秋道:「的確公平,要是我每一項都勝了,不是可以捧回幾千兩嗎?」

  「是的,您是否還有一試的興趣。」

  「有!而且興趣更大了,只是不知道是向姑娘指教呢,還是向碧姑娘討教?」

  「我們姐妹倆都可以候教,下棋作書填詞作對,是我強一點,琴劍兩項是表姐擅長,公子可以避重而就輕,這樣不會輸得太慘。」

  南宮少秋笑道:「輸得太慘,這麼說來你們是有把握穩贏不輸了!」

  「至少到現在還沒輸過,只有兩位老翰林,我們怕他們輸了拿不出錢來,讓他們勉強博個平手。」

  南宮少秋道:「唱曲一項,我自承不如,因為我根本不會唱,其他的項目我倒是都有興趣。」

  「項目是由客人擇定的,我們可沒規定。」

  「好,那我就在枰上首先討教!」

  小紅把棋枰搬了過來道:「是哪一位指教?」

  慕容剛笑道:「自然是他。我的棋太臭,經常被他殺得全盤皆墨。」

  小紅笑道:「這一說南宮少爺是高手了,少爺,您是持白子還是黑子。」

  南宮少秋笑道:「你倒是很謙虛,通常都是棋力高的持白子,你莫非認為棋力很高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持黑子是先走,結算時要扣除七目的,我怕您輸了太吃虧!」

  她大大都擺出了一副吃定了的樣子。

  南宮少秋道:「我持黑子,不過我喜歡下快棋,不得長考,每一次落子時間,不得超過記數十下,請慕容大叔計時,你放心好了,他一定公平,不會偏袒誰的。」

  小紅笑道:「這正合我的意思,本來我還要提出這項要求的,不意公子先提出了。」

  兩人相對,雙方落子如飛,都沒有經過思考,就開始對搏。

  南宮少秋發現小紅的棋勢很銳,殺得很凶,而且出手無情,不留人一點餘地,每一個地方都逼得他喘不過氣來,只有沉著應戰。

  過了中盤之後,南宮少秋在佔地上明顯地吃了點小虧。

  小紅笑道:「公子的棋藝很高,不過太過於保守,進取力不足,若是有時間長考,婢子非輸不可。

  可是下快棋,公子就吃虧了,這局棋公子在盤面上輸不到四目,不過要扣除七目的先手,這盤棋就不妙了!」

  南宮少秋笑道:「姑娘這麼快就能算出結果了嗎?棋局多變,瞬息風雲,都是在後半局。」

  說著兩個人又下了四五手。

  小紅仍然看不出自己的毛病出在哪裡,遂放心的殺下去,一直到收關時,開始了劫爭。

  小紅起先還是不經意,二人劫來劫去,把一些空位都快補滿了,小紅才發現這盤棋不妙了。

  她的劫材比對方少了兩個,到了最後就慘了,那時必須要放棄一大片,這個劫一輸就完了!

  最後,她只有投子認輸道:「我輸了,不過我想問一聲,這個劫爭是公子早就留好的?還是無意間造成的呢?」

  「以姑娘自己的看法呢?」

  「我就是不知道,因為我的棋雖快,卻一向謹慎,不會有這種空失的,除非是公子有意設的陷阱。」

  南宮少秋笑道:「當你開始計目時,我落了這一子,似乎太大了一點,對嗎?」

  「是的,這一子公子的確下得太貪了一點,接應不易,對了最後就是因此造成劫活的!」

  「不錯,我計算過了,我可以劫活,而打劫時,我一定居先,因為我落後不多,任何地方斬獲一塊都可以轉敗為勝。

  你唯一的辦法就是緊守,讓我補一手作活,那樣可以下成平手。

  因為我持黑子,慣例上還是算我輸。可是照姑娘下棋的習慣,不會讓我有這種機會的,你一定步步緊逼,所以我就贏了!」

  小紅十分懊惱地道:「原來如此,我是太粗心了,如果再下一盤,我就不會輸了!」

  「丫頭,沒有用的,就是再下十盤,你也是輸十盤,因為你只是在殺棋,人家卻是在殺人!

  你對人家的棋路還是一無所知,南宮少爺卻已經把你的性向習慣摸清楚了,隨便佈個陷阱,你就不知不覺的陷進去!」

  聲音來自一側,屋中三個人都嚇了一跳,因為大家都很緊張,注意到棋局的進行,不知何時屋中又來了人。

  那是位雙十麗人,明眸皓齒,艷光四射!

  可是她的長眉人鬢,眼睛亮得像電,美艷中別具一般威嚴之氣,的確令人有不敢輕侮之感。

  她正是京師第一名妓碧瑤。

  小紅忙道:「表姐,你可來了,這位是南宮少爺,那位是慕容老爺,是從金陵來的。」

  碧瑤一福道:「對不起,妾身進來得太冒昧。」

  南宮少秋笑道:「哪裡!這是姑娘的地方,還是我們來得唐突了。

  小紅笑道:「表姐你怎麼這麼快就有空了。」

  碧瑤笑道:「我聽小丫頭說,南宮少爺要連較六藝,高明蒞止,我就撇下那些俗客,忍不住趕來觀摩了!」

  南宮少秋道:「我故發豪語,無非是想吸引姑娘注意,早點拜識主人而已,其實在所謂六藝中,我除了下棋還可以之外,其餘的都泛泛而已。」

  小紅道:「表姐,你別聽他胡謅了,剛才他從你的那把劍上,就發表了許多高論,高明得很呢。」

  「我知道,要不是那番高論,我也不會擱下了別的客人,趕著來領教了。」

  南宮少秋微笑道:「姑娘聽見我先前的謬論了?」

  碧瑤笑道:「我那時在應酬別的客人,哪有空分身來聆受公子的教誨呢?不過我這兒的兩個小丫頭記性還不錯,她們把公子的話轉述過來時,居然沒說錯!」

  南宮少秋道:「原來是這樣,幸虧我沒有背後批評姑娘什麼否則豈不立刻傳到姑娘耳中了。」

  碧瑤笑道:「我這所書房輕易不招待俗客,孫九是個很有眼光的人,他把二位領到此地,我相信他的眼光必不會差。

  可是我也知道他的毛病就是太貪,有時重利之下,他也會把馮京當馬涼的,所以我在沒有正式接待之前,還希望瞭解一下,來人是否值得我一見!」

  南宮少秋笑道:「如此說來,要見姑娘一面,還真不容易混其是姑娘此刻就來,更是榮幸了!」

  小紅道:「那倒的確不容易,我表姐的茶局很多,每天都是排得滿滿的,若是一般的客人,也只有慢慢地耐著心等,只有特殊一點的客人,送到書房接待,可以當天就見到人……」

  「這所謂特殊,不知是如何特殊法?」

  小紅笑道:「一個是才藝特殊,在六藝中都能指教我們一二的,另一個則是目的特殊,要見我表姐的目的不是慕名,非關風月。

  孫九先前通知我們,說公子是屬於第二者的,不想一接談之下,才知道公子的才華更是超人。」

  碧瑤也坐了下來,含笑問道:「聽說公子有意進廠衛謀個出身。」

  南宮少秋微笑道:「倒也不是非此不可,但是能交上一兩個朋友,對家伯父的事業不無幫助!」

  「要進那個地方並不難,不過那兒沒什麼人情可講,他們只認得一個錢字,開出口來,都不是小數目。」

  「這倒沒什麼,我準備得很充足,一兩百萬,我可以立時支付,若是不夠,還可以向家裡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6:06

第十一章


  「公子倒真是大出手,一兩百萬還沒放在心上,可是這個機關的權力雖然大,到底是見不得光的,公子下這麼大的本錢,收回來可不容易。」

  「這個倒不勞擔心,我不是為了求利而去的,我是想混上幾年,能略有建樹,將來好接家伯父的班。」

  碧瑤哦了一聲道:「要進這個圈子求表現也不難,只是令怕父貴為一方重鎮,要想能接那個班,一定要很高的地位,似乎錦衣衛指揮使都不夠格。」

  「不錯!平常人自然不行,因為我伯父的水師自成一個體系,別的人也接不了,所以我只要有相等職位,再辦兩件漂亮的案子,朝中自有我伯父的同年保薦,順理成章地接班,這是一舉兩得的事。」

  「這麼說,公子一去就要高位了。」

  「不錯,假如只求一個番子或三檔頭,我找上門去,他們看在我伯父的份上,也不敢不給,何必要花錢走門路呢,我至少要弄個大檔頭幹著,才能有表現。」

  「這可不是銀子買得通的。」

  「我知道,當然還得要講究真才實學,這方面我自己雖不太行,但是我可以帶幾個好手去幫我辦事,我伯父帳下頗不乏高手,只要我進得了廠,從那兒撥幾個人過來,絕不會比別人差。」

  碧瑤笑道:「公子既有這些條件,大可自己去找汪公公或是忠順王,何必要另外找關係呢?」

  南宜少秋道:「我伯父的朋友多半是跟他們不合的,找他們推介,他們未必熱心,再說也難以使對方放心,所以我寧可自己花錢找門路!」

  碧瑤道:「公子所望太奢,妾身恐怕無能效力,因為我認識的人,也只是個大檔頭而已。」

  「地位不低呀!在廠衛中,是第二把交椅。」

  「話雖不錯,但公子所要的也是第二把交椅,那只有坐第一把交椅的人才能決定的,妾身的能力還夠不上。」

  南宮少秋道:「沒關係,只要他們肯代為引見一下,剩下的話我會自己去說的,我需要的就是一個引薦。」

  「這很容易呀…」

  「姑娘,並不容易,因為有些人會擔心,我進去之後爬到他們的頭上去了,事實上也大有可能。

  因此我必須跟他開誠佈公,談清楚條件,我的志不在此,最多混個兩三年,就會外放出去。

  我不會一直待在這個圈子裡的,要他委屈過一段時間,等我出去後,互相照應,對他的好處就大了。」

  「那就難了,誰肯找個人壓在自己上面呢。」

  「所以我才要花大把的銀子先安住他的心,然後還要有人從旁打邊鼓,叫他把眼光放遠,交上我這個朋友,對他的未來有益無害,這樣子,他對我的事才會盡心!」

  碧瑤沉吟道:「這個事情倒是頗為棘手,因為未必人人會有那麼深的眼光。」

  「這就要看碧姑娘的影響力如何了,假如姑娘能有辦法找到更深一層的人去談就更好了,有些話,我只能在見著主事的人才能說,而且成功的機會也較大。」

  碧瑤笑道:「機會是有的,只是不能急,聽公子這一說,我也明白了,因此,我想有些人就不必找了,找上了他未必會盡心,而且反而會居心搗亂阻擾,反而更誤事,公子以為如何?」

  南宮少秋笑道:「但憑姑娘作主好了,我並不急,事成不成都沒關係!」

  碧瑤道:「我再說句不知進退的話,像公子這樣年輕有為的世家子弟,由正途謀出身不是更好嗎?」

  南宮少秋笑道:「姑娘說的是好話,怎奈我生性疏懶,受不得拘束,由正途出身,就得從基層上幹起。

  我並不是說自己有多了不起,但是要我在一個庸俗的懦夫手下辦事,我實在無法忍受。」

  「這……以令伯父的關係,調在一個能幹的上憲手下,應該不是難事。」

  「問題就是找不到一個令我心服的人。」

  「你進了那個圈子,就有你心服的人嗎?」

  「那倒不是,至少在這個圈子裡,我行事自由一點,沒有層層拘束,比較合於我的個性。」

  慕容剛極少開口,這時才道:「督帥的水軍自成一個體系,別人帶不了,那些部屬也不希望換個人來督鎮。

  所以少爺的接任巳成定局,朝廷也同樣明白。

  真到必要時,由督帥拜本清朝廷委派,朝廷也一定會答應的,所以要謀個出身,無非是做得好看一點……」

  碧瑤道:「這麼說來,水師豈非成了你們的私產了。」

  慕容剛道:「可以那麼說,督帥每年都要自掏腰包,貼上幾十萬兩銀子,才能使水師保存精銳維持戰力。

  若是換了個人,怕不早成了一批老弱殘兵,姑娘若是有心人,不妨看看其他地方的督帥,看看他們手上的兵……」

  碧瑤不禁默然!

  外面的情形,她當然清楚,師老兵疲。大部分的士卒都不堪一擊,朝廷裡則是權臣把持,貪贓枉法,剋扣糧餉,而那些督帥,更是吃空額、死要錢,一旦真有戰事,靠這些兵怎麼打仗呢?

  南宮少秋淡淡地道:「我們又並不是戀棧這點兵權不交,他是自掏腰包在替朝廷養兵,以備必要時可以為朝廷一戰,這一股力量若是交給別人,一定會白白糟蹋掉,所以他才想要我接下去!」

  碧瑤肅容道:「南宮老大人如此胸懷,妾身一定會盡力替公子沒法,只是非進廠衛不可嗎?」

  「進那個圈子我才能有所表現。」

  碧瑤道:「廠衛中權限是大,但只會勒索斂財、誣良為盜,那個圈子裡沒什麼好人!」

  「這個我也相信,但是我不要錢,同樣也可以做好事的,發奸鏑伏,痛懲奸宄!」

  「但有時卻會要你昧起良心,殘害忠良!」

  南宮少秋笑道:「公門之中好修行,假如真有這種事情交到我手中,更可以盡我一份心了。

  情節輕的,我可以利用職權出落他,實在非我權力範圍之內,我至少可以暗中先通個信,通知對方趨避而保全他。」

  碧瑤看了他一眼道:「公子究竟想要幹什麼?」

  南宮少秋道:「沒什麼,說句老實話,我對將來接長家伯父那個位置,興趣並不大,但是我也希望做點事,我知道那是個人見人憎的圈子,但是我認為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有所作為的!」

  「公子有心向善,你身邊的人卻未必會合作。」

  「我要是去了,自然會帶一批人手,獨擋一面,跟那些牛鬼蛇神離得遠遠的,辦事才能放開來!」

  「這樣一來,公子還能站得住腳嗎?」

  南宮少秋笑道:「這個你大可放心,我自有我的辦法,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他們的目的不過兩個,一是斂財,一是打擊異已。

  我若是遇上了該死的對象,狠狠的敲上一筆,辦得比誰都徹底,滿足了他們的慾望,我的地位會比誰都穩!」

  碧瑤似乎詞窮了,望著這個年輕人,頗有興趣地道:「南宮少爺,妾身雖是到京師才半年,對你的大名倒是耳聞已久,從金陵到京師,數風流人物,你都是名列前茅的。」

  南宮少秋笑道:「哈……姑娘說得好聽了,恐怕姑娘聽得對我的批評,還是最有名的敗家子吧!」

  碧瑤一笑道:「那是俗人的看法,妾身倒不以為然,說公子揮霍無度,只要有錢,倒是不怕花。

  公子花的是祖產,肯花掉總比守財奴好得多。

  更何況公子憐老借貧,經常做點好事,千金一笑而無吝色,卻並不沉迷風月,這正是豪士本色。

  有人說公子不學好,跟市井屠沽之輩一起也照常廝混,妾身卻以為這正是公子平易近人之處。」

  南宮少秋道:「姑娘說得我臉都紅了,其實我什麼都不是,只不過率性而行,不受拘束而巳!」

  「衣冠中人就是這一點難得,妾身一直以為公子是個性情中人,所以孫九一說公子來了,妾身立刻放下一切應酬來了。

  而且,剛才聆聽公子的一番高論之後,益發覺得公子歷練高明,絕非如眾所云的紈褲子弟。」

  南宮少秋笑道:「這一點我倒不甘妄自菲薄,我絕不承認自己是個花花公子,家伯父對我雖然鍾愛,卻並不放縱,他不逼我讀書只因我早已把書讀熟了!」

  「公子好大的口氣,那為何不在科舉上求發展呢?」

  「太無聊,聖賢之書,無非是說道理而已,道理明白就夠了,再走窮研苦鑽就是浪費,用來求功名更是毫無意思。

  何況黃金屋、顏如玉,我都已經有了,何必再去跟那些貧士們競爭,佔了他們的一個機會呢。」

  「公子是說若下場考試,一定可以獨佔鰲頭?」

  「那倒不敢說,但我有把握必可上榜,但那又有什麼意思呢,我們家中不在乎這個,我本人更是不熱中富貴,所以我要進廠衛,那兒可以立即發揮我的志趣。」

  「公子的志趣何在?」

  「做事,做一些我所喜歡對別人也有好處的事。」

  「公子!請恕我交淺言深,那個地方實在不適合你!」

  「姑娘!我說了,事情看人做,我若不居心斂財,帶了人貼錢辦事,結果就會不同了!」

  碧瑤陷入了沉默。

  南宮少秋道:「看來姑娘對我要進廠衛的事很不贊同!」

  「是的,我的確不贊成,不過公子執意如此,我自然也會盡全力幫忙!」

  才說到這兒,忽然小丫頭匆匆地跑了來!

  碧瑤沉聲道:「沒規矩,我在這兒陪客人談話,你冒冒失失地亂衝亂撞,不會在門口先招呼一聲嗎?」

  小丫頭氣急地道:「姑娘,余大人等您不去,知道您到書房來了,非常生氣把茶碗都摔了。」

  碧瑤一沉臉道:「他憑什麼生氣!」

  「他今天帶了一個朋友來,那個朋友可能很重要,他大概也誇下了口,說一定可以見到姑娘的。

  等了將近有一個時辰,姑娘順著房間輪過去,他倒還有耐心。

  可是,姑娘從竹廳一腳就轉到書房來了,他那個朋友要走,他認為很沒面子,所以發了脾氣。」

  碧瑤冷笑道:「衝著我發脾氣?他算什麼東西,我愛上那兒是我的自由,誰也沒規定有什麼順序。

  小紅,你去告訴他,說今天我不見客了。

  你把他的盤子退了,不過記得扣下賠茶碗的錢,我這兒的東西都是有價的,他只要有錢,儘管摔好了。」

  小紅笑道:「表姐,您自己去打個招呼算了,余大人平時不是這麼沒耐性的,今天一定是那個朋友對他十分重要,他才必須做作一番。

  何況,你的茶盤雖然沒有排定順序,可是一直是照梅蘭竹菊輪的,你已經到了竹廳,卻偏偏跳過了他的菊屋,難怪他感到沒面子。」

  碧瑤臉色一沉道:「小紅,梅蘭竹菊的順序是你給我排定的你怕得罪他,為什麼你自己不去應酬呢?

  我說叫他滾就叫他滾,不但今天滾,以後也不必來,來了我沒空侍候,我又不吃他的飯,希罕他那幾兩銀子。」

  小紅見她發了脾氣,倒是怔得一怔!

  那個小丫頭更為著急道:「姑娘,您小聲點,余大人已經來到書房外頭的院子裡了,所以小婢才趕來通知一聲的。」

  碧瑤卻毫不在乎地道:「他來了又怎麼樣……」

  院子裡卻有人罵開了:「喂!裡面那兩個王八蛋,你們給我出來,八大胡同雖不是衙門,卻有個規矩,講究先來後到,大爺們來得比你早,讓你拔了先,已經算是客氣了,你霸住碧瑤不放是什麼意思?」

  碧瑤臉色一變,伸手就要去抓牆上的劍。

  南宮少秋卻按住了她的手笑道:「碧姑娘,何必呢!你說了他那些難堪的話,他卻轉而找到我們頭上,可見還是不敢直接開罪你的,給他留點面子,交給我好了。」

  碧瑤本待掙扎的,但不知怎的,居然放下了手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南宮少秋道:「不知道,但不管他是誰,也不能指著鼻子罵我王八蛋,所以我必須給他點顏色瞧瞧!」

  碧瑤道:「那也好,這傢伙不過是狗仗人勢而已,他是一家豪門的走狗,不過手底下很來得。

  你要是真能給他一點教訓,倒是對你頗有好處,你想進那個圈子,至少也得亮一亮底子才能好說話。不過,你到底行不行?」

  南宮少秋笑道:「我當然不行,不過我慕容大叔行,一路上幾百萬兩銀子都是他保了來的。大叔!走,我們出去,我答話,你揍人。」

  小紅忙道:「表姐,這…不好吧?」

  碧瑤道:「有什麼不好?我說他是豪門走狗,難道講錯了?就算論後台;南宮將軍是水師都督,也不怕他那個主子,你少管閒事。」

  南宮少秋已經跟慕容剛出去了。

  碧瑤又道:「小紅!你出去別讓他們互相盤口,先唆使他們互相打起來,必要的時候到余嘯天那兒燒把火都行。」

  小紅道:「表姐,你不是答應要幫南宮少爺的忙嗎?這一架打下來,事情不是就砸了嗎?」

  「我就是要砸掉,這個南宮少秋倒不像那些世家子弟那麼討厭,我不想他混進那個圈子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6:21

  她把小紅推了出去。

  院子裡的四個人已照了面!

  余嘯天和一個中年人正神氣地站在院子裡,他們見南宮少秋和慕容剛都不是名見經傳的人,神氣上更不可一世。

  余嘯天斜著眼道:「就是你們這兩個土蛋兒,居然敢湊老爺們的邊兒,想是活得不耐煩了!」

  南宮少秋更絕,連話都懶得多說,朝慕容剛一拱手道:「老叔,這傢伙一看就知道是那家豪門的奴才。

  他既然如此張牙舞爪,您就揍他一頓。打完了再找他主子說話,小侄最看不過就是這些豪門奴才!」

  聽他說話的口氣,倒像頗有來歷。

  因此,另外那個中年人倒是一怔,拉住了余嘯天,向慕容剛拱拱手道:「請教兄台在何方得意?」

  慕容剛一橫眼道:「咱家在督帥手下吃糧,這次是陪侄少爺進京,你們兩個狗頭,居然出口就傷人。」

  聽了督帥兩個字,那中年人已經露出了不屑之色道:「原來你們只是一個小小總督的家將和侄子,居然也敢在此耀武揚威,你們是哪一處的?」

  南宮少秋道:「老叔,別跟他嚕嗦,揍完了他們再說,是他們出口傷人在先,揍完了也是咱們有理。」

  余嘯天也放了心,因為一個小小的總督也沒放在他們的眼中,有時他們公開出去,地方督撫見了他們都是恭恭敬敬,唯恐得罪。

  現在一聽兩個人只不過是總督的家人和家將,說什麼也惹得起,正好可以在碧瑤面前抖抖威風。

  因此,他也懶得多問了,冷笑一聲:「很好,要打架,老爺先打你們一個半死,再讓你們那狗屁督帥來磕頭陪罪。」

  慕容剛似乎怒不可遏,當胸就是一拳!

  余嘯天根本不當回事,他知道一個武官的家將,最多只能拉兩膀弓,舉舉石鎖,力氣大一點,談不上技擊。

  他伸手一撥,用了三成力氣,就撥開了,心中更為托大,底下一腿撩出去,還不屑地道:「土蛋兒,你給我躺下吧。」

  他很陰損,這一腿橫掃,倒是用了九成勁兒,存心把對方的腳骨掃斷殘廢。

  那知慕容剛的右拳被撥開了,左拳跟著擂進,而余嘯天為了要加強勁道,身子矮了下來,一拳正好擊中鼻樑,把他打得仰天倒下。

  但更慘的是他的右腿,掃在慕容剛的腿上,如同掃在一根大石柱上,慕容剛動都沒動,他自己卻被巨力反震,咋喳聲響,腿骨全折。

  余嘯天號稱拿雲手,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一身武功很扎實,認真地交手,絕不會如此不濟。

  就因為他太粗心大意,認為吃定了對方,才吃了這個大虧。

  他倒在地上,鼻骨全碎,還加上兩顆門牙,滿臉血污,而且拘著一隻腳直跳,口中哇哇亂叫。

  慕容剛似乎還不盡興,上前舉拳還要再打!

  那中年人臉色一變,連忙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道:「朋友,好功夫,兄弟來領教一下。」

  他的功夫比余嘯天高,而且有了戒心,但因為扣住了對方的脈門,心中一舒,右手屈過兩指,剜向雙目,出手十分狠毒。

  他想廢了慕容剛的一對照子。

  慕容剛的反應並不快,但恰到好處,伸手握住了他的雙指,用力往上一拗,另一隻手也不知怎的脫出了他的掌握。

  跟著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臂,頂起膝蓋,用力往下一頓,喀喳一聲,當場把他的手骨折斷了下來,斷骨穿出皮肉!

  慕容剛也真狠,居然抓住了斷臂,把人給用腳蹬了出去,他自己兩隻手上則握著一條斷臂和兩枚手指。

  他用的招式並不精奇,只是一個快和狠、出手如電,不加半點思索,自然也不給人半點退路。

  他放倒了這一個,迅速又到余嘯天身邊,那傢伙已經呆住了,而且一隻腳也跑不了,跳了一步,人已摔倒在地。

  慕容剛上去,提腳往他身上踩下去。

  小紅連忙尖叫道:「大爺!別出人命!」

  慕容剛仍然一腳落下,踏在余嘯天另一隻完好的腳上,又是格格一陣響,那隻腳也報廢了。

  余嘯天也痛昏了過去!

  兩個人都解決了!

  慕容剛拍拍手,輕鬆之至地走開一邊道:「少爺,都擺平了。」

  南宮少秋豎起大拇指道:「大叔,你真行,不愧是正宗少林嫡傳功夫,尤其是金鐘罩的外門氣功,練得實在到家,佩服!佩服!」

  小紅哦了一聲道:「原來這位大爺是少林出身。」

  南宮少秋道:「可不是,慕容大叔的外門氣功可厲害呢,他一腿可以掃斷一棵大樹,這個傢伙想去掃他的腿,不是自找死路嗎?

  慕容大叔練的是易筋經、童子功。還有另外一個傢伙也是自己找死,居然跟大叔近身對搏。

  大叔不但精通擒拿,而且還學過蒙古摔跤,讓他沾上了身子,還不是自討苦吃嗎?對了!這兩個傢伙是哪兒的,恐怕還得麻煩你們叫輛車,把他們送回去!」

  他在這兒吹得起勁,那些功夫其實都很普通,練的人多,會的人也多。

  慕容剛笑道:「少爺!你就別為我吹噓了,我會的這幾手都是粗淺功夫,這兩個傢伙可都是會家子。

  他們要不是心存大意,沒把我放在心上,我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得手,要是磨得久一點,還可能是我被他們擺平呢!」

  「怎麼可能呢?你是以一放二,而且一出手就把他們給放倒下來了。」

  「這就是我們吃糧學軍的經驗,在戰陣上,不能跟對方蘑菇,出其不意,伸手就是狠著。而且這些江湖人氣是窄,仇心重,一點小仇恨都會死纏著沒完。

  他們報起仇來,無休無止,所以我必須把他們打成殘廢,要他們今生今世,都沒法子來找我報仇!」

  這時碧瑤也出來了,笑吟吟地道:「這位慕容大爺說得真對,您大概對江湖人很有經驗。」

  慕容剛笑道:「這倒不假,我在大營裡,常跟江湖人衝突打架。我有個同僚,也是為了爭風,跟一個江湖人結了怨,撕下了對方一隻耳朵。

  結果有一天夜裡,叫人亂刀分成了幾塊,就是那個江湖人來報仇的。所以我們都學乖了不打則已,要打就得徹底,把對方打得無力報復。」

  碧瑤道:「江湖人很團結的,他們的朋友同黨都會來替他報仇雪恨的。」

  慕容剛道:「江湖人講究的是自債自償,我若是殺了他們,他們的親人朋友自然會來報仇。

  他們還活著,就得他們自己了斷!

  一個沒了手,一個沒了腳,短期內恐怕是沒法子找來了,等上個十年二十年,再去重新苦練絕技報仇,機會總不太多!」

  碧瑤笑道:「難怪我看慕容大爺已經得手了,還要補上一腳,先還以為您太殘忍了,敢情是為了絕後患?」

  「不錯!這是減少麻煩的最乾脆辦法!」

  碧瑤笑笑道:「不過這一次的麻煩恐怕免不了,這兩個傢伙都是廠裡的!」

  慕容剛怔了一怔!

  南宮少秋忙問道:「哪個廠裡?」

  碧瑤道:「就是你要進去的廠裡。斷腿的叫余嘯天,外號拿雲手,曾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現在則是東廠汪公公手下的大檔頭。

  另一個則是忠順王府的護衛領班八手如來沈曉月,兩人是師兄弟,他的名字不但在廠中,也是忠順王的心腹,替他兼管西廠的事務……」

  慕容剛道:「怎麼是他們兩個呢?少爺,那不是對你的事大有妨礙了!」

  南宮少秋笑道:「沒關係,我早曉得是他們了,所以才特地請大叔揍他們的。」

  碧瑤也是一怔道:「怎麼!你早知道他們了?」

  「進來之前,孫九跟我談過一陣子,我把事情托了他,他自然也告訴我在哪兒碰機會,本來他就是要你代我向他們說項的。」

  「那你為什麼還要得罪他們呢?」

  「這是你的指示呀,你不是說打了他們,我的事情才有希望嗎?」

  「我……只是想要你們展示一下實力,讓他們在鼓吹的時候有所根據,進這個圈子固然不必天天拚命,但是卻以行動為主,手頭上總要來得兩下的,誰知道慕容大爺一出手就把人給弄成殘廢了呢?」

  「那也沒什麼關係,你告訴我說,我的要求太高,要找到上面的人才能決定,他們只能推薦。

  但弄個跟他們爭權的人進去,他們不見得肯答應,那倒不如由我去替代他們了,弄成殘廢,才能出缺。」

  「少爺,你倒是想得好,他們可不是一兩個人就成氣候的,那些同黨們肯放過你們嗎?」

  「我也不在乎,再打幾個不就行了!」

  「再打幾個,少爺,你有多少人手?」

  「目前是只有慕容大叔一個,但只要我發個急信,我伯父那兒隨時可以再派幾個人來的!」

  「唉,遠水救不了近火,最多過了今天,就有人會找上門來了,你們又將如何應付呢?」

  「我才不怕呢,來上三五個人,有慕容大叔跟我足夠應付了。」

  「少爺!你行嗎?」

  「我不敢說我有多行,但是我確實學過幾年,在我伯父的大營中較技時,能勝過我的將爺沒幾個。」

  碧瑤和小紅都有不屑之狀。

  慕容剛道:「兩位姑娘,你們可別以為是一般營中較技,督帥大營中的較技不但認真,而且是絕不講情,少爺是真的行。」

  聽他這樣一說,兩個女的倒是略略改變了一點對南宮少秋的印象,但也沒有把他看得多高。

  因此碧瑤笑了一下道:「希望你少爺能擋得住兩下子,我會找幾個朋友去幫你們的忙。」

  「姑娘也要介入?」

  「事情在這兒引起的,我也有責任,但我的朋友都是平民,惹不起官方的人,所以不能公開露面。

  他們只能在有事時才插手,所以你們最好別亂跑、我的朋友也可以暗中注意著你們,然後盡快調些幫手來。」

  「難道要跟他們一直作對下去?」

  「你就是接手廠衛,也會要人的,憑良心說,我對你進這個圈子並不熱衷,不過你有句話使我很感動,公門之中好修行,我想你進了這個圈子,也許真能做點事。」

  「那就請姑娘幫忙,讓我快點跟他們上面接上頭,我想他們不會這麼小氣,為這件事恨上我吧!」

  「你傷了他們的部屬,他們自然感到沒面子,不肯甘休,但是你若也成為他們的部屬,他們就不會介意了。

  我看還是為你早作安排的好,不過那也得幾天,在這幾天中,你們還得注意,他們很可能以官方的身份來壓你們……」。

  南宮少秋一笑道:「這我倒不怕,逛窯子打架,只要不出人命,沒什麼大不了的,何況我也不像一般老百姓那麼好欺負,我伯父也不像一般的官兒那樣買他們的帳……對不起,我太唐突姑娘了!」

  碧瑤的臉色的確動了一動,但隨即笑道:「沒什麼,我這兒是八大胡同,本來就不是正經的地方!」

  南宮少秋道:「姑娘!八大胡同的確是個不怎麼高尚的地方,不過我對令姐妹卻沒作如此想,令姐妹寄身此間,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絕不是為了賺錢!」

  碧瑤哦了一聲道:「公子以為我們是幹什麼的呢?」

  「不知道,我也不胡亂猜測,因為我對打聽人家秘密最不感興趣。」

  「可是你要進的圈子,卻是專為刺探別人秘密的!」

  「那要看是什麼秘密了,我所知的廠衛任務在發奸謫伏,整飭朝綱,清除叛逆。凡是與此無關的事,我想我是不會多管的。」

  碧瑤的眼中閃著奇光道:「好!少爺,希望你是個心口如一的人,值得我一交,你別看我只是一名娼家女子,有些地方我還可以幫幫你的忙。

  現在這兒出了事,廠中一定會有人前來查問的,我不能不說,但也一定會盡量為二位開脫,不讓二位沾上麻煩。」

  南宮少秋笑笑道:「我住在哪兒,孫九知道,而且京中我也不是第一次來,我更是不怕麻煩。

  姑娘叫他們上那兒去找我好了,今兒很抱歉,為姑娘找了麻煩了,改天有空,再來找姑娘好好討教一下。」

  碧瑤笑道:「討教不敢當,我們可不會打架!」

  南宮少秋道:「對佳人搶拳腳,那是多煞風景的事,今天只領教了一項奕道,還有琴藝、樂器、填詞、對句等項,都要一一討教的!」

  「你還漏了一項,擊劍!你不是看出我們很高明嗎?」

  南宮少秋笑道:「這一項我可不敢領教,因為我有自知之明,我那點能耐,實在不堪言匹。」

  「公子不是太客氣了嗎?傾聽高論,已知非凡!」

  「姑娘切莫以此來衡量對手,那會很失望的,淺水低吟而深水啞然,高明的人就不會亂說話了!」

  他的口風就是緊,碧瑤也沒辦法。

  看他丟下了一張五千兩的銀票走了,才知道這位少爺出手果然豪闊無比,這兒的收費固然貴出他處,但是初度會面,脫手纏頭五千兩,在八大胡同而言,還是創舉。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6:47

第十二章


  南宮少秋和慕容剛兩人回到客棧。

  慕容剛笑道:「少爺,你可為大將軍惹下不少麻煩了。」

  「那沒什麼,近期內我就會為他—一擺平的,根本不會吵到他那兒去。」

  「吵了去也沒什麼,大將軍對此輩從不假以詞色,也不怕他們。只是一點小麻煩,問題是我們,平白將東西兩廠都得罪了,你以為有必要嗎?」

  「我們本來就是來收拾他們的,自然要找個開始,這個開始很不錯。」

  慕容剛卻不明白南宮少秋的玄虛何在,忍不住道:「我們這樣算是開始了嗎?不過是打傷了兩個廠衛的頭目,還惹了一身的麻煩。」

  南宮少秋道:「不會有太多的麻煩,因為我們表示了也要進去,在上面的人就會考慮我們的意願了。

  伯父督領水師,一直是他們搭不上的線,如果有了我的關係。他們就等於將水陸的軍權都控制一半在手。

  這是多大的誘惑,他們怎捨得放棄呢?所以在上面的人是不會來找麻煩的,問題只有下面的人,那不會有太多的。」

  慕容剛道:「少爺,不管多少,再來就不會是弱者,今天那兩個傢伙並不差,只是以為我是個普通大營中的家將才吃了大虧,若是真正動手,一對一我能贏,兩個對一個,我准敗無疑!」

  南宮少秋笑道:「沒關係,我們還有兩個幫手呢!」

  「黑妖狐和點絳唇自然是好手,但她們卻不能動手,一旦無錫的案子就揭開了,我們深入的計劃就行不通了,不打進去從外面摸索,想瞭解內情太難了。」

  「不是那兩個,她們倆要進梨香院從另一個方向探索,這個方針絕不能受阻,所以她們目前絕不能介入,而且,我打算明天就把她們交給孫九去照應。」

  「她們更不能插手了,我們早已說好一明一暗,分兩邊進行,雙方絕不干擾,非至必要時,絕不聯擊。」

  「我想不出還有誰會幫忙了?」

  「碧瑤和小紅。」

  「是她們?那一對表姐妹幫得了什麼忙,她們雖然會兩手武功,但只是練來好玩的。少爺,你忘記了在西湖時,也是有位俠妓公孫四娘,善舞雙劍,你巴巴的拉了我,去拜識了一番。

  結果只是一名賣春的女子,落籍賣春,借此照練而已。她們是會舞幾手劍,但高不到哪兒去!」

  「剛叔,看人的經驗是你多,我不敢抬槓,但是我敢保證,那兩個女孩子身手絕對高明,尤其是碧瑤,劍技之高,恐怕還在你我之上……」

  慕容剛搖頭道:「我不相信,她們讓人一見就有股剛烈之氣,那證明她們雖練過式,還只在皮相的階段,談不上境界,更談不到高明了。」

  南宮少秋笑道:「剛叔,女子的成就與男人不同,像素姑,也是這兩年才到達返樸歸真的境界。

  前兩年還不是英氣外溢,鋒芒畢露,可是她的劍藝在十年前就罕有敵手了,所以那兩個女子也未可輕視。」

  慕容剛笑道:「你說好就好吧,反正對女人的瞭解,我可不如你,別看我每次陪你去逛窯子那可純粹是陪公子讀書,我自己卻是無此興趣。」

  「我知道,您的一片心全在素姑身上。」

  慕容剛的臉居然紅了一下道:「胡說……」

  南宮少秋一笑道:「剛叔!我絕不胡說,您身懷絕技,卻屈居在我家,完全是為了素姑。」

  「我是為了報恩,她救過我的性命。」

  他有點感慨地道:「那次我不慎,為宵小暗算,若不是她恰好路過,仗義伸手救了我,我早就遭了毒手。

  而後若不是她不避嫌疑,親手為我刮毒療傷看護,我縱然能留下性命,也將成為廢人一個,這份恩情太重了。」

  「剛叔,假如您不丟開這個思想,永遠也無法跟素姑談得攏的,她救您的目的,只是為了那是她的份內工作,並不是示恩。

  我們家的人個個都是在為別人而忙,同樣的也是在為了盡己之心,並不是要別人感激的。」

  「她可以那樣想,我卻不能那樣想,受人滴水之思,當湧泉以報,這才是男子漢的胸襟。」

  「就算您要報答,也不能用您的方式……」

  「這是我唯一可盡的力」

  「她曾經向家父推薦你為南宮劍士,你卻拒絕了。」

  「是的,南宮劍士是一種崇高的榮譽,我是為了報恩而來,若是再接受了她的推薦,豈非越欠越多了。」

  「所以您才要屈身傭僕,做車伕。」

  「府上高手如雲,我這身本事也派不上用處,只有一手馴馬駕車的技術倒還可以貢獻的,可是你們家的人又太客氣不肯叫我出力……」

  「剛叔,說句老實話,您對素姑除了報答之心外,當真就沒有一點其他的了?」

  「那還能有什麼其他的?」

  「比如說是喜歡她呀!」

  「我不敢,我對她只有尊敬!」

  「只是不敢而已,卻不是不喜歡。」

  「少爺,你別挑字眼兒好不好?素姑在我心目中,莊嚴如同天人,我怎麼敢生冒瀆之心,一般人對觀世音……」

  「可是您一見到她,臉上就有了光彩,她如出門兩個月,您一得知她的歸期,天天在門口張望,那也是尊敬嗎?

  我奶奶拜佛,我也跟著去過,對著觀世音菩薩的法相,我也十分尊敬,可是兩個月不去燒香,我絕對不會去想她……」

  慕容剛辭窮了,半晌才道:「少秋,我不否認,我心中對素姑,是還有一份仰慕之情,但她太高了。」

  「她也沒有多高,不過是一個武林世家的女兒,不是公主,也不是官門千金,更何況在您心中,公主和官門千金也平常得很,沒什麼了不起。」

  慕容剛低頭不語。

  南宮少秋又道:「我奶奶經常為素姑的婚事絮聒,問急了她終於回答出一句心中的話——我在等頑石點頭、鐵樹生花、醉漢清醒、駝背直腰。」

  「那是什麼意思?」

  「她沒作解釋,所以沒人懂她的意思,可是我觀察了她兩年,終於找出她心中的迷,她最關心的人,除了奶奶之外,就是你!」

  「這……怎麼會呢?」

  「我沒騙你,我經常出門她從來也不問我上哪兒去,但是只要我們一起出去,回去後她一定會問我們在外面的情形,問得很詳細!」

  慕容剛不禁著急地道:「那她一定怪我不正經了,因為我帶你去的地方,都是風月場所。」

  南宮少秋笑道:「得了吧,我的好叔叔,究竟是誰帶誰?你到了那兒,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知鬧了多少笑話,也是最近才稍為隨和一點。

  上次我們逛完西湖回來,素姑聽說您居然也會捏了一個女孩子的手,十分高興,說你這塊頑石終於開竅了。」

  慕容剛道:「她是在罵我荒唐。」

  「素姑是這樣的人嗎?她最討厭那些道貌岸然的遷夫,認為他們矯揉做作,強制本性,硬要做成木頭人。

  她認為大丈夫不拘小節,才是豪士本色,在家裡幾個弟見我是最不正經的一個,她卻最欣賞我!」

  慕容剛低頭不語。

  南宮少秋道:「這次出來,是她暗示我邀請您的,她說您心中有個結,必須要解開,否則您就會毀了。

  她說一定要有些非常的困難刺激,才能鼓起您的豪情,重新成為一個大丈夫,否則她將孤獨了!」

  「什麼,她是這麼說的?」

  「她當然沒有說得如此明顯,但我聽得出她有這個意思方以,老叔,您可不能再這麼消沉,辜負她的一片苦心了。

  素姑眼界極高,雖然她交遊極廣,到處都有朋友,但她帶回家去,示向家人的只有您一個,偏偏您是這副德性,您叫她心中是什麼個滋味呢!」

  慕容剛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跳起來用手敲著腦袋道:「我實在該死、該死,簡直比豬還笨……」

  窗外有人接口道:「可不是,朋友你倒有自知之明,你打了爺們的朋友,不趕快溜還敢大模大樣地在這兒等著,不是豬是什麼?」

  慕容剛一怔道:「他們來了!」

  南宮少秋道:「不錯,四塊料,剛由院子門口進來,恰好就接上了,幸好沒聽見前面的話,否則就會知道咱們的身份了,那就不好辦事了!」

  慕容剛道:「小秋,你的耳目又進一層了,我都毫無知覺,你居然全聽見了。」

  南宮少秋笑道:「來人功夫不弱,但該逃不過您的耳朵,只是您那時太激動了。」

  慕容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然後又低聲道:「要怎麼打發?是生擒還是讓人抬著出去?」

  南宮少秋道:「都不要,一個對一個時平分秋色,對兩個時,不妨略遜一籌,等待援手。」

  「援手,那兩個妮子會來?」

  「已經來了,在屋頂上趴著呢。」

  「啊!我居然沒注意,可見我的眼光不如你准,她們的確頗為高明。」

  「女子身體本就輕盈,再說剛叔的武功偏向陽剛,本來就不長於這方面,最重要的是,您一直以素姑為標準,夠得上說聲高明的人實在不多。」

  慕容剛笑了一笑,跟南宮少秋步出門外,心頭也微微一震,對方來了四個人,四個都是有名的人物。

  慕容剛在南宮家只是一名車伕,沒人會注意他,但他對江湖上略具聲名的人卻都有個譜兒。

  早年,他在江湖行俠,不思成名都是在暗中為之,但他對一些成名人物卻都認識,而且他記憶極佳,過目極能不忘。

  四個人都是三十多到四十之間。

  這也是一個江湖人最好的一段時光,經驗已成熟,體力與技藝都在巔峰狀態,也是雄心萬丈,目空一切的階段。

  再過後,就開始慢慢地退步了,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這不但是雄心的消磨,也是體力的衰退。

  這四個人的名頭都還不小,最前面的那個叫孫菊人,外號叫清風劍客,再次則是飛花劍段玉,門月飛雪林笑予,水中捉月於守常。

  因為他們的外號中,各佔了風花雪月的一個字,所以一般人都稱他們為四大劍客,這當然也因為他們時相過從,經常在一起行動的緣故。

  清風劍客孫菊人最性急,見了他們就跳了過來,厲聲道:「是哪一個狗頭打了爺們的朋友?」

  慕容剛挺挺胸道:「是你家爺爺在梨香院管教了兩個小孫子,打過就算了,你們也不必再道歉了。」

  孫菊人不禁一怔,相罵無好口,他們既然是為了找過節而來,自然也沒指望對方會講好話。

  但慕容剛這種回答卻在他的意料之外,因此他一時不知道如何接口了。

  飛花劍段玉這人比較陰沉,居然含笑上前道:「這位朋友好功夫,兩位敝友在武林中都算小有名望,卻折在朋友一個人手下,高明難得,所以我們特地來請教一下!」

  他的右手伸出在前,似乎要拉拉手先表示一下禮貌的意思。

  在這種情形下,誰也不會防備他,哪知快要到慕容剛面前時,他的左手突地撒出一片劍花,罩將過來。

  拔劍、出劍,都是在一瞬間,快得令人無法預料。

  慕容剛好像沒準備跟他拉手,腳下退了一步,這退步也與他的攻擊是同時的,略略有了一絲空間,來得及滾地躲開,避地攻擊。

  但是段玉卻不放過這個先機,劍發如電,跟著追殺過去。

  慕容剛只有繼續地翻滾閃避,既來不及拔劍抵抗,也無法穩住身形,狼狽不堪,甚至於連開口說話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南宮少秋也沒想到對方會在如此的情形下出手的,他知道必須立刻替慕容剛解危,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抽劍上去抵擋段玉一下。

  但是他沒這樣做。

  因為對方還有三個人,自己若一動,那三個人也一定立刻會動,不但攔下了自己,而且還會分出一個人去夾擊慕容剛,那就更糟了。

  這是所很安靜的獨院,而這些人來時,很可能以他們的勢力相脅,禁止店家前來。

  因此,在沒有旁人的場合中,這四個名家也沒了顧忌,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目前,他們是因為段玉佔盡優勢,才樂得大方,旁觀不動,想要為慕容剛解危,必須出其不意才行。

  所以他略加思索後,做出一副憤怒的樣子,跳起來指著那三個人罵道:「你們要不要臉,不聲不響就出手偷襲,而且還用兵刃對付人家空手。剛叔叔,你支持一下,我給你拿傢伙去。」

  他回頭要往屋子跑,其實他腰下就佩著劍,而且他一臉的色厲內荏之狀也很明顯地表示出,他是想跑。

  孫菊人的動作卻比他快得多,他才動,孫菊人已經飄了過來擋住了門,長劍也出了鞘,指著他笑道:「小子你別打算溜,乖乖的在外面等著,爺們收拾了那個大個子之後,再慢慢地消遣你!」

  南宮少秋只有慢慢地住後退,一直退向花壇。

  那是一些磚塊疊起,上面放了幾盆花。南宮少秋是有計劃的,退到花壇邊上,雙手捧起一盆花,對準孫菊人砸去。

  孫菊人輕輕閃開了,臉上還是帶著猙獰的笑意。

  南宮少秋又捧起了一盆花,由於他的第一盆花擲出沒多大勁道,孫菊人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而且還哈哈地大笑道:「小子,你砸吧,有五盆呢,一起砸完了,老子再慢慢收拾你。」

  南宮少秋又砸了出去,孫菊人這次連身子都沒閃,因為那盆花在一半的地方就掉落下來了。

  其他兩個人也都哈哈大笑,因此對他捧起的第三盆花。誰都沒當回事。

  南宮少秋第三盆花又出手了,又快又疾,飛向了遠處的段玉。

  段玉已經把慕容剛逼到牆角,無可閃避,正想出招把慕容剛收拾掉,花盆已無聲無息地砸到!

  花盆砸在他的背上,把他打得往前一衝,劍也失了準頭,從慕容剛頭上刺空,一直刺進牆裡去。

  慕容剛其實也沒有那麼狼狽,他在一連串的閃避中慢慢地也穩住了身形,滾向牆邊,是有預謀的行動。

  到了對方所認為的死角,對方一定會大意,那時他就準備反擊了,可是他著見了南宮少秋開始砸花。

  他知道這位少爺刁鑽古怪,必有花招。南宮少秋一連砸空兩盆,他也猜到了南宮少秋的用意,隨時都準備著。

  所以第三盆花飛來,他立刻配合了動作。

  先是將身一仰,吸引住段玉的注意,段玉的身子衝過來,他坐在地上,一腳蹬出去,著著實實地蹬在段玉的胯下。

  這一腳暗蓄真力,他是不容對方活著了。

  因為段上那一手突攻太陰險、太卑劣了,這種人學了武功只會害人,得機會還是除掉的好。

  段玉的頭被他蹬得撞在牆上,這一撞倒是仁慈的,減少了他死前的很多痛苦。

  因為慕容剛那一腳不但將他的睪丸完全踢碎,暗勁送出,也將他的內腑震得碎裂離位,絕對活不成了,那一撞使他失去了知覺。

  段玉從牆上跌下不再動。

  慕容剛從地上跳起來,首先是拔出了段玉刺在牆上的劍。

  因為六月飛雪林笑予、水中捉月於常守的兩支劍都逼了過來。

  他們一直在注意著戰局,但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得他們無法阻止。

  段玉背上挨了花盆一擊,胯下又加上一腳,他們已經知道必無幸理,兩支劍同時逼了過來。

  林笑予喝道:「匹夫!好毒的手段!」

  慕容剛手中有了兵器,不再那麼狼狽了,用力抖舞,將兩支劍震開不說,而且也把兩人各震退了一步,手腕微麻,這說明了他的腕力很雄厚。

  王守常微愕道:「匹夫,你還有兩下子!」

  由於南宮少秋將花盆砸倒了段玉之後,清風劍客孫菊人是最憤怒的一個。

  那盆花去勢又勁又穩,可見先前的無力之狀是裝出來的。段玉因而送命,他更為憤怒了。

  這可以說是他的疏忽和大意,因此他對南宮少秋的怨毒特深,舉劍相迎,恨不得將他劈成兩段才甘心。

  南宮少秋這時也一反先前窩囊相,掣出長劍,和孫菊人交鬥在一起,口中還傲笑逍:「好賊徒,你以為本少爺當真怕你不成,不給你一點厲害瞧瞧,你還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呢。」

  他的劍法正宗,出於沉穩,儼然有大家氣度,不過也看得出略見生硬,似乎決鬥的經驗尚欠缺。

  五個分成了兩堆,殺得很熱鬧。

  慕容剛使的是少林達摩劍法,佛主空靈。但他偏生腕力雄厚,所以這套劍法使來並不很出色。

  可是他力氣大也有好處,每一次招架,都把對方的劍勢震得亂了路子,使得他們無法窮盡變化。

  而這兩個人技如其號都是走詭異虛幻的路子,往往在虛招之後,施使殺著,這一來也受了限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7:04

  屋頂上兩個暗中觀戰的女的都十分修閒,她們蒙了面,穿了勁裝,但從身材上還是可以分辨的。

  高挑的碧瑤忍不住笑道:「真想不到這位寶貝少爺的手頭還不含糊呢,幾手奇門劍加八仙劍,使得宏渾博大,氣勢萬千,倒是下過一番功夫。」

  瘦伶的小紅笑道:「剛才你還對他直搖頭呢,怎麼完全改觀。」

  「我失望,剛才是誰緊張得差一點就往下跳的,難道你就不失望?現在你的心裡明明比我還高興呢。」

  小紅忙道:「我高興什麼,剛才看他那副情急之狀,我怕他被人殺了,究竟禍是我們闖的,不能叫人家來擋災!表姐,你看他們擋得過嗎?」

  「照目前的情形看,應該沒問題,因為他們把最難纏的段玉先解決了。不過那個活寶究竟經驗太少了,鬧久了,恐怕要上對方的當,守勢一鬆就難說了。」

  「另外一邊呢?慕容剛以一敵二,能取勝嗎?」

  「也很難說,他劍沉力猛,補了招式不精的缺點,但對方是兩個人,震開一支劍,另一枝劍又補了進來,使他無法追擊。一對一,他穩勝有餘,一對二。就要比力氣和耐性了,誰先累,誰就

  「我們要不要下去呢?」

  「等一下吧,目前還沒到必要的時候。」

  「表姐,我卻不以為然,我們距離太遠,萬一發生危險,想援手就太慢了,剛才的段玉就是這麼完蛋的,所以我要下去了,我幫南宮少秋去。」

  說著一長身,疾若飛燕,凌空發劍,射向孫菊人。

  孫菊人獨鬥南宮少秋,本來以為幾下子就可以把這個花花公子穩吃下來,哪知一連幾次狠攻,都被對方接了下來。

  雖然對方顯得很慌亂,但沒有傷得分毫,這一來使他大感失面子,下手更凶,準備放倒對方,撈回面子。

  就在這時候,腦後一縷冷風襲至,連忙偏身躲開!

  卻是一個全黑的蒙面人,身形略瘦而不高,但劍招卻十分凌厲,落地後立刻和南宮少秋來擊孫菊人!

  把孫菊人殺得連連後退,口中怒聲直吼:「見不得人的東西,你是活得下耐煩了,敢來插手老爺們的事,你知道老爺是哪個衙門的,你不怕抄家滅門嗎?」

  蒙面人不開口,依然仗劍猛攻,使得孫菊人險象百出。

  但更難應付的還是南宮少秋的那支劍,他的劍招並不出奇,卻最善於利用時機,出手時取的都是空門。

  孫菊人好不容易化解開蒙面人的凌厲攻勢,接著就挨上他一招奇襲。

  他狼狽不堪地躲過了兩招,南宮少秋第三次出手時,就在他的左肋下劃了條長長的口子。

  急得他大叫道:「喂!你們兩個分個人出來幫一下忙,我這邊挺不住了!」

  林笑予和於守常看見對方突然來了個幫手,心中也很著急,想要快點結果掉慕容剛,哪知慕容剛的守勢極穩,不管他們如何進攻,他都是堅守不移,一時實在無可奈何。

  及至孫菊人受了傷,林笑子見不能拖了,連忙道:「老於,你去幫幫老孫去,這傢伙交給我一個人!」

  於守常急攻幾劍,抽身退出,轉向了一邊的蒙面人,卻已遲了一步,南宮少秋又逮到一個機會,及時攻進一劍,從孫菊人的前胸透入,穿出後背。

  他拔劍回收時,劍鋒又向右側拖滑而出,來了個開膛,倒地之後,心臟已滾了出來,猶在突突地跳動。

  蒙面人喝一了聲好,聲音嬌嫩,卻洩了底!

  於守常一怔道:「原來是個雌兒,你是八大胡同那一家的!」

  他只是口頭故意輕薄,並不是真認出了對方!

  但這句話卻為他帶來了殺身之禍!

  蒙面人再度厲叱一聲,滾身進擊,險之又險地避開於守常,劍直劈,人滾向於守常的胯下才舉劍上撩。

  於守常只哼得半聲,連人被挑了起來,在空中被分成了兩片,分開落下墜地。

  蒙面人的招式驚險刁奇自不在話下,她那殘厲的殺人手法使每一個人都怔住了。

  林笑予一呆之後,反應奇快,飛身縱上了屋頂。

  他的目的是想逃。

  四個人前來,先是技業最高的段玉在莫名其妙下送了命,雙方出手後,對方又突然來了個幫手。

  眨眼之間,又死了兩名同伴,他知道自己一個人絕難取勝,只有先脫身出去再召人來了。

  這個決定很冷靜,也很理智,只是他選的方向卻很不聰明。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三個敵人分據三方,只有一面靠屋子沒人。他無論往那面脫身,都會有人擋住他的,只有騰身上屋。

  他的外號叫六月飛雪,輕功上有特別的造詣,六月不會下雪,就算落下雪來,在炎熱的天氣也立刻消失無蹤了。

  這是用以讚譽他身形的快速,但也成了他的讖衙,六月的雪,消失也是很快的。

  他的腳才一點瓦面,立刻又拔了起來。

  接著另一條黑影跟著沖天而起,速度比他更快,長虹輕閃,林笑予從空中掉了下來,卻已沒了首級,腦袋滾落在簷邊的承雨中。

  黑影剛健婀娜,落地點塵不驚,也不容他們多開口就以冷冷地聲音道:「人都是你們殺的,以你們的身份不至於受連累,因為你們是自衛,別說有人幫忙,對你們要進行的事,必有幫助。」

  這分明是碧瑤的聲音,說完一拉較矮小的蒙面人,飛也似的走了。

  慕容剛吁了一口氣,低聲道:「兩個妮子好俐落的身手,好濃重的殺氣,奇怪了,以她們的身手絕不至於遁跡青樓,也不應該默默無聞才對。」

  南宮少秋道:「遁跡青樓,當是另有所圖,但說她們默默無聞,卻大錯特錯了。」

  「怎麼,你知道她們?」

  「以前沒見過,可是從她們的名字上揣測,碧瑤者,碧落仙子李瑤英是也,小紅一定是地魔女單小紅。

  兩個都是黑道聞名喪膽的女煞星,我本來還遺憾六合四靈中只邀到一大半,想不到卻在此地,無意間湊齊了!」

  「怎麼,會是她們兩個人?」

  「剛叔莫非不相信?」

  「我的確有點難以相信。」

  南宮少秋輕歎道:「塵世間團多隱名高人,但多半是藏技不露,才不會引人注意。那兩個女子殺人時乾淨俐落,絕非第一次殺人,既是殺過多人,必然是長在江湖上闖蕩的,從這一點看,她們就不會是別人了。

  而且她們所取的名字,也有隱含身份之意,只有那種江湖女傑,才有這份不甘藏頭縮尾的傲態。」

  慕容剛道:「我其實也九成認為是她們了,只是不明白一點單小紅還好,她一向遊戲風塵慣了。

  但是李瑤英則出身大家,傲視天下,平素不苟言笑,她怎麼會肯委屈自己,在那種地方市笑的。」

  「她在八大胡同也不委屈呀,誰敢在她面前露出點輕浮舉動過,就算是個老於花業的紈褲子,在她威嚴目光的逼視下,也是規規矩矩的。」

  「話雖如此說,但畢竟是很委屈的。」

  「那必然是有一個很重大的目的,使她認為值得作如此犧牲,說不定與我們所圖謀不謀而合!」

  「何以見得?」

  「她們在那兒,輕易不假人詞色,唯獨對廠衛中人,略略客氣一點,可見也是想從那兒探索一點消息,也因為如此,那個拿雲手才以為自己在她們那兒有特別交情!」

  「可是她們又似乎是故意促成我們跟余嘯天衝突起來,那又是為什麼呢?」

  南宮少秋笑道:「這是因為她心中實在很討厭余嘯天,而且一直敷衍下去,對方總會得寸進尺的。

  她們認為這傢伙已經到了無可容忍的地步了,正好藉我們的機會擺脫他們。

  至於剛才幫我們的忙,一則是怕我們吃虧,二則也是抬高我們的能力,幫我們深入廠衛,也方便她們探悉要知道的事。」

  「她怎知我們一定會幫她們的忙呢?」

  「她並沒有把握,但是聽見我們不要錢,她才動了心,因此,我想她們大概是為了調查大內廠衛的劫財滅門案件。

  而且,我相信她們在朝中還另有奧援,受到哪一個大員的支持或請求的,否則她們也不敢誇口可以把我們弄進廠衛了。

  因為我們所要求的是很高的地位,雖說我們本身有好條件,但也不是兩個歌妓能幫得上忙的。」

  慕容剛哈哈一笑道:「少爺,我的確是服了你了,一件很複雜的事,經你分析後,就變得簡單明白了。

  素姑在你們三兄弟中,力保由你繼承門戶,乍一聽時,大家都以為是開玩笑,現在我是真的相信她有眼光了。」

  南宮少秋道:「怎麼家裡人都知道了?」

  「是的,兩年前,府尊就當眾宣佈了,大家頗為爭論,但是素姑力排眾議,說了你很多好話。」

  「她一個人支持就行了嗎?」

  慕容剛笑道:「當然不止她一個人,還有很多不太開口的人也都提出支持,終於一致決議通過。」

  「糟了,那不是大家都知道……」

  「少爺!你放心,只有府中的人知道,外面人不會知道任何消息的,南宮劍士都能自動守住一條規誡,就是不隨便對外說話。

  尤其是關於府宗繼任人選,雖已經內定,對外尤需守秘。

  這是怕消息外洩,有人會對你不利,再者也是怕你在選擇劍士時,有人會故意在你面前表現而影響你的判斷!」

  南宮少秋道:「那就好,我對接手府宗的事,心中並不熱衷,但對於要做的事,卻不會輕易放棄。

  尤其是目前這一樁,更是特別重要。多年前,我過繼在大伯名下,造成這個身份很不容易,所以我怕受人注意!」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南宮門中,對外從不提起你,而且也沒人知道南宮大將軍和南宮世家有淵源。

  同在一地不遠,身份同樣顯赫,這一點頗為不易。

  由此可見,南宮世家的內外保密工作之嚴謹,不過到了少爺身上就難說了,你引進的全是娘子軍。」

  「這些女孩子都很不錯!」

  「我知道她們的功夫技業都很不錯,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們的口也緊,女孩子都比較愛說話。」

  「這幾個不會,她們早時的表現都可以證明,六合四靈之所以能威鎮四海,主要就在於她們行蹤無定。一個愛炫耀的人,絕難做到這一點。」

  慕容剛笑道:「這個我不敢抬槓,因為我最不懂女人,但是我有一點頗為你擔心,我看她們每一個對你都好像很有情意,將來你又如何取捨呢?」

  南宮少秋聳聳肩,似乎沒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中,也好像他早就有了應付的辦法。

  事實上,他也不為這個操心,他有個好姑姑,會去替他安排這個問題的。

  上次回去,他也隱約感到幾個女的對他都有點意思,而女王蜂胡風的表現尤為強烈。這使他很傷腦筋。

  因此,他把心事暗中向姑姑說了。

  南宮素秋先是取笑他一陣,但是也告訴他,這的確是很麻煩的事,男女感情一個處理不妙,很可能會引致終身的牽扯不清。

  她答應為他疏解,也教了他一些應付的方法。

  最佳的辦法就是索性多結交幾個紅粉知己,但要把握住原則,不對哪一個特別好,也不冷落哪一個。

  兩女相處最易爭執,三個女的也許還有麻煩,但五六個女的在一起就沒有可爭的了,因為憑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排擠掉一群人的。

  從這一群女孩子中間,也可以考驗哪一個女孩子的品性、全性。胡風大概經過南宮素秋的勸導,變得乖多了。

  但是南宮少秋卻也有些擔心,那就是碧落仙子李瑤英這個女孩子對自己並沒有什麼表示,甚至於還沒有建立起什麼交情。

  只不過,她化身的碧瑤姑娘在望向自己時,眼波中沒有那股逼人的寒意。

  南宮少秋從小就在綺羅叢中打滾,對女孩子的心意十分瞭解,一個女孩子如此,多少是有了好感!

  她是個絕對高傲的女孩子,將來很可能他會失去這個朋友,那會使他很惆悵的,因為,不知為了什麼,這個女郎居然深深地吸引了他。

  不過,現在考慮這些,畢竟還太早了些。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先要解決這四條人命。

  南宮少秋叫來了店家,看見了院中的狀況後,只差沒嚇破膽,他們自然知道這四個是什麼人,居然全被殺死在他的店院中,豈不是天大的禍事臨頭了。

  南宮少秋很鎮定,一面安慰他,一面叫他上錦衣衛去報官,因為這種命案,已經不是地方能料理的了。

  錦衣衛指揮使盧凌風來得很快,他自然是認得南宮少秋的,不久以前,他還秘密地上過南宮世家一次。

  所以乍然一見,他倒是一怔!

  南宮少秋卻先朝他打了個招呼道:「盧大人好!在下南宮少秋,家伯父現鎮江南水師,在下常上京師玩,只是沒有來拜會過盧大人而已。」

  盧凌風是何等聰明的人,一聽就知道了,而且也明白何以上次見到南宮少秋有點面熟,原來對方早已用另一個身份,數度出人京師。

  歌壇一擲千金,賭場上一輸上萬兩,以大方揮霍出了名,以前在八大胡同他們也碰過頭,只是沒把兩個南宮聯在一起。

  現在南宮少秋已經來了,而且一到就向對方伸了手。

  他忙也點點頭道:「原來是南宮督帥的侄少爺,幸會!幸會!世兄是什麼時候北上京師的?」

  南宮少秋道:「剛到沒幾天,不過這次跟盧大人會面,卻不是幸會,我給大人找了大麻煩!」

  「哪裡,哪裡!督帥是下官極為敬重的一位重臣,世兄有用下官之處,儘管開口好了,下官無不效勞!」

  南宮少秋道:「事情是這樣的,昨天在八大胡同,我跟兩位貴屬為了爭風打了起來,相打無好鬥,我們出手是重了點……」

  「那件事下官聽說了,那兩個人並不是敝屬!」

  「不是你的屬下,他們說是廠衛……」

  「那只是名義上隸屬而已。實際上那兩個分隸東廠和西廠,歸忠順王和汪公公指揮。」

  「這個我可不清楚,那麼這四個又是什麼身份呢?」

  他已經把四具屍體叫人抬了放在一起,分開的屍體合併,斷下的腦袋放好。

  盧凌風看看他們的死狀,不禁咋舌道:「這四個人都是忠順王府的護衛,隸屬於東廠,下官也只是在名義上管著他們而已。不知他們如何冒犯公子了?」

  「他們說是來為那個余嘯天討回過節的,但是出手卻十分凶狠,竟是要殺我們,我當然不能束手待斃,為了自衛只好起而反

  盧凌風皺眉道:「事情果真如此,公子是正當自衛,而且他們又是挾怨私自尋仇,自然沒關係!」

  盧凌風歎道:「下官怎敢不信,可是要忠順王相信才行,他主管東廠就是為了查訪奸宄,捍衛京畿,如果忠順王說他們是公務

  南宮少秋勃然道:「忠順王也不能一手遮天,我南宮少秋不是無名無姓的人,更不是第一次來京。

  他們在店家那兒早已向清楚了,卻聲勢洶洶,手執利器,闖進來見人就砍。

  說我們是奸人,忠順王就得拿出證據來,否則就得給我一個交代。忠順王難道不認識我伯父,這官司打到萬歲爺面前,我也不怕他!」

  盧凌風自然聽得出他話中的暗示,忙把店家叫過來問了一遍。

  果然是孫菊人等來到這兒,先找店家,問明了南宮少秋所住的院子,也對南宮少秋的身份背景問得很清楚。

  然後四個人還著實商量了一陣子。

  林笑予便說道:「原來是南宮老兒的侄子,這老小子執掌水師,誰的帳都不買,王爺也不肯得罪他的,看來老余和老沉的這頓接是白挨了!」

  孫菊人道:「不能白挨,他們是在八大胡同被打的,事情掩不下,傳開來咱們以後就不能混了!」

  「可是王爺不會支持的,更不會答應,他拉攏南宮老兒唯恐不及,怎麼會去惹那老小子呢?」

  孫菊人咬咬牙道:「咱們撇開公事身份,就算私人尋仇好了,劈翻了那兩個王八蛋,王爺追究起來,就推說不知道。

  反正人已宰掉了,王爺就是再宰了我們,南宮老兒也未必會放過他,他必須轉而支持我們,我們畢竟是替他辦事的。」

  四個人商量定了,還告誡店家一番話,吩咐他不得張揚,不准人到後院去窺探,不管有什麼響動,都要裝著不知道,否則就唯他是問。

  店家生意人,自然惹不起這批人,捏著一把汗答應了。

  他也知道這些廠爺的脾氣,吩咐下來的話就是聖旨,若是違反了,罪可抄家殺頭的,所以把店伙都召到前面,甚至於連接近後院的客人都搬到了前面。

  後面傳出了一陣刀劍交觸聲,也沒人敢問,一直到南宮少秋喊他們進去搬死屍,才知道殺人的反被人殺了。

  盧凌風帶了不少人來,也有抄錄口供的文案,問得很詳細,畫了押後,又將幾個房客也提來問了口供,一併畫押。

  南宮少秋這才冷笑道:「大人問清楚了,責任可不在我們吧!」

  盧凌風道:「是!是!下官把這幾份口供帶去進詣王爺,當可為公子作證,不過以下官的愚見,這件事最好就此私了。

  我看也不必再打官司了,雖然公子理直氣壯,但在京畿之地,殺了四條人命,也不是件好事!」

  南宮少秋道:「我是自衛!」

  「對方四個人無一活日,公子兩位卻絲毫無傷,這公子也不無自衛過當之嫌!」

  「我不怕,你們縱容部屬,橫行市上,任意欺凌世族子弟,我大伯朝中也有不少朋友,不怕你們一手遮了天去。」

  盧凌風苦笑道:「公子怎麼衝著下官來了呢,下官是為了你好,再說這幾個人都不是下官的部屬。」

  「他們名義上都是隸屬於你的,你照樣有責任。」

  盧凌風還要陪了不少小心,才算說得南宮少秋點了頭,帶了一干人走了,也抬走了屍體。

  南宮少秋和慕容則也匆匆去拜訪刑部侍郎皇甫光,他是水師督帥南宮大將軍的好朋友,八成是為了尋求聲援去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7:33

第十三章


  南宮少秋和慕容剛到了皇甫光的小閣樓書房中,赫然發現南宮素秋也在。

  南宮素秋也是皇甫侍郎的思友,暗中幫他破獲了不知多少的奇案冤獄,緝捕了好幾個有名的凶人巨惡。

  皇甫光纍纍因功晉陞,事業全仗著這位女傑,他自然也是南宮世家的支持者。

  南宮少秋見到姑姑並不意外,只是笑道:「姑姑,我知道一定會在這兒見到你的,果然被我料中了。」

  慕容剛卻吶吶地說不出話了。

  南宮素秋道:「你們倒是很逍遙,逛窯子打架,剛才又殺了人,居然還像個沒事兒人似的,王孫公子,畢竟不同凡響。」

  南宮少秋道:「沒辦法,他們具有官方的身份,我若不搬出這個招牌,形勢上就太吃虧了,我必須先具有不被吃的條件,才能慢慢去吃掉他們。」

  「你只殺了幾個人,就算解決問題了?」

  南宮少秋道:「自然不是,我要把他們一網打盡,只是我必須打個開始的地方,再深入內部。」

  「什麼,你還打算深入內部去?」

  皇甫光道:「深入內部再去化解對方,倒的確是個好辦法,這樣也便於搜索證據,找到元兇,只是,賢侄你殺了他們幾個人,還能打入對方嗎?——

  南宮少秋笑道:「這正是我的打入計劃,先消滅掉一些他們得力的人,他們才會因缺人而來求我。」

  南宮素秋微笑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可是你要知道,你必須帶一批人進去的,你有人嗎?

  家裡的人是絕對不能用的,你新引進的那批女孩子也不太適合,因為她們已經在無錫亮了相……」

  南宮少秋道:「她們可以在暗中支援,明裡,我除了剛叔之外,大概還可以有兩個好幫手!」

  「什麼人?這可不是一般的衙門,進門的考核很嚴,而且還要考慮到以後,因為你自己不會永遠在裡面……」

  南宮少秋笑道:「這兩個絕對沒問題,六合四靈中的上窮碧落下黃泉。」

  「什麼?你這小妖怪,什麼時候把那兩個女娃兒又給吊上了。少秋,那李瑤英可不是好相與的,人家可沒把我們南宮世家放在眼中。」

  南宮少秋微笑道:「她肯和單小紅廁身在八大胡同的梨香院中,可見也是個性情中人,大家對她的印象只是根據傳聞,未免失之於偏。」

  南宮素秋啊了一聲道:「原來紅透京師的名歌妓碧瑤姑娘,竟是碧落仙子李瑤英,這個女孩子居然肯屈當這個職業,倒是令人難以理解。」

  南宮少秋一歎道:「姑姑,說來叫人難以相信,你別瞧不起這個行業,八大胡同的歌妓不同於別處。

  她們的本事大得很呢,四品以下、七品以上的官兒,有一大半是她們的手中發放出去的。」

  「哪有這事,你別胡說了。」

  「是真的,不信您可以問皇甫伯伯。」

  皇甫光歎了口氣道:「朝政不修,小人當道,就算真正的兩榜及第,如若不走通門路,就別想放個優缺。

  州縣學落,凡是要經過京中臨派的官兒,都要人情懇托。

  我知道那些要托人情的,都是先打聽八大胡同的紅姑娘是哪一位主憲的熱門戶,經由她們的媒介談合……」

  「這還成什麼體統?」

  皇甫光又歎道:「這倒是比他們私相授受的好,若是讓那些人去鑽門路,營求當更為苛。經由八大胡同轉一層手,還有一個好處。

  就是那些姑娘至少還有機會先接觸一下對方,然後衡才為介,實在太不堪的,她們就會徑予婉辭。

  因此,由她們推出來的人,雖不一定是賢才,至少不會用上庸才,這些娘子們還算是有點良心的。」

  「國家用人,竟然要由娼妓來衡定,這像話嗎?」

  「聽來也許不像話,但是若論知人之明,的確沒人比得上她們。第一是她們迎來送往多了,待人接物的經驗多。

  第二是客人上她們那兒去,不會虛偽做作,較為流露本性。第三她們可以酌情代表雙方討價還價,大致定出一個公價來,大家都不會太吃虧。

  所以朝中一般清流大員,明知不妥,也未加嚴劾苛究,甚至於自己有些地方,還要去惜重她們一下。」

  南宮素秋連連點頭道:「一團糟!真是一團糟,吏治怎麼會這麼糟,那些言官們是於什麼的?」

  皇甫光笑道:「兩廠勢力日益猖獗,言官們噤若寒蟬,當然,各位也應該負些責任。」

  南宮素秋然道:「我們怎麼該負責呢?」

  「府上把一些行為近道之士都拉去了,而且有才華的人都立意行俠,快意恩仇,薄官吏而不為。

  因此乃使得小人當道,朝政日益廢弛,假若各位不是以清高自許,立身廟堂,天下當不至於凌亂若此。」

  一番話把幾個人說得都低下了頭!

  最後還是南宮少秋道:「皇甫老伯,我們並不是自命清高,而是生性疏懶,不耐拘束,主無食肉之相!」

  皇甫光輕歎一聲道:「我知道這是各位推托之詞,當然個性不合也是原因,但最大的原因卻是各位不齒為官,羞列仕途!」

  南宮少秋忙道:「老伯,這話就不公平,江湖人之不入仕途,最重要的是仕途難入,一第難求。

  老伯想來也無法否認,科舉所拔,未必都是真才,篩選所試之內容,要浪費一半在歌功頌德上。

  而一半又是死記聖人先賢的道理而言行,真正能用於救世濟人的學問又有多少?對一個胸抱濟世宗旨的熱血青年而言,仕途的確是畏途,因為一般人都把讀書當作了晉身之途,登雲之梯,而非濟世之具了!」

  南宮素秋忙叱道:「少秋,不可以沒規矩。」

  慕容剛在南宮素秋面前,一向十分拘謹,今天居然一反常態,朗聲道:「素秋,我們所爭的是一個道理和事實。

  你不能用規矩來約束少秋,現代人心之所以日壞,世風之所以日落,都是這種態度造成的。」

  南宮素秋微異道:「慕容兄,有此一說乎?」

  慕容剛低下頭,不去看她的眼睛,卻仍朗聲道:「是的,敬老尊長是應該,但必須要有範圍與境限。」

  「有些事情,尊長的看法與想法未必正確,但因為他的身份或輩份高,下面的小輩往往為了情面,不便去駁斥他,甚至於唯唯否否,陽奉陰違。

  而那些在上面的人,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錯,有時更是明知己錯,卻因話已出口,面子難收,寧錯而不肯認錯。」

  南宮素秋道:「剛才可沒有這麼嚴重!」

  「情況並不嚴重,但是你的態度卻不對,你要少秋不可以沒規矩,顯然你心中也同意少秋的論調,只是因為禮貌,才不准少秋和皇甫大人抬槓,這種心裡就要不得,可是在今天的官場中,最重要的就是這一套。

  我見過很多頗有名望的閣老大臣,道德文章都很可敬,就是氣量窄,容不得部屬晚輩跟他頂嘴。皇甫大人,這情形有吧?」

  皇甫光只有點頭,這情形不但有,而且極為普遍,幾乎也形成一種規矩,而被認為理所當然的事了。

  慕容剛又追問道:「大家也沒有因此而責問他,或是認為他不對,因為這種人地位崇高,言為天下法,是不容冒瀆的。

  但是他究竟不是聖人,還是會犯錯的。

  何況聖人的言論,也有很多是不合時宜了,卻沒人敢提出來,仍是一味的奉行不渝,這種情形有嗎?」

  皇甫光無法否認,只有再點頭。

  慕容剛道:「江湖中卻沒有這一套,英雄無輩,是非分明,皇甫大人,你憑良心說,你選哪一條路呢?」

  皇甫光再沒想到一時的牢騷,會引來這一場風暴,只有苦笑道:「我若有機會再選擇,我會去學劍!

  只是我此生已定,雖承南宮女俠之助,使我在仕途上很順利。

  但有時卻也不免受到很多無謂的委屈,強迫自己去忍受,久而久之,漸漸也習慣了,乃至銳氣全磨……」

  他的論調已全改了,顯然也承認官場之不可為,總算結束了這一場爭辯。

  南宮少秋是來請皇甫光緩頰引薦的。

  因為他殺死的幾個人中,就有兩個是忠順王的人,而皇甫光跟忠順王還略有交情,請他去說一聲。

  皇甫光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

  南宮素秋卻道:「皇甫兄別答應得這麼快,你得先考慮清楚,少秋不是去做官而是去調查幾件滅門案子的,將來對你是否有不便?」

  皇甫光笑道:「素姑娘說哪裡話來,第一、憑我與令兄的交情我不能不理,其次,我承你多次幫忙,救了我好幾次性命,就算為你冒險一次也是應該的。」

  「皇甫兄這麼說,小妹就不敢勞駕了。小妹之所以幫助你,因為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好官,並不是期望你回報,更不敢拖你去冒險。」

  皇甫光道:「聽你們說起了那些案子正是我的責任,我自己也應該主動積極去調查,你們等於是再一次幫我的忙。

  再者,這也沒危險,假如你們調查出忠順王未曾涉嫌,是受了手下的蒙蔽,我為他查出手下的不法情事,他應該感激我才是。」

  南宮少秋道:「那些案子動用人數至巨,絕非一二人所幹得下的,除非是主管下令才調集得如此多的人手,因此他一定是知情的。

  「那就更不怕了,事情若揭發開來,忠順王將獲罪,奈何不了我的。」

  南宮素秋道:「就怕事機不密,你沒有搜獲罪證前就被他有了知覺,那時皇甫兄就危險了。」

  皇甫光笑笑道:「我推薦的是南宮督帥的侄子,人家要找的也一定是南宮老哥,假如他們不敢動他,同樣也不敢動我。

  假如連南宮老哥也垮了,我想還是及早下台的好,因為我在朝,得罪的人太多,全仗南宮老哥的支持才能安穩到今天。

  人家早就把我們列為死黨,就算少秋不經我推薦,事情若牽涉到南宮老哥,我也難脫關係。」

  聽他如此一說,大家倒是不必說什麼客套話了。

  事實上本來也是如此,皇甫光答應立刻跑一趟忠順王府,南宮少秋則表示明天再來聽消息。

  皇甫光道:「這個不必等明天,立刻會有消息的。」

  「不必這麼急,我想忠順王不會立刻作回答的,他也要詳細地考慮一下,至少也要明天才有回應。今天小侄還有事,還是明日等老伯退朝後再來聽取回音。」

  南宮素秋笑道:「你莫非又要去看碧瑤,少秋,你可別喜新厭舊,另外幾位姑娘都想念你很緊,你就不去看她們了!」

  南宮少秋道:「我不會厚此薄彼的,但事有輕重緩急,今天晚上我會到長辛店去看她們,還有事給她們做。」

  「我們不住在長辛店了,那兒離京師太遠,出人行動不便,而且那個窩也不太安全了……」

  「怎麼,是不是被人發現了?」

  「目前還不至於,但是我們無故出人頻繁,總會受人注意的。自從你們在梨香院鬧事以來,長辛店那邊也有了動靜,街上的人突然多了起來,陌生一點的人出人都會受到盤問,弄得整天雞大不寧。」

  「誰在盤問誰呀?」

  「自然是廠裡那些番子。他們穿著便衣,執著兵器,那些江湖人也不是好惹的,哪裡甘心接受盤問,一定要他們先出示身份,就這麼鬧了起來。」

  南宮少秋笑道:「這倒是好事,無端為廠衛們增加不少麻煩.夠他們煩的了。」

  「沒什麼好煩的,那些人雖只是廠中一名最低的番子,手底下卻不含糊,好幾個遠地來的還頗有名氣的鏢客,都被他們抓了起來,調查一番,才又放了出來!」

  「哦!這些番子們身手很高明了?」

  「是的,他們不但身手絕高,而且人數還多,單長辛店一地,就聚集有四五十名,個個都很了不起。

  因此使得大家對廠衛的實力也有了一番新的認識,現在長辛店的江湖同道,都盡量在避他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7:46

  南官少秋卻目泛異光道:「對我們而言,這卻是個好消息,要追查線索,從他們身上著手,必然可以有些眉目的。看來我必須快點進行入廠的工作,以官中的身份去對付他們也方便一些。」

  南宮素秋的目的,似乎也是在提醒他這一點。聞言笑笑道:這是一部分明的,還有暗的,身手似乎更高。

  他們隱跡在天橋,也頗為可疑。

  我們遷居到天橋,住在胡風的一個舊日手下家中,也在調查那些人,你要找我們,可以到胡家大院來找茉莉花兒。」

  「胡家大院又是什麼地方?」

  「在離天橋不遠的東北角上,原本是一家姓胡的地方,後來子孫役落了,院子漸漸叫人佔了。

  現在全是天橋賣藝的一批苦哈哈們住著,是個大雜院,住了有三四十戶人家,龍蛇混雜,不過全叫得出來,倒是十分安全。

  茉莉花兒是胡老頭的小孫女兒,大天橋賣茉莉花兒,雖然只有十四五歲,卻是天橋的大名人,誰都認識她。」

  「好!姑姑,下午我准去找你們。現在我要走了,對了,剛叔,你跟姑姑計劃一下如何進行好了,下午咱們就在胡家大院再碰頭。」

  他似乎有意把幕容剛留下跟南宮素秋單獨相處。

  南宮素秋笑道:「小鬼,你把幕容大哥撇開,又想搗鬼去了!」

  南宮少秋道:「倒不是搗鬼,剛叔人太拘謹了,到了哪兒都是正襟危坐,不太開口,把場面弄得太嚴肅,使我做事也不方便,他自己也受罪,還是你們聊聊吧!」

  說著告辭出來,一腳就到了八大胡同,找到了孫九,把胡美珍和席容容托給他,安排做生意的事。

  孫老九這時對南宮少秋更為恭敬,拍著胸膛說:「少爺,沒問題,南院的雪紅上個月從了良,屋子空了出來,一時還沒有人補進去,就安排她們上那兒去吧,今兒晚上掛牌都行。頭三天我負責找客人去捧場,往後就得瞧她們自己了,不過,能被您少爺看中的人,相信絕不會差到哪兒去的!」

  「全仗!全仗!不過,老九,目前我正在進行謀差使,你可別讓人知道是我帶來的人,那多少不太方便。」

  「這當然,往後我也不能說,何況,您跟她們也不可能有多大牽扯,說上您幹嗎?」

  南宮少秋笑笑道:「最近常有人打聽我嗎?」

  「昨兒個來了四個人,因為您跟來的那位爺打了余嘯天和沈大爺,小的不能不說。不過小的想您家老大人威鎮水師,跟尋常一些督帥不同,他們也奈何不了您!」

  南宮少秋微笑道:「他們在晚上就找來了,四個人進來八個人離開。」

  「他們還帶了幫手來的?」

  「那倒沒有,只是每個人都分成兩截走的。」

  「啊!那不是出人命了,少爺,這可是大麻煩,他們都具有官家身份,雖說督帥大人罩得住……」

  「你別擔心,我自己去找過錦衣衛指揮使盧凌風廠。」

  「他們名義上隸屬盧大人,卻管不到他們。」

  「死了總要他去收屍,而且是他們先去找我行兇的,我只是自衛而已,他既然在名義上是主管,我自然找他說話。他也自承錯誤,向我道歉了,而且一肩擔承……」

  孫九居然行情熟透笑道:「那就不要緊了,盧大人敢一肩擔承,倒不是他自己有擔待,而是因為您佔住了理,再者也是您的家世真罩得住。

  不過,少爺,這只是把官面上的責任了掉了,私底下,您還得多留點神,最好您還是跟這兒的碧姑娘多套套近乎,請她為您設法,趕緊補上一個西廠的缺,才可以壓住他們的同伴報復!」

  「碧瑤有這個辦法嗎?」

  「這位姑娘的來歷可大了,她是西廠統領汪公公的乾女兒,汪公公對她疼愛得不得了,言聽計從……」

  「哦!有這回事?」

  孫九放低了聲音道:「這是千真萬確的,雖然知道的人沒幾個,但是她在八大胡同所以敢如此神氣,卻都是汪公公在暗中照應著。

  她這麼美,又在這個地方,即使自己潔身自愛,也總有人想動她的腦筋的。

  有幾個王爺的世子都曾經打過她的主意,結果汪公公著人遞了話兒過去,就沒有人再敢動了。」

  「她有這麼硬的靠山,還在這兒幹嗎?」

  「這就不太清楚了,也許是汪公公放她在這兒接洽一些私人的事務吧。她在這兒雖是公開設局,但往來的卻都是一些大有來頭的人物。

  偶爾接待幾位慕名的客人,只是裝點一下而已,客人來了,由她的表妹小紅先接談一下,認為不合的在她那一關上就擋了駕!」

  南宮少秋一笑道:「這麼說來,她們倒是對我還算客氣了,昨兒打架,晚上殺人,都是為她們惹出來的,你去通報一聲,諒她們不至於不見吧!」

  「我的少爺,不必通報了,她們早留下了話,今兒所有的局子一概回絕,只等您一來就叫請了去!」

  「她們知道我今天必來嗎?」

  「她們只是這樣吩咐,小的可沒敢多問,在這兒她們那個院子是最特別的,連小丫頭都是自己帶來。除了小的還能進院子,連當家的老媽媽都不准邁進門檻……」

  「這不成了喧賓奪主嗎?」

  「有什麼辦法呢,人家後台硬嘛,她進來之前,錦衣衛副指揮使金大人陪同宮中一位公公,親自前來把老媽媽叫到一邊,吩咐了什麼沒人知道。

  但老媽媽往後把那個院子的人一個個都當作菩薩般的恭敬,高高的供在上面,一點都不敢得罪。」

  說得南宮少秋也笑了起來道:「她們一定對你很不好,你怎麼在背後編排她們呢?」

  「沒有的事,她們那個院子裡跋扈一點是不錯,但也真能賺,梨香院的姑娘不下十來位,當紅的也有五六個,但是所有的收入加起來也不到她們的一半。

  別處都是照常開價,一個茶局最多幾兩銀子,只有她們那兒沒有固定價碼,全由小紅姑娘核價。

  有回一個外地的官兒來,只喝了一杯茶,談了十來句話,碧姑娘就轉到別屋去了。

  小紅姑娘開價五百兩,那個官員乖乖照付,沒說第二個字兒,而且小費賞例還加了一成呢!」

  「那你可不是發足財了!」

  「可不是,她們一處一個月的賞例分潤,不計門上先塞過來的,也足抵小的以前一年的收入了。

  這麼好的財神,誰也捨不得放手的。

  可是人得講良心,我看她們根本不是幹這個的,我告訴您這些,是因為碧姑娘對您印象還不錯,您不如收她在身邊算了!」

  「我們昨夜才第一次見面,你說到那兒去了!」

  「我這輩子有一大半是混在這兒,對娘兒們的心思摸得最准,碧姑娘平素從不打扮,今兒個居然別了朵花。

  而且,還薄施脂粉,換了身新衣報,這一裝扮起來,可是真美,京城裡找不出一個能比的人了!」

  南宮少秋笑道:「那你的眼皮子太淺了,等你看過我帶來的兩個姑娘再下這斷語也不遲!」

  「怎麼,她們也有碧姑娘那麼美?」

  「即使不比她美,也絕不比她差,美女是無法比的,各有各的長處,昭君西施,誰能定出高低來呢?」

  孫九笑道:「也許小的見的世面少,但小的想不會有比碧姑娘更美的人了,尤其她這麼一打扮,簡直就像是天上的神仙臨凡

  南宮少秋見過碧瑤,自然也知道她的容貌。

  他承認她的確很美,但是她的那對秀目中殺氣太重了;眼睛太亮,光閃如電,給人有一種不敢逼視的感覺。

  可是當他再見到碧瑤的時候,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彷彿整個地變了個人,眼神充滿了溫柔,找不到一點殺氣。

  雲鬢高挑,插了一支金步搖,淡勻脂粉,顯得芙蓉如面,淺綠的新裝,襯著雪白的肌膚。

  最難得的是,她把斜插入鬢的長眉剃掉了,畫上一彎如新月的蛾眉。

  原來凶得就是這一對眉毛,現在卻變得那麼柔和。最動人的是她的身材,修長、高挑、均勻、曲折有致,把個南宮少秋看得呆了。

  碧搖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微紅著臉道:「你盡看什麼,昨天剛見過,難道就變了樣子!」

  他們對坐在書房中,而且擺好了棋譜,準備對奕。

  因為小紅昨天輸了,碧瑤今天要扳本。

  小紅雖說她的棋比碧瑤高,但南宮少秋一聽碧瑤所評的棋,就知道真正高明的是碧瑤。

  小紅送來兩杯香茗後,就含笑地退出了,像是特別給他們造成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碧瑤只是略感扭怩,卻沒有反對。

  這種少女脈脈含情的情懷十足動人。

  聽得對方那麼一說,南宮少秋才回過神來道:「你的確是變了個人,跟昨大大不相同!」

  「哦!什麼地方不同呢?」

  「我也說不上來,昨天好像一支出了鞘的劍,有股凌人的氣勢,今天你卻像一朵盛開的海棠,美得醉人。」

  碧瑤笑道:「這倒是很特別,劍跟海棠花是兩樣截然不同的東西,怎麼能用來形容同一個人呢?」

  「我也許比喻得不太妥當,但我的感覺的確如此。」

  「劍與海棠你喜歡那一種呢?」

  「昨天你問我,我一定喜歡劍,因為我經常愛舞刀弄劍,而且也喜歡英氣勃勃的女孩子,但今天見了你之後,我就無法不喜歡海棠了。」

  「原來你的喜愛並無常性,只是愛新奇而已。」

  「不!碧瑤,你還沒聽我完全說完,你此刻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是完美之征,我不希望也不忍心你再有任何的改變了!」

  「我怎麼還會有改變呢?」

  「你的眉毛,雖然可以每天重畫,但是不會每天完全相同了,只要有一天你畫偏了一點,或是略略變了一點,都會改變破壞了這至美的形象!」

  「活見鬼了,我幾時畫過眉毛?」

  「你的眉毛不是面的,難道還是天生的不成?」

  「當然是天生的,我從不做畫眉的那種無聊事。」

  「不可能,昨天我看見你還是長眉入鬢,充滿了殺氣,今天卻變成了一彎柔眉!」

  「你仔細看看清楚。」

  她把臉湊近過來!

  南宮少秋仔細地看了她的眉毛,柔細緊貼,潤澤光亮地甚至還用手指摸了一下,輕輕地掂起拉了一拉,那一彎柳眉的確是真的。

  碧瑤對他的神態一直很注意,即使他用手指點相觸,也沒有躲避,似乎是一種考驗。

  南宮少秋十分激賞她的眉毛,輕撫再三,但是卻沒有作更進一步的輕佻動作。

  這使碧瑤十分滿意。

  一個女孩子在對一個男人剛有好感時,心理是十分微妙的,她既要對方欣賞她,也要對方尊重她。

  這中間要表達的程度必須十分適當,過或不及,都會使她十分失望。

  碧瑤對南宮少秋就是如此,可以看得出她很欣賞這個男人了,所以才為他作了如此多的改變。

  但她還在對這個人作進一步的考驗和試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8:09

第十四章


  南宮少秋若是對她太輕浮,她會立刻趕走這個男人,因為她一向太自尊了,受不了別人對她輕薄的。

  但她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正當青春,需要異性的慰藉,她的內心也是寂寞的,所以她改了裝。

  南宮少秋若是對她一味恭敬,遠遠的離開她,她同樣的也會十分失望的。

  這種少女的狡黠和情懷,在久經風月的南宮少秋面前是無法遁形的,所以他適如其度地表示了他的激動與受吸引,也恰到好處地表達了他的自制。

  果然,碧瑤十分開心地笑了:「我沒有騙你吧!」

  南宮少秋道:「你沒有騙我,但是我也相信我的記性,我記得你昨天的眉毛絕非如此情狀!」

  碧瑤含笑起立,到裡面去轉了一轉,很快就出來,果然又是長屆入鬢,只是眼神依然溫柔。

  她笑問道:「是現在的這個樣子嗎?」

  南宮少秋是真的驚奇了,那兩道長眉很明顯不是畫上去的。

  南宮少秋略加思索,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他此刻所扮演的是一名世家子弟,那是不該懂得太多的。

  所以,他驚異萬分地叫道:「碧瑤,你是怎麼弄的,莫非你會法術,懂得化身?」

  碧瑤得意地笑著道:「你怎麼不說我是千年妖狐,會施妖術呢?」

  「我不信你是這樣的人,我也根本不信這一套,快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他抓住了她的手,情急地搖著,就像是一個好奇而又被寵著的孩子,在追問著母親一個問題那樣。

  那是最能使驕傲的女孩子動心的一個小動作,純真、無邪而又十分企盼,更有點撒嬌的意味。

  碧瑤笑著用另一隻手在眉毛上輕輕一撕,又恢復了先前的形狀,而後笑道:「也不算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兩條假眉毛而已!」

  南宮少秋放開了她的手,又去奪她那隻手道:「給我看看,怎麼會那麼像!」

  她的另一隻手又被握住了。

  碧瑤忙道:「放開來,我給你看就是了,可別弄壞了。」

  南宮少秋立刻放開了手。

  碧瑤攤開手掌,掌心握著兩條細長的眉毛。

  南宮少秋拿起來,小心地看著,那是一片小小的薄膜,上面長著一排細而長的眉毛,不禁奇怪道:「怎麼粘上去的,不會掉下來?」

  「說了會嚇你一跳,這可是天生的,是從另一個人的眼睛上割下來的,再經過巧匠消制而成!」

  南宮少秋倒真的嚇了一跳!

  他聽過江湖上有人皮面具的的易容術,把一個人的面皮剝下來,經過巧妙的製造後,覆在臉上,能夠化裝成原來的形相。

  但是因為這種手術十分歹毒,而且也容易造成極大的混亂,有人冒充了丈夫去淫人妻子。

  所以受到了正道武林人士的禁絕,已經失傳了多年。

  碧瑤輕輕一歎道:「這是一種很邪惡的易容術,已經失傳了多年。這是我無意中得到的一副面具,我嫌它太噁心。把面具毀了,只留下這對眉毛。」

  「你是說這原是一張完整的臉?」

  「是的,這是一個百年前的大殺星,在世時曾經殺過千人以上,最後終於自己也被人殺死了,而且還把臉皮剝下來,製成了面具,現在只剩下兩條眉毛了。」

  「難怪你戴上了之後,顯得殺氣騰騰,好不怕人。碧瑤,像你現在的樣子多美,何必要弄成那副鬼樣子?」

  「以前你看到我是鬼樣子嗎?」

  「那當然不是,你的臉龐那麼美,安上怎麼樣的眉毛都是好看的,只不過這對眉毛的殺氣太重,使人不敢親近!」

  「這就是我的目的,我不想讓人欺負我,所以才裝得凶一點,叫人一見就害怕!」

  「我的老天,還有人敢欺負你?你們表姐妹那一身本事,有哪個活得不耐煩了?」

  「你知道我們有一身本事嗎?」

  「碧瑤,昨天晚上你們姐妹倆到我住的客棧去,幫我們殺掉了兩個賊人,幾手劍法出神入化,雖然你們蒙了面,卻瞞不過我。」

  「你怎麼知道是我們呢?是那個慕容剛看出來的?」

  「不,是我看出來的,剛叔還不相信是你們,但是我卻立刻肯定就是你跟小紅。」

  「哦!那位慕容大爺的武功,經驗都比你高多了,他都無法認出是誰,你倒認出來了,你根據什麼呢?」

  「這…可說不上,反正我准知道是你們,因為前天一會面,你們給我的印象十分深刻,所以一看到你們的身形,聽到你們的聲音,我就認出來了。」

  這是最勉強的說明,但卻是碧瑤最喜歡聽的理由。

  所以她十分安慰,嬌柔地一笑道:「還算是你有良心,沒有辜負我們姐妹為你冒險一場,事情解決了嗎?」

  南宮少秋道:「解決了,我去找到了錦衣衛指揮使盧凌風報案,說有盜賊夜襲,被我們殺死了!」

  「他能擔待得了嗎?那可不是普通盜賊!」

  「我伯父擔待得了,我知道那四個都是廠衛中人,我伯父可不怕他們!」

  「既然你伯父那麼有辦法,你為什麼還要進廠衛呢?」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要接伯父的水軍,卻又沒有軍功前程,只有進那個圈子,容易混到出身!」

  「少爺!這個圈子並不好混,要有點真本事的,你的幾乎劍法雖然不錯,可是還差得遠!」

  「這我不承認,剛叔說我的劍法並不比人差,只是對陣的經驗欠缺,再經過一番歷練後,絕不會遜於人的。我進了廠衛的圈子,磨練的機會也多!」

  「那可是要玩兒命的,一個運氣不好,碰上高手,你的命就算完了。」

  「不會那麼糟的,剛叔會幫我,再說我伯父那兒,還有幾個高於,借過來混他幾年,應該是夠了。」

  碧瑤歎道:「說了半天,你反正是認定了那個圈子,非要進去不可。」

  「碧瑤,我不是喜歡那兒,而是那個圈子最好混,也最容易有表現,再者,我是混出個資格後去接掌我伯父的水師,並不是永久待在那兒。」

  「被殺的四個人,多半是忠順王那兒的,廠衛大權,多半操在忠順王的手中,你殺了他的人……」

  「這倒不怕,刑部侍郎皇甫光是我伯父的好朋友,我怕盧凌風擔待不起,又去找過皇甫老伯。

  他答應找忠順王說項去,忠順王一直想拉攏我伯父,苦於沒機會,現在我找上門去,他應該沒問題的!」

  「忠順王可能沒問題,不過他手下的人有問題,他們多半是被你們打傷的余嘯天的同夥後來被你們殺了的四個,也是忠順王手下的人……」

  「不……盧凌風說有兩個是西廠的!」

  「你不會比我清楚,他們只是名額在西廠,其實全是忠順王的爪牙,你已經開罪了他們,進去也難有作為。」

  「那就要看各人了,他們若能化除成見,大家交個朋友也行,他們若是再跟我過不去,我就跟他們幹到底!」

  碧瑤笑道:「少爺,你是來做事的,不是來跟人賭氣的,再說,忠順王不會為了你一個人而放棄了那一夥人,你到那兒去,怎麼都不是上策!」

  「我知道,盧凌風也跟我說過了,他甚至還拉我上他的錦衣衛去幫忙,可是我婉拒了,因為我知道要入這一行,只有進東西兩廠,才能混出個名堂!」

  「盧凌風跟皇帝的關係很密切,未嘗不是一條可行之道,他那個人也較為好相處。」

  「這我知道,但我也知道皇帝目前不是最有權力的人,事事受制於東西兩廠,在盧凌風那兒,不僅於不了事兒還會處處受擠,倒不如不去了。」

  碧瑤終於一歎道:「好吧!你是鐵定了心要打進那兩個地方去,但也並不一定非要進東廠呀。

  難道不能進西廠嗎?西廠是宮中汪公公領頭,他守在宮中出不來,你在外頭,事權也更大一點!」

  「這當然好,盧凌風也向我分析過,可是我找不到門路。盧凌風雖然可以為我推薦,但他平素就跟汪振站在作對的立場上,推薦上去,汪振反而會起疑!」

  碧瑤道:「我為你介紹好了。」

  「你能為我介紹?」

  「怎麼?難道你以為我是個歌妓,面子不夠大,告訴你,在我手上推薦過兩名總督、三名巡撫,一任藩司了,都是有薦必准;從沒打過回票,而且我只要說個不字,大概還沒人能派個官兒出去!」

  「不……不…我相信,我只是不知道你有這麼大的神通而已,這條門路很不容易打進去的。」

  碧瑤一笑道:「像我這樣架子既大、纏頭又高、脾氣更壞,若不是有點辦法,怎麼會成為京師第一名妓呢!」

  南宮少秋忘情地握住了她的手道:「碧瑤,別人或許不知道你,但在我面前,你說這話是過不了門的,憑你們姐妹昨天那兩手,也沒有寄身風塵的理由。」

  碧瑤沒有抽回手,聽任他握著,只是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顯然是她並不習慣這種舉動。

  但是她的語氣仍然很鎮定,淡淡地道:「可是我們偏偏淪落風塵。」

  「那必定是你們別具懷抱!」

  「你認為是為了什麼呢?」

  「小姐,這我可猜不著,不過你們兩位都是具有絕頂身手的俠女,因此你們將要從事的也必定是一項驚天動地、濟世救人的偉舉。」

  「哦!你何以認為我們要做的事是屬於濟世救人的呢?」

  「這個想也想得到的,若不是為了一個偉大而神聖的目標,不值得你們作如此重大犧牲的!」

  「不會是為了私人恩怨嗎?」

  「不太可能,你們具有那種身手,要想行刺誰,不過是舉手之勢而已,用得著費這麼大的事嗎?因此,我想你們是對付一個巨奸大惡之人和一個龐大的勢力集團。」

  「你倒挺看得起我們的,那麼我們要對付什麼人呢?」

  南宮少秋想了一下道:「當今在京師夠份量的人不多,假如我猜得不錯,該是忠順王和他的東廠了。」

  碧瑤倏的抽回了手,變色起立,兩眼盯住了他。

  南宮少秋若無其事地笑道:「就算我猜錯了,你也犯不著生氣呀,我們不過是隨便談談。」

  碧瑤道:「不!你猜得很準,我們的確是為此而來的,只是我不明白,你怎麼會一猜就中的。」

  「這太明顯了,第一、那個被殺的余嘯天一定常跟你接近,否則他也不會誤會跟你有特別交情而跑來吵鬧了,而你之所以敷衍他,必然是為了想從他那兒探聽些什麼。」

  「這話不通,我如果想利用他,不會讓你們去對付他。」

  「那是因為他越來越討厭,使你無法忍受了,所以才借個理由打發他,那天他來找碴,是你故意引起的。

  以你在京中的瞭解,知道他的身份,應該是不必去得罪他的,可是你偏偏在輪到他的茶局前,跑到我們這兒來。

  可見是存心利用我們來對付他的,你那天也對我們說,要想在廠衛中發展,就必須在他們身上表現一下……」

  碧瑤咬咬牙道:「你倒是很精明,記性也好極了,一點都沒漏過,既然明知道是在利用你們,為什麼還要上當呢?」

  南宮少秋笑道:「我只是說你故意造成衝突的場面,可沒說你利用我們,更無所謂上當了。」

  再說我南宮少秋不怕事也是有名的。兩度上京師,打了七八次架多半是在八大胡同中揮拳,揍的對象有貴有顯……」

  碧瑤冷哼一聲道:「我知道你少爺很了不起!」

  南宮少秋忙道:「碧瑤,你別以為我是仗勢欺人,每次打架,我都是為了抱不平,打的才是仗勢欺人之徒,無事尚且找事,又怎能容人欺到我頭上!」

  碧瑤冷笑道:「匹夫之勇,不足為道。」

  「碧瑤!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了。學劍之人,所逞的都是匹夫之勇,力敵一人,流血五步而已。

  所以楚霸王才不齒小勇而要學萬人敵,我現在是以小勇培養大勇,將來好繼我伯父統率水軍。」

  「你們把國家軍旅當作私人產業了。」

  「你這是賭氣,不是說理了,你明知我怕父的水師等於是私人建立的,才能保持精銳,若是換了個主帥,早已潰不成軍了。

  這雖然有點不對,但是我們以私人的力量為國家建軍,不受權臣挾制,總算對得起國家了。」

  碧瑤為之語塞,頓了一頓道:「至少你說的那個理由還不夠,你必須提出一個更有力的理由來。」

  南宮少秋笑道:「當然還有理由,那就是你極力反對我進人東廠,你不願意跟我成為敵人。」

  碧瑤咬咬牙道:「我可不在乎多一個敵人。」

  南宮少秋知道這是她心高氣傲,故意如此說的,故而一笑道:「碧瑤,我這個人手底下不行,但是腦筋卻很靈活,何況手下還有幾個能拼能打的人。

  你也許不在乎我,但多我這個朋友,總比跟我作對好吧,何況我們根本沒有敵對的必要,你說是不是?」

  碧瑤也強不起來了。

  她畢竟不是個蠻不講理的女人,只是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要對付的是忠順王,還敢跟我做朋友嗎?」

  「這是什麼話,我沒有什麼不敢的事,何況我以前並不知道你的來頭大,更沒想到能幫我多大的忙,但是對東廠的人,我還是說殺就殺,並沒有含糊他們呀!。」

  「好!少爺,你肯把我當朋友,我就告訴你老實話,汪振是我的義父。」

  「你怎麼會有這麼一個義父?」

  「我知道他也不是什麼好人,但他只是愛攬權而已,並沒有太多的野心,最主要是他身為寺人,當不了皇帝。

  而且他處在禁宮之中,作不了多大的惡。

  他跟我父親有交情,也很喜歡我,在我五歲時,他就收我為乾女兒了,我到京師來,也是他請我來幫忙的。」

  「這個干老子對你可實在照顧得不夠周到。」

  「他是邀我來為他主持西廠的,是我自己選擇了八大胡同,寧可在側面幫他一手,也不願被他套進那個圈子裡去。現在,你既然有意思混進這個圈子,我可以舉薦你進去,相信絕無問題。」

  「什麼,你要我去主持西廠?」

  「是的,要干就轟轟烈烈地幹,以你的身份與背景也夠這個資格,最重要的是你已經殺了好幾個東廠的重要人員,若是沒有一個顯赫的身份,怕鎮不住對方!」

  「碧瑤,你義父要你幫忙,也是對付東廠?」

  「是的,他說忠順王勢力日張,利用東廠清除異已,擴充實力,有染指天下之圖,連他的西廠也被漸漸侵人,地位日危,要我來幫忙消弱一下對方的勢力……」

  「是否有這個趨勢呢?」

  「那倒是不會錯的,我義父先前跟他合作過一陣,不過是斂財而已,現在卻日受他的排擠,十分後悔,所以我把你的事說了後,他十分歡迎!」

  南宮少秋的心口中已略有底子,但是仍然慎重地問道:「目前西廠方面可用的人有多少呢?」

  碧瑤輕歎道:「不知道,先前他手下有幾十個人,但現在他已不知道誰是真正可靠的了,所以才需要一個可信的人,前去整頓一下。

  不過他當然也有一些可用的人,否則早就被人擠掉了,我因為無意接掌才不去過問,你見了義父,他自會交給你的。」

  南宮少秋又想了一下道:「看來我一接手,就要有一番大拼了,但事情還值得一為,我什麼時候去見他。」

  「就是現在,我們的好了的,他在等我回音。」

  「此刻入宮,方便嗎?」

  碧瑤笑了道:「不是入宮,義父外面有一所別業的,那也是西廠的秘密機關,我們到那兒去見他。」

  「他能出來嗎?他是宮中的尚衣監。」

  「我的少爺,你有時很精明,有時卻又天真得可笑,以他現在的職務,還有人能管他的行動嗎?

  皇帝也不敢要他伺候,在宮中,他另有簽押房,用的都是太監,連皇帝也得先經通報了才能前去呢!」

  「這不是太跋扈了嗎?一個宮監驕橫若此,將來必無善終,你勸過他沒有?」

  「勸過了,不過沒什麼用,好在你也不是去跟著他,可以不管這麼多。老實說,我幫他是情面難卻,因為他救過我父親的命,不得不還他一次情。」

  「你父親怎麼會欠他的情呢?」

  「我父親身染沉痾,垂危一息,他那時恰好奉旨到山海關外觀察,有人進奉一支千年成形雪參,他私扣了下來,卻將那支雪參給我父親治好了沉痾。」

  「那不過是慷他人之慨而已。」

  「話不能這麼說,那畢竟是一份大人情,我不能不感激他。何況,我對他的報恩也是有選擇的,我不會幫他做傷天害理的事。

  像目前的打擊東廠就是一例,忠順王手下的那些人無惡不作,殺人如麻,的確都該死,我也等於是變相除惡而已。」

  南宮少秋道:「除一惡又養一惡,等他們攬大權後,總不會做好事吧?你這本帳可難算得緊。」

  碧瑤臉上泛起了堅毅之色道:「這個你放心,我想他再壞也不會比忠順王更奸了,如果他真的做出什麼十惡不赦的行為時,我寧冒大不韙,也會殺他的。」

  俠女胸懷究竟不同凡俗!

  南宮少秋肅然起敬道:「碧瑤,有你這段話,我也可以放心地接事了,我進入西廠是另有目的的。

  但我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巨奸大惡的幫兇,所以我也把話說在前面,免得到時對不起你這介紹人。」

  碧瑤的目中射出了異光,居然自動地拉著他的手道:「南宮兄!有你這番話,也不枉小妹的一番推薦了!」

  兩個人默然對視,似乎在交換著胸中的無限情意。

  這時小紅卻悄悄地進來,見狀笑了一笑道:「對不起,我不得不來打擾一下,你們究竟談妥沒有?」

  碧瑤很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道:「鬼丫頭,你著急些什麼?」

  小紅道:「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那邊已經著人來催了兩三遍了!」

  南宮少秋不禁哈哈大笑道:「小紅,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這句急死太監可實在用得妙!」

  碧瑤皺皺眉頭道:「南宮兄,我義父雖然不是個可敬的人,但你要進入西廠,那可是個正式的衙門,官場上的禮儀,你至少也得遵守一點!」

  南宮少秋連忙道:「是!是!我也只是現在開開玩笑,見了面,我一定會尊稱他為公公的!」

  小紅笑道:「叫公公何如叫干岳父親得親熱呢?」

  碧瑤紅了臉道:「鬼丫頭,你也跟我一起叫乾爹的,這干岳丈莫不是為你自己叫的!」

  小紅不禁也紅了臉,追著碧瑤要去打她。

  南宮少秋看看她們很有意思,覺得這碧落黃泉兩位俠女,跟六合四靈中其他幾個不同,她們還保存著一份少女的天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8:25

  一輛碧油香車,載著南宮公子和八大胡同的名妓碧瑤和她可人慧黠的待兒小紅,鞭絲輕搖出門而去,不知羨煞了多少京師的王孫仕女。

  碧瑤隨人出局,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多少人花足了銀子,求見一面都十分困難,但是她卻和南宮少秋親親熱熱地偎依著上西山賞梅去了。

  這時候天已下午了!

  這會兒上西山,多半是趕不回來了,說不定就歇在西山,這小子不知是那輩子修來的艷福,居然獨佔花魁,怎不叫人恨得牙癢癢的。

  但是他們又瞧見了南宮少秋那種瀟灑的形貌和碧瑤實在是玉人無雙,心中的氣又平了一點。

  周而轉又興起了另一種綺想,碧瑤以往對人的那種驕態和冷勁兒,也是夠人受的,南宮少秋能夠把這顆星星由雲端摘下來,多少也算是為男人爭了口氣。

  他們的車子的確是往西山去的,但他們卻不是上山,遠離山腳還有兩三里時,就折入了一條小路。

  碧瑤臉色微變道:『喂!趕車的!你怎轉了彎,這不是上山的路!」

  車伕是個瘦削的中年人,穿著得很乾淨,笑笑道:「沒錯!這是條近路。」

  「誰叫你抄近路的,快趕回去!」

  車伕乾脆停下了車,雙手一攤道:「要趕你們自己趕,老子可不聽人指使,你們僱車時,只說上西山沒規定要怎麼走,老子就愛走這條路!」

  南宮少秋皺皺眉,低聲問小紅道:「這車是誰雇的?」

  「是孫九代雇的。」

  南宮少秋輕聲道:「八成是著了人家的道兒了,不過沒關係,那老小子是刀切豆腐兩面光!

  他得罪不起人家,也得罪不起我,一定會設法通知我的人,隨後來打接應的,我先下去跟他們磨蹭一下。」

  碧瑤道:「別下去,竹林裡藏得有人,多半是東廠的,早就在等著我們了!」

  南宮少秋道:「我也瞧見了,不過我還是下去的好,他們的目標在我,你們沒亮過相,他們不會注意到,在車上用暗青子掩護我更好一點。」

  說著他一跳下車,居然空著手,長劍在腰卻沒有拔出來的意思。

  小紅瞧見著急道:「這位少爺是怎麼了,他難道還以為對方只是打悶棍、撒石灰的小毛賊嗎?對方剛吃了個大虧,再次遣出來的一定都是高手!」

  碧瑤卻沉聲道:「少廢話,扣好你的飛刀,注意左面,那兒有三個人,全交給你!」

  「怎麼全交給我,你就不管了嗎?」

  「我管右邊,一人負責一面。」

  「右邊根本沒人。」

  「所以才可怕,以埋伏的情勢而言,右面比左面更好,怎麼會不安插人呢?因此,那兒安插的一定是絕頂高手,作為主要的攻擊。」

  「瑤姐,還是你細心,想得周到。」

  「別廢話了,你那邊的三個看樣子是使暗器的好手,一有動靜,你就搶先出手,這位寶貝少爺腦筋不錯,手底下可實在不怎樣。」

  「放心好了,表姐,傷不了你的心上人的。」

  碧瑤瞪她一眼,卻沒跟她貧嘴,因為她全副精神都放在右邊的竹林裡,那兒仍然一無動靜,但更叫人擔心。

  南宮少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居然也靠向左邊,把右邊的林子用馬匹擋著,然後向那個蹲在一邊,好似假裝抽煙袋的車伕道:「你抽的煙絲真香,恐怕是興隆號的上等貨,一包要好幾兩銀子呢。」

  開口第一句話,居然是討論對方的煙絲,這位少爺也真夠絕的,連那個車伕也大感意外。

  他把人帶到這兒是有計劃的,現在正在準備作狠命的廝殺,蹲在地下抽煙,只是裝出的冷靜而已。

  其實他的太陽穴上突突地跳,顯示他內心的緊張。

  那知南宮少秋竟然沒當回事,反倒是他自己色厲內荏地叫道:「關你鳥事,老子有銀子抽什麼煙由老子高興。」

  南宮少秋笑笑道:「你這位老兄可真和氣,我不過是好心問問,你一個月趕車能賺多少,夠你抽煙的嗎?你是那一家車行的,收入准不錯吧!」

  「你問這個幹嗎?」

  「看你生活如此享受,我實在羨慕,想請你帶我一把,讓我也去混他幾個花花!」

  他這邊越鎮定,對方就越緊張!

  那個漢子乾脆拉下瞼來吼叫道:「你爸爸你舅舅才拉車呢,老子是東廠的。小子,昨天你殺了我們幾個同伴,老爺們找你報仇來了。」

  南宮少秋這才故作恍然地道:「敢情我那夜宰的幾個毛賊真是東廠的,我到錦衣衛去報案,聽盧凌風說了,我還不相信呢。東廠是個大衙門,在那兒當差的,不至於窮得去當小賊呀。」

  「放你媽的屁,你才是小賊呢。」

  南宮少秋一笑道:「不管誰是賊了,反正他們夜間摸黑偷偷上我住的店裡去,非盜即賊,你也是一樣。

  既是東廠的差官,便當公開正大光明的辦案子,幹嗎又玩這種偷偷摸摸的把戲呢,莫非你們都有當賊的癮。」

  那車伕臉上湧起了怒色,霍地站起來道:「好小子,你嘴上罵得痛快好了,只希望你能一直硬下去,不要跪在地上哭爹叫娘!」

  南宮少秋微笑道:「這你可弄錯了,我在家時,爹娘管我最凶,只有姥姥和奶奶疼我,每當我有危難時,總是哭著叫奶奶、喊姥姥,絕不會哭爹叫娘。」

  他的口中在跟對方逗趣,身子卻一直藏在馬匹後面。

  那個車伕見他始終不出來,只有繼續叫罵道:「小王八蛋,你耍貧嘴好了,有種的你過來,老子管如你死無葬身之地,小兔崽子,小雜種……」

  他跳著腳,把什麼難聽的話都叫了出來。

  南宮少秋像是十分欣賞,而且也更為篤定了,因為他的耳中已傳來一陣極為微細的嗡嗡聲,像是蜜蜂在哼。

  那是女王峰胡風的特殊聯絡記號,可以傳得很遠而不引人注意,那通知說他們已經到了。

  因此,他大可放心不必出手了。

  因此他即將打入西廠,卻不想洩漏自己身上的功夫,但又不能束手聽任對方宰割,最理想是有人替自己擋一下。

  所以他等對方罵得差不多時,才笑著道:「老兄,你是個男人,怎麼罵起街來,像個潑婦似的?

  你可得小心一點,舉頭三尺有神明,他們若是聽見了你的嘴巴這麼損,會罰你嘴上長療瘡的!」

  那漢子還待張口要罵,忽地用手掩住嘴巴跳了起來,先是哇哇亂叫。後來則是鳴鳴地哀鳴了。

  而且他也痛得在地上亂滾,一張臉在片刻間已經腫得像西瓜,比平時大了足足有兩倍!

  這正是胡風的蜂尾針,發時無聲無息,遠可及數大,觸肌人肉,連一點根都沒留在外面,只有外皮上留個小黑點。

  這就完全像是被大胡蜂螫了一口似的,其毒則過之,假如她不施解毒,可以把人足足痛上三天,寸全身腫得像個球樣的死掉。

  這種暗器太狠毒了,胡風自己是輕易不施展的。江湖上盛傳她女王蜂的名號,卻不太有人知道她有這種暗器。

  今天是在南宮少秋的暗示之下,才施展了一枚!

  那個扮車伕的漢子倒在地上只剩下哼哼的份了。

  南宮少秋卻笑道:「我說的不錯吧,真是現世現報,這西山腳下可不能亂說話的,山上有呂祖廟,供著純陽仙師。

  那是個風流神仙,喜歡漂亮的女人,最討厭潑婦和流氓。

  所以京師的青皮混混無賴,來到這兒都是規規矩矩的,你這怪自己招惹的,可怨不了!」

  他拉了馬匹,作勢掉頭欲行。竹林中的人再也忍不住了,一聲暴喝,暗器似雨點似的射出來!

  小紅連忙叫道:「少爺!快躲開!」

  南宮少秋沒有躲,他只脫下了身上的袍子,隨手揮舞開來,形成了一大片藍幕,將那些暗器都卷阻落地。

  不但沒傷到自己,連馬匹都沒受到傷害!

  而三個發暗器的傢伙卻只發出了三聲悶哼。

  那是小紅的柳葉飛刀也出了手,她又忿又急,碧瑤叫她看住左邊,她也全神注意著,沒想到對方的動作出奇的快,一大片暗器罩將下來。

  幸好南宮少秋自己反應不慢,脫下外袍擋了一陣,她怕南宮少秋支持不了多久,惶急中六支飛刀一起出了手,分襲三個人。

  這是權宜之計!

  她見到對方的發暗器手法後,知道這六支飛刀不見得能奈何對方的,所以飛刀出手後,身隨劍起,一溜寒光射出車窗,射進了竹林。

  那些悶哼聲她也沒聽見,劍先急掃,三個人被砍成了六截,她不禁奇怪自己何以得手太容易。

  每個人都是被她攔腰斬為兩段的,上半截的殘屍上,卻又插著兩支柳葉飛刀,一支釘在咽喉,一支釘在胸膛。

  敢情這三個傢伙早就被她的暗器解決了。

  小紅看看那三個人時,更難以相信了,這三個人並稱嶸山三鳥,是嶸山派的高手,不但暗器手法精絕,技藝也是江湖一流的。

  小紅估計單打獨鬥,或許能勝過一個,以一敵三,絕對不是對手的,卻沒想到歪打正著,一下子糊里糊塗地解決掉三個強敵,倒不禁呆住了。

  她也沒能呆太久,右邊的竹林中,疾速彈出兩道人影,一條越過了馬背,凌空撲擊南宮少秋!

  另一條則飛越路面,疾攻竹林中的小紅。

  車中的碧瑤一直在注意著竹林中的動靜,但始終是比人慢一步!

  幸好南宮少秋一直用馬匹擋住了身子,使對方無法直接攻擊,所以他還來得及凌空迎擊,在人影接近南宮少秋時,被她攔住了。

  噹的一聲,急刺的一劍被她凌空磕開,也將她的人震退半丈許,可見對方的功力猶在她之上。

  另一邊的小紅也差不多!

  她因為距離較遠,得以較為從容,人影迫近時,單劍撩上去,鏘然震鳴中,她的人被震開丈許,手臂酸麻。

  對方的身形站定,與碧瑤對劍的是一個道士,柳髯羽冠,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樣子。而將小紅震退的卻是個胖大的和尚,使的是一柄月牙方便鏟。

  碧瑤一見這兩個人,神色急變,也暗呼僥倖,幸虧南宮少秋一直都躲在馬匹旁邊,不讓對方有夾擊的機會。

  否則左邊林中三鳥的暗器,加上右邊這兩個絕世高手的猝然一擊,舉世之間,將無人抗受。

  現在三鳥已經伏誅,只剩這兩個討厭傢伙,至少還可以一拼!

  她知道力拼並不容易,但此地已近西山,她的義父汪振那兒一定會很快得到消息著人來救援的。

  而且南宮少秋似乎也有幫手到達了。

  她可不像小紅那麼沒心計,先前車伕的無端倒地,以及嶸山三鳥的被小紅一招所斬,都是有人在暗中幫了手。

  所以她沉住了氣道:「小紅,到這兒來!」

  小紅很快地退了回來。

  南官少秋卻抽出了腰劍,走前一步,像是要保護兩個女孩子,指著兩個敵人道:「和尚、道士,你們不在廟裡唸經拜佛,守著出家人本份,也出來幹這種攔路打劫的勾當,敗壞清規,實在該死。你們的法名叫什麼,是哪家廟裡的。」

  和尚看看道士,哈哈大笑道:「道兄,這小子居然還不認識我們,你看要不要告訴他呢?」

  道上冷笑道:「以你我的身份,總不能不教而誅!」

  和尚傲然道:「本師古月,人稱虎牙僧,那是玉洞仙師,名列當世十三邪,並稱空門雙凶。」

  南宮少秋像是從未聽見過這兩人的名號,仍然從容地笑道:「你們自己不避諱凶邪,還算是老實。不過空門雙凶卻又不夠謙虛,為什麼不說是空門中的一雙敗類呢?」

  「南宮少秋,你真不知死活,居然敢說這種話。」

  南宮少秋微笑道:「大和尚,你別生氣,聽起來你在江湖上似乎還小有名氣,儘管你名列凶邪,也該有些風度才是。你們也是東廠的?」

  「佛爺們不屬東廠,只是受忠順王禮聘為供奉。」

  「那有什麼差別,想來忠順王不會把你們像菩薩般的高高供起來,每日香花奉養。他要你們殺人,你們就得殺人,等於是他的高級爪牙打手而已!」

  王洞真人為了搭架子,一向很少開口。

  這時也忍不住了,厲聲喝道:「小兒,放肆!」

  「老道!你別發火,生氣也改變不了事實,你們現在就是受命出來殺我的!」

  王洞真人道:「那倒不見得,本來王爺對爾頗為生氣,後來刑部侍郎皇甫光來為爾說情,王爺念爾年幼無知已經原諒了你。

  聽說你有意投效王爺,王爺還頗為嘉許,準備好好提拔你,那知你小子竟三心二意,居然又想投到汪振那老陰人處,王爺這才認為你不可恕!」

  「你們怎會知道的?」

  「這兩個女娃娃是汪振的乾女兒,如何瞞得過王爺,她們帶你到西山,自然是去見汪振。」

  南宮少秋笑道:「原來你們只是代忠順王來挖角兒的,那也未免操之過急了,我既然已經托了皇甫老伯去打招呼,少不得會去見見王爺的,我現在也只是去見見江公公,並沒有決定要在哪邊呀!」

  玉潤真人道:「那好!你立刻回頭去見王爺,本師就放過你這一遭。

  「反正我是出來謀差事,東廠西廠一樣幹,現在既然兩處都要我,我可得挑一挑了。二位是否知道,忠順王能給我一個怎麼樣的職份?」

  「王爺答應用你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你還要挑職份?」

  「那當然,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兒,豈可不慎重,何況,忠順王不會為了我的才具而用我,他要的是我伯父的關係,有這個條件,我當然得端一端,找個適合的差事幹干。」

  古月想是受過指示,忍不住道:「王爺對你有多少才具十分清楚,不會虧待你,大概可以有個大檔頭……」

  「大檔頭有多大?」

  「你去了之後自然知道,反正以你這份德性,大檔頭只高不低了。」

  「高低我不計較,我只想知道,像你們和尚老道這一票貨色,我管不管得到?」

  古月和玉洞真人兩人都泛起了怒色。

  玉洞真人沉聲道:「狂妄小兒,你居然在消遣本仙長。」

  南宮少秋道:「我說的是真話,假如連你們這種高等的打手都管不了,那還有什麼干頭呢?

  西廠那邊,碧姑娘說可以推薦我當統領,也就是說,除了汪公公之外,其他人都歸我管的。」

  玉洞真人朗聲大笑道:「你要去當統領?」

  「是啊!碧姑娘這麼說了,只是我不知道統領是否真有那麼大的權力,正好問問你們,老道,你可不能騙我,這事關係很大,而且立可證實的。」

  玉洞真人又是一番猛笑道:「不錯,統領在廠衛中地位很高,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碧瑤是汪振的乾女兒,她也有能力推薦。在振手下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以你的背景,他可能會用你當統領。

  只是有一點你沒想透,東西兩廠,地位是一樣的,實力卻有強弱盛衰之別,西廠的統領不會比東廠的大檔頭風光!」

  南宮少秋道:「既是兩廠地位平等,我當然選高的爬,請你們上復王爺,我決心上西廠去了。」

  「小子!你不後悔?」

  「沒什麼好後悔的,西廠不過是實力差一點罷了,我去了之後就不同了!」

  「就憑你小子這點材料?」

  南宮少秋道:「別把我算進去,我知道自己不行,可是我伯父那裡有人,我會帶一批人過去,那就不同了。」

  碧瑤氣得直翻眼道:「活寶!你怎麼什麼都說了!」

  「那有什麼關係,他們遲早也會知道的,我先說一聲,也免得叫皇甫老伯為難,他畢竟向忠順王推薦過我,但是忠順王太小氣,可不能怪我。」

  碧瑤賭氣道:「你說了出來,他們還會放過你嗎?」

  南宮少秋笑道:「你是說他們會殺我?」

  「他們攔截在路上,難道是為了找你聊天?」

  「那當然不是,他們本來是要留下我的,可是沒配合好,那三個傢伙搶先發動又送了命,他們已失去了最有利的時機。

  現在只剩下和尚老道,他們是聰明人,不會再作傻事的,所以才找我談判,不過他們的權限太小,只能給到一個大檔頭,這一筆交易是談不攏了。」

  「和尚老道,你們回去對忠順王爺說,盛情心領,得罪我之處,我也不去計較了,因為我也沒吃虧,以後大家在一殿為臣,還要互相多多照應!」

  這位少爺裝出一副不懂事的樣子,說的話卻能叫人氣得吐血。

  碧瑤這才聽出南宮少秋是在存心調侃,不禁臉上泛起了微笑,但她也看見了對方兩個人臉上的殺機。

  玉洞真人已經舉起了劍,凝聚全力,似乎想把這個小子一劍劈成兩片。

  南宮少秋卻似乎毫不知厲害,笑著道:「老道,你別吹鬍於瞪眼,也別想耍橫,本少爺敢來京師來謀事,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們的安排雖密,可是到現在損兵拆將的都是你們,看看那位趕車的仁兄,你就該放聰明點。」

  那個車伕在地下已經動不了了,腫脹卻蔓延到脖子上,而且肌肉仍在不住地顫抖,顯見他仍是在極度痛苦中。

  古月上人走過去,一鏟將他鏟成兩截,他居然閃著感激和解脫的眼神,看來倒是令人心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8:47

第十五章


  玉洞真人也為之一震,凝神提防四周,他也知道那傢伙是著了暗算,卻不知由何方而來以及中的是什麼暗算。

  這種看不見的敵人,使他也不敢掉以輕心了。

  他必須全神戒備,才不致為人所乘,若是他全力去搏殺這個小子,一招未必見效,可是旁邊來的暗算就無法防範了。

  對峙了半天,他畢竟不敢冒險,收回了劍,冷冷地道:「小子,山不轉路轉,下次還會見面的。」

  南宮少秋道:「老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我喜歡聰明人,若是你在忠順王府混得不如意,不妨來找我,我負責給你們安插比供奉更高的位子。」

  玉洞真人的涵養好到了極點,居然也不加理會,只是朝古月上人道:「法兄,我們回去吧!」

  南宮少秋卻不肯放鬆,盯在後面搶問道:「二位施襲不成,又折損了三個同伴和一名車伕,鬧了個灰頭土臉,這下子回去見王爺,面子上恐怕交代不過去吧?」

  古月上人忍無可忍,一頓方便鏟,鼓目怒問道:「小子,你還待怎地?」

  南宮少秋道:「我是在替二位著急,想個下台的方法,比如說由我在二位身上弄點不輕不重的傷口。

  二位回去就可以說,由於我們這邊來了個厲害的幫手,二位力戰不敵,只有無功而退,像二位這樣皮毛不傷,好端端的回去,的確是很難向人交代的。」

  看來他是一片好心,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實在能氣死人。

  玉洞真人城府那麼深的人,也忍不住氣得七竅生煙,厲聲大喝道:「小子,你實在欺人太甚,饒你不得!」

  回身發劍,又勁又厲!

  碧瑤怕他無法招架,連忙上前仗劍替他擋住!

  但她心中實在恨他不知死活,今天能夠安然全身而退,已經很不錯了,他卻偏要油嘴滑舌,把敵人又惹火了回身拚命。

  哪知南宮少秋搗的蛋還不夠,從車上取下了策馬的鞭子笑道:「碧瑤!你只要能纏住他三兩個回合,我就可以叫這老道出醜,著實的給他幾鞭子,我的劍法不行,耍馬鞭可真有幾手,我能擊落空中飛的蚊蠅呢!」

  兩三個照面下來,碧瑤被殺得連連後退,可見這老道是真的火大了,決心想殺人以逞一快。

  南宮少秋在旁邊,突然長鞭抖開一團鞭花,喊了一聲:「著!」

  「啪!」的一響,在玉洞真人的脖子上結結實實地打了一下,著鞭處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玉洞真人只感到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怒火更熾,厲吼一聲,奮力劈開了碧瑤的劍,反腕猛掃,劍光罩向南宮少秋,其勢凌厲無比。

  碧瑤見狀大驚,急忙運劍去解救,但已來不及。

  她只有一咬牙,劍勢運足,攻向玉洞真人身上的要害,逼他撤招自救,以便化解南宮少秋的危機。

  哪知這位少爺忒也奇妙,對著漫天劍影,完全不當回事,長鞭巧妙地揮出,先是在王洞真人的鼻樑上打了一鞭。

  打得玉洞眼前金星亂飛,什麼都看不見了,手下為之一鬆一慢。

  而南宮少秋鞭梢落回來,吧的一聲又擊中在手背上,使他的劍勢完全走樣,無法再傷人了!

  但是碧瑤的劍勢卻沒有停止,直透進玉洞真人的腰眼,穿刺腎盂,玉洞真人怪叫一聲,身形縱出兩丈遠。

  他再度落地時已是步伐踉蹌,向前只跑了兩步,腰間血噴如泉,身子搖晃著倒了下來。

  他倒在地下,沒有看殺他的碧瑤,只是指著南宮少秋道:「小子,你好奸詐,藏得好功夫!」

  南宮少秋的表情傻傻的,似乎不相信地道:「老道,你是怎麼了,我告訴你我的鞭子耍得很不錯,但打在身上絕對要不了命,你怎麼就死了呢?」

  玉潤真人說不出話來,但兩隻眼睛卻瞪得老大,人已嚥了氣卻死得很不甘心。

  碧瑤似乎也難以相信自己真能殺死對方,因為玉洞真人的劍法比她高明,功力比她深厚,一切都勝過她多了。

  因此絕無可能是被她殺死的,但是玉洞真人腰上一劍明明是她刺進去的,也是玉洞真人致死之由。

  但玉洞真人真是她殺死的嗎?

  最震驚的莫過於古月上人了。

  而最難相信的也是古月上人,玉洞真人的武功比他還高一點,卻被這兩個小輩聯手在兩三招之內殺掉了。

  他不知道是對方技藝太高,抑或是玉洞真人一個偶然之間的大意。

  過程他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南宮少秋的鞭子的確耍得妙,在重重的劍影中突破進去,先聲奪人,擊中了玉洞一鞭。

  但是另一鞭擊碎劍勢的精著他卻沒有看見。

  就連參與決鬥的碧瑤也沒有看見。

  因為那只是電光石火的一閃,極少有人能捕捉到的。

  因此,古月上人判斷是大意的成分居多。

  照理說,他此刻應該知難而退了!

  這次安排突襲的計劃有六個人,對付一個雛兒和兩個女孩子,已經太過於小題大作了;但是因為忠順王還希望能威逼對方投向東廠來,才派出他們兩個老的來。

  卻沒想到事情竟變成如此,六個人死了五個!

  自己這下子回去真的難以交代了。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有狠起心來一拼了。

  不管怎麼說,也必須拼倒對方一個才有老臉回去。

  他名列凶人,想到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根本不管什麼前輩身份。所以他撈起月牙方便鏟猛地橫掃,竟是把三個人都罩在內。

  誰也沒想到他會突襲的。

  這一招又急又凶,南宮少秋一聲:「不好!」

  雙手一拉碧瑤,一拉小紅,三個人並排地倒下去,鏟風堪堪由身上滑過,的確是驚險萬狀。

  而南宮少秋應變雖有急智,反應卻實在太差,第一招險著被他躲過去了,躺在地下卻仍然緊緊地摟著兩個女孩子忘了放手。

  假如古月上人接著再來第二招,他們一定躲不過了。

  碧瑤和小紅卻是知道厲害的,雙雙掙開了他的手,一縱而起,挺劍要去攻擊古月上人以搶先機時,卻又呆住了。

  大和尚已嗒然西歸了,身子分成了兩截,而那只方便鏟帶著他的上半身飛到老遠的地方。

  下半段殘軀則倒在凜若天神的慕容剛足下,他的手中還握著一支長劍。

  南宮少秋也從地上跳了起來,看見慕容剛,笑著對他眨眨眼道:「剛叔,你可來了,方纔我們這兒好熱鬧,你沒看見兩位姑娘有多凶。

  小紅姑娘一劍劈下了三隻鳥。

  碧瑤則一劍刺死了一個叫玉洞的老道,他跟一個大和尚聽說都是什麼宇內十三凶中的人。對了,大和尚呢?」

  慕容剛笑道:「大和尚只剩下半截了,我來的時候,他正好在對你們偷襲,一鏟橫掃,我也給他來個依樣畫葫蘆。

  結果他那一鏟被你們躲過了,我那一劍被他的上身躲過了,隨著方便鏟飛到竹林裡,卻把他的下半截留下了,我在這裡守著,看他敢不敢過來拿!」

  驚魂甫定,大敵皆除!但兩個女孩子卻望著這一對活空,她們不知道這兩個人是真笨還是裝傻!

  但慕容剛顯然說的是笑話,他埋伏一邊,逮准機會突出一劍腰斬了古月上人,時機的確選的絕佳。

  只是他應該早點出來挽救他們少主的危機的,先前在兩大凶人的逼攻之下,情勢多麼危險。

  慕容剛難道沒聽過十三凶人的厲害嗎?

  還是他對他們的少主深具信心呢?

  但看他的樣子,似乎真沒聽過十三凶人之名。

  因為他居然還笑得出來道:「少爺!十三的人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那個和尚不是被我一劍砍成了兩截。而且他也窩囊得緊,丟了下半身都不敢回來取!」

  南宮少秋道:「剛叔,你別逗了,你能一劍劈他成兩截,純屬僥倖。他一心都在我們身上,沒注意你而已,再加上你身強力壯,才能一招奏效,可別真以為十三凶人是如此輕易好應付的。」

  慕容剛笑道:「這個我知道,少爺,你放心好了,我從來也沒以為我是無敵大英雄,否則我來到之後,早就現身出來了。

  正因為我知道對方不弱,而我自己也不怎麼樣,現身出來幫不了多少忙,倒不如躲著抽冷子來一下,說不定能建下大功呢!」

  碧瑤這才微微一笑道:「剛叔,你這下子可真建了大功了,腰斬凶僧,這一斬你將聲名大增。」

  慕容剛連忙搖手道:「姑奶奶,我可不要聲名大增,那只會增加麻煩,倒不如給我幾兩銀子實惠些。」

  南宮少秋道:「剛叔,你這麼一說可就叫我難堪了,你幾時短過用度,錢放在你身上。隨你高興花……」

  慕容剛笑道:「少爺,承你看得起沒把我當外人,一切都交給我,但人不可無人我之分,你的東西放在我這兒,可不就是我的!」

  「剛叔!我可是說過你可以任意花費的。」

  「你雖然說過,但我也得有個算計,我一年可以領的俸多少,能花的有多少,不是我賺得到的,我不能花,花起來也不痛快。」

  對他的這份執著,南宮少秋只有搖頭歎息,倒是碧瑤與小紅對慕容剛的看法,又多了一層敬意。

  車子改由慕容剛駕著,又折上大路,直上西山,終於在半山間,一棟精美的華廈前停了下來。

  四個人下了車。

  門上有個不男不女的傢伙忙迎了上來道:「我的姑奶奶,你們可來了,裡面可又催了好幾遍了,叫武七傳雲板連遣出七道快馬去催駕了,怎麼,你們設遇上?」

  碧瑤冷笑一聲道:「大米飯,虧你還有臉去催,你這個總管是管些什麼的,只管傳人,不管清道的。

  我們在半路上叫人截住了,你居然也不著人來接應一下,害我們差點沒丟了性命,見了老爺子,我倒要問一個明白!」

  那個被稱為大米飯的傢伙一驚道:「什麼?被人截住了,姑奶奶你可別開玩笑,誰敢在這條路上截人?」

  「沒人敢?你不妨去山口那條到竹林寺的小路去看看,還躺著六個死人呢!你以為西廠兩個字是廣成子的翻天印,能叫諸神迴避嗎?」

  「啊!真是有人截阻了,是些什麼人?」

  「嶸山三鳥,空門雙凶,再加上一個番子!」

  「是東邊的,他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直接冒犯,不過這是為什麼呢?朱老四不是個莽人,不會做這種莽事兒的呀,他難道打算要跟老爺子硬幹嗎?」

  「你準備著點,那是遲早的事。我推薦南宮公子給老爺子,忠順王要搶人,這會兒碰了大釘子,說不定惱羞成怒,會真來上一下子呢!」

  「敢情是為了這個,那就難怪了,這位是南宮少爺吧,瞧這一份流水行雲的氣概,哪個不愛呢?

  啊!姑奶奶,你剛才說的空門雙凶,莫不是名列十三凶人中的玉洞和古月那兩個老怪物吧!」

  「怎麼,難道我還會虛報兩個名字來冒功不成?人是南宮少爺和這位慕容大爺殺的,屍骨還停在竹林裡,你可以派人檢查去。

  大米飯喜動顏色地道:「那可真了不起,這可真是奇功,我得趕緊報告老爺子這個好消息去。」

  他說著回身就跑。

  碧瑤沉聲道:「大米飯!回來,這是什麼規矩,你也不向南宮公子和慕容大爺見禮,要知道你雖是這擁翠山莊的總管,他們二位一進門可就能管著你!」

  大米飯忙又回身,對南宮少秋和慕容剛一揖道:「二位!千萬饒恕小的失禮,小的姓范,叫范達迷,不過別人都叫我大米飯!承老爺的恩典,派在這擁翠山莊打雜,還望二位往後多多提拔!」

  南宮少秋見他滿面紅光,分明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但是他卻表現得一派卑恭屈膝之狀,倒是對他頗為注意。

  因此也回了他一揖道:「不敢當!范總管,日後多照應。」

  大米飯笑著又拱拱手道:「罪過!罪過!少爺太客氣了,少爺您當了統領,就是小的頂頭上司。

  只要您吩咐,小的無不鞠躬盡瘁,唯命是從!您各位慢慢進來吧,老爺子在擁翠樓等著呢,小的先去報告好消息去了!」

  一轉頭又跑了。

  南宮少秋望著他的背影微笑不語。

  碧瑤問道:「少爺,你看這個人怎麼樣?」

  「這是一個很怪的人。」

  「怪?怎麼個怪法!」

  「他內外兼修,身手俱屬一流,可是看他對人這種謙卑的態度,倒又實在不相稱。」

  「這傢伙會是內外兼修。」

  「我自己雖然沒下多大苦功去練,可是我看人絕不會錯,這是我伯父特別關照的,他說我將來要領軍帶人,自己不一定要勇冠三軍,但不可不知人……」

  「這麼說來,倒是我們看走眼了,他從小就淨身進了宮,一直在當小太監,被人壓著抬不起頭。

  因為他聰明伶俐,能言善道,善解人意,我義父才提拔他一把,讓他在西廠裡當個總管。

  他不但打打雜,而且還負責宮裡宮外的傳遞消息,因我義父平時必須在宮中,必要時才出來一趟,可是他也沒對這傢伙特別看重!」

  南宮少秋道:「一個人的武功修為到了某一種境界時,自然而然會產生一股傲氣,那是所謂的風骨。

  這傢伙有技而無風骨,倒是不簡單,如果不是他故意藏拙,就是他別有用心,倒不可不防。」

  「這……我要告訴於爹一聲。

  「目前還不必,我多觀察他一陣,弄清楚他是哪一種人就行了,不怕他城府再深,我也有辦法掏出他的底來。」

  四個人向前行去,一路上都有人站崗,看見他們後都執戈行禮。南宮少秋道:「這兒是西廠了。」

  「是的!他們部是當差的番子,那些有執事的大檔頭、二檔頭們,都在樓中陪侍我義父了!」

  南宮少秋輕聲一歎道:「這算是什麼呢?執軍器而不著戎裝,列軍儀而無軍容,不倫不類。

  若叫我伯父看見了,不每人賞他們一頓鞭子才怪!趁早叫他們隨便站站還像個樣子些,這樣半吊子看了都戳眼睛。」

  碧瑤的臉微紅道:「他們是便衣辦事的人員,不能著戎裝,如果你要好看,可以調些御林軍來站崗。」

  南宮少秋道:「我要什麼好看,我只是說這樣於不成體統,便衣辦事就隨便行動,不必擺樣子?」

  「這都是大米飯弄出來的,一個自小在宮中的太監能有多少見識,等你接事之後,你是統領,要怎麼樣改革都行。

  現在你給我留點面子,少批評兩句行不行,因為我也是副統領,這一切我也有一半的份兒的。」

  「你也是副統領,那誰又是統領呢?」

  「是我義父自兼,以後請他免掉這份兼差吧,其實他自己也極少出來管事。」

  「居其位而不謀其政,這是最要不得的事。」

  說著已經到了一棟華樓之下。

  大米飯站在樓梯上,堆著滿臉的笑容道:「老爺子聽你們來了,高興得要親自來下迎接,是小的攔住了,各位快請上去吧。」

  說完又回頭在前引路。

  上了二十多級的樓梯,卻見一個老者,白面無鬚,臉色紅潤白髮蕭蕭,長得倒是儀表堂堂,只是沒有鬍子,缺少威嚴。

  碧瑤先一步上去,扶住了他的膀子道:「乾爹,您怎麼出來迎接呢,那可不敢當。」

  這就是勢傾大內、最有權力的宮中尚衣監江振。

  南宮少秋很絕,他見江振著了錦袍,挽起了頭髮,擺脫了官監的打扮,知道他對自己宮監的身份不滿意。

  因此也不稱呼他為公公了,屈下一膝道:「小侄南宮少秋參見老伯。」

  這個稱呼使汪振滿心歡喜,連忙拉他起來笑道:「好!好!賢侄太客氣了,剛才聽說賢侄在路上受了驚。」

  「幾個跳樑小丑,不足為論。」

  「哈哈……果然英雄出少年,豪情萬丈,空門雙凶,在你口中竟是跳樑小丑,朱老四聽見了,不氣破肚子才怪!」

  他口中的朱老四是指忠順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9:04

  朱是皇旁的國姓,一般人都要避諱的,他卻直呼而出,而且忠順王是皇帝的堂兄,排行第四沒錯,但忠順王是公開御封的親王,他卻直呼朱老四。

  不僅他如此,連大米飯剛才也喊了聲朱老四,可見他們這夥人的跋扈與罔顧法紀了。

  汪振緊接著,又看向了慕容剛。

  慕容剛不得已也作了揖道:「末將慕容剛,參見老爺子。」

  汪振也客氣的向他彎彎腰道:「好,果然是一世虎將,聽說空門雙凶中你也宰了一個,是哪一個?」

  碧瑤忙道:「慕容將軍是一劍腰斬虎牙僧,乾淨俐落,比女兒和南宮少爺還強呢,我們是雙戰玉洞……」

  汪振興奮莫名地道:「賢侄,在這兒雖說是跟朱老四各領一廠,負同樣的任務.可是他仗著人多勢眾,處處要占強一步不說,還要排擠我,想吞掉我這個部門。

  我雖然不服氣,但是勢不如人,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現在難得有賢侄來幫忙,咱們就不必怕他了!」

  他拿起案上的一顆大印和一道令符道:「這是西廠的統領憑信,老夫現在交給你,也就是把西廠全都交給你了。今後該如何整頓內部,加強對外工作表現,全看你的了,你儘管放手去做好了!」

  碧瑤道:「就這麼簡單嗎?」

  汪振道:「當然不會這麼簡單,還有很多手續公文,不過小范會辦,老夫當眾宣佈過,就算是定局了!」

  於是在一頓接風宴與慶功宴後,南宮少秋的西廠統領就算是正式就任了。

  他第一件事就是調閱檔案,看一看舊有的人事資料,心中已有了底子。

  因為大米飯在這方面很稱職,對於哪些人忠貞可靠,哪些人的忠貞有問題,哪些人肯定是跟東廠有來往的,都作了個詳細的註腳。

  照檔案看,汪振並不糊塗,對廠中人事是很清楚的。

  只是東廠的勢力實在太強了,西廠中幾乎有一半人是已為東廠所吸收,二成的人有待查證。

  而實際可用的人不過兩成,而且地位都不高,技藝也沒什麼特出的。

  南宮少秋皺眉道:「糟!太糟了!難怪我在來的時候,會受到對方的攔截了,看來東邊的勢力早已侵吞到這邊,間諜充斥,隨時可以吞掉這邊了!」

  大米飯道:「可不是,老爺子就是擔心及此,所以才亟力要個人來整頓,幸好找到了統領。」

  南宮少秋想了一下道:「目前是沒有辦法的了,因為那些人只是形跡可疑,並沒有在確切的證據,不能動他們。」

  「有證據也沒法子動,因為他們只是跟東廠有來往,那可不犯法,兩個部門都是為朝廷效力……」

  「這倒也是,看來,想要清除這些人,我還得另外動腦筋、范總管,我有一批人,目前可不想帶進來。」

  「統領,您若是不帶人來,恐怕獨木難支。」

  「人我是帶來了,只是不能明著帶進來,免得洩了身份,我要二十份執事腰牌,名單暫不呈送,憑牌辦事,由我負責。」

  「是!統領有用人的權,名字不鐫上腰牌也可以,但是必須要申報上來,以便向戶部支俸。」

  「這二十個人不報名,統一支俸,由我統一具領後,再分發給他們。」

  「統領,照規定上,至少要報告上面一聲的。」

  「上面是誰?范總管,我這個統領是隨著大統領同進退的所以我只認一個汪老伯,假如他要問我,我會直接告訴他,否則我絕不告訴第二個人,那些腰牌你給是不給?」

  大米飯沒辦法,只得道:「當然給,統領要幾塊金牌?幾塊銀牌?幾塊銅牌?」

  「本座帶來的人,沒有使用銀銅牌的,自然全是金牌。」

  「這個恐怕沒辦法,照編制規定每個廠中金牌是二檔頭缺,只有三十名缺額,現在已有廿四名了,統領最多只能補上六名!」

  「沒那事兒,我不理什麼限制。我這些人員是對外辦事用身份不夠辦不了事。你所擔心的是怕那些俸給報不准,這沒關係,不夠的我自己補上。

  二十面金質腰牌,你立刻給我送過來,范總管,以後我交代的事,你少給我談規定,廠衛辦事,幾時守過規矩的!」

  他的態度一硬,反而把大米飯吃住了,連忙唯唯諾諾地把金質腰牌送來了。

  碧瑤瞧了笑道:「還是你這位統領威風,這傢伙雖然對人恭順,但最會拿蹺找麻煩,動不動就拿規定來難人。

  因為所有的規定只有他一個人清楚,只好由著他說去,別人為了辦事方便,只好常送他一點小人情。」

  南宮少秋神色微動地道:「原來他好貨!」

  碧瑤道:「自古太監沒有不貪的,包括我義父在內,都有這個毛病。」

  南宮少秋道:「他們又沒後人,自己在宮中,衣食不缺,也沒有多少時間去享用,要錢幹嗎?」

  碧瑤一笑道:「這你可問住我了,我也說不上,也許他們是天生受財吧。大米飯私下有兩處公館。

  一處是他的家人,由他哥哥當家,另一處則是住了幾個粉頭兒,丫環婆子用了一大堆呢。」

  南宮少秋搖頭歎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真是天曉得,為家人設個窩,倒還情有可原。

  另外那個藏嬌金窟,不是浪費嗎?明擺著是替人預備,花錢去買王八做,這傢伙的癮頭可真不小。」

  小紅不禁掩著嘴笑。

  碧瑤雖也忍俊不住,但卻強繃著臉道:「南宮兄,你能不能說話正經些,要知道你現在是西廠廠衛統領,總要有點威嚴!」

  南宮少秋道:「那可沒辦法,我生來就不喜歡搭架子,所以才走進這個圈子,否則我早就做官了。」

  碧瑤道:「我最討厭一個人油嘴滑舌!」

  南宮少秋道:「那你也只好將就一下。碧瑤,我第一次見你也沒裝成一本正經的樣子,你為我作成了這個差事,我很感激,但並不表示我一切都得聽你的。」

  他的神色逐漸正經起來了。

  碧瑤也是一怔,頓了頓道:「我幾時要你全部都聽我的?」

  南宮少秋笑笑道:「也許你自己不覺得,可是情形的確如此,你認為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行。

  你先是告訴我如何做事,現在又要告訴我如何做人了,甚至於告訴我如何做一個你喜歡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我認為大家相處,最重要的就是互諒、互敬、互重,在欣賞別人的優點時,也要同時容忍他的缺點,不要勉強別人改變來適合自己。」

  自從認識相交以來,這是南宮少秋第一次規規矩矩、正正經經地說話,卻使碧瑤最受不了。

  她脹紅了臉道:「我是為你好,否則我才懶得管你死活呢!」

  南宮少秋緩緩地道:「沒人規定這個統領一定要什麼態度,只是你自己不喜歡而已,假如我一定要討你喜歡才能幹統領,我寧可不於。」

  「幹不幹是你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說完這句賭氣的話,她回頭就跑開了,惟恐眼淚會流出來。

  小紅白了南宮少秋一眼道:「少爺!你也是的,她不過才說了一句,也的確是為你好……」

  南宮少秋逍:「你也認為她是為我好嗎?這個統領雖然權大,卻不是真正的官兒,而且也不受人管。

  況且我就算行止失常,御史也參不了我,因此我用不著裝起一副正經的樣子來給人看。」

  「將來你不是永遠幹這一行,你要去帶兵的!」

  「那就更荒唐無稽了,她從沒帶兵怎麼知道如何帶兵呢?她分明是以自己的好惡看法作標準,卻要別人去迎合她的標準,你憑良心說,她是不是這個意思!」

  小紅呆了一呆才道:「就算是吧,她也是一番好意,這是在關心你!」

  南宮少秋道:「我知道她沒有惡意,只是她關心的方法錯了,關心一個人是想著如何為對方做些什麼,而不是要對方為自己做些什麼。

  她也許是一向驕傲慣了,只知道如何去糾正別人,從來也不知道如何去與別人平等相處,她永遠是一個發令的人。

  這樣的人可以成為一個好的主管,卻不是一個好朋友好妻子的。你把我的話告訴她,要她平心靜氣地思考一下!」

  小紅咀嚼了一下他的話後,含笑地追了出去,終於在一間屋子裡找到了正在擦眼淚的碧瑤。

  她笑著過去道:「表姐,你那樣一個堅強的人。也會掉眼淚嗎?」

  碧瑤憤憤地道:「我自己也不知怎麼的,會這麼沒出息,可是想想實在氣人,他簡直不識好歹。」

  「不!表姐,這次是你錯了。」

  「我錯了,我告訴他的那些話難道不對?」

  「對不對我們不論,但無可否認,你不是為了道理而告訴他,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喜惡,你討厭說話不正正經經,他卻是風趣已慣。」

  「他那叫風趣嗎?完全是貧嘴!」

  「不管是什麼,他已經活了這麼久,習性已成,你不能再去改變他,至少不能為了討你歡喜而改變他,你只能決定這個人是否能相處,是否可以相守終身!」

  碧瑤一怔道:「什麼廝守終身,哪能談得這麼遠?」

  小紅道:「或許你自己還沒想到過這個問題,但人家可漏了口風了。」

  碧瑤忙問道:「他說了些什麼?」

  「我把他的話轉述一遍,你聽了自己去捉摸一下,若是你對他毫無意思,不妨日後疏遠一些,否則你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對這樣一個男人,你是否能接受!」

  碧瑤紅著臉道:「鬼丫頭,越說越不像話了,什麼叫接不接受?難道我就非嫁人家不可了!」

  「我可沒這樣說,反正人家是擺出話來了。在我的看法中,他的要求並沒有錯,一個男人原該有他的尊嚴,不能事事受制於婦人,那種男人一定沒出息!」

  小紅接著把南宮少秋的話說了一遍,也把南宮少秋說話時的神情與態度,描述得很詳細。

  碧瑤聽了冷笑一聲道:「稀罕,他以為我非嫁他不可了。」

  小紅道:「瑤姐!你這樣想就大錯了,今天的事本來就是你不對,人家只表明自己的態度立場而已。

  倒是你,以為他這個官兒是你賞的,處處都要去干涉他,甚至於管到他的言行舉止了!你說對不對?」

  「我是為他好。」

  「得了!瑤姐,你我心裡明白,人家更明白,你只是為了自己的喜惡而已,難道你真懂得如何做官嗎?

  他有自己的背景和立場,並不需要去巴結逢迎,自然也不需要做作,坦率自然、活潑風趣,那有多好!

  難道你會喜歡一個不苟言笑的木頭人?算了吧,你自己也不是那種一本正經的道學先生,何苦來裝成假正經呢?」

  碧瑤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了,紅著臉道:「鬼丫頭.著樣子你倒是很欣賞他的,為什麼你自己不嫁給他呢?」

  小紅笑道:「我的確很欣賞他,他若開口求婚,我會毫不考慮地答應。只是人家看中的是你,我除了單相思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

  碧瑤笑著道:「丫頭的臉皮真厚,看什麼話都說出來了,你放心有了我就少不了你的,無論如何,我也會把你帶在一塊兒的。」

  小紅也紅著臉道:「瑤姐.你的臉皮也夠厚的,自己都還沒著落呢,居然替我打算起來了。」

  碧瑤笑著要去擰她的嘴。

  小紅笑著躲,兩個人鬧成一團!

  但是沒多久,碧瑤卻長歎了一口氣!小紅奇道:「好好的,你又歎什麼氣.莫非又想反悔了?」

  碧瑤苦笑道:「我們都是一廂情願,也許他根本看不起我們,以為我們真是青樓歌妓呢!」

  小紅也輕歎了一口氣道:「瑤姐,你的心眼兒可真多,完全不像是平常的你了,患得患失的。

  他就算是傻瓜,也該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了。

  青樓歌妓那會有這身武功的,何況我們兩個人,上窮碧落下黃泉,在江湖上的名氣也不小。

  我根本沒改名字,你碧瑤兩個字,也把碧落仙子給現了出來。

  你說他還會想不到嗎?否則他早就該問問我們的姓名了,到現在不問,就表示他已經知道了。」

  「我怕就是知道了我們的真實身份,也還未必瞧得起咱們,人家究竟是將相世家,跟江湖兒女之間,畢竟身世懸殊,有點距離的。」

  「瑤姐,不是我說你,那麼一個乾脆的人,怎麼會那麼彆扭呢!這位少爺如果是像你所希望的那種一本正經,古板的道學先生,或許會有這種想法,但他卻是天馬行空無拘無束的性格,絕不會在乎這些的。」

  碧落道:「看看再說吧,這種事總不能咱們自己主動去催他吧,總得要人家先有了表示。」

  「那當然,咱們又不是真的干窯姐兒的,總不能自己送上門去,只是你今後也別太正經了,把人家嚇倒了,那才是自絕於人呢!」

  「鬼丫頭,又口沒遮攔了,這叫什麼話?」

  兩個女孩子又鬧成了一團。

  不過碧瑤也明白地顯示了她的心事,掃除了她眉頭的愁皺。

  再見到南宮少秋時,碧瑤還有點不好意思,但臉上已有了笑容。倒是南宮少秋皺上了眉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9:30

第十六章


  南官少秋是為了一件事情在頭痛!

  這件事也同樣地困領著汪振,那是汪振剛收到的一封帖子。

  帖子是忠順王發出的,措辭十分客氣,完全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只是一篇友好的邀宴辭令。

  「欣聞吾公,喜得臂助,亦慶故人子弟,得鳳棲之喬木,值此雙慶,故特備酒筵,敬邀玉趾,希勿卻是幸!」

  信寫是客氣,骨子裡絕不簡單。

  向來宴無好宴,會無好會,而這一頓酒絕不好喝。

  汪振見了碧瑤道:「乖女兒,你看了這張帖子,我們該怎麼個應付法,是去呢,還是不去?」

  碧瑤也深感困擾,去了,自然是沒有好結果,不去則又顯得示弱,怎麼樣都不妥。

  因此她只有看著南宮少秋道:「南宮兄的意下如何?」

  南宮少秋想了一下道:「咱們不去他王府。」

  汪振也道:「對,婉拒算了,就算咱們示弱好了,可以在別的地方找回來,爭勝不在一時一地,咱們也不是跟他在這種地方較高低。」

  南宮少秋笑道:「老伯誤會小侄的意思了,小侄只是不去他的府裡,那兒咱們人單勢孤,小侄有些幫手因為身份不便表明,無法一起去,光憑現下幾個人是比不過他們的。但是咱們也不示弱,換個地方跟他們一會。」

  汪振一聽點頭道:「這倒也是,他下了帖子,咱們不是非去不可,睜眼上當的事咱們不能幹,可是咱們也不示弱,另外換個對方,在這兒如何?」

  南宮少秋道:「不妥,不怕老伯生氣,咱們這兒的人未必靠得住,行動也難以控制,要約地方,一定要是咱們能把握情況的。」

  汪振道:「這個咱家可就沒轍兒了,除了此地,咱家不知道還有什麼地方更合適了?」

  南宮少秋想想道:「有一個地方,在八大胡同的梨香院中,瑤妹和小紅再委屈一下,做最後一次的主人……」

  碧瑤先聽要在梨香院,臉色微微一變,但南宮少秋一聲瑤妹,叫得她又笑了道:「你準知道比我大嗎?」

  「我問過老伯,你今年廿四歲,比我小四歲,叫你瑤妹可沒佔你便宜,我本來就比你大。」

  碧瑤白了汪振一眼道:「乾爹,你怎麼把我的歲數也告訴了人家。」

  汪振笑道:「那有什麼關係,自己人嘛,有什麼好瞞的,本來我還打算替你少報幾歲,後來一想不妥!

  他屬虎,你屬馬,還馬馬虎虎,若是報少了一歲,變成屬羊的。羊入虎口,那可是大凶之象。」

  馬為龍媒虎妻在八字命合中最相配,碧瑤一聽越發不好意思了。不過想到事情的嚴重,倒是沒有再鬧下去。

  她只是對南宮少秋道:「小妹在梨香院再客串一次倒沒什麼,因為我也沒有公開除籍,只是南宮兄,在小妹那兒又有什麼好處呢!」

  「有幾點好處:第一、汪老伯可以說那天為你過生日,故而不能去赴宴,有這個名目,可以堂而皇之地拒約;第二、那個院子頗為寬敞,又相當隱密,做什麼都方便;第三、我的一些朋友可以用你的客人名義人席,不受注意;第四、那兒是我們的地方,較易控制;第五、可以限制住他們的人數不會來得太多人的!」

  汪振道:「有第一點就夠了,咱家乾女兒做生日,總比他那個什麼狗屁約會重要多了,咱們給他們留一桌。

  愛來不來隨他的便,不來是他沒種。賢侄,就是這個主意,日期是後天,你趕緊寫回帖,邀人來得及嗎?」

  南宮少秋道:「來得及,人是現成的,只是回帖得要老伯寫才行,因為他的帖子是給老伯的!」

  汪振因為有了解決的辦法,心情一鬆,豪興大發道:「咱家才懶得跟他咬文嚼字,寫什麼回帖呢?

  派個人去告訴他一聲,說他的那頓酒咱家沒空去喝,後天是咱家乾女兒的生日,在梨香院請客,為他準備了一桌。

  他要給面子就來賞光,否則咱家也不會見怪,因為這一頓不能白吃,他多少得破費幾文,所以咱家不便下帖子!」

  南宮少秋笑道:「畢竟是老伯高明,這番說詞豪邁大方,不失英雄本色。」

  汪振最聽得進的就是誇他英雄。

  這是一般當太監的心理,惟恐別人笑他娘娘腔。

  因此他樂得哈哈大笑道:「老夫是老了,說英雄人物,還看你們少年人了,不過後天晚上老夫會單身前來,與你們共生死、同進退就是了!」

  他把自己交了出來,這是一種絕對的信任了,這份豪情倒是頗為難得,於是大家又說了些笑話,才互相分手。

  南宮少秋顯得很輕鬆。

  碧瑤卻不見得輕鬆,皺眉道:「南宮兄,你的幫手究竟行不行,乾爹雖然給他們一桌,不過十來個人,但來的絕非簡單人物。」

  南宮少秋笑道:「假如來的人還是十三邪之類,我相信沒多大問題,若是有再高的高手,就難說了。」

  碧瑤道:「你別以為十三邪的人好相與,那天晚上是最差的兩個,而且他們心中還有顧忌,才會著了道兒。」

  南宮少秋笑道:「這些事情用不著我去操心,剛叔會去安排的,而且我也有幾個朋友,頗不簡單,相信後天晚上不會有問題的。」

  碧瑤急道:「少爺,事情能這樣簡單就好了!」

  「那又能怎麼樣呢,在那種場合下,他不能殺了我,也不敢殺我,否則我伯父也不會放過他的,最多折辱我一場而已!」

  「那還不夠嚴重嗎?他使你在京師混不下去了!」

  「笑話!我有那麼容易給他趕走嗎?這一場輸了,我了不起再花筆銀子禮聘江湖上的高手,把場面找回來。

  他在我手中已經栽了幾次跟頭,我輸他一次又有什麼關係,以武會友嘛,難免有勝有負,傷不了和氣的!」

  碧瑤瞪大了眼睛,沒有話說了。

  她畢竟是江湖人,不是官場中的人,做不來這一套,總認為一次失敗,就無顏再留此了,那知官場中卻不作興這一套。

  他們不怕摔跤,只怕爬不起來,起起落落,在官場中是常事,因此南宮少秋即使失敗一次,算得什麼呢?

  因此,她也不發愁了。

  南宮少秋提醒她道:「後天晚上你自己也準備著點,做主人,多少得像個樣子,該請那些客人,你也斟酌一下。」

  「後天根本不是我的生日,我也沒有要請的客人。」

  「但有些人你還是得請一下的,像刑部侍郎皇甫光、錦衣衛指揮使盧凌風等,他們來了有個好處,可以使場面不太僵,不會正面衝突。」

  「憑我的面子請得動他們嗎?」

  「我相信沒問題,我會著人去打點的,但禮貌上你最好自己備份帖子。還有,那天一切的招呼事宜,還是交給孫老九去辦。

  你可千萬別托范總管,這老小子我老覺得他有問題,別看他外號叫大米飯,可一點都不好吃。」

  碧瑤忍住笑道:「好了!我知道了,還有什麼交代的。」

  南宮少秋道:「有!後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有幾個朋友會來,可別讓人看了覺得太寒磣!」

  最後這一句囑咐實在多餘!

  碧瑤本來最不愛打扮的,她從來也沒想到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但現在聽來,卻十分甜蜜,也不以為這是侮辱了。

  有兩天時間準備,雖不充份卻也夠了。

  南宮少秋卻像個沒頭的蒼蠅,到處亂飛,一下子不見了,一下子又出現,誰也不知他在忙些什麼。

  終於到了約定的時分!

  梨香院整個歇了業,幾個粉頭兒都出堂差來招呼客人了。

  汪振大一黑就來了。

  他果然是單身一個人,穿了套便衣,倒有點團團富家翁的樣子。

  南宮少秋也到得很早,還是到處亂轉。

  南宮素秋以她特異的化裝術,變成廠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人,易名蘇秋,跟慕容剛稱兄道弟。

  她的班底仍是胡風和白含沙、鄔射影,全部易釵為弁,一派男人味道,每個人還裝了鬍子,看不出女兒本色了。

  胡美珍和席容容在梨香院落了籍,生意還挺不賴。

  她們今天是被拉來幫忙的,不算主人,也不算客人,有她們一席座位,但她們仍得穿梭似的忙著。

  碧瑤知道她們是南宮少秋帶來的,也是南宮少秋推介入籍八大胡同的,知道她們或是南宮將軍遣來暗助侄兒的班底人員,倒是對她們很客氣。

  真正的客人只有兩位,那就是盧凌風和皇甫光。

  兩人的官都不小,但在這兒似乎神氣不起來。

  申末西初,大概是光景了。

  忠順王帶了一批人,浩浩蕩蕩地兩桌,有二十幾個,一進門就拉開大嗓門叫道:「汪老,來遲,來遲,恕罪,恕罪!」

  汪振也假客氣地道:「那裡!那裡!小女賤辰,有勞王爺光降,幸何如之!」

  忠順王哈哈大笑道:「汪老客氣了,如此盛典,本爵若是不來,豈不被人譏為失禮了!來人,看禮。」

  從人抬進一個錦盒,裡面是一對水晶如意,一尊赤金鑄成的壽星,總有十多斤重。

  這出手也稱豪華了。

  碧瑤只有道謝道:「王爺的賞賜太豐盛了,妾身愧不敢當。」

  忠順王笑道:「姑娘客氣,本爵能有機會在姑娘之前略獻慇勤,是本爵的榮幸,平時惟恐巴結不上呢!」

  南宮少秋過來見了禮。

  忠順王握住他的手笑道:「賢侄,你請皇甫大人來關說時,我就一直在等你,哪知道你竟是哄我的。」

  南宮少秋笑道:「小侄本來是想請王爺多加提拔的,可是不巧,一來就跟王爺的屬下鬧得不愉快。

  而且後來接二連三地發生了一些小衝突,小侄想勉強擠過來,勢必會使王爺為難,剛好汪老伯這兒也缺人。」

  忠順王道:「其實那都是小事,只有兩點我爭不過汪老。第一是我這兒沒有一個統領缺,第二是我沒有一個漂亮的乾女兒。

  因此,爭人這方面,我只有放棄了。不過我還是替你高興,平地一躍而為廠衛統領,也只有在汪老這兒才能有這種機會。」

  言下充滿了傲意,意思是說汪振手下無人,才會讓他這個毛頭小伙子擔上了大梁!

  汪振聽不下去了,立刻道:「本來我是瞧在南宮老哥的份上,才加以借重的。那知這小子還真不錯,一來就辦了幾樣漂亮事兒,對付了幾個棘手人物。

  王爺,東西兩廠雖說並立,但以前卻是咱家太沾光,難辦的事兒全由東廠偏勞了,只撈些輕鬆活兒干干。現在有了這小子,也可以替東廠分勞了。」

  忠順王強忍住一口氣,大聲笑道:「哪裡,哪裡,汪老有了個好臂助,今後可要大出風頭了。」

  在相互大笑中,偕步入坐。

  主位上設了六席,這邊是汪振和忠順王分庭抗禮,下首則是南宮少秋和那個叫金載時的東廠統領,客位上坐了皇甫光和盧凌風。

  慕容剛和南宮素秋領了胡風等人坐一桌。

  而忠順王帶來的人卻坐了兩桌。

  碧瑤和小紅沒有固定的席次,她們要到處招呼。

  菜開始端上來,好戲也接著開鑼了。

  酒過三巡,例行的客套話也說過了。

  旁邊席上站起一個漢子道:「碧姑娘,現在你的身份也擺明了,原來竟是汪公公的乾女兒,在八大胡同只是遊戲風塵。這也沒什麼,可是敝友的兩條性命,豈非送得太冤枉。」

  碧瑤笑了一笑道:「請教這位老爺貴姓大名。」

  那漢子道:「鄙人楚江秋,白面鍾馗楚江秋,一向在西北活動,兩年前才進人東廠當差。」

  「但不知貴友又是哪兩位?」

  「碧姑娘這是明知故問了,他就是在這兒被重傷成殘廢的那兩個……」

  碧瑤不待他說完就笑著道:「原來是那兩位呀,他們可沒死,只是成殘廢而已!」

  「一個江湖人四肢俱殘,等於是生不如死,何況他們已於昨天傷重不治而死!」

  慕容剛站起來道:「人是我打傷的,問碧姑娘沒用,我打傷他們雖重,卻都不是要命的地方,應不至於死,必定是你們這些做朋友的沒盡心去延醫治療。」

  楚江秋怒道:「他們是自己憂憤交加,無意於世,拒絕就醫而死的!」

  「這不就結了,他們是自己求死,怪不了誰!」

  「尊駕倒是說得輕鬆,但又是誰使他們失去生趣的呢?」

  慕容剛笑笑道:「那是他們自己不量力,逛窯子爭風打架是常事,但沒那個本事就不要逞能!

  他們仗著自己會兩手功夫,又倚仗著官勢,出手就想要致人死命,我當場殺了他們也不為過。

  只是,我很客氣,僅使他們以後不能再仗技凌人而已。

  楚朋友,你明明是來找麻煩的,何必又節外生枝地找藉口呢?直接挑明了說,總有人接著你就是!」

  楚江秋惱羞成怒地道:「好!老子就找你!」

  忠順王這時才笑道:「汪老!你這位新副統領還真不錯,剛來京師沒半個月,卻把我東廠的一批好手接二連三地殺傷了好幾個。

  這雖然是意氣之爭,但事情已經傳了開來,若是不做個樣子,我們東廠以後辦事就困難多了!」

  汪振笑笑道:「你們東廠風光得也夠了,也該搬搬莊,讓我們西廠也風光一下,反正都是相同的機構,對外是一家於人,誰也大不了誰去!」

  忠順王怒道:「汪老的意思是西廠就此吃定東廠了?」

  「咱家可沒這麼想,話是王爺自己說的,以前西廠每次吃了虧,咱家找王爺理論時,王爺都是這麼說的。」

  忠順王氣為之結,窒了一窒才道:「不錯,本爵是說過,而且以後還是要這麼說,因為你們西廠還沒有真正能風光起來,更沒有把東廠壓下去,一切還得等過完今天後才能再作定論!」

  汪振哦了一聲道:「王爺是打算在今天跟西廠別別苗頭,定出個高下了!」

  忠順王冷笑道:「汪老!不是我自誇,你還不夠資格跟我們東廠比高低,因為你的人手太少了。

  就算你們今天贏了去,也最多算你們還可以而已,我東廠的好手大部分派出去辦事了,還沒有到齊,否則哪容你們如此囂張?」

  「那王爺何不等人手到齊了再來?」

  「不必!本爵以為照目前的人手,也不見得會差你們多少。楚江秋,你的朋友是在誰手下吃了虧,你就找誰要回來!」

  碧瑤笑道:「楚大人!大家高興湊湊熱鬧自然是很有意思。但今天是妾身賤辰,無論如何,也請給妾身一個面子,大家點到為止,別傷了和氣!」

  楚江秋冷笑道:「碧姑娘你自己也明白,今天究竟是不是你的生日,大家心照不宜也就罷了!」

  碧瑤沉聲道:「不管今天是不是,我對外宣佈今天過生日,今天就是,連王爺都賞了厚禮認為是了,難道你比王爺更尊貴不成,你若是存心攪局,別怪我不給你面子把你給轟出去。」

  她說翻臉就翻臉!

  楚江秋出身黑道,本來是個極負盛名的獨行盜,心高氣傲,哪裡吃得下這一套,因此也一沉臉道:「碧瑤,你別給臉不要臉,大爺來這兒是瞧得起你。

  窯子裡的臭婊子,還敢搭架子,告訴你,這兒是八大胡同,老子出了銀子,你就得侍候著!」

  他的話更粗野,碧瑤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南宮少秋連忙向胡美珍打了個手勢。

  胡美珍明白了,笑吟吟地出去道:「楚大人,敢情您是上這兒來花銀子擺闊氣來著,奴家叫珍珍,您肯出多少銀子,奴家就怎麼樣侍候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49:47

  她是以此地的流妓身份出現。

  楚江秋那裡把她看在眼中,見她插進來胡纏,伸手一推道:「去!去!給我滾一邊兒去!」

  這一推勁兒不小,胡美珍被他推得向後歪去,但是她的手也快,居然撈著了他的一塊衣角,將他也拉得倒了過來。

  而胡美珍的倒卻是有意,趁他身形未定之際,已飛快地站直了身子,親手一揮,啪啪兩響,摑了他兩個嘴巴。

  落手很重,楚江秋的臉上刻就腫了起來,口中掉出了四五顆大牙,鮮血直滴!

  這一手將全廳的人都震住了!

  南宮少秋這邊邀來的客人都未通姓名,但卻受人注意。

  這個珍珍在梨香院已經落籍了幾天,色藝頗佳,生意不錯,已小有名氣,但是並沒有太突出的地方,卻沒想到她會是個武林高手。

  最氣人的是,她打了人還笑吟吟地道:「楚大人,要花銀子買人侍候是您說的,您一分銀子都捨不得花,還要伸爪子打人,所以買到的也是這種侍候,你還滿意嗎?要是不滿意,您可以提出指教,我們一定依您的意思!」

  楚江秋是在猝不及防之下著了道兒,這時已漸漸回過神來,他畢竟是個城府很深的人,知道遇上了高手,居然沒有暴怒。

  楚江秋只是陰森森地道:「很好!滿意極了。大爺還要光顧你,這兒是五百兩銀票,你拿去!」

  他把銀票折成個小方塊,屈指一彈。

  此人練就的是小天星指勁,善發暗器,在折銀票時,已經裹了三枚鋼蝶須針,屈指以暗勁彈出。

  只見一道白影,電疾射出,直向胡美珍而去!

  閃避已是不及,只有用手去接!

  但她若用手接住,裡面的蝶領針就會破紙而出,刺破手掌,針上淬了毒,這是一種既狠且毒的方法。

  只可惜他選錯了對象,他若是去對化名碧瑤的李瑤英,以碧落仙子那種倔強的脾氣,必然會硬接下這張銀票的。

  但胡美珍外號為黑妖狐,江湖經驗老到不遜於一頭九轉玄狐,哪裡會上他這種當。她把身子巧妙地一轉,就利用那寬大的衣袖一裹一卷,以柔勁抵消了他的暗勁,那方銀票也落入了袖中。

  胡美珍盈盈一笑道:「楚大人出手真大方,賞下這麼多,但不知要如何侍候?」

  面對著刁鑽頑強的對手,楚江秋也不敢再托大了,但面子必須撈回,他只有在別的地方想辦法了。

  他略一沉思道:「大爺要你把衣服脫下來。」

  胡美珍笑道:「幹嗎呀?莫不成楚大人要唱露台戲,當著這麼多人多不好意思呢!」

  「沒關係,大爺就是喜歡這個調調兒!」

  「大爺既是喜歡,奴家只有侍候你了,誰讓你是花錢的呢,只不過五百兩銀子太少了,只能脫半截兒,您至少還得拿五百兩來!」

  楚江秋身上只帶了五百兩而已,而且他也知道對方絕不會當眾盡褪羅衫的,犯不著花冤枉錢。

  好在目的是出出對方的丑,出個難題而已,因此他冷笑道:「就脫半截好了,記住,是上半截,脫得一絲不剩。」

  胡美珍毫無難色地道:「行!大爺已經花了錢,奴家還不盡心侍候嗎?妹子,麻煩你幫幫忙。」

  她招呼的是席容容。

  席容容裊裊地走了出來,將手中羅帕朝楚江秋一抖一摔道:「楚大爺,您可真去磨人,一共才花五百兩,卻要兩個人侍候!」

  楚江秋但覺一陣香霧撲來,饒是退得快,也被罩了個正著,有一些粉末進了眼睛立覺奇癢無比。

  他朦隴中看見人影,就揮拳打了出去,席容容一閃而開,回手一擰一扯已經把他的衣服扯破了一塊下來。

  楚江秋不但眼睛中癢,連身上也開始癢起來,顧不得再去打人,拚命把身上的衣服扯了下來。

  身上起了一塊塊的紅斑,他只有用手去抓,越抓越癢,越癢越抓,他不但把上身的衣服扯得精光,而且滿身都抓得應破血流!

  胡美珍笑道:「妹子,楚大爺的衣服全脫光了,咱們也侍候夠了,讓他歇著吧!」

  席容容含笑一口酒雨噴將出去,淋在他的身上,癢是止了,可是烈酒滲進抓破的血肉,又燒得疼痛無比。

  他只有咬牙忍痛,口中還吼道:「妖女!你們弄了些什麼鬼?」

  胡美珍道:「不是大爺要我們侍候著脫光上身嗎?我們可不折不扣地遵辦了,楚大爺,像您這種好客人還真不多。

  您怕我們不好意思,自己還動手幫忙,這五百兩銀子賺得真輕鬆,下次再歡迎光臨,算您八折就好!」

  楚江秋已經沒力氣再找人拚命了,而且他的眼睛也腫得看不見了。

  席中一個同伴將他拉了回來,扳開他的眼簾一看,只見一片通紅,忙道:「你們弄了些什麼?還不快拿解藥來。」

  席容容道:「只是一些刺激皮膚發癢的藥粉,送不了命的,也沒有解藥,用烈酒一衝就好了。

  不過他這眼睛可是自己用力揉壞了的,不去理它,最多癢上一個時辰就好了,以後還可以朦朧瞧見些影子,若是再用烈酒一激,瞎了可怨不得我。」

  那人正準備用酒壺去為楚江秋沖洗眼睛,聞言停止了下來,不知如何是好?

  楚江秋自己也急得起來道:「你們是說我的眼睛毀了,以後再也不能清楚地瞧東西了?」

  席容容笑道:「怕是這個樣子了。」

  「你…你們好狠的手段,無冤無仇,你們竟然對我下這種毒手。

  胡美珍把袖中的銀票一抖,掉在他面前冷笑道:「楚大爺,這可怨不得我們,您的心還更狠,想要我的命呢!

  我這樣對你,第一是懲你有眼無珠,居然敢對碧姑娘說那種粗話;第二是懲你有目如盲,五百兩銀子就對本姑娘提出那種混帳的要求;第三、你的暗器手法既陰且毒,害過不少人,叫你瞎了眼,免得以後老防著你……」

  楚江秋一口熱血上衝,噴口而出,人已被激昏過去。

  忠順王也感到臉上無光,冷笑道:「好!好!你們西廠居然還有伏兵,汪老,你可真能算計!」

  汪振也不知道這兩個女的是誰邀來的,但幫自己贏了這第一仗,十分高興地道:「這是我義女的地方,對被她邀來幫忙的都不會是簡單人物,誰叫你們的人照子不亮,出言無狀,依咱家說,這眼瞎得不冤。」

  忠順王氣得臉上變色道:「好,汪老,話是你說的,回頭可別後悔。雲帆,你把楚老師先叫人送回去,好好的治他的眼睛。聶老師,令徒的這場過節只有您出去討回來了,也挖下那兩個丫頭的眼珠好了!」

  雲帆是替楚江秋看眼睛的中年人。

  他扶著楚江秋出去了,座上站起一個紅袍老人大步跨出道:「老夫聶受之,兩個妖女,給老夫滾過來。」

  聽他報過名後,這邊諸人都為之一震!

  這老兒外號叫火雲神,除了一手烈火神掌外,還兼擅各種火器,名列十三邪神,是難惹的傢伙。

  慕容剛知道兩個女孩子都不會是他的對手,只有自己出去碰一碰了,於是一直腰走了出來道:「老頭兒,你那麼一大把年紀了,還好意思去找姑娘家的麻煩,有什麼事衝著我來好了。剛才那個楚江秋是你的徒弟?」

  「不錯!他的一雙眼睛不能白瞎,所以尊駕還是別攬這場是非的好!」

  慕容剛道:「這是什麼話,你那個徒弟向我叫了半天的陣,後來看出我這一關不好過,想揀軟的欺負,又去找人家姑娘的嚕嗦,結果還是鬧了個灰頭土臉。

  現在你老頭子出來了,還是那股沒出息的德性,要欺負姑娘家,敢情你教徒弟的就是這一套?」

  聶受之外號火雲神,脾氣也像把烈火,那裡聽得進這種譏諷的話,聞言大喝一聲:「匹夫無禮,找死!」

  劈面就是一掌!

  慕容剛舉掌毫不相讓地迎了上去。

  砰然激響中,還有股毒煙冒出,微聞焦味。

  慕容剛退了四五步!

  聶受之同樣地也退了兩三步,證明這老頭兒的功力比他精深少許!

  但南宮少秋和南宮素秋卻放了心,因為他們知道,慕容剛向來臨敵只施七分功力,至少留起三成。

  因此,他比聶受之深一點。

  聶受之出場之際已在提氣運勁,火雲掌是以十成勁力發出,若是打在一段枯水上,早已起火燃燒了。

  但沒想到只把對方震退了幾步,自己還陪上兩三步,形勢上是佔了先,卻也感到沒多大面子。

  不過,他也知道了對方不好相與,乃冷笑一聲:「漢子!看不出你還有兩下子,居然能承受老夫的火雲掌,你最好看看掌心受傷了沒有?」

  由於有一陣焦臭與一蓬青煙,因此他相信對方的掌心必然已受灼傷,故而才提出來作為炫示。

  但慕容則卻滿不在乎地道:「不算什麼,大概是燙掉一點外皮,咱家當年在少林學藝時,經常被罰手捧熱香爐罰跪半天呢,最近因為沒練才變嬌嫩起來,但是不會傷到內裡的,咱們再來過!」

  說著揚掌又攻了過去!

  招式是少林的達摩掌法,輕靈之中又帶著穩健,聶受之格架了幾招,終於無可奈何又對了一掌。

  這次更妙,兩人各退一步,竟是平分秋色。

  慕容剛哈哈大笑道:「老頭兒,你的火氣不如先前大了,是不是因為上了年紀,禁不起勞累呢?

  要知道有了歲數的人,自己就該曉得保重,凡事不可勉強,第一掌你略佔點上風,就該見好即收,趕緊下去的是……」

  話倒也許是句好話,只是說的時機不對,把個火雲神氣得怒火沖天,厲聲吼道:「小輩,你給我拿命來!」

  揚手就是兩點銀光!

  慕容剛舉掌劈上去。

  碧瑤驚呼道:「碰不得!這是火龍梭,一碰就炸!」

  慕容則只是做做樣子,哪裡真會去劈,他的掌力毫無勁道,只由銀光一側擦過,而且有一股柔勁抵出。

  將銀光去勢略略托歪,一直撞到了院子裡的一塊太湖石上,波波兩聲,石上立刻炸開兩個圓洞。

  慕容剛卻就勢一滾而前,從地上一躍而起,雙腿飛剪踢出,勾在聶受之的腿彎上把他絆跌出去。

  他自己一跳而起來道:「好險!好險!碧姑娘,若不是你提醒得早,咱家及時收掌,這下子可不是完了。老傢伙,你這人太陰險,叫你嘗嘗這佛祖跌金剛的滋味!」

  其實剛才那一絆一跌是很俗氣的摔跤手法中小鬼跌金剛,也不是少林功夫,但是慕容剛用得巧妙,而且還換了個名目,倒是把聶受之跌得個老母豬坐地。

  聶受之雖震了一下但並未受傷,只是面了上難看,怒吼一聲,跳起來伸手掏向懷中,就擲出了一把暗器,約莫有十幾枚之多。

  這正是他最歹毒的火器,天星奪命追魂彈!

  彈中包了淬毒鐵沙,發出後,大概由一數到十的時間,會自動爆炸,那些鐵沙飛出,中人必死,歹毒無比。

  所以他這一把彈子,不但擲向了慕容剛,還有一半則飛向了南宮素秋等人坐的那一席上。

  南宮素秋輕哼一聲,袖子一拂,把桌上一盤鹵蛋拂了出去,她早已算計好了,只等聶受之的天星追魂彈出手時將如何應付,所以出手時十分從容。

  聶受之的天星彈在出手到爆炸有一個短暫的時間,雙方距離並不遠,他發出時用了內家手法,飛行並不快速。

  所以這些鹵蛋一個個恰好迎上!

  蛋是軟的,天星彈一鑽而人,倒飛了回去,一半落向聶受之,一半則落向他同來諸人坐的那一桌上。

  而時間也恰到好處,劈劈啪啪爆了開來!

  幸好那些人是知道厲害的,紛紛鑽人桌底躲避,而且那些淬毒鐵沙也為蛋白和蛋黃所阻,沒有飛濺開來,倒是沒有造成傷害。

  只是把大家弄得很狼狽。

  聶受之自己也是一樣,他見那些鹵蛋裹著天星彈飛回來,連忙滾地躲開,也沒有被炸傷。

  但是他沒想到慕容剛卻跟著進來,當胸一拳喝道:「老傢伙太壞,吃咱家一拳。」

  聶受之伸手護胸了,但他沒想到慕容剛的勁力突然大了許多,根本擋不住,胸前受了一重擊,人整個飛了起來。

  他再跌下來時,胸前裂了個大洞,而體內還在波波作響。

  南宮少秋問道:「剛叔,是怎麼回事。」

  慕容剛裝作糊塗地道:「我也不曉得這一拳並不太重而且還是打在那些鬼彈子上,老傢伙竟然送了命。」

  南宮少秋上前看了一下道:「那一定是你一拳打得那些火彈爆發了,把他給炸死了,這真是善泳者溺於水,這位老先生一生在玩火,到頭來終於害了自己!」

  聶受之瞪大了兩隻眼睛,躺在地下,他的命是完了,但最後尚有片刻靈智,他很想告訴別人,不是那回事。

  眼前這個叫慕容剛的漢子是個頂尖高手中的高手,先前只是故意裝成平庸,最後一擊時,勁力無比。

  自己胸前那些彈子是被一股無匹的暗勁硬擠進體內的,對方分明是內外兼修,功力已臻化境,大家要小心他再搗鬼。

  只可惜,他只能嘴動幾下,卻沒有半點聲音,終於頭一歪,生命離了軀殼,但臨死都未能閉眼!

  西廠這邊又贏了一場!

  這一場雖是有化名蘇秋的人插了一手,但聶受之的攻擊也兼及他們的桌上,倒是怪不得人家。

  而且聶受之的那種暗器太過歹毒,他們自己人也常受威脅,對他要忍讓幾分,因此這老兒的人緣並不好。

  東廠諸人由桌子下面爬了出來,那一桌菜是不能再用了。

  碧瑤忙叫人換過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0:14

第十七章


  此時大家都沒有心情吃喝了。

  忠順王的臉上更是難看了!

  汪振卻笑道:「王爺!這個老頭子倒是早點收拾了的好,他身上帶著這麼危險的東西,那天不小心碰了一下,跟他在一起的人豈不倒霉。

  再者,他的脾氣不好,性子也壞,一不如意,暗器亂髮,連旁邊的人也亂打,這種人不要也罷,你說是不是?」

  忠順王連哼都哼不出來了!

  他帶了十來個人來,已經去了兩個,走了個護送的雲帆,只剩下了十個人,卻已連負兩場,這面子上實在難看。

  因此他看了東廠席上那一桌道:「諸公能否有一個人出來,憑真正武功扳回一點顏面?」

  這是句很重的話,令那些人都怫然色變。

  忠順王也覺得話太重了點,忙又換成較為婉轉的語氣道:「最近這幾天,我們東廠連折高手,連十三邪神中老一輩的都折了三位。

  而西廠不過是來了個後生末進的公子哥兒,跟幾個不見經傳的幫手,卻把我們打得灰頭上臉的,我這是在替各位著想。」

  他一頓之後,語氣略轉激昂道:「東廠被人壓倒了,我最多不幹這統領而已,仍然可以當我的忠順王,沒有大的影響,但諸公重入江湖,就很難有昔日風光了。」

  這番話的確也是事實,但忠順王說來,卻是刺激與不滿的成分居多。

  一個葛衣老人站起來道:「王爺不必說了,吾等受王爺豐衣足食供養,原該替王爺分勞解憂的。

  黃某先前不出來,是不願掠人之美之故,因為別的人出來或多或少都有些私人的恩怨在內,黃某寡於交遊,此番是純為王爺效力。」

  他徐步而出,氣定神閒,一望就知道是個不好相與的角色。

  忠順王也面有喜色,似乎很滿意他挺身而出的樣子,居然搶先代他介紹道:「這是黃君谷老師,也是十三邪神的一位,人稱無影神龍的便是!」

  這個名頭一報,慕容剛與南宮素秋都大為震動,他們雖已知道有十三邪神中人物加入了東廠,卻不知此人也被網羅了。

  無影神龍在十三邪神中是最神秘的一個!

  他形跡無定,與人向無來往,武功詭奇,獨來獨往,殺人如麻,但行為卻在正邪之間,好人也殺,壞人殺得更多。

  萬想不到此老也會為忠順王所羅致,難怪他的勢力日增。敢動慕容世家了;也難怪能在一夜之間,席捲慕容世家而不留孑遺。

  這樣一個人物出來了,派誰出去應戰卻是大費周章!

  南宮少秋只有把眼睛望向了姑姑。

  南宮素秋自然會意,她更知道這一場除了自己外沒有人更適合下場了,幾個女孩子是難以為敵的。

  南宮少秋和慕容剛或可一戰,可是武功洩了底,就會惹出更大的麻煩,尤其是讓東廠的人知道了大家的目的,更將傾全力來對付,甚至於會跟南宮世家對上了。

  當然,南宮世家未必怕他們,但是一個江湖世家去與朝中的密探組織正面作對,總不是一件聰明的事。

  所以南宮素秋也站起身來道:「再晚蘇秋,敬向黃前輩討教希望前輩手下留情!」

  黃君谷看了她一眼道:「蘇兄是哪一家門派的!」

  南宮素秋道:「前輩何以一定說再晚是哪家門派的?」

  「看你的神情,似有多年基礎,可是蘇秋這兩個字不見經傳只有在那些大門派中才有這種可能!」

  南宮素秋笑道:「門派中人願揚名,就是怕有所閃失而貽羞門戶,前輩又何必問呢?」

  黃君谷哼了一聲道:「老夫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可不是怕你們那些大門派。你是哪一家的人老夫也不在乎,事實上老夫以前也殺了不少各大門派的人!」

  南宮素秋道:「前輩盛名,再晚是如雷貫耳,此番有幸得受教益,實感榮幸,還望前輩手下留情!」

  這是第二次說手下留情了,可見南宮素秋的態度很謙虛。

  但黃君谷卻大刺刺地道:「蘇老弟,老夫動上了手就不會留情的,你要是怕死的話,還是別出來的好!」

  「前輩!今日之會,純為切磋,何必非要性命相拼?」

  「老夫從不和人切磋武功,要動手就是殺著!老夫認為切磋、喂招是最無聊的事,也是練武的人最壞的習慣。

  一招絕的目的就是殺敵傷人,但在喂招時又不能盡情發揮,礙手礙腳的,威力已去了一半;最糟的是臨敵時也養成了習慣,不把威力發盡,而浪費了好招式。」

  他竟是越扶越醉,越對他客氣,他就越端起架子來了。

  南宮素秋笑笑道:「說請前輩手下留情,只是希望前輩養成驕敵之心,其實真動手的時候,再晚也是一樣不會稍存客氣的。」

  黃君谷大笑道:「好,這才是老實話,老夫最喜歡聽老實話,也最喜歡老實人,我們開始吧!」

  他說開始就開始,伸手就是一掌拍到!

  這一掌望似平凡,卻實藏無數變化,絕對無法閃避,你若一閃開,繼起的攻擊將源源而至,使你落在後手永無反攻的機會。

  所以南宮素秋不上他的當,挺身伸掌接了一招,把他的掌勢推歪向一邊,右手也趁勢拍出。

  黃君谷揮掌格開笑道:「好!蘇朋友,你還真高明,這一招化得不錯!」

  兩個人展開互相攻守,都沒有一點的章法,都是見招拆招後,因勢反擊。

  這種戰法運用靈活,不受形式的拘束,但施者必須知道得很多,對各種掌法都有相當程度的瞭解,還需要有敏捷的反應和正確的認識。

  要確知這一招攻來時所有的變化和趨勢,才有以適當的招式去反擊,恰到好處地攻向對方所不及之處。

  兩個人互有攻守,進行六十多招時,雙方都沒有失過手,仍是秋色平分的局面,卻將雙方觀戰的人看得如癡如呆!

  因為這才是一場真正高手之內的搏鬥,精妙之處,但教人只能意會而無以言喻,所以全場都是靜悄悄的。

  到了後來,由於雙方招式變快,大家都已經無法跟上去瞭解了,才有了低細的私語聲。

  碧瑤問南宮少秋道:「這位蘇先生是從哪兒找來的?你居然認識如此絕頂高手!」

  「他是我伯父的好朋友,也是教我武功的啟蒙老師,只因為他難得在一地久住,所以我也沒有學好。這次恰好在京師遇見了他,請他留下幫我一陣子忙!」

  碧瑤笑著道:「難怪你敢毫不考慮地接下了西廠的擔子,原來還真有些好手在你囊中呢!」

  南宮少秋道:「但是蘇叔叔只是興致來時,在這兒幫我一下忙,不可能久留的,所以我也不能長久倚賴他,最靠得住的還是我自己手上的力量!」

  「你手上的力量又有多少?那兩位姑娘是誰?她們好像很不錯的樣子,你又從那兒找來的?」

  「說來你也許不信,她們是我在秦淮河上認識的!」

  「我當然不信。秦淮船妓中會有這種人才?」

  「八大胡同中能有你這種人才,何以秦淮船妓中不可能有那種人才呢?」

  「我……我是別有目的,並不是真幹這個的!」

  「人家難道不可能是借船妓而隱身嗎?」

  碧瑤無以為答了,頓了一頓才道:「好!就算你說得有道理,但你又是怎樣認識她們的?」

  「當然是去玩的時候認識的。我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那兒有什麼特出的名媛仕女,我一定要去認識一下,就這麼認得了。

  我看出她們不俗,她們也因為我不像一般的客人那樣,對她們只有色相的興趣,大家交成了朋友,我要到京師來,她們也想換換碼頭,跟著就來了。」

  「此外,你對她們還有什麼認識呢?」

  「這就夠了,還要什麼樣的認識?」

  「比方說,她們的家人、背景…」

  「知道那些幹嗎?我交的是她們本人,可不是交她們的背景。碧瑤,你這人太俗氣,交一個朋友,不必去追詰他的身世的。

  像蘇叔叔,我怕父交他那麼久了,卻從來沒有問過他的家世背景,這樣朋友才交得長,否則只怕他早就跑掉了!」

  「這是怎麼說呢?」

  「江湖上有很多人,都不喜歡別人究詰身世,有些人是有難言之隱;有些人則是怕貽禍家中的人或同門;有些人則是根本不想揚名,也不肯說明理由。

  你認為他們可交,不妨托以身家,他們也不會負你所托;你如果信不過,就別去理會他們,最忌諱的就是窮法不休……」

  碧瑤道:「你倒好像對江湖人很瞭解!」

  南宮少秋道:「不!我只是對這一類的江湖人很瞭解,也很尊敬。江湖人有很多種,很多是我不瞭解的!」

  「比如說那一種呢?」

  「這也說不上北如說,坐在對面那一桌上的,我就有很多不懂!」

  碧瑤不禁笑了道:「凡是你合不來的,你就不懂!」

  「也不是那樣說,他們拚死命要跟我過不去,有幾個喊著為友報仇,他們真的跟那幾個死者有這麼深的交惰嗎?有的什麼也不為,卻仍然要出來拚命,那又是為什麼?」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他們跟那些死者只是同僚而已,沒有什麼特殊交情,但你殺了他們的同僚,他們就必須報仇。

  這是為了面子;有些人並不想爭這個面子,卻為情勢所逼,因為忠順王要他們出去爭面子……」

  「就像這個老頭兒一樣,我不懂的即是在此。他在江湖上獨來獨往,何等自由痛快,我相信不會是沒飯吃,但進了東廠後。卻要受人指使,全無江湖人的風骨了。」

  這時忠順王因為受不了汪振的冷嘲熱諷,已經坐回到他帶來的人那一桌上去了,所以南宮少秋的話語聲較無顧忌,漸漸地大了起來。

  傳到決鬥場中的黃君谷耳中,倒是頗生作用,招式漸有亂狀。

  這時二人進行已有兩百來招,眼看他敗於俄頃,南宮素秋心有不忍!

  因此她突地收招退後一步道:「前輩,這樣比下去太吃力,而且打到天亮也分不出高低,咱們到此為止算了。」

  黃君谷有點喘息,此刻傲態全收道:「蘇老弟,老夫自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遇上你如此的高手。

  拼了兩百多招還不能勝你不說,連你是哪一家的都未能看出來,實在是慚愧,因此老夫想再問一句,你究竟是哪一家的。」

  南宮素秋笑道:「再晚哪一家都不是,也沒有師承,只是自幼好武,哪一家都稍經涉獵……」

  黃君谷道:「不……不是稍經涉獵,而是研究極深,你用的那些招式,在各家老一輩中都沒有這麼深的火候。」

  南宮素秋道:「再晚性好遊歷,走的地方多,認識的人也不少,每遇好手總是虛心求教,故而所知略微比人家多一點。

  但論淵博終輸前輩一籌,前輩到現在沒用過相同的招式,再晚有些招式,已經重複地運用了。」

  「這個老夫可不承認,淵博並不是好事,招式貴於精而不在廣,老夫有位朋友是空門中人,外號叫七招和尚……」

  「七招和尚我認識,我初識他時,他還叫九招和尚,而最近一次見他,他說已經準備改號叫六招了,可見他的藝事又精進了一層。」

  黃君谷驚喜地道:「是真的嗎?老夫平生僅此一友,還是打出來的交情,老夫用了三十七種功夫,攻了他三百七十九招,他卻始終都以七招來化解,當然平分秋色。

  老夫心折自動認輸,他也不肯居勝,結果相交成友。欣聞故人藝事更進,實在值得高興,他現在在哪裡?」

  南宮素秋笑道:「這個和尚雄心大得很,他準備改號到一招時,才定下來不再流浪,所以又雲遊四海,歷練他的武功去了。」

  黃君谷道:「他初出江湖時才三十歲,經過三十年的時間,才從十招簡化為七招,等他到一招時,要多少時間。」

  「這可難說,藝事到了最後,已經不是功力深淺的問題,而是一種頓然間的領悟,往往摸索幾年不得,而於片刻間領會到了一招。

  他前幾次進境都是如此,因此,他的情形是很難預料的,很可能在一兩年內,他就達到了這個境界也未可說。」

  黃君谷欣然道:「那倒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蘇老弟,那和尚和老夫一樣,難得交上個朋友的。

  他既然和你相知如此之深,交情必定不淺,而你的一身功夫也值得欽佩。咱們這一架就不必再打下去了。」

  南宮素秋笑道:「正是這話,打架哪有喝酒聊天好玩,改天我們另找地方聚聚!」

  「好!我來找你!你住在哪裡呢?」

  「居所未定,但是我這侄兒在西廠,每天我總要來逛一趟,前輩只要在半天前有人送句話過來,約明時間地點,再晚必準時前去赴的。」

  「就這麼說定了,咱們下次再聊。」

  兩人各自一拱手,各回到座上去了。

  這一場總算是雙方都沒輸!

  東廠略存面子,但他們也看出來,再要打下去,輸的必然是黃君谷,能維持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西廠這邊,確是實力不錯,由於黃君谷已是他們這邊最佳的好手,所以忠順王也不敢再挑戰了。

  他打了個哈哈道:「今日酒足飯飽,改日有機會當再回請各位到舍間一敘,告辭!再見!再見!」

  他說走就站了起來,其餘的人自然也跟著感到意興索然,因為這一會,又折了一個好手,且是十三邪中人物,算來殊為不值。

  汪振等人少不得要送一陣,可是等他送完客人回座發現南宮素秋也走了,不由詫然道:「那位蘇先生呢?」

  南宮少秋道:「多半是走了,他的脾氣很怪,乘興而來,興盡而退,經常不打招呼的,我伯父也隨他,跟這種人交往,唯一的方法就是由他高興…」

  汪振道:「可是他的武功卻著實令人欽佩,咱家本來想好好借重他一下的!」

  「老伯若是想特地給他一個職銜,還是不必多此一舉了,說不定反而把他嚇跑了。他對小侄頗為關切,只要有事,找他幫忙是一樣的!」

  「眼前就會有事,東廠那邊今天又吃了個大虧,朱由忠那傢伙不會甘休的,他手頭還有幾個十三邪中的老怪物和幾個黑白道上的好手,都在外面辦事未回,等那些人一回來就會再找我們的!」

  南宮少秋笑道:「這倒不打緊,我叔叔說過了,短期內他會留京不走,此外若有需要,他還要找幾個朋友來幫忙,絕不會叫我吃虧的!」

  這時做客人的盧凌風也過來湊趣道:「汪老,忠順王自從視事之後,還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你有了南宮公子這位好助手,今後可以揚眉吐氣了。」

  汪振笑道:「彼此!彼此!盧大人,在編製名義上、他們都還是屬於你錦衣衛的!」

  「這個下官可不敢居先,事實上有汪老和忠順王這兩位監軍在,錦衣衛的事已經不由下官經手了,自然也管不到他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0:28

  不過南宮公子的令伯和下官多少還有一點交情,南宮公子視事跟下官也較為合作愉快些,所以下官只要能力所及,還是全站在南宮公子這邊的!」

  那也等於是說支持汪振了。

  盧凌風的錦衣衛雖然並沒有多少權力,但由於他本人的善於經營,大小也算是一股勢力。

  更何況他與皇帝走得近,還可以得到一部分廷議的支持,這正是汪振所需要的!

  因此,他十分高興,大力地向大家頻頻舉杯勸飲,直到有七八分醉意時,才興盡而辭。

  他一走,這邊的宴會也散了。

  此地原是碧瑤的香閨,她當然可不走。

  因此她硬把南宮少秋留了下來,小紅泡上了一壺好茶,三個人再聊了一陣,談的是如何展開今後的工作問題。

  談啊談的,問題開始轉到碧瑤的身世上來了,碧瑤直承本名叫李瑤英,也是江湖上所傳的碧落仙子。

  她介紹了小紅即是地魔女單小紅。

  她們來京的目的一則是應汪振之邀來幫忙,二則也是為了調查近年來有不少的江湖大家被人神秘暗殺滅門的事。

  她們也查到一點蛛絲馬跡,懷疑是廠衛所為。

  南宮少秋趁機道:「瑤英!這件事盧凌風跟我談過,他暗中調查所得,結果比你確實一點,事情牽涉得很廣,恐怕連汪老伯都有份!」

  「我義父怎麼會有份呢?」

  南宮少秋道:「他自己當然不會參加的,不過西廠的人有一部分也參加了行動,有些事情他是知情的。

  被滅門的不僅是一些武林中的大豪,另外還有一些富戶也是在一夜之間被人滅了門,人被殺光不說,房屋莊院也在一夜之間被焚成了廢墟,他們的財物也就不知去向了……」

  「為什麼,他們是為了什麼呢?」

  「自然是為錢財,那些被滅門的大戶,多半是富有資財的,人被殺光,沒了苦主,房子被焚也無法清點。

  剩下一些搬不動的田地人官,大部分值錢的東西,恐怕都入了他們的私囊,這麼巨大的案子,動輒要幾千幾百人,才能做得如此乾淨俐落,江湖上沒有一個幫派組織有這麼大的人力,只有廠衛有此可能!」

  「可是要出動這麼多人,分潤所得也有限了!」

  「不算少的了,一票做下來,分潤有限,但幾十票累積,就是一筆大資財。盧凌風算過,以他們累積所得,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富翁了!」

  「可是我義父不會為那點錢而動心的!」

  「人沒有嫌錢多的,何況不是一點點,而是很多;再者汪老伯喜歡古玩,很多是有錢也買不到的,但是用這個方法,卻是隨心所欲,他還有不上鉤的嗎?」

  「我要問問清楚,假如義父也有份,我定然不饒他!」

  「瑤英!我看算了吧!汪老伯只是好貨而已,既非元兇,又卞是首惡,他只是被人拖下水的。

  這是忠順王想吃掉他,先弄點甜頭給他嘗,然後好把大批的人塞到他這兒來,以達成擠掉他的目的,他自己也有點明白了,所以才向你乞援,拉攏人手!」

  「這也是盧凌風告訴你的?」

  「是的,他先想拉我過去,見我加入了西廠,才告訴我一些概況,要我善自選擇。」

  「那麼你又作如何選擇呢?」

  「我要對付忠順王,把東廠擊潰。」

  「這……為了什麼呢?」

  「第一、我要做點事,別讓人把我看成花花公子;第二、也為了對得起你的推薦和汪老伯的器重;第三、也算是為國為民吧。忠順王野心勃勃,他搜集財富的目的,在斥資擴充勢力。拉攏收買各處的將領。謀篡奪取大寶,將來一定會對我伯父不利;第四、廠衛的職責在發奸謫伏,我要盡我的職守……」

  他的神情莊嚴、慷慨陳言,倒是把兩個女郎聽得目泛異采!

  李瑤英情不自禁的握住他的手道:「好!少秋,只要你有這份雄心和壯志,我和小紅一定盡全力支持你。」

  南宮少秋就勢也握住了單小紅的手道:「當然少不了你們的,我計劃中要做的事太多了,我一個人是做不來的,我必須要找一些衷心支持我的夥伴,你們就是我最理想的夥伴之一!」

  兩個女郎的手被他抓住後,心頭都有些慌亂,但她們卻沒有把手抽回來的意思。

  只是單小紅較為細心,笑著道:「南宮兄,聽你的口氣,似乎還有別人。」

  南宮少秋道:「當然了,那些事也不是我們三個人做得下來的,像剛叔、蘇叔叔,都是少不了的。

  只不過他們都有本身的事,不可能永遠幫我忙的,所以我一定要找些長遠的夥伴,來為江湖和正義效力。」

  李瑤英一怔道:「你不是將來要繼承你伯父的事業嗎?怎麼又想在江湖上去混了!」

  南宮少秋道:「伯父是這個意思,所以才要我上京裡來活動,但憑良心而論,我對他那份事業興趣實在不高。

  我喜歡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我喜歡淡泊,不求富貴,我志在千里,不耐久居一個小圈子裡,所以我想我將來是以江湖為歸宿的成分居多。」

  「你沒闖過江湖,知道什麼是江湖嗎?」

  「江湖是一片海闊天空的天地,任我自由遨遊……」

  「那只是好的一面,你還沒看見險惡的一面!」

  「我不會看見那一面的,即使我要進人江湖,也必然是在我功成之後,那時候已有了一大批的朋友,也有了不小的名氣。

  因此,我的江湖生活也必然是轟轟烈烈的,最重要的是我有一輩子花不掉的財產,什麼都不缺,何必還要在名利場中竟逐呢?」

  他說得像個小孩子,又恢復他大少爺的習性了。

  李瑤英認為現在不必去澆他的冷水,因而一笑道:「等你功成身退了,自然可以瀟灑一番,現在卻不必言之過早!」

  「那當然,目前我還是全心全力地去應付東廠,看忠順王的態度,他是不會放過我的了,因為他無法容忍西廠的人高居東廠之上。

  那不但使他丟臉,也妨礙了他奪權大計的進行,而我卻正好趁這個機會,把他的罪狀搜齊證據,揭發出來,一舉擊潰他!」

  「少爺!你別想得太如意了。東廠是紙老虎,被你一截就破了的,忠順王目前是受了點小挫折。

  但是以整個東廠而言,折損的實力連一成都不到,等他把人手都集中之後,挨打的就是我們了!」

  南宮少秋微笑道:「這個我很清楚,但我們為什麼要等著挨打呢?我們可以先發制人,不等他把人手集中,一個個分開來,先去解決他們!」

  「你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嗎?」

  「我不知道,但是盧凌風知道,這老小子不簡單,他的實力雖不足以與西廠抗衡,但在打聽消息,瞭解動靜上卻有一手。我去問他,他會告訴我的。」

  李瑤英無法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盧凌風主掌錦衣衛是有一套的,東廠如此跋扈,也沒能把他吃掉。

  東西兩廠作閱牆之爭,他一定是樂於幫忙的。

  因此她想想又問道:「借口呢,你總不能平白無故地去找人家麻煩吧!何況對方隸名東廠地不是好說話的衙門。」

  「這個沒問題,錦衣衛記載了他們每一個的素行,人人都有一筆該砍頭的帳,絕不會冤枉他們!」

  「可也輪不到你去管呀。」

  「怎麼輪不到,這正是我廠衛的職責,不能因為對方也是廠衛,我就愈法寬縱他們。盧凌風說他可以供應十足的資料,叫忠順王無話可說,也沒人能怪我。」

  李瑤英有點不相信地望著他道:「少爺,你真的是第一次辦事?」

  「看我樣子就知道了,我像個久於辦事的人嗎?」

  「可是你處事老練穩健,遇事果決,卻不像是新手!」

  「處事老練的是盧凌風,是他建議我如此做的,我的確是個新手,正因為我是新手,什麼都不懂,我才會虛心地接受別人的意見和忠告!」

  李瑤英也沒話說了,事實的確如此,因此,她只有道:「你就這樣信任別人,不怕人家把你賣了!」

  「我知道他如此做當然有私心,但我倒不怕他整我的冤枉,因為他明白我的背景,我的脾氣。

  若是我跟他作上了對,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再說我也不是事事聽他的,自己多少也作了個選擇,剛叔和蘇叔叔也不是好騙的!

  李瑤英只有一歎道:「你真是好福氣,有那些幫你忙的人,你只會坐享其成。」

  南宮少秋立刻道:「這話我反對,我雖然實際所出的力不多,但我卻是最重要的,如我不推動,整個事情就不會進行了,因此,我才是真正掌舵的人。」

  這話是無可辯駁的,何況李瑤英也不是真的想調侃奚落他。

  自從南宮少秋發過那一次不正經的脾氣後,她已經馴順多了,遇事也不太爭執,多半是順著南宮少秋的意思去做。

  雖然有時她心中還是不太同意,認為不是最好的方法。可是事情做下來,她才發現南宮少秋的辦法穩健而踏實,的確是最好的,倒是照她自己所想的去做,準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這也使李瑤英明白到自己的見識思想處事實在不如人。

  南宮少秋只是態度上輕鬆隨和一點,看上去不夠莊嚴,但他所想與所決定的事,卻都十分正確。

  因此,在芳心中,對南宮少秋已由喜歡漸漸地進為愛慕了。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操,喜歡一個人時,有時會去遷就他,那是有點勉強而且並沒有放棄自我。

  但是在愛慕一個人時就不同了,那可以使人完全地放棄自我,毫無條件地接受對方的一切。

  南宮少秋這一個黃昏是過得十分旖旎的。

  但對方是兩個很自重的女孩兒家,他也不是一個真正的紈褲子。所謂旖旎,最多也只是耳鬢廝磨,口角溫存而已。

  所以到了更深時,南宮少秋要走,兩個女孩子雖憾良宵苦短,卻也沒有再多留他,只訂了第二天的碰頭時間,就戀戀不捨地分手了。

  南宮少秋卻沒有離開多遠,他一轉又到了胡美珍和席容容的閨房。

  南宮素秋和慕容剛以及另外五個女孩子都在,她們有的作了男的打扮,在故意和兩個女的調笑。

  胡風追著席容容,說是要親親她的小嘴,席容容笑著逃,胡風則在後面追,口中還叫著一定要捉到她親個夠不可。

  席容容逃出了門!

  南宮少秋恰好進來,被胡風一把抱個正著,然後在嘴上嘖嘖地吻了兩下道:「好香!好香!」

  大家都笑了!

  胡風猶自未覺道:「容容!你的胭脂是在哪一家買的,味道還真好……」

  南宮少秋進門時,看到席容容急急地擦身而出,知道胡風是捉錯了人,而且在黑暗中也瞧不清楚。

  因此他只有笑道:「胡大官人,下次你要親奴家時,最好把鬍子剃掉,那玩意扎的人挺不好受的。」

  胡風這才發現是親錯了人,也只呆了一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這份灑脫,在女孩中倒是不多見的。

  南宮少秋忍不住用手勾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攬一下,那是一種男人間表示好感的方式,用來表示他的欽佩!

  胡風笑著扯下臉上的鬍子道:「我的南宮大爺,您可千萬別把我當成男的,那我不成了兔二爺了!」

  兔二爺是京中人對男妓的別稱。

  因為京師時興一種兒童的玩具是個泥土捏的免子,身上卻穿了衣服,臉上還抹了粉,點上紅眼睛和鮮紅的嘴唇,很是可愛。

  因此就借用來形容那些男妓了。

  南宮少秋也大笑起來,一手拉著她,一手拖著躲在身後的席容容,來到裡面笑著道:「這兒好熱鬧,大家都在了,對不起讓各位久等了。」

  胡美珍道:「還好!總算等著了,我擔心的是少爺你樂而忘返,不記得有我們這些人。」

  南宮少秋笑道:「沒那事兒,我們談得久一點是因為她們自報了身份,果然是上窮碧落下黃泉那兩位。」

  南宮素秋笑道:「那好呀,你可把六合四靈全邀齊了,將來挑起南宮世家的擔子可有好幫手了,她們同意加盟了嗎?知道你的身份沒有?」

  「還沒有,不過我想沒問題。」

  「那可很難說,她們發覺你騙她們,一怒之下,很可能會拂袖而去,反目成仇的。」

  「我可沒騙他們,我這南官將軍的侄少爺也是貨真價實的,而且我也表示了我將來志在江湖,她們也沒反對。

  她們來京師的目的,也與我們相同,是為了調查此地武林大豪和富戶們被滅門奪產的事件的!」

  「兩個妮子的膽子不小,她們有什麼對策呢?」

  「她們只有一點風聞,調查還不夠深入,李瑤英原是想調查清楚後,由她父親的天倫山莊出面對付的。

  現在有了我們這些人,她多半也是加入我們的,因為她知道對象是東廠的人,天倫山莊也應付不了。」

  「那些不去管他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跟盧凌風談了一下,他對派出去的人,動態倒是較為清楚,他建議我提前迎上出擊,不讓他們集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0:54

第十八章


  北通州的高昇客棧是全城最大的客棧,院子大、房間多。

  在前面的高昇酒樓也是城中最大的酒樓,不但供應店中的住客們飲食,也兼做外面的本地生意。

  所以這家酒樓的生意經常是客滿的。

  這天下午快近黃昏的時候,高昇酒樓的樓上雅座來了一位豪客,是個風度翩翩的富家公子。

  他請了幾個客人在一間包廂裡吃飯,出手豪闊,據說是一家大珠寶店的主人,而且還帶了大批的珠寶。

  因為他隨身還帶了個保鏢,倒是個大個兒,手中一直提著個大樟木箱子,跟進跟出吃飯也帶在身邊。

  有些沿著包廂上來賣唱的女郎過去搭生意,那位公子也很和氣,來者不拒,每一起人都是笑嘻嘻地接見了。

  唱完之後,也總是大聲的叫好、鼓掌,賞了大塊的銀子外,另外一定吩咐:「剛叔父,送給姑娘一朵珠花!」

  剛師父是那個隨行的保鏢,他頗為不情願的打開箱子,裡面珠光寶氣,簡直能照亮人的眼睛。

  他七挑八挑才挑出一朵小小的珠花來,賞給賣唱的女郎,那當然不是最好,但也值一二百兩銀子呢!

  這樣的一位豪客,自然很容易轟動的,凡是在通州府中賣唱的差不多全知道去撈過了一票。

  總共去了有八起之多,那位公子也就送出了八朵珠花。這在那口木箱中所佔的地位太小了,而裡面所裝的那些寶貝簡直愛死人。

  請的客人也可能是位大賣家,和珠寶鑒定人,因為他們都是行話,對箱中某些件珠寶也討論過。

  甚至於還即時拿出來重作評估,那些價值都是嚇死人的。

  一頓酒喝了將近有一個時辰,已將近尾聲了。

  忽然一個滿身紅衣的妖嬈女人掀開門簾,風情萬種地道了福,那對水汪汪的眼睛四下一轉,使每個人都為之一震。

  她妖聲滴滴地道:「聽說各位老爺在此地歡宴,奴家火鳳凰特地來給各位老爺唱個曲子助興!」

  那個公子立刻叫道:「你也會曲子,好!好!快唱上來,讓我們好好地欣賞一番!」

  火鳳凰又招手,召進了她的琴師,卻是個瘦削的中年人,不過一把胡琴實在拉得妙,而火鳳凰的曲子也實在唱得不錯。

  一曲唱罷,博得掌聲如雷!

  那位公子更狂,樂得抓住了她的手直叫道:「好!好!太好了,火鳳凰,你再唱一曲。」

  火鳳凰輕輕地推開他,卻又咬著他的耳邊說道:「公子,別這麼猴急相,回頭慢慢來好了。」

  說著話眼睛那麼一勾,就差點沒把人的魂給勾了去。

  火鳳凰又唱了一曲。

  這次更是賣弄精神,高亢處直人云霄,低細處卻又柔若情人的耳邊細雨,難得的是每一字、每一音,都能清清楚楚地送人人耳中。

  這一曲唱完,舉座叫好。難得的是那位姓蘇的客人,掏出了一張銀票,遞給了那位琴師道:「這位先生的琴藝出神入化了,這戔戔微數,不敢說是送贈,只表示此人的一點敬意而已。」

  銀票的面額居然是一千兩的,那個中年瘦子朝他看了一眼,收起票子,只道了一聲謝,隨即起身出去了。

  火鳳凰卻道:「這位老爺,您賞他多少呀,看這死鬼的樣子一定是不少,所以他連老婆都不要。趕著去賭了。」

  那位公子拉著她的手道:「原來那是你的丈夫。」

  「可不是,他原來也是大家子弟,所以那一手琴拉得還不錯,可就是不學好,沉迷賭博,把一片家業都輸掉了,連我這老婆也輸掉了半個!」

  公子笑道:「人怎麼能有半個的!」

  「不怕公子您笑話,他欠了一身債,有時得仗我出去賺幾文替他打發還債,可不是只剩半個了。總有一天,他會把我押給人家,整個輸掉的!」

  那位姓蘇的客人搖頭歎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火鳳凰道:「老爺,您究竟賞了他多少?看他樂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多,只有一千兩,我看他並不高興!」

  「什麼,一千兩還少,這下子他一上賭桌,至少是一天一夜都不下來,這個死鬼,難怪他撈了就走,就像怕我看見似的,不行,我得去追他回來!」

  公子卻一把抓住她笑道:「別去了,他一天一夜不回來,你陪我一天一夜好了,別心痛那一千兩,我給你三千兩,外帶一件首飾……」

  那個保鏢忙道:「少爺,沒有珠花了,那些次等貨色都被你送光了!」

  公子立刻道:「像火娘子如此妙人兒,怎能用那種庸俗珠花去冒讀她,拿箱子來,我要挑一件送她。」

  大漢送過箱子。

  他選一串翡翠的項鏈,親手替她掛在脖子上道:「瞧!倚紅偎翠,相對分明,這有我美!」

  那漢子道:「少爺,這條項鏈可是三千五百兩呢!」

  公子道:「面對佳人,談錢多俗氣!」

  然後又低聲對火鳳凰道:「我住在甲字第九號房,是個獨院兒,十分清靜,回頭我在屋裡等你!」

  火鳳凰又瞟了他一眼,風情無限地點點頭,又低聲道謝了,然後才裊裊地走了。

  等她下了樓,姓蘇的客人才笑道:「魚兒上了鉤,要著你如何去提魚了,這尾魚可不好捉!」

  公子一笑道:「只要她進了網,就不怕她溜,倒是另一個冷面琴神,恐怕有點棘手,那就交給素姑了。」

  「我這邊沒問題,倒是你要小心點,火風姑雖然號稱顛倒眾生,但是顛倒下去的人沒一個再能爬上來,四十年來,死在她手上的高手不知多少!」

  「四十年前她就開始殺人了,那年齡該不輕了吧?」

  「四十年前,她已名列邪神之榜,所以她今年少說也該有六十多了,只是她擅於採補,駐顏有術。記得她的年齡比你母親都大,別真叫她迷上了。」

  「素姑,您把秋兒看得也太不值了;還有那冷面琴神,您若可能還請留他一命,此人的琴藝當世無雙,我倒實在是欽佩他。」

  「我也頗為珍惜他那份才華,看情形吧,此人員名列邪神榜,只是脾氣怪一點,倒不是十惡不赦之徒。」

  於是公子回了房,那位姓蘇的客人到了另一所客房。

  甲字第九號不僅是一座獨院,本身也有四間客房,分得開開的,倒是十分的僻靜。

  公子的保鏢大漢這時卻叫了兩個粉頭兒,在自己的屋子猜拳喝酒調笑,十分熱鬧。

  他的屋子離公子的房子中間隔了兩間空房,雖然聲息可聞,卻互不干擾,公子和衣斜躺在床上,若有所待。

  沒多久,院中有了聲息!

  原來是店伙打著燈籠,送火鳳凰來了,一派戰戰兢兢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一個店伙送一個串門的流娼。

  南宮少秋卻裝著沒看見,搶著到門口,一把摟住了火鳳凰,觸鼻一股醉人的甜香,使他心中一蕩。

  他連忙鎮懾心神,才知道這個妖婦為禍人間數十年,列名邪神,畢竟是盛名無虛。

  但他的臉上卻仍是副急色兮兮的樣子道:「我的火娘子,你可真會磨人,磨到這個時候才來,差點沒把我的火都給等上來了!」

  他的鼻子亂聞,手也開始到處亂摸,卻是一種試探。

  因為有時他的手不經意地觸到一些要穴上,而火鳳凰卻若無其事,這使南宮少秋更為心驚。

  一個練武的人對這些地方,必然是較為敏感,通常的反應是閃開,功力深的則運氣相御,那是一種體內的自然反應。

  但像火鳳凰這樣全無反應,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她完全不解武功,不知道危險,一個是她的功力精深到返璞歸真的境界,全身已無穴道可乘。

  以火鳳凰的絕世盛名,當然是屬於後者居多。

  好在南宮少秋的修為也到了相當的境界,居然不動聲色,調笑如故,完全是一副不解武事的樣子。

  火風凰實際上也是在試探他。

  假如他的武功有些基礎,對她的態度此刻也應有所不同此他表現的只是一個標準的紈褲子,所以她也放心了。

  南宮少秋在武功和閱歷上表現得平平,在調情的技巧上卻頗為純熟,兩隻手東掏西摸,著手處全是容易動情的處所。

  這位風月場中的老手都有點心癢了,她推開了他的手,媚眼如絲地娓聲道:「殺千刀的,你別那麼急呀,你那個保鏢呢?」

  「在那邊樂著呢,你放心,我吩咐過了,沒事不要他過來,不會來煞風景的。」

  「你那一箱寶貝呢,放在他那兒放心嗎?」

  「在我的櫃子裡呢,只有出門時才叫他提著!」

  「少爺!聽說那一箱子裡全是價值連城的寶貨!——

  「嗯!可以這麼說,花了我六千萬兩買的。」

  「什麼,有這麼貴?」

  「不貴,這算是便宜的,是我那個保鏢接頭的,他有些朋友在南方做海盜,跟一些倭寇都有勾結,向他們盤下了這批貨。

  其中有幾件是從西方夷商船上劫來的珠寶,連皇宮大內,恐怕都未必有這麼好的東西。我估計一下,找到幾個大買主,分批銷出去,大概可以賺個對半或兩倍的利潤,這筆生意的好處可大著呢!」

  「難怪你會這麼大方了,大把的銀子送人。」

  「其實我花的只是小錢而已,但立刻就出了名,獲致了一個揮金如土的名聲,這樣子做起生意來,才會有大主顧上門,這是生意眼。」

  「我說呢,你少爺像是發了瘋,大把的銀子像是往水裡扔,原來是有目的,可是你在此地揮霍,有大戶登門嗎?有錢的人都在京師。

  「這我知道,但此地離京不遠,消息很快就會傳過去,在此地耽上兩三天等我到了京師,消息不脛而走,誰都知道我帶了一箱子珠寶要去做生意了。

  「少爺!你倒真會算計,可是你帶了這一箱珠寶,不怕在路上出問題嗎?」

  「不怕!我那個保鏢本事大得很,而且我們走的都是官道,沒什麼大伙的盜賊,而且我在官中有熟人,即使出了事情,他們也會盡力追查的。」

  火鳳凰笑了一笑,顯然認為這話太幼稚。

  南宮少秋又道:「再說,我們也不是就兩個人那個蘇叔叔是我家的老朋友,他也帶了幾個人,一路幫忙照顧著呢!」

  那個姓蘇的很有名嗎?」

  「沒有名,但他的武功很高,他說他不要成名,因為他要做生意,不能太受人注意。」

  「這倒是,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很高就是了,有一次我父親出門,碰上了強盜攔截,蘇叔叔一個人就把十幾個強盜都打跑了,還殺死了五六個。」

  這話說來很自然,南宮少秋也沒有說謊,只不過他沒有說明那十幾名都是黑道上久負盛名的黑道領袖,聯手圍截南宮素秋,被他們兄妹聯手擊退。

  這是南宮世家對外很有名的一戰,但火鳳凰還以為是普通攔路打劫的小強盜,暗地裡差點沒笑破肚子。

  但表面上她還一本正經地道:「那倒真是好本事了,難怪你這麼放心上路!」

  南宮少秋大方地道:「其實也沒什麼不放心的,這點東西真丟了,我家也沒放在心上,這只是我第一次出來學做生意,學個經驗而已,賠光了也沒關係。」

  「我的少爺,幾千萬兩居然還說不在乎,你家裡究竟有多少錢?」

  「這個你不懂,我家裡有點是不錯,倒不是多得數不清,但我們做珠寶這一行,並不一定要有多少錢。

  主要的是招牌老、信用好、眼光足、門路廣,那可是看不見的財產,生意做得大,這一票上賠了幾千萬,下一票上可以加倍賺回來,還是差不多的!」

  「這話怎麼說,我倒是聽不懂了!」

  「這很簡單,比方說這次我的箱子裡有兩百顆珍珠,價值約在五百萬兩左右,如果被人偷去或搶去了,我們的損失卻沒有那麼多,最多花十幾萬兩銀子再買回來。

  因為這批珍珠,只有在我們手裡才能賣出這麼高的價錢,到了偷兒手中就沒有那麼值錢了!」

  「為什麼別人不會賣出好價錢呢?」

  「因為別人不知道珠寶真正的價值,找不到肯出高價的買主,最重要的一點,是買主對賣家不信任。

  一萬兩一顆的明珠,你一千兩賣給他,他還是不會要,他怕是假的或是次等貨。好的珠寶一定在要大珠寶商手上賣出去,才能具有它的價值。」

  「那你們不是賺死了?」

  「這也很難說,我家中藏有五百顆明珠,只能賣出五十顆,其餘的四百五十顆只能丟在地窖裡發霉。

  這樣子,我們賣出的五十顆才值錢,假如我這五十顆丟了,家中再取五十顆出來,沒多少損失的。」

  「為什麼要這樣呢?——

  「物以稀為貴,假如遍地都是同樣的東西,就不值什麼錢了,我們收進一批寶物,最多只賣出一成而已。

  所以我們不怕被偷被盜,除非那的確是真正唯一的罕世珍品,像我這次的箱子裡就有幾件。」

  「真的!是什麼?少爺,你做做好事,讓我開開眼界好不好,我是買不起,但看看總也是好的。」

  「那些死玩意兒有什麼好看!」

  「少爺,你不知道女人對珠寶是最有興趣的,你讓我開開眼界,回頭我一定加倍出力侍候你好不好?」

  南宮少秋歎了口氣道:「好吧!在我說來,總比那些破爛石頭好看好玩多了!」

  他顯得頗為不耐的打開了櫃子,拉出那口箱子來,又取出鑰匙,往火風凰手中一遞道:「你自己慢慢地欣賞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1:09

  這一批東西是從海盜手中買來的贓物,它已經給原主人帶來了災禍,是一批不祥之貨,你最好是別去碰它,免得也沾上了晦氣。」

  火鳳凰喜孜孜地打開了鎖,打開了箱子。

  一片寶光耀眼,她的目中立刻射出了異采,珠寶對女人的吸引力果然是很大的,連那樣的一個女魔頭,也無法例處。

  她伸手摸了這一件,又拿起另外一件,發現每一件都愛不釋手,最後終於忍不住道:「少爺,我可不可以試戴上幾件,我這輩子也買不起一件,趁你沒賣掉之前,我戴一下過過癮也不枉活過這一生了。」

  「當然可以,你全戴上都行,不過底下有一串紅寶石項鏈和一對手鐲,你可千萬別試戴,最好連碰都別碰。」

  人就是這個心理,越說不能做的事情,越是想做做看,所以火鳳凰忙在底下把那串項鏈翻出來。

  那串項鏈很考究,用個白色的絲絨盒子裝著,全是用指甲蓋那麼大的紅寶石串成的,粒粒鮮紅奪目,使人一看就愛不忍釋,美到了極點!」

  火鳳凰摸了半天,寶石上傳來那股冰涼的感覺,一直沁透到心裡,說不出有多舒服。

  她忍不住道:「這很名貴吧?」

  「是的!這叫火玫瑰。據說是一位法蘭西的貴族,送給他的皇后情人的禮物,後來他們的戀情被皇帝知道了,震怒之下,把他們都砍了頭。

  那個皇后臨死時,還戴著這一串火玫瑰,以後轉了幾個主,主人都沒有善終過,所以它是極端不祥之物。」

  火鳳凰笑道:「原來是這個忌諱呀,那我可不怕,只要戴上一會兒功夫,死了也甘心的。少爺,我戴一下好不好?」

  「你不怕忌諱,當然沒關係,不過不能這樣戴!」

  「那還要怎麼樣戴?」

  「你一身紅衣服,可襯不出寶石的光澤來,你沒見這匣子都是用白絲絨襯的?」

  「那怎麼辦,總不成我還去換衣服?」

  「換什麼衣服,西洋的美人都是祖胸露背的,這是襯著皮膚的顏色而鑲配的,你脫了衣服就行了。」

  火鳳凰斜膘了他一眼道:「你這個人真壞,處處都不忘記佔便宜,藉機會揩油。」

  「我的火娘子,你可真是小家子氣,反正你已經進了我的房子,還爭這麼一眼不成,回頭脫得光光的,我還不是愛怎麼瞧就怎麼瞧。

  只是我覺得這一串大紅襯在你那一身細皮白肉上,不定是怎麼個美法呢,這完全是一片欣賞之心,沒有別的意思。」

  火風凰被他說得心動,她倒挺大方,說脫就脫,一脫就是精光,因為她的那身紅色衣裙裡面,本也沒穿什麼了。

  這個妖女果然是尤物,雖然那麼大年紀了,但一身肌膚,仍然飲霜賽雪,姣若好女,曲線玲瓏,充滿了誘惑力。

  她把那一串鮮紅的寶石項鏈掛在胸前,又多點了一枝蠟燭,站在大銅鏡前,自己也是越看越愛,做著各種的誘人姿勢。

  但是南宮少秋卻只站在一邊,以欣賞的眼光瞧看,而沒有急色的樣子了。

  她斜著眼睛道:「怎麼了,你一進門那副急吼吼的樣子,現在反而老實了!」

  南宮少秋的臉上現出了惋惜的樣子搖搖頭道:「火娘子,看了你這一身嬌美動人的體態,我實在不忍心下殺手,只可惜你不肯放過我,我們遲早終有一搏!」

  火鳳凰一怔道:「你說什麼?」

  南宮少秋道:「你不必再裝了,我知道你是十三邪中的火鳳姑,名屬東廠,是忠順王麾下的高手!」

  火鳳凰身子微微一震,卻沒有太多的驚詫,只是淡淡地道:「好小子,原來你早把老娘的身份打聽清楚了。

  這倒妙,老娘本來瞧你還順眼,打算讓你樂上一番後,只點你的睡穴,帶走珠寶,饒你一命的,現在倒是饒不得了。」

  南宮少秋道:「你別盡打如意算盤,該問問我是誰?」

  「你是誰都沒關係,舉世之上,老娘已沒有不敢殺的人了,那怕是金鑾殿上的皇帝,老娘也一樣能要他的命。」

  「殺皇帝倒不難,殺我就沒那麼簡單了。」

  「是嗎?老娘倒不相信,偏要試試看。」

  她張開十指,抓了過來,以長長的十指,如同是十柄利刃。

  南官少秋雙臂一格一抬,以一個巧妙的姿勢架開了,底下突出一腳踢在她的小腹上,把她踢開了。

  雙方都為之一驚!

  南宮少秋是驚於她功力之精深!

  因為他這一腳已用了八成功力,而且是踢在那等重要致命的部分,但他落腳時卻感到股柔韌的彈力,對方也沒有什麼痛苦受傷的樣子。

  火鳳姑則是驚於他用式之巧妙。

  她雙手一抓,是得意的殺手之一,多少高手都在這一抓之下,開胸裂膛;卻被這小伙子化解開了不說,還踢了她一腳,腳勁之強,也是她前所未遇。

  因此她頓了一頓道:「小子,你究竟是誰?」

  「你們東廠向以耳目靈敏著稱,你難道還沒查清楚?」

  「老娘沒打算留你活命的,所以懶得問了。」

  「本公子南宮少秋。」

  「南宮少秋!是西廠汪振新聘的那個小鬼頭?」

  「也不算小了,本公子行年二十八,早已及冠。」

  「二十八歲,給老娘做孫子還嫌嫩呢!老娘若是肯生育的話,連曾孫子都有你這麼大了!」

  南宮少秋笑笑道:「火娘子,我倒不認為你是在賣老,以年歲計,你倒是夠資格說這句話了。

  只是你若生育的話,此刻早已雞皮鶴髮、無以駐顏了,所以你也不必在年歲上賣老,我也不會因為你的年紀而對你客氣的。」

  火鳳凰哼了一聲道:「你既是南宮少秋,那就不會是什麼珠寶商人了!」

  「這倒不然,我家中兼營珠寶也有好幾代了,否則我不會有這些珠寶,也說不出那番行話,若不是那番行話,也不可能哄得你相信而輕易人彀!」

  「人彀?你是專為對付老娘而來的?」

  「光你一個人還不值得勞師動眾,但加上了冷面琴神,實力就頗為壯大了,所以我精心設計,利用你們的貪婪,分開來誘你們入伏,總算是成功了。」

  火鳳姑,很抱歉這樣對你,但忠順王叫你們回去、也是為了要對付我,我不能等著挨打,只好先下手,個別擊破了。」

  「小子,你別想得太天真,老婦只是入了圈套,可還沒有束手就縛,誰擺平誰還不知道呢!」

  「只怕你今夜難以脫身了,我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任你插翅也難飛逃。」

  火鳳凰見他一臉從容倒是微有怯意!

  她也知道十三邪神中,已有幾個人了帳,知道這小伙子不可輕視,嘴裡叫得凶,心中打的卻是另種主意。

  因此她冷笑一聲道:「老娘可不怕你,但那個拉胡琴的恐怕會上當,老娘得照顧他一下,對不起,老娘要失陪了。」

  南宮少秋忙道:「喂!你要走,也得穿上衣服,把項鏈脫下來還我。

  火風凰冷笑道:「小伙子,你要了老娘半天,又看又摸的,想不付代價白佔便宜嗎?對不起,東西老娘帶走了。」

  南宮少秋道:「你另以為那是寶貝,我告訴過你,那是不祥之物,戴上會遭凶的,你可別後悔。」

  「笑話,老娘又不是三歲小孩,叫你一唬就放手了。你放心好了,老娘要走了,遭了凶絕不怨你。老娘名列十三邪,本身已是凶神惡煞,以邪制邪,不會有事的。」說著雙臂一舉,身子直向上拔。

  南宮少秋跟著縱身追上道:「別跑,咱們的事兒還沒談完!」

  眼看快要追上她了,但火鳳凰在空中屈腿反踢,攻向了南宮少秋的頭部,用招也是十分精妙。

  南宮少秋只有偏頭用手一格,人被迫落地!

  火鳳凰卻利用他一格之力,加速上騰,砰的一聲,雙掌將屋頂擊破了一個洞,身子穿孔而出。

  只聽得屋頂上一聲暴喝:「滾回去!」

  接著一聲脆響,火鳳凰又從洞裡跌了回來!

  這次較為狼狽,雖是挺身站住了,卻已踉蹌退了兩步,口角微微滲出一絲鮮血,胸前一個紅色的掌印!

  喝聲是慕容剛的,他的人也從孔中落下。

  火鳳凰胸前那掌想必也是他打的!一掌能將這絕世女魔震得咯血受傷,可見他掌力的雄渾。

  火鳳凰自己也難以相信地問道:「好功夫,漢子,你叫什麼名字?」

  「慕容剛,無名小卒而已。」

  「你是北慕容家的人?」

  「不是!恰好同宗而已,北方姓慕容的人很多,並不只有一個家族!」

  這是慕容剛很火大的一件事!

  雖然他跟北慕容家並沒有什麼過不去,但每一個初見的人,總要把他納入北慕容世家去,好像除了慕容世家的人,別人就不該姓慕容似的。

  因此,他的語氣頗為不悻!

  火鳳凰卻點點頭道:「我看也不像,老娘夜滅慕容家時,還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對手!」

  總算遇上一個直承參與毀滅慕容世家的人了,南宮少秋忙追問道:「是你滅了慕容世家?」

  「老娘一個人可沒那麼大的本事,很多人一起干的,那一夭殺得可真痛快,老娘手下男男女女,共殺了有二十多個。慕容家號稱領袖北地,但不過徒具虛名,老娘手下就沒有三回合以上的對手!」

  「火娘子,我相信你的武功不弱,但也不可能高到這個程度,慕容世家中四大金剛、八大天王,都不會比你差多少,那有這麼容易對付的。」

  火鳳凰哈哈一笑道:「小子,別看你領了西廠,辦事的經驗還差得遠呢!要對付那麼大的一個武林世家,豈能完全靠武力的。

  事前派內應,先打進去,在食水中下了散功的藥,然後再擇定時間,大舉夜襲,殺得一個不剩,整個工作都在周密的計劃中。」

  「那全是你們東廠干的?」

  「東西兩廠都有份,但是算全由東廠干的也不過分,你們西廠的人也大部分是從東廠過去的。

  小子,你跟東廠作對實在是太不聰明了,你知不知道東廠的實力有多強,除了看得見的,還有看不見的!」

  「不管你們多強,我不直接硬碰,一點點的削下去,個別擊破,總會把你們剝乾淨的!」

  「小子,忠順王是個草包,才會跟你們慢慢地磨,等我們天智星計老大一到,就不會有那麼便宜了!」

  「計老大又是何方神聖?」

  「你小子真是孤陋寡聞,天智星計全,十三邪神中排名第一,他才是東廠真正的領袖。」

  「不可能,忠順王領袖東廠有年。」

  「那只是讓他掛個名而已。」

  「忠順王可不是聽人擺佈的人。」

  火鳳凰笑了起來道:「看起來是不惜,一切都是他在發號施令,但他只是個草包,野心勃勃,不學無術,連個屁都不懂,計老大哄著他,凡事都由他出頭,過足了癮頭。

  實際上他什麼都不懂,還不是事事都要問計老大,像這一次,計老人才出去幾天,他就砸了鍋,連你這麼一個小鬼都對付不了。

  南宮少秋發現這一次的收穫太大了,居然找出了數起大血案的真正幕後主持人是誰。但他還是進一步求證地問道:「你把忠順王看得太簡單了,他又豈是聽人擺佈的,目前只是在利用你們而已。」

  火鳳凰一笑道:「當然了,忠順王也好,汪振那個陰人也好;都不是省油的燈,但是論心計,他們鬥不過計老大的。

  計老大幫他們斂財,讓他們先高興一下,可也捏住了他們的脖子,尤其是滅了慕容世家,更叫他們動彈不得,否則事情吵出來,那些江湖人就能要了他們的命,他們必須要靠我們去保護他們。」

  南宮少秋一笑道:「火娘子,照說你告訴了我這麼重要的消息,我該放過你才是,但你滿手血腥,作的孽實在太多了,罄竹難書,天地不容,放過了你,我實在無以對那些屈死在你手下的冤魂。」

  火鳳凰神色一變道:「小子,我告訴你這些,是叫你慎重考慮一下;是否還要繼續跟我們作對!

  你今天放過一次交情,我在計老大那兒為你說合一下,以後有你的好處呢,否則你惹毛了計老大,可是找自己的麻煩了。

  南宮少秋一笑道:「我進西廠的目的,就是為了對付你們這一批牛鬼蛇神,我會跟你們妥協嗎?火娘子,今天你是死定了,別妄想再進,你束手就死,我留你個全屍!」

  火鳳凰臉色一厲,又向門口衝去!

  南宮少秋和慕容剛都沒有攔阻,但是門外閃出兩條人影,四掌一封,又把她給硬封回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門外進來的是胡美珍和席容容,雙雙作流妓的打扮,手中還持著月琴和三弦,顯然先前在鄰屋中應召的就是她們。

  火鳳凰有點難以相信,怎麼一個個都是絕頂高手,人人都能將她打倒下來!

  南宮少秋笑道:「火娘子,我警告過你,叫你別碰那串項鏈,會沾上霉氣的,你偏不信!」

  火鳳凰慢慢地坐了起來道:「好小子,老娘不得不佩服你,你在那串項鏈上弄了什麼鬼?」

  「沾上了一種散功的藥,顏色也是鮮紅的,沾上了肌膚後,滲入毛孔,漸起作用,現在你大概只剩三成的功力,你還打算逃走嗎?」

  火鳳凰伸手拉下那串項鏈,作勢要摔,但又捨不得,歎了口氣,慢慢地放回桌上。

  南宮少秋道:「火娘子,你也是成名人物,栽在這串項鏈上殊為不值,我送給你好了,你可以再戴上,我答應你,死後一定用它給你殉葬!」

  火鳳凰頓了一頓,才道:「你非殺我不可?」

  「是的!我要為我姐夫一家報仇,為武林除害!」

  「你姐夫又是誰?」

  「我姐姐是南宮萍,是被你們滅了門的慕容世家的倖存者,那天她恰好帶了兒子歸寧在家,沒有遇害。」

  「你是南宮世家的人?」

  「不錯!我是南宮世家最不出名的那個四不像公子,所以沒什麼人注意我,但我也是內定的南宮世家異日府宗,將來會很出名的,所以你栽在我手裡,不算太辱沒你!』」

  火鳳凰又呆了一呆才輕歎道:「計老大,你計出萬全,這次恐怕要算錯了。」

  她把那串項鏈再度掛回到脖子上,居然還對著鏡子照了一照後,才厲聲道:「小子,記住你的話,這是你送給我的,若你食言又收回去,老娘做鬼都饒不了你。」

  說完她一指戳向自己的心脈,身子微微一顫,然後向後仰天倒了下去。

  南宮少秋沒等她倒地,就伸臂把她托住了,慢慢地走向榻前放好,拿起她脫下的衣服,替她穿好後,最後把被單拉起來蓋上她的臉,沒有再動那串項鏈。

  火風凰居然睜眼微笑道:「小子還有點良心……」

  這是她最後的一句話,說完才寂然不動了。

  看看這一代女魔溘然而逝,面對著他的遺體,幾個人都是萬分感慨,有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

  最後還是南宮少秋道:「我們這裡總算順利得手了,只是不知道素姑那兒情況如何了?」

  「你們既然順利應付過去,我還會有問題嗎?早就在這兒替你們打接應了!」

  這是南宮素秋的聲音,接著是她的人影穿窗而入。南宮少秋忙問道:「姑姑,原來您早來了,那個冷面琴神呢?」

  「我能完好地來到,他自然是打發走了。」

  「怎麼打發的,您取了他的性命?」

  「沒有,我們根本沒動手,只吹了一曲笛子……」

  南宮少秋不信地道:「姑姑,你的笛子雖然吹得不錯,但卻沒練過什麼音響祛敵的神功,一曲笛子就能把人吹走了嗎?」

  「是的,不但把他吹走了,而且吹得他遠離了忠順王府,再也不會回到東廠了!」

  「我實在難以相信!」

  「信不信由你,我說的可是事實,今天我的心情很煩想出去走走,慕容兄有興趣陪陪我嗎?」

  慕容剛如聞綸音,哪還有什麼不願意的,連忙答應了,而胡風和含沙射影也恰時過來了。

  慕容剛伴著南宮素秋出去了。南宮少秋才問道:「風大姐,姑姑是怎麼回事,她好像心中不太痛快!」

  胡風道:「是有一點,一個少年時代的好友,多年之後重逢,突然變成了陌路仇人,總是件遺憾的事!」

  「你是說,他們以前是朋友!」

  「是的,聽他們的談話,似乎是萍水相逢,但彼此十分投機,雙方都因為有急事,未能多作盤桓,但卻互相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南宮少秋道:「他們究竟是怎麼會面的?」

  「素姑換回了女裝,披散了頭髮,一個人獨處院中,她說不要我們幫忙。叫我們千萬別插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1:31

第十九章


  在月光下,南宮素秋披著一襲白衣,頭上戴了個金色的髮箍,那樣子美極了,望去真如月下的仙子。

  她倚著小橋,吹弄著那支笛子,音調十分好聽,卻充滿了淒涼……

  一條人影自屋頂飄落,寂然無聲。

  南宮素秋似若無覺,繼續吹她的笛子!

  那條人影輕輕地走近過去,身形微顫,顯然也頗受感動,聆聽片刻後,才低聲問道:「你就是二十年前那個在廿四橋弄笛的女孩子?」

  南宮素秋停止了吹奏,徐徐轉身道:「那麼我沒有弄錯。你也是二十年前撫琴的那個書生。」

  「你倒是沒什麼改變,依然玉貌朱容,丰神如仙!」

  「你卻改變了很多,不復是二十年前意氣飛揚的樣子!」

  冷面琴神低下了頭,片刻後才道:「別來無恙?」

  「還好!多年來,我一直記得你的約會,你說三天後就能辦完事,約我在橋上相見的,我一直在揚州城中相候,等了有十個三天之久,夜夜弄笛橋上,卻等不到你的影子。

  直到今天,我的行囊中還帶著昔年的衣服、昔年的髮箍和這支笛子,卻已有二十年未曾吹弄了!」

  「我……非常抱歉,為一點事情耽誤了!」

  「耽誤了多久?有一個月嗎?」

  「這…自然沒那麼久,可是我以為你不會再在那兒等候,所以沒有再去!」

  「那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嗎?」

  「這……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不管是否真的重要反正已經耽誤了!」

  南宮素秋悵然地點點頭道:「是的。已經耽誤的約會,二十年後再來追訴的確也太遲了!」

  冷面琴神又難堪地低聲一歎道:「你也是白天那個姓蘇的客人,你改了男裝,我認不出來了!」

  「那不重要,我認出你就行了,我希望和你再見一次,卻不想今天晚上見你,但你居然還是來了。

  你璞在變得很令我失望,淪為豪門殺手已經沒有志氣了,你居然還幹這種劫盜殺人的勾當!

  記得二十年前,你為了拯助一個孤女,與一家豪門結仇,對方勢力極大,你卻毫無畏懼,孤身獨劍,力敵十九名高手的圍攻!」

  冷面琴神似為往事所動,頓了一頓才道:「那多虧你的幫助,我已被陷入重圍,危在俄頃。

  多幸你自天外飛來,劍氣若虹,剎那間就連斬四人,殺得對方膽寒,我才得以突圍而出,你的武功實在令我心折。」

  「但我們論交卻沒有談武功,只是彼此談得來!」

  冷面琴神一歎道:「不過那一戰卻非常重要,你的談吐中才華蓋人,武功又是那麼神奇莫測。

  我想你必然是什麼武林大家的女兒,而我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落拓書生,自慚形穢,所以不敢深交下去。」

  「你三天後爽約,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嗎?」

  「多半是的,我其實並沒有什麼很重要的事,只是認識了一個流妓,被她拉住了而已,那個流妓只是略具姿色,粗曉文字而已,什麼都沒法子跟你相比,但她一留我,就把我留住了。說老實話,我是有點怕再相見。」

  「我不知道我竟是如此可怕!」

  「不,你不是可怕,而是可敬,你高雅如神仙,令人有不敢親近冒瀆之感,你太完美太高貴了,所以只會活在男人的心中,卻不合做塵世的伴侶。」

  南宮素秋苦笑一聲道:「我們還沒有談到那麼深。」

  冷面琴神道:「我也不敢談那麼深,我知道只要自己再跟你多接觸一陣子,我會情不自己,終身都追隨在你的左右,失去了我自己,像你的奴僕一樣,既怕失去你,又不敢接近你,那是很痛苦的一種生活。」

  南宮素秋一歎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我那麼看得起你,你卻那麼著不起你自己。」

  「是的,相信不止我一個人,凡是在你身邊的男人,都跟我是一樣的心情。」

  南宮素秋一聲長歎,想起了慕容剛,她無法否認這種說法。從十四歲這後,連她的幾個哥哥,對她都是言聽計從,從沒有一絲違逆她的意思。

  一個女人生得太完美了,並不是幸福、還好,慕容剛已經能掙脫她的拘束力,自己漸漸能站起來了。

  默然良久之後,冷面琴神又道:「多少年來,我心中可沒有抹去你的影子,只是感覺越來越遙遠了。所以今夜你以那種打扮。我立刻就受到了吸引……」

  南宮素秋一掠秀髮,使冷面琴神又呆住了!

  可是面對著她清澈如藍的明眸,他又不自主地退了一步,玉人依舊,但與他之間的距離是更遙遠了!

  又默然片刻,冷面琴神道:「我們之間好像未通過名,我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

  南宮素秋一歎:「我以前不告訴你,也是怕嚇住了你,我叫南宮素秋。」

  「南宮素秋!天下第一世家的南宮素秋,我的猜測沒有錯,你果然是大家出身,而且比預料還要大得多!」

  「南宮世家也只是江湖上的一個家族而已。」

  「這是你自己的說法,但在一般江湖人的眼中,南宮世家都是武林中的王國,任何人也無法比擬的!」

  「你這是違心之論了,南宮、慕容兩家並立,但是你們夜襲慕容家,卻毫無一點顧忌。」

  「那次的襲擊我沒有參加,我進東廠是在那以後的事。不過,據我所知慕容家是無法與南宮家相比的。

  他們家太高傲,得罪的人太多,不夠謙虛,又愛護短,很少能公平地處理事情。

  而北方的一些宗派依附他們的仗勢欺人,不肯逢迎他們的備受欺凌,老實說,我那時若身在東廠,我也會參加夜襲的,我認為他們不夠資格領導武林。」

  南宮素秋居然沒生氣,笑笑道:「你明知道他們是我家親戚,不怕得罪我嗎?」

  「那……我倒不怕!你若不能接受這些批評就不配做南宮家人,我說的是事實。」

  南宮素秋轉歎道:「我知道,我也從別處聽說了不少,可是東廠糾眾滅門。卻是為了掠取財物,這就不可原諒了,北方沒人了,南宮世家卻不能坐視這件事。」

  「你是出頭來管這件事的?」

  「主管的是我侄子南宮少秋,我只幫了他的忙而已!」

  「就是那個小伙子!」

  「是的,他打進了西廠,利用汪振的勢力來對付你們,以避免你們的官方壓力,琴神,你別看他年輕,他實際已兼得我家眾人之精傳,武功比我只高不低。

  而且他也邀到了六合四靈為助,東廠遲早會被他弄垮的,為了我們的友誼,我希望你退出東廠。」

  冷面琴神沉息片刻才道:「好,就憑你一句話,我也不能和你作對,我即時退出,立刻離開!」

  想了想後,他又問道:「素秋,順便問一句,你嫁給了誰?」

  「你該問我嫁人了沒有?」

  「二十年了,你該不會仍是小姑獨處吧!」

  南宮素秋苦笑道:「事實上我的確是嫁不出去,沒有人向我求親,我也不能逢人就推銷我自己。

  不過前些日子那個慕容剛已經能夠不把我當女神看待了。我想再過幾天,他會向我提出求親的要求的!」

  「他是北慕容家的?」

  「不是!他也是個江湖流浪漢,空有一身本事,就是無法站起來,最近,他才發現我也不過是個平凡的女人,有膽子愛我了。」

  冷面琴神呆了一呆,才苦笑一聲道:「很好,我娶了一個很平凡的老婆,生了兩個孩子,大的那個是女兒,今年也要出閣嫁人,我在江湖上也混膩了,回家過幾年太平日子吧,再見!」

  「再見!琴神!將來我那個侄子還會挑起南宮家的擔子,在江湖上,得便還要請你照顧他一下。

  「我會記住的,現在是那個火鳳姑找上他了,這個婆娘一身技業不低,你還是去看看吧,怕他應付不了!」

  他又像一頭夜鳥般的飄然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聽胡風說完,南宮少秋也呆住了!

  過了半晌,他才道:「我往常看見姑姑吹那支笛子,若有所思,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回事,我一直以為她是很瀟灑的人,她也有放不開的地方。」

  胡風道:「好怎麼放不開?」

  「她長得太美了,美得無人能匹,每一個男人都只能以驚羨的心情遠遠地瞻仰她、膜拜她,卻沒有一個人敢放膽去愛她。

  殊不知道她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需要有人去愛她、親近她的。幸虧剛叔在我的鼓勵下,終於鼓起了愛她的勇氣,否則她真要丫角終老了!」

  胡風點點道:「不錯,不過剛叔也的確為她付出了很多,多少年來,一直默默地守在她身邊,默默地為她做著一切,沒有任何的冀求,只為了看她一眼,這分摯情,實在令人太感動了。」

  南宮少秋道:「不過他太傻了一點,要愛一個人,用不著這麼苦自己,勇敢地表示出來,對方能接受固然美滿,就是不能接受,也該讓她知道,像他這樣地自苦,白蹉跎了美好的時光!」

  「愈晚收成的果實愈甜美,你懂什麼。」

  南宮少秋笑笑道:「我是個大俗人,的確什麼都不懂。但是我卻有個原則,我認為摘果須及時,已熟的果實若不採擷,就會掉下來爛了!」

  「所以你少爺就不計生熟,採得到的都採了,摘了一大籮筐,你打算怎麼個吃法?」

  南宮少秋聽出了她問話中的言外之意。

  胡風卻不容他思索,直截了當地道:「少爺,你可別裝傻,我說的是一個很現實的河題,據我所知,美珍是開始就很喜歡你,後來加入了含沙射影和容容。我自己也不否認對你也頗有好感,光憑南宮世家還不足以吸引我們賣命、主要是為了你這個人,我相信你也不會無知覺!」

  南宮少秋無法迴避了,想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們大家都很愛護我!」

  「別談我們,談你自己,你對我們又如何?」

  「我自然也很喜歡你們每一個人!」

  「每一個人都喜歡,沒有特別喜歡的?」

  「沒有,你們每一個人都各有特質,我也無法取捨究竟對誰喜歡得多一點!」

  「這麼說來,你是要我們每一個人都嫁給你了!」

  「我不敢存如此奢望、但我的確如此希望,反正我的狀況和處境你們都知道的,如果你們不想棄,我也發誓定不相負,但是你們中間那一位如果感到無法接受,我也無法勉強!」

  「就是這麼簡單?」

  「當然我會十分的遺憾,也會很難過。我打個比方吧,我小時候有十幾個瓷娃娃,是剛叔從景德鎮帶回來送給我的。

  我十分喜歡,都捨不得分割送人,有一天不小心打破了一個,我十分傷心,剛叔又買了一個同樣的給我補上。

  我卻把那個破的用膠黏了起來,並沒有讓新的去代替它的位置,因為那個破的娃娃中,已注人我的感情,不是其他所能代替的……

  「可是你卻不斷地添新的娃娃!」

  「沒有新的了,我保有的仍是那一批!」

  「可是你又邀來了李瑤英和單小紅!」

  「那是最後的一批,我可以保證,因為我的事業上也必須要很多的幫手!」

  「你卻是以娶老婆的方式請長工,又忠心又賣力還又不付工錢,我的少爺,你的算盤可打得真精。」

  胡風的妙喻把大家都逗笑了。

  南宮少秋也只有聳聳肩膀笑道:「這倒不是請長工,是請管家,每個人要管一分家當,所以非要自己人不可!」

  胡鳳道:「好了!少爺,我們總算瞭解你的態度了,只再問你一句話,我們姐妹五個沒話說了,相信可以融洽的,但是那兩位呢?」

  南宮少秋道:「我還沒談過,因為我還沒有告訴她們我的另一個身份。但是我有一個原則,我絕不會為了遷就哪一個而放棄另一個,我們是一個整體,要就全部接受,絕無可能選擇一部分來接受的。」

  胡風終於歎了道:「好!少爺,有你這句話,我也只好認了,想起來也實不甘心,打了那麼多年的女光棍,七挑八挑,結果卻挑了個大老婆不是,小老婆不像的雜七雜八身份,但誰叫我是自找的呢……」

  那些女郎們也都笑了。

  胡風的一番談話,使她們都很放心了,這雖然不是一個十分美滿的歸宿,卻是個十分理想的歸宿。

  女人總免不了要嫁人的,可是她們浪跡江湖每個人都背了一身的過節,雖說是為了行俠仗義,但也樹下了不計其數的仇家。

  她們一直不嫁人,固然是因為眼界高,尋常人等看不上眼,僅是沒有人敢要她們也是事實。

  娶上這樣一個老婆,隨之而來的將是數不清的麻煩;舊急已牽扯不完了,何況她們還不可能就此安份,仍將有不斷的新麻煩發生。

  只有南宮世家這樣一個壯大的家族,才能容納包庇她們,保護她們。

  像她們這樣的女人,本該丫角終老的。

  江湖上有很多成了名的女傑,嫁人後的結果都極不幸,不是被仇家追迫得無以安居,雙雙死於非命,就是無法忍受平淡的生活而告仳離。

  也只有像南宮少秋這樣的丈夫才能給與她的一切滿足的條件,唯一的遺憾是不能一個人獨佔他的感情。

  但這樣的一個男人,本就不是屬於一個女人的,就算沒有別的女人,他仍要被很多的事情,很多人分佔掉他的時間,因為他是一個不平凡的男人,有一份不平凡的享業,也不能以平凡的眼光去衡量的。

  話都說開了,幾個女孩子的態度也都表明了。

  南宮少秋倒是去了一層心裡的負擔,略脫形跡,和幾個女孩子在逆旅中相處得十分愉快,抱抱這個,親親那一個。

  他是個很解溫柔的男人,把幾個女的哄得如醉如癡,他本人固然享盡了艷福,但他的心中,卻還是很感激他的姑姑。

  他知道若非南宮素秋善於曉喻,對這些女孩子們詳加解說,很難消除他們心中的死結的。

  但是南宮素秋心中對這個侄兒,也是同樣的感激。

  他們此刻正在北通州的運河畔的橋欄,不知是誰,繫了一口破舟,船上有篷,但舟中人早已回家去了。

  這條船就成了她和慕容剛暫時棲身的愛的小舟,她依偎在慕容剛粗壯有力的懷抱中,感到無限的滿足,凡乎身心都要軟化了。

  他們已經經過一度的纏綿,慕容則的手卻仍舊輕柔地在她身上撫摸著,對南宮素秋而言,這是一種新奇的刺激。

  有生以來,她似乎一直都是孤獨的高高在上的,沒有人敢去親近她,甚至於連她的母親,在她十四歲後,也不敢再對這個女兒做親切的擁抱。

  她天生有一種尊嚴的氣質,使人不敢靠近;但她畢竟是個人,她同樣有著生理的需要,因此她一直是個寂寞的人。

  慕容則是個很可愛的男人,武功好、學問好。為人親切和善又風趣,相貌俊偉,一表堂堂,但不知怎的,在她的面前,就是放不開!

  她又不能真像那些青樓中的女人那樣去獻身相就,所以兩個被動的人,就這樣維持了多年的巧妙關係。

  這一次,南宮少秋把慕容剛邀出來,不但激發了他的雄心也激起了他愛情的勇氣。

  所以,當南宮素秋在冷面琴神那兒再受到了一絲失意的惆悵,變得十分軟弱時,他適時地表現他的男性剛強,充填了她多年的空虛。

  望著天上閃爍的星光,她幽幽地道:「剛哥!我是否很不像個女人?」

  「嗯!是不太像,你一切都太優秀、太特殊,處處都表現得比男人都強,所以你今後可得溫柔些。」

  「說來也可憐,我簡直不知道如何才能表現溫柔。」

  慕容剛想了一下道:「很簡單,我要趕快娶你出來,當你不再成為南宮世家的姑奶奶,你就溫柔了。」

  南宮素秋道:「這有什麼關係呢?」

  「自然有了,南宮世家是一個很大的家族,而你這位姑奶奶又管事太多,所以你已忘了女人的本份,應該是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你卻去搶一些男人的事做,如何溫柔得起來呢?」

  南宮素秋頓了一頓道:「剛哥,我實在很抱歉,但家裡的事情我脫不了手,有些離我非管不可。」

  「是的!過去我相信,令兄太過方正剛直,他處理事情時太規矩、太看重細節,事事躬親不說,還要不厭其詳地查證考查,所以事情多得無法分身…」

  「剛哥!這是應該的,我們家行事不能出一點差錯,南宮世家這個擔子挑起來可不容易!」

  「我沒有說他不好,他就是那樣一個人,轉不過彎來的。其實一件事並不是非要那麼辦不可的,有更省力更簡單的辦法,只要判斷準確,用很少的人力,可以辦更多的事,這一點少秋就比他老子強多了!」

  「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極力地幫他的忙,讓他熟悉一下各種事務,等他接過手去,我就可以輕鬆一點了。」

  「是的,我也這樣認為,不過這位少爺要我們幫助的地方不多,他行事有他自己的見地與方法。我們也幫不上忙,因此,以後你可以多一點時間給我了!」

  南官素秋溫柔地靠著他,低聲道:「對不起,剛哥,我想我使你受到很多的委屈。」

  「我倒沒什麼,我這些年過得很快樂。」

  「你很快樂,那種日子你生活得快樂?」

  「是的!我怎麼生活都沒關係,最主要是看你快樂,你快樂時,我就很快樂了。」

  「可是,剛哥,我並不快樂,我一直在等待,等你告訴我,你愛我,你是如何地需要我。」

  「這麼多年來,你難道看不出來?」

  「當然我看得出來,不但是我,每一個人都看得出來,但看出來是一回事,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我要你像個大男人親口告訴我,否則我寧可等你一輩子!」

  慕容剛怯怯地道:「我以前不敢說,我不知道自己在你心中有多少份量,我怕一說出來,你若對我全無意思,那就太難堪了。」

  南宮素秋歎口氣道:「愛人又不是件丟臉的事,一個大男人有什麼怕難堪的!你喜歡一個人時,不管對方是否喜歡你,至少要讓她知道你的這份感情,你看看少秋,一口氣愛上了七個女孩子,他也沒什麼不好意思……」

  「他跟我不同,他的一切都比那些女孩子強,嚴格地說是那些女孩子們先愛上他,他只要接受就行了,我對你卻沒有這份自傲,我怕在你那兒碰個釘於,連僅有的一點友情都難以維持了!」

  「你就把我看得這麼俗氣,即使沒有愛情,但仍然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素秋,別說得這麼瀟灑了,男女之間,沒有純粹友誼的,否則就是泛泛的道義之義!」

  「這話我不同意,我還有很多朋友,都是男的,我與他們絕對談不上感情,卻有極深的友誼。」

  「那些人的年齡相差很大,要不就是已婚的有婦之夫,要不就是一些行止乖誕的怪人,我敢說你的朋友中,沒有一個是年齡相當的光棍。

  即使有,人家也是略作交往後,發覺你的條件太高,齊大非偶,自動地疏遠了。

  這種人也許會為你拚命,但是絕不會跟你長時間接觸的,因為他們無法與你維持純真的友誼!」

  南宮素秋想起了冷面琴神,不禁默然。慕容剛說得沒錯,她的朋友中沒有一個是年齡相當,條件相合的光棍。

  有些人先跟她頗為熱絡,隨後就開始躲她,也許心中是愛她的,卻怕跟她再進一步地交往。

  就是這個慕容剛,也是這次才鼓起勇氣來向她剖示他的感情,這是為了什麼,難道真是自己大優越了嗎?

  慕容剛道:「我的確要感謝少秋,他不但鼓勵我愛你的勇氣。也給我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讓我做事。」

  「以前我哥哥對你難道苛刻了嗎?」

  「那倒不是,他對我大客氣、太恭敬,因為我是你的朋友,他請我幫忙的都是些很容易的小事,為難的事他都自己去辦了。」

  「哥哥就是那樣的人,你是我推薦入門的,跟他相知不夠深,他不好意思麻煩你。」

  「但我卻是個閒不住的人,更不是坐食其成的人……」

  南宮素秋道:「剛哥,很抱歉,我想不止是哥哥對你的瞭解不夠,連我對你的瞭解也不夠,讓你委屈很多!」

  慕容剛一笑道:「當然這與我自己的脾氣怪一點也有關係,所以我並不埋怨誰,幸好少秋是真正瞭解我的,他對我有足夠的尊重,然而交付我的工作卻是件件要命的。

  像這次碰上的邪神榜上的高手,個個都是能要我命的人,居然給我拼倒了幾個,也使我真正重新認識我自己的價值!」

  「你對自己有多少能力,難道也不知道嗎?」

  「素秋,平心而論,我是真不知道,南宮世家中沒有庸手,我老以為自己差人家一截,這也是我一直不振作的原因、你哥哥沒有給過我一份重工作,使我想到我在人心中,只有那些份量而巳!」

  「我的老天爺,你怎麼會有那種想法的。」

  「我能有什麼想法,我出來行俠沒多久,就遇上那一次狠拼,受了重傷,蒙你救活之後,我再也沒機會跟人拚命了,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本事!」

  「我的老天,我哥哥完全是一片好心,他也是為了我,我對你的態度,他們心裡也有點數。他們怕讓你擔任了較為危險的任務,萬一受了傷害,我這輩子就永不會嫁人了,這一念之私幾乎毀了你。

  我倒真是該謝謝少秋了,否則我的固執,哥哥的體恤,你的彆扭,三者加起來就會造成一場大悲劇了。」

  他們又幸福地擁在一起,開始懷念著南宮少秋的好處,計劃著好好地幫他這次忙,讓他建立起聲譽,而後抽身出來,過幾年屬於自己的生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3:23

第二十章


  但是他們辦事並不是件件都順利的。

  李瑤英與單小紅兩個人一組上保定,負責挑掉一個東廠的斂財機構,也是一個很大的聯絡中心。

  那兒有兩個主持人,一個是牛金星,一個叫馬上飛,名字不在邪神榜上,卻是十分重要的人物。

  因為他們是智多星計全的助手,跟隨計全多年,學會了他所有的一切。

  當然,盧凌風所提供的資料也不夠齊全,他只查出這兩個人外號稱牛頭馬面,在東廠中地位不低。

  他們倆專事打聽消息,選擇下手的對象,再報告給忠順王府,計劃行動、雖非罪魁,卻是禍首。

  正因為他們不起眼,沒引人太注意,當南宮少秋決心挑掉這個地方,李瑤英與單小紅就擔了下來。

  主要是因為這兒是設在一家大賭場中,而單小紅是專門吃賭的,她的賭術很精,演過無數次扮豬吃老虎的角色,似乎可以再來一次。

  連南宮素秋也沒對這個地方太重視,所以她們兩個人自告奮勇要前來,南宮少秋以為必可手到擒來,沒有多派幾個人給他們。

  幸虧,她們還帶了西廠中幾個番子為作聯絡通信之用,因此來得及將她們失陷的消息及時送出。

  也幸虧,保定和北通州相去不遠,南宮少秋接到消息後,還來得及趕去為她們支援。

  光是憑牛頭馬面兩個人,她們的確吃得住,但問題出在一個叫許天賜的老頭兒身上。

  許天賜這個名字不見經傳,默默無聞,這也的確是他的本名,所以連盧凌風都沒注意到天福來酒樓中有這麼一位老闆是個難纏的人物。

  天福來是保定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樓、客棧,也是最大的一家娛樂場合,聲色犬馬,無所不備,窮極視聽味觸的享受,只要有錢,什麼都能買得到。

  許多大商家住了進來,在十幾天之內,折盡資財而出門,每年總要發生十多起,但也有些小商人在這兒發了財搖身一變為巨富的,也常有所聞。

  這說明天福樓的賭很公平,各憑手氣,不玩假不做鬼,正因為有這個條件,所以才吸引人。

  何況這兒不光是賭,他方面的享受也是一流的。有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廚司、最佳的歌舞樂妓。

  在京師,只有公侯之家才能享的福,也是在別處花了錢都買不到的享受,這兒都有,所以這一家的生意好到極點。

  開設這家酒樓的主人應該是四面兜得轉,八面玲瓏吧?

  但又不然,他叫許久賜,土財主,貌不驚人,相不出眾,除了幾個錢,啥也沒有,他只有一點好運氣,認識了兩個好朋友,好的合夥人。

  牛頭馬面在名義上是酒樓的正副總管,有這兩位大總管,也有東廠做後台,自然沒人敢干預,一本萬利了。

  大家都以為兩位大總管能幹,卻不知道許天賜的實在底子,天官賜福是十三邪神中最難纏的一個。

  誰沾上了他,誰就倒了八輩子大霉!

  但兩個女孩子偏偏就惹上了他。

  她們是兩天前到的保定,一到就住進了天福樓,因為這兒的房間寬敞,伙食好,價錢又便宜。

  做生意的人永不會吃虧的,他們有辦法賺你大錢時,總會給你佔小便宜的,就像用餌來釣魚一樣。

  她們還是兩姐妹,都姓汪,這是借用了汪振的姓。

  因為她們都認了汪振做干老子。

  這一對汪家姐妹花都是美得水汪汪的,姐姐汪小英,妹妹汪小紅,小英爽朗、小紅溫柔。

  她們帶了口小箱子,箱子裡裝了五百兩銀子,別彆扭扭、畏畏縮縮,店主許老頭子似乎對他們頗為注意,藉故常找她們聊聊。

  她們說是來投親的,可是親戚在哪兒不知道,連叫什麼姓什麼都說不清楚。

  幾經盤詰,才算說了實話,她們父母雙亡,靠著舅舅把她們養大,舅舅偏又愛賭,輸光了家財不算,還欠下了三千五百兩賭債。

  債主是個大流氓,登門逼債,不還不行,無可奈何,把兩個外甥女兒,質了四千兩銀子,賣身入青樓。

  因此,扣了三千五百兩,還倒補了五百兩,兩姐妹都是好人家女兒,不願意入火坑,所以偷了五百兩銀子跑了。

  但是舅舅對她們實在很好,她們也不忍坑了舅舅一家子,因此,偷了那五百兩銀子跑了來,因為去年有個李大爺,在這兒發了財回去,她們也想試試看贏幾個銀子回去贖身。

  許天賜聽了十分同情,但也問她們,萬一輸了呢?

  姐姐汪小英十分乾脆地回答:「輸了就是命該如此,老老實實回去當婊子去。」

  兩姐妹就這樣入了局,許老頭子派人送她們進了賭場,因為家中有個好賭的舅舅,她們倒是什麼賭都會。

  她們先在骰子上小試,居然贏了一千兩,又在牌九攤上押注,手氣不錯,居然贏上了四千兩。

  依妹妹的意思,就要回去了。

  可是姐姐不幹,說這只夠還本錢,還得加上幾百兩利息,而且她們年紀也不小了,也嫁到人家,也該有像樣子的嫁妝。來都來了,乾脆再賭它一次好了!

  於是孤注一擲,再把四千兩全押了上去,這次運氣好得出奇,她們拿了副一點,莊家竟然是蹩十,又贏了四千兩。

  姐姐的賭興更濃了,說什麼也不肯走,而且連注也不收,繼續押下去,居然又連贏了幾把。

  全部賭注已經大到六萬四千兩,但姐姐不肯歇手,也不肯收注子。

  她的運氣好得出奇,幾乎是無往不利,反正本錢上有五百兩,輸了也不過如此,贏了可以把田地房產都贖回來。

  天福賭場的輸贏不小,但一注押上幾萬兩的還少見,推莊的那個夥計額門冒了汗了,暗乎邪門!

  這兩個雌兒的運氣好得出了奇,幾乎每一把都贏,而且骰子也在幫她們的忙。

  有時他疊好了牌,靠熟練的手法,想打出一副吃三家殺四方的點子,但是偏偏骰子打出來會偏了一下,不是多一點,就是少一點,把最大的牌給了她們。

  由於場面越來越大,賭注越來越增,這一攤成了最熱門的場合,大家都圍過來看了。

  大管事牛金星親自過來,看見這情形,呆了一呆道:「二位還不肯歇手嗎?這下子不但夠贖身子出來,連嫁妝都十分豐盛了。」

  姐姐汪小英笑道:「錢沒有怕多的,我想我們家沒有男丁,姐妹們一嫁,香火就斷了,若是有錢,置下一份產業,就可以招個倒踏門的女婿上門,使香火維持下去。」

  牛金星道:「姑娘的口氣是穩贏的了。」

  汪小英道:「我倒不敢說,可是老天爺似乎有意要幫我們的忙。沒法子嘛!你們叫天福來,上天降福下來,連關了門都堵不住。」

  牛金星冷笑道:「老天爺可不幫貪心的的人,離手!」

  莊家喊離手,就是承認桌上的注子了,打出了骰子。

  這是四副牌中最後的一副,前面已經出過三副,牌都可以查了,還有一張天牌,一張人牌,以及搭配一些雜牌。

  牛金星在疊牌的夥計那兒已經知道天牌和人牌在一起,打出點子後,那副牌正好在自己手裡,已經穩吃了!

  這下子再也不怕人家搗鬼了,所以一連聲地叫大家開牌出來。

  上家開出牌來是麼了配長三的和點,下家則是銅錘配四六的六點,汪家姐妹的天門應該是梅花配四五的長九,都小於莊家的天槓。

  可是汪小英把牌一翻,牛金星直了眼,那是一張天牌、一張四五,大牌九中算天九王,但在小牌九中只有一點,牌面小得可憐。

  牛金星初還以為是夥計排錯了,把天牌跟梅花掉了位置,那也沒關係,梅花配人牌還有八點,可以吃兩家賠一家,尤其是吃下天門,足夠賠出而有餘了。

  可是他一翻牌,氣得沒吐血,他手裡仍是一副天槓,他卻不敢攤牌,只有合上牌,喊一聲:「通賠!」

  他的牌全亮出來,仍然可以吃三家,可是一副牌中,不能有三張天牌的、這明明是有人搗蛋換了牌。

  但是沒當場抓住人家,這時只有自認倒霉了。

  那個洗牌的夥計只以為是自己弄錯了,心想即使錯了,最多只是小賠上家而已,仍然大有所獲,怎麼會通賠呢?所有剩餘的牌中,不可能有比天門小的了。

  為了責任所關,他忙問了一句:「牛爺!您也不亮亮牌就賠了嗎?」

  牛金星一個巴掌摑出去,把那個夥計打出丈許遠,厲聲道:「混帳東西,我叫了通賠,你管賠錢就是,又不輸你的錢,你嚕嗦什麼!」

  牛大總管一向十分和氣,笑臉對人,發脾氣揍人還是第一次,大家都十分奇怪。

  旁邊的伙子又忙推過籌碼來,已經是堆滿了桌沿了。

  牛金星道:「二位的籌碼太多了,請到帳房來,我們結算一下再來玩吧。」

  汪小英卻道:「不忙!不忙,反正我下一注還是全部押上,手氣正順,我不想換場子。」

  牛金星沉聲道:「光棍眼中不揉沙子,二位到底是什麼來路,不妨擺個清楚,天福來賭場中從來不容江湖郎中廝混,二位是跑錯地方了。」

  汪小英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我只知道你們開了場子,就得讓我賭下去,除非你們關了門。」

  牛金星道:「好!本場今天歇業,收攤子。」

  尋常賭場,總要到快天亮才歇業,第二天午後再開,今天才不過二更,牛金星居然宣佈歇業,顯然事出非常。

  但是賭場的人員卻十分地有秩序,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場子,結算帳目,更大方的是今天贏走的照付,輸的退還。

  這一來總算沒人抗議了。

  汪小英道:「你們既然不開場子了,我們的帳也結一結吧,其實也不必細算了,我沒有收回過注子,其是十二萬八千兩,給你們八百兩小費,總算是十二萬七千二百兩,我要現銀子,不收銀票。」

  牛金星道:「姑娘,十二萬多現銀雖難不到我們,可是你拿得走嗎?」

  「那是我的事,我帶了現銀來賭,贏回的自然也是銀子,你管我拿不拿得了。」

  牛金星沉住氣道:「好,就給你銀子,來人,抬銀子出來。」

  帳房裡抬出一箱箱的銀子,每箱一萬兩,就是六七百斤重了,足足有十幾箱。

  汪小紅一箱箱都打開看過道:「姐姐,數目都齊了,就是成色不太好,馬馬虎虎算了。」

  牛金星道:「這是官中庫銀,成色會差?」

  汪小英道:「當然了,什麼事一經官府,就要脫層皮,這庫銀不但成色差,而且份量還不足,不相信你可以秤稈還,百兩一錠的,最多只有九十八兩!」

  百兩官銀,打些折扣是常事,這個女的倒很內行。

  她數著指頭道:「一百差二兩,一箱差二百、這十幾箱差到兩千多了,不行,你們用這銀付帳,可得把缺的補上。」

  牛金星見場中的客人差不多散光了,將臉一沉道:「二位別裝蒜了,現在沒有閒人了,可以擺明了講!」

  汪小英也一改態度,沉聲道:「很好的!姓牛的,你這一場子開得很久了,也撈足了,我要你們開門。」

  「開門,姑娘好大的口氣,你知道這間場子是誰開的,真正的後台是誰?」

  「管它是誰都一樣,不過我們都打聽過了,這兒是東廠的後台,你們都是忠順王的屬下!」

  「姑娘知道了就行,也該明白東廠是什麼機構!」

  「姑奶奶自然清楚,我是以西廠副統領的身份來接受的,今後這地面上的事由西廠管了,這是汪公公的手諭!」

  她遞過一份手卷。

  牛金星接過一看,臉色一變,冷笑道:「失敬!失敬!原來二位竟是碧落仙子和地魔女!」

  李瑤英恢復了原來的身份,嗆然一聲,自腰下掣出了長劍道:「憑這兩個名字,夠不夠叫你們挪挪窩!」

  牛金星冷冷地道:「憑汪公公的手令,公事上夠了,憑二位的名字,手續上還不夠!」

  李瑤英的怒火突升,她一向是很高傲的人,而這個牛金星居然沒把她放在眼中,這是她絕難忍受的!

  她手脫一振,長劍已如電發出,口中還冷冷地道:「加上這個夠不夠?」

  牛金星自然也提防了,但沒有想到這位姑奶奶說出手就出手,連拔劍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以為像她們這種創下盛名的人物,多少會講究名家氣度,對一個空手的人不會出劍的,至少也該打聲招呼!

  但他卻沒想到對方是兩個女郎,她們行事不一定是照規矩來的。

  饒是他縮頭藏頸躲得快,頭上的髮髻已被削了下來,連帶著頭皮也去了一塊,血流滿面。

  李瑤英更不放過他,長劍緊追而前,又在他屁股上紮了一劍。

  牛金星死命地滾開了,還虧得馬上飛的流星刺錘斜裡揮到,替他擋住了第三劍,他才能狼狽地站起來。

  忙不迭的由旁人的手中接過了一條霸王鞭,橫在胸前、擺開門戶喝道:「臭婆娘,你要不要臉,不出聲就打了。」

  李揚英冷笑道:「姑奶奶兵刃出鞘,就準備要宰人了,殺你這種豬狗不如的畜生還要先打招呼不成!」

  牛金星和馬上飛一向在智多星左右擔任助手,多少也算個人物,那忍得住如此辱罵,再加上身上的兩處傷,傷雖不重,血卻流得不少、疼痛異常,更激起了他的凶性。

  他長鞭一擺,搶攻過來,口中還罵道:「臭婊子,老子不擺平你十八個不同樣兒,就是你養的。」

  李瑤英雖然連刺他兩劍,心中並未萌殺機。她主要的目的,是在破壞東廠的這一處機構,逼出主持人來。

  但她卻最恨人口齒輕薄,牛金星卻偏偏犯了大忌,因而她臉色一沉,劍勢大盛,絞了上去!

  牛金星的長鞭也自捲到!

  兩個搭上手就是一場狠拼!

  但聞叮噹之聲不絕。火光直冒四濺。

  牛全星是想仗著鞭沉力猛,砸掉她手中的長劍,卻沒想到這個女子的腕勁竟不在他之下,居然跟他連連硬碰,著著進逼。

  他只有豁出性命去拼了。

  李瑤英的劍技實在高出他有餘,可是遇上他不顧命的打法也是無奈,拼了廿幾個回後,李瑤英火大了,搶身進去一劍急搠!

  牛金星一看躲不開,狠心也是一出迎頭砸下,仍是拼了命的打法。

  在習慣上,李瑤英一定會撤招退後的!

  可是這次李瑤英竟也橫了心,劍勢不改。只是長劍脫手飛出,然後身子巧妙地翻轉,雙足上踢,腳底蹬著那砸下的長鞭,身子彈射出去!

  而她的劍卻直刺透了個金星的咽喉!

  牛金星瞪大了眼,長鞭已被蹬脫了手,咽喉上還釘著那枝劍。

  他看著在不遠處飄身落地的李瑤英,實在難以相信,這個女郎竟能以如此巧妙的招式殺了他。

  他的手抬起來,似乎想說什麼,可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就這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李瑤英飛快地上前,手握劍把,腳下一踢,把牛金星的身子踢得滾了出去。

  馬上飛嚇得怔住了,他的多刺流星錘也來不及發出救援,因為一切都發生很大快了。

  等他漸漸回過味來時,腳下不自主地向後退著,似乎有開溜的意思。單小紅沉聲喝過:「站住!不許走!」

  聲音發自他的身後,原來她早已防著他逃走了。

  前有碧落,後有地魔,馬上飛知道是走不掉了,硬起頭皮道:「二位姑娘既有汪公公手諭要這塊地方,在下自然不敢違命,這塊地方就交給二位了!」

  單小紅道:「沒這麼容易,我們是有意接收,但你得把一切作個交代!」

  馬上飛道:「單女俠,在下和牛金星只是擔任總管而已,卻不是上持人,所有一應帳目人員名冊,俱不歸我們管,因此在下也無法作交代。」

  「那就把主持人交出來!」

  「老夫就在這裡,二位要辦交接,問老夫便是!」

  那個老店東就站在一旁,因為一直都是牛金星在說話,所以誰也沒注意他。

  等他開了口,李瑤英才微怔道:「你是主持人?」

  許天賜道:「不錯!老夫許天賜,這家客棧、酒樓以及賭館俱是老夫名下產業,登錄有司,絕錯不了!」

  李瑤英還不知道他就是十三邪神中的天官賜福,所以道:「老頭兒,這兒是東廠的分站,你別強出頭往身上攬事,有些事你承當不起!」

  許天賜一笑道:「笑話,東廠分站也是老夫在主持,老夫會有承當不了的事?汪振是油蒙了心,憑他一紙手令,派兩個女娃娃來,就想接下老夫的產業了!」

  李瑤英詫然道:「東廠分站也是你在主持的?」

  「不錯,牛金星、馬上飛只是老夫所聘的總管而已,你應該直接來找老夫談的?」

  「你是十三邪神中的那一個?」

  「老夫許天賜,號由名中而來,現在你知道了吧?」

  「啊!你是天官賜福。」

  「你們在來前就應該打聽清楚的,汪振這個混球,向天借了膽子,居然敢來找老夫的麻煩。」

  李瑤英明知對方不好惹,但是卻也不相信對方有多厲害,長劍一擺道:「很好,我義父說你們東廠主管各地的廠衛事務多年,油水也撈足了,應該換換手,讓西廠也接管幾年,好處大家分分。」

  許天賜哈哈大笑道:「多少年來只有老夫向人分肥的,現在居然有人敢到老夫口邊來討食,你們的胃口不小!剛才你們說是奉了義父之後,那是汪振嗎?」

  李瑤英道:「不錯,他與我家是多年至交,因為西廠一直受制於東廠,他才邀我們來幫他撐撐腰。許老頭兒,你打算怎麼個交接法?」

  許天易臉色平和如故道:「老夫接到京中急報說,汪振最近邀了幾個幫手入了西廠,想跟東廠較較勁兒。

  忠順王那兒吃了點小虧,正想老夫進京去協助拳,那知道你們卻送上門來,好極了,哈哈哈」

  單小紅在雙方說話時,又悄悄地掩到他身後,悄無聲息地就是一劍刺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3:47

  她知道這些絕世魔頭功力深厚,均非易與之輩,力敵不足,必須突起暴襲,出其不意,才有得手的可能。

  她們和南宮少秋分頭辦事,雖然無意和南宮少秋爭功,但少女的矜持,總不想落在南宮少秋的後面,因此不聲不響就發動了攻擊,動作奇速,期在必得。

  許天賜似乎名實不符,竟然毫無所覺。

  單小紅創利實,才覺得不對勁!

  她用的力很大,劍尖透入兩三分時,由對方背上傳來一股柔韌抗力,把她的勁力化解無形。

  跟著許夭賜的施袖向後一揮一卷道:「女娃娃,良心不好,老夫先前看你們說得可憐,才帶你們進來,而且還暗示手下,讓你們贏一點以免墮入風塵。

  那知你們竟然貪不知足,贏了幾千兩還不知足,更要掠奪老夫的產業,貪得之心凡人皆然,那也罷了,你這小妞謀財之外,還要害命,那可實在不可饒恕!」

  單小紅劍刺不人,心知遇到高手,想到撤劍後退,已經來不及了,長袖帶著一股暗勁湧到,啪的一聲穴道已為拂中,身子倒在地上。

  李瑤英大駭,她的武功比單小紅略高些許,但是許天賜卻高出單小紅太多,她自然也不是對手。

  因而她一昂長劍,做了個要進攻的姿勢,實際上卻是藉此退卻,身於一縱就向一處屋角上縱起!

  她的輕功卓絕,很少有人能及,因而才有碧仙子之譽,她要是退身欲走從來也沒有人追及。

  可是這一次卻碰上了釘子,許天賜哈哈大笑聲中,單手一揚,擊出兩枚銅錢。掠空舞聲,恰好擊中李瑤英的腿彎處!

  她只感到兩腿一陣酸麻,站立不住,倒在屋頂上;骨碌碌地滾落下來,恰好被許天賜過來一把接個正著。

  馬上飛過來拉刀就要砍!

  許天賜喝道:「你想於嗎?」

  「許天爺子,她們殺了牛老大,小的要宰了她們,替牛老大報仇雪恨!」

  「恨個屁!你們自己藝不如人,被人殺得落荒而逃,還好意思說什麼報仇雪恨,有本事你該自己找人報仇去,這兩個女娃娃是老夫擒下的,老夫要送回京師去!」

  馬上飛懾懾地道:「老爺子還送回去幹嗎?」

  「跟汪振討價還價去,他這兩個乾女兒落在老夫手中,自然該由老夫出價了,這是一,李瑤英的老子李平候人稱北地一又鼎,勢力頗大,若是殺死他的女兒,李平侯找了老夫,豈非平白添個仇家…」

  「老爺子難道還怕人尋仇不成!」

  許天賜咳了一聲道:「李平侯一人或不足懼,他的朋友中卻頗不乏能者,天天找上門來,老夫豈非不勝其煩!

  到時候,京中那些老朋友可沒有人家那麼夠義氣,有幾個對老夫這份肥缺眼紅得很,恨不得老夫出點事,他們好來接班,一定是坐視的居多,所以要殺也留給忠順王去殺,老夫才不去做這個惡人。」

  馬上飛對許天賜的話自不敢違背,只有問道:「那這兩個女娃兒該怎麼辦?」

  許天賜一翻白眼道:「怎麼辦?老馬,你若是連這點主意都拿不出來,老牛雖然死了,你這個副總管還是居不了正,捆起來交人好好看守,明天送到京師去。」

  「這個小的知道,可是這裡的人手都是些二流貨色,小的怕在路上會被人劫了去,對方既是西廠派出來的,一定不止這兩個,怕路上還有接應的。」

  「你真是豬腦袋,老夫能放心你們把人送了去,自然跟你們一起走,有老夫在,還怕什麼!」

  「老爺子一起走,自然百無禁忌,小的是聽老爺子說,不想上京師去,所以才著了慌。」

  「本來老夫是不想去的,可是出了事,老夫也只有跑一趟了,同時也跟汪振談談條件去。」

  「老爺子,您跟西廠還有什麼條件好談?」

  「當然有了,他那西廠一直沒有人手,這次找了幾個幫手,以為能吃倒東廠來了,老夫把人送回去,告訴他那些人還是不行,那個統領的職位,不如請老夫干了。」

  許天賜哼了聲道:「誰規定東西廠一定要作對的?老夫統領了西廠,人都在老夫的手下,作不作對是老夫的事。」

  那時老夫跟計老大居於平等地位了,計老大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什麼都好商量了,還作個屁的對!」

  「是……是!還是老爺子想得周到!」

  「老馬,你對這兩個妞兒可得客氣些,她們是汪振的乾女兒,若是老人統領了西廠,她們可就是你們的同僚了,你別弄得日後不好見面,找自己的麻煩!」

  「這麼說牛金星那條命是白丟了,仇也別報了!」

  許天賜冷笑一聲道:「進了這個圈子,還報個什麼仇,活下去的命長,死了活該,誰給誰報仇?

  再說你跟牛金星也不是什麼真正的過命交情,別看你們一個牛頭,一個馬面,別像是多年搭檔拆不了伙,骨子裡全是那回子事,上個月你們還為爭個窯姐兒動刀子呢……」

  馬上飛訕然道:「小的只是怕道義上無法交代而已,您老人家有了話,自然就不提報仇的話了。」

  「狗屁的道義,我們十三邪神叫人宰了幾個,計老大又何嘗真心想報仇,他還巴不得多死幾個呢,死得越多,放在秘窟裡的那筆財富分的人越少。

  只是為了面子,他不得不做作一下而已。你以後少在嘴邊掛那兩個字,老夫聽了只覺得噁心。好好打點一下,明天上路。」

  馬上飛連聲答應了。

  口口口口口口

  這是兩天前的事!

  急報傳到通州,倒是十分詳細。

  南宮少秋一聽很著急,但也沒辦法,計算時日,來人已在路上,而且從盧凌風那兒傳來的消息,也證實了兩個女郎被擒失手。

  而消息同時也傳到了京師,忠順王很高興,計全也派了一批人出去迎接;怕路上有個失閃。

  聽說他們拼掉了冷面琴神和火風姑,汪振十分興奮,但兩個女郎失閃的消息也使他坐立不安,居然趕出京師來找南宮少秋問計。

  南宮素秋聽取了報告後,笑笑說沒關係,她和慕容剛先趕一步過去阻擾對方,不叫他們過長辛店。

  但是救人最好還是南宮少秋自己去出面,這也該到他獨擋一面挑大樑,面對大敵的時候了。

  南宮素秋邀了慕容剛先走了一步!

  南宮少秋隨後帶著五頭母大蟲也上了道兒。

  此行最重要的是救人,因為東下保定去迎敵,必須經過京師,最重要的也是保密,不被東廠人釘上,否則他們傾巢而出,就不好應付了。

  所幸是盧凌風那兒不僅消息靈通,反過來釘人也厲害!

  在他們協助下,再藉化裝容易之助,這一行男女六人居然地溜過了京師,折向南行,過了長辛店還是沒消息。

  他們又繼續趕路,終於在涿縣拒馬河畔,一個叫永樂的小鎮上碰了頭。

  鎮面不大,一條長街交通要道。南來北往的官道由它接通,因而開設了十幾家飯莊,卻沒有大客棧。

  往來的旅人都算好時分,多半在此地打尖,實在逼不得已,只有一兩家大統鋪的簡陋客棧可以湊和著擠一夜。

  這時已將近黃昏了,照說大堆的人不可能歇下的。

  但盧凌風的眼線卻向他們報告說,從京師出來迎接的人,由十三邪神中的果報神易樂也率著,歇足在鎮上的一品香酒館。

  同行十人中,尚有一名大檔頭和兩名二檔頭。

  大檔頭是千幻劍客紀有德,另外兩名二檔頭則是踏雪無影柳無雙和草上飛蝗柳不二,是一對姐妹,俱已成名多年。

  千幻劍客劍技極高,柳氏姐妹輕功卓絕!

  至於果報神的陣容已十分堅強,再加押送人質前來的許天賜和馬上飛,以及他們所率的副從人手,也是很大的一個行列了。

  南宮少秋是看見了南宮素秋所留的記號才進了這一家的大門,發現這間酒館的規模還不小,還有樓房客座。

  南宮素秋和慕容剛像是一對趕路的中年夫婦,坐在一角,顯得可憐兮兮的。

  南宮少秋仍是帶著胡美珍裝成一對落魄的士子夫婦,跟著的席容容則素衣垂髻像是他們的妹妹,提著兩個包袱,裹著被捲兒,裡面捲著兵刃。

  他進門後,就要往樓上跑。有個堂館攔住了他道:「先生您請樓下坐吧,樓下一樣的清淨!」

  南宮少秋道:「我……我帶著女眷,怕不方便!」

  堂倌道:「樓下好幾位都是帶著女眷的,也沒有什麼不方便,樓上的位子給人包了!」

  南宮少秋道:「既是給人包了,那當然不能上去,我們就坐樓下吧。麻煩給來一盤饅頭、一壺茶,再切一碟醬牛肉,」

  他身旁的少女道:「哥哥,嫂子有了身子,想吃點酸的,你就再點個菜吧。」

  南官少秋盤算了一下才道:「那就再來一碗酸辣湯吧,又酸又辣又熱乎,吃了好趕路!」

  他點的都是便宜的菜,想見身邊並不寬裕,倒是令人頗為同情!

  南宮素秋在一邊暗暗咬牙恨道:「這個小鬼頭實在可惡,那兩個女孩子跟他趕了一天的路,連吃飯都如此寒酸,不肯多叫一樣菜。」

  慕容剛笑道:「裝什麼得像什麼,他現在是一個寒士,就必須要有寒酸氣才不引人起疑,他若是上這兒來大吃大喝,就不合身份了!」

  「多點一兩個菜,也不會洩了身份呀!」

  慕容剛笑道:「可是他那樣一作托,就更為妥貼了。我們若不是心中先有了底子,他進來時又打了個招呼,你憑他這副模樣行止,會想到是他嗎?」

  南宮素秋搖搖頭,然後笑道:「看來這小鬼很懂得照顧自己,不需要我們太煩心了!」

  「是的,他實在比令兄強,更適宜擔任南宮世家的主人,別的不說,單看他選的班底就知道了,哪一個是刁鑽古怪的。

  將來那些邪道人物,可有得罪受了。將來等他們正式上了道,擔任起門戶重責時,管保武林會平靜得多。」

  南宮素秋道:「可是他們結仇也多。」

  慕容剛笑道:「自古正邪難兩立。南宮家既然以鐵肩擔道義為任,就無法不得罪人。令兄一味講求恕道,也沒少得罪人,反而還養虎貽患,使一些邪魔外道以生長。

  你們若是早點伸手,這十三邪魔不會逞虐至今,甚至於阿萍的婆家也會遭劫難了,除了十三邪神中那些老魔聯手,誰也沒這麼大的嘴巴吃掉慕容世家去!」

  南宮少秋道:「現在說這些已太遲了,我們只有寄望於這小鬼頭身上有一番盛景吧。啊!他們來了!」

  門外停著一輛綠呢宮車,接著進來一批錦服漢子,兵刃在手,羅列兩旁,最後則是許天賜拖著兩個女的下車來。

  李瑤英和單小紅的雙手居然都帶著鐐銬,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李瑤英性子烈,忍不住脫口怒罵道:「許老鬼,我們又沒犯法,你這麼腳鐐手銬地鎖著,我們算什麼?」

  許天賜笑道:「抱歉!抱歉!二位姑娘,老夫那邊人手不足,沒人能伺候二位,不得不委屈一下。

  不過老夫已派人通知了京裡,要他們派人來接待侍奉的,說好了在此碰頭的……喏!你看,這不是來了嗎?」

  樓上下來了千幻劍客紀有德和柳氏姐妹,紀有德深深一躬道:「許老爺子好,您路上辛苦了。」

  許天賜點點頭道:「還好,還好!這兩個女的就是來接待二位姑娘的?她們行嗎?」

  紀有德笑道:「沒問題,這是柳家姐妹,輕功卓絕,雖然只佔了個二檔頭的缺,身手不在卑職之下。」

  柳氏姐妹雙雙見禮道:「柳無雙、柳不二見過老爺子!」

  許天賜笑道:「原來是你們姐妹倆,老夫倒是聞名久矣,你們姐妹來幫忙,老夫很放心!人交給你們了,把刑具卸下來吧,先前是不得已。

  這兩人是汪振的乾女兒,雖然有點小衝突,但究竟不是他敵冤家,這樣子見面太傷感情,你們小心點就是了!」

  柳無雙道:「是的,老爺子請放心,卑職們知道如何接待的,臨行時王爺和計老爺子也吩咐要善待二位姑娘。」

  邊說著,邊為李瑤英和單小紅解開了腳鐐。

  但是在解除手銬之前,卻伸手先點了兩個人的穴道,使她們除了雙腿之外,別處無法用力。

  李瑤英火起來了,抬腿就是一腳踢出去!

  柳無雙卻輕輕一閃,伸手托住了她的腳跟道:「李仙子,你是江湖上聞名的人物,總不想當街出醜吧!

  我這手要是往上一抬,你可得摔個元寶翻身了,那倒也不打緊,可是裙子上掀起來,你那兩條粉腿就難免會叫人看見了。」

  這一手還真厲害,李瑤英恨得眼中噴火,卻不敢再使性子,她在有些地方,卻不像胡美珍和胡風她們放得開,只有忍氣吞聲地抽回了腳。

  胡美珍在一邊低聲地笑道:「這兩個女的很可惡,真把那位碧仙子給制住了!」

  席容容卻笑道:「要是珍姐處在這環境倒是簡單了,放個屁就把他們都解決了。」

  南宮少秋神色一動道:「珍娘!這倒是個好辦法,你施展一下,省了很多事,這個天官賜福很難應付,何況樓上還有一個果報神易樂也,動起手來雖不一定會輸,但能夠不驚動人,還是悄悄地辦了好!」

  胡美珍道:「不行,我那氤氳銷魂氣功施展起來,周圍五丈方圓之內都能波及,會傷及許多無辜的人,而且還有兩個被救的人也躲不了!」

  「你不是有解藥嗎?」

  「解藥只有三人份,我向來是單身走江湖,沒準備那樣多,這解藥配製起來很費事。」

  南宮少秋道:「那倒是不能輕易施展了,還是等下次到順王府去,再借重吧,不過今天亮出你的名號,嚇唬他們一下,該是沒問題吧。」

  說完又低聲地說出他的計劃。

  胡美珍笑道:「少爺,你盡會出好主意,卻要我在大庭廣眾之間獻醜。」

  南宮少秋道:「珍娘,那可不能算出醜,因為你成名的絕藝就是因此而起。」

  「我倒無所謂,誰讓我練了這門功夫呢。只不過少爺以後要我上忠順王府去施展,現在洩了底,到時他們有了防備,就無所發揮了。」

  「今天也不是空響,多少總要帶點味兒的,縱不傷人,也能叫他們不舒服,但是正因為沒有傷人,他們失去了戒心,認為你的盛名,只是僥倖所至,對你就沒那樣重視了,到時候你就可以大顯威風了!」

  胡美珍道:「隨你怎麼說吧!反正你是此行的主帥,連姑姑和慕容大俠都要聽你的,我還能不遵命嗎?」

  「姑姑和剛叔好容易最近才互相想通了,正好補回他們失去的歲月,以後咱們最好別去麻煩他們。有事情咱們自己幹,所以咱們才得多出點兒力,辦幾樣風光事兒,讓上一輩的放心把擔子交下來。」

  「你們家還有不少人呢,擔子交下來,那些人總不會袖手不管事吧?」

  「南宮門士中,永遠都沒有退休的,我有事去求他們幫忙,他們自然義不容辭,但是在習慣上,我不便再去麻煩他們太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4:02

  因為他們為了南宮世家貢獻太多,該有他們自己的生活了,有的人已成家了,一年中卻難得有幾天在家與家人團聚的,有的人更是連成家都耽誤了,也該去忙他們自己的事了。」

  「他們既已將這一輩子獻給了江湖,還有什麼事可忙的。」

  「有的,比如說找個可靠的傳人,把一身功夫傳下去,要不結伴去邀游天下名勝古跡,探訪一下老朋友,做一些自己很喜歡而以前沒空做的事。

  他們仍是南宮門士的身份,只是不再去為一些瑣碎的事忙碌了,那些事就輪到我們年輕的一輩來做了。但一旦有重大的事故,哪怕遠在千里之遙,他們還要來幫忙的。」

  明美珍頗為神往地道:「這是個很有趣的大家庭!」

  「是的!他們也是很可敬的一群,南宮門士每人每年有一千兩的津貼,終身供應,若有急需隨時可以提取所需的款子。

  這在我家而言,是一個頗為沉重的負擔,所以我們必須做一些營利的生計來維持。但是就他們每人的能力而言,卻實在太委屈了。

  以他們的本事,就是去保鏢,也可以賺到六倍的待遇,可是他們卻選擇了我家,而且毫無怨言,樂此不疲!」

  胡美珍道:「南宮門士是一項至高的榮譽,這是銀子買不到的,衣食無缺,要錢也沒有用,獻身俠義的人操守都是淡泊的,他們當然樂意選擇南宮世家了。

  倒是你們家要維持這麼大的一個組織,近百年而不墜,辦了不計其數的大事,才是真的了不起!」

  南宮少秋笑道:「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這不是我的家,而是我們的家了,別忘了你們都已做南宮家的人了,姑姑已經代為下聘決定了。

  辦完這件事情後,我姐姐大概要回北方重建她的慕容世家,將來管家的事,很可能就要你跟容容挑起來,因為你們兩個人最適合!」

  胡美珍道:「我不幹,別人都出去逍遙,留下我們當管家婆,那多無聊!」

  南宮少秋一笑道:「出去的未必逍遙,管家的也未必無聊。到你接手時,你就會知道了。現在你略作準備,出去施展你的神功吧,瞧,風姐她們也來了。」

  胡風扮成個賣唱的,打扮得一身花俏,白含沙扮個操琴的老頭子,鄔射影則手撥三弦,裝成十三十來歲的少婦,倒也風姿綽約!

  她們進來後,到各桌上轉了一轉賣唱,但是卻沒有什麼人光顧。

  只有南宮素秋那一桌,點了兩支曲子,胡風的歌喉頗佳,而操琴的與彈三弦的襯得也妙,慕容剛給了他們一塊小銀子。

  才要轉到南宮少秋的桌上來,南宮少秋連忙道:「姑娘到別的桌上去吧,我們這兒聽不起。」

  胡風見他們桌上只有一盤饅頭,一碗酸湯與一小碟於的醬牛肉,那股子寒酸相,不禁嫣然一笑。待要往樓上去,卻被馬上飛攔住了道:「樓上有官差辦公,不准閒雜人等上去。」

  胡風笑道:「老爺說笑了,官差大人治公是衙門裡,哪有在酒樓中辦公的!」

  馬上飛瞪起眼睛道:「你這個婆娘真嚕嗦不准上去就是不准上去。」

  胡風道:「官差老爺要治公,也不能禁止小民吃飯,奴家最多不到老爺那兒去打擾,還有別的客人要聽唱呢。」

  「沒有別的客人,樓座全給我們包了下來,你再嚕嗦,本老爺就叫人把你送到衙門裡去打板子了。」

  這時堂館也忙著過來,幫忙要轟她們出去。

  胡風生氣了道:「不上去就不上去,我們在樓下吃東西總行吧,你憑什麼轟我們出去?」

  堂倌道:「你們吃得起嗎?」

  胡風挑起了眉毛怒道:「你別狗眼看人低,姑奶奶雖是賣唱的,可是憑本事賺錢,今天非要在你這兒吃一頓不可,來十個包子,一碗酸辣湯,兩盤醬肉。我點的比那邊桌上還多,你總沒理由趕人走路了。」

  她點的東西實在也不算多,但是卻適合了她的身份,而且其他的客人也紛紛不平,責罵堂格的不是。

  馬上飛也道:「堂倌,這是你的不對了,我不讓她們上樓是為了公事,你們樓下敞開門做買賣,上門就是主顧,你怎麼可以那麼勢利呢?照樓上的酒菜做一份給她們,回頭一起算在我們帳上!」

  堂倌見馬上飛出了頭倒了不敢再講話了,諾諾連聲而去。

  馬上飛又對胡風道:「姑娘!實在對不起,你的歌曲實在唱得不錯,若非公務在身,我定然要好好地欣賞兩支,一頓酒飯,就算是我一點小意思吧!」

  胡風笑笑道:「老爺這麼一說,奴家倒是不好意思了,未能侍候各位就領賞,那多不好意思,要不奴家上去侍候老爺幾支曲子以表謝意吧!」

  「不!不!樓上有差事,所以才禁止人上去,要不我就召你上去唱曲了,等下回吧!」

  人家如此客氣,胡風倒也沒好意思撒潑了,再者,她的目的只是通知那兩個人質,讓她們心理有個準備,倒並不是非上樓不可。

  而且此刻樓上高手齊集,除兩個老邪物之外,馬上飛紀有德和柳氏姐妹,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也不容易得手。

  因此她只有連聲稱謝,找了張靠近南宮少秋的桌子坐下來。

  南宮少秋在一旁冷冷地道:「人家出的是公帳,慷他人之慨,你就老實吃了吧,不吃白不吃,吃了也是白吃,要謝也該謝我們樓下的人。」

  胡風一怔道:「先生,你這說的什麼?」

  南宮少秋道:「我的話你不懂,人家花的是公幣,是取自我們這些升斗小民身上的民脂民膏,他自然花起來不心痛,你白吃了一頓。應該謝我們!」

  胡風道:「先生,我可沒招惹你,你怎麼衝著我呢?」

  南宮少秋一拍桌子道:「我當然要衝著你,你跟店裡嘔氣,幹嗎要拿我做筏子,比我多要了一碟醬肉,還特別指出來是笑我窮酸?

  不錯,我是有點窮酸,可是我教家塾不到半年就被辭了館,下半生的生計尚未著落,我只吃得起這些,這難道是丟人嗎?你憑什麼瞧不起我!」

  胡風笑著道:「先生這誤會可大了,我那時候賭口氣,說是要在此坐下,其實我在心裡發愁呢!不知道一道菜要多少錢,學著先生樣子點菜,只是捉摸著,您先生跟我一樣又是回回不能吃豬肉,我只有各要上一碟!」

  她嚕哩嚕嗦的一大套,還好口齒清晰,說的道理也還明白,讓人聽清楚了,可是南宮少秋卻不樂意了。

  他大概不願意承認是什麼吃開口飯的,哼了一聲道:「予豈好開口也哉,予不得已也……」

  胡風又笑道:「先生,反正我這一頓酒菜是蒙來的,樓上那位官大人叫的東西一定很豐盛,我們三個人也吃不完,不如您的桌子也並過來,一塊兒吃吧!」

  南宮少秋先還待反對,但是看到往樓上端去的大魚大肉,終於忍不住點了點頭,萬分不情願地搬了過來。

  而且他還叫堂倌把沒吃完的饅頭跟醬肉包起來帶走,那碗酸辣湯還剩大半碗,他也捨不得叫堂倌端了去,端起碗來,骨嘟嘟地喝了下去。

  席容容對他的做作逼真,忍不住要笑,拉拉他的袖子道:「哥!你別再灌了,把肚子灌飽了,回頭好菜來了,你又吃不下,不是太不上算了了嗎?」

  南宮少秋道:「沒關係。我這胃是大丈夫胃,能曲能伸,再多也準得下,娘子、妹子,回頭你們也注意,菜上來了,揀有湯水的多吃,干的夾在面前的盤子裡,回頭可以又包了帶走,等明兒路上再吃!」

  那股鄙吝之狀,實在叫人看了又好氣又好笑,但又無法不同情,他把個不得意的教書匠給演絕了。

  馬上飛先前對這個教書先生還頗為注意,因為他冷言冷語,也諷刺了自己幾句,但很快地就被祛除了疑心,因為得到的消息說西廠的新任統領是個揮霍無度的紈褲子弟,絕沒有這副窮酸相的。

  酒菜開始端上來上下都開始吃喝了,馬上飛看了一陣,見沒有什麼異狀,也就回去用菜了。

  這邊的胡美珍吞下的藥丸開始起作用了,她先皺著眉頭、繼而站了起來,東張西望,然後對席容容附耳低語了兩聲。

  席容容點點頭道:「哥!我陪嫂子去動一下。」

  南宮少秋這時正引壺自酌,埋頭苦吃,只嗯了兩聲,席容容便扶了胡美珍,一逕上了樓。

  她們到了樓上,馬上飛又看見了,連忙攔了過來道:「你們上來幹什麼?」

  席容容道:「這位官爺,我嫂子要走動一下。」

  「底下也有地方,幹嘛要上樓!」

  胡美珍道:「樓下的地方太雜太亂,樓上有專為女眷準備的地方,我只去一下不會打擾各位的。」

  看她捧著肚子,一臉痛苦之狀,馬上飛也沒轍兒了,只有用手一指道:「快一點兒,別到處亂跑!」

  胡美珍走到個上風的窗口處站定了,笑向馬上飛道:「官爺大人,奴家忍不住了,怎麼辦?」

  馬上飛實在火了道:「這個也要問我,你有種的就在這兒方便好了。」

  胡美珍道:「這可是你自找的,枉死城中,可別告到我黑妖狐頭上來!」

  馬上飛聽得一怔,變色道:「你是什麼人?」

  「黑妖狐胡美珍,姑奶奶的大名難道你沒聽過。」

  座上眾人一齊變色!

  胡美珍報完名號後,就已經砰砰砰,連放了三個響亮的大屁,接著一股異味衝向每個人的鼻孔中,立刻使人有暈眩的感覺。

  饒是這一批牛鬼蛇神經驗豐富,這時也都慌了手腳,每個人都只有顧得自己,屏息掩鼻,急急地奪讓而出,兩個老的尤其跑得快!

  最倒霉的是馬上飛,他跑離最近、中毒最深,只衝到樓梯口,就感到不支,骨碌碌地滾了下去。

  胡美珍哈哈大笑!

  席容容已經服了解藥,強忍著觸鼻的臭氣,把李瑤英和單小紅抱到上風的地方,每人也餵了一顆解藥,總算把她們都救醒過來,卻仍作嘔不止。

  席容容再把她們的穴道解開了,讓她們可以自己運氣,才能鎮住心頭那股翻騰不巳的感覺。

  東廠的那批人卻都跑光了,只留下一個馬上飛。

  南宮少秋含笑帶著人上樓來,朝胡美珍一豎大拇指道:「珍娘,畢竟是你威風不凡,三個屁就把一幹麼魔小鬼全都打跑了。」

  胡美珍笑笑道:「他們只是跑了而已,很快還會回來,那時候可就有熱鬧著了。」

  胡風道:「來就來好了,到時候我們各施展一手,叫他們嘗嘗厲害,六合四靈,可是那麼好欺負的!」

  李瑤英瞪大了眼睛,愕然道:「六合四靈,你們幾位都是四靈中人物?」

  南宮少秋笑道:「我來介紹好了,黑妖狐胡娘子的芬芳,你們已經領略過了。這位是女王蜂胡風,這是點絳唇席容容,這兩位是含沙射影白含沙、鄔射影。本來是天各一方,各自為俠,我費了一番精神,才把她們邀齊了來幫忙。

  天幸在京師又找到了你們上窮碧落下黃泉,乃使六合四靈齊聚一至,這個陣容是足可以嚇死人了!」

  李瑤英微微變色地道:「她們是四靈,那你這個南宮少秋就不會是那個花花公子了。」

  南宮少秋道:「那倒是沒錯,我是貨真價實的水師總督南宮將軍的侄少爺,在江寧,我這塊招牌用了多年,可是一點都騙不了人的,在南宮世家,我也是那個四不像少爺。因為這兩個身份都是不足掛齒的人物,所以始終沒引起人的注意!」

  南宮素秋連忙道:「少秋,你說話老是纏夾不清,讓我來替你解釋一下吧。你跟風兒和含沙姐妹下去守望一下,那批人很可能會立刻回頭的。」

  南宮少秋倒是乖乖地走了,他知道底下的話必須要由姑姑來說明了。

  四個人分開了四個方向監視著,不到半刻工夫,就聽得一陣嗡嗡如蜂鳴的聲音,那是女王峰胡風的示警聲,這種聲音可以傳得很遠,卻不為人所注意。

  連忙循聲趕了過去,卻是酒樓的後面一所大院子裡,兩大邪神,柳氏姐妹和紀有德,五個人一個不少。

  胡風以一支劍獨守住院門,不讓他們進來,但對方也只有千幻劍客紀有德一個人跟她對峙著,其他人都袖手旁觀。

  南宮少秋一現身,許天賜立刻就上來了,指著他道:「小子,你是南宮少秋還是慕容剛?」

  南宮少秋笑道:「本公子南宮少秋,新任西廠統領,許天賜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把我們的副統領腳鐐手銬,當作罪犯一般看待,本座特來興師問罪,也把你們銬回去再向忠順王理論。」

  許天賜哈哈一笑道:「小子,你真是好大的口氣,老夫正要找你呢,你卻自己送上門。」

  「你找我幹什麼?」

  「老夫聽說汪振委派了西廠統領,實在難以服氣,憑你一個毛頭小子,乳臭未乾,不學無術,居然跨到老夫上去了,老夫準備擒下你了,臊臊汪振的臉皮去,讓他知道他有眼無珠,找了個怎樣的人!」

  南宮少秋笑道:「許老兒,你好沒眼光,既然知道本座叫南宮少秋,便該知道我是什麼人?

  許天賜冷笑道:「當然知道,你是水師提督南宮雲秋的侄子,若不仗著你伯父撐腰,你小子那有這麼神氣!」

  南宮少秋一點也不生氣,仍是笑著道:「你說的一點都不錯,汪公公完全是因為我伯父的關係,才委我擔任統領的。

  我伯父不僅手握水師的指揮大權,在步軍中,也有很多將領與他交情莫逆,聲氣相通,憑著這股勢力,沒人敢動他一下,連忠順王也不敢,所以不學無術,可以擔任這個統領,你老兒沒這個後台,只好乾瞪眼!」

  許天賜被他說穿了心事,不禁腦羞成怒道:「無知小兒,老夫斃了你,看汪振又能如何?」

  南宮少秋哈哈大笑道:「汪公公不會怎麼樣,甚至於還求之不得,倒是忠順王饒不了你,他得罪不起找伯!」

  這句話把許天賜說得心中一涼,事實上一點不錯,汪振重用這小伙子,目的就是利用他的後台以對抗忠順王,如果真殺了這小子,著急的不是汪振而是忠順王,他很可能會交出自己以免開罪南宮少秋。

  可是如此地被這小子倚勢壓下去,心中又實在不甘,他轉了一下眼珠道:「老夫把你擒下,交給忠順王發落去!」

  這倒是個辦法,捉住了南宮少秋,就有了向南宮雲秋談判的本錢了,不是把他拉過來,就是勒令他不得與汪振合作,甚至於協迫汪振,交出西廠的大權來!

  連一旁的果報神易樂也都眼中發光,覺得是條可行的路。

  南宮少秋卻不知死活地哈哈大笑道:「真要能把我捉下來,倒是大功一件,忠順王試過幾次了,結果每次都是鬧得灰頭土臉,害得你們邪神榜上的幾個老鬼送了命,這可是樁蝕本生意。」

  話是不錯,只是太氣人一點,氣得兩個老邪物直翹鬍子!易樂也忍不住喝道:「小子,你太狂了,你不過是仗著幾個女娃兒跨刀,躲在人家的裙角下逞能,老大成名的時候,她們還在吃奶呢!」

  南宮少秋笑道:「易老兒,你也別倚老賣老了,我雖然仗著幾名女將逞能,畢竟還有能可逞,可不像你們剛才那樣,到手的兩個人質飛了不說,還被人趕得落荒而逃,急得如喪家之犬。」

  兩大邪神都是成名多的的人物,最受不得如此奚落,許天賜尤其難堪,厲喝一聲:「小畜生,饒你不得!」

  身子衝過來,如同疾風,掌勁也聚得十足。

  南宮少秋旁邊一問道:「珍大姐,這老兒上當過來了,你快賞他一陣香風,送他歸到封神榜上去。」

  許天賜對黑妖狐的銷魂氤氳還是有點顧忌的,剛才他們不慎聞人少許,就有頭暈昏眩之感,跑出去後運氣排毒,才告平復。這番去而復返,他們不敢猝然進屋;而且搶在上風這一邊,都是為了顧忌這一點!

  聽南宮少秋這一叫,他以為胡美珍躲在院門後待施暗算,連忙煞步運勁,劈空一掌,想用掌勁將那股毒氣逼住!

  那知門後悄悄靜無聲息,倒是他那一掌,飛砂走石,去勢十分驚人,但只是打了個空,徒然費力而已。

  舉手用袍袖朝外一拂,雖然擋住大部份,卻也被幾顆打在臉上。

  立刻就是一陣火辣辣的感覺,這老兒倒是有見識的,沒有像一般人那樣,用手去抹,因為他知道這類合劇毒的砂粒還嵌在皮膚中,用手一揉開來,染毒範圍愈廣,中毒愈深。連忙疾步退後,院中養著一缸荷花,缸中有大半缸水,他拔起荷花,就把臉埋進水中,再運氣一震,把砂粒震落,也把餘毒逼出,溶入水中。

  總算他見機得快,處置得法,才沒使毒擴散開來,等他漸感臉上火辣辣之感清涼下去時,才抬起頭來,卻把要上來照顧他的柳無雙嚇得一聲尖叫。

  因為他的臉上已爛上了十幾個像蠶豆般大的瘡孔,鮮紅的瘡孔中還有血水滲出,恐怖猙獰無比。

  許天賜怔然地道:「是怎麼回事?」

  柳無雙吃吃地道:「老爺子,您的臉……」

  許天賜也知道自己的臉一定是不成樣子了,才會使得柳無雙驚叫出聲,乃獰笑一聲道:「沒關係,老夫一大把年紀了,不想再做小白臉,破了相也沒什麼,只是那個賤婢,老夫非將她凌遲碎剮了不可!」

  他徐步上前,凝視著白含沙,眼中可以噴出火來,沉聲問道:「你是白含沙?」

  白含沙挺立不懼地道:「不錯,姑娘就是含沙射影之一,你這老鬼吹了半天大氣,手下不過如此,姑娘一把砂子,就叫你老鬼滿臉開花。」

  許天賜的聲音冷得像冰:「很好!你現在是值得神氣,我天官賜福縱橫江湖數十年,卻栽在你的手下!」

  白含沙卻仍不知厲害,為自己的成功而樂昏了頭,得意地道:「許老頭兒,江湖無輩,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你們的年頭兒早已過去了。」

  許天賜厲叱一聲:「無知賤婢,給我躺下!雙手十爪,挾以凌厲的勁風湧了上來。

  白含沙又是一把斷魂砂撒出,這次卻沒有用了。許天賜全身已運足了勁,在身前形成一堵氣牆,將那蓬飛砂撞散了。

  白含沙見毒砂無功,駭然退後兩步,再揮長劍砍出,劍刃落在他的手指上,一股堅韌的勁力彈過來,長劍立刻脫手而飛出。

  也虧得有此一彈之力,把白含沙的身形震退了好幾步,才躲過了那一抓。許天賜不肯放鬆,身形急追而進,第二次的攻擊又已發出。

  白含沙才站穩步子,對方攻勢已到,閃躲已是不及,招架則功力不足,她也橫了心在革囊中又抓了一把毒砂逕向許天賜的臉上抹去。

  她知道自己挨上那一抓,必死無疑,但拚命也不能叫對方佔了便宜去,所以她拼將全身的勁力放在右手上。只要許天賜抓住自己,那一手毒砂也可以全部抹在對方臉上,這是個兩敗俱傷的打法。

  許天賜倒是沒想到她真敢拚命,他雖是急怒攻心,但是在佔足優勢的時候卻不想同歸於盡。

  所以他將去勢略頓,一手袍袖展開,捲住了白含沙的手,一手仍然抓向對方的胸口。

  眼看著白含沙即將不免,忽而背後一聲大喝,一條人影掠進,轟然聲中,硬替她接下那一抓,卻是挺峙如山獄的慕容剛,右拳前伸,威猛有如天神。

  他用百步神拳,迎著許天賜的勾魂爪,硬拚了一招,拳面上鮮血淋漓,那是被許天賜抓傷了的,可是許天賜卻更慘,五枚手指全都軟綿綿地垂了下來,指骨全斷了。

  以功力而言,兩個人是差不多的,只不過慕容剛蓄勁而發,又是握緊了拳頭,所以佔了先,而許天賜第一擊落空,再次追擊,勁力已鬆了一半,比較上吃了大虧。

  許天賜站定了身子,口中也溢出了鮮血,那是內腑被震動所致,勉強用氣平復了一陣浮動的心血,良久後才冷冷地道:「漢子,好勁道,報個名來。」

  「大爺慕容剛。」

  「慕容剛?是北慕容世家的?」

  「不是,我只是姓慕容而已,與慕容世家毫無關係。」

  許天賜抹一下嘴角鮮血道:「老夫看來也不像,慕榮府雖號稱北地第一世家,卻還沒有一個像你這樣的人物,能硬接老夫一爪的。」

  白含沙驚魂甫定,嘴上又不老實了,冷笑一聲道:「許老鬼,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跟慕容叔叔換了一招,分明是吃了敗仗。他不是硬接你一爪,而是一拳打斷了你的鬼爪,你還有臉混充前輩呢!」

  許天賜憤極吼道:「賤婢!你在找死!」

  他只叫出了這幾個字,因為白含沙早做了準備,那一把剛才沒抹出去的斷魂砂,恰在此時蓄勁撒出。

  而且這次她的手法改變,不再是漫天花雨的撒出,而是集中成一線,貫向對方的口中。

  她知道許天賜一定會憤極怒罵,把對方的行動料得死死的,時間也扣得極準。

  許天賜才開口,那股毒砂已灌進來,塞得滿滿的一嘴,這種滋味真非筆墨所能形容,有些已鑽進了他的喉嚨,有些就在口中開始作用。

  許天賜兩眼直翻,也只跳了兩下就寂然不動了。

  白含沙道:「慕容叔叔,您可別怪我太狠,我的外號叫含沙射影,本就是以毒器暗算而成名的,對方跟我在對手時,就應該知道這一點。

  何況他與我已勢同水火,刻不相容,今天若不乘機放倒了他,日後我可沒有你這麼大的本事,可以跟他對敵,遇上就是死路一條!」

  慕容剛對之也只有苦笑而已。

  果報神易樂也見到許天賜身死倒沒有什麼悲慼之色,他們這些邪神榜上的人物雖然在一起同事,卻是各管各的,甚至於還暗中傾軋。

  因此他無意為許天賜覆仇,而且看到人質已被救走,對方陣容不弱,今天已難計得了好處,遂一擺手道:「走,到京中再算帳去!」

  人影倏降,卻是南宮素秋帶著幾個女孩子飄落。南宮素秋笑道:「易老邪,當前的帳不算,還要等到京裡,你不覺得太麻煩嗎?」

  南宮素秋還是男裝打扮,那份流水行雲的飄逸氣概,使人一望而知,是個不好相與的人物,何況還有一個一拳打退天官賜福的慕容剛在。

  易樂也色厲內荏地道:「閣下是何方朋友,須知這是東西廠之爭,是官方內部的事,你們江湖人介入可沒意思!」

  南宮素秋道:「在下素秋,南宮少秋是我侄子,他現在統領西廠,覺得你們東廠的人很討厭,請我來幫忙對付幾個,所以我不算多事。」

  易樂也微感吃驚道:「你就是那個素秋?」

  南宮素秋一笑道:「素秋乃無名之輩,總共才在京中見過西廠諸君一次,閣下既然聽過賤名,想必也知道在下是不可能袖手的了。」

  易樂也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聞言怒聲道:「小輩?老夫是站在江湖的道義立場上才好言相勸,你可別以為老夫含糊你,要找死就上來!」雙手一背,故作悠閒之狀,其實已蓄足勁力,備作一搏。

  南宮素秋哈哈一笑道:「邪神榜上列名第四的果報神,居然也會跟人講道義,這不是笑話嗎?」

  易樂也再好的涵養也忍不住了,一聲厲喝,欺近了就是一掌斜印上來,動作奇疾,掌發無聲,好像也沒什麼勁道。

  但南宮素秋卻是識貨的,知道這是九幽蝕心掌功,若是擊中在人身上,使人打個冷噤,外面看不出任何痕跡,內腑盡碎,奇毒無比。因此,她不敢硬接這一掌,側身移位閃開了。

  易樂也冷笑一聲,身隨掌進,落掌如雪,紛至沓來。

  南宮素秋則左騰右挪,盡量地閃躲,實在閃不掉時,就用手中的折扇反點出去,直取對方身上大穴,逼得易樂也撤招自保。

  這兩個人打來十分熱鬧好看,卻是不聞半點聲音,交手近三十招,卻沒有一招能直接對上的。不過雙方都相當的辛苦,這比用一招招硬拚還要吃力。

  易樂也一邊打一邊喝道:「你們這批混蛋,還不趕快滾蛋,在這兒瞧什麼熱鬧,老夫若非怕你們脫不了身,早就拔腿走了!人家今天是存心堵咱們來的!」

  千幻劍客紀有德的劍技精湛,經驗也較豐,知道身已入對方的重圍,目前第一要務是脫身,於是一揮劍道:「分開來走,走一個是一個,不必去管別人!」

  他仗劍衝向東邊的牆頭,卻被胡美珍和席容容攔住了,柳無雙和柳不二姐妹倆卻飄向西牆,恰好遇上李瑤英和單小紅。

  她們倆一肚子惱火。柳家姐妹雖是今天才見面的,卻因為解除桎梏時,又點了她們兩三處穴道,限制了她們行動不說,還使了些險刁手法,使她們內腑翻騰,十分不舒服。此刻等於是仇人見面,劍發如風,竟是存心要一劍砍她們成兩截的樣子。

  柳家姐妹也只有咬牙苦拼下去,脫身一時不易。

  只有馬上飛衝出去時,碰上了胡風、南宮少秋和含沙射影。慕容剛等人,他知道絕對無力對抗的,只有閉目領死!

  那知胡風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道:「你還不快滾,算你運氣好,我們原就打算放過一個活口去向忠順王報訊的,就算是你吧!」

  馬上飛被一腳踢了個狗吃屎,但是已跌出門外,心中大感意外,爬起來飛快地跑了。

  馬上飛一走,再加上胡風的那番話,使得其他人的心神都為之一凜,瞭解到對方所採取的態度後,逼得每一個人都心須拚命了。

  紀有德一支劍逼得胡美珍與席容容連連後退,但就是甩不脫兩個人。她們兩人的默契奇佳,胡美珍的功夫近剛,席容容屬柔,這一合作起來,剛柔互濟,相輔相成,最難得的是她們出手的時間,也配合得極佳,一先一後,叫對方忙得無法喘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4:17

第二十一章


  紀有德就是如此,他的一支劍千變萬化,千幻劍客的盛名不虛,可是遇上了這兩個對手卻毫無辦法。

  他攻出一招,虛實莫測,胡美珍卻不管三七廿一,認定是實招,硬封硬架,如果紀有德用的是虛招,大可以抽劍變化,攻人對方的空門。

  可是他的劍才抽回,席容容的攻勢又到了,取向他一側的要害,使他無法去攻胡美珍了。好容易招架開了,胡美珍勢沉力猛的急攻又到。

  他只有咬緊牙關,拼了命硬攻硬搶,累得汗流浹背,氣喘不止。反倒是兩個女的,人雖在不斷地退,卻輕鬆從容之至,看她們的用意,似乎不在殺死他,卻想活活地累死他。

  柳氏姐妹最慘,她們遇上的對手中,劍技武功也是最強的。她們雖然同樣地列名六合四靈,卻不像四靈女將們,各有一手絕毒暗器而成名,她們靠的是真功夫,雖然她們被擒於許天賜,那是功力的不如,勁力不足,卻不是功夫差。

  柳氏姐妹的功力與她們差不多,但招式變化卻不如她們靈活。一開始,還能仗著靈巧的身形變化,勉強維持個平手,時間一久,漸漸就行了。

  又支持了幾招,柳無雙一個個疏神,被李瑤英一劍急劈,回招不及,紅光崩現中,那只執劍的手腕已跟身子分了家。

  李瑤英的劍十分鋒利,一時還不感到疼痛,只是站在那兒發怔,李瑤英的第二劍又到,她整個忘了閃躲,呆呆地站立受劍。

  對這樣的一個敵人,李搖英實在無法提起殺機,劍至她胸前,硬生生地煞住了。

  柳不二見姐姐受了傷,忘命要上來保護,單小紅一劍刺喉,她也顧不得了,單小紅也是一樣,硬將手勢改為小挑,由臉頰旁滑過,削掉了她一隻左耳和一綹髮髻。

  柳不二卻似全無感覺,衝過去橫身擋在柳無雙前面,像是怕人繼續去傷害她。

  李瑤英見狀輕輕一歎道:「少秋兄,一定要殺死她們嗎?放過她們算了。」

  南宮少秋笑道:「隨你們的便,此行原只是削弱對方的實力,她們一個殘廢,一個受傷,回到忠順王那兒也起不了什麼作用了。」

  李瑤英收回了劍道:「你們走吧,江湖遼闊,何等自在,何苦又擠到六扇門中去聽人指使,今日為敵,無仇無隙,殊非得已,希望你們能諒解。」

  柳不二投過一個感激的神色,扶著柳無雙出門而去。

  南宮少秋飛身追上道:『等一下!」

  李瑤英變色道:「少秋兄不是答應放過她們了嗎?」

  南宮少秋笑笑道:「既然要放過她們,乾脆人情做到底,送點藥給她們把傷治一治,我可不是要趕盡殺絕!」

  他從身邊取出一瓶藥散,塞在柳不二手中道:「這是白獺散,治傷最具神效,你們趕快先把血止一下,傷口包紮一下,趁熱血把掉下的耳朵捂上,別耽誤了!」

  說完又閃身回來道:「珍姐,容容,這個傢伙不容輕恕,他是東廠中最壞的一個,專出壞主意,許多壞事,他都有一份!」

  胡美珍道:「知道了,也快了,再有三招,我們就擺平他了,你放心吧!」

  說著手下的劍一緊,連逼了三劍,又勁又厲,紀有德竭盡了最大的努力,把三劍都化開了,心中的戒備就為之一鬆,席容容上來道:「還有我的三招呢!」

  她一劍刺心,紀有德連忙又仗劍磕開,忽地翻身仰天跌倒下來,額門與鼻樑上各嵌有一顆小紅色的珠子。

  這正是吐自席容容香口的絳唇珠,也是仗以成名的追命符,她之所以被稱為點絳唇,就是因此而來。

  她的名氣雖大,人卻不出名,自從她使用這暗器以來,還沒失敗過,所以她的敵人極少認識她,更沒有去防備她,因以無法不利。

  今天也沒例外,她先斗了半天,一直沒有使用,等到對方完全去注意她的劍時,她的暗器才突然出襲,事前毫無徵兆,珠子是含在口中的,體積不大,是極為堅硬的珊瑚磨成的,像雀卵大小,以內勁和氣送出,疾如閃電,可穿金石,對方是萬難防備的。

  一口四粒,有兩粒已完全鑽進了肉中,這後兩粒嵌在浮面,動力較弱,只是作為掩飾而已。

  對方一堆人中,只有一個果報神易樂也還活著,跟南宮素秋功力匹敵,雙方已近百招。

  他眼看著自己這邊的人全被解決了,而對手頑強,全無改意,忍不住道:「慢來,姓蘇的,你真叫蘇秋嗎?」

  南宮素秋道:「名字還有假的?」

  易樂也道:「絕沒有一個默默無聞的人,能夠和老夫力拼百招而不敗的,你究竟是什麼人?」

  南宮素秋笑道:「你這老兒還有點眼光,我就報上真名好了,我叫南宮素秋!」

  「南宮世家的南宮素秋,你是個女的?」

  「不錯!那是我的侄子南宮少秋,這次是南宮世家找上了你們。」

  南宮少秋笑道:「南宮少秋四個字給人毫無印象,姑姑不如介紹我是那個四不像少爺好一點!」

  易樂也瞪大了眼睛道:「什麼,你小子是南宮世家那個最沒出息的窩囊廢?」

  南宮少秋一笑道:「沒出息與窩囊我都不反對,只是那個廢字難以承受,我再沒用還比你們這些老東西強一點,你才是老廢物呢!」

  易樂也厲聲道:「小子少逞口舌之利。我問你,你們南宮世家怎麼會放棄清高的江湖聲望,跑到官家來混了,廠衛統領不會比南宮世家有出息吧?」

  南宮少秋道:「彼此!彼此!你們十三邪神在江湖的口碑不算佳,身份也不低,幹嘛跑到東廠去鬼混呢?」

  「我們是沒辦法,早年率性而行,樹仇太多,要找我們報仇的人太多,尤其是一些人到北慕容家去投訴,慕容家徵集高手,準備對我們展開追殺!」

  南宮少秋冷冷地道:「所以你們才集體聯手,夜襲慕容世家,殺得雞犬不留。」

  「不錯,慕容世家既有對付我們之意,先下手為強,採取自衛並不為過。」

  南宮少秋冷笑道:「事後一把火將慕容山莊燒成平地倒不為過,但是慕容世家的億萬家財也不翼而飛,似乎就不是你那個理由搪塞得過了。」

  易樂也語為之塞,頓了一頓才道:「老夫是為了自衛而參與夜襲,但也有人是為了發財而去。再說慕容世家的家財也是取自江湖,再散給江湖人花用也不為過。」

  南宮少秋正容道:「慕容世家的財產,你們只搶走了一半,還有散在四處的一千多處賺錢生計,價值也在億萬之數,每年的收益也在數千萬之多。」

  「老夫又不計他們的財產,算這個帳幹嗎?」

  「我只是要告訴你,慕容世家的那億萬家財,只是做生意營利的累積,每一兩銀子都是正正當當賺來的,並非取自江湖,更沒有理由讓你們這些江湖敗類平白地侵佔了去,你更不要推諉責任,設詞巧辯。」

  易樂也哈哈大笑道:「老大已經連殺人的事都承認了,還有什麼好推諉的,慕容世家是你家親戚,你要替他們報仇也說得過去。」

  「我找你卻不是為報仇,我南宮世家數代獻身江湖,被殺害的親人有幾十個了,卻從未有報仇的行動。

  因為我們獻身江湖是出於自願,在伸張正義的行動中,也殺死過不少人,藝事不精或行動不小心,被人殺死了只有認命,我家的人不會因此而替他們報仇的,我們也更不會為親戚家報仇。」

  「那你來此找我們幹嗎?難道是為了追回那筆錢?」

  「你說對了,我們的目的正是追出那筆錢!」

  易樂也哈哈大笑道:「親戚被殺,仇恨可以不計,但財產被搶走了卻要追回來,你們這些俠義門第倒是真的有意思得很!」

  南宮少秋沉聲道:「像你們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的,我也不必向你解釋,反正追回的財產不會落到我們南宮世家去,我們做這件事全憑良心與道義的責任,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易樂也哈哈地笑道:「不管你是為了什麼,反正你今天是找定了老夫!」

  南宮少秋沉聲道:「不錯,不僅是為了慕容世家也為了另外那些被你們滅門的人,在慕容世家之後,你們食髓知味又於了好幾票,都是廣有家財的武林中人。悄然夜襲、殺家滅族然後舉火夷宅,飽掠而去,做成像是仇家尋仇的樣子,亂人耳目,其實卻是你們在作怪、這種類似盜匪的行為,一定要被制止,你的惡行罪狀,必須要揭發開來你們這些兇手,必須伏法!」

  「伏法?伏什麼法,國法自有專司的機構,用不到你們多事來插手!」

  「你們藏身廠衛之中,誰也不敢來管你們,所以我才投身進廠衛,假借內部奪權爭勢的借口,一個個地零星對付你們,易老兒,現在話都說明白了,你該可以乖乖地束手就縛了吧。」

  易樂也心中的確是有些緊張與害怕,對方既然是南宮世家出馬,實力想得到是夠堅強了,把話說得如此明白,更是擺明了不會放過自己!

  他將心一橫,也打算拚命了,可是看到面前男男女女一大群,竟沒有一個是好吃的。

  看來要想揀個軟的,只有面前的南宮少秋了,這傢伙的窩囊早就出了名的,所以他接任了西廠的統領也沒引起注意,否則智多星就不會只派自己一個人來了。

  雖然他身邊帶著不少高手,那是仗著他的家世而已,本身可沒有什麼能耐,自己只要突然出手,制住了他,再以他的性命為威脅,才是唯一的保身之途,回到京中,趕緊把消息通知對老大,力謀應付之策。

  南宮世家雖然勢力龐大,但是東廠就目前所擁有的人手,尚可一搏!

  畢竟是老謀深算,計謀十分周到,而且決定得十分迅速,只在腦中一轉,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表面上不動聲色,身形突進,衝向了南宮少秋。

  胡風與胡美珍兩姐妹兩支劍護衛著南宮少秋身前,見狀怒叱一聲,雙劍齊發,擋了上來。

  但易樂也謀定而動,也做了準備,長袖一揮一卷,將兩支劍蕩了開去,伸手一撈,握住了南宮少秋的手腕,扣住了脈門。

  其餘各人大驚失色,紛紛圍了上來,易樂也得意地大喝道:「給我退回去,否則老夫斃了這小子。」

  這一喝倒是頗有效用,圍上來的人又都退了兩步。南宮少秋叫道:「別管我,你們上來好了,說什麼也不能放過這老賊,更不能讓他回去洩露秘密。」

  易樂也冷笑一聲道:「小子,你倒是骨頭硬得很,且讓老夫瞧瞧,你硬到什麼程度!」

  手上一使勁,南宮少秋立刻痛得彎了腰,口中嗚嗚直叫,那是痛極想喊卻又怕丟臉,只能咬緊牙關,從肯縫中擠出聲音來。

  大家都看著南宮素秋,等待她做決定。

  南宮素秋臉色變了一陣,才狠狠地道:「沒出息的東西,平時只知道油嘴滑舌,不肯練功夫,何至於叫人伸手就制住了!」

  南宮少秋苦著臉道:「姑姑!這不能怪我,是這老賊太厲害,你跟他鬥了半天,還不是沒能收拾他下來,沒關係,你們不必管我,每個人都使出拿手的絕活兒一起上好了,不信這老賊能逃到天上去。」

  易樂也哈哈大笑道:「老夫年歲一大把了,臨死能拖個小伙子墊背,也沒什麼不上算的,隨你們決定好了!」

  他的手指又加了一分勁兒,南宮少秋痛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只能把嘴一開一合,臉上五官都扭成一團。

  易樂也大笑道:「你這小子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南宮世家出了你這個活寶,倒是可喜可賀……」

  說完又是一陣大笑,笑聲未竟,他的臉就變了形,因為他掌握中的南宮少秋忽地一掌直插,掌堅逾刃,而且勁力十足,直插進他的心窩,那只被握的手,也不知怎的一扭一滑,脫了出來。

  易樂也退了兩步,望著南宮少秋,滿臉不信的樣子。

  南宮少秋又恢復了他那瀟灑的笑容,笑吟吟地道:「老傢伙,你太天真了,以為真制住了我,你也不想想,本少爺如果真是那麼差勁,又憑什麼向你們十三邪神挑戰,一個個宰掉你們!」

  易樂也的口中只吐出了幾個字:「小子,你好狡猾,老夫實在死不瞑目……」他死得很不甘心,眼睛還是睜得老大。

  這時大家才湧了過來。李瑤英忘情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道:「你……你沒什麼吧?怎麼那麼不小心呢?」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南宮少秋一笑道:「沒什麼!雖然有點痛卻還沒到忍不住的程度,剛才那些表情是裝出來的,真的我可沒這麼窩囊叫人一伸手就逮住了,我是故意放他過來的!」

  「幹嗎要這麼冒險呢?他已經身人重圍,逃脫不掉了,大家圍住他並不難收拾他!」

  「沒這麼容易,他跟姑姑力拼面余招而不相上下,證明的內力相當驚人,雖然我們今天圍住了他,也有把握叫他逃不了,但困獸之鬥是很危險的,我們可能要付出更高的代價。所以我才將他引過來,利用他急切逃出的心理,讓他捉住我做人質,更讓他得手太容易,使他失去戒心,然後很輕易就解決了!」

  這也是說來輕鬆而已,南宮少秋的手腕上仍印著紅紅的一道印子,可知他在易樂也的掌握中時,還是吃了相當的苦。門關尺所在,是人體主脈之一。

  且喜這些大奸巨邪,都已次第伏誅了,所以大家還是很高興的,尤其是南宮少秋,他從李瑤英和單小紅對他的態度上,知道南宮素秋的遊說已成功了,她們已同意參與這個集團了。

  七美齊聚,這在別人看來是無上艷福,但在南宮少秋卻是以極為虔敬的心情來接受這件事的,他是真的需要一批得力的夥伴來幫助他挑起日後江南俠義領袖的擔子。

  而這些女孩子一旦參與了南宮世家之後,也勢必要將全副的心力與時間來投入,沒有時間再去從事私人的活動,更很難去兼及為人婦的雜務。

  可是女孩子們也必須要追求歸宿的,南宮少秋娶下她們,是很理想的辦法。

  於是六合四靈,全歸南宮一家,一行人高高興興啟程回京。

  汪振當然是十分高興,親自出城相迎,在長辛店就跟這一批俠義男女碰了頭,而且就在那兒的西廠行衙中,為他們設宴慶功。

  廠衛的工作除了捍衛京畿還兼偵察各地吏治和外藩的使命,所以在京師之外。還特設了衙門,東廠管北方,街門設在北通州,西廠管南邊,就設在長辛店;只有內廠的盧凌風被局限在禁城之內。

  東廠的勢力,早些日子凌駕於西廠之上,所以長辛店的衙門原本也是東廠的人員充斥。

  這次汪振可神氣了,他一到就把東廠的人員全部趕離開了。調上他自己信任的心腹。

  六合四靈的身份擺明了,但南宮少秋的真正身份還不便過早揭曉,因為他們主要的目的在調查北方幾個武林世家的滅門奪產血案,對元兇們施以應得之懲戒。

  現在已調查清楚了,主謀者是忠順王,主其事者都是邪神榜上十三名凶人,但汪振被拖在裡面多少是有點份的。

  雖然南宮少秋調查的結果,他只是因一念之貪而附從行事,他旗下也沒有什麼特別出色的高手主事,最多也只有一些二流角色,跟著跑腿打雜,搖旗吶喊而已,但是讓他知道了大家真正的意向,畢竟在目前於事無補。

  為了裝點他們的身份,水師總督南宮將軍特地捎了一封私人函件給汪振,大意說舍侄多仰仗照顧,十分感激,本人無後,畢生事業端賴這個侄子繼承,還望汪公多予協助。

  又說舍侄小有聰明,辦事經驗尚欠缺。不過少年雖耽於荒戲,但頗能識人,風塵俠義隱士倒是結識了一些,江湖奇士擔任廠衛的工作大致還適合,必要時自己也會全力加以支持的,尚祈汪公大力提攜云云……

  這封信當然很機密,但汪振身邊早有東廠的細作,汪振也清楚,故意做作,卻並沒有真正地收好,因此原件沒多久就被抄送了一個副本到了東廠。

  汪振的用意是向忠順王揭示實力,表示有南宮將軍的支持。但也更間接敲實了南宮少秋的身份,把他們一連串的行動,認為是西廠奪權、擴展勢力,沒有往別的方向去懷疑。

  但這樣也構成了忠順王的緊張,十三邪神前後已去掉了七個,還加上了好幾個二流的副手。

  這對東廠不無影響,計全雖號稱智多星,這次去算錯了一件事,認為對方始終只有一批名不經傳的無名小卒在起哄,不足為慮,才被人家個別擊破,陸續地弄掉了不少人,他卻再也不敢托大了。

  他把剩下的六名邪神全部集中,再也不敢放單了,而且也計劃著對西廠來一次有力的反擊。

  但對方也具有廠衛的身份,無法藉官方的勢力去壓住他們,只有硬碰硬的干了。

  計全算了一下,對方只有九個人,那個南宮少秋雖是一行之主,卻是最不足以重視的人物!

  六合四靈不過是劇毒暗器難防,論真功夫也沒什麼,像許天賜就曾一個制住了李瑤英和單小紅。

  只有一個蘇秋莫測高深,慕容剛的少林神拳硬功不錯,但是自己這邊也有幾個足堪匹敵的好手。

  算來算去都足可一拼,要拼就得趁早,否則任其發展下去,情況就大大不妙了,京師的消息很靈通,西廠連番得利的事已經傳開了,汪振了不得了,而有些趨炎附勢之徒已經向西廠暗送秋波,準備投過去了。

  最氣人的是皇帝也開始對汪振看重起來,以前的軍國大計都是找忠順王和汪振商量,而拿主意的一定是忠順王。最近居然有兩次單獨只找汪振決定了,事後才知會忠順王一聲,這樣下去,西廠的勢力一定會勝過東廠。

  所以當群俠正在長辛店歡宴之際,東廠的挑戰書也送來了,措辭很客氣,說南宮統領就任之後,由於對情形熟悉,致與東廠諸多隔閡,時起誤會,為避免兩廠繼續摩擦,故而想借小校場,集合雙方人員互相認識一下!

  話雖然如此說,但誰都明白,所謂認識一下,就是較量一下!

  汪振接到了挑戰書,皺起眉頭,他畢竟是瞭解對方實力的,沒有被近日一連的勝利沖昏了頭,知道這件事相當嚴重,因此把信遞給了南宮少秋道:「賢侄,事情麻煩了,你看這事情該如何應付?」

  南宮少秋接過信一看,笑笑道:「忠順王輸急了,急著想翻本呢,此事早在預料中。」

  「賢侄可有妥善應付之策?」

  南宮少秋想了一下道:「他們已經集中人手,硬拚起來,我們是較為吃虧,可是這又無法推辭!」

  「不!賢侄若是覺得沒有必勝把握,老夫乾脆來個置之不理,看他們能怎麼樣?」

  「老怕這是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們吃了那麼大的虧,置之不理行嗎?老伯居於深宮,他們自然是找不去,可是我們卻無法躲進宮去,他們卻會找上門來。」

  「那諒他還不敢,西廠畢竟還是個衙門。」

  「汪老伯,話不能這樣說,而且我們啟端在先,拔掉火鳳姑還可以說是他們找來的,找上了天宮賜福卻是我們先起的頭,爭執起來,他們還是有道理的。再說廠衛的糾紛,誰也排解不了,更沒個是非黑白,我們找了去,他只有硬接,他們找了來,我們也無法推托,只有硬碰硬地干了!」

  「碰得動嗎?他們的人數不少,好手頗多,十三邪神雖去其半,但剩下的都是絕頂高手。」

  「以目前的人手力量,碰他們一兩個還可以,六邪齊集,倒是有點棘手。」

  李瑤英道:「那我們還是利用老辦法,個別擊破,一個個地摸掉他們。」

  「恐怕不容易了,他們吃過虧,不會再上當了,只有公開地邀鬥,或許還能一對一佔些便宜,若是私底下來,他們一定會發動群毆,一個個地吃掉我們了,為今之計,只有想個借口拖上一拖。等我再向伯父處搬些人來。」

  「拖一下是沒問題的,但不知要多久?」

  「那要多久,十天左右就夠了,我立遣急足,上一趟江寧,請伯父遣好手前來。」

  汪振道:「忠順王在今天就迫不及等送戰書來到,可見他是存心打我們個措手不及,恐怕不肯拖這麼久。」

  南宮少秋笑道:「這個小侄倒有辦法,老伯今天就批出明日決定四個字,到了明天,小侄自有辦法能叫他乖乖接受十天的約期!」

  第二天,廷議已畢,廷臣未散,大家都還在午朝門口寒暄,準備回衙署事。汪振卻突然出來,高聲道:「列位大人請留步,咱家有件事情要宣佈。」

  汪振是宮中尚衣監,但又兼西廠總監,地位顯赫,他出聲打招呼,自設有人敢再離開,何況忠順王也因為江振約他商定比武競技的事,留下未走,他是朝臣的領班,他不離開,一般廷臣也不敢先走的。

  汪振笑嘻嘻地道:「咱家總監西廠,王爺總監東廠有年,一向合作得很好,最近因為兩邊增添了許多新人,使有些事務起了混亂,因此我們雙方協議,想把事務從新劃分一下,以定主從……」

  忠順王皺起眉頭道:「汪公,我們要商討的不是這個!」

  汪振笑道:「王爺別急,事實上這是最重要的,要定主從,自然要講究能力,高者為主,次者為從,相信王爺不會反對這個說法吧!」

  忠順王沒話說了。汪振道:「所以我們兩方都認為要所屬的人員,在技藝上來一次切磋競爭,王爺不反對吧!」。

  當著群臣的面,忠順王自然不能示弱,立刻道:「當然不反對,這原是本爵提出的!」

  汪振笑道:「咱家也不反對,只是覺得私下比武,不如公開較技,請各位大人到時也撥冗列席,作個見證!」

  忠順王只有道:「很好。多幾個人見識,才知道誰行誰不行,時間地點你都挑好了嗎?」

  汪振笑道:「地點是王爺挑的小校場,時間可能要稍稍延後幾天,廠衛是御前的機構,總不能太草率而損及聖駕威嚴,佈置會場,搭設看臺,最快也得要十天左右,所以咱家想日期訂在十天之後,風雨無阻,王爺意下如何?」

  「行,東廠屬員隨時都可候教!」

  「王爺如此說,就算是決定了,過一兩天,咱們再備貼子來恭請列位大人賞光、希望列位大人務必拔冗參加,共襄盛舉!」

  大家都答應了,而且人人都明白這一場竟技,雖是東西廠之爭,但今後權勢誰屬,卻有很大的關係,是以沒人敢推托。

  汪振笑吟吟地回宮去了。他心中對南宮少秋越來越欣賞了,這小子不愧是個鬼才,不但達成了拖時間的目的,而且還擺出高姿態,不著痕跡。

  忠順王卻是憋了一肚子氣,回到王府,立刻找到計全,說完上述的經過:「本爵想想答應他這一戰實在不上算,因為一切廠衛事務本就是以東廠為主,若是在竟技中輸了,卻讓出去,贏了卻只能維持原狀。」

  計全道:「王爺,話可不能這麼說,以前汪振手下無人,凡事都只能退居其次,而今手上有了幾個人,他要爭取主動是難免的。

  公開劃定一下也好,以前所謂主副,只是雙方私下的默契,並沒有正式決定,他們若要硬插一腳,誰也不能說他的不是,而今劃定了,他們再插手,便是越權了,王爺可以在面上壓倒他。」

  「那得要在競爭中贏了他們才行,若是輸給他們,今後則是叫人牽了鼻子走了!」

  計全笑道:「對方此舉在爭取時間去邀請幫手,可見目前手頭的人力,我們是吃定他們了!」

  「他們還有什麼人可邀呢?」

  「南宮老兒帳下頗多人才,像那個慕容剛和蘇秋,都是不出名的高手。」

  「那要怎麼辦?」

  「不是老朽誇口,我們這十三邪神,都是成名多年,宇內高手,等於齊集於此,以前是老朽疏於注意,被他們以多吃少抓了一手去,可是那不影響我們的實力。生存的六個人,仍然是無敵高手,而且為了穩當計,我們也可以來一手絕戶計!」

  「計老有何妙策?」

  計全笑道:「封住他們求援之門,從昨天開始,老朽已經算到他們可能會有求援之舉,已經動用全力盯死了他們,不管他們派出什麼人,都要他們到不了地頭!」

  「那看得住嗎?他們的人也不少!」

  「王爺,要盯住他們每一個人,我們再增多一倍的人力也不夠的,老朽已另有計較,在京師與江寧之間,幾個必經之路上,老朽俱已設下眼線,絕對可以把人截住!」

  忠順王歎了口氣道:「計老,汪振今非昔比了,以前他是草包一個,不足為慮,現在有了南宮小兒為助,那小子狡猾如狐,詭計百出。

  像這次拖延時間的策略,汪振那豬腦袋是萬萬想不出來的,因此,我覺得這個法子非必樂觀,我們的措施,他也會想到的。」

  「這個老朽也考慮到了,因此還作了一個預防措施,就是另外著人盯住了水師總督府,那兒若是有人出來,立刻飛速通知此間,在人還沒到達之前,全力加以消滅。假如這兩項措施仍然無效,老朽也沒有辦法了,除非王爺能擔些干係,根本不理什麼約期,在期前就發動突襲……」

  忠順王沉吟片刻才道:「本爵倒不怕擔干係,但究竟不便做得太過明顯,明裡大舉進攻自然不行,可是暗裡去攻他一下,或是故意製造些事端,衝突起來,就便解決對方幾個人,本爵還是能擔得的。」

  計全道:「王爺有這句話,老朽自會酌情處理的。」

  他們這裡計議好了,但不過三天,忠順王就感到不太對勁了,首先是消息傳來,他們的耳目和眼線被人反摸掉了不少,而且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

  因為南宮少秋那批人,全都齊聚在長辛店的那所衙門中,而且還調集了大批的御林軍去把守,強弓勁矢,門衛十分森嚴,出人都要有南宮少秋新制的腰牌則及特頒的切口暗語。以前在那兒的人經過了過濾,一些認為不可靠的全被調了出去,弄得那兒的消息對外完全封鎖,一點都不知道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4:42

第二十二章


  小校場搭建看臺和競技場的工程,委交工部代辦,由錦衣衛指揮使盧凌風去監工,每天到長辛店去報告一次,協議會商一些事宜。

  看樣子那兩家衙門走得很近,這使忠順王的牙恨得癢癢的,卻又無可奈何。

  到了第六天,鎮上開始陸續的有陌生人走向長辛店的西廠總站,有些人似乎身份頗高,由南宮少秋親自迎接了進去,就再也沒見出來,顯見得是召來助拳的高手。

  忠順王急得沒辦法,只有去問計全道:「計老,你不是說能阻止他們邀請幫手的嗎?怎麼我們的人折損不少,卻一個都沒能攔住?」

  計全有點訕然地道:「王爺!被摸掉的那些眼線倒沒什麼,那些人平時倚仗東廠的勢力,耀武揚威,身份早已擺明了,本也打聽不到什麼重要消息了,就此黜免了也好,倒是每月省了一筆開銷,老朽另外所設的一些暗樁,卻一個都沒被發現,仍然能保持消息靈!」

  「可是西廠到了很多人,我們卻一無所知。」

  「老朽已飛速傳令,盯死了水師總督府,那兒沒有什麼動靜,也沒派人出來。」

  「那麼西廠新到的那些人足如何前去的?」

  計全想了一下想:「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這些人早已派出到京師了,南宮老兒遣他的侄子到京師來謀發展,而且早就看中了廠衛為目標,自然不可能只給他一兩個人,人手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只等他有了發展,立刻前去報到。

  這也解釋了何以我們這邊會一再失利,光憑他們明處的那點人力是無法吃得這麼乾淨利落的,一定在暗中另有能力幫忙,所以才把我們每一批人都殺得全軍覆沒2」

  忠順王急了道:「這些都不去推敲了,竟技時,我們可輸不起。若是把大權交給了他們,爭回來就難了!——

  計全道:「依老朽之意,王爺實在不必爭這種意氣,反正王爺志不在廠衛,目前手中的實力已不受任何人的威脅了,就算不擔任廠衛又有何妨?」

  忠順王道:「計老,你不知道,目前全國軍權,本爵雖然能抓住一半,但這一半卻是最不可靠的一半,那些將領們都是牆頭的草,哪兒勢盛就向誰,本爵若是放棄了廠衛。那混蛋們以為本爵失勢了。漸漸倒向了別人,本爵多年苦心與努力,豈不都白費了。」

  「王爺要控制那些人乖乖聽話,還是可以的,而且反而能控制更嚴,誰若是稍有異心,老夫等人去摘下他的腦袋來,其它人就乖乖老實了。」

  「本爵把廠裡抓在手中,可以這麼做,若是放棄了廠衛,這麼一做,該是別人來制裁本爵,計老,廠衛絕不可放棄,所以這次竟技也不能輸,你必須想個辦法才行!」

  計全思索了一下才道:「那只有先去摸摸對方的底子了,得便就把他們好解決一兩個!」

  「對老!那樣子行嗎?現在去找他們,人家是以逸待勞,形勢上可是咱們吃虧!」

  「沒關係,這次老朽邀請幾個老朋友同行,只要大家不散開,大概還沒有人能擋我們,鬧他個天翻地覆,也等於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其實計老也不必去冒這個險,再邀上幾個好手,在竟技會上風風光光地擊敗他們,豈不更好!」

  計全有點火了道:「王爺,老朽等之所以列名邪神榜,就是行事不按常規,也從來不在風光的場合下擊敗敵人,我們行事只求達到目的,從不講究手段,何者有利才是考慮的條件。如何退敵,老朽自有主張,王爺不必費心了。

  至於邀請幫手的事,老朽倒不是好面子自大,老朽等十三邪神,一向都少與人來往,舉世之間,可以說沒有朋友,所以不作此考慮了,但王爺若有能人,倒不妨邀請來,老朽絕不反對。」

  忠順王見他有點發脾氣了,倒是不敢多說,連忙道:「哪裡!哪裡!本用只是建議而已,全憑計老作主。」

  談話既不愉快,計全等六大邪神夜探西廠的結果更不樂觀。

  他自己和鬼見愁海東陽一組,對我生財李長空和笑面無常趙震一組,散花女初秋英和賽王母莫無監兩位女將一組,由三個方向潛入西廠,事前商定的原則是見人就宰,若遇強敵,立刻施放煙火召援,共同卻敵,見好就收,絕不深入。

  因為東廠這邊自從南宮少秋現身以來,每戰皆死,他們這次存心要撈點面子回來。

  算盤儘管打得好,但實際卻未必全如理想,計全這一組由東側翻牆進去,牆高兩丈餘,對一般人說來是相當高了,卻難不住這些老一輩成名人物。兩人身形輕起,像兩頭夜鶴般飄落牆頭,悄無聲息。

  但南宮少秋這小子硬是有兩下子,他入主西廠未久,卻已運用他的智慧,作了一些巧妙的佈置與設計,尤其是在防衛方面的措施,匠心獨運。

  兩人的身形雖輕,卻已被人發現了,立刻燈籠火把四起,有人喝道:「是誰活得不耐煩了,居然放到此地來找死,還不快滾回去!」

  計全和鬼見愁海東陽哪裡會吃這一套,怒叱一聲,正待撲下去,下面已密密麻麻地射來一排勁弩。

  這些箭弩是以機弦發射,十分強勁有力,又多又密又強,兩人勉力撥開了一批,上手就知道力量,不敢硬闖只得悻然地退了下去。

  接著南邊卻有一溜火花沖天而起,那是賽王母莫無監和散花女初秋英的位置,不問可知她們遭遇到了危險!

  兩個人火速趕去,卻見兩人狼狽不堪,被纏在一張大網中,網子是從上面落下來的,是用生絲織成的小指粗細的絲繩編就,十分堅韌,刀砍劍削,甚至於用力掙都不容易斷。

  最糟的是網上還塗滿了生膠,整個粘在身上,把兩個困得寸步難行。

  還好這兒沒人放弩箭,否則兩個人都將不保,好不容易把她們解救出來,李長空和趙震也來了,這兩個人都黑白無常打扮,此刻披頭散髮,更是形同惡鬼。

  這兩個人的遭遇更慘,他們由西面進去,自恃藝高膽大,落地後退往有房子的地方闖。哪知道地下埋了一大批的捕獸鐵夾,是山中獵戶用來捕捉虎豹等巨獸所用,埋在淺沙下面,一觸動機括,就彈了起來。

  結果兩個人每隻腳都都夾住了,雖然他們兩人氣功紮實,沒有被夾斷腿骨,但是在猝不及防之下,也受了點皮肉之苦。

  他們脫困之後,不敢再深入了,又看到南面的告急火花,就趕了過來。

  已經驚動了內部,潛人暗探的工作自然是不能行了,看到營中的防衛如此森嚴,幾個老魔頭心中有了怯意,初秋英的身上還掛著一根根的破絲網,悵然地問道:「我們是否還要闖進去?」

  計全看看同來六個人中,只有自己和海東陽的樣子還過得去,其餘四人都狼狽不堪,不由得長歎一聲道:「今天算是栽了。不必再去丟人,還是等竟技那一天,好好地殺他一通吧。」

  其他幾個人都無意再闖了,但是對競技時是否能必操勝券,卻也不太樂觀。

  計全知道他們心中的顧慮笑了一聲道:「對方在防衛上如此嚴密正證明他們的實力不強,否則大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出來邀鬥,所以在竟技時,我們仍是領先的!」

  聽他這樣說倒也並非無理,因此幾個老魔頭才較為樂觀了一點,但至少,他們今天是丟人丟定了。

  終於到了預定決鬥的那天了,那是京師的一個大日子,因為汪振和忠順王是目前朝中最炙手可熱的兩個人,東西兩廠也是最具權力的機關。

  這兩大機關的權力之爭,對他們的關係很大,至少他們可以知道該對哪一方多買些帳,該向誰多獻些慇勤,以及有事找誰去通關節。

  所以文武官員,都趕來參觀了。

  仲裁人是盧凌風,因為他懂武功,本人也夠資格稱作高手,另外則請兵工二部尚書擔任監督、監場,防止有人破壞規矩。

  這已經夠隆重了,臨到開始的前一刻,皇帝忽然動了興,也要來參觀一下,這一來使得竟技場更為隆重了。

  小校場是御林軍操演,或是一些功勳子弟練習弓馬的地方,場地雖較大校場小一點,但設備規模則周全得多,平時就打掃得很乾淨,這一天自然又刻意地整理了一番,四周都圍起了布幕,架起了帳篷以供參觀的貴賓們遮陽休息之用。

  錦衣衛、御林軍全都出動了,旌旗飛舞,甲冑鮮明煞像一回事。

  這種場面著在東廠諸人眼裡,卻是苦在心中,尤其是忠順王,深悔多此一舉了。

  因為上次六個人夜深西廠,碰了一鼻子灰回來,雖然計全沒告訴他,但仍瞞不過他的,那使他很擔心,即使計全一再向他保證,今天之戰有把握,但他仍提心吊膽。

  就是計全他們口中說得凶,心中也未嘗不是忐忑不安,最主要的是他們對西廠的實力完全不清楚。

  以前東廠太過跋扈,派到西廠去潛伏的那些人都趾高氣揚,擺明了身份,南宮少秋一去,把他們不是調出去就是趕了回來,弄得消息完全閉塞,一點都不知道了。

  不過他們自恃功力深厚,相信舉世之間縱有高出他們的,也沒有幾個了。

  東西兩廠合計的業務與分支機構總計十一處,以前併合辦事時,一邊為主,一邊為副,東廠實力雄厚,主持了七處。

  其餘四處雖是東廠為副手,但也有兩處副手的權力超過了主持者,西廠真能抓住的只有兩處了。

  現在要分清的就是主從之別,競技也分十一場,勝都居正,負都作副。

  忠順王知道這次劃分之後,再也無法喧賓奪主了,甚至於還會屈居於人下,事事聽命,只能跑跑腿了。

  因此,他只能寄望於十一場中,六大邪神能各勝一場,算下來即使讓出部分的事權,至少還能控制半數以上。

  連計全也只能打這個算盤了。

  時辰到了,盧凌風先向皇帝請示允准之後,就宣佈了比試辦法:每試一場,雙方以一人為限,但在特殊情況下,而且對方也同意時,得增加一人。

  這是由於西廠方面有含沙射影,兩人合為一組,必須要聯手退敵,才能發揮全力。

  竟試時各盡所能,且不限手段方法,但必須於事先聲明,否則以違規論,仲裁人立將遏止,不聽遏止者,則立即制裁!

  競爭技台兩列各設十架機弩,由二十名錦衣衛操作,若是連珠齊發,倒是沒人能躲過的。

  第一場由雙方同時推出一人,以後各場則由前一場勝方先推人出來,使負方有擇人應戰的機會。

  這一條是東廠堅持的,他們只有六大邪神高手,希望能適當的時間推出去,不跟對方硬碰硬。

  而且他們還規定最後一場必須是雙方統領較技。

  西廠方面的南宮少秋是早經掛名了,東廠則兩天前才由計全正式出面擔綱,他們是吃定這一場了。

  總之,東廠方面在規則上盡量想佔便宜,而西廠則一口答應了,似乎成竹在胸,這也使東廠傷腦筋的地方。

  雙方第一場的名單是保密的,密封交到監督人手中,臨時當場拆封宣佈,不得更改。

  這一場關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因為旗開得勝,可以提高士氣,不過負方吃虧也不大,在下一場可以看準對方派的代表後,再酌情應付。

  名單都送出了,兩位尚書大人各執一封。同時拆封後,貼在擂台的兩側。

  東廠方面是塞溫候呂方,使兩支短戟,早年成名於黑道,積案如山,但他投身到東廠,沒有人敢抓他了。

  西廠方面推出的則是女王蜂胡風。

  這兩個人名氣相當,一個是黑道梟雄,另一個卻是專克黑道的煞星,江湖上沒碰頭卻不想在此地碰上了。

  仲裁人盧凌風道:「比賽時最好是點到為止,但是因情勢使然,收手不住,死傷亦予不計,只是兩位必須先聲明要用些什麼兵刃、手段。」

  呂方傲然道:「敝人就是手中這一對短戟,不過先聲明的是敝人這一對短戟中另有機關,有些部位可能會脫開飛出傷人的,戟身浸過毒,見血封喉,因此對方必須隨時小心注意。」

  胡風卻突然一笑道:「我手中的一支劍,劍上沒有毒,另外掌中還有一把蜂尾針,那可是有毒的,中上一根,神仙難救,所以我也忠告對方,劍可以不理,當我蜂尾針出手時,就得多加小心了!」

  仲裁人道:「好,雙方都把他拿手絕活挑明了,本席發出口令時,比賽就開始了。」

  他說著舉起了手,等雙方面對面站好了,一聲開始,手也跟著落下。

  隨著他的號令之後,胡風脫手就把手中的長劍擲出,跟著就是雙手齊揚,兩蓬蜂尾針罩將上去。

  誰也想不到她會如此打法的,就算明知她擅長暗器,但習慣上也總是在交手數回合後再行施展的。

  那一枝長劍又勁又疾,直奔心口射來,呂方無法不理,剛把長劍架開,蜂尾針已湧到,既細又密,神仙也難以躲過,針勁尤強,中在身上也透衣而入,打在臉上的更不必說了。

  呂方只跳得一跳,雙戟功夫未及施展,就已倒地,面目身子都腫脹起來,立刻氣絕,可見毒性之烈。

  誰也想不到這第一場競技剛開始就結束了。

  計全跳上了台大聲抗議道:「不公平,哪有一開始就施展暗器的。」

  胡風微笑道:「計大統領,我是以暗器擅長而成名的。自然一開始就施展拿手絕活兒。這有什麼不對?而且我事先也聲明過,我要用蜂尾針,更告訴過他,我的劍不怎麼樣,針可千萬挨不得!」

  盧凌風仲裁道:「胡女俠雖是取巧了一點卻並無不當,規則上並未載明在何時使用暗器,胡女俠當然可以在第一招時就施展,這一場是西廠勝!」

  計全氣得直吹鬍子,但也無可奈何,因為胡風的確沒犯規,她有權在一開始就使用的。

  同時計全心中還在暗地慶幸,一開始沒給哪位邪神上來,否則在這種猝不及防之下,任何人都躲不過的。

  呂方雖然算是好手之一,卻還是主力,折了一場銳氣,卻躲過了一劫,對方雖然暗器手法不錯,但卻是勝在心思上,以後注意一點,就不會再上當了!

  因此他只冷哼一聲,自己扛起呂方的屍體下台去了。

  胡風也輕盈地回到座上。

  南宮少秋接住她的手,牽著她回應道:「風姐,我給你出的主意不錯吧,一招斃敵逞盡威風……」

  胡風道:「虧你好意思說呢,我卻真不好意思接受這場勝利,那不是本事。其實我憑一支劍也足可收拾那個姓呂的,根本無須施展蜂尾針!」

  「這個我知道,可是今天較技並不是結束,我們的目的是掃蕩群魔,盡誅十三邪神,今天在公開的場合下是不可能達到這個目的的!」

  「為什麼,在台上宰了他們不就成了嗎?」

  「沒那麼容易,第一、他們的武功路子怪異,功力深厚,殺死他們殊為下易,而且這些老魔頭們雙手血腥,也撈足了作孽的錢,個個惜命如金,看到情況不對,他們可以拉下瞼來,認輸下台,你又拿他如何呢?」

  「那今天這一戰豈非多餘?」

  「也不算多餘,首先挑戰的是他們,不容我們拒絕,再者,他們躲在東廠,有官方的身份,那很討厭……」

  「有什麼討厭的,我們不是剪除了一半。」

  「那是我們也具有了官方身份,但也不是有了身份就一定能找他們的麻煩,多少還要受點國法的約束,前兩次在外地,我們還可以方便活動,在京裡就不行了。

  因此今天先得想個法子,縱然除不了他們,也逼得他們在東廠站不住腳,才能放手對付他們,否則他們可以一直賴在東廠,我們卻沒有時間陪著一直在西廠混!」

  說著回到了座上,大家又接著恭賀了一陣。南宮素秋道:「第一陣他們折了銳氣,忠順王已經憋不住氣了,下一場一定會要求那些邪神出場。我看還是由我或你剛叔出去頂一場吧!」

  南宮少秋道:「用不著,你二位得壓軸挑大樑呢,下一場我安排好了,由珍姐出場!」

  南宮素秋道:「阿珍的手頭來得幾下,但是比那些老傢伙還差了一籌,除非是使用她的氤氳神功,那可不能亂來,這兒不相干的人那麼多!」

  南宮少秋:「姑姑放心好了,侄兒自有計較的。」

  第二場,西廠是勝方,先推出了黑妖胡美珍。

  對方的帳中亂了一陣,最後果然推出十三邪神中的散花女初秋英,手執一柄花鋤。

  胡美珍微笑道:「老前輩賜教,再晚幸何如之,不過再晚要把話說在前面,上了這個台,再晚可不能講究什麼禮讓之心,一樣要得罪的!」

  初秋英怒道:「小輩,誰要你禮讓,老奶奶也不會疼惜你,一鋤頭劈你個兩片時,你別叫屈!」

  胡美珍笑道:「真到那時候,再晚自然認命,但是再晚手底下平平,全仗的是身上一些氣味討厭,前輩聞到一些異味時,還請千萬留意,立刻停手,再晚還可以施救,若是時間久了,再晚也沒辦法了!」

  初秋英冷笑道:「老奶奶知道你會放臭屁,也薰死過幾個人,但是老奶奶卻不信這個邪!」

  「反正再晚交代過了,前輩將如何賜教呢?」

  初秋英道:「老奶奶就是一柄鋤頭,還有十二手散花指,那還要看你小輩有沒有資格使我施展呢!」

  盧凌風道:「好,兩位都交代清楚了,敝人在發出口令後,二位就可以開始了!」

  他發出開始的口令後,胡美珍立即搶到上風的位置。初秋英對她的香屁倒是頗為在意的,因為黑奴狐成名多年,她的對手都是在毫無抵抗的情形下被殺的,可見這種功夫十分邪門。

  因此她不給胡美珍有運勁聚氣的機會,立刻就展開了攻勢。花鋤一擺,就是一陣風雨不透的急攻。

  胡美珍被逼得倉猝應戰,果然沒時間去鼓氣放屁了。

  好在她手中一支劍倒還真的來得,尤其是近來受南宮素秋的細心教導後,招式更見精奇凝煉。

  她跟胡風一樣,都是長身材好膀力,劍發如雨,兩個人搭上手倒是一場好鬥。她的劍沉,初秋英鋤猛,戰來十分熱鬧。

  不過初秋英究竟是功力較她深厚,戰到六十回合後,胡美珍已經是香汗淋漓,但劍勢仍然勇猛。

  初秋英的鋤頭比劍重了一倍多,只是要提防對方放屁,不敢過份用勁,而且經常要悶住氣進攻,無法換氣連續進招,打得也頗為吃力。

  打到百招過後,初秋英見對方盡不施展,發了性子。將鋤頭拋過一邊,展開散花手,猛地搶進去!

  就在這時候,她聽見了波的一聲,只是輕輕的一響,由於警覺在心連忙止手退開,而且利用雙手揮動寬大的施袖急扇,想把那股含毒的臭氣扇過一邊去。

  但才扇了兩下,她忽感頭一暈,胸中一陣作嘔,眼前金星飛舞,頓時不支倒了下來。盧凌風連忙揮手叫停,胡美珍含笑退過一邊道:「我這黑妖狐盛名豈是虛得的,我要算計你,你怎麼躲得了!」

  計全忙又帶著賽王母莫無監上來。

  莫無監用手一探脈息,竟是十分微弱,厲聲大叫道:「妖女快拿解藥過來,你又施展了什麼毒手?」

  胡美珍丟過一顆解藥笑道:「這不是毒手,我在一開始就聲明過了,我身上的氣味能傷人,叫她要小心的,她不聽話,可怨不得我。」

  莫無監把解藥餵給初秋英服下,才起立對胡美珍道:「你的那個屁才放不久,我們聽得清清楚楚,可是我秋英妹子卻中毒已深,分明你另施了手腳。」

  胡美珍笑道:「原來你們是說這個,我今天根本沒放屁,那一聲是我用嘴吹氣鼓出來的,用意是嚇嚇她,而且也是為了救她的命,因為她早已中了毒,若不及時停止,再妄用真力,我也保不住她的性命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4:56

  說著鼓嘴又發出了波的一聲輕響,嚇得計全和莫無監連忙躲避。

  胡美珍笑道:「你們別緊張,姑奶奶的屈不是隨意放的、而且一放就驚天動地,哪能這麼輕輕一響了事,再說我那一屁出來,方圓十丈內的人無一能免,在今天這個場合不太適宜。」

  計全道:「那你是如何施毒的?」

  胡美珍道:「本來我是不便宣佈的,但是為了使你輸得心服,我還是說出來的好,那是我身上的汗味。」

  計全一楞道:「汗味?那也能施毒!」

  「不錯!這是我家的秘傳絕技,我先把毒藥服下去,真力逼出毛孔施展出來,藥性不烈,要慢慢來才能傷人,所以我一開始就聲明了,我身上的氣味能傷人,這可怨不得我!」

  計全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詰問了。

  胡美珍笑道:「你們一直以為我只有放屁才能傷人,現在該知道我全身上下,無一不可施毒,以後可要小心點了!」

  說完翩然下了台,仲裁人盧凌風宣佈道:「第二場西廠胡女俠勝。」

  西廠一陣歡呼,汪振陪在皇帝身邊,眉開眼笑。皇帝也湊趣地道:「汪卿家找到這一批奇技異能之士,真是不容易,可喜可賀!」

  汪振笑道:「這是托陛下洪福,奴才今後可以為陛下多盡點心了!」

  忠順王卻老大不是滋味地冷哼一聲道:「十一場才賽了兩場,還早得早呢!」

  汪振道:「正是!正是!王爺領袖東廠多年,而且東廠設立最早,歷史最久,王爺的麾下定然不乏高手,前兩場只是王爺承讓而巳,第三場咱家一定不敢搶先,吩咐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准勝,讓王爺好看一點。」

  忠順王勃然怒道:「汪振,你少說風涼話,下一場東廠一定會勝,可不要你讓,有本事你把十一場都勝了去也行,本爵可不領這個情!」

  汪振笑道:「王爺言重了,這只是我們兩家切磋而已,誰勝誰負,還不都是替萬歲爺辦事,王爺似乎把勝負看得太重了。」

  忠順王忍無可忍,忿然而起,厲聲道:「汪振!你給我記住,等本爵勝過幾場之後,自有你好看的。」

  說完氣沖沖地走了,當著皇帝的面,這種態度實在太過份了。

  但皇帝也不過臉色變了一變,隨即低聲道:「汪振,他一向高傲慣了,你不該這樣觸怒他,他真要跟你作對起來,朕也幫不了你的忙。」

  汪振卻一笑道:「陛下放心好了,奴才可不怕他,充其量他只能殺了奴才而已,奴才真要死了,他也不能安身,奴才手中掌握著他不少作惡的證據,抖出來足可以叫他寢食難安,自然會有人對付他的。」

  「哦!你掌握了他什麼證據?」

  汪振自知失言,但是他老奸巨猾,對皇帝也並不是十分的巧敬,因此一笑掩飾道:「陛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了又不能辦他,豈非反而自尋煩惱,反正奴才正在削弱他的勢力,等奴才有把握時,自然會將他擒之於法的。

  他犯的罪多了,就以剛才的態度而言吧,他已經逾越了人臣之份,犯了大不敬罪,足夠大辟而有餘了!」

  他巧妙地帶了過去,而且又燒了一把火!

  皇帝也不是真的想打呀,在盧凌風那兒,皇帝早已清楚他們的作為了,因此輕聲一歎道:「朕很慚愧,朝綱不振,才養成權臣桀驁,蔑視朝廷威儀,目前全仗卿家能壓住他一點,卿家仍宜多加小心為上!」

  汪振雖然弄權,但是野心卻沒有忠順王那麼大,他自知身為陰人,無法登九五之尊,只想找一個能聽他的話的皇帝就滿足了。

  目前這個皇帝似乎很能買他的帳,他已經很滿意了,如果再併吞了忠順王,他更可以大權一把抓了,所以對皇帝十分客氣,態度上也好得多。太監當久了,已不太重視個人的尊嚴,習慣於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對有些人作威作福,有些人則不妨恭順些,所以他跟皇帝談得十分投機。

  忠順王老遠看見了,心中十分後悔,不該剛才發脾氣,使皇帝對自己的不滿更甚,跟汪振走得更近了。

  皇帝雖然懦弱,但畢竟是天下之主,目前自己只控制了不到一半的兵權,雖然使皇帝感到威脅,但仍不足擁有天下。

  他想能夠獨霸廠衛,慢慢地從威脅那些將領們身上著手,使他們全聽自己指揮,那就天下在握了。

  可惡的是汪振一直在掣肘,他的西廠在權力上與東廠相等,以前勢力雖然不如,但凡事總要插一腳,多少分了上點權去。

  現在他有了一批人手,居然跟自己爭起權來了,更可恨的是一連兩場失利,自己等於連失了兩處據點,那原本是汪振所能控制的權力,倒還不打緊。

  可是餘下的幾場去輸不得了,輸一場,就滅弱了自己一分勢力,此忠順王寒著臉,一逕來到了東廠的帳中,大家正在看護初秋英,他也只有上前曲意地問道:「初老供奉的傷勢如何?」

  計全道:「命或可無妨,但一身武功,最多只剩一兩成,以後難以跟人動手了,那小妮子的使毒真厲害!」

  忠順王忙道:「那該怎麼辦呢?」

  計全道:「王爺放心好了,規定上每人不論勝負,只能上一場,那小妮子已經登過場了!」

  「這麼說來以後竟無制她之法了?」

  「怎麼會沒有,她這種無形之毒雖然厲害,但必須運足內功,驅使毒素由體內發出才能傷人。以後找個機會,趁她不防備的時候,突起一招,就解決了!」

  忠順王聽他的口氣,竟也是沒多大把握的樣子,因為這並不是好辦法,但目前卻還不急,因此道:「六合四靈中只有碧落黃泉是以劍法而成名,其餘四靈都是以使毒見長,計老可有應付之策?」

  計全冷笑道:「黑妖狐是改變了使毒之手段,我們不察才上了當,剩下的點絳唇和含沙射影,都只是擅使暗器而已,那又豈能奈何我們?」

  忠順王道:「計老,廠衛十一個部門,已經被他們拿走兩個了,那是汪振原先所保有的,餘下九個都是在東廠手中的,輸了一場就失去一個,我們可輸不起了!」

  計全也不耐煩地道:「王爺,老朽進入東廠時,你只掌握四個部門,西廠掌握四個,錦衣衛掌握三個,有五個部門是從別人手中撈過來的,了不起再還給人家一點而已;這也沒什麼了不起!」

  「怎麼會沒什麼了不起呢,我們控制九個部門。才能掌握大權,若是讓了出來,我們就失去優勢了。」

  「王爺,老朽說過了,你志不在廠衛,就算全部放棄了。也影響不了你的地位,爭這些並沒有意思,現在我只能對我五個老的有信心,其餘四場就碰運氣吧!」

  忠順王一聽只能保持五部,不由急了道:「那不是要讓他們佔六部了,這怎麼行!」

  「不行也沒辦法,老朽力僅能此,王爺如果不信任老朽,我們此刻退出也行,王爺另請高明去!」

  忠順王一聽也火了道:「計老如果早說這話,本爵就把統領一職聘請南宮少秋,也免得被汪振搶了去,都是計老說後生小輩不足為慮;本王才沒有理會他。

  現在計老用這話來搪塞本王,似乎交代不過去吧!反正計老此刻是東廠統領,你認為能夠在人家手下辦事,就把十一場全輸了,本王也不在乎。

  正如計老自己說的,本王志不在廠衛,十一個部門全丟了。最多交出東廠而已,我這忠順王是動不了的,但你們可要聽人指使了。」

  說完他氣沖沖地走了,計全等人雖也一肚子氣,卻是無法發作,雖然他剛才敢頂撞忠順王,但忠順王一發脾氣甩手而去,他還是得受的。

  他們也不敢離開廠衛的身份,因為他們所做的某些事情,苦沒有官方的庇護,則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處。

  談了半天,計全才一歎道:「我們也是騎虎難下,且看對方推出什麼人吧,無論如何,拼了老命,也得勝下五場來,否則我們真沒得混了。」

  西廠方面,這次推出了慕容剛。

  計全又傷腦筋了,對這漢子,有點莫測高深,他經過深入探查,但江湖上過去沒有這號人物。

  他的武功路子確是少林外門路數,可是有幾個邪神榜上的人物,居然會折在他手下,少林門人中,應該不可能有如此高手。

  是隨便派個人讓出這一場,還是在五個老的中間挑一個出去硬搶下這一場呢?他倒是一直躊躇不定!

  鬼見愁海東陽知道他的作難處,挺身而出道:「計兄,小弟實在不服氣這傢伙真有什麼了不起,武功在於修為,我們至少也長出他一截去,小弟出去會會他好了。」

  計全想了一下點點頭道:「也好,海老弟擅長的是陰柔功夫,他走的是陽剛路子,以柔克剛,正好能壓住他。

  不過海老弟還是請多小心,若是發現情況不對,寧可輸了這一場,也別硬撐下去,到了我們這把年紀,浮生虛名該都看淡了,想想每個人都還有一大筆的財富放在王府,至少要留下命去享用它!」

  這幾個人都是他的心腹死黨,他就不像對其他人那樣存心排擠了,再者,他也深深明白到邪神榜上的人,惡名昭彰,多少年來,不知結了多少仇家,假如沒有幾個人結成一股力量,遲早會被人吃掉的,對這些老夥伴,他倒是真心的愛借。

  海東陽點頭,然後也低聲道:「小弟知道,其實小弟也早想退出江湖,覓地隱名,過幾年清靜生活,那些虛名並不足惜,何況我們的名聲也並不好。

  小弟只是為了計兄堅邀,才不便言去,剛才看忠順王意思,對我們也不再信任了,我們也沒什麼可戀棧的!」

  計全道:「是的,經過今天的會後,我也打算向他提出辭意了,但是我們總得為他多爭幾場勝利,否則他恐怕不會那麼容易放走我們。」

  「笑話,我們還懼於一傖夫嗎?」

  計全道:「兄弟,如果你把他當作一個傖夫,那就大錯特錯了,此人心胸狹窄,城府極深。」

  「但是卻鬥不過我們,一個小指頭也能捏死他。」

  計全一歎道:「老弟,你太大意了,你以為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庸弱凡夫嗎?他領袖東廠,結仇比我們更多,但他出入都只帶了兩名侍衛,多年來卻沒有一點風險,這又豈是偶然的。」

  「那是沒有人去刺殺他。」

  「連我們都有人敢遞爪子,怎麼會沒有人去刺殺他,只是沒有人能成功,而他又將事情遮掩了起來,不去張揚而已。

  我有一兩次晚上到他的寢宮去議事,看見他那兒也只有一些宮女,未曾特別設防,若他是個普通人,怎會如此輕心的?」

  「計兄以為他也會武功?」

  「朱家的祖上也是江湖出身,本朝初期的一些名將全是技擊名家,卻都沒有將技藝傳了下來,據我所知,太祖曾在得天下之後,著令各家功勳大臣,將所擅的武功心法抄錄成笈送往宮中。」

  「那些人肯嗎?」

  「不肯也不行,太祖多疑善嫉,他說大家都已分土裂疆了,朕自然不能再煩各位入宮保護朕了,可是天下雖定,游孽未靖,朕的安全也堪憂,請諸卿將武功交給朕,聯可以在太監群擇身手佳者練習,以代諸卿之勞!在這個理由下,誰還好意思不交,又有誰敢不交。」

  「那些武功一直在宮中嗎?」

  「是的,太祖將各家武功心法加以整理,去蕪存菁,練成所謂宮門武學,倒的確訓練出一批太監好手,所以宮中的太監都能武,那個汪振就是此中高手。」

  「但是他們的子弟也擅武嗎?」

  「那是一定的,除了太監之外,一定還有一些武功秘笈,留交給他的子孫,用以鎮壓太監,所以我想朱家子弟都有幾手絕學,只是他們地位尊貴,不易洩漏而已。」

  「這只是計兄的猜測之詞吧?」

  「雖是猜測之詞,但也有相當根據的,像建文年間,燕王逼宮,建文惠武出亡,成祖派了多少高手追殺,卻始終未能成功。

  而後忠於建文的一些臣屬,也數度密遣高手人宮刺殺成祖,也沒有成功,可知宮門武學,確有其過人之處。」

  「如此說來,忠順王也是高手了?」

  「愚兄猜測如些,不僅忠順王如此,朱氏王族個個都是高手,連皇帝也不例外,只是他們不在武功上與人爭雄,而在權勢上爭奪而已!」

  「那他何必還要我們賣命呢?」

  計全一歎道:「他們是王族,自己不必拚命,自然要找人來賣命了,不過誰要想以武功來威脅他們,卻是不容易的事。」

  「宮中武學會比我們更高嗎?」

  「愚兄想只高不低,因為忠順王剛才敢對我們發脾氣,拍手就走,想來總是有吃住我們的地方!」

  海東陽憤然道:「那我們犯不著為他賣命!」

  計全一歎道:「兄弟!話不是這麼說,他可以不管,還是忠順王,我們離了東廠將成眾矢之的了。

  事情是我們幹的,禍也是我們自己闖的。忠順王將東廠完全交給了我們,倒是沒有藏私,所以我們算是為自己而戰吧!」

  海東陽雖然氣消了一點,但出場時已經沒了意氣,顯得不大起勁了。

  慕容剛倒是很客氣,拱手道:「前輩賜教,幸何如之!」

  海東陽也點頭道:「台端別客氣,老朽雖然癡長歲月,但是十三邪神中有幾個同伴都折在你手中,可知你並非弱者,聽說你是少林門下!」

  慕容剛道:「再晚習過少林功夫,卻不是少林門下,而且再晚所習,也並非完全出自少林!」

  「那還差不多,否則你就太吃虧了,因為老夫所長的陰柔功夫,少林路近陽剛,剛好是它的剋星。

  你估量一下,假如沒多大把握,還是趁早認輸的好,老夫一出手,就不知道收斂了,老夫名列邪神榜,外號鬼見愁,就是出手即凶,從未留人餘地之故。老夫也沒有手下留情的習慣。』」

  語氣雖狂,但的確是出之誠意。

  所以慕容剛也坦然地道:「滴水可以穿石,因然是柔以克剛,但快刀能斬亂絲,剛亦未嘗不可以克柔,再晚明知前輩功力深厚,卻仍然希望能一領教誨!」

  海東陽歎了口氣道:「好吧,老夫知道你不會死心的,比就比吧,老夫用掌,你用什麼隨便。」

  慕容剛道:「再晚也是徒手,非拳即掌還加上腳拳,這些都是少林武學的基本功夫。」

  海東陽一笑道:「你就是用兵刃也沒關係,老夫一生不用兵刃,卻並不是專找空手的人較量,老夫這一雙肉掌也不遜於兵刃,甚至於更得力些。」

  慕容剛也夠傲的,他淡淡一笑道:「十八般武藝,再晚都能使,件件皆通,樣樣稀鬆,但用得最多的還是一身拳腳,情形跟前輩差不多。」

  海東陽微笑道:「你倒是夠倔的,不過老夫也相信你的確會幾手,咱們就開始吧。」

  他倒沒有倚老賣老,等人家先進招,出手就是一掌撩出來,掌勢軟綿綿的,陰柔之勁卻提得十足!

  慕容剛則一拳擊出,迎向他的拳緣,用的果然是至陽至剛的勁,就像是用一柄五十斤的鐵錘去打一包懸在空中的五百斤的棉花,發出了噗的一聲後,棉花被拳擊得盪開一邊,但鐵錘也被震得跳了回來。

  這一次接觸,雙方居然不相上下。

  海東陽叫道:「好傢伙,你的勁兒還真不小!」

  慕容剛不說話,埋頭展開了伏虎拳法,一招招地繼續向外攻出,每一招都是充滿了勁力。

  海東陽打得心驚了,他的陰柔掌力每次都跟陽勁接觸,不僅沒佔到便宜,而且震得心血浮動。

  這證明對方說的劇能克柔之說還真不錯,鐵錘打棉花固然費力,但一直打下去,外面的布包會破,棉花也會散。

  當然,鐵柄若是木頭的,在強勁的回力震動下是很易斷的,但若也是一條鐵柄,就承得住震動了。

  海東陽的掌感到一陣子火辣辣的疼痛,這是被對方拳勁所擊的,看來這漢子好似精力無限,還有得打呢!而他自己卻感到有點不支了。

  因此,在下一招硬接時,他便巧用了卸字訣,拳掌相接時他用巧勁把拳勁引過一邊化開,然後另一隻手掌閃電拍出,落在慕容剛的肩頭上,在一般而言,這一掌已足夠震碎對方的心肺了。

  但是慕容剛能為南宮素秋青眼所加,武功上自有過人之處,他在發覺對方用卸字訣時,居然及時把勁力煞住,也搗出了另外一拳,同樣地擊在對方肩頭上。

  這一拳才是他真正的勁力之所發,喀的一聲,打個正著,海東陽大吼一聲,身軀被擊飛了出去。

  因為他的勁力都移作攻擊之用,身體上的守勁減弱,一拳上去,肩骨立碎。

  他咬牙忍住了疼痛想看看對方五內俱碎,七孔流血的慘狀。

  可是一看之下,他不禁呆了,因為慕容剛好端端的站在那兒,什麼事都沒有!

  他幾乎難以相信地叫道:「慕容剛,你竟能受下老夫一掌而無事,倒是很不容易。」

  慕容剛笑道:「少林有金剛不壞身法,能抗受任何外力而不傷的。」

  「那是少林內家工夫,不屬陽剛一類。」

  「我在攻擊時用的是外門功夫,在防禦時則側重於內家!」

  「這麼說你已經身長兩門,內外兼修了。不可能,以你的年歲不應有如此造詣。」

  慕容剛一笑道:「前輩,武功的造詣不是以年齡看的,事實上我在十年前就已經將兩門功夫都練成了,現在前輩是否還有意賜教?」

  海東陽不敢再動手了,也不敢露出受傷的樣子,只是搖搖頭道:「再較量下去本無不可,但老夫對受了一掌而不倒下的人,向例不再出手,這一場讓了你吧!」

  說完起回座去,計全接住了他,看出他臉色不對,在強忍痛苦,知道他受了傷,連忙道:「輸一場不算什麼,海兄辛苦了,請去更衣休息吧!」

  盧凌風宣佈了第三場西廠獲勝!

  汪振樂得直笑,皇帝也笑道:「汪總監,恭喜你了,雖然才賽三場,但是西廠連勝,你已經多爭到一個部門了。」

  汪振道:「這都是托陛下的洪福,奴才今後可以為陛下多盡點心了。」

  皇帝是明白內情的,反而有點替他難過了,因為汪振雖然喜歡攬權,畢竟還不敢太跋扈,他沒有想到這些勝利雖然名屬西廠,但將來卻不會歸他,要交給錦衣衛的,他只是空歡喜一場!

  東廠連輸了三場,有兩場是邪神榜上的主力人物。這使得計全也沉不住氣了,假如再不撈回一場來,東廠的面子也丟光了。

  因此在對方派出了地魔女單小紅時,他迫不及待地派出了笑面無常趙震,兩人都使劍,六十招後,趙震盡出殺手,單小紅則乾脆認輸下台!

  趙震想殺死對方一個人的,可是單小紅無意拚命,他也沒辦法,好在畢竟撈回了一場。

  但第五場又苦了,東廠派出個二等好手,不過才二十招,就在李瑤英劍下斷臂。

  第六場西廠派出了點絳唇席容容,計全忙又推出了賽王母莫無監。

  席容容沒有施展她口中吐珠的暗器,一支劍卻大逞威風,酣戰一百多回合後才被逼下了台。

  以一個成名多年人物,對一個新起的女孩子,勝得如此辛苦,使莫無監感到很沒面子。

  第七場是對我生財李長空對上了蘇秋,兩個人戰來十分熱鬧,但是一百五十招上突出險招,蘇秋則以險還險,拼著臂上被劃了一刀,卻將對方一劍斷臂。

  邪神榜上人物又去了一個,而勝負之數卻到了二比五,計全感到威脅嚴重了,真讓對方贏到了六場,東廠即將淪為副手了,那可不是滋味,但是又沒辦法。

  極糟的是他視為主力的五位邪神敗了三個,一死兩傷,勝的兩場沒動人一根汗毛,敗的五場都慘透了,那些人都無法恢復了,今後實力將無法維持。

  幸好的是對方沒什麼好手了,連白含沙和部射影都敗下了陣來,不過她們卻沒有施展暗器。

  東廠方面連勝了三場,扳成了五比五之數。

  剩下的一場是兩位統領對決,計全略感安慰,認為自己這一場可以必勝。

  十一場中勝六場,今後仍可在廠衛中居於優勢,甚至於對忠順王也交代過去了。

  連負氣而去的忠順王也回到皇帝面前道:「陛下,微臣先前因求勝心切,以致有失廷儀,請陛下恕罪。」

  他肯在口頭上道個歉,已經是難得了。

  皇帝笑笑道:「得失勝負仍人之常情,朕不會在意的,現在是兩位統領交手,王爺這邊該有把握了!」

  忠順王笑道:「那小伙子是水師總督南宮素秋的侄子,年輕人略有點小聰明,心計很不錯,的確是個干廠衛的材料,但是跟微臣的計全是不能比的。」

  汪振也沒指望這一場會贏,這個結果已經使他十分滿意了,笑著道:「西廠的最佳好手不是南宮統領而是他帳下的其他人員,如果准許換個人,那位智多星就必敗無疑,所以這一場敗了,也不表示東廠優於西廠。」

  忠順王變色道:「汪振,我們說好的是十一個部門以勝負定主從的,你想反悔不成。」

  汪振笑道:「咱家不會做這種賴皮事的,咱家從兩個部門跳到主理五個部門,已經很滿足了,咱家只是說,東廠雖然多管一個部門,但是實力卻未必就優於西廠,王爺如果不信,咱們再重新調配人員比一場!」

  忠順王卻不上這個當了,冷笑一聲道:「廠衛之設立乃在為朝廷辦事,不是逞勇於私鬥的!」

  汪振笑道:「王爺說得是,以前是西廠能力不足,讓王爺多勞了,今後西廠這邊也有人才,可以為東廠分勞,王爺就不必太辛苦了!」

  忠順王只有朝他冷哼一聲,作為答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5:23

第二十三章


  在台上,計全和南宮少秋對了面。

  計全冷笑道:「小伙子,你找來的這些班底很不錯,居然能奪得五場勝利,你也值得驕傲了!」

  南宮少秋笑道:「計老別忙著算帳,我們還有一場沒比呢!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多勝一場。」

  「小子你說你能勝過老夫,別笑掉人大牙了!」

  南宮少秋也笑道:「這也沒什麼好笑的,你們十三邪神,在沒較技前就去了一大半,至少在我手中就宰了兩三個,我看也沒什麼了不起。」

  計全冷笑道:「小子,你現在神氣耍嘴好了,等一下你若是還能笑出來,就算你有本事。」

  「計老,我們這一場可是規定在先,純為較技,不得傷人的,你可不能太下狠手。」

  「小子,你放心,我懂得如何侍候你的!」

  南宮少秋微笑道:「侍候兩個字不敢當了,而且計老沒幹慣這一行,侍候人時粗手粗腳,也未必能舒適!」

  計全原是想在言語上先給他一個下馬威的,沒想到這小子伶牙俐齒,反而把自己惹火了,一掌前探,厲聲喝道:「利口小兒,老夫劈了你!」

  南宮少秋連忙躲開了道:「計老!話還沒交代清楚你就動手,那可是違規的,如果仲裁席上判你輸了,你不是太冤枉了。」

  計全的第二掌送到一半,硬生生地收回道:「小子,還有什麼沒交代的?」

  南宮少秋道:「當然有了,我們比賽時使什麼手段,用什麼兵刃,都要先說明的。」

  計全道:「老夫一向不用兵器,就是這一對手掌!」

  南宮少秋道:「那你裝在指甲上面的十枚風磨銅淬毒指套算不算呢?」

  計全一怔道:「你對老夫的底細很清楚呀!」

  南宮少秋一笑道:「那當然,我既然接受挑戰,要把你們東廠的氣焰壓一壓,總得調查一下,各人有什麼長處和缺點,以便攻其所虛,計老這十枚指套算不算數?」

  計全本來想說不算的,可是再想一下,這小子狡猾百出,分明是想藉此機會叫自己如此說的。

  雖然自己不仗此也能穩吃這小子,但也不能太便宜他了,因此冷笑一聲道:「那是生在掌上的,必要時自然可以使用。」

  南宮少秋道:「用也沒關係,計老這指套可以飛出傷人,那麼我使用一點暗器也不為過了?」

  計全道:「小子,隨便你使用什麼都行,老夫只希望你快點囉嗦完了好開始。」

  南宮少秋道:「計老既是不禁止我使用任何兵器,那咱們不必比,計老就輸定了。」

  他說著翻手在襟下掏出了兩枝短銃,那是西洋的一種武器從鐵管內塞火藥,再灌進一顆圓的鋼丸,一扣板機,火藥爆炸,將鋼丸射出,勁力無比,能貫穿石革。

  他先將左手的一枝對著地下扣發,轟的一聲,厚約三寸的檜木地板。居然擊穿了一個孔,威力不遜於神機營中所使的長鐵。

  計全的臉色一變,南宮少秋的右手還有一支對著他,使他不敢輕動,但他也不甘心如此地被迫認輸下台,硬著頭皮道:「笑話,這可嚇不到老夫!老夫多年修為,一般氣功,不信就擋不住這小小彈丸一擊。」

  南宮少秋道:「這是我伯父的朋友得自海上一條海盜船的,計老也別不信了,他試過,血肉之軀難受此一擊。

  彈丸離了鐵口,飛行的速度為肉眼所不能辯,躲也無從躲起,不過今天我們是競技切磋,我使這個勝了你也算不得光彩,我拿出這玩意兒,只不過叫計老看看,知道我這玩意!」

  「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不過借計老的口,告訴東廠的人一聲,在長辛店的那所西廠辦事處,不准再偷偷摸摸地窺探了,上次我是沒好意思用這玩意招呼,否則能把你們全都放倒下來的。」

  計全忍無可忍地叫道:「小子,你到底較不較量,別光是耍嘴皮子!」

  南宮少秋笑道:「比,當然比,只不過我們是最後一場壓台戲,總要帶點唱工,來點插科打諢點綴一番,好了,我們這就開始了。」

  他將兩支短銑交給了一邊的人,然後手抱長劍,朝盧凌風打了招呼道:「西廠準備好了!」

  計全道:「東廠早就準備好了!」

  盧凌風點點頭,宣佈道:「雙方最後一場兌技,議妥不限任何手段,唯不得傷及對方性命,違者立予償命,由本座執行。」

  他揮揮手,兩邊各上來十名神機營的火銃手,每人一支擦得雪亮烏黑的長筒火銃。

  他們已訓練有素,一聲令下,可以在同一時間內對準同一目標發射,槍枝是一個叫利馬寶的西洋傳教士帶來進獻朝廷的。

  而後他又繪出圖樣命巧匠打造裝配的,在設計上又經過一些改良,比西洋的原件性能還佳。

  計全暗暗咬牙,知道這完全是為防止自己而設的,這小子武功不怎麼樣,關係卻很好,西廠能夠奪得五場勝利,都是他拉來的人。

  本來計全是真想故意裝成一個失手,把他給放平下來的,現在看來此計行不通了,除非自己願意賠上老命去,那可太不上算了。

  但計全卻決定了,即使不要他的命,至少也要把他弄成殘廢,才消得了心頭之恨!

  所以當盧凌風宣佈開始後,計全立即搶攻,屈指如鉤,抓了過去,南宮少秋橫劍砍出,砍在指頭上!

  劍刃碰在風磨銅指套上,發出一溜火花,風磨銅堅逾精鋼,自然傷不了計全,可是他一抓之勢,也被引偏了。

  計全心中一動,覺得這小子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對付了,至少他的勁力不小,因此冷笑道:「好臂力!」

  南宮少秋笑道:「我伯父是武將,擅長的是長槍大戟的功夫,那全靠臂力的,所以我從小就得練手勁兒。

  我的劍也比你長,鬥起來你很吃虧,我建議你還是去找一支兵刃吧!

  這一場對東廠很重要,你實在輸不起,不像我們西廠,已經多搶到三個部門,我輸了這一場也算是贏的。

  你若是輸的話,把廠衛的領導權也輸掉了,以後辦起事來。委屈居我的副手,對你是很難堪的事!」

  計全火上來了,伸手一陣猛攻,十分凶悍!

  但南宮少秋也不簡單,居然運用長劍,把他的攻勢全部化解開了,而且每一著都是硬砍硬砸。

  計全仗著指的銅套,雖然沒受傷,但他以短碰長,確是吃了虧,震得手指微微發痛。

  計全已經攻了二十幾手,都沒佔到上風,心中開始震驚了。

  南宮少秋的劍法並不精奇,只是動作快而已,那就很難得了,因為他每次都能及時趕上化解攻勢。

  他的招式都是信手抓來,沒有成式,因勢制宜。

  計全吃虧在沒有兵器。

  他靠著指套進攻,變化多端,本來是使人難以預測的,可是他的手才探出去,未及運用變化,就被長劍砸開了。

  計全空有千幻手法,卻動用不上,急得暴跳如雷,本來想等對方進攻時,招式用老再趁隙進攻的,那知南宮少秋竟不上當。

  他一招也沒回攻過,長劍抱足守勢,等他的手指遞出去,才一劍辟出,又強又快,使計全想縮手變招都來不及。

  計全實在火了道:「小子,你別光守不攻,只是挨打,可當不了統領的。」

  南宮少秋笑道:「統領只要坐在家中指揮策劃就行了,我手下自有能人好手去擔任戰鬥的工作。

  我只要練好守勢就行了,那是準備萬一有刺客時,我能支持一陣子,不受傷害,我身邊人來了,再交給他們去應付。」

  「小子,你真能守得住嗎?」

  南宮少秋笑道:「我守了有幾十招了,你應該知道我是否守得住,倒是你,我勸你多加小心些。

  因為我硬砸了幾下後,有幾枚好像有點鬆動了,若是它們掉了下來,你用肉指來接我的劍鋒,樂子可大了。」

  計全聽了心中大驚,因為他自己也有這個感覺,有幾枚指套確是有些鬆動了,這指套構造精巧,掉落下來的可能性不大。

  只是它們還可以當作暗器,用內力激射而出,那必須要緊密接觸,才能夠使勁,若是有了鬆動現象,就使不上勁了!

  因此他正想勻出時間來把指套緊一下!

  南宮少秋卻在此時發動了攻勢,長劍突然加速砍來,而且還道:「我是學過劍法的,那裡有光守不攻的事兒,我也攻兩招給你瞧瞧,讓你知道我不是省油的燈!」

  這小子還真損,說攻就攻,攻勢連綿而緊湊,而且連刺帶劈,即勁且疾。

  計全在未及防備下,倉猝應戰,已經落了下手,而且南宮少秋的劍法突然也精妙起來,只攻到第三劍時,就一劍刺在他的肋下。

  儘管他護身真氣到家,也擋不住這凌厲的一刺,劍尖入肉半寸只有一點輕傷,但是卻將他的衣衫劃破了一道大口子。

  四座一陣嘩然!

  這一戰誰都以為南官少秋必輸,有些人在私下還互相打賭,計全與南宮少秋之間的賭率是十比一。

  那些一心專好賭險的人,抱著萬一僥倖之念下一點小注試試看,反正輸了也不過十兩百兩,贏了卻是千兩巨數。

  這一賭居然贏了,怎不叫他們欣喜若狂呢!

  盧凌風立刻揮手叫停,而且高聲宣佈道:「西廠南宮統領勝,全部兌賽結束,西廠六勝五負,東廠五勝六負!」

  計全的臉色比殺了他還難看,他絕難接受這個事實,而且相信絕不可能會輸的,落敗卻是事實。

  這只是怪自己太大意了,而且也將南宮少秋估計得太低。

  南宮少秋是不高明,但至少比自己想像中高明很多!

  照現在的估計,他可以勝過南宮少秋,但是得花上六七分精神,今天,他只用了四五分精神下場,還有不吃虧的?

  最氣人的是南宮少秋,得了便宜還賣乖:「計老以功力深厚言,我是萬難言敵的,不過我有個佔先的地方,是我手中有一柄利劍,那可是前代古器,肉試曾腰斬奔牛,金試可截鋼鐵,您老的氣功再妙,也挨不起一下子的!」

  聽見了這個話,計全心中好過了些,敢情這小子手中有了柄利器,才僥倖得了手。

  因此,他冷笑一聲道:「南宮小兒,雖然你在竟技上勝了,並不表示你的武功高於老夫,往下還要走著瞧!」

  南宮少秋笑道:「這當然,我不曾狂妄得以為真能蓋過計老了,不過今天在場上,計老也沒有存了相讓之心卻是事實,這場勝負可是十分公平的!」

  計全差點沒氣得上去給他一掌,震成了肉餅,但是看到凌風指揮的十名槍手,正全神貫注在台上,稍有舉動,可能就惹來殺身之禍的,所以不敢妄動,只是冷哼一聲,回頭就走。

  南宮少秋卻大聲叫道:「計統領,你別急著走呀,說好是勝一場就主持一處機構的,我們共勝六場,除卻原有的兩處機構外,還有四個部門,我過兩天就帶人去接收的,你趁早準備好!」

  對全剛走下台,忍無可忍,一掌切過去,喀的一聲,硬生生將支撐竟技台的柱子砍斷了一根。

  這些柱子每根長約兩支,一半埋入土中,外面露出一半,架住了台面,總計是十六根柱子,直徑約其是一尺半,是整根的圓木,十分堅固。

  計全能一掌斷木,聲勢果然驚人。

  舉場為他的神力所驚,共同發出一聲輕啊!

  計全這才頗為滿意地道:「小子,你等有了這份功力,再得意賣狂也不遲,目前似乎太早了一點!」

  南宮少秋從容地跳下了台,長劍左一揮、右一揮,兩根柱輕而易舉地斷了下來。

  他收劍傲然一笑道:「我手有利器,做這種事太簡單了,用不著費計老那麼大的勁兒。」

  計全氣得回頭就走,再也不跟他說話!

  競技也結束了!

  皇帝是在最後一場開始前,悄悄地走的,汪振也跟著去侍候了。

  他們都沒有等看最後一場,似乎也認定了計全必勝的,所以沒有看到最後那一齣好戲,對汪振而言,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他知道的結果是五比五,意料中的結果是五比六,還要多負一場,但是多爭到三個部門主持不說,而勝的幾場中。多半是邪神榜上的好手。

  對方倚為長城的十三邪神,經過幾次接觸後,或死或傷或敗,剩下兩三個人,已不足為懼了。

  平常他不會這麼慇勤的,今天卻一直侍候著皇帝進宮,沿途商量著如何削弱東廠的勢力,要求撥過那幾個部門來,他要先打好底子。

  因為廠衛雖是他與忠順王各領一部,但總其成的還是皇帝,他要磨著皇帝先放句話,避免忠順王賴帳。

  皇帝道:「汪卿家,廠衛的事朕從未過問,都是你們自己行事,你要那些部門,朕都沒意見了,但是你得跟忠順王商量。」

  汪振卻道:「東西兩廠都是陛下委派的,陛下當然可以決定的,忠順王傑傲不馴,眾所周知,正好借這個機會壓壓他的氣焰。

  臣此舉也是為陛下計,當眾競技定出來的結果,他也不敢賴,臣自己去向他要,也不怕他不給,但又何如由陛下來宣佈以振天威呢!」

  皇帝苦笑道:「朕若是宣佈了,忠順王相應不理,朕豈非自討沒趣。」

  汪振道:「陛下只要降旨宣佈,奴才自然能叫他接受,他如敢抗旨,奴才就可以辦他,現在奴才這兒有了南宮少秋,不像以前那麼好欺負了,一定要他就範不可。」

  皇帝其實跟盧凌風早已計議好了,驅使兩廠內訌,正是一條驅虎天狼之策,只是磨不過,才如允所請,回到御書房,給了他一紙手諭。

  另一邊,盧凌風也跟南宮少秋私下接觸,建議南宮少秋去接管那些部門,那都是較為重要而實權很重的。

  如此一來,忠順王一定不肯放手進一步會造成衝突,南宮少秋也有了公開的理由和官方的支持去掃蕩殘餘。

  南宮少秋笑道:「十三邪神已不足為害,在南宮世家而言,所做的事已經夠了。」

  盧凌風急了道:「世兄莫非要撒手不管了?」

  南宮少秋道:「我也不是真想幹這個統領,事急從權而已,現在十三邪神已去其十,再也沒有為惡的力量了,我是不該去管他們了!」

  盧凌風道:「十三邪神祇是首惡而已,東廠中還有許多惡爪牙,利用廠衛的身份為惡尤烈,少主如不將他們一舉掃蕩,則前功盡棄,等於虛此一行了!」

  南宮少秋道:「說來說去,你總要我們替你賣命。」

  盧凌風道:「在下或許能因此而得利,但是卻不必領少主之情,因為這些事少主也不是為我做的,盧某也沒有這麼大的面子,請得動各位。」

  南宮少秋笑了道:「難怪人家說做官的難纏,這話果然不錯,我們被你拖來賣了命,你連一個謝字都沒有!」

  盧凌風道:「謝字是有的,卻非出自盧某之口,盧某還不夠資格向府主道謝。謝意來自聖上!」

  南宮少秋道:「皇帝說什麼?」

  盧凌風道:「聖上說了,權臣傑傲不馴,朝廷制之無力,是他失德所至,他感到十分慚愧,幸有君家等江湖俠士為朝廷解憂,為人間除害,他只有致上十二萬分的謝意,尚希諸君本除惡務盡之心,繼續從事……」

  「皇帝會這麼說嗎?恐怕是你自己說出來的吧。」

  盧凌風道:「這種事在下何敢虛誑,陛下還有一封親筆私函,卻是吩咐遞交令尊大人的,裡面說的就是這些話,少主如若不信,可以代為接下看一看。」

  說著掏出了一封信,倒是規規矩矩的寫著南宮春秋義士親拆,底下則是兩個字——朱拜!

  朱是皇帝的姓,用了一個拜字,顯見得是何等尊敬了。

  南宮少秋也不敢再調侃了,肅容道:「既是指明了家父親拆,我也不便代收,還是麻煩你找人送去吧。」

  盧凌風道:「少主不會認為我是胡說八道了吧,也不會再撒手不管了吧?」

  南宮少秋笑道:「我也是說說而已,其實我家行事,從來也沒有半途而廢的。」

  盧凌風道:「但我可真嚇了一大跳,正如少主所說,你們打擊十三邪神目的已達,再也不會作大惡了,此刻罷手不管,也沒什麼不對!」

  南宮少秋正色道:「但我們此來,不但為了止惡,而且也為了懲惡,他們為了掠奪財貨,滅了好幾個大家的門,造下了無邊殺孽,我定然要把他們的罪行公諸天下,要他們付出代價!」

  盧凌風輕歎道:「少主!要他們為罪行付出代價不難,但是把罪行公諸天下,恐怕不容易,因為真正的罪魁是忠順王,那恐怕辦不了他。」

  「為什麼,難道皇帝要包庇他。」

  「聖上絕不會包庇他,只要他與一些外藩將領間俱有勾結,掠來的財物有一半也用來結交那些人了,若是辦起來牽連太廣……」

  「牽連再廣也要辦,朝廷積弱,就因為姑息養奸!」

  「少主對聖上的處境和用心還不夠諒解,聖上非有意姑息,而且他們的勢力太盛,認真追究,勢必引內亂。

  雖然朝廷所擁兵力強過他們,並非不可一戰,但這一仗打下來,元氣必然大傷,外邦藩屬,一定會趁機而擾中原,遭殃的是無辜百姓,聖上實不忍為之。」

  南宮少秋不禁默然了!

  兵燹之禍,尤甚於一切,老百姓無不聞之色變,除了外族人侵,必須奮起一戰外,誰也不原意掀起內戰的。皇帝具此存心,就是好皇帝。

  頓了一頓後,南宮少秋道:「皇帝辦不了忠順主,難道我們就能辦他了嗎?」

  盧凌風道:「少主此刻對付他,只是東西廠爭權而已,牽涉不到別人身上,即使將來擺明了江湖身份對付他,也只是及於個人,那些將領們就不會因而蠢動了。」

  南宮少秋道:「如此說來,除去了忠順王,隱患仍在,那些不安分的將領們還是不安分的。」

  盧凌風笑道:「這就是謀國都的事了,汪振若能辦,聖上會支持他辦下去,若是不能辦,下官也有了徐圖之策,只要沒有了忠順王居間領頭,一切都易辦得多。」

  「汪振不可能成為第二個忠順王嗎?」

  「事實上不可能,忠順王狠在手上有兵,而且也有花錢,他能幾十萬一筆送出去毫無吝惜,汪振卻沒有這種魄力,而且以後我會注意他,不讓他坐大起來,當然,若是少主繼續支持他,話就難說了!」

  南宮少秋道:「這可不一定,他現在對我言聽計從,我若扳倒了忠順王,那時我們就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可是他管不了事,大權就在我手裡了。

  盧凌風也笑道:「少主若真有此心,下官就獻議聖駕下詔遜位,把皇帝寶座也讓給少主算了。

  而且說句良心話,若南宮世家問鼎天下,那才是生民之福呢,以府上的人力與少主的才智來治理天下,何患天下不大治呢!」

  這當然是說笑話,但是他們兩人都夠資格以此為說笑題材的,因為他們此刻的確是天下最具權威的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5:37

  南宮少秋回到長辛店,自然又有一番談論的!

  西廠這下子可神氣起來了,也不像以前那麼秘密了,門口公然設了禁衛軍,設防一如皇宮大內,這批人是從錦衣衛撥過來的,是盧凌風的親信。

  南宮少秋無法從家中調集大批人手來支援,他對西廠原有的部分人手還是不夠放心,只有從盧凌風那兒調人了。

  南宮素秋對今天的勝利卻不足為喜,尤其是南宮少秋最後對計全那一場,勝得全在僥倖,根本沒拿出實力來,事後卻又不該言語消刻去刺激對方。

  南宮少秋笑道:「姑姑,您責怪得全對,今天我是有失常態,但我表現的是那個花花公子而不是南宮世家的人。

  我不以正常的武功去勝他,是要他瞧不起我,我為了勝利而沾沾自喜,表現了一副淺薄無知之狀,是為了驕敵之心,讓他們不再防備我,這樣我再次打擊他們時,他們才不會想得更多!」

  南宮素秋道:「你還沒干夠,還要鬧下去?」

  南宮少秋道:「當然了,北地幾家大戶滅門的案子未破,真兇無惡未曾伏誅前,我們的責任來已,我當然還要幹下去。

  計全的問題還好解決,但是忠順王就難動了,我只有以這個統領的身份,才能將繩之以法!」

  「忠順王的身上牽連太大,這不是你的力量能辦得了的,那可能會激起內亂,你考慮過沒有?」

  「我跟盧凌風商量過了,我們會盡量防止的,他認為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利用廠衛的力量去擠壓他,叫他在忍無可忍的情形下,自暴其奸謀,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擒殺他。」

  「說得倒容易,你知道他身邊的實力有多堅強,他本人技業有多高嗎?」

  「知道,但存心圖之,總是有辦法的。」

  「你去圖好了,我卻沒興趣陪你鬼混了!」

  南宮少秋笑道:「姑姑,你要撒手不管了,我無法勉強,但你可不能把剛叔拉走!」

  「我就是要拉他走,我們已經約好共游北海的。」

  「那也得挪一挪後,等我把正事辦完了才走,姑姑。要我接長南宮世家,也是您一肩力保的。

  我也是想就這件事建立起一點聲望,以後好辦事,你幫忙要撤底,把我抬上了老虎背,你就不管了,疼侄兒可不是這麼疼法的。」

  南宮素秋也被他逗笑了道:「看你這張油嘴,滿口沒正經,還帶耍無賴那點像個辦大事的人。」

  南宮少秋笑道:「姑姑,前面你誇讚侄兒的話,我都愧領了,但對您最後一句話,卻無法同意,成大事的人並不見得一定要規規矩矩,一本正經的。

  談笑用兵,才是豪土本色,正正經經辦事,有時反而不如談笑間順利。像這次偵破北方幾大豪門滅門的案子,爹正正經經查了幾年,一點線索都沒有,反倒是我嘻笑遊戲,倒現出眉目了。」

  南宮素秋忍不住罵道:「你才辦了一件事,還是靠著運氣好,就自以為很了不起了,你該對你老子說去!」

  南宮少秋道:「我可以承認運氣好,因為我找對了幫手,但是我決定方向的正確也是原因,但最重要的,是我採取了遊戲的態度,才能使對方失去戒心而洩了行藏,若我一本正經的探聽,那些人狡猾如鬼,絕不會露馬腳的。」

  這點南宮素秋也無以為辯了,只好輕歎一聲道:「你爹執行原則已經有多年了,一時改變不了,他所用的那些人,也是一本正經的,這樣子辦事雖然有點阻礙,但是卻使南宮世家倍受世人尊敬。」

  南宮少秋道:「南宮世家的目的,是在為武林正義盡一分力量,不是為求得人家的尊敬。」

  「照你這麼說,前人行事竟一無可取了。」

  「那倒不是,我不敢說爹用的方法全錯了,但至少不是一個武林世家應該持有的態度,我們執行的是法外之法,不是官府,必須一絲不苟,唯法是從,我們行事該於人情之常中,求其通權達變之道。」

  南宮素秋終於歎了一口氣道:「這是談何容易。」

  「我認為沒什麼困難的,只要把握住一個大義的原則,行事則不妨從權一下,像這一次,若是由爹來辦,他絕不肯投身廠衛,借官方的力量來辦的。

  可是不由此途,他就無法動到廠衛中的任何一個人,除非他肯冒大不韙,正式謀叛與官府對立,這麼做也許能在江湖上取得一分公道與支持,但絕非成事之道。」

  對這位侄子的辯才,南宮素秋算是領教了,她只有無可奈何地道:「你這種話對我說有什麼用,該回去對你老子說去。」

  南宮少秋一笑道:「這我倒是不敢,但不如拿事實去證明給他們看,所以我希望姑姑為德要卒,繼續幫忙把事情辦完了,再回去說話也有力量些。」

  「說了半天,你還是不放我脫身!」

  南宮少秋笑道:「姑姑疼侄兒就疼到底吧。」

  南宮素秋也只有苦笑道:「我也是自找麻煩,三個侄子中,就數你最淘氣,我卻保了你接長門戶,少不得只有為你賣命到底了。」

  南宮少秋道:「那侄兒就謝了,其實侄兒真正要麻煩姑姑的還不是現在,目前侄兒只攬了一件事,麻煩您的地方不多,等侄兒接掌門戶之後,才是真正麻煩你的地方。」

  「什麼,那個時候還要我出力,小秋,你要知道,我之所以推舉你,就因為你這孩子有些鬼聰明,看得深,想得遠,不必要我再來操心,我可以清閒了……」

  南宮少秋微笑道:「姑姑若堅持這樣想,侄兒自然不敢再煩您,甚至於現在,你要和剛叔作北海之遊,侄兒也不敢強拉住您,只要您放得下,丟得開,儘管一走了之,侄兒也絕不會怪您的。」

  南宮素秋慢慢地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小鬼就是這點可恨,明知道我丟不下,偏要用這一套來要挾我,而且口頭上一句好話都不肯說,好像吃定了我似的。」

  南宮少秋莊容道:「對了,姑姑,我可以懇求您,將您強留下來,使你覺得是為我而犧牲,但是我不做這種事,我認為凡事一經勉強,就沒有意思了。

  你之所以肯參加這件事,甚至於為南宮家的事情蹉跎青春,不是為了誰,而是為了您自己的志趣所在,這樣子幹起來,才能任勞任怨,盡心盡力。

  我接這個擔子也是一樣,我因為喜歡才肯嘗試去做,而且力求表現,以期別人的支持,否則我就不必管了,誰也不能掐著我的脖子叫我干。」

  南宮素秋看了他一眼,神情也轉為凝重了,歎了口氣道:「小秋,你這張嘴有時候就是太饒人了,什麼話都要揭開了講,變得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了!」

  南宮少秋道:「是的,姑姑,我這個人生來是如此,您早該知道的,我在小事情上可以將就嬉笑處之,大事情上我是一絲不苟的,我認為將來若要作府宗就必須如此!」

  南宮素秋只有道:「好!你能幹,你行!連你爹都沒如此地硬訓我,想不到你……」

  「姑姑!侄兒可不是訓您,只是講道理,爹他們都比您大,可以哄著您侄兒卻不必哄您來逗您高興吧!」

  南宮素秋呆了半晌道:「少秋!以往我是沒認真想過,總以為是這個家拖住了我,今天被你一說,倒是明白了。

  的確沒有人能拖住我的,是我自己拖住自己,我對南宮世家做的也許不少,但是我收穫的更多。

  因為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我想我對南宮世世家也沒有那麼重要,只是我自己以為而已!」

  南宮少秋道:「不!姑姑,你對南宮世家的確是十分重要,但這是一個巨大的家庭所從事的一項最有意義的活動。

  南宮家由很多人所共同組成,每一個人都非常重要,大家都盡已之力,才能成就一番大事業,並不是專靠哪一個人,如此而已。」

  南宮素秋道:「好了,我已經明白,你也不必再訓我了,我知道你又有好差使要落到我頭上了,請分配吧!」

  「那可真不敢當,只是有些事非要請您跟剛叔辛苦一下,最重要的是去接收四處新爭過來的部門。

  計全他們可能不甘心放手,所以我們必須要以雷霆萬鈞之力,硬壓硬吃才行,我想請您帶人辛苦一趟。」

  「這種事也要我去嗎?不是在比武時公開商定的。」

  「是的!但那只是使我們可以站穩腳步,可以公開地去接收那些部門而已,因為事先沒有說明哪些部門,所以中間頗有斟的。

  東廠一定是準備交出最小的,我們則必定爭取最大的,若是要經過協商,則不知拖到什麼時候,因此,我懶得商量,自己挑好了一逕去接收。」

  「那不是又將引起衝突嗎?」

  「我意料中是會的,所以才要請您領頭,一處處去硬吃下來,對方若是抗而不交,就下手硬摘,這正是一個好借口,再削弱對方一部分勢力!」

  南宮素秋道:「你這不是太咄咄逼人了嗎?」

  「姑姑!盧凌風給我的資料,在暗襲北方幾大豪門時,東廠的人幾乎個個有份的,所以我先降從惡,再及元兇,把忠順王孤立後,才能對付他!」

  這是個很高明的策略,南宮素秋也沒有異議,商量了一陣後,她與慕容剛各帶了人出動了。

  班底還是照舊、她率了胡風和含沙射影一組,慕容剛則配備了李瑤英與單小紅一組,每組負責接收兩個部門。

  南宮少秋則仍然帶了胡美珍和席容容坐鎮西廠總部,這是一個別具心思的安排。

  南宮少秋和南官素秋姑侄兩人的一番對話,聽起來似乎是敘家常,但是卻非常有關係的,因為上次比武後,六合四靈有勝有負,勝的人沾沾自喜,敗的人則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南宮少秋特地說了那番話,來暗示他們,參與南宮世家,就是一個整體,榮辱與共,沒有哪一個特別,每個人都很重要,沒有人會特別重要。

  南宮素秋自然明白侄兒的意思,因此也跟著配合,甚至於還挨了侄子一頓訓,用以建立南宮少秋的權威。

  同時也說明了參與南宮世家的活動,必須是自願,不可因人而事,讓那些女孩子們得了一點啟示。

  這一番借瑟而歌是很有作用的,因為南宮少秋表現了他凜然而固執的一面,擺下面來時,連南宮素秋都要對他低頭!

  那些女孩子們自然而然地收起了驕氣,乖乖地聽候分派辦事去了。

  這對於兩個人尤其重要,一個是李瑤英,一個是胡美珍,因為她們兩個人都是不肯輸人的。

  南宮少秋的安排有准有不准。

  算不準的是他遣出去接收的兩組人馬,都沒有受到任何抗拒!

  東廠方面的態度出奇的恭順,看見他們來了,乖乖的交出了令符印信以及公文檔案、人事副冊等,極為合作,只有一點他們的主要人物都不在,只留一名副手在負責交接。

  一處如此,兩處亦是如此,只因為太順了,南宮素秋略感不安,她想不透對方何以會如此好說話?

  忠順王並不是個謙虛或守信的人,除非他已經想到了自己等人的目的,才如此而避免衝突的。

  好在她這一處離慕容剛的接收處所並不遠,東西兩廠,所管轄的事務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劃分為十一路,分設了十一處機構。

  這些地區有遠有近,除了在本地設有專司之外,在京師也有一個衙門,專供當地的各項情報搜集、轉送或頒發指令等。

  這些衙門都在京師近郊,西廠要接收的也是這些衙門,正因為距離不遠,南宮素秋才想找到慕容剛去看看情形。

  那知在半路上竟和慕容剛那一組人不期而遇,談起來才知他那兒也是一樣。

  慕容剛還特地拐到一兩個他們不打算接受的地方去看過,發現那兒的情形亦復如此。

  東廠把原先所轄的九處衙門主持人都調了回去,準備好一切事宜,以便移交。

  慕容剛也問過他們,一名負責移交的二檔頭道:「王爺因為不知道各位要接管哪幾處,所以吩咐九處原屬人員都作好移交的準備,各位來到哪一處,都可以立作交接。」

  忠順王變得如此好說話,倒是出人意料的。

  南宮素秋和慕容剛一捉摸,慕容剛失聲道:「不妙,少秋這下子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以為這可以擠人家一下,那知道反而上了人家的當。」

  他把我們遣出來,準備以強吃弱,那知人家反而避重就輕倒過來集中全力去對付他了,這小子恐怕難以招架。」

  李瑤英道:「少秋原想到有此可能,他故意要二位帶人出來辦事,想到對方可能會乘虛帶人去對付他,所以他在西廠總署內以逸待勞,也準備坑人一下。」

  慕容剛道:「可是他沒有想到人家會集中全力去對付他的,我們又被那些繁瑣的交接手續所羈,耽誤了許多時間,不知道總署如何了?」

  胡風道:「應該沒問題,那兒的佈防極密,上次六個老傢伙去了,都弄得灰頭上臉而退,這次他們的人更少了,還能討得了好去。」

  李瑤英道:「對衙門總署,他們不敢公然進犯的,何況還有錦衣衛的耳目在,盧凌風是幫著我們的,真要有什麼響動,他早已著人通知我們了,因此,我想不可能發生什麼事情的!」

  胡風道:「忠順王不是那樣好說話的人,我想他必有陰謀,我們還是快點趕回去的好!」

  大家急急地回到長辛店,門口平靜如昔,什麼事也沒發生但等他們進到裡面,卻只有席容容一個人在。

  胡風脫口就問道:「少主呢?」

  席容容道:「被皇帝召進宮去了。」

  李瑤英吁了口氣道:「我說不會有事的!」

  胡風卻道:「是誰來通知的?」

  「大內的一個近侍太監,說皇帝在西山別宮設宴,召少主去赴宴。」

  李瑤英這才變了色道:「不對呀!西山別宮是皇帝避暑的別宮,現在已是深秋,那兒的別宮早關閉了,怎麼會上那兒去喝酒呢?這裡面恐怕有問題。」

  席容容道:「來的是汪公公手下的親信,叫費德進,宣的是口諭,少主帶了珍姐前去了。」

  李瑤英道:「費德進的確是義父手下的人,不過在西山別宮設宴卻事有蹊蹺,怎麼會在那個地方呢?紅葉早凋,殘荷巳萎,根本沒什麼好玩的地方。」

  「少主也問了,費德進卻說,皇帝和汪公公有些機密事情,想和少主商量一下,所以才排個清靜的地方,希望少主微服簡從,去得也秘密些。別驚動人,所以少主只帶了珍姐一個人前去。」

  李瑤英道:「話說得倒是有道理,但我們還是去看看的好,容容,少主臨走有沒有說什麼?」

  席容容想了一下道:「有的,他說,皇帝老倌兒請客不能不去,但是他除了西山不會去別的地方,我們如有什麼事,可以到那兒去找他。」

  南宮素秋這才微感安心地道:「這麼說來,他對這次突然奉召,心中不無懷疑,所以擺下了話,指明他去的地方,那就比較好一點。

  李瑤英道:「姑姑,費德進已經說了是西山別宮,他再說明一下又是什麼意思呢?」

  「那就是說,他恐怕這是別人的陰謀,誑他上別處去,京師他很熟,西山別宮在哪兒他是知道的,不會叫人誑到別的地方去。

  只要他心中有所準備,就好多了,至少他知道隨機應變,不至於上人家的當了,他還說什麼了?」

  席容容又想了想,道:「他說他什麼也不懂,去了也是白搭,最好是等剛大叔或蘇先生來了,請他們也快點去,或許還能拿個主意,因為這是當著費德進的面,他不能叫您姑姑。」

  南宮素秋居然笑了起來道:「那就不太要緊了,這小子懂得藏拙,去了即使是落人陷阱也不會有危險了。」

  「對方最忌諱的就是他,怎會沒危險呢?」

  南宮素秋道:「忠順王忌諱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身邊我們這些人的實力和他伯父的勢力,因此,他即使身入陷阱,只要不逞能,對方不會傷他性命的。」

  李瑤英道:「不過我們還是要趕去接應一下。」

  「那當然,假如真是皇帝召宴,自然沒什麼,我們去了也沒關係,否則,他一定是在那兒裝瘋賣假,跟對方周旋,我們去了才能解圍。

  只不過我們這檔公然找了去,也是不行的,大家必須分批進去,若是沒事,不動聲色回來,有事則相機應付。」

  南宮素秋道:「這個辦法好,誰對那兒的地形熟?」

  慕容剛道:「我去過!」

  其他幾個女孩子居然都去過,南宮素秋一笑道:「這倒妙,你們全都去過,看來只有我一個人沒去過。」

  慕容剛笑道:「來到帝都,總要探探皇帝住的地方,甚至於偷偷找到龍椅坐它一坐,這是每一個人的通性。

  學了武功的人總是不甘寂寞的,直闖皇宮大內又犯不著,只有這所行宮,防備較疏,最容易去……」

  南宮素秋道:「我到帝都不下十餘次,但時間沒趕巧,皇帝都是住在行宮,所以真正的皇宮大內,我倒是去逛過了,就是這所行宮未能一遊,這次要跟你們跑了。

  那瑤英和小紅由正門直接找了去,你們是副統領,職權上高於任何人,若是在門口受阻,可以吵架硬闖進去!」

  單小紅道:「我們乾脆把義父拖著,看誰敢攔阻。」

  南宮素秋道:「那最好,這樣一來就省事多了,你們在正門不怕鬧事,這樣子我們兩側的人才便於潛入。」

  慕容剛帶了席容和胡風,南宮素秋則帶著含沙射影,大家同時分頭出發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5:54

第二十四章


  李瑤英和單小紅一塊先去找到了汪振。

  汪振一聽就慌了道:「咱家幾時找少秋去行宮的,皇帝今天在頤和宮裡陪太后談家常,這是他每月定省的日子,怎麼會上行宮去呢?」

  「但這是費德進去傳的口諭,少秋兄也覺得事出突然,時已深秋,皇帝上西山去?但是費德進是您貼身的跟隨,又不由人不信,他一定是給東廠的人買通了,要把少秋兄坑在那兒,您快去解圍吧。」

  汪振對這件事還真緊張,連忙吩咐備馬,就和兩個女孩子直闖行宮而去,不過他辦事還算細心的,另外下了一道口諭,命令西廠所有屬員,隨後趕到。

  這三個人的馬快,沒有多久,就已來到西山的行宮之前。

  這兒倒是有幾名禁軍,不分日夜地輪流守衛,卻都是些老弱殘兵,平時裡做個樣子,看住百姓們不讓人闖人而已,他們是認得汪振的。

  汪振問道:「上午是不是有西廠南宮統領進去了?」

  一個老軍答道:「有!不但南宮統領去了,還有忠順王領著一批人先到了,說要在裡面商談機密!」

  汪振怒罵道:「混帳東西,這是聖駕的行官,管它是誰在也不能擅自動用的,你怎麼讓他們進去?」

  那老軍可憐兮兮地道:「禁軍調度,向來都是由忠順王指揮的,他的話小的怎敢不信。」

  汪振道:「以後禁軍調度歸咱家!」

  老軍道:「公公明鑒,不管歸誰調度,但廠裡出來的老爺們都是小的們頂頭上司,他們說什麼,小的們除了聽命之外,不敢違抗。」

  汪振道:「現在咱家告訴你,以後宮廷禁衛,概由西廠負責,凡東廠人員不得進人宮禁地區,就是忠順王自己來,沒有咱家的放行手諭,照樣不准放行。」

  老軍畏縮地道:「公公最好是頒下一張公告張貼在此,否則小的們實在攔不住!」

  汪振道:「這個咱家自然會辦的,現在咱家只是告訴你們一聲,回頭咱家還有大批的手下來到,追究他們擅入禁宮之罪,人來了,你叫他們快點進去。」

  那幾名老軍唯唯應是,汪振這才撥馬前行!

  李瑤英指著一方「下馬」的牌子道:「義父,這兒明寫著要人下馬,我們騎馬直闖進去行嗎?」

  汪振一笑道:「皇帝在這兒時,咱家的馬也照騎不誤,更何況是皇帝不在這兒,那是給文武百官們看的,咱家可不理這一套。」

  李瑤英道:「義父,那總不太好吧,雖然義父身膺重寄,但逾越人臣之節,總難免受批評的。」

  汪振道:「你放心好了,沒有人敢批評的,咱家跟皇帝商量好了,只要有人敢對東西兩廠的人提出彈劾,那一定是個不怕死的忠貞之臣,咱家不但不去記恨他,反而會保薦他立膺重任。但滿朝文武就是找不出這種人來。」

  「皇帝會跟義父商量這種事?」

  汪振哈哈大笑道:「你不相信是不是,這是千真萬確的事,你們都以為咱家跟忠順王一樣跋扈,其實大錯特錯了。

  咱家是忠於皇帝的,因為咱家是皇帝的貼身近侍,從小一塊長大的玩伴,咱家怎麼會反對他呢?對外,咱家做出一副跋扈之狀,是為了對抗忠順王。」

  「忠順王手中的權越來越重,態度漸有不馴之勢,皇帝深以為憂,但不敢過份地壓制他,因為抓破了臉,只有兩條路,不是他低頭,就是皇帝低頭。他是不會低頭的,皇帝又不能低頭。

  唯一的辦法,只有以咱家出來跟他別別苗頭,叫一些忠於王室的人支持咱家,跟他分庭抗禮……」

  「這有什麼用處呢?」

  「自然是有的,皇帝若壓下他時,朝廷威儀盡失,朝綱不振,他就更得勢了,咱家跟他爭爭不過時,陪個笑臉,低了頭都沒有關係。

  還有,就是他用錢去討好一些將領,厚植勢力,朝廷不能也學他的方法,咱家卻可以的,這樣子才能扯他的後腿,而且一定要有個人跟他爭一爭,才免得他手遮天,勢力越來越大。」

  李瑤英道:「原來你跟皇帝是早有默契了。」

  汪振笑道:「這就是權術的運用,你們小孩子不會懂的,咱家若真有不臣之心,出入禁宮無忌,皇帝不是太危險了嗎?」

  李瑤英十分高興的,她跟南宮少秋一起對付忠順王,附帶也會影響到汪振,雖然是為了大義!

  但在振畢竟是她的義父,對她更是十分疼愛,使她心中不無愧疚,知道汪振也是忠於王室的,那就不會受到影響了。

  因此她嬌嗔道:「義父也是的,這種事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們一聲呢?」

  「這是極端機密的大事,怎麼能說呢?若是給忠順王知道了,他就要全力來對付咱家了,目前他不敢輕易與咱家鬧翻,正因為他打打算盤,認為不上算!」

  由大門一直到行宮的正殿,還有著很長的一段距離。

  由於皇帝在夏天時駐節此地設朝理事,所以屋子建得很多,作為一些進謁的官員們休息之所。

  汪振來到宮前,才有幾名東廠的劍土阻路道:「來人止步,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騎馬直闖禁宮。」

  汪振厲聲喝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難道你們都不認識咱家了。」

  這幾名劍士確都是生面孔,為首的一個人道:「不認識,看你的樣子,不過是個太監而已……」

  汪振怒不可遏道:「小紅給我砍了!」

  單小紅由馬上飛身,不等落地,長劍已飛刺而出,那個漢子倒是嚇了一跳,連忙揮劍招架,也被逼退一步。

  這一來他大感臉上無光,揮劍怒道:「這個婆娘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持械行兇,兄弟們,做了她!」

  旁邊有五名劍士,一起揮劍攻了上來,加上那個漢子,六支劍齊攻而上,他們倒是有些真功夫的,居然把單小殺得連連後退。

  李瑤英見勢不佳,也拔劍上前與單小紅聯手對敵,才算阻遏了他們的攻勢。李瑤英將劍一橫道:「看你們的路數,好像是隆中馬中行老師父的門下。」

  那個漢子聽李瑤英報出他們的師門,倒是一怔道:「不錯,我們都是隆中馬家弟子。」

  李瑤英道:「馬老師有六位最傑出的門人,號稱隆中六虎,想必就是各位了。」

  那漢幹道:「不錯,兄弟馬隆光,這是我五個師弟!」

  李瑤英道:「我叫李瑤英,來自大名府紅葉山莊,家父與令尊馬老師傅頗有交情!」

  馬隆光也為之一怔道:「原來是碧落仙子李姑娘,兩年前在下曾隨家父到過紅葉山莊,只是沒見過姑娘。」

  「小妹不常在家,馬兄是什麼時候入了東廠?」

  「兩個月前受聘,三天前才報到,在下愧居大檔頭,五位師弟都是二檔頭,李姑娘是……」

  「小妹現居西廠副統領。」

  馬隆光一拱手道:「失敬!失敬!算起來姑娘職銜該是我們的上憲,只是兩廠不相隸屬,在下等奉了王爺口諭,在此地把守,不放任何人進人,還請姑娘原諒!」

  李瑤英冷笑道:「馬兄可以不放別人進去,但是對西廠總監汪公公也敢拒阻嗎?」

  馬隆光頓了一頓才道:「是的,王爺頒下口諭時,曾特別交代,說就是皇上親臨,也不能放行。」

  汪振怒道:「混帳東西,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馬隆光道:「我們初到京師,不知道。」

  「咱家想你們是不知道,否則就不會說出這種狂妄無知的話了,告訴你,這是皇上西山行宮,忠順王私用行宮,已經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了,你們也想跟著他抄家殺頭嗎?」

  馬隆光臉色微微一變,大概也知道事情嚴重了。

  可是他想了一下道:「我們隸屬東廠,只知道唯上命是從,其餘一概不知,請閣下原諒。」

  他知道對方是汪振後,口氣已不若先前無禮了,但態度卻很執著,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李瑤英一歎道:「馬兄,汪公公親口告訴你這是什麼地方,也告訴你他是什麼人了,你就不能以不知道為推托了。這件事很大,你擔待不了,最好還是去請示一下。」

  馬隆光搖搖頭道:「不必請示了,王爺交代過,任何人都不准放行,有強行闖入者格殺勿論!

  李姑娘,我是念在上一代的交情,才特別通融。你們現在退走還來得及,否則我就要得罪了。」

  李瑤英道:「馬兄!你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嗎?」

  馬隆光道:「不知道,也不必知道,王爺說過,任何事他一肩擔待,你們有問題,明天去找他交涉,今天我們受命在身,只有很抱歉了。」

  汪振道:「隆中馬家勢力很大嗎?」

  李瑤英道:「不小,馬老師傅在隆中公開設館收徒,門下弟子有數百人,洛下一些鏢局武師,多半出於門下。」

  汪振冷笑道:「咱家就不信,他們的勢力可以大過官方去,咱家這個西廠總監,會被他嚇倒了!

  咱們偏要走過去,他敢攔一下,就算他姓馬的有種,咱家不叫他們隆中馬家抄家滅門,咱家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他顯然動了怒,挺步上前!

  李瑤英忙叫道:「馬兄!你們現在所為,正是抄家天門的大罪,汪公公也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你千萬要考慮清楚。」

  但是馬隆光卻不理會這個警告,仍是擺到前攔!

  他總算還顧忌到汪振的身份,不敢放開手進搏,只是攔住了去路道:「請閣下原諒,不要使我們為難。」

  汪振忽地伸手一拍,拍在他的劍葉上,勁力無比,馬隆光的長劍握不住,頓時被拍落在地。

  汪振跟著一掌,擊在馬隆光的胸前,同時喝道:「滾開去!」

  馬隆光的身子飛起落下,胸前凹下一個掌洞,血肉模糊,眼看是活不成了。

  他的兩個師弟見狀,飛身運劍直刺,劍奔左右直搠肋下,汪振居然不加理會,聽任兩支劍刺進,劍尖到了他的身上,居然停阻不前。

  兩人因為刺得用力,連劍身都彎了過來,啪啪兩響,折斷了下來,他們的身形也控制不住,直衝了過來。

  汪振暴喝一聲:「來得好!」

  他雙臂猛地一夾,把兩個人的腦袋夾在肋下略一用力,又是一陣格格聲響,等他放下雙臂;兩個人的頭都扁了,鮮血腦漿都湧了出來。

  他舉手之間,連殺三人,威若天神,使得其他三個人都駭住了,再也不敢過來。

  李瑤英道:「這三個傢伙死得好,否則將是滅門之禍,三位,你們要想謀出身是不錯的,但是要跟對人,也要認清厲害。

  忠順王虎子狼心,跟著他已經錯了,何況他叫你們做是誅九族的勾當,我已經再三警告了,你們還執迷不悟,又怪得誰來?

  死人不必管了,你們快離開這兒,回隆中去吧,把情形告訴馬老師傅,他能諒解最好,不能諒解,不妨到紅葉山莊找我去。」

  那三個漢子目睹汪振的神勇,知道絕非他們武力所能及,再上來也是送死,何況帶頭的馬隆光已死,他們更失了主宰,連忙答應著跑了。

  單小紅這時才對汪振道:「義父今天才算看見您的真功夫了,您可真有兩下子,自己留著這麼深的功夫不用,盡支使著我們拚命去。」

  汪振笑道:「咱家會兩下子是不錯的,可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麼高明,那個姓馬的是死在措手不及上,另外兩個人,則是先被我嚇破了膽。否則我也沒這麼容易收拾他們下來。」

  單小紅不信道:「挺身受刃而不傷,這份氣功已足夠驚人了,放之宇內也沒幾個人。」

  汪振道:「咱們練過氣功是不錯的,必要時也能挨兩下,但是沒有到兵刀不傷的程度,尤其是兩個好手全力一刺,勁道何等足?

  咱家是穿了避刃的軟甲在內,那是用許多玉塊,以生絲頭髮夾著金線編成的,倒真能刀劍不傷!」

  李瑤英道:「可是您一掌擊斃馬隆光,雙手夾死兩名好手,那可是真功夫。」

  汪振傲然道:「咱家這兩條胳臂和肉掌,倒的確下過點苦功,在宮中不准戴兵器,遇警全仗徒手格鬥。所以宮廷中的人,掌拳功夫與氣功都不錯,而且身上多半穿著避刃的軟甲。」

  李瑤英一笑道:「我說呢,宮中的人怎麼都是胖胖的,原來身上都帶著寶貝呢!」

  汪振道:「所以你們遇上了宮中的人,注意不要跟他們近身肉搏,他們對這一門功夫較為擅長,隔得遠遠的用兵刃招呼,而且對準頭臉上攻擊,那個地方才是致命的部分,也無法披甲。」

  單小紅道:「義父!這是幹嗎呀?宮中的人都是你率領的,我們可不要與之為敵!」

  汪振歎道:「原來我以為宮中的人都還靠得住,必要時可以作為一支生力軍,可是費德進那個狗頭居然假傳口諭,把南宮賢侄誆了來,就證明他們已不可靠了,回頭你們可能會發現幾個宮中的人,手下別留情,立即誅殺!」

  「那也只是一個費德進而已,怎麼還有人呢?」

  汪振道:「我想不止一個人,因為南宮賢侄很精明,到了這兒,如果看不見內監在此,必然會懷疑聖駕召呼的可能,所以他們一定要多用幾個人來裝點門面的,這些狗頭們都可殺。」

  李瑤英急著南宮少秋的安危連忙道:「好了,義父,我們會注意的,倒是南宮統領的安危可虞,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您西廠的這個班底可要垮了,那些好手全是他拉來的!」

  汪振道:「誰說我不急,否則我也不會自己來了,雖然我也會幾手功夫,若非必要,我是絕不輕易炫露的,為了這小子,我把底子都抖出來了。」

  「那您還不快進去,在這兒磨個什麼勁兒?」

  「我的姑奶奶,忠順王自己在此,不用說,他的麾下好手一定全都帶來了,我們這三個人可不是敵手,我在等後面的人來到,好跟他們拼一下。」

  「你調來的西廠那些手下,能管什麼用。」

  「那批人雖然沒有用,但是卻能幫助聲勢,最主要的是等慕容剛和蘇秋那批人,我同時下了命令,叫找到他們火速前來支援的。」

  李瑤英道:「他們早就來了。」

  「你怎麼知道?」

  「我們是商量好的,他們分兩批由暗中潛入,我們這一組是公開由前門進去。」

  「你們怎麼不早告訴我呢?害我緊張了半天,我不辭跟忠順王一決,但也不能逞匹夫之勇,拿雞蛋來碰石頭呀!」

  李瑤英道:「早說了怕您不肯來,蘇先生說,你們這些做大官的最愛搭架子,講究什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危險的事,總是避得遠遠的。」

  汪振有點不好意思地道:「瞧你們把我說得如此不堪,我那會如此不講義氣。」

  李瑤英道:「義父,不是英兒對您無禮,對英兒您是會義無反顧的對別人人就不敢說了……」

  汪振對這個乾女兒卻是一點脾氣都沒有,只有訕笑乾笑而已,好在障礙已除,他們得直闖王宮。

  宮門是緊閉著的,但汪振卻不管這一套,上前一腳,把門給踢開,裡面的情形卻使他微微一怔。

  因為殿中擺了一整桌酒席,忠順王高踞首座,南面而坐,而僅餘的四大邪神,則夾著南宮少秋與胡美珍坐著,另外還有兩個猩面豹眼身披紅的番僧。

  看情形,他們談得很和諧,不像是發生衝突的樣子。

  看見他們進來,忠順王笑道:「哈哈,老汪,你來得正好,本爵正準備著人去相請呢。看座!看座!」

  那張圓桌很大,立刻有幾個太監打扮的近侍過來,為他們安上了座位。汪振怒道:「你們不在宮裡承值,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一名小太監恭身道:「回公公,小的是聽了您的令諭,派到此地來的。」

  汪振道:「胡說,咱家幾時說過那種話?」

  小太監道:「是費內侍傳來您的口諭呀,您的口諭,每次都是由費內侍代傳的。」

  汪振怒聲道:「費德進那個兒頭,咱家回去會好好地跟他算帳的。」

  忠順王笑道:「老汪,費德進那個小子辦事很細心,而本爵身邊就缺乏這樣一個人,你不喜歡他,就把他調到本爵那兒去吧。」

  汪振一怔道:「王爺要把他收到身邊?」

  忠順王道:「經過今天之後,即使我們兩家不再衝突,和諧相處了,你對他大概也不會信任了,而這小子頗為善解人意,所以本爵想留在身邊使喚。」

  「他可是宮中正式注籍的內侍,照宮律……」

  忠順王笑道:「只要你點了頭,宮律算什麼!」

  汪振道:「咱家在宮中執掌廷律,要是咱家自己率先破壞了,以後怎麼去管別人!」

  忠順王道:「老汪,你是不肯給面子了!」

  汪振也執拗地道:「事關職責,跟面子無關,請王爺多加諒解,費德進假傳聖諭,犯的是大辟之罪,咱家一定要拿下他來治罪!」

  忠順王道:「老汪,本爵是跟你好好商量,你不肯賣帳,本爵也沒辦法,那你就辦好了,人在我王府中,你是否要進去抓出來呢!」

  汪振也圓滑得很,微微一笑道:「咱家自己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但是他的罪很大,咱家自會向聖上請旨,由聖上自己向王爺請求交出此人!」

  忠順王勃然色變道:「老汪,要是準備公開敞開來幹,本爵也不在乎,皇帝若是問起來,本爵只要回他一句不知道就行了,應該誰也沒那個種,到我家中抓人去!」

  汪振笑笑道:「那當然,王爺威震天下,勢挾海內,誰也不敢得罪王爺的,只是王爺不妨算一下,為了這麼一個人而引起那麼大的麻煩,是否划得來。」

  忠順王道:「帳不是這麼算的,假借上諭請來南宮統領是本爵的授意,本爵當然要替他負責,否則本爵手下這麼多人,誰還敢替本爵辦事!」

  汪振笑道:「王爺原來光是打一面的算盤了,可是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費德進原是咱家的手下,他犯了滔天大錯,王爺若加以包庇,以後咱家又怎麼帶人呢?」

  南宮少秋這時插口笑道:「欺上賣主,王爺的確犯不上為這麼一個小人而傷了兩家的和氣,以致影響了合作。」

  汪振一怔道:「合作!什麼合作?」

  南宮少秋笑道:「王爺有意把東廠統領之權全部交出來,由老伯全權節度。」

  汪振有點難以相信地道:「這是真的嗎?」

  忠順王道:「是真的,廠衛的職責是相同的,實在用不著設兩個廠,以前東廠負責的部門較多,所以事權尚能統一。

  可是上次比武竟技之後,雙方所領的部門相差無多,變成兩頭大了,這樣子在辦事上會發生很多困擾,所以本爵想,不如全部交給西廠負責了!」

  汪振道:「這一來王爺不是損失太大了嗎?」

  忠順王笑道:「無所謂損失,東廠是個衙門,又不是本爵的和產,本爵只是少操點心,今後請西廠方面多偏勞,本爵只有落得輕鬆而已!」

  汪振會意地道:「但王爺可不是閒得下來的人,王爺公忠體國,樂於為國宣勞,朝中無人不知,王爺放棄了這些職務,想必會有更遠大的發展!」

  忠順王哈哈大笑道:「老汪,你實在太瞭解我了,本爵對搞廠衛,本就興趣不大,你想必也知道,本爵是領軍的,現在還兼任天下兵馬總提調……」

  汪振道:「那是王爺深通韜略,指揮有方,只是這兵馬總提調,要等有重大戰事時才會有事,刻下可是清閒得很,王爺豈非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忠順王道:「正因為如此,本爵才感到憂慮,國家承平日久,師老兵衰,各地兵鎮處的情形,老江想必也清楚的。

  那些將領們疏於訓練,軍紀廢弛,甚至於吃空額,冒克軍響的事情,十分嚴重,這種的軍隊,真到了有事的時候,根本不堪一戰!」

  汪振道:「這倒是確實的,皇帝有一次也跟咱家談過,深以為憂,他說所有的軍旅中,只有南宮將軍所領的水師是保持精良的。

  所以倭寇屢擾我沿海地帶,多虧有南宮將軍的部屬戚繼光為鎮,才能予以痛剿,而戚部之所以能夠面戰面勝,最主要的是靠著南宮將軍不斷地召募新軍,再加訓練後,給予不斷的源源補充……」

  忠順王大笑道:「是極!是極!水上有南宮將軍為長城,才能保住海疆的平靜,但我華夏只有一面臨海,其餘三面都有強夷環伺。

  雖然他們目前還沒有進犯的跡象,但根據邊報,已有不穩之意,犯邊已是意料中事,不得不預為之謀!」

  汪振道:「這是軍國大事,王爺該在朝廷上提出來,跟閣部大臣商量去。」

  忠順王道:「他們懂個屁,那批書生腐儒,整天只會倡言什麼仁德治邦,還在嫌國家養兵太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6:17

  汪振笑道:「實際上朝廷養的兵是不少,每年朝廷的收入,多半支付在養兵的消費上去了,只不過照王爺的調查,養的兵沒多大用而已。」

  忠順王道:「正是這話,所以本爵才想創精兵主義,重新招募訓練一批新軍,慢慢地去接替那些老弱。

  本爵估計了一下,全國所有的常設兵員,約為五十萬上下,花個三五年時間,只要訓練個二十萬人,就可以完全接替他們了,如此一來,軍資靡費可以省下一半而戰力數倍之。」

  這個計劃聽起來並非不佳,而且還切中時弊,確為興軍之道,只是忠順王另藏禍心,當又另作別論了。

  汪振裝作不知道,居然也點頭道:「王爺這個構想十分有見地,咱家是全力支持的,在皇帝面前,咱家也會大力鼓吹,促成其事的。」

  忠順王道:「老汪,本爵知道你會贊成的,其實這件事是為了國家,為了朝廷,也非辦不可,大家贊同最好,反對也沒有用,本爵計劃已久,已經開始著手籌劃了,最近就要付諸實施了。」

  汪振道:「原來王爺早就籌劃妥當了。」

  忠順王道:「當然了,這是個很偉大的計劃,本爵一定要有了充分準備,才能提出來,若是交付朝廷,即使他們同意了,再等慢慢的著手籌劃,十年也弄不出個名堂來,但這卻是迫切之務,耽誤不得的。」

  汪振很落檻,他知道忠順王既已敢作如此宣佈,說不定早已開始著手,連兵員都已募集了一部分了。

  他也明白自己反對沒有用,何況這個大問題,也不是自己能作主解決得了的,倒不如留給皇帝去傷腦筋吧。

  因此,他一笑道:「咱家對治軍練兵可是一竅不通,但不知王爺要咱家幹什麼?」

  忠順王似乎沒想到汪振會如此痛快答應的,因此頗感意外地道:「老汪,你是真的支持?」

  「那還假得了,咱家對閣中幾個老厭物也沒多大好感,覺得他們光會唸書講道理,卻辦不了正事,而且有些藩鎮將領也鬧得太不像話了,王爺有意整飭一下軍務,咱家自然是同意的。」

  忠順王道:「你肯支持就好了,本爵立刻就著手幹起來,你去向皇帝說明一下後,通知戶部撥款下來,朝廷中再有誰反對,你就以西廠的身份對他們勸說一番!」

  「這個咱家的口才可不行,說道理爭不過他們,王爺何不自己提出呢!」

  忠順王道:「本爵懶得去跟他們囉嗦,所以才全權委託你了,你支持本爵,本爵自然也全力支持你。

  你身領兩廠,可以放開手干,哪一個不好說話,你也別跟他多囉嗦,抓到廠裡給他們一頓鞭子,若是再無法使他們回心轉意,乾脆就給他們一刀了事。」

  「這個咱家可沒有那麼大的權力吧?」

  忠順王笑道:「以後就有了,廠衛辦事,本就有權先斬後奏的,我們兩方面合作,再加上南宮統領的精明,巧妙運用,誰還能反對我們。」

  南宮少秋道:「汪老伯,家伯父也一直對刻下的軍務感到不滿,所以他老人家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首先著手整頓了。現在有人出來整頓全國軍務他自然是支持的……」

  忠順王道:「本爵只管練軍,兩廠的人員,全歸汪老提調,同時也整飭一下朝綱,對那些光會講話而不通實務的老厭物們,汪老斟酌情形,該留的留,該斥退的斥退,該殺的殺,有本爵與南宮將軍水陸兩軍的支持,汪老就是朝廷中最有權力的一個人了。」

  汪振哈哈笑道:「全仗,全仗,咱家三方面合作,才能轟轟烈烈的幹下一番事業來,百年之後,青史上少不得咱們光輝的一頁。」

  忠順王也大笑道:「說得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們活著總要為後人留下些什麼,拿酒來,我們為今後的合作要於一大杯。」

  從人送上了三盅酒,忠順王舉杯勸飲,自己首先一乾而盡。

  南宮少秋道:「王爺,現在汪老伯也同意了,為了證明今後合作的誠意,王爺該交出一樣東西。」

  忠順王道:「什麼東西?」

  南宮少秋道:「費德進的人頭。」

  忠順王一怔道:「這不是叫本爵為難嗎?」

  南宮少秋道:「費德進是汪老伯手下的要員,汪老伯對他十分信任,但他居然出賣了汪老伯,這種人就不可靠。

  將來他也可能會背叛王爺的,再說,王爺殺了此人,才證明王爺合作的誠意,將來絕不再在自己人身上打主意!」

  汪振道:「正是,費德進這王八蛋並不是什麼要人,但咱家一口氣難平,王爺若是一定要包庇這個人,則是王爺沒把咱家看在眼中,這種條件下談合作,咱家的興趣實在提不起來!」

  忠順王還在沉吟!

  計全道:「王爺他們兩位說的也是,費德進不過是個小人而已,二三其德這種人絕不可留了,既然以後要合作無間,就該殺了此人以見誠意!」

  忠順王終於點了一下頭道:「好吧!計先生,麻煩你辛苦一下,他就在殿中。」

  計全才站了起來,南宮少秋已笑道:「計老也請坐吧,在下只要王爺點個頭也示誠意而已,要想殺他,我相信我自己還是有辦法的,蘇先生,請把人頭拿進來!」

  一條人影自院外飄落,墜地無聲,手上提著顆人頭,赫然正是費德進。

  忠順王與計全等人臉上都變了色!這所別宮已經在他們的嚴密戒備之下,正門口是故意示弱,才沒有設太多的警戒,放了幾個人在那兒,必要時,正殿內的人手可以出去作全力的支援。

  但是對方的人卻說來就來,如入無人之境,這對他們而言,簡直是個人諷刺。

  南宮少秋笑笑道:「王爺,我們不是空談合作,至少也要顯示一下我們的本錢,西廠接管了全部廠衛事務,我們也要顯示,我們確有擔負這個工作的能力。

  現在王爺大概可以放心了,我們合作之後,若有那個不開竅的人意圖跟我們過不去的時候,我們隨時都有摘他腦袋的本事。」

  忠順王只有付之乾笑道:「不錯!不錯!南宮統領手下有這樣的能人,本爵自然太放心,廠衛工作在統領手中,想必更有成效。」

  南宮少秋忙道:「王爺謬讚,不過蘇先生是家伯你的好友,是我的長輩,他只是來幫我這個做侄的忙,可不是我的手下!」

  蘇秋道:「南宮將軍虛懷若谷,大家都樂於相交,無非是以熱血報知己而已,目前是不知道他一下子爬得這麼快,所以只要我一個人來。

  現在王爺既然另有壯圖,把廠衛全交給了他,在下少不得要多邀幾個人來,一定會把事情辦好的,王爺大可安心。」

  忠順王道:「南宮將軍那兒如蘇先生的高才,還有好幾位嗎?」

  蘇秋笑道:「蘇某可算不得高才,同伴高於蘇某的大有人在,南宮將軍知道他的性情與朝中一些權貴不太投契,得罪人處難免,所以轉而向江湖朋友求助。

  大家也很樂意協助他,多不敢說,高於蘇某或與蘇某不相上下的總還有十來位吧,蘇某打算邀一半的人過來,接下廠衛的工作,大概足夠了!」

  忠順王道:「夠了!夠了!平心而論,有蘇先生一個人,也足堪應付了。

  蘇秋道:「蘇某卻不敢如此托大,將軍對這個侄兒十分器重,視為日後的事業繼承人,蘇某怕一個人保護不周,還是多邀些人來的好!

  我們這些人辦事的能力或許不足,但是入龍潭、闖虎穴,取一個人的首級,卻是絕對勝任的,所以日後誰要不得於我這個侄子,他就得小心點。」

  忠順王只有再度乾笑道:「說的是,南宮統領年輕有為,內有一干高人相助,外有汪老和本爵全力支持,誰還敢動他分毫,連皇帝都沒這麼大的膽子。」

  語畢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南宮少秋道:「王爺,很對不起,雖然蘇先生早就摘下了費德進的腦袋,但是王爺本人也同意了,這就不算是冒犯了,王爺想必不會放在心上的。」

  忠順王臉上一陣變色,但計全舉杯啜了一口酒,忠順王立刻轉過臉色來道:「當然!當然!費德進在名義上仍是汪老的手下,蘇秋此舉乃是替汪老執行家法,剪除一個不忠的下屬而已,本爵十分支持的,來!來!為慶祝我們合作無間,我們再乾一杯。」

  他在杯中添滿了酒,再度舉起,這次南宮少秋沒再猶豫,引杯一飲而盡,汪振也乾了杯。

  忠順王十分高興,頻頻又舉盞相邀。

  南宮少秋卻道:「不了,王爺的消息來得太突然,汪老伯雖然同意了,卻還沒一點底子,我還要跟他商量一下,再說我們要接手全部廠衛,人事上也得有個安排。」

  忠順王道:「那有什麼安排的,我把人手都交給你們,照樣辦事就行了。」

  南宮少秋道:「王爺,你有你的做法,我們有我們的做法,你把人手交出來,如何安排就是我們的事,我也不會對原有的人太委屈,可也不像王爺那樣的借重,因為我信不過他們。」

  忠順王的臉色變了,南宮少秋的話意根本就是要把他的力量連根拔除了。

  南宮少秋一笑道:「王爺!您以後致力練軍,廠衛的事就無暇分心,要是您捨不得,還要兼著一份只讓我們擔個虛名,這就不叫合作了,咱們先前所說就只有作罷!」

  忠順王幾乎要翻臉了。

  計全卻道:「王爺!應該是這樣的,大家合作的酒也喝過了,大事就算定局,為一些小事再鬧翻了,不是太無謂了嗎?」

  忠順王這才道:「本爵是想到很多人在我手下,本來都獨擋一面的,出了多年的力,平白地把他們貶了下去,我又如何向他們交代?」

  南宮少秋笑道:「我保證不會太委屈他們,該他們的好處只多不少,但是行事主權,該由我來作主,不能由著他們高興了,這要求不過份吧。」

  計全笑道:「應該的,大權既然交給統領了,自然該由統領全權指揮。」

  南宮少秋道:「好!多謝計老支持,我們回去擬妥了計劃,明天就辦接收,王爺那邊也就盡快著手。」

  就這麼告辭了出來。

  南宮少秋把汪振邀到最近的一處衙門,等所有的人回來,四周都放出了警衛,他才和汪振、蘇秋、慕容剛等人,展開了密談。

  只有胡美珍一個人在座相陪,管伺候茶水。

  汪振道:「賢侄,你是真心要跟他們合作嗎?」

  南宮少秋笑道:「他肯交出廠衛,由咱們一手把持,那沒什麼不好呀!」

  汪振道:「可是他那個計劃實施,手握全國軍權後,一定會把皇帝擠掉,自己來干了。」

  南宮少秋笑道:「老怕,別忘了,咱們是廠衛,肅清奸宄是咱們的職責,他如有不臣之心,咱們可以制裁他。」

  「等他勢力養成,還制裁得了嗎?」

  「那倒不怕他放刁,我們要殺他,一定辦得到……」

  汪振道:「就算你有這個把握,這件事也太過冒險了,再說廷議上一定通不過!」

  「老伯可以向是上獻議,全力支持他,全國的軍務的確需要整頓一下,另外訓練一支新軍也是可行的辦法。

  只要這支新軍練成,能操於皇帝之手,皇帝一定會贊成的,只要皇帝一支持,別人反對也沒有多大的用處!」

  汪振苦笑道:「就算皇帝也同意了,國庫中也撥不出這筆錢來,咱家知道國庫中實在沒錢!」

  「盡量湊給他,反正這是當務之急,拿另外的款項挪一挪也可以的,反正新軍練成,裁汰舊人,每年可以省下一大筆的開銷,幾年就過來了!」

  「湊也湊不了那麼多!」

  南宮少秋笑道:「我跟他談起過這個問題,他說國庫中能撥出一半就差不多了,餘下的一半他自行墊付,老伯也清楚,他這話不是虛誇,他真有這個能力的!」

  汪振有點訕然!

  南宮少秋又笑道:「我本來是絕不答應跟他合作的。正因為他提出廠這個計劃,我認為倒不妨一試。

  我知道他統領廠衛多年,刮下了不少作孽錢密藏了起來,此刻即使殺了他,那筆巨資也不知道下落,白便宜了別人,倒不如促成他的計劃,讓他把那筆錢自動拿出來,用於國家正途!」

  蘇秋這才笑道:「我的少爺,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我還以為你真的財迷心竅,要去跟他合作了呢!」

  汪振也抹抹頭道:「是啊!在哪兒,咱家是不敢反對,因為咱們犯單深入,他們卻是全力在那兒。

  若火拚起來,咱們太不上算了,所以才敷衍一下,其實咱家也想到了,真要等他得了勢,那還有咱們混的?」

  南宮少秋笑道:「小侄何嘗不想到,但是先應付一下也不錯,至少可以把廠衛的勢力,從那兒先弄過來,全部控制在老伯手中。」

  汪振連忙道:「我的好少爺,你也別坑我了,咱家以前只管兩個部門,還都弄不好,那有這樣大的本事一下子全接過來。

  因為有了你這位侄少爺幫忙,咱家才敢把場面拉大一點,所以這廠衛方面,還要靠賢侄大力幫忙!」

  南宮少秋道:「汪老伯,小怪一開始就說了,進廠衛只是暫時的,小侄志不在此。」

  「這個咱家知道,這個衙門太小,權限雖大,卻混不到正途出身,咱家也不敢一直委屈你,但你總得把忠順王的事擺平了再談吧,而且不在這上面建個大功,聖上也無法破例拔擢你直步青雲的。」

  蘇秋道:「你們先別談將來的事,目前有個大問題還有待解決呢!」

  南宮少秋道:「目前還有什麼大問題?」

  蘇秋道:「忠順王對你們合作的誠意相信嗎?」

  南宮少秋道:「這恐怕不會太相信,因為我們只是口頭上的承諾,並沒有什麼保證,說了可以不算的!」

  「這就是了,既然你們給他只是一個口頭承諾,根本不足以取信,他為什麼肯乖乖地放你們走呢?」

  「那還不是因為蘇叔叔來了,他知道留不下我們!」

  「不會這麼簡單,他已集中了全部的人手,備作一搏,我雖然仗著輕功,悄悄地殺了費德進,但認真拚鬥起來,未必能佔上風,他明明已取得優勢,卻就這麼罷手了,不是太顯得好說話嗎?」

  汪振也道:「不錯,咱家也覺得那兒今天有點反常,平素他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今天他交出了廠衛全部的控制權,只得了一個空虛的保證,不像他的為人。」

  南宮少秋一笑道:「老伯以為他平素是如何為人嗎?」

  汪振想想道:「以他平素的心性,他除非對我們有了什麼控制的把握,他才會如此的大方。」

  南宮少秋笑道:「他認為已經能掌握我們了,在我們喝下的兩杯酒中,有一種慢性發作的毒藥,叫十日斷腸,假如沒有解藥,十日之後,毒發斷腸……」

  汪振大驚道:「賢侄,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一再舉杯飲,直等我們喝下了那杯酒,他才大方起來,我就知道酒中有問題。」

  汪振急道:「賢侄,那可怎麼好,這一來我們的性命便控制在他手中,只有任他予取予求了!」

  南宮少秋笑道:「老伯放心好了,小侄豈是任勒索的,若無充分把握,也不會飲下那杯毒酒了。」

  汪振這才放心道:「原來賢侄能夠解毒。」

  「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

  汪振一聽又緊張起來了。

  南宮少秋道:「不過我身邊的黑妖狐胡大姐可是用毒的大行家,她的氤氳追魂是天下最劇的六種毒素混合,服下腹中,以內力蘊經,才能變成殺人的毒氣,所以她服的解藥,可解任何毒性,我們只要弄她一帖解藥服下就行了。」

  汪振道:「賢侄,你有把握嗎?』」

  南宮少秋道:「她說她有把握。」

  蘇秋笑道:「那妮子說有把握,大概就沒問題了,她已經身許我這侄兒,對他性命寶貝得很呢!」

  汪振拍拍胸口道:「賢侄,你可真嚇了我一大跳,我這條老命不打緊,要是坑了你我作孽可大了。」

  南宮少秋首:「本來我是可以拆穿他的,但繼而一想,不如將計說計的好,當他以為控制住我們性命時,他一定無所顧忌,為所欲為,奸謀也敗露得早,我們也可以從容部署來對付他了。」

  當下又商量了下一細節。

  第二天,南宮少秋再度派人去接受了其他五處廠衛,把重要的職司人員都撤換了下來,全部換成了西廠的人員。

  他手下的六合四靈七員女將,各領了一個部門,他自己和慕容剛則一人兼領兩處。

  而且全部的副手,都從盧凌風的錦衣衛中調用,把東廠原有的勢力,一下子都拔除掉了。

  忠順王表現得很合作,不聲不響地交出了東廠,同時把被換掉的人員,召回到他府中,協助召募兵員的事務,似乎對廠衛業務是全部放棄。

  這其間,南宮素秋秘密進了一次宮,向皇帝作了一陣密商,所以汪振向皇帝獻議,讓忠順王負責招練新軍時,皇帝居然也同意了。

  但是皇帝在廷議時,提出這個主張時,卻遭到很多人的反對,那些人都是平素對忠順王不太買帳的人。

  他們提出各種的理由,但是卻爭不過一個事實。

  那就是軍務實在太糟,每個地方都兵員不足額,事紀廢弛,士卒老弱不足一戰,真正可用的兵,不足三分之一,其餘都是空額或冗員,也到了非汰換不可的時候。

  汪振出面斡旋,講得通的講,講不通的乾脆置之不理!

  有些人憤而提出辭呈乞休。

  皇帝也發了脾氣,說書生之見,昧於時勢而罔顧大局,這種人不配立身朝堂,凡是提出辭呈的一律照准。

  兩天之內,他一連批准了兩位尚書四個閣老乞休。

  大家才知道皇帝是鐵定了心。

  有人比較和婉,說新軍可練,但不必交給忠順王,但是皇帝反問他,不交忠順王還有誰可交?

  各地落鎮兵總,倒是有一半支持忠順王的,另外的一半中,只有兩三個人反對,其餘都沒意見。

  這也說明了一個趨勢,新軍的招練若不由忠順王主事,勢必將有一半的人反對!

  那些人不知道皇帝打的是什麼算盤,但是也想到皇帝是迫於現勢,不得不如此。

  接下來是經費的問題,朝廷很可憐,實在拿不出那麼多的錢來,預計訓練四十萬的新軍,以接替各地裁汰的六十萬老軍。

  皇帝動用了修葺長城的經費以及種種可以挪支的款項,甚至於還加重了一些富庶地方的賦稅,總算勉強湊出了一半的費用。

  忠順王很大方地接受了下來,並且表示,就這些錢,他可以盡量撙節,甚至於私下向一些富戶挪借。

  無論如何,在一兩年內,把新軍訓練得有聲有色,以收立竿見影之效,上不負皇恩,下報蒼生。

  這番承諾與得體的言詞,使他在朝中得到了更多的支持,終於達成了協議。

  募集新軍終於開始了。

  他開列的條件很優厚,新軍的糧響較之舊軍提高了一倍,給養服裝,一切都是最好的,但新軍必須在年屆二十五歲以下。

  投軍都,先發放一年安家費,一年訓練期滿出戌,百夫長以下俱在新軍中提升,以後則視各人表現而定。

  這是非常優厚的條件,為歷來所無,因此,榜文貼出後,響應如潮。

  忠順王在聚宴後,第九天頭上派計全造訪,致上了兩顆藥丸,這時汪振和南宮少秋都剛好肚子疼告假。

  南宮少秋抱病接見了他,閉門密談。

  大家只聽見南宮少秋在屋裡發了一陣脾氣,拍桌子罵了一陣人後,就沒有聲音了,送客的時候,南宮少秋的臉上猶有悻然之色。

  但計全卻笑呵呵的毫無溫色。

  顯然的,他是來送十日斷腸散的解藥的。

  南宮少秋立刻去見了汪振,也密談了一陣,兩個人都是愁眉苦臉的,而且還同時大罵忠順王混蛋,但罵歸罵,他們卻在許多地方都很支持忠順王。

  儘管他們已將東廠的人汰清了不少,但是他們身邊仍然有忠順王的細作,將情形傳告忠順王,使他十分放心。

  以後每隔十天,忠順王必遣計全來一趟,每次的聚晤必然不很愉快,發脾氣的一定是南宮少秋,計全卻一直是笑嘻嘻的,毫無慍色。

  不過忠順王在廠衛方面的業務,的確是完全放手了。

  他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召募了有二十多萬的精兵,已經著手訓練了,練得很勤,不管颳風下雨都不停歇。

  練兵並不是簡單的事,服裝要製作,兵器要鑄造,戰馬要訓練,一切都是新的,可是忠順王辦來十分有條理,毫無紊亂的跡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6:31

第二十五章


  四個月後,他請皇帝和各部內閣大臣蒞臨,在大校場舉行第一次檢閱,成績已斐然可觀。

  那些士卒們不但精神飽滿,戰技也相當可觀,行軍佈陣,弓馬嫻熟,絕非在期內可以致就的,這說明了一件事,他一切都早有了準備,只是得到了公開的允許後,才正式展示出來而已。

  不知情的人,深以為慶,認為國家得人,從此可以把衰蔽的軍務振興起來。

  但有識之士,卻深以為憂,認為軍權集於一人之身,殊非國家之福,何況忠順王野心勃勃,眾所周知,軍務由他一手把持,兵部形同虛設,因為他對將師的任用調度,也漸漸的一手把持了。

  但是大家不敢批評他,因為誰都可以算出這筆帳,國庫撥給他的那些錢,絕難維持這筆開銷的,忠順王沒有向朝廷再開口伸手,錢是他拿出來的,兵是他養的。

  不過他獨擅專權,置朝廷於不顧的跋扈面目,也漸漸地顯露出來了,屯重兵於京郊,隨時隨地,他都可以進迫京畿,改帝而自立的。目前只是時間未到而已。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忠順王終於和朝廷衝突起來了。

  錦州總鎮高大朋,將兵五萬,鎮守邊戌,壓制著野心勃勃的女真人,積有殊勳。

  他是忠於王室的,而且他的五萬部卒也是真正的能征慣戰,訓練精良,只是年紀都稍微大了一點,一半的人超過三十歲,不過那是高大朋的子弟兵,忠心而可靠。

  忠順王要撤換他,責令他於三個月內,辦妥部屬解甲的事由新軍中抽調四萬人去接替。

  高大朋拜本進京,說他那批部隊鎮守邊關,已經熟悉地理環境,而且驍勇善戰,至少還可以為國家再效忠十年,不必急著汰換,即使要淘舊更新,也只可換掉一半。另一半正值壯牛,積有多年經驗,置之田下,殊為可惜。

  朝廷也不主張去汰換他的人,說有很多地方的將頑兵老,急需汰換,新軍該從那些人著手。

  忠順王現在架子已經大得不上朝了,他把忠順王府設作了師府,凡事都在師署中決定,甚至對外發的軍中文書,也都是由他直接簽發,效用還大於聖旨。

  換言之,他等於已建立了第二個更有權力的朝廷,所以他回復朝廷的話說,錦州的兵尚可一用他知道,但他堅持要撤換掉高大朋,解散他的部屬,理由是高大朋騖傑不馴,不聽指揮。

  這的確是真正的原因,忠順王也老實不客氣地說了出來,但高大朋忠心國事,一直對皇帝十分忠貞,他只是不聽忠順王的指使而已。

  忠順王的目的也很明顯,他要把那些不聽話不合作的將領全部排擠掉,換成他的心腹,到了那個時候,就是他正式擠掉皇帝而圖自立的時候。

  皇帝接到了忠順王的回話,秘密地跟盧凌風商量了一陣,然後盧凌風寫了張貼子請南宮統領一敘。

  南宮少秋看見貼子上的一個特殊記號,知道事態不平常,只邀了蘇秋一起來。

  在一間真正的密室中,他們見到了皇帝。

  皇帝十分平易,老遠就一拱手道:「南宮女俠,南宮老弟,今天我是以朱厚照的身份,邀二位作私下二聚,咱們不敘廷禮,拋開那些規矩。」

  皇帝如此表示了,南宮少秋也不客氣,躬身行了一禮道:「小侄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皇帝跟南宮春秋頗有交情,一直以兄弟相稱,南宮素秋在他做太子時就很熟,一直叫他四哥,現在他仍然如此,笑笑道:「四哥,你做了皇帝,就忘記小妹了,居然還好意思叫南宮女俠!」

  皇帝苦笑道:「我這個皇帝在你們家面前,還擺得起架子嗎?我不敢再說以前的交情,實在是愧對故人,空為一國之君,天下在握,卻要靠你們來幫忙!」

  南宮素秋一笑道:「四哥太客氣了,交情永遠是交情,何況也怪不得你,因為你從登基以來,從來也沒有真正能掌握天下過,外受制於悍將,內受制於權臣,一直也未能放開手去做。」

  皇帝低下了頭:「這都是我太懦弱拿不出魄力來。」

  南宮素秋道:「四哥,你行事雖略嫌失於果斷,但你還是個好皇帝,因為你一再地委屈自己,忍受別人的跋扈,主要是為了老百姓,你不願意引起戰亂,而使生靈塗炭,這一片仁心是可頌的。」

  皇帝哽咽地道:「這大概只有小妹妹你一個人明白,連在宮中的老婆都不諒解我,怪我拿不出決心來征治亂臣賊子。

  他們那時想到我的心情,我受天牧民,責任上就應該使他們安居樂業,別人不在乎他們的死活,不怕發動一次戰亂,我卻不能這麼想,所以只有忍,那知我越忍,他們就越是過份。」

  南宮素秋笑道:「忍也不是辦法,必要的時候,終須操刀一割的,是不是時候到了。」

  皇帝道:「是的,我那位三叔換掉高大朋,我向他婉轉說明不必換的理由,他回了我一張條子。」

  他把忠順王的回條拿出來,語氣非常傲慢,最後更是近乎命令地說高大朋必須撤換,他已經作好一切的更替準備,若是皇帝不叫他遵命辦理,他就把部隊開過去剿滅高大朋,要免引起戰端,皇帝最好多費點心。

  南宮少秋看了十分生氣地道:「這還像話嗎,他簡直忘記自己是什麼人了。」

  皇帝苦笑道:「他倒沒忘記,他是我的叔叔、我的前輩,前幾天,他還訓了我一頓,說我太過於懦弱,遲早會把天下弄丟的。

  他也是朱家子孫,不忍見到祖先的江山易姓,才出來幫我撐一下,他沒有明說要我遜位,但已經暗示我,幹不好就該換個位子了。」

  南宮素秋道:「四哥,你放心,讓他練軍是出自我們的請求,因此,讓他交出兵權也是我們的責任,這是我早先向你保證過的,現在時機也成熟了,他昧下去的那些作孽也都拿出來了,應該是對付他的時候了,只要你下一紙手諭,我們立刻可以行動。」

  皇帝倒是很乾脆,立刻拿起筆來,寫了幾個字:「字諭忠順王,爾雖負練兵之重寄,卻逾越本份,擅自調動兵鎮、任免將師,且跋扈頑強,屢失人臣之分,著即褫除一切之職權,交廠衛統領南宮少秋暫攝,並革除王爵,交監候處,如有違抗,格殺勿論。」

  寫好,用上來印,交給南宮少秋,他拿來看了一笑道:「四叔,這道手諭倒是威嚴萬分。」

  皇帝苦笑道:「但也要有人促使它生效才行,那完全要靠你了,否則它還是廢紙一張的。」

  南宮少秋道:「四叔,這封朱諭一亮出來,就是跟忠順王抓破臉了,他是絕不會交出兵權而就縛的,勢必要起衝突,所以您也要作個準備。」

  皇帝道:「我早作好準備了,如果你擒不下他,我立刻宣告遜位,一壺鶴頂紅就是我的歸宿,把天下讓給他!」

  南宮少秋道:「這是幹什麼呢。他雖然握有一半的軍權,但是畢竟還有一半不屬於他的。」

  皇帝道:「可是他的大軍近在京畿,以我所有的那點禁軍和錦衣衛,是無法跟他抵抗的。」

  「不是抵抗,您可以叫盧凌風保護您離開,汪振的廠衛中也能分出一部分人來離開京師,到一個可靠的地方去號召勤王,還是有很多人支持您的。」

  皇帝搖搖頭道:「我不作這個打算,那樣一來,戰禍立起,又不知有多少人要跟著遭殃,我宣告遜位,仰藥自裁,把天下讓給他,也許百姓會更苦一點,但至少能免於兵燹之災!這是我對天下百姓唯一能做的了。」

  他說得十分蒼涼,南宮少秋也驟然覺得手中的那份密諭變得沉重起來,鄭重地折好朱諭,藏入懷中道:「四叔,小侄一定盡全力以赴。」

  皇帝懇切道:「賢侄,倒是你們自己要多加小心,如果事情辦不成,趕緊離開,你們南宮世家的身份未洩,他不會找到金陵去。」

  南宮少秋道:「找了去也不怕,江湖人的天地是另一個圈子。那不是官府能壓得下來的,我們雖然無法與正規大軍相抗,但是流血五步,伏屍一人,卻是做得到的,該擔心的是他而不是我們,好了,四叔即是決心要干,就得趁快,小侄這就去安排一下立即行動!」

  盧凌風這才道:「少主,忠順王雖然放棄了廠衛,但他的爪牙耳目,還是充斥其中,你的行動還是要小心些!」

  「我知道,我也作了些安排,利用廠衛的方便,將家父處的好手也引了不少前來,他們都變換了身份,棲身廠裡的番子群中,以避免受注意,再有就是舊日北慕容的門客,也經家姐秘密召集了,隱身京師,以備作一舉,人手上,我想已足夠了!」

  盧凌風欣然道:「少主作了這些準備,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可見少主行事之穩健!」

  「盧大人,我是不敢讓你知道,我曉得忠順王藉練兵之舉,也把他早年隱藏於各地的武林好手集中了起來,實力之強,較以前猶有過之,我要對付他,自然要作充分準備的,這些準備如果能被你探知,就難以瞞過他,所以我的進行,一定要十分秘密!」

  盧凌風道:「在下無意知道少主的秘密,而且對少主保密之舉,衷心感到高興,少主知道忠順王身邊的實力增加,對他的底細,想必也有相當瞭解,在下就不作饒舌了,但是在下的錦衣衛中,還有五、六十個可用,他們都夠得上一流水準,全部交給少主指揮吧!」

  南宮少秋想了一下道:「可以,不但要你的人手,連你的大駕都要借重呢,本來我是打算要你保護四叔的,現在四叔本悲天憫人之心,不願意離開,我也不能勉強他,你的人加入,倒是可以使事情辦得順手些!」

  皇帝道:「既是如此,你們在這兒商量,我回宮去了,免得離開久了,招人起疑,我那宮中也是間諜細作密佈,一舉一動都難以避過人的耳目!」

  南宮少秋笑道:「四叔回宮去,不妨表現得消沉一點,最好是找幾個能歌善舞的宮女,歡宴作樂……」

  皇帝:「我無日不消沉,這倒用不著去刻意表演了,至於歡宴作樂,我實在沒心情也快樂不起來。」

  南宮少秋道:「四叔現在正是這種苦中作樂的處境,不必去求心情,只要表現出那種過了今天,不知有明天的樣子就可以鬆懈他們的注意。」

  皇帝無奈地一歎道:「好吧,你認為有此必要,我自然照辦,反正你們今天不得手,我也沒有明天了。」

  他十分消沉地走了,盧凌風則是送他秘密出門後才又回來的,他回來就跟南宮少秋展開了密議。

  南宮素秋則已先走了去召集人手。

  這邊商討出一個結果,南宮少秋才去找到汪振,兩人又談了一陣,才聯袂去到忠順王的帥署。

  忠順王府已非同昔比,從大門口就排出兩列警衛,每隔兩三尺就是一個,甲冑鮮明,手執利矛,身子站得筆直,足足有百人之多。

  南宮少秋知道這是忠順王特別訓練的親信侍衛,成立了一個虎衛營,全營有一千二百人,由十二名武林高手擔任百夫長,再由計全兼任侍衛長,統率這一千二百名侍衛。

  他們每天值勤兩個時辰,一個時辰站門口,一個時辰站府內,剩下來的時間,則是休息和練武功。

  忠順王徵購了附近一大片的民房,安插這些人,而這千餘名虎衛士的戰鬥能力,足可抵得過幾萬人。

  南官少秋和汪振只帶了李瑤英和單小紅兩員女將,四個人直達王府前面,總算他們的身份特殊,沒有受到留難,那百名虎衛土還對他們執戈敬禮。那只是因為忠順王下諭對他們要禮遇,此外沒有一個人在此能順利通行的。

  兵部尚書孫尚謙,就在門口被擋了駕,足足罰了半個時辰的站,才由層層轉達,准予放行,進去見到了忠順王。

  汪振已不滿地咕噥道:「這老小子實在太過於目中無人了,連皇宮大內,也沒他這些排場。」

  南宮少秋笑道:「這不是排場,而是必須,忠順王同樣敢居於京畿,他也知道自己極不得人緣,隨時隨地會有人尋他晦氣的,若非如此戒備森嚴,他的腦袋早就保不住了!」

  李瑤英怒道:「我若真想要他腦袋,憑這些甲兵就能保護他了嗎?」

  南宮少秋笑道:「瑤英,不是我小看你,你真要想奈何他,絕對通不過這百人長矛陣,他們不是普通兵上,每個人都是精選的好手,又施以特殊訓練。」

  李瑤英道:「那有這麼多的好手。」

  南宮少秋笑道:「不錯,如論個別身手,他們在江湖上不過二流身手,但絕不會比那些絕頂高手差到百倍吧。

  何況他們身披堅甲,手執長矛,再加上熟悉戰陣,他們所執的長矛,通體都是純鋼的,重達六十斤左右,聯手作戰時,任何人都經不起十招圍攻。」

  「你試過啦,要不怎麼如此清楚。」

  「我沒試過,可是剛叔試過。有一天他喬裝要硬闖進來,結果被圍住了,幸虧他是少林弟子出身,打過木人巷,才能在混戰中得以脫身,卻再也不敢輕試了。」

  李瑤英道:「那我們回頭採取行動時,豈也沒有辦法了,他光憑這批衛士就可以吃定了我們。」

  南宮少秋道:「這又不盡然,在室內與室外不同,沒有那麼大的空間容他們聯手佈陣,雖然單打獨鬥的力量也頗為驚人,卻比擺開陣勢差多了!」

  李搖英這才不作聲了。

  汪振笑道:「丫頭,你變得謙虛多了,以前你是不肯服人的。」

  李瑤英笑一笑道:「我處處不如人,當然只有學得謙虛了,這陣子跟著少秋辦事,我學了很多,不僅他的一身所學我比不了,他帶來的那些人,更是個個高明。」

  南宮少秋笑道:「瑤英,你也別太謙虛了,至少你們姐妹兩的一手劍法是別人所不及的。」

  李瑤英微笑道:「也幸虧有這一點可拿出來的,我才好意思混下去,否則我早就回家了!」

  南宮少秋忍不住道:「瑤英!這話就太生分了,我們在一起是為了情分,可不是以技藝來論的!」

  「這我知道,但我若是對你全無幫助,自己也不好意思躋身於那些人一起!」

  南宮少秋道:「那也不須如此,我有兩個母親,一個完全不會武功,但我父親對她敬重有加。」

  李瑤英道:「你父親沒有你這份事業,自然別當別論。」

  南宮少秋這才想起於汪振面前,還沒有揭穿自己南宮世家的身份,汪振還認為他是水師總督南宮將軍的侄子。

  雖然已無大礙,但還是不必忙著揭穿的妙,否則落入忠順王耳中,戒意立深,甚至於傾全力來對付南宮家時,的確是很討厭的事。

  因此笑笑不作聲了。

  他們在銀安殿上等了沒多久,忠順王就出來接見他們了,這老兒現在架子大了,居然是在侍衛的簇擁下跟他們見面的。

  南宮少秋首先耐不住,冷冷地一揖道:「王爺安好,早知道王爺要儀仗相見,我就穿官服來了。」

  忠順王哈哈一笑道:「南宮統領不必客氣,你這廠衛統領最自由,治公時也不必穿戴整齊,但本爵卻沒這等福氣,尤其是現在擔任這練軍之職,軍中最重威儀,本爵時刻都不敢鬆懈,這也不是在二位面前搭架子,本爵即使是在睡眠休息之時,也是甲冑不離身,雖然沒有戰爭,卻已嘗到了枕戈待旦的滋味。」

  這老兒倒也能辯,居然輕描淡寫地就把事情解釋過去了,而且合情合理,汪振也哈哈一笑道:「王爺這不是太辛苦了嗎?」

  忠順王道:「這也沒辦法,本爵終日要求部屬們要注重軍儀,就必須以身作則,做個樣子給他們看,而軍中事務難測,他們隨時都能來進謁報告的,本爵只有隨時準備著,隨時都可以接見部屬!」

  汪振道:「這又不是戰時,王爺無須如此緊張的!」

  忠順王笑道:「汪公,你這就不明白了,維持軍紀著重平時,平時一點不放鬆養成一絲不苟的習慣,戰時才能恪守紀律,雖遇大變而軍心不亂。」

  對他這一套治軍的理論,南宮少秋倒是深切佩服,在整飭軍紀方面,他的確有一套,這平時重於戰時,雖是老生常談,但是能夠身體力行的卻實在不多,忠順王以王爵之尊,居然能不憚辛苦地做到,的確是一件好事。

  再者,南宮少秋認為這正是一個絕好的開口機會,因而一笑道:「王爺如此重視軍紀,想必對軍令的執行,也是十分嚴格了!」

  忠順王道:「當然了,軍令大於一切,令出必行,這是治軍最重要的一點!」

  南宮少秋道:「王爺重視予諭,我們的事就好辦了,今天聖上召見我和汪老伯,談到錦州更戌之事。」

  忠順王大刺刺地道:「高大朋不遵軍貼調度,皇帝也支持他胡鬧,二位該好好勸勸皇帝。」

  汪振道:「咱家勸了,可是皇帝說兵馬調動是後部的事,他們經過詳細的思慮,認為的確不宜遽加更換,所以要我們來跟王爺商量一下。」

  忠順王立刻道:「不行,若是換不掉高大朋,本爵令出不行,令後將何以治軍,二位別理這件事!」

  南宮少秋道:「我們也希望不理,可是皇帝卻硬派到我們頭上來了!」

  忠順王道:「很簡單,你們往兵部的頭上推好了,叫孫尚謙那老小子來跟本爵磋商,本爵自會把他頂回去。」

  南宮少秋說道:「王爺既知道這是兵部的事,便該由他們去作主,不應該越權管到兵部去。」

  忠順王神色微微一變,因為對南宮少秋還略有一點顧忌,才冷笑一聲道:「老弟,這些事你不懂的!」

  南宮少秋道:「我正是不懂才向王爺請教,否則我接手之後,很可能把王爺辛苦創下的一點基業弄得一團糟!」

  忠順王一怔道:「你說什麼?」

  南宮少秋道:「皇上因為王爺不遵廷諭,過分跋扈又越權干涉到內閣諸部的職權,有失人臣之分,不宜再擔任此職,所以命我前來接替王爺的職務。同時把主爺的忠順王爵也給革除掉了!責成我來執行,請汪老伯鑒證!」

  忠順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聲問道:「什麼!有這種事,朱厚照有這個膽子!」

  南宮少秋道:「聖上是下了這份口諭,還親筆寫了一道朱諭在此,請王爺過目!」

  他取出那份朱諭,有個宮女過來接去送到忠順王面前,他看過之後,幾把扯得稀爛,丟在腳下,還用腳尖踩了幾下,表示心中的憤怒。

  南宮少秋道:「王爺撕了朱諭也沒有用,汪老伯已經在御書房內掛了號,登錄在檔了,我們此來只是面交王爺而已,王爺收到了就行。」

  忠順王大聲道:「本爵收到了,南宮統領準備什麼時候才執行呢!」

  南宮少秋道:「王爺,記得我們當初口頭商約時,王爺曾答應對我執行廠衛任務全力支持的,現在就希望王爺鼎力加以支持。」

  忠順王怒叫道:「可是你也不能欺負到本爵頭上來。」

  南宮少秋笑笑道:「王爺言重了,少秋那敢如此大膽,這是皇帝的令渝!少秋只是執行廷旨而已。」

  忠順王道:「你可以對他臉上丟回去。」

  「少秋沒這麼大的膽子。」

  忠順王說道:「沒關係,本爵會支持你的,加上你手中所掌握的廠衛實力,誰也不敢奈何你。」

  「少秋相信王爺的話不假,不過皇上下了這道令諭,也是抱定了破釜沉舟的的決心,自然也有了相當準備。」

  忠順王冷笑道:「他那點準備頂個屁用,最多外靠著幾名老弱殘兵,內倚著盧凌風手下一些人,我們足夠吃定他們了,不出一個月,我可以把他們全吃掉,然後請朱厚照也挪個位子,到那個時候,二位自然也是國之干城了。」

  汪振一笑道:「咱家這尚衣監已經干到頂了,王爺入宮做皇帝,咱家還是尚衣監,不過王爺絕不會比目前的皇帝好侍候,對咱家而言,一動不如一靜的好。」

  忠順王說道:「本爵怎麼會委屈汪公,那個時候,汪公自然是外膺重寄,成廟堂之選了。」

  汪振笑道:「大明祖律,太監沒有做官的,王爺也不可能甘冒天下之大不韙,特別提拔咱家,再說咱家有自知之明,也犯不著去自討沒趣。」

  忠順王一沉臉道:「汪公是不肯賞臉合作了。」

  汪振道:「這也問不著咱家,咱家是否合作都無關緊要,問題在少秋身上,他手掌大權,又有他伯你支持,什麼都由他作主。」

  南宮少秋道:「家伯父一生忠君為國,但知君命是從,這等叛逆的事,他是做不出來的。」

  忠順王冷笑道:「老弟也別再說得好聽了,令伯你忠君之說也只是唬唬人而已,朝廷多次下詔,要他內調進京,他都置之不理,手中霸著水師不放,司馬昭之心,誰人不知,老弟何必還來這一套。」

  南宮少秋卻微笑道:「假如真是皇上要家伯父交出兵權,家伯父絕不會違抗的,只是因為廷議為一批權臣把持住,皇上有時迫於情勢,不得已發出廷旨,但私下並不贊同,另有手諭給家伯父,叫家伯父相機應付。」

  忠順王神色一變道:「這麼說,你伯父是皇帝的心腹,根本不可能跟本爵合作了。」

  南宮少秋道:「不!王爺倡議訓練新軍,更汰舊卒,確是振衰求敝之策,家伯父是全力支持,只是新軍是屬於國家的,而非屬於王爺的。」

  忠順王怒道:「活見他的大頭鬼,國庫撥的那些銀子,連支付一半的開銷都不夠,本爵當真錢多得無處花了,自己貼腰包來替朝廷練兵。」

  「王爺忠心國事,國人無不佩服,聖上也一再頒旨嘉獎。」

  忠順王冷笑道:「本爵可不要這套官樣文章的阿諛,兵練好了,他就想把本爵一腳踢開,那是做夢,他要把新軍接過去可以,叫他拿錢來——」

  南宮少秋笑道:「王爺那些錢也不是自己的,我已打聽清楚了,你是利用廠衛的人手,喬裝劫盜,劫持了北地數十家大豪富戶之所得,劫財之外,還殺人滅門……」

  忠順王變色道:「老汪你都說出來了。」

  汪振聳聳肩道:「少秋是在廠衛的口中打聽出來的,那些動手的人,現在都在他手下,還有不明白的嗎?」

  忠順王道:「你別忘了,那些事你也有份的!」

  汪振坦然道:「我不否認,咱家只是答應把手下人交給你便宜行事而已,可沒直接參與!」

  「那些財富可是你一份的!」

  汪振道:「不錯,咱家是分到一點好處,那只是你們手指縫中漏下的一點屑屑而已,你們吃肉喝湯,咱家分殘屑,卻要咱家擔上干係,咱家可不幹,再說你們事先並沒有說明,等你們干下來了,才把咱家拖進去,咱家不答應行嗎,恐怕早被你們殺了滅口了,這種拿鴨子上架的罪名,咱家只有認了。」

  忠順王冷笑道:「好!你推得一乾二淨好了,本爵也不在乎獨擔起責任,反正事情已經干了,你們打算如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6:57

  南宮少秋笑道:「這件事該當何罪,自有大理寺來判決,聖上撤消你的王爵,原因也是為此,我早就想辦你,但是怕你把那一批財產藏匿起來而便宜了別人所以才將計就計,支持你練募新軍,等你把那些錢拿出來,用於正途之上,然後才治你的罪。」

  忠順王大笑道:「你們真打得好主意,只是你們不想一想,新軍是本爵訓練的,本爵會聽你們擺佈嗎?」

  南宮少秋笑道:「只怕你非聽不可,王爺也要弄清楚一點,廠衛的指揮大權,全在我手中,而擒治叛逆罪犯,正是我廠衛的主要工作。」

  「就憑你們這四個人?」

  「我們這四個人只是來抓你的,至於一干從逆,自然有人來招呼,本座已計劃萬全,再加上錦衣衛的配合,王爺還是乖乖就擒吧!」

  忠順王大笑起來道:「憑你也敢說能指揮廠衛了,本爵雖然將廠衛指揮大權交給你,但至少還有一半是本爵的人。你居然敢要他們來抓本爵。」

  南宮少秋說道:「我已經指揮廠衛半年多了,人事上幾經調查,可以完全操之在我了。」

  「你小於只會做夢,每個地方都只是換上了一個主一事的大檔頭而已,其餘的副手卻全足我的人!」

  南宮少秋笑道:「一個時辰前已經不是了,我來此之前一個時辰,下一道手今,首先就是清除你的人,然後再調集人手,包圍王府!」

  忠順王不以為意地道:「你清除得了嗎?你知道哪些是我的人?」

  南宮少秋一笑道:「這一點倒是不能不佩服盧凌風,他這錦衣衛指揮使沒有白干,幾年來已調查得清清楚楚,對於那些人是王爺的心腹,一個都不會認錯!」

  忠順王臉色稍有不自然,但仍是笑道:「那也沒關係,你既然調查屬實,便當瞭解本爵有多少人手,你若一起抓乾淨,廠衛中只怕沒幾個人了。」

  南宮少秋道:「不錯,數目相當可觀,幾乎有三分之二,不過我也使了一手絕戶之計,每個人灌下了一匙毒藥,這毒藥十分劇烈,毒發斷腸,除了我的獨門解藥之外,無藥可救,我給他們四個時辰的期限,在這四個時辰內,他們能將功折罪,既往不咎,還是可以在廠衛中效力,否則就只有聽任他們毒發身死!」

  忠順王變色道:「你騙人!」

  「我騙你幹嗎?我手下有六合四靈,這七個人中,有五個都是用毒的大行家,在她們控制下,如果再有人敢豁出性命來效忠王爺,那就是王爺用人成功,不過我想縱然有那種人,為數也不可能太多吧!」

  忠順王目中噴火,盯著南宮少秋,厲聲道:「小子,本爵不得不承認你是個人才!」

  南宮少秋笑道:「那只有怪王爺太小氣,如果王爺早就將東廠的統領給我幹,我一定做得更為出色!」

  忠順王道:「就算你能調集所有的廠衛,又能奈何本爵了嗎,本爵府中這一千二百名虎衛士,就是專為對付你們江湖人的……」

  南宮少秋道:「聽說他們原就具有相當身手。」

  忠順王道:「不道,本爵以重金召募來之後,又施以精心訓練,個個都能以一當百,尤其是十二位統領,更是傑出的高手!」

  南宮少秋道:「這個我也知道,但我還是來了。」

  忠順王不信地道:「莫非你又有什麼應付之策嗎?」

  南宮少秋一笑道:「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無端前來送死,若非有充分準備,我敢來捋虎鬚嗎?不過我作些什麼準備,卻不能再談了,只是忠告王爺一聲,千萬別輕舉妄動,否則你會後悔的。」

  忠順王拍案怒道:「放屁!本爵豈會受人威脅,來人替我把這四個人宰了!」

  南宮少秋也同時道:「瑤英!小紅;你們去把忠順王抓下來,生擒固佳,若是他敢反抗,逕予格殺也可,我已經宣讀過聖上的手諭革了他的王爵,他也不是王爺了,你們殺了他不會犯罪的。」

  李瑤英與單小紅兩枝劍挺進,立刻有六名侍衛執劍迎了上,雙方展開了格鬥,可是不到三個回合,其中兩名侍衛突然橫劍旁揮,將身旁的兩名同伴砍成兩截,另兩個則措手不及,被李瑤英與單小紅各刺殺一人。

  忠順王見狀大驚叫道:「李曉東、吳大成,你們兩個人怎麼反了?」

  李瑤英道:「這兩個人都是家父門下弟子,是我的師兄,我特地請家父將他們遣來幫我忙的。」

  忠順王憤極叫道:「計全,這些人都是你甄選的,你是怎麼說?」

  計全道:「老朽自己寡於交遊,那裡拉得到人,這些人都是由王爺自家的舊日手下推薦來的,要有問題,也是王爺的人有了問題。」

  忠順王看看身邊還有十幾名侍衛,卻不敢再派遣出去了,而且也不敢即刻去追究計全的責任。

  他只有道:「計老!你看該如何應付的好。」

  計全道:「老朽早就建議王爺移駕大營,那裡是王爺一手召募來的新軍,比較可靠一點,但王爺不肯啊,偏要相信這些虎衛軍,他們多半是出身來自江湖,老朽不敢說靠得住。」ˍ

  南宮少秋笑道:「到大營中也未必見得靠得住,我伯父就遣了不少部屬,投身到新軍中去,他們都是頗為出色的軍人,所以很受重視,現在多半被提拔為十夫長、百夫長等不同的職位。

  他們手下也有了一批人,那是不會受亂命的,你只要敢下命令叫他們造反,他們立刻就會從大營裡鬧開來,攪你個不可收拾。」

  這一手倒是真正地鎮住了忠順王,他愕然地問計全道:「計老,有這個可能嗎?」

  計全想了一下道:「有的,召募新軍時,有一批人來投效,他們的弓馬嫻熟,粗知兵法,每人還帶了四五個夥伴,他們說是世家子弟,性喜習武,將來準備在武途上求發展的,前來謀求個出身,老朽認為頗合條件,才加以擢用了,而且很快地賦予統率他人的職務。」

  「計老怎麼不加詳細考核呢?」

  「王爺征的是軍旅,又不是貼身衛土,那裡還能去詳細考核;十幾萬人,若—一詳細考核起未耗費的時間和人力太大。

  而且從來也沒人幹這種事,別人徵兵,流犯盜賊都不加計較,我們只要人打仗,從不計較這些。」

  「可是就有人出了問題,那如何是好。」

  「這個,——王爺可以放心,老朽也作了安排的,每名百夫長身邊,都有一個老朽安排的人,暗中作為監視,只要他們稍有不穩現象,老朽的人會立作處置。」

  忠順王這才放心了一點,對南宮少秋道:「小子,你聽見了,我們也作了安全的部署呢。」

  南宮少秋笑笑道:「聽見了,那也沒什麼了不起,那些人既是我伯父手下精選的,自然懂得保護自己的,也會防備這一著,派去監視的人,絕難瞞過他們,若要有所行動,他們第一件事就是清除細作。」

  計全冷笑道:「笑話,老夫派去的人,怎會被他們找出來,這一點老夫絕不擔心。」

  南宮少秋不屑地道:「計全,說句不客氣的話,對領兵帶兵,你還差得遠呢。在軍中,自有肅奸和防諜的一套方法,這個你不妨問問忠順王。」

  計全向忠順王低聲問了幾句話,忠順王有時點頭,有時搖頭,到了後來,計全臉色深沉地道:「南宮小兒,你伯父那兒能派出多少人。」

  南宮少秋道:「不少,有十多二十個,再加上他老人家徵召的門人故舊子弟,不下有五六十人之多。」

  計全哈哈大笑道:「才五六十人,這些人也不可能全部被擢升為百夫長吧,就算他們全部都被升為百夫長之職,也不過才領五六千人而已。王爺這次征訓的新軍卻有十幾萬之眾,比較起來,算不了一回事。」

  南宮少秋一笑道:「以五六千人去對抗十幾萬大軍是不行的,但是以五六千人雜於十幾萬大軍中搗蛋,卻是十分有用的,何況你們是為朝廷練兵,不是為忠順王的私人練兵,只要有一個亂命下來,那些人必然心懷猶疑而不決,到時再有人登高一呼。可以拉走一大半的人。」

  忠順王是知道厲害的,連忙道:「計老,這話不錯,戰陣之際,最怕有人搗蛋,昔日淝水之戰時,謝玄就用了個朱序,在陣後一喊,叫誇了苻堅數十萬大軍,這個玩笑可開不得,本爵要立刻到大營去坐鎮應變,這幾個人交給你們,格殺勿論,絕不能再被他們逃出門去!」

  計全無可奈何地道:「老朽當盡全力,但是這小兒狡猾萬分,恐怕來的不止是他們四個人。」

  南宮少秋微笑道:「當然不會是我們四個人,我受命擒逆,也不會如此草率,憑著四個人就敢來闖王府了,我已經發動全部廠工的力量圍堵四門,凡是王府中人,一個都不得放過,王爺也別妄想出去了,你走不了的。」

  忠順王傲然道:「廠衛那點人手,本爺可沒放在心上,尤其是其中還有一大部分是本爵的舊屬。」

  南宮少秋道:「那些人也許曾在王爺手下過,但卻不是王爺的心腹,王爺離開廠衛時,早已把心腹人手都抽調到府中來了,把大部分的人一腳踢開,他們對王爺正心生怨忿呢,不會再對王爺講情份了。」

  忠順王哼了一聲道:「這個本爵倒是不信,本爵放棄廠衛,並沒有放棄他們,早就告訴他們,本爵只是暫離而已,叫他們暫時委屈一下,很快又會重用到他們的,本爵只要一聲號召,他們就會回來的。」

  南宮少秋一笑道:「王爺太迷信自己的權力了,要知道廠衛在我手中已經半年了,半年時間有很大的改變,尤其是我掌握了他們過去各種不法的證據,對他們網開一面,准許他們將功贖罪……」

  忠順王大笑道:「這一套對我的人沒有用,本爵一旦有了天下,他們都是功臣,還有個屁的罪。」

  「那要王爺能擁有天下才行。」

  「本爵手擁十數萬新軍,又近在京畿,天下孰能擋我,本爵只要揮軍進迫禁宮,立刻就能江山在握。」

  南宮少秋道:「這一點不勞王爺提醒,人人都知道的,只是王爺可能算漏了一件事!」

  忠順王明知道這小子好似鬼,一問之下,對自己必然有害無得利,但仍忍不住問道:「什麼事?」

  南宮少秋笑道:「王爺訓練新軍的目的,誰都清楚,聖上尤其明白,然而卻力排眾議而加以支持,王爺想想這不是很奇怪嗎?」

  忠順王道:「他敢不支持,天下大勢已有一半在本爵手中,他敢反對嗎?」

  南宮少秋道:「這不然,王爺那時只掌握到一半大勢而已,聖上掌握一半,仍能一抗,再說王爺的那一半究竟是名不正、言不順,真到對抗起來,是否能完全支持還很難說,那時是聖上佔了優勢,直到王爺的新軍訓練有成,優勢才轉到王爺手中,王爺不會反對這說法吧?」

  忠順王無法不承認,乃哼了一聲道:「你姑且說下去,是什麼原因使我那個皇帝侄子點頭的?」

  南宮少秋道:「那自然是汪老伯促之故。」

  忠順王哈哈大笑道:「老汪有點勢力是不錯的,但也不過那麼一點點而已,要說他能決定皇帝的意見,本爵說什麼也難以相信。」

  汪振有點難堪,但沒有做聲。

  因為他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以前敢跟忠順王在廠衛上一爭,是出於盧凌風的暗中支持,後來自己雖也有了一些私人站得起來了,但也是利用忠順王與王室之間的矛盾而已。

  忠順王與皇室各握四分實力,自己手中可掌握兩分而已,這兩分的力量對抗那一家都不足。

  但如若加入到哪一方去,立刻就能使哪一方略佔優勢,這才是他以前神氣拿驕的原因呢。

  南宮少秋笑笑道:「不!這的確是汪老伯的力量,他向聖上剖陳利害,說你手中已有相當實力,不宜立時衝突,最好還是把你養得壯大一點,同時你手中還有一大筆作孽得來的財富,不如讓你來召練新軍,讓你手中掌握七分實力。」

  忠順王大笑道:「本爵手中多了三分實力,還會在乎誰,他這皇帝也該挪位了!」

  南宮少秋笑道:「假如事情如王爺所想,皇帝怎麼會同意呢,因為有人向他作了保證說你所練新軍的那三分實力,隨時都可以轉到朝廷掌握之中,這樣不但使朝廷擁有穩定天下的力量,也可以使你那些贓款用於正途,才使得聖上點頭!」

  忠順王道:「說得好,算計得也好,但不知什麼人可以提供那種保證呢?」

  南宮少秋道:「我!我在聖駕面前拍了胸脯!」

  忠順王大笑道:「就憑你這個乳臭未乾的黃口小兒!」

  「我人微言輕,不足以取信人,但是我的家人卻能提供相當的保證的!」

  忠順王冷笑道:「南宮正秋的水師擁有十來萬人,也號稱鐵旅,但只在江南稱雄,他的威風使不到京師來,北地無水,騎兵步卒才是主力,他威脅不到本爵!」

  南宮少秋道:「我不要你相信,但是聖上卻相信我確有這個能力,所以才放任你去做,我既然在聖上面前誇下海口,自然不會拿社稷江山來開玩笑,當然也要有足夠的把握,今天,或敢以四個人來上門公開拿你治罪,當然也不怕你去動用兵馬,不過我勸你還是乖乖地束手就擒,交出兵符算了……」

  「……因為聖上目前只為你桀騖不聽廷旨,僅是革爵而已,若是你蓄意違抗,甚至於想啟動兵馬謀叛,那就是殺頭抄家的大罪了。」

  這番話振然有力,說得忠順王這邊的個個變色,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把握,不過看來他也不像是虛聲恫嚇,因為南宮少秋辦事的穩健周密,他們也領教多次了,手下人才濟濟更是令人驚心。

  忠順王頓一頓才道:「本爵一生心血,都投在這批新軍身上,革爵不在乎,要本爵交出兵權,本爵實在不甘心,說什麼也得拚上一拚了。」

  口氣之間,已經軟多了。

  南宮少秋道:「王爺是決心豁出命去硬拚一下了。」

  忠順王道:「不錯,本爵若是交出兵權,也是生不如死,除卻一拼,別無他途。」

  計全也道:「王爺別被他嚇住了,縱然他在新軍中安排了一些人手,也只是少數而已,大部分的人,都是誓死效忠王爺的,王爺即刻到大營去集合各營將領,立即宣佈舉事發難,實行清君側的行動。」

  南宮少秋冷笑道:「清君側,你們倒是會用辭,聖上身邊唯一該清除的權奸大惡就是忠順王;你們居然好意思喊出清君側的口號。」

  計全冷笑道:「反正就是一個口號而已,誰也不會認真的,這個口號卻可以使遠地的人消受一些對王爺的反感,反正皇帝能發出這樣一個混帳旨意,足見他受了一些小人迷惑,的確也應該清除一下。」

  南宮少秋笑笑道:「計老兒,你這份才情用於江湖太可惜了,置於廟堂之上,才是相國之具。」

  計全道:「老夫也認為理應如此,所以才出死力輔助王爺,等王爺登了基,老夫就可以入閣拜相了。」

  南宮少秋道:「那我就感到很抱歉了,由於我的平白介入,使二位的好夢成空,不過退一步想,也未嘗不是好事。

  媒國執政,只是看上去神氣,真幹起來,卻是乏味得很,刑部大牢中十分幽靜,以二位的身份,自然不至於像別的死囚那樣受罪,在那裡靜養天年,回首往昔風光,何嘗不是一件樂事。」

  計全冷笑道:「真到那個時候,還望南宮統領多加照顧一二,但老夫不是個容易死心的人,事情未到絕望關頭,老夫還是想弄個丞相過幾年癮!」

  語畢朝忠順王道:「王爺請急召全體虎衛士,由兩位老妹子保駕,前往大營號令全軍起兵清君側,老朽與海趙二位賢弟則為王爺阻敵留守。」

  忠順王道:「計老,還阻什麼敵,我們一起退到大營去算了,這王府暫時送給他們算了,反正我們很快可以收回來的。」

  計全道:「王爺要放棄王府?那怎麼行呢?我們全部的家當全留在這兒!」

  「計老怎麼比我還看不開,沒有了命,要財產幹什麼,反之我們手下有了兵,要什麼怕沒有,我們的實力卻不容分開,必須要大家一起抵達大營,才能有前途!」

  計全不禁啞然失笑道:「還是王爺看得準,如此我們就一起突圍吧!」

  他和海東陽、趙震以及初秋美、莫無監等五大邪神,一起手執兵刃,保護著忠順王向外退去!

  南宮少秋冷笑道:「我已經給過你們一次機會,你們偏要執迷不悟,那就是自尋死路了,忠順王,我再聲明一句,你只要敢出京城一步,抗旨叛逆之罪就形成了!」

  忠順王冷笑道:「小子,你儘管神氣好了,回頭你就知道厲害了,本爵若不將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南宮少秋也冷笑道:「忠順王,你不迷信你的新軍有多大的作為,京師禁軍也有幾萬人,而且聖上已經發出幾封密旨,詔令幾處的兵馬勤王,他們在半個月內,就可以全部開到,那個時候,裡外夾擊,再加上我在新軍中安排的人手策反,你必將一敗塗地!」

  忠順王得意地大笑道:「還要半個月,兩天之內,本爵就可以率軍長驅直人,把你們一舉而殲。」

  南宮少秋道:「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六軍禁軍也許不足以與你雙倍的人數對抗。但固守城地還是足夠的,等到幾路勤王的大軍開到,你將後悔莫及。」

  忠順王揮手號令大家退入後室,南宮少秋率人也跟了過去,忠順王不敢抵抗,一直退到外面的廣場上。

  計全已經把千餘名虎衛士都召集齊了。

  南宮少秋大聲地宣佈道:「大家聽好,忠順王圖謀不軌,叛逆有據,本座奉了聖上諭旨前來擒拿治罪,你們若忠於皇室,亟速站到我這邊來,否則即以縱逆論罪、格殺不論。」

  他接連宣佈了三聲,居然有三隊虎衛士越列而出,站到他這邊來。

  忠順王臉色一變道:「你們考慮清楚了,追隨本王者,將來裂士分疆有望,否則等本王率大軍揮至,絕不饒恕你們。」

  那三隊人卻漠然不動。

  南宮少秋道:「忠順王,你該明白本座絕不是說空話了,這三隊人是明著反你的,在另外幾隊中,還有一些是準備在暗中制你的,他們在必要時,才會有行動。」

  忠順王臉色一變,計全忙道:「王爺千萬別中了他的離間之計,老朽相信這九百弟兄是忠貞可靠的,你若是懷疑他們,則無疑自毀長城!」

  忠順王一歎道:「本王何嘗不知道,但是這小子詭計多端,他的話也有幾分可信。」

  計全低聲道:「也許有幾個人,但絕大部分都是靠得住的,到了大營之中,老朽會再行清濾一次,現在千萬不可自亂陣腳,我們還要靠他們力戰突圍出去呢!」

  忠順王終於下令開拔。

  南宮少秋卻沒有什麼行動,一直等他們走遠了,南宮少秋才對三名領班道:「三位都是盧指揮使手下的人。」

  一名領班道:「是的,屬下等俱是盧指使在暗中培植的人員,奉命投入忠順王府,昨夜接到盧指揮使密令於今日配合大人行動。」

  南宮少秋道:「很好,你們對府中情形較為熟悉,立刻接收本府,然後將王府中庫存財物移往錦衣衛大營,分出一半人,即刻前往東城,截殺叛逆。」

  那三名領班立刻應命而去,汪振這才道:「賢侄,要在東門截殺他們?」

  「是的,那裡較為熱鬧,民房多,便於隱身,我跟盧凌風約好了在那兒動手。」

  「為什麼不在這裡呢?」

  「老伯別開玩笑了,就憑我們四個人……」

  「什麼!只有我們四個人前來,其他的人手呢?」

  「都集中在東門阻截!」

  汪振嚇了一大跳道:「這麼說就是我們四個人來了,賢侄,你這不是一性命開玩笑嗎,你知道王府中有多少人?」

  「知道,忠順王身邊還有五個老鬼,有近百名的高手心腹,再加上這千餘名虎衛士,實力之雄厚非同小可。」

  「你知道他們有這麼多的人力,卻只是我們四個人來冒險,這不是開玩笑嗎,萬一他們當場翻臉呢?」

  南宮少秋一笑道:「那當然有點冒險,可是我諒忠順王沒這個種,他不知道我們只有四個人前來,一定以為我把全部人手集中在附近支援。

  第一、他並沒有倚仗府中的實力,不會僅僅利用府中的那點人力跟我硬拚的,他手中握有十幾萬大軍,那才是他的本錢,所以他一定急急地找他的新軍去了。」

  李瑤英道:「義父。事實上少秋已經把忠順王嚇跑了,證明他的估計完全正確。」

  汪振只是苦笑搖頭,頓了頓才道:「勤工之詔是真的發生出去了嗎?那些兵在半個月內到得了嗎?」

  南宮少秋道:「假的,高大朋的事件才發生幾天,聖上怎麼會有先見之明而發詔勤王呢?

  再說,鄰近的幾處兵馬都忠順王一黨,他們只會附會忠順王作亂,怎麼會發兵勤王呢,否則他也不敢在京中如此頑蠻了。」

  汪振不禁苦著臉道:「賢侄,那你就更冒險了,忠順王去到大營,召集了大軍進迫京師,那可怎麼辦呢?」

  南宮少秋說道:「問題是他到不了大營,在東門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要把他收拾掉。」

  「絕對能有把握嗎?」

  南宮少秋歎道:「世上沒有絕對的事,只有碰運氣而已,不過在他府中,我們絕難有機會,這裡無異是銅牆鐵壁,他負隅而抗。很難收拾他。

  而他的大軍駐紮城外不過幾十里,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他的手下揮軍犯京,那才真的沒辦法了,現在還有一半的機會。」

  汪振道:「一半的機會實在太渺茫,萬一給他突圍出去,到了大營中呢?」

  南宮少秋平靜地道:「盧凌風作了最壞的準備,六萬禁軍可以據城堅守,半個月之內,絕無問題。」

  「那也只是半個月而已,半個月之後呢,內乏糧食,外無援軍,我們還不是死路一條。」

  南宮少秋道:「那只有靠最後一個辦法,一面堅守一面派遣刺客去刺殺忠順王,只要他一死,軍心自亂,亂也就平了。」

  「那個時候去刺殺他,談何容易,他一定警戒森嚴。」

  南宮少秋道:「我倒不以為然,在新軍中我有人可以為掩護,不論他警戒再嚴,我都可以進去,以我手中的人員,每個人都拚死一擊,終有一個成功的。」

  「賢侄,這可不是光靠決心可以成事的,如果刺殺不成呢?那又怎麼辦?」

  南宮少秋道:「真到那個時候,大家只有認了,皇帝也準備把江山交給他,忠順王跋扈不法,亦不是始於今日,他遲早會反,皇帝只希望他能顧全百姓,不要造成兵災,天命使然,我們只能盡人事而已。」

  「那我們呢,皇帝沒關係,只要他宣佈遜位,讓出江山,忠順王還是會留下他一條命的,我們可慘了……」

  南宮秋愴然地道:「皇帝不會活著的,他準備了一杯毒酒,真到沒有辦法時,他會草就遺詔從容就死,貴為天子,總不能再去屈為囚犯。」

  汪振不禁默然,良久才輕歎道:「他一死倒輕鬆了,只苦了別人。」

  李瑤英覺得聽不入耳,沉聲道:「義父,您這是怎麼說呢,人君死於非命,國有亂賊,這都是臣下的失職,您不跟著身殉,倒還來怪起他了。」

  汪振苦笑一聲道:「好女兒,別談那些大道理了,那都是翰林院的老古板們在平時用來拍皇帝馬屁的話,真到節骨眼兒上,能有幾個人做到的,國有亂賊可不是咱家的責任,忠順王的坐大也不是咱家養成的。

  皇帝優柔寡斷要負最大的責任,早在十幾年前,咱家就警告過他,說忠順王有桀騖不臣之心,叫他預為之計,他偏不肯聽,說什麼無憑無據,不能妄殺宗室重臣!」

  李瑤英道:「這話本來也沒錯呀!」

  汪振憤然道:「對個屁,要等作亂成了事實,就不容易對付了,那時候咱家還兼領錦衛,訪查到忠順王不安份;雖無明證,卻有蹤跡可尋,隨便弄個罪名,也能辦掉他了,但皇帝肯聽,甚至於還讓他設立了東廠…」

  南宮少秋笑道:「皇帝對我解釋過這件事,他說忠順王那時倒還沒有造反之意,只是喜歡攬權,但是頗為精明能幹,所以才加重他的權限,既滿足他的權欲,又可以為朝廷整肅一下吏治,用心不失良苦,忠順王任事之後,也的確是辦了不少貪官污吏!」

  汪振冷笑道:「那是他藉機會為已擴張,整肅異己,而且野心是越來越大的,即便開始時沒有謀反之心,但權力大了,所望也越高,縱然想整他已經不容易了,皇帝才叫咱家讓出錦衣衛,另設西廠,跟東廠對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7:13

第二十六章


  南宮少秋心中暗笑,忠順王整肅異己之說不錯,因為整掉的都是汪振的黨羽,使他十分狼狽。

  而錦衣衛的權力太小管不了東廠,他想報復也沒辦法,這才自動請辭錦衣衛,另設西廠,勢力雖不如東廠,但職權相等。

  忠順王整他的人,他就整忠順王的人,逼得忠順王罷手言和,雙方各不相擾,和平共存,才停止了相互間的傾軋,有些地方甚至於還互相狼狽為奸。

  汪振的行動都在朝廷控制之中,他是朝廷特地培養了作為牽制忠順王的人,朝廷對汪振知之甚詳,這個人有點貪,也好弄權,但魄力不足,不足以成大害,放縱他一下沒關係,但是他很精明能幹,本身的藝業很不錯,手底下也有一批列黨,不足以與忠順王相抗衡,卻又不甘長居人下,用以對付忠順王十分適合。

  他能與忠順王作對固然妙,就算合作也能牽制住忠順王,此人成事不足取,搗蛋攪局的本事卻不小。

  所以南宮少秋夤緣托在他手下,能立獲重用,主要是他一直想跟忠順王別別苗頭,爭奪權勢。

  順手的時候比誰都起勁,遭遇到逆境,他就沒有擔待的能力了,這就是他不如忠順王的地方。

  對這個人倒是不能苛求太多的。

  所以微微一笑道:「瑤英,你倒不能怪老伯的。朝廷濟濟多士,很多人還是實際負責理國的,他們不能防患於未然,遏止忠順王野心的發展,卻要老伯來獨挽狂瀾,怪不得他要牢騷滿腹了!」

  汪振大感知己地道:「可不是,丞相、閣老、兵部樞密,都是實際掌權理國的人,他們對付不了忠順王,卻責成在我們廠衛的身上,那不是豈有此理嗎?我們只管肅清奸宄,卻不管領兵打仗!」

  南宮少秋笑笑道:「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老伯已經跟忠順王鬧翻了,現在就是回頭去依附忠順王,也嫌太遲了,他絕不敢再容納老伯的,何況忠順王當勢後、也不可能像今上這樣對老伯倚重的,老伯的處境上,是必須跟忠順王一拼的!」

  汪振有苦說不出,今日之處境是南宮少秋造成的,他自己因為南宮少秋幹得出色,也起勁地全力支持,此時說不出埋怨的話,因為他怕把南宮少秋擠急了,反投到忠順王那邊去,忠順王對他汪振是深切痛恨,不會原諒,對南宮少秋時不然,水師總督南宮長秋的勢力畢竟還是可觀的。

  忠順王不願意樹這樣的一個敵人的。

  因此汪振只有歎口氣道:「現在也只有寄望在賢侄身上了,東門攔截的埋伏,但願能成功。」

  「小侄已傾全力部署,但忠順王勢力畢竟不弱,成功與否不敢說,不過也沒關係,他即使回到大營,我們仍有可圖之機,弄一批刺客,接二連三地行刺他,只要有一批成功了,問題就解決了。」

  南宮少秋說得輕鬆,汪振卻沒這麼樂觀,他憂心忡忡地率眾來到東門,那邊的激戰卻進行正烈。

  城門被反鎖了,忠順王所率的那千餘人正被逼入苦戰中,損失十分慘重。

  南宮少秋不但盡出廠衛中的好手,加上錦衣衛人員和部分禁軍精銳,藏身於暗處,強弓勁弩,專事搏殺。

  慕容剛則帶著一批好手,堅守住城門,不讓他們突圍出去。

  忠順王暴跳如雷,卻也暗自心驚,因為他發現這一批廠衛,都是新進的人,不但武功高,身手矯健,而且戰鬥的經驗十分豐富,他的虎衛士也是精選的,但跟這批人比起來如同廢物,很少有能在人家手中走兩三個照面的。

  錦衣衛中支援的人員由盧凌風親自率領,數目雖然只有百餘人,卻也個個如龍似虎,勇不可擋。

  他的千名虎衛士被殲滅了一半,召降的有三成,只剩下一兩百人,還跟著他死拼企圖突圍。

  忠順王急得大叫說道:「計全,這些人從哪兒冒出來的呢,廠衛中從何處找來這批好手?」

  計全也頗為惶恐地道:「這個老朽也不清楚,可能是從江寧水師中調來的人員。」

  「計全,水師中怎麼有這等人才,他們分明都是江湖上的武林高手,有幾個人的身手不比你差!」

  計全道:「老朽實在不清楚,他們最大的可能是來自南宮長秋的帳下門客,那個老小子別具異心,帳下網羅了不少奇技異能之士,如慕容剛、蘇秋之流,都是絕頂高手,大概為了支持他侄兒的行動,又撥了一些來!」

  忠順王道:「計全,我雖然讓出了廠衛,但你保證過仍然可以控制大勢的,而且你還說廠衛中一舉一動你都瞭如指掌,這批人是怎麼來的?」

  計全道:「南宮少秋十分狡猾,也十分精明,他對我們的情形十分熟悉,留在廠衛中一些重要的人員,都被撤換了,然後他又引用了一批人,那些人雖非我們的心腹,卻也都是舊人,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呀!」

  「我問的不是舊人,而是這一批人!」

  「這批人是新補進來的番子,老朽沒有付以太多的注意,因為那個職務上,不可能有什麼人才的。」

  忠順王一歎道:「他要用人,還會顧忌到名義嗎?他們的身手一個個都超過了大檔頭的有餘,你卻只當成一些普通的番子,我們又安能不敗。」

  計全忍不住道:「王爺,這可怪不到我,王爺交給我的事務太多了,練兵要我參贊,訓練虎衛主要我親授,我實難以分身再去監視廠衛的活動,王爺自己在那邊已建好線人耳目的,我只加以沿用,是那些人不盡心。」

  初秋英道:「也怪南宮少秋太狡猾,他引來的這些人都是作番子打扮,我們的線人也忽略了,誰也不會想到一個絕頂高手會去當番子的!現在也別去追究責任了,重要的是要脫身。」

  忠順王急道:「怎麼脫身法,南宮少秋那小子壞透了,鎖上城門不說,還弄了把大鐵鎖,急切之間打不開,我們除了在這兒挨宰之外,別無他途。」

  初秋英道:「王爺一定要騎馬而出,自然是不容易,但是棄馬步行,出城卻不難,我們保著王爺,由城牆上跳下去好了。」

  忠順王道:「那不是太狼狽了!」

  初秋英道:「大英雄豪傑要能屈能伸,現在狼狽一點有什麼關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王爺到大營,揮動大軍,再撲京城,就輪到他們狼狽了。」

  忠順王看看情勢更加不得,才歎口氣道:「好吧!本王重回禁城之時,一定殺個雞犬不留,給他們一個厲害瞧瞧,這些王八蛋太欺負人了。」

  他從馬上下來,率著一批凶神惡煞,直向城門衝去,由於個個都是高手,倒是相當凶悍,慕容剛攔不住,只有退開了,改由後面追擊包圍。

  但這些人並沒有企圖費神去破門,他們衝上城頭後,一個個跳城而出,忠順王此時也顯出了他的真功夫,十來丈高的城牆,他輕飄飄地就跳了下去。

  初秋英笑道:「王爺的身手原來也很了得嘛。」

  忠順王傲然一笑道:「我們朱家人雖然貴為帝族,但太祖出身江湖,定下了規矩,子孫位定要練武,本王的造詣,如果放之江湖,也落不到第二流去。」

  初秋英道:「王爺的身手既然如此高明,幹嗎還要那麼多的虎衛士來護駕呢?」

  「千金之子,生不垂堂,本爵總不能自己去與利客周旋拚命去,再者,本王能武而不施展,可以造成別人的錯覺,以為本王不會武,這樣才不會遭暗算。」

  「王爺能武否,與受暗算之事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了,虎衛士防身雖密,但難保不會百密一疏,放進一兩個刺客來,若他們不知本王會武,一定是直接行刺,本王可以伺機反擊,若他們知道本王能武,就會採用其他暗算的方法了,本王面對的威脅也大得多。」

  初秋英道:「這倒是不錯,王爺以前遭遇到類似的情形嗎?』」

  「怎麼沒有,共有兩批刺客,突破了警戒,來到本王的寢宮,結果死在本王的劍下。」

  「是那方面的人呢?」

  「不知道,本王一劍腰斬斷道,沒來得及問口供。」

  「王爺為什麼不留個活口呢?」

  「這類刺客都是死士,口中不易問出消息的,倒是可能將本王會武之事洩露出去,未免得不償失了!」

  跟著忠順王一起突圍的好手還有三四十人,但是慕容剛和南宮素秋等人也追了下來,截殺甚力,莫無監和海東陽出去分敵住兩個人,其餘的帳下高手則死命纏住了四靈女將們,計全忙道:「王爺!快走吧,城裡還有一批人牽制住對方好手,現在還可以脫身,但我們的人終將不敵,等他們一倒下來,脫身都難了!」

  忠順王長歎一聲道:「本王以威及天下之勢,卻受制於這一批江湖草野之手,想來實在不甘心。」

  計全也歎道:「有什麼辦法呢,王爺已招多方之忌,留居京師是很不智的事,老朽已多次勸王爺長駐大營,等時機成熟時,率軍進京,但王爺不肯聽。」

  忠順王道:「本王沒想到他們真有這膽子敢對本王下手,尤其是朱厚照那小子,他真的不要命了,敢如此蠻幹!」

  計全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已,他也知道王爺遲早會對他下手的,此時不動,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忠順王見戰況進行得很激烈,但雙方都是好手,想來還可以支持一下,他對這一批忠心支持他的人還是關心的。

  高聲宣佈道:「列位再支持一下,只要有一刻工夫,本王就可以安全了,那時大家也不必力拼,能安全離開最好,本王一到大營,立刻揮軍殺過來,那時就是我們的天下了,這筆帳會加倍收回來的!」

  海東陽迎戰慕容剛,本已十分辛苦,喘著氣道:「王爺快走吧,我們是拿性命巴結你了,回頭能活著固然好,否則也請照顧一下我們的家小!」

  忠順王連忙道:「沒問題,海老請放心好了,在這兒拚命的幾位我都記住了,每位我都許下一名侯爵,活著由你們承對,不幸身故,則由你們的後人世襲。」

  這個許諾使那些人又注入無限興奮,他們都是有家小後人的,跟著忠順王謀叛,是看準他有可為的,忠順王若是失敗了,他們都是抄家滅門的大罪,所以才不計一切地掩護忠順王突圍。

  忠順王口許一名侯爵,這是難得的富貴,更是一個江湖人做夢也求不到的事,如何不起勁,一個個拿出性命來奮勇力戰,擋住了這邊的追擊。

  忠順王和計全初秋美還有十幾名高手終於突圍而去,雖然群雄這邊有一兩個人擺平了對方,但也沒有去追上去,因為忠順王身邊實力依然不弱,追上去也沒有用,他們只有回頭來幫忙其他的同伴。

  南宮素秋被莫無監纏住,無法脫身,對方是邪神榜上的成名人物,功力深厚,並不比南宮素秋差多少。

  南宮素秋論技藝是略高些許,但是在拚命對搏時,卻佔不到什麼便宜,因為對方不要命,存心鬥個兩敗俱傷,這邊就上算了,慕容剛力搏海東陽也一樣。

  急得南宮素秋直罵道:「少秋那個混蛋,現在不知道跑到兒去了,他如果出來加把刀,忠順王往那兒逃。」

  南宮少秋的身形出現在城頭上,旁邊站著李瑤英與單小紅,兩個人的劍還滴著血,身上也濺滿了血,可見他們也經過了一陣浴血苦戰。

  南宮少秋的身上還乾淨,他從容地跳下來道:「來了!來了,我在城裡要把剩餘的人解決一下,還得跟盧凌風商量一下,如何召集禁軍佈防的情形,事關全城千萬百姓的生命,不能草草從事的!」

  南宮素秋道:「光是忠順王一個人有野心,他還是造不起反的,他手下的一批人也是不安份的,必須一起了,才能平安。

  南宮素秋道:「那是他手下的一批將領,遠在大營,你又有什麼辦法去對付他們。」

  南宮少秋道:「這個小侄早有安排,大營中有我們的人,早就準備好了,就等這邊的暗號發動,那邊由兵部孫尚書為頭,領著一批人,擒下那些不安份的將領,宣讀廷旨,接掌兵權。」

  南宮素秋道:「行得通嗎?」

  南宮少秋笑道:「那邊是爹帶著他們的八部天龍配合孫尚書行事,應該沒問題了。」

  「什麼,二哥也來了。」

  「是的,南宮世家的人全部出動了,這是一件大事,我獨力難支,必須向家裡求救,剛才我已發出了暗號,通知爹那邊動手,忠順王就是跑到大營,也沒什麼大用,他手中的那些將領都已被扣,沒人會支持他造反了。」

  說著他輕鬆地上前笑道:「剛叔,您歇一下,把這個人交給小侄來對付吧。」

  慕容剛果然退了下來,幫著四靈女將們去對付其餘的人了。

  海東陽已經一身是汗了,喘息地道:「小子,你剛才說到南宮世家,莫不成他們都去參加了?」

  南宮少秋笑道:「不錯,在大營中幫孫尚書擒處叛逆的是家父上春下秋,也是現任府宗。

  海東陽一怔道:「家父?你也是南宮世家的人?」

  南宮少秋道:「不錯,再晚排行第三。」

  海東陽道:「那怎麼可能,我們的人怎麼會不認識?」

  南宮少秋道:「我在家中是最沒出息的一個,既不出名,也引不起別人注意,認識我的人本就不多,何況我還寄在家伯父名下,在京中混出個花花公子的雅名。」

  「你是南宮家的那個四不像公子?」

  南宮少秋笑道:「想不到我這個俗號倒很有名,不過我的另一個身份南宮少爺也不怎麼樣,所以你們的耳目雖是無孔不入,卻也沒對我這個人太注意。」

  「南宮長秋也是你們家的人?」

  「是我大伯,寒家的官以他老人家做得最大。」

  「實在難以令人相信,你們南宮家的人不是從不入仕嗎?怎麼會去做官呢?」

  「那是出於官家的請求,由於朝綱積弱難振,兵悍將驕,大部份為權臣把持住,朝廷控制不了,才請家伯父勉為其難,在水師中別樹一幟,使朝廷有點制衡的力量!」

  「南宮長秋的水師是最不服提調的,攻擊他的奏章比雪片還多。」

  南宮少秋笑道:「家伯父只是對那些權臣不買帳而已,官家心中是明白的。」

  海東陽一下子洩了氣道:「小子,你真會冤人,忠順王如天大勢力,竟被你一手攪散了!」

  南宮少秋道:「寒家身在江湖,心存國家,每當朝廷垂危,天下將亂之際,就會出來效力一番!」

  海東陽頓了一頓才道:「老夫實在不相信你們能憑幾個人,就把新軍大營給吃了下來呢。」

  「家父身邊的八部天龍是他老人家最得力的八名老弟兄領袖江南武林二十年,做過多少轟轟烈烈的大事!」

  「他們本事再大,也吃不掉十幾萬人!」

  「這當然,他們不是對付十幾萬人,只對付十幾個人而已。那總不會太困難吧!」

  「還是不可能,幾個將領,每人身邊都有一批衛士,全是精選的好手。」

  南宜少秋道:「南宮世家只是由寒家出面而巳,武林盟的組成卻是大家的,各大武林世家和武道門派,都遣有弟子支援寒家,經常維持有五六百人之多。」

  「那也嚇不倒人,就算你們把五六百人都帶去了,也抵擋不了十幾萬的大軍!」

  「這五六百中,至少有一半是半年前就派去了,他們都是各家弟子,極為優秀,投身軍後,也多半能得到重用,那些將領們身邊,至少也有五六名被視為心腹,由他們配合著行動夠嗎?」

  這下子海東陽才像是被擊敗了,厲聲大叫道:「『小子,你真厲害,竟玩出這一手。」

  南宮少秋道:「忠順王虎狼之心,早已暴露無遺,我居然極力支持他去主持召練新軍,你想,我若無相當把握,會幹這種傻事嗎,官家那兒,也是應我之請而同意的,若是官家對我沒有信心,敢把社稷江山輕易付之一博嗎?」

  海東陽苦笑道:「你小子成功得意了,可曾想到過老夫等人已經把畢生所積都投人到忠順王那兒去練兵了?」

  南宮少秋道:「忠順王會向你們借錢去練兵?」

  海東陽道:「皇帝措的那些錢只夠用到三分之一,其餘的三分之一是忠順王的,我們幾個老的歷年積存,也湊了三分之一,這下子全部泡湯了。」

  南宮少秋道:「官家知道錢不夠,告訴過忠順王叫他別召募太多,先召個幾萬人,等過一段時間,再籌款繼續,是他自己要把場面開大的。」

  海東陽道:「幾萬人頂個屁用,要干,就得有舉足輕重的力量!」

  南宮少秋道:「那你們是為了自己而自行擴軍了,錢花掉了話該,告訴你一件事,我支持忠順王召練新軍,就是要把他的錢搾出來,那也包括你們的錢在內。」

  海東陽怒道:「搾出我們的錢來替官家練兵?小子你倒是挺會慷他人之慨,我們憑什麼要替官家練兵?」

  「因為你們的錢來源不正,我要整你們容易得很,但是你們那些劫掠而來的作孽錢,必須想法子追出來,否則太便宜你們的家人了,所以我才先讓你們高興一下,再慢慢地來收拾你們!」

  海東陽憤急厲叫道:「小子,你們南宮世家以正道自命,領袖江南武林多年,卻行此卑鄙之事,傳出去不怕江湖朋友齒冷嗎?」

  「不怕,我行事向來只求無愧於心,人家怎麼批評我都不在乎,多少年以來,人家一直叫我四不像少爺,連姓名都無人提起,我也沒放在心上,更不會在乎別人如何說我,何況這件事我做得大快人心,只會有人感激,尤其是那些被你們滅門的江湖朋友,更會萬分的感激我。」

  海東陽忍無可忍地道:「小子名夫要你死無葬身之地,碎屍萬段,永世都不得超生。」

  他實在已恨毒了,罵出口的話也十分惡毒。

  南宮少秋卻一笑道:「海東陽,你別如此惡毒,回頭你恐怕還得拉下臉來求我,對你往開一面呢!」

  海東陽挺劍攻了上來。

  南宮少秋從容揮劍架住而且巧妙地將他的勁道卸過一邊,回手一劍出去,已在海東陽的肩頭挑開一道血痕,用式之精妙,使人歎為觀止。

  這是南宮少秋第一次以他的真正武功展現在人前,使得每個人都為之心折無限。

  六合四靈等七女將,她們有些跟南宮少秋試過招,有些看他跟人動過手,知道他頗為高明,但不知道他究竟有多高明。

  因為他與人動手也好,切磋也好,總是以遊戲的態度來從事,雖然也勝了人,卻很少令人心悅誠服的。

  每個人似乎都輸得很冤枉,或是僅差他一點點。

  對高手時如此,對尋常敵手時也是如此,人人都以為他的武功雜而不廣,心思靈活,好以在智克人,對他的武功,從未給予很高的評價。

  直到現在,他一劍傷了海東陽,才使每一個人對他刮目相看。

  慕容剛道:「小秋,你可真會藏拙,一直支使我這個老叔替你賣命,想不到你自己如此高明。」

  南宮少秋笑道:「小侄倒不是高明,而是看了剛叔跟他廝拼了三百來招,小侄才得以觀察他的劍路,找出他的習慣和缺點,才能一招制勝克敵。」

  這番話說得輕鬆,但是要能找出海東陽等這些成名多年的老輩人物的缺點,又是談何容易!」

  海東陽也難以相信自己會一招而受傷,總以為是大意所致。

  現在聽南宮少秋的口氣竟是吃定了自己似的,心中實難服氣,厲聲呼道:「小子你有本事再把老夫一劍殺了!」

  南宮少秋答道:「我一劍能傷你,自然也能殺你,以你的行為,萬死也難贖其過,只是我不忍心殺你,因為還有件重要的工作要你們兩個人去做。」

  海東陽幾乎以為對方的腦子有問題,瞪大眼睛問道:「小子,你說要我們替你做事情?」

  「是的,不過這對你們自己也有不少好處。」

  「小子你要弄清楚,我們是生死大敵,老夫恨不得要碎你之屍,啖你之肉,你卻要我們替你做事。」

  南宮少秋笑道:「你該問問,我要你做什麼事?」

  海東陽道:「任何事都不會替你去做的。」

  南宮少秋道:「你別說得那麼肯定,當我說出什麼事情後,你不但會搶著去做,而且盡心盡力,唯恐不周。」

  海東陽還要開口反對,莫無監去因為拼戰南宮素秋過久,疲累不堪,急著要爭取個喘息的機會,忙加入過來道:「海兄,我們不妨聽聽是什麼事!」

  南宮少秋道:「我要你們去保護十三邪神的家人去!」

  兩個人都為之一怔,幾乎同聲問道:「你說什麼?」

  南宮少秋道:「十三邪神中,你們兩個人的家人最眾,你們聯手在北地滅了幾個大家族的事,消息已經封不住了,那些大家族中,總還有一些新朋故舊或孑遺新人的,那些人不會放棄復仇之念,你們即使死了,也不夠償債的,血債血還,人家也會滅你們的門!」

  海東陽和莫無監的神色都為之一慘,臉上現出了戚色,良久無語,最後還是莫無監一歎道:「那也沒辦法,血債血還,這是我們欠下的!」

  南宮少秋道:「但我倒不這麼想,孽是你們作的,與家人何干,他們沒理由為你們來償債,可是別人要對你們的家人下手時,格於武林規矩,寒家沒有理由干涉禁止,所以最好是你們自己去保護家人去!」

  莫無監道:「你是說,你肯放我們走?」

  南宮少秋道:「我不想斬盡殺絕,你們若現在罷手,我就放過你們一次,你們也別指望忠順王能有轉機了,今天他非敗不可!」

  莫無監長歎一聲道:「少俠活命之思,山高水長,老婆子永之不忘,老婆子就此告辭了。」

  南宮少秋拱拱手道:「請!這兒還有一些人,也請前輩帶走吧,他們在別處也無法容身了。只有跟著前輩或者還有一線希望,前輩會齊了家人之後,最好異地為良,找個隱密的地方,潛居起來,否則恐怕還是難以避免他人尋仇的。」

  莫無監道:「老婆子知道,事實上我們這些人,自知仇家太多,唯恐仇家禍及家人,都把家人寄在很隱密的地方,今後只要小心一點就行了。

  南宮少秋道:「以前可以,現在卻不夠了,以前有忠順王利用東廠的勢力為你們的掩護,今後那些人可能會洩露你們的藏處,所以越早疏散越好。」

  「老婆子知道,大恩不言謝,老婆子生受了。」

  還有五六個人活著的,他們都跟著莫無監走了,而且去向另一個方向,足證他們無意再去投奔忠順王,南宮世家全面投入,他們也知道忠順王必倒下無疑。

  海東陽是最後一個走的,他只是朝南宮少秋一拱手,什麼話都不說,追在那批人身後而去。

  李瑤英不滿意地道:「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們了。」

  南宮少秋道:「這不是很好嗎?我只說了幾句話,就叫他們放棄抵抗走了,若是拼下去,我們這邊多少會有點損失的,這幾個人都是絕頂高手。」

  這話倒也不錯,集六合四靈之力,以及空出身子來幫忙的慕容剛,雖然剪除了一半人,但是這五六個人仍然力戰不懈,足見他們的武功了得,未可輕視。

  李瑤英說道:「但是你一劍傷了海東陽,殺死他總沒問題,他是首惡之一,本就該死的。」

  南宮少秋道:「我勝他是揀了便宜,他在對剛叔時已盡出精招,被我摸透了,所以我殺他也不難,但是我卻無力保護他的家人。」

  「你為什麼要保護他的家人呢?」

  「我殺了他,別人一定會找十三邪神的家人復仇,我攔不住,也干預不了,因為那都是北地武林的人,原先屬於我姐夫管,現在是我姐姐在管,她說群情激奮,她也壓制不住,求我想個辦法!」

  南宮素秋道:「什麼?小萍也來了!」

  「是的,阿寶在調查出滅門的主凶後,就去召集慕容家舊部,也聯絡了一些被滅門大族的親朋好友,總數在百八以上,來此要求一分公道。

  「他們的人在那裡?」

  「在前面的酸棗林埋伏,伏擊忠順王,所以我才故意晚一步來到,讓忠順王離開,好交給姐姐他們!」

  「他們攔得住嗎?忠順王身邊還有計全和初秋美兩個老鬼,跟他的十幾個人都不是弱者,而忠順王自己聽說技擊無雙,造詣方在十三邪神之上。」

  「應該沒問題,大姐志在復仇,不一定光是使用武功,她準備得很充分,何況大姐本人的一枝劍,恐怕比您還要強上幾分,再者,她那邊邀來的也全是絕頂好手,大姐還出了重金聘了幾個好手同來,志在必得!」

  「難怪你這麼放心,原來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這次的行動非同小可,我可不敢冒昧從事,因為還影響到國祚,我在皇帝面前拍下了胸脯,保證不出岔子的,所以必須十分謹慎!再說忠順王就算能闖過大姐的攔截,到了大營,也無法逃出爹的手下,我的安排是萬無一失的,您放心好了。」

  「你好像早就策劃好了。」

  「是的,遠在我答應支持忠順王練兵之後,就作了萬全的準備,尤其是我跟皇帝私下見面一談後,他知道我是南宮家人,毫無猶疑地就答應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7:31

第二十七章


  南宮素秋道:「他對你這麼信任嗎?」

  「他信任的不是我,而是我們的家人,不過他是很慎重的人,怕我年紀輕,不夠份量,一定要等姑姑去了後,才答應全面地配合。」

  南宮素秋笑道:「小鬼,你別作怪,根本是你一切都談好了。才拖我去作個順水人情,我可不希罕!」

  南宮少秋道:「是真的,盧凌風雖然對我全力吹捧,可是我這四不像少爺的窩囊名頭太響亮,他一直不放心,非要等您出面才行,就算向家裡調用人手,我也沒這麼大的本事,完全是借了您的名義道知的!」

  「什麼,你是用我的名字向家裡調人?」

  南宮少秋一笑道:「是的,否則我接下這麼重大的任務,爹一定會不放心,他跑來一插手,秘密就守不住了,只有用您的名義,告訴爹一切別管,只要照計劃配合就行。」

  南宮素秋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

  「告訴了您,您不會同意的,您行事向來只憑個人之力,不去驚動家裡的!」

  「你知道我的脾氣,還敢動用我的名義!」

  慕容剛道:「素秋,是我向他建議的,我知道你生性急傲,不肯動用到家中的人力,而春秋二哥又只信任你一個人,沒有你的保證,他絕不肯放手讓少秋一個人去做。他若是一插手,事情就會麻煩得太多,茲事體大,我答應他用你的名義的!」

  慕容剛一開口,南宮素秋也沒脾氣了。

  但她不甘心哼了一聲道:「我也知道這事情關係太大,告訴我一聲,我也會同意的!」

  慕容剛道:「但是他沒有告訴你,你也沒有提醒或催促他,可見心中仍是把這當作一件小事,認為到時候憑一已之力可以辦妥的。」

  「在我的想法中,辦事情的確不需要如此的麻煩,流血五步伏屍一人足矣。」

  「你是說殺忠順王?也許會成功,也許不成功,萬一不成功,那豈不糟透了,他揮師入京,江山斷送在你的手上了,素秋,我不是說你,有時你太能幹了,把事情看得太容易,那會誤很大的事,那怕你有九十九次的成功,但一次失敗仍是補不過來的!」

  南宮素秋肅然受教,良久無語。

  慕容剛又道:「這次的事情幸虧是交給少秋,否則換了任何一個都是無法辦下來的,因為你們都太拘泥於細節,太看重於身份。」

  南宮素秋道:「剛哥,這話不公平,我家人都沒架子!」

  「我不是說你們為人不夠謙虛,而是說你們大執著於江湖身份,不肯跟官方搭上一點關係,連帶也忽略了許多該盡的責任,像忠順王利用廠衛肆虐武林,原本可以老早老早發現或避免有些人被害的,正因為你們對官家的事不屑於伸手,才養成其坐大的情形。」

  「那雖是不錯,可是你們家卻不敢公開承認,有時還故意掩飾、裝成是漠不相關的兩家人。」

  南宮素秋一歎道:「那是必要的,樹大招風,權大招嫉,我家真正想辦事,就不想攬太多的權,集天下人之嫉於一身,並不是好事。

  而且門人子弟,自然而然地會形成股凌人的驕氣,久而久之,終於會導致滅亡之途的,所以我們一定要守著江湖人超然的身份,不仕入官,大哥萬不得已而入仕,立刻跟家人斷絕。」

  慕容剛道:「可是少秋掌握了全部的廠衛,也沒有什麼凌人驕氣呀,他在這半年中做的事情之多,遠超出你們的家人十年所為,懲誡貪官污吏更達四百多人,解救受害的百姓不計其數,使地方上的惡霸土豪為之一空,積下無限功德……」

  南宮素秋道:「那是他本人好,這個侄子是我最滿意和最好的,他的胸襟作為,一向與眾不同。

  他的生性恬淡,跳入官場,只是遊戲而已,別看幹得起勁,辦完這件事情後,他立刻會退出的。」

  慕容剛道:「少秋,你打算退出嗎?」

  南宮少秋道:「是的,功成而身退,我還是要領我的南宮世家的,那邊的擔子也很重,不容許我身兼兩職的!」

  「你留在廠衛中,可以做更多的事!」

  「是的,但是我並不適合擔任這個工作,我在這兒要把一半的心力時間用於跟人爭奪權勢與自己人的傾軋上。」

  「有誰會來跟你爭權!」

  「現在沒有,因為是我們在向忠順王鬥,把他鬥垮了,就輪到別人來擠我了,我也許不怕受擠,但從事這種鬥爭就太無聊了。」

  慕容剛道:「少秋,你別唬人,我也在廠衛中待了幾個月,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而已。」

  南官少秋一笑道:「怎麼沒有,你處理的事務中,一共更易了十九個二檔頭,都是屬於忠順王手下的。」

  「不錯,他們還是在替忠順王做事,我當然要換他們,廠衛不是替那一個豪門當私差的,難道我換錯了?」

  「沒有錯,他們確實如此,但他們不見得完全是屬於忠順王的心腹,只不過是忠順王提拔他們起來的而已,他們只是向權勢低頭而已。」

  「在我的治理下不行,不准任何人有一點私心、有一個私人,一切從公。」

  那麼您將成為一個專權的人,所有的人都變成您的私人,您也將成為一個大家爭權的對象。」

  「可是目前沒有人跟我爭呀!」

  「沒有人向您爭,因為那些權力都轉向了汪老伯,月前是大家向他爭,而汪老伯跟我們尚未衝突,還爭不起來。

  等到有一天,汪老伯認為您管的事已侵到他頭上去了,他就會擠您,當您的行為侵到朝中某一個大員時,他也會打擊您,官場的一套您處不慣的,還是別去傷這個腦筋了,這不是我們行俠的途徑。」

  「你是說你決心放手了?」

  「是的,不過我把一切都留給汪老伯,他知道我們的身份後,不敢太胡作非為的,而且他那人魄力不足,不足以成大惡。

  雖然有點貪,但大權全部在握,沒人跟他分潤,足夠滿足他了,我們去瞧瞧大姐他們吧。」

  慕容剛對南宮素秋倒還有點脾氣,對南宮少秋卻是有言必從,南宮少秋卻又有點怕姑姑。

  南官素秋吃得住自己的侄子,卻吃不住慕容剛,這三個人形成一個巧妙的連鎖克制關係,使人感到很有意思。

  李瑤英這才低聲問道:「保全十三邪神的家人,是出自萍大姐的請求?」

  南宮少秋道:「是的,大姐是個很偉大的女人,心胸氣度,都超過了一般男人,我最尊敬的人就是她,其次是姑姑,第三才輪到我的祖母。」

  李瑤英道:「那我們快去,我真想早點見到她。」

  裡面城門打開了,忠順王的殘黨已全部肅清,殺了一半,降了一半,盧凌風親自牽了一批馬匹出來,陪同他們一起上馬,疾馳酸棗林而去。

  口口口口口口

  酸棗林是個地名,因路邊有一大片酸棗林而得名。

  忠順王等一批人馬來到此地,就直接投身入林,一則是此處上大營,有一條捷徑,再則是可以及早掩去身形,避開後面的追兵。

  因為他有了一種被陷人包圍中的感覺,自然而然地立定腳步道:「計老,南宮少秋那小子狡猾萬分,他一定會在此地布下埋伏的。」

  計全道:「老朽也想到過,不過已不足為懼,他的那些好手都被阻於後面,分不出人來了。」

  忠順王道:「這倒很難說,誰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多少人手,我身邊的一千多名虎衛士,都是召募來的武功好手,卻被他們殺得七零八落,對這小子,我是有點害怕,他整起人來,算無遺策!」

  計全道:「那是我們不小心匆忙離開,落入他的算計之中,在城門口被堵住了,他們的人躲在四周民房中,強弓勁弩,我們的人卻擠成一團,疏散躲避不及,才被他們殺死了不少,來到此地,身邊全是一等一的好手,相信還沒人能阻擋我們!」

  說著又走進了十幾丈,在一個轉角處,他們被一件東西擋住了路。

  那是一張大供桌,桌上鋪著白布,點著粗逾人臂的素燭,供著十幾個紙牌雲位與三口空的大盤子。

  忠順王怔了一怔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計全眼尖讀出正中間那牌位上的字後,臉色一變,失聲道:「這是慕容家的人設祭,恐怕也是衝著我們的!」

  一個全身素白的女子,由樹頂飄落,懷抱長劍,臉上充滿了悲憤,以朗然的聲音道:「前北道武林盟主慕容軍遺孀南宮萍在此。為夫雪仇,忠順王速來受死!」

  跟著人影颼颼,有的自空而降,有的從地下的樹叢竄出來,每個人都是兵刃出鞘、身穿白袍,頭上紮著一根白色的帶子,一下子將他們包圍起來。

  無數道充滿仇恨的眼光盯著他們,使人不寒而慄,也使得忠順王這邊的每一個人心驚肉跳。

  南宮萍懷抱長劍,徐徐地走近來,沉聲道:「忠順王,幾年前,你主長東廠,派遣手下十三邪神,帶著一批狐群狗黨,夜襲我北地十七家大戶,盡屠滿門,飽掠財貨,焚屋滅跡而去,罪證確鑿,已不容抵賴!」

  忠順王兀自強辯道:「笑話,本王乃皇室宗親,食斛萬石,采地五百里,富甲天下,會去殺人放火劫財?」。

  南宮萍道:「事情不是你幹的,卻是你指使手下干的,和你同謀的汪振已經承認了!」

  「他承認本王可不承認,你們找他去好了,本王貴膺王爵,而且還是天下兵馬都統領大元帥,你們竟然敢攔路阻截,莫非是要造反了!」

  南宮萍冷冷地道:「忠順王你想賴也賴不掉,我們不是官府,一定要證據提供齊全才能定你的罪,我們只要知道是你就行了,十七家的苦主都在承這裡等著你報仇,你乖乖地出來受死吧!」

  忠順王朝計全和初秋美道:「二位,這個女的南宮世家的女兒,武功不凡,恐怕要二位去對付了!」

  計全道:「一個晚輩罷了,用不到兩個人去,秋老妹子,你出去應付一陣,我保王爺突圍!」

  初秋美立刻道:「老狐狸,你怎麼盡挑好的幹,老娘留下來去拚命,你卻逃命去!」

  計全歎道:「老妹子,這個節骨眼兒上,你怎麼還計較呢,這些人中,除了南宮萍外,沒什麼高手,怕是怕被他們纏住了,後面的人追來,我留你下來對抗南宮萍是有道理的,你外號散花女,一手天女散花神針是閻王貼於,等我們大隊人馬突圍之後,你可以施展散花神針,脫身十分容易,要等到了大營,才能有活路,目前誰生誰死都還沒定,只有量才為用而已。」

  初秋美說不過他,只有歎了口氣道:「好吧,跟你老狐狸共事,我從來沒佔到便宜過,依我說,我們幹了那幾票後,大家也都夠了,一散了事多好,偏是你要拉住大家,博什麼萬年富貴,現在弄成這副模樣。

  計全歎道:「老妹子,我還不是為了大家好,當初大家弄到手的是不少,可是參加的人也多,秘密是守不住的,總有被揭穿的一天,而我們捅的這個馬蜂窩也太大,一個人是抗不住的。

  只有大家聚在一塊兒,才不怕找上門來,而且也只有協助王爺取得了天下,我們才能安安穩穩地享福,我也是替大家打算!」

  忠順王也道:「初女俠,目前只是我們太大意了,才著了南宮小兒的道兒,只要能趕回大營,我有十幾萬大軍在握,依然是天下無敵,離大營只有幾里路了,大家盡心盡力闖它一下吧!」

  初秋美沒有那麼樂觀,但是她已沒有選擇餘地。

  於是一擺長劍,衝向了南宮萍,厲聲喝道:「小輩,有事衝著老奶奶來好了,當天殺你丈夫全家時,老奶奶一個人宰得最多,你那漢子慕容軍,就是在老奶奶散花針下送命的,你要報仇,第一個就該找老奶奶。」

  南宮萍道:「每一個人都要找的,誰都別想漏掉,我們已經在這兒布下了天羅地網。」

  初秋美挺劍上前,南宮萍仗劍跟她殺成一堆,兩人旗鼓相當,立刻殺得難分難解。

  這邊計全帶了十幾個人,擁著忠順王策馬前衝。

  那些身披白袍的北地群豪一聲呼嘯,每人手中多出了一具機弩,但聞咻咻之聲不絕,箭發如雨。

  忠順王這邊個個都是好手,手中執著兵器,左遮右擋,支持過那一陣箭雨之後,已有五個人中箭倒下,但他們的馬匹卻全部倒地不起,忠順王大叫道:「大家攻開沖,只要一個人逃出去,到大營立刻召兵馬前來!」

  這批人是死中求活,每個人都挺著兵刃,分散開來向前,而那些北強地群豪,也都分頭圍堵截殺,南宮萍這次邀來的人,也經過一番精選的,沒有一個是庸手,所以這一批東廠的舊日瓜牙,脫困的機會並不大。

  忠順王手中執著一柄衝鋒交陣用的古劍,劍長六尺,比一般的劍器長了一倍,重量則加了兩倍也不止,他雙手揮動,勢於十分凌厲,居然被他砍倒了兩三個人,而計全的一柄點穴橛也十分厲害,他出手更凶,非死即殘。

  這兩個人的突圍較為有進展,連傷了七八人後,已經離南宮萍較遠了,南宮萍十分著急,大聲叫道:「別放他們走,這兩個都是主凶。」

  但她本身被初秋美纏住,急切間脫不了身,眼睜睜地看他們越殺越遠,攔截的人卻節節後退。

  忽而一聲暴吼,林中殺出兩名身材魁梧的紅袍中年人,凜若天神,長髮半白,用一道金箍束住、手中各執一條熟銅棍,當頭攔住去路,大喝道:「苗家雙神在此,鼠輩拿命來。」

  這兩人的身軀比常人高出一個頭來,一身紅袍,金箍束髮,在遍體白袍的群豪中十分搶眼!

  計全老奸巨猾,而且見多識廣,一看他們的裝束,已認出對方的身份,止笑道:「莫非是苗家二位兄台!」

  左面一個壯漢道:「不錯,咱家苗天神,那是我家老二苗天聖,合稱為苗山雙神,計老兒,你別套近,你是邪神,咱們兄弟可是天神天聖,咱們湊不到一塊兒去,咱家是特地求降伏你這邪神的!」

  計全道:「老朽不是套近,只是老朽知道二位稱雄苗疆,從來也不入中原,更不輕涉武林是非,老朽和王爺跟二位更是素無仇隙,二位何苦跟我們作對呢?」

  苗天神哈哈大笑道:「說給你聽不要緊,咱家是應慕容夫人之聘請,來對付你這頭老狐狸的。」

  「聘請!她給你們多少銀子?」

  「多得你算也算不清,一千萬兩銀子。」

  計全大笑道:「一千萬兩算什麼,王爺手中有十幾萬雄兵,殺進京師,取得大璽,多十倍也沒問題,只要二位放一份交情,保護王爺到大營……」

  忠順王忙道:「計老,你要知道君無戲言,本王若是答應了,就必須一文不少地支付,這兩人值那麼多嗎?」

  他這一問似乎十分不上路,卻是聰明已極,因為他聽說這兩個人是南宮萍高價聘來的高手,認為有機會可以買動對方,故而才問了那一句,目的卻是在敲實那一億兩的賞格,使二人動心。

  計全忙笑道:「王爺,絕對值得的,苗年昆仲為天下無敵的勇士,他們手上的一對熟銅棍重達三百斤,舞在他們手中,就像燈草般的輕巧,苗天神曾經攔腰一棍,將一頭奔牛劈成兩半;王爺的大事如得此二位相助,就再也無人能抗拒了。」

  說完又對苗天神道:「苗大俠,一千萬兩的十倍是一億兩,你們可以在苗山用銀磚鋪地,這一輩了也用不完。」

  苗天神哈哈大笑道:「慕容夫人的一千萬兩是立刻支付的,你那十倍的報酬卻只是一句話。」

  計全忙道:「苗大俠,不是一句話,也是很快可以兌現的,二位保護王爺到了大營,立刻起兵殺上京師,取得天下後,立刻就可以奉上。」

  苗天聖笑道:「咱家若是幫皇帝打死了你們,替他安定了江山,他大概也不會小氣,同樣付得出這筆錢的。」

  計全道:「那可不見得,皇帝的車庫裡沒有錢了,王爺練兵所需,他只湊出了五千萬兩而已。」

  苗天聖哈哈大笑道:「老狐狸,你這下子可說漏了嘴,既是皇城國庫裡沒有錢,咱們兄弟幫這個什麼王爺打了天下,也只是個空殼子,他上那兒拿錢來給咱們?——

  忠順王道:「國庫裡雖然湊不出這麼多銀子,但京師裡有的是豪富之家,本王若取得天下,下令他們盡數捐出,絕不讓二位落空。」

  苗天神哈哈一笑道:「忠順王,說了半天,你只是慷他人之慨,你專會打有錢人的主意,咱家倒是難以放心了,咱家有了一億兩銀子,也是個富人了,安知你不會打咱們的主意呢?而且計老怪對咱們瞭解還不夠,咱們兄弟在苗山不止是武力稱雄而已,財力上也有活財神之稱,我們擁有兩座金礦,每年出產的黃金,也值上幾億兩銀子的,你用一億兩銀子就想買動咱們了,告訴你,咱們兄弟是為了江湖義氣來幫慕容夫人復仇的,可不是為了錢,你們還是死了心吧。」

  計全悖然震怒道:「無知小輩,竟敢消遣老夫。」

  苗天神一笑道:「咱家可沒存心消遣,這是你自己找上來的,金錢雖然是好的,但是在江湖人心目中,正義與道義猶重於金錢,只有一小部分的敗類才會為利慾所動,你們不認清這個事實,怎會不失敗呢?」

  計全沉聲道:「無知小輩,信口雌黃,老夫劈了你。」

  他的點穴橛突然點出勢力極為迅速,照理說苗天神是絕對躲不開的,因為苗天神拄棍於地,想要拿起來招架化解是絕對來不及了!

  但是苗天神卻用腳一踢棍端,手執棍腰,銅棍迅速上跳,噹的一聲,把計全連人震了開去。

  計全在十三邪神中號稱智多星,倒不是僥倖成名,他的心眼兒也特多,這一手搶攻,看起來是為了突襲,但也知道苗山雙神絕非易與之輩,這一次突襲也不可能得手,打的卻是退身的主意,利用苗天神一震之力,飛起身形,一拔三丈多高,空中一扭身子,越過苗天神的頭上,飛落在一根突出的樹枝上,借力再一長身形,飛上了另一棵樹的尖端,踏枝而遁,身形如同電興石火,幾個起落就不見了。

  他名列十三邪神,成名多所,畢竟有他的憑恃,以前為了護衛忠順王,才一再被人攔截住,這次大概見到了大勢已去,存心求脫身,群豪竟未能攔住。

  忠順王見狀大驚叫道:「計老,等我一下。」

  他仗劍也要走,苗天神卻因為無心間放走了一個計全,心中已感不安,自然更不能放他走了,厲聲喝道:「你往那裡走,留下替無數鬼魂償命吧。」

  趕上去一棍橫掃,忠順王用長劍一擋,也想學計全的樣子借力彈起脫身。

  但是雙神弟兄的棍勢默契配合極佳,這次兩個人都作了準備,再無僥倖可言,苗天聖的長棍從另一個方向恰好掃至,空中攔個正著,鏘然聲中,一根掃在腰上,雖然有銀甲護身,卻也被攔腰掃成兩截!

  計全脫走,忠順王被殺,使得初秋美的鬥志為之一挫,南宮萍的長劍及時而進,戳進了她的心窩。

  初秋美的身子一下子軟了下來,她冷笑了一聲道:「殺得好,殺得好,老奶奶最多先走一步,但是在黃泉路上也不會放過你們,會把帳要回來的!」

  說完她的身子已軟軟地倒了下來,沒有喘幾口氣,就已停止了抽搐,南宮萍抽出了劍,臉上帶著難過的表情,痛苦地道:「我學藝至今三十年,這是第一次殺人,若非為了夫仇,我實在不想這麼狠心的。」

  旁邊過來一個人道:「慕容夫人,府上滅門時,這老婆子殺的人最多,許多人都是死在她的散花飛針之下,我們捉住了兩個人,問得很清楚,其餘幾家的人,也死在她手中不少,就是亂劍分了她的屍也不為過。」

  說著拔劍就要去分她的屍,南宮萍抽劍擋住了道:「算了,人一死,所有的罪惡就中止了,何必還要去破壞她的遺體,給她個全屍吧。」

  那人道:「夫人,不是說好要用他們的首級去血祭被害者在無之靈的嗎?」

  南宮萍道:「那只是堅定我們報仇的決心而已,說歸說,真正那樣做卻太殘忍了!」

  「那我們的靈桌上的盤子豈不要空著了!」

  南宮萍道:「空就空著吧,死者英靈有知,曉得仇人已飲刃伏誅,同樣可以瞑目了!」ˍ

  她的身份很特殊,不僅是北方盟主慕容軍的遺孀,也是江南盟主南宮世家的長女,極受武林道的尊敬,所以對她的話,也沒有人敢過份違抗!

  那人想了一下道:「別的人也罷了,忠順王那老賊的首級卻不能放過,他是元兇巨惡……」

  南宮萍剛要反對,卻已有人手快,把忠順王的首級從殘屍上梟了下來。但斜裡一人,飛地掠來,一下子拾起了首級道:「對不起各位,這顆腦袋還有急用,要拿到大營去招降忠順主的部屬,免得引起一場兵禍,各位的血祭只有等一下了!」

  那是一個年輕武士,身著錦裝,顯得英氣勃勃,正是南官少秋,他提著首級,轉向南宮萍道:「恭喜大姐:大仇終於得報了!」

  南宮萍道:「是的!弟弟,其餘的從凶都已伏誅,連忠順王也被誅了,只走了一個計全!」

  南宮少秋道:「沒關係,他如逃到大營,爹在那兒會把他截住的,他若是逃到別的地方,我已叫六合四靈分開去追蹤了,他遲早會落網的!」

  說著又舉舉手中的首級道:「這顆首級必須帶用到大營中去展示一下,爹只能控制住一半的人,還有些人是忠順王的心腹,見了人頭,他們沒有指望,才肯死心投降,否則恐怕還免不了一場爭戰!」

  南宮萍道:「那當然,這是重要大事,你快拿去吧!」

  南宮少秋轉身欲行,南宮萍道:「弟弟,請等一下!」

  「姐姐什麼事!」

  南宮萍跪了下來,南宮少秋大急道:「姐姐,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南宮萍慘聲道:「弟弟,我是代表慕容一家向你叩謝的,滅門血仇,幾年苦查沒有消息,多虧你替我們查了出來,而仇家勢力又是這麼大,若非你的幫助,我們也斷難有力昭雪,所以我一定要叩謝一番不可。」

  她這一跪下,所有的北地群豪也都跪下了,齊聲道:「多謝少主高義,沒齒難忘。」

  南宮少秋只好也屈膝一跪道:「列位請起,少秋也只是盡武人一份責任而已,不敢當各位重謝的,巨奸雖除,餘波未平,少秋急於處理,改天再跟各位相晤吧!」

  他還了一禮,起身疾行,身形之快,不下於先前的計全,那些北地群豪才算真正地見識到這位南宮少主的一身所學所能。

  大家站起來後,苗天神對南宮萍道:「夫人,看令弟的造詣,天下已不作第二人想,怎麼大家會傳說他是四不像少爺呢!」

  南宮萍道:「舍弟天縱奇質,但生性恬淡,這是他自己要求如此的,他被認定南宮世家下一代主人,可是他說一定要創下一番驚天動地的作為才接任府宗,在他就任前,他希望自己越默默無聞越好!」

  「那怎麼可能呢,南宮世家領袖江南武林,雖說與北慕容家齊名,但實有過之,南宮子弟生來就是名人。」

  「正因為如此,他感到很困擾,不為人知的目的既然達不到,他只有變個方法,使自己成為一個最窩囊的人,因此他故意縱情犬馬聲色,不事正務,使得四不像少爺之名不脛而走,外面的人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都叫他四不像少爺了,他的目的也達到了,其實他在私下的用功比誰都勤,造詣之深,也高出家中任何一人。」

  苗天神道:「少主的這番作為,可以說是驚天地而泣鬼神了,南宮世家的盛名,到他手中,不僅要蓋過先人,後世也恐怕無人能及了。

  南宮萍實在為她這個弟弟驕傲,但口中卻謙遜道:「他也只是仗著點小聰明以及運氣好而已,畢竟年事太輕、以後仰賴各位前輩支持協助之處仍多。」

  苗天神大笑道:「夫人也別客氣了,以南宮世家目前的聲勢,小事情用不到我們出力,真要到他用到我們的時候,只要一紙相召,即使遠在天邊,我們也會飛快趕到聽候驅策的,這不是我們巴結人,而是他提挈我們,因為他從事的,必將是轟動天下的不朽大事,我們沾上一份,將是莫大的榮幸!」

  他說的雖是客氣話,卻也是出自真心的讚美,看著地上忠順王的殘屍,群豪還幾乎懷疑他是真的伏誅了,以忠順主如此盛大的聲勢,而南宮少秋只憑有限的一點人手去跟他作對是不可能的,但南宮少秋卻徹底的擊潰了他。

  南宮少秋提著忠順王的首級到得正及時,因為從京城東門狙擊開始,幾度狙擊,消息畢竟是封不住的,大營中已經有了訊息,只是不太清楚而已。

  有一部份人已經準備帶了兵來一探究竟了,南宮春秋卻率了南宮世家中全部的主力,配合早先安插進來的人員,脅迫壓住了一部份心存觀望的將領,雙方僵持著,幾乎就要衝突了。

  南宮少秋一到大營,雙方已到劍拔弩張的對峙場面。

  南宮少秋衝到廣場,大家都認識他,因為他身居東西兩廠的都統領,也算是一位要人,也經常到大營來走動,用一根長矛,高挑著忠順王的首級,走到兩軍中間,高聲大呼道:「忠順王意圖不軌,叛逆有據,本座奉上諭加以擒誅,首級號令在此,聖上寬大為懷,對其從逆部屬,一概既往不咎,仍就原職,俟聖栽另人派員前來統御,若有執迷不悟,意圖蠢動,或不服旨意者,立殺無赦,並株連九族,不留孑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7:53

第二十八章


  看見忠順王的首級,那一干人中,就又有一半洩了氣,剩下的一小部份也就不敢再有任何舉動了。

  最重要的是南宮少秋在他們基層部年中安插的工作做得好,而盧凌風也安插了一部份人進來。

  這些人地位有高有低,有的擔任百夫長,有的則只是什夫長而已,可是他們分得散,每一標軍中都有幾個,他們在底下放出了話——大家投效新軍只為了替朝廷出力,不是擁護那一個人造反的,如果跟著忠順王一起亂來,弄上個從逆的身份,株連家人滿門遭殃,那可不上算,忠順王造反成功,他當上了皇帝,我們還是吃糧當兵,他造反失敗,殺頭抄家卻有我們的份——

  這種言辭在軍中很有影響的,尤其是每一標軍中都有幾個人這樣說,使得那些將領們十分困擾,誰都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秘屬,動起來自己部屬先亂很可能會被別人吞掉了,因為就在新軍之中,大家也都是在互相傾軋鬥得厲害,這是忠順王自己造成的。

  將帥之間,若是走動來往太勤,建立起友情,就會互通聲氣,互結奧援而成黨朋,勢子一大就不聽指揮了,刻下朝中一些驕兵悍將,莫不是因此而形成的,忠順王自然不會蹈這個覆轍,可是如此一來,也方便了南宮春秋此刻把持了局勢,造成誰都不敢輕動。

  南宮少秋再揭示了忠順王的首級,加上了那番話,立刻鎮住了現場,沒人敢動了。

  南宮少秋立刻以廠衛統領的身份,宣佈叫全體部隊解散回到營房休息待命,將領們則留下,齊集大營,聽候聖旨,他此刻的話,既是傳聖上的口諭,也是布達軍令,話說完了,立刻要大家行動。

  兵刃歸鞘,弓弦松索,暫時不得有任何戰鬥行動,命令下來了之後,大部份的人都聽命行動了。

  只有一小部份的將領還在觀望,遲遲不轉達命令。

  南宮少秋沉下了臉道:「你們這兩標人還不聽令,莫非是有意抗命,我現在從一數到十。數完後,你們若不見行動,我就立予制裁。」

  他立刻開始報數,每數一聲,擊鼓手就擂鼓一通,數完了十聲後,那兩標人仍然未見行動,南宮少秋冷笑一聲,伸手朝下一揮。

  嗖嗖兩聲,不知從何處射出兩支急箭,又勁又疾,居然穿透重甲,射中了兩名標將的心窩,把他們射下馬來。

  這一手示威的行動立刻收到了鎮壓的作用,於是剩下的人立刻乖乖的放下武器,解散聽命。

  只有千夫長以上的標統將領們一百多人,惴惴不安地留在廣場上,南宮少秋吩咐將忠順王的首級,高挑在大營的旗桿上號令,降下了忠順王的虎威大旗,改升上代表天子的九龍旗,一場滔天大禍,就是如此輕而易舉,被他—雙手抹平了。

  到了大營中,南宮少秋宣讀了皇帝的聖意,厲數了忠順王的種種不法情事,但是對新軍的大小將領,卻溫慰有加,說他們是國之干城,朝廷對他們寄望至殷,望大家爾後誠意忠心,為國效勞。

  旨意也提及了對過去的一切概不追究,凡是參與忠順王叛變陰謀者,只要向都統領南宮少秋坦承其事,並揭露陰謀內容及同黨者,不但不予加罪,反可得獎賞,唯故意隱瞞者,一經查證屬實,仍將以叛變罪論處。

  這後面的一條十分有力量,南宮少秋和那些重要將領逐一私談,他對各人的底子根本是清楚的,也不怕他們狡賴隱瞞,也沒有一個敢再有所隱瞞了。

  一切的工作進行都很順利,皇帝的宮中也派出了接替的人員,由兵部尚書孫其英兼領新軍,他是個文人,根本不解軍務,錦衣衛指揮使盧凌風和廠衛都統領南宮少秋任左右副帥、尚衣監汪振監軍。

  這也就是說以真正密探工作的要員來統軍了,而這一支新軍也全入了皇室的掌握,朝廷有了這一支足夠鎮壓的軍力後,廷威一振,再也不怕那些驕兵悍將們作怪了。

  南宮世家的府宗南宮春秋在成功後,就帶了一批人悄然地去了,但也留下了一批年輕有為的子弟們在新軍中,一則作為新骨的骨幹、二則也是為他們謀個正途出身。

  皇帝對南宮世家沒有一點謝意,因為他們的貢獻太大,已不是任何謝意所能報酬的了,一般富貴,人間榮華,他們都不放在心上。

  皇帝只是微服出宮,到南宮春秋下榻之處,親自跪下朝他叩了個頭,布衣朝天子已是天下的異數,布衣而得天子跪拜,這是無法想像的事,然而南宮家的人當得起。

  不但南宮世家的人走了,連南宮素秋和慕容剛也要走了,他們是應南宮萍之請,回到北邊去重建慕容世家。

  南宮萍本來已經沒有這個意思,查是經北地群豪的再三懇求,再者江湖上也確實需要一股安定人心,抵制奸邪的正義力量,南宮萍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

  已經失去的財富等於捐給了國家練了新軍,皇帝答應分年逐還,但南宮萍拒絕了,她看得很開,已往的慕容世家之所以遭受滅門之禍,就是因為私產大多,遭人眼紅。何況南宮世家所剩餘資產仍然富可敵國,足夠再建立一個龐大的武林世家的。

  南宮少秋沒有走,那是皇帝和汪振的再三懇求,求他留下來再幫忙半年,把新軍從頭整理出一個系統來。

  南宮春秋見了六合四靈七個媳婦,對她們十分滿意,親自為兒子定了聘,也給了他們半年時間,半年後,在金陵的老家為南宮少秋同日迎娶,同時也將宣佈自己退隱江湖,把南宮世家的擔子交給南宮少秋。

  南宮少秋成了京師最炙手可熱的一個人,他的廠衛都統領和新軍副帥兩重身份都是最顯赫的,但都沒有實銜,仍然是布衣的身份。

  皇帝本來想把忠順王的府第撥給他,也將忠順主的世爵封贈給他,但是他自己卻婉拒了,他說自己身無食肉相,來自江湖,還是要回到江湖上去的。

  對付忠順王,只是為了盡到保民和一個江湖人的天職,再者也是與之所至而已。

  他不肯干,皇帝也沒辦法,皇帝家的尊嚴在南宮家的面前是端不起來的,封王封爵,南宮家人不放在心上,贈賜國姓,在別是難得的異數,但加之於南官家人,則跡近悔慢了。

  皇帝只有下旨給他一份特殊的優遇,准他帶劍立朝,出入宮廷不禁,連皇帝的寢宮,他都可以不得宣詔徑入面駕,平起平坐。

  朝中的一品大臣閣老大師們,見了他都是先行致禮問好,但南宮少秋卻是個十分謙虛的青年,他沒有那麼倨傲,不會因此而端架子。

  朝廷早議時,他根本不去,免得破壞廷議,亂了禮數,內宮和一般大臣的家中,他倒是常去,去了是為了公事,見了面也客客氣氣地作個長揖。還有,他都是布衣微服,輕身從簡地過訪,免得人家為他大張禮儀,肅迎而入,弄出了一大堆的麻煩事。

  但他到了門上,也是很快就被請了進去,不管主人再忙,也都是立刻丟下一切來接見他,這不但是為了他身份顯赫,而且他來要商量的事,必然是十萬火急的。

  他雖然身兼新軍副帥,然而治軍的事,他都偏勞盧凌風了,偶而才到營中走一遭。

  他忙得最多的還是廠衛的事,其實盧凌風也是一樣,他把軍務責成在幾個得力的部屬身上,重大的事才去決定一下,他的時間大部份還是放在錦衣衛,而且十分緊張,頻頻派遣大批的幹練人員,四出查訪,也經常地跟南宮少秋接觸、商議。

  他們在忙些什麼呢,只有真正接觸到內情的人,才知道,他們在動員一切的力量,探查計全的下落。

  計全只是忠順王的從逆而已,忠順王倒了,計全雖然跑了,但已經不再成為氣候,無能為力了,為什麼還要那麼注意他呢?

  但盧凌風和南宮少秋都不放鬆這個人,因為這個人還是個大問題,他和忠順王在一起。

  忠順王不是死了嗎?哪兒又跑出一個忠順王呢?

  這是南宮少秋問出的消息,忠順王實際沒有死,那天被殺的只是一個替身而已,面目與忠順王有八分相像;割下來的腦袋已經有點變了形,與活生生長在頸子上的樣子不一樣了,所以才騙過了大家。

  忠順王在逃過第一次攔截時,就跟這個替身換了衣著,一個人悄悄地溜了。

  他先到了大營,原想率軍反撲的。

  但是看到南宮春秋已在營中控制了一半的局勢,他是個很謹慎的人,不敢造次,否則立將成為南宮世家擊殺的對象,所以才隱匿不出。

  南宮少秋發出棄械解散的軍令後,部份的將領按兵不動,就是受了忠順王在暗中支持之故。

  南宮少秋安排得好,請南宮素秋和慕容剛匿身暗處手執強弓以俟,他一個令下,兩枝長箭穿透了鐵甲,射殺了兩名悍將,其他的人才懾伏了,紛紛傳令棄械,忠順王見大勢已去,更不敢出頭了。

  他逃出去後,跟計全又會合了,自然不肯死心,新軍中仍有他部份黨羽,但這些人已明白忠順王大勢已失,不再用他合作,才把這事情揭了出來。

  南宮少秋早就懷疑人頭不對勁,最主要的是他被殺得太容易,因為根據所知的消息,忠順王一身技業兼修內外,造詣絕不在十三邪神之下,多少高出苗山雙神之上一點,絕不可能被苗天聖一棍擊殺的。

  在戰陣上,武功就是武功,沒什麼僥倖的,計全能全身而退,忠順王怎麼會輕易而死呢!

  但當時忠順王的死訊可以幫助迅速平定叛亂,所以南宮少秋將計就計,飛身而出,割出了腦袋,趕著去號令新軍,穩住局勢了。

  他也知道忠順王不敢再正式露面了,忠順王武功雖高,卻不是江湖人,沒有江湖人的那種悍不畏死的狠勁兒,局勢不佳時,他不敢捨命一逞,一定是先求逃命的。

  也許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他會挺身一搏的,但他既然藏匿不出,必然是尚有所圖的。

  這個消息沒有傳開,連皇帝都被瞞住了,因為消息傳出來,對人心並無好處。

  南宮少秋只有一面加強新軍人事的控制,對那些不太穩的人,調到別的標去當將領,使他們無法統率舊部,一面則加緊清除餘孽的工作。

  自首者獲嘉獎,不咎既往,這一著棋很厲害,那些人跟著忠順王,不過是圖個出身而已,現在前程無礙,而且比以前的地位更高,他們又何必去冒險呢!

  把忠順王的剩餘勢力消弱得差不多時,南宮少秋才開動加緊追捕忠順王的工作。

  他們還是裝著不知道忠順王尚存的事,把重點放在計全的身上。南宮春秋則急速回到金陵的家中,南宮萍急急地從事重組慕容世家,還把南宮素秋和慕容剛拖去幫忙,主要也是為了這個。

  他們動員官方和江湖上的力量,大索天下,一點都不肯放鬆,一定要找出這兩個人的下落。

  這一天,盧凌風急匆匆地趕到長辛店廠衛的總部,求見南宮少秋,時間已是二更之後。

  他和六合四靈等女將都在廳中議事。

  見到盧凌風後,南官少秋道:「盧大人深夜見訪,莫非有什麼消息嗎?」

  「是的,我的手下已找到計全了。」

  南宮少秋道:「在那裡?是死的還是活的?」

  盧凌風一怔道:「少主怎知他已死去?」

  南宮少秋道:「想當然耳,我們以朝野的力量,廣索於天下,計全若是一個人躲了起來,我們仍是找不到的,正因為他和某些人在一起,那些人怕我們追得太急,怕我們從他身上,追出其他的人,一定會想法子除掉他,讓我們找到,中止追索,好讓他們喘口氣!」

  盧凌風歎道:「少主真是料事如神,計全的屍體在西山坡找到了,在白雲寺下的一所小道觀中,通體發黑,是中毒而死的!」

  胡美珍道:「這個老傢伙要毒死他可不容易,盧大人認清楚了是他嗎?」

  「我沒看到,但吩咐把屍體急速運來,供各位仔細地檢查一遍,看看是什麼毒。」

  胡風也道:「能把那頭老狐狸毒死的毒藥,必定不簡單,我也想要見識一下。」

  盧凌風道:「據手下報告,他是自殺的,身邊還有一封遺書,叫什麼仇恨絕辭,但只寫了兩恨,第三恨還沒寫出來就氣絕了。」

  南宮少秋道:「是怎麼找到他的。」

  「那是一座小呂祖殿,也被人戲稱為月老祠的,殿中供的是呂純陽仙人,廟不大,香火也不盛,前幾年有批無聊的文人也那兒制了一百首簽詞,專門解答男女之間的婚姻情怨問題,居然頗為靈驗,香火於是盛了起來,計全喬裝為一個老道,三天前去寄宿,不知怎的,暴斃在客房中,觀中的火工道人去報官時發現的!」

  南宮少秋沉思了片刻才道:「這所道觀有問題!快把裡面的人都鎖起來!」

  盧凌風道:「觀裡一共才三個道士,都是規規矩矩的出家人,不像是有問題的。」

  「這三個道士都是後來才去的嗎?」

  「是的,原來廟中只有一個火工道士,有人制了月老情簽之後,這三個道士用二百兩銀子打發了那個火工道人,在那兒住了下來,為瞭解簽詞……」

  南宮少秋道:「這就是了,那個火工道人呢?」

  「不知道,多半是回家去了,有了二百兩銀子,足夠他回去做個小生意養老了,何必還死守著這間破廟!」

  南宮少秋道:「我一直在納悶一件事,忠順王是個很精明的人,他把廠衛的事務,整個交給計全了,自己怎麼放心的,現在總算找到了答案了。」

  「廠衛中當然還有他的私人耳目,把一切的動態報告他,這是一般很普通的手法,少主現在也是採用這個方法的,因為廠衛的權限太大,對一般的官吏,隨時都有懲處之權,必須要暗中設人加以監視,以免濫用其職權。」

  「這個道理我懂,但是靠內部耳目,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的,要想搗鬼的話,避開他們並非難事,所以一定要有一批秘密的監視人員。」

  「少主認為那廟中就是忠順王的秘密耳目,那不太可能吧,這三個道士探不出什麼消息的。」

  「他們探不出消息,卻可以搜集傳遞消息,忠順王設置的耳目很廣,經常與某一處聯絡,很容易引人注意。只有那樣一個地方,才不會引人注意,我想什麼月老簽詞那一套,根本是他們自己編出來的。」

  「那倒不假,我有個手下的妹子也去求過簽,因為她老大未嫁,去問問這輩子到底嫁不嫁得出去,結果籤詩說:「待得花信後,獨佔嶺上春。」果然她在甘四歲那年的十月嫁人了!」

  南宮少秋道:「情簽是有的,他們總也得準備一些另外的人去,而且這也會成為最好的掩護,一天若是有三十起人去,十起人是去傳遞消息的,就不會起眼。」

  「為什麼要設置在那邊呢?」

  「因為那裡離京師近,卻又較為偏僻,平時不受人注意,但朝山進香、隨喜在那兒燒柱香、求根簽,誰也不會放在心上,這是設置秘密機關或聯絡中心最佳的地點和手法,使用月老情簽,男的女的都會去,悄悄的找老道上說幾句秘密話,也沒人見怪,忠順王這一手的確高明。」

  胡美珍道:「少爺!這都是你的揣測之詞!」

  「但是計全住在那裡就不是揣測了,一定是那兒有問題,他死在那裡,就更敲實了。」

  盧凌風道:「這倒是我大意了,我立刻就去抓人!」

  南宮少秋道:「不必了,這件事交給我們來辦好了,你派官人去把屍體領走,別動聲色,底下由我來接手。」

  南宮少秋的話是不容打折扣的,盧凌風也巴不得他們接手過去,忠順王狡獪萬分,鬥智力的話,他自承不如,只有南宮少秋腦筋靈活,才是忠順王的剋星。

  計全的屍體送來了,七個女將中,倒有五個是用毒的大行家,但胡美珍卻是此中權威,在她的判斷下,計全是被一種叫竹葉青的毒藥給毒死的,這種毒藥是采十幾種毒素凝煉而成,無味無臭,只是顏色有點淡碧,因此最好是化在竹葉青的酒中算計人。

  計全的習慣是喝竹葉青,用這種方法來算計他,倒是用對了,但必須針對他的習慣才能下手,可見事前是經過相當心思籌劃的。也必須要對他有相當瞭解才行,因此,廟裡的人嫌疑又重了,因為這種毒藥十分珍貴,尋常人不懂得製煉,只有對毒藥十分瞭解的人,而且是專事製煉毒藥的人,才能搜集那些材料,加以製作成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8:08

  計全自己不會去製煉這個,只有忠順王有此可能,他雖然垮了台,但還有一批得力黨羽的。

  計全留下的遺書倒使南宮少秋困惑了,那的確是他自己的親筆,而且照著黑的新鮮程度看來,也是新寫的,除了九恨絕辭四個標題字外,只寫了十四個字:

  「一恨時不我予。

  二恨豎子無義。

  三恨……

  第三恨之下是空白,恨什麼沒寫出來,胡風道:「這老小子看來是真的自殺了……」

  南宮少秋道:「十三邪神中的人會自殺,那是天大的笑話了,尤其像智多星計全這種人。」

  「可是他這九恨絕辭卻不是假的,那一筆鬼哭體蒼勁而有古意,他也常以此為傲。」

  南宮少秋道:「這說明了忠順王在事敗之後,對他頗為埋怨,使他很不得意,自然也不會像以前那麼客氣和尊敬了。」

  李瑤英道:「這是必然的,一批小人的聚合,根本是以利為主的,事情得意時,互相吹捧爭功,一旦失敗時又互相推諉過失!」

  胡美珍笑道:「平心而論忠順王的事也的確是敗在計全的手上,若是他不去練兵,老老實實控制廠衛,誰也無法去扳倒他的!」

  南宮少秋笑道:「問題就在他涉及以廠衛為滿足,雖然他也拉攏了幾個將帥,但每年必須給人家多少好處去買他們的支持,何如自己手中有一支強大的兵力呢,有了兵,才能做一個真正有權勢的皇帝,他在這一點上,不愧是個梟雄本色,絕不願做一個受人左右傀儡皇帝,他如倚仗那些外藩兵鎮而成事,充其量還是個傀儡而已!」

  胡美珍道:「不去研究那些,我們在研究計全的絕命辭。他既然不會自殺,寫絕命書幹嗎?」

  「他在忠順王那兒不得意,心中不無憤慨,這只是藉以洩憤而已,也是招致他的殺身之尤!」

  胡美珍道:「這是絕命辭,不是洩忿之用的。」

  南宮少秋笑道:「這不是真正的絕命辭,只是做做姿態,向忠順王示威,表示他要找我們大拼一場,拚命一死,也要殺掉我們幾個人,故而寫下絕辭,以示決心。」

  「計全不會做這種幼稚的事情。」

  「他當然不會,但忠順王卻不能以兒戲視之,他怕計全胡鬧之下被擒,洩出忠順王未死之秘,這對忠順王是能構成威脅的,所以他做得很像回事,不但書寫工整,而且還要斟酌字句,因此只寫到第二恨,以下那些恨事還在構思字句,推敲如何落筆,假如他是真的想自殺,那有這麼好的心情,慢慢來思索用字落句的,可是忠順工卻不能讓他寫下去了,趁他只寫到第二恨時,就下了手。」

  他分析得頭頭是道,令人十分佩服。

  南宮少秋笑道:「可是忠順王也不夠聰明,這第二恨也照樣洩了他未死之秘,豎子無義,四個字大有學問,豎子之語,見於史詞中項羽本紀,謀士勸項羽在鴻門之宴中殺劉邦。項羽要講面子,不好意思認真下手,讓劉邦跑掉了,范增氣得大罵項羽——豎子不足與謀——忠順王以前對計全是仁至義盡,言聽計從的,要無義,也是最近的事,這不是明擺著忠順王沒有死,而且兩個人鬧得不愉快嗎?」

  胡風道:「忠順王沒死,我們是早知道了,這封絕命書不過再證實一次而已,沒有什麼用!」

  「不!有用處的,以前我們不知道他藏在什麼地方,假如他遠走高飛,躲到一個偏僻的地方,我們找他不到,也不能永遠留在京中防備他,等我們走了之後,他再回來作怪,的確是很傷腦筋的事!」

  「現在你知道他在那裡了?」

  「知道,雖然還不曉得確切地點,至少知道他在京師附近,這個範圍已小得多,我們找他就容易得多!」

  胡風道:「別說是知道他在京師了,就算知道他落在四城中的任何一角,找他也不是易事,他一定不是從前做王爺的樣子了,隨便弄身老百姓的衣服一穿,要把他認出來就是很難的事!」

  大家想想倒也有道理,忠順王的臉上沒有特徵,大家認得他是從前的樣子,但他只要作輕微的一點改變,就會完全變了個人。

  南宮少秋一笑道:「我想還是認得出的,忠順王是王子出身,從小就高居人上,頤指氣使已慣,跟一個尋常百姓不同,這是一種氣質上的差異!」

  胡風笑道:「貴族與平民的氣質有什麼不同?」

  「這個很難說出來,但一眼看上去就有分別,就像把一頭鶴放在一群雞中間,很容易辨別出來。」

  「鶴跟雞自然好分別,鶴的腳長、喙長!」

  南宮少秋道:「但是把鶴的腿跟尖喙鋸短跟雞一樣長,仍然可以一眼看出鶴與雞的不同!」

  胡風搖頭道:「你這個比喻還是太深了,最好能舉個簡單一點的例子。」

  南宮少秋想想道:「你們現在在廠衛中,都是有身份的人了,尋常百姓也好,一般的官兒也好,見了你們都會有一份畏懼之感,這我沒說錯吧。」

  胡風生氣地道:「是啊,他們討厭死了,就像我們會吃人似的,其實我們從不搭什麼官架子,也不會仗勢欺人,他們實在沒有害怕的理由。」

  「老百姓怕見官,官怕管,你們又是官、又能管,自然人見人怕了。但忠順王見你們怕不怕呢?」

  胡風想想道:「以前是不怕的,今後就不一定了!」

  「他還是不會怕的,恐怕是一種經驗累積的心理,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他以前就不怕,現在還是不會怕,所以你們從這方面去找,大致不會錯!」

  「那我們只要去找一些不怕我們的人,就會有眉目了!」

  「不單是如此,還要注意那些特別怕你們或是特別對你們恭敬的人,禮多必詐,你們平常不作威作福,也沒有仗勢凌人過,對你們特別恭敬,就是心中有鬼……」

  胡風畢竟是老江湖了,南宮少秋並不要指點得很明白,稍稍點一下,她們就明白了。

  席容容笑道:「我們就用這個原則,分頭去尋訪,相信會有結果的!」

  「是的,忠順王不會是一個人,他還有一批黨羽的,並不一定要找到他本人,只要鬧得他無以安身,他就會自露行跡的,不過你們最好是兩個人一組,互相有個照應。」

  「為什麼,計全也死了,十三邪神沒一個在他身邊,還有什麼可怕的。」

  「話不是這麼說,忠順王本人技藝非凡,你們一個人已非敵手,他敢殺死計全,可見並不倚仗計全的武功以自保,你們若是擒他不成,落到他手,可就困住我了。」

  「你少爺還會如此在乎我們嗎?」

  「風姐,這話可就冤枉我了,我怎麼不關心你們,你們不但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更是我將來的事業夥伴,我打算為江湖盡上二十年的心,然後帶你們遠遊浮海,找一片樂土,安享一陣子白頭歲月,到時候少了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十分難過的,一張桌子剛好八個人,坐下來吃飯時,空出一個座位就會令人食不下嚥的。」

  他說得極有感情,胡風頗為感動地道:「好了,兩個人就兩個人吧,我還是和容容一組,瑤英和小紅,含沙和射影是分不開的,你大概還是跟美珍一組了。」

  南宮少秋笑道:「是的,忠順王恨我切骨,遇上我一定全力以赴,我一定要找個好的保鏢同行。」

  「風姐,說句不怕你們生氣的話,論手底下功夫,她或許比你們每個人都差些,但論保護我的安全,她也的確比你們每個人都得力。必要時,她只要一陣香風,就能使敵人一個個都聞風披靡。」

  胡風哼了一聲道:「早知道狐狸屁這麼香,我們也該去學騷狐狸的放屁功夫了。」

  她是胡美珍的堂姐,姐妹從小調笑已慣,這是開玩笑,不是真吃醋,因此只引來一陣哈哈大笑!

  但南官少秋卻果如計劃,八個人分成了四組,各帶了一批隨具,分開來向四城作地毯式的搜索了。

  而且還會同了錦衣衛的耳目和地方上的差役班吏,每一家、每一戶都盤查得十分仔細。

  三面的網收得緊,南宮少秋和胡美珍管的西門卻特別放鬆,其實這一區最雜,遠及城郊,都是平民區,龍蛇混雜,連地方治安的差史都視為畏途,但求平安無事,從來沒有認真地管過。

  南宮少秋以他巧妙的化裝術,扮成個油頭粉臉的小伙子,一看就知道是專門吃軟飯的小白臉。京師中有不少這樣子的人,他們多半是敗落的大家子弟,不務正業,游手好閒,把一份家業敗光了,仗著面目俊俏,能說善道,專門在女人身上打主意。

  大戶人家的姨太太,有錢的富孀以及八大胡同的紅姑娘們都作興養著一兩個這種小白臉!

  胡美珍則打扮得妖妖嬈嬈,乘了一輛華貴的香車,帶著南宮少秋到西山的那間呂祖廟去燒香了。

  由於計全死在那兒,錦衣衛派人守在那兒,不讓閒雜人等前去燒香。

  但胡美珍卻不管,她冒充了身份很特殊,是宮門統領錢有為的六姨太太,閨名也叫美珍,原來是八大胡同寶華班中的紅姑娘,被錢有為接出去後,不安份也是有名的。錢有為的妹妹被選入宮為貴妃,他這個國舅的身份卻不怎麼受人尊敬,那是因為他不學無術。還好他的度量大,幾個姨太太出身雖不佳,但都交遊廣闊,跟一些世家子弟們混得很熟,靠著那些人的支持,使他混上個宮門統領的差事,幹得頗為興致,所以對這些姨太太們的行動,他從不干涉,他娶姨太太完全是為了方便別人。

  京城的世家子弟們,閒下無事就是流行一句話:「到老錢家去!」那兒有吃有喝、有賭、有女人,是消遣的一大好去處。

  南宮少秋選中這一樣一個身份是有用意的,第一是那位六姨太人人認識,誰也不會去注意那是假的,第二是胡美珍略為改裝後,跟那位六姨太有幾分神似,第三是那個車伕是錦衣衛派出的眼線,有他的幫忙掩飾,就沒人懷疑了。

  在車上,胡美珍跟南宮少秋耳鬢廝磨,打情罵悄,一路不避形跡,已經引人注意了,不過沒人會想到這對是喬裝的。

  到了呂祖廟,南宮少秋把胡美珍扶了下來,就遇到錦衣衛的擋駕,胡美珍立刻發了脾氣:「擋別人的駕也不該擋我,我們家老錢跟你們盧大人同僚,而且還幹著差不多的差事,我還會是什麼歹人不成!」

  其實盧凌風和錢有為干的差事雖並不多,權限卻差多了,盧凌風可以直入內宮,錢有為到了內宮就止步了,就是要見他的妹妹錢貴妃,也得聽候諭旨宣召了才能進去。

  但他畢竟是宮門侍衛三品統領的姨太太,而且認識的大人物不少,她這一發嬌嗔,那些錦衣衛們也只有陪小心。

  南宮少秋掏出了兩塊銀子笑道:「兄弟是神武將軍馮國材的世子馮武,跟大家都是老朋友了,錢府六姨太要來燒香,邀兄弟作陪,我們大老遠的來了。敗興而返,實在太沒意思了,各位方便一二吧!」

  他頂替的身份也是個大絕人,神武將軍早就失勢了,只有一個世家的殼子而已,他是為了在征戰中因貪污而貽誤戎機獲罪的,總算朝廷念在祖上的功勳,沒有革他的爵,卻豁免了一切的兼差,只靠著一份死津貼過日子,拮据難免,於是這個世子也就不怎麼樣了,可是小馮在京師世家圈子裡很有名氣,他在女人圈子裡尤其吃得開,跟很多人家的姑娘小姐姨太太都有上一手。

  這也是個家喻戶曉的大名人,卻都沒什麼好名聲。

  南宮少秋要動用這個身份,倒切實下了番功夫,好在他老早跟馮武就熟,進了廠衛之後,給馮武在西廠中又補了個缺,托他打探消息,倒是挺管用。他是照馮武的形貌著了裝,所以更是天衣無縫。

  但是以馮武和六姨太兩個人的身份,卻不足罩住棉衣衛的,他們對這兩個儘管客氣,在公事上說不賣帳,還是可以不賣帳的,可是錢府的車伕朝那些錦衣衛直拋眼色,卻大有效果了。

  這個車伕小卓是錦衣衛的眼線,他拋過眼色,就是便宜行事的意思,那名錦衣衛將銀子籠進了袖子笑道:「好吧,因為這廟裡最近死了一名要犯,所以才看得緊一點,其實人已死了,看死這地方也沒用,二位要燒香就進去吧,倒是得快些,若是別人來了,也援例要進去就麻煩了!」

  到了廟裡,住持的老道士知本忙出來接待了,南宮少秋一看,心中就有譜了,南宮世家對各地較為有名的江湖人都有一份記錄,那是極為秘密的資料,記載十分詳細,這個老道士的額前一塊三角疤痕,在三十年前,是個很有名的江湖人,叫三眼劍神劉知遠,不過已從江湖上消失十多年了,一般人也忘記了他,誰也沒想到他窩在此地當老道了。

  劉知遠當年雖號三眼劍神,卻是以姦淫好色和善用毒藥而知名的,恐怕他也是早被忠順王所網羅了。

  知本老道士很客氣地邀他們四下都參觀一陣,胡美珍見廟中除了呂洞賓之外,還供了八仙的神像,另外有間偏殿,卻供了一個很美麗的女像,不禁問道:「小馮啊,這是什麼神明啊!」

  馮武摸摸腦袋道:「不曉得,大概是何仙姑吧!」

  胡美珍道:「你又來晚我了,何仙姑是捧荷花的,在八仙那一堆中供著,怎麼又單獨供到兒來了……」

  老道士笑道:「這是白牡丹娘娘,挺靈驗的!」

  馮武笑了起來:「原來是白牡丹,那不過是傳說的故事,怎麼也弄了像,真供了起來!」

  老道士道:「無量壽,神仙之說,原是誠心則靈,其實現在的許多寺廟中供的神明,也是根據封神榜中的一些傳說而已,這位白牡丹娘娘跟品祖結了三度合體之緣,最後終於日神渡化而成仙,總也有些仙緣的,本廟設像以來,青樓中人拜的最多,居然有求必應,十分靈驗!」

  胡美珍問道:「白牡丹是怎麼個傳說。」

  馮武笑道:「白牡丹是一個名妓,美絕人寰,被純陽仙師看中了,三度化身相戲,三度結緣,終於得道也修成正果了!」

  胡美珍道:「原來也是跟我一個出身的,只不過運氣好,陪個神仙睡了三次覺,就成仙了!看來老娘只是運氣差些,沒找上個真仙。」

  馮武忙道:「六夫人,別胡說八道,冒讀神明。」

  胡美珍一笑道:「我倒不是冒讀她,是你們這些臭男人瞧不起青樓中人,她既是我的老前輩,我得拜拜她。」

  馮武道:「六夫人,你現在可不是在八大胡同了,你是錢府的六夫人!」

  胡美珍道:「去他的六夫人,老錢是塊什麼料,你又不是不清楚,我這六夫人,還是跟窯姐幾差不多,只不過沒掛牌而已,誰還不是拿我們來玩玩而已!」

  馮武微窘地道:「六姐,你可別這麼說,我可是對你一片真心。」

  「你有個屁的真心,還不是看中了老娘手頭的銀子,小馮,你別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多少個相知的粉頭兒,拿了老娘的錢去討好別的狐狸精。」

  馮武只有呵呵乾笑,連連地道:「六姐,別胡說,這是神明面前!」

  「我知道,呂神就是專管人間風月的,我才要拖你來燒柱香在神前立個誓,你日後要對我沒良心,我整不了你,自有神明來懲你。」

  馮武只有搖頭苦笑的份了。

  老道士知趣,連忙把他們帶到呂祖殿上,小道士捧上水來,給他們洗了手,然後在呂祖前燒了香,求了一支籤。胡美珍把籤條遞給老道士道:「老道長,我是給人家做小的,那戶人家可不可靠,我總得為將來作個打算,目前認識了這個小馮,我想把一切都交給他?可是不知道這小殺干刀的對我是不是真心,會不會騙我,所以我來求求神仙,看看神仙是怎麼指示的!」老道士打開籤條,先看了一遍,才含笑念道:「嫣紅奼紫滿園芬,信手拈來俱成春,紅可既有出牆意,何妨付與折花人!」

  胡美珍心中暗笑,想這是那個缺德文人抽的詞,倒是挺會替自己打算佔便宜的,但她卻一本正經地道:「老道長,聽起來好像挺順耳的,但我可一個大字不識,您替我解一解,這上面神仙是如何指示的!」

  老道士道:「這上面說,夫人現在所居之處,女人很多,個個都很美麗,不過這些女人都很自由,誰都可以去跟她們相好,該死!該死。夫人既然是大家院裡出來,人多或有之,但不會如此沒規矩,這是神仙開玩笑!」

  胡美珍卻道:「不!不開玩笑,咱們老錢的家裡,就是那個樣子,老錢生來一忖王八相,他的姨太太當他的面都敢勾搭別人,他瞧了還在一旁的湊趣,一點也不吃醋!」

  老道土道:「這位老爺倒很難得!」

  「什麼難得,他是利用那些姨太太替他做人情而已,這老王八不去談他了,老道長,您快看看,神明對我的事兒是怎麼個指示的?」

  老道土咳了一聲,清清喉嚨道:「夫人準備要離開那個地方,將終身托付給一個人,選擇是不錯的,盡可放心托付好了。」

  胡美珍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來,這小殺千刀將來不會變心哄我了,老道長,事關奴家終身,可不能開玩笑!」

  老道士說:「神明是這麼指示的,夫人應該相信。」

  馮武連忙道:「六姐,怎麼樣,連神仙都說我靠得住,這下子你該相信我了吧!」

  胡美珍哼了一聲道:「我還是不太相信,神仙只是說我可以把終身托付給你,可沒叫我把一切都交給你,那一千兩金子是老娘辛苦了一生的皮肉錢,好不容易積攢了下來,後半生全仗著它的,你要是一下子給掏光了……」

  馮武急道:「六姐,我還不是為著將來,雖然我有個神武將軍世子的頭銜,可是一年仗著戶部關放的三千兩銀子的俸祿,連褲子都穿不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8:31

第二十九章


  「你不是在廠衛中還兼份差嗎?那可是大肥缺!」

  「那份差事也得看當紅與不當紅,像我這樣地跑跑消息,每月六十兩銀子,打應酬都不夠,好容易走上汪公公的門路,他看我還是故人之後,才開口一千兩金子,要是別人,化三千兩也混不上呢!這可是個機會!」

  「活動一個大檔頭,要這麼多錢?」

  馮武唉了一聲道:「六姐,你實在不懂,一個大檔頭可以獨擋一個部門,等我混到手上之後,各處大小官員們的教敬,再加上有事情時,當事人打關節,不出三五個月就加倍撈回來了,有許多生意還是在你們錢家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六姐你就幫我這個忙吧!」

  胡美珍沉吟一下才道:「我還得去問問我們那位前輩白牡丹娘娘再決定點次我可得一個人去,你不許跟來!」

  「我跟去有什麼關係?」

  「不行!她是個女人,我們女人家有些知心話要談,我還得請示幾件心裡的事!不能讓你聽見。」

  「白娘娘是神仙,她不會開口,你們怎麼談天?」

  「我有我的方法,我在神前求卦!」

  馮武無可奈何地道:「好吧,好吧,希望那位白娘娘不要搗我的蛋,胡亂給你指示!」

  胡美珍招呼小道士跟著她到偏殿去了,殿中只有老道士知本和馮武,知本獻上了一杯茶後,才低聲道:「公子既有世襲的前稷,何必去跟那樣一個庸俗婦人在一起。」

  馮武微怒地道:「我姓馮的要女人可以一把抓,誰希罕這老婊子,可是我最近活動前程要錢,只有她有錢。」

  「公子,這種女人的錢不好使,日後她纏上你,會使你透不過氣來,除非你明媒正娶……」

  「那怎麼可能,我有了發展,自然要論婚大族,好作個靠山,那能要這種女人呢?」

  「然而公子又將何以處之?」

  馮武笑了一笑道:「那時候我有錢了,加倍還給她,打發她走路就行了。

  老道士搖頭道:「這種女人並不光是錢打發得了的,她眼中看過的錢多了,她肯把一千兩金子給你活動,自然也不在乎多一倍的金子,她要是跟定了你,問題就麻煩了。」

  馮武臉色變了一變道:「最好她自己識相,否則我又豈是怕找麻煩的,在廠衛中,叫一個人不開口有的是辦法!」

  「公子這方法對一般女人還行,對這個女人怕不中用,她見得多廠,認識的人也不少,事前也會防著一手。若是落在別人手中一個把柄,公子豈不是永將受人挾制。」

  馮武不禁為之一頓道:「那該怎麼辦?」

  老道士道:「最好是別欠她的情,不用她的錢。」

  「那不行,我已經談好了,汪公公是賣了我家老頭子一個面子,才開價一千兩,那是最低的價格了,別人想混這個位子,最少也得三四倍呢!」

  「不用她的錢,並不是要公子放棄前程,另外找人借,不就行了嗎?」

  馮武苦笑道:「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這將軍世子雖是世襲的前程那是沾了祖宗的光,到了我家父手中卻把門路走絕了,目前我家裡霉得發黑,整天都是債主上門,誰還會借錢給我,否則我也不會動這種下流腦筋了,我何嘗不知道這婆娘沾不得,但是沒辦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丈夫不可一日無錢!」

  老道士笑道:「公子別心急,府上既有世襲的前程,公子又走通了廠衛的門路,那就是一條青雲坦途,道人粗知相術,看出公子英氣內蘊,將來必主大發,處處有貴人扶持,不會長久困頓的。」

  馮武苦笑道:「每個看相的都如此說,所以我遇到的唯一貴人就是那婆娘。」

  「不,公子的雙眉高挑,主於陽剛,絕非能仗陰人之助而得志的!」

  「不仗陰人我就沒志了,失去這個機會,我一輩子都抬不了頭,更別說什麼前途了。」

  老道士終於道:「看來公子實在很急。」

  「當然急了,否則我吃飽了撐著,放著一大把的黃花大閨女不要,來侍候這麼一個前途半吊子!」

  正說著胡美珍從裡面出來了,馮武忙上去問道:「六姐,那位白娘娘怎麼說?」

  胡美珍冷哼了一聲道:「娘娘說油頭粉臉的小伙子最難靠得住,要我耐心多瞧你幾天。」

  「小馮,你要死了,對神仙也這樣冒瀆!」

  馮武道:「白娘娘根本沒開口,都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猶豫不決,堆在白娘娘頭上!」

  胡美珍道:「胡說,娘娘靈極了,我說出心事後,娘娘給我的指示,一點都沒錯。」

  「憑著筐竹杯指示,我先說你不可靠,兩片竹林三次都是反面的,證明娘娘對你的批評還不錯,我又說你是十分可靠,這次娘娘給了三次都是正面的,那就是說不完全對,最後我說娘娘認為你還可見卻未能太放心,要我多等幾天再決定,這下三卜都一正一反……」

  馮武急道:「六姐,我這麼重大的事情來求你,你可不能憑兩片木頭來輕率決定……」

  「這是神明的指示,而且一連三卜,每次都是一樣,你不能說神明不驗。」

  「可是我的事很急,不能慢慢地等。」

  「不能等也得等,就算我答應你吧,我的錢托人放出去了,等幾天有什麼關係,你不是都說好了,該你的總歸是你的。」

  「六姐,目前只出了一個缺,想巴這個缺的人多著呢,若是再等幾天,被別人弄了去,那可就晚了。」

  胡美珍道:「回去再說吧,你總不能叫我在這兒就給你個明確的答覆吧!」

  馮武無可奈何,咳聲歎氣,老道士卻語重心長地道:「公子,白娘娘的指示是最靈的,閒時你不妨常來燒燒香,表達你的誠意,神仙或許對你另有指示。」

  說時朝他連連眨眼睛,似乎在作暗示,馮武卻只看在眼中,急在臉上,又佈施幾兩銀子走了。

  臨行時,老道士拿了兩個紙包給他們道:「這是神仙賜過的糕餅,叫如意糕,吃了定能稱心如意的!」

  將紙包塞在他手中時,還重重地頓了一頓,馮武煩躁地接了,伴隨著胡美珍上車而去。

  在路上,馮武才開始恢復南宮少秋的身份,打開了紙包笑道:「珍姐,咱們這次的戲扮得不錯,老道士終於人彀的,我相信裡面一定是約我再去洽談!」

  果然包著米糕的紙包中另有一張小紙片,寫著:「所謀不必求之婦人,君於明日上午再來觀一晤,或可小盡綿薄,為君另謀之,唯行蹤宜秘,勿令他人知之。」

  胡美珍也打開自己那一包,裡面同樣的有張紙片,寫的是:「綿羊怎可入虎口,山路不容雙轡走,欲問終身何處屬,少年何加半百叟。」

  胡美珍哈哈一笑道:「我這兒也大有收穫呢?看來我們都可似撈到一點線索,我在裡面時,那個小道士就對我說,神明對我一定還會有指示的,假如我看不懂,就叫我去問城裡的張鐵口!」

  南宮少秋道:「問張鐵口不過是解這張箋紙而已。我也解得,綿羊怎可人虎口,山路不容雙轡走,分明是要破壞我的事,雙轡為兩匹馬,二馬就是個馮字,說我姓馮的對她不合適,要她去找個老頭子而已。」

  胡美珍道:「問題是我們倆找的這個替身頗為有名,早就是他們注意的人。」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若是不出名的人,他們都會提高警覺,不容易上當,我找上這個馮武,的確是在謀事,而老汪也的確要他一千兩金子,他急得到處張羅,我認為這個身份可以利用,對方如果急於再布一條線,一定會找這樣一個人,所以才將他藏了起來,冒用他的身份一試!」

  胡美珍笑道:「少爺,你調查馮武,我為了逼真,也在這個叫美珍的女人身上下功夫,查出她要好的男人有兩個,一個是馮武,一個叫王易甫,是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子,在錢家當帳房!」

  「那又怎麼樣,他們要破壞我這一頭,一定要讓這個美珍敲准一頭,勸她找個老頭子算了。」

  「事情沒這麼簡單,姓王的老頭子也在動她私蓄的腦筋,勸她拿出來說有個地方可以放出去,一年三大分利,三年就可以賺個對本,而且十拿九穩。」

  「做帳房的本來就是經手這種事。」

  「但是這位王老夫子卻已經代理了錢家幾個姨太太的私營,拚命在找錢的路子,這就有問題了,忠順王垮了台後,府邸產業入了官,他的財源也很緊,一定要別謀財路。」

  「你懷疑王老夫子是他的爪牙。」

  「我本來也僅是懷疑,這下子倒可以敲定了,他們若是只準備吸收馮武,另外借錢給他就行了,可是他們又安排了這一手,好像存心在替那個姓王的老頭子鋪路,未免熱心過了度。」

  南宮少秋道:「對,連那個張鐵口恐怕都還有問題,我一直在懷疑,忠順王潛伏起來,必然有許多黨羽在掩護他,幫助他東山再起,這次我們幾頭並進,即使再抓不到他,也可以把他的黨羽掃蕩一空了。」

  第二天,有人向錦衣衛遞了話,說計全只是寄榻在呂祖廟,當地的主持卻是個守本分的出家人,如果查不出有涉嫌的地方,就不該老是封鎖那個地方……

  說話的是朝中一位御史,證實了忠順王的潛勢力仍然可觀,也證實了那所呂祖廟是忠順王一個重要的聯絡地方,封鎖了對他們很不方便。

  盧凌風得到了南宮少秋的知會,從諫如流,撤消了那兒的封鎖,於是馮武再次前往時,那兒已沒人守值了,居然有不少得到消息的香客去進香,十分熱鬧。

  錦衣衛和廠衛都派了耳目,在附近刺探,記下每一個前去的人,那些人都有可能問題的,但沒有任何行動,忠順王是條大魚,大魚未入網前,收網捕捉這些小魚,打草驚蛇太不上算了。

  三眼劍神化身的老道知本在私室中接見了他,另外還有個中年人在,南宮少秋化身的馮武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忠順王的手下心腹,因此點了頭道:「莫公!想不到在這兒又見到了你!」

  那個中年人臉色一變道:「你認識我!」

  馮武笑道:「我以前就在東廠中走動了,當然會認得莫公,不過南宮少秋接了東廠後,莫公就離開廠。」

  這人是嶺南派的劍客,叫莫紀南,中原與嶺南極少來往,真正知道他的人不多,所以忠順王將他隱了起來,但馮武是應該認識他的。

  南宮少秋幸好是跟馮武作了一番詳談,把他從前認識的重要關係人物都作了一番瞭解。

  莫紀南道:「我倒不知道你如何見過我的。」

  馮武道:「以前莫公公身居要職,我只是跑跑腿的龍套,把大家贏得精光,我也輸了二百兩,莫公卻全還給了我。」

  「這種小事你還記得清楚!」

  「莫公也許以為是小事,對我卻很重要,莫公還給我的二百兩,沾了莫公的運氣,使我贏了將近五百兩,那一個年過得很風光!」

  莫紀南哈哈大笑道:「你老弟現在可抖了!」

  廠衛中有一些沒落的世家子弟,往往是為了人情才收進來弄點小油水給他們,地位並不重要,莫紀南是很會做人的人,他也經常做這種事,只是他井不記得馮武,聽他自己提起這件事,才約略地有點印象,因此放心得多了,口氣也鬆了!

  馮武卻道:「抖什麼,南宮少秋原是南宮世家的少主,現在弄油水也沒以前方便了,除非是爬得高一點,自己獨擋一面。」

  「聽說你有了一個機會!」

  「是跟汪公公說好的,南宮少秋要不幹了,汪公公想自己補上一些人,免得到時接手不易。當年家父跟他還有一份交情,因為家父出事,他多少也有點份,家父一肩擔承了,他才沒事。這次他是想要略表歉意,才提拔我這個機會,可是開價一千兩金子,卻難住了我!」

  「那個老陰人,只知道要錢!」

  馮武道:「照行情三倍也不止,他只開一千兩,到底也夠意思的。這倒不能說他太凶!」

  莫紀南哈哈一笑道:「小馮,你還挺有良心的。」

  馮武道:「莫公說笑了,我們這種人不會有良心,否則就不會進廠衛,尤其是我擔任打探消息,原就仗著坑人來建樹的,逮到機會,至親好友也照坑不誤,那就不能講良心,不過我知道利害就是了!」

  莫紀南道:「王爺垮了,你賣賣舊日的消息,也足夠爬上去的了!」

  馮武道:「那可輪不到我,我知道的不夠多,也不夠重要,好事全被一些比我得力的人包去了。」

  「多少總有點好處吧!」

  馮武道:「我知道的都不夠重要,也犯不著報出。整人家不倒,反把自己賠了進去,那可不上算,王爺雖然明裡垮了,他的勢力還在,我這種人惹不起。」

  「但是王爺死了!」

  「莫公,你別開玩笑了,這話騙別人還行,廠衛中人全都知道,死的只是王爺的替身,南宮少秋還在雷厲風行要找到王爺呢!」

  莫紀南道:「是真的嗎,那你可以用用心,建下這個大功,就從此一路青雲了。」

  馮武搖頭道:「別說我不知道王爺的下落,就算我知道了,也不敢往上報,我在廠衛裡混了幾年了,王爺的勢力有多大,我也清楚,我沒南宮少秋那個本事,惹不起王爺!」

  「南宮少秋足可保護你的。」

  馮武道:「他也不會永遠幹這個統領,最多還有兩三個月,他是非走不可,他不會把我帶了去,我還是在這個圈子裡混,到時候隨便來個人,都能要了我的腦袋。」

  奠紀南這才點頭道:「你倒還算明白。」

  莫紀南道:「好,我給你這個機會,我借給你一千兩金子,讓你去謀個大檔頭。」

  馮武連忙道:「莫公,我知道你是王爺的人,也許是王爺授命要你找我,可是我實在沒那個膽子接受王爺的津貼而替王爺辦事!」

  「你放心,王爺也不要你辦什麼事,更不要擔什麼風險,只要你知道什麼消息,知會一聲。」

  馮武苦笑道:「我能知道的消息,王爺一定會知道,廠衛中王爺的勢力還在。」

  莫紀南道:「不了,盧凌風和南宮少秋很厲害。而且王爺以前的鋒芒太露,手下人也跟著驕縱起來,安插下的人都被拔光了,就是一些還在位的,也受了注意,發生了什麼大作用。」

  馮武道:「像我這種剛就任的,也不知道什麼大的機密的,能為王爺效勞之處實在不多!」

  莫紀南笑道:「王爺實在並不需要你幫多大的忙,主要是為了幫你的忙,這兒是五張兩萬兩的銀票,共計十萬兩,折成黃金也是二千兩,你拿去打點一下吧!」

  馮武臉色一變道:「莫公!這個我實在不敢愧領!」

  莫紀南仍是笑嘻嘻地道:「我也不便勉強,你請吧。」

  馮武拱拱手,正待告辭,莫紀南也拱拱手道:「不送了,回去代為問候令等及府上各位安好。」

  馮武已經走了兩步,聽見了那句問候的話,腳步為之一頓,連忙回來道:「莫公,家父已是風燭殘年,最近又常鬧病……」

  莫紀南笑道:「你若是個孝順的兒子,就該趕緊謀個好差事,不要給他添麻煩了。」

  臉上一片冷峻,馮武想了一下才可憐兮兮地道:「莫公,那疊銀票還望見賜吧,王爺裁培之德,我會盡力報答的,只是請王爺體念一下我的能力……」

  莫紀南才哈哈大笑道:「你終於想明白了。」

  馮武苦著臉道:「王爺既然找上了我,是我的運氣,我不該不識好歹的。」

  莫紀南哈哈大笑道:「王爺在世之事,雖然廠衛中努力在搜索他的行蹤,卻一直未能證實,我既然敢向你證實了這件事,你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

  「是!是!我太愚昧!」

  「小馮,你也別口中說得好聽了,我知道你心中並不願意,是被逼得沒辦法。」

  馮武低下頭道:「莫公諒察,目前這個情形下,的確是誰也不敢多事去沾上王爺的。」

  莫紀南一歎道:「這個我明白,王爺一著失算,去練兵是很不智的事,將大半的心血力量投進去,才被人家擺了一道,現在王爺學乖了,專在暗中活動,他的勢力仍然是可觀的。朝中的大官們,他仍有一半以上的影響力!」

  「那些人還是聽他的?」

  莫紀南大笑道:「他們敢不聽嗎?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根小辮子捏在王爺手裡,王爺不但能叫他們身敗名裂,也能叫他們身首界處……」

  說到得意時,聲如梟鳴,馮武聽得臉上變色,莫紀南才有了知覺,連忙道:「不過你老弟放心,你這份差事是王爺花了十萬兩銀子買來的,王爺自然會好好珍重!」

  莫紀南道:「拿著吧!錢沒有嫌多的,尤其是像你們公子哥兒,上任後眼光別太淺去撈那些小數目,所以自己腰中著實些的好,今後多聽指示,有你的好處的!」

  馮武捏著那把銀票,又是喜歡,又是害怕,就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下告辭去了。

  他辦事倒快,連夜把錢送進了汪振的別邸,領到了一紙汪任手諭,統領南宮少秋也接見了他,然後委派了他的任務,卻不是個重要的職司,只是各地行走而已。

  馮武自然是很失望,在莫紀南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免不了有所怨言,但莫紀南卻笑道:「老弟,汪老頭兒是著在銀子份上派了你這份差事,南宮少秋不會不知道,他當然對你的能力不會太重視,你也別洩氣,好好地辦兩件漂亮的案子,使他對你刮目相看!」

  莫紀南笑道:「那不必發愁,替王爺辦事,王爺不會虧待你!你沒有班底更好,正便於建立自己的班底,過一兩天,我會替你安排的。」

  馮武接事後的第七天,就辦了一件漂亮的案子,查出雲州總鎮曹子英貪贓枉法,逼姦部屬妻女,冒吃空額糧暢達數十萬兩之巨,馮武對人宣稱是他早就有所風聞,而且掌握了部份線索,但是因為他的地位不夠重要,別人不敢深入地告訴他,曹子英在朝中頗多奧援,別人怕告不倒他而反為所乘,現在他夠資格管事了,人家才放心把一切都告訴他。

  曹子英立刻就革職查辦,而且在獄中賜藥自盡,家產查封,家人充軍、妻女入官妓。這個處分很嚴厲,朝廷為了整作飭軍紀,特地用了重刑。

  查封家財是馮武主其事的,他也有線索知道曹家的財產用什麼方法藏匿,一絲不差地查了出來。

  查封的財產只呈報一半入官,餘下的一半,兩成獻給了汪振,一成半入了馮武的私囊,另外的一半則提出來,給他手下的人朋分了。所以馮武那一組人,最少也落到了上千兩的進帳,皆大歡喜,對馮武大檔頭自然是說盡了好話,連汪振也十分賞識,說這小子會辦事了。

  一連辦了幾件漂亮的案子,馮武幾乎是出盡了風頭,真正的馮武卻直是提心吊膽,擔心著身份會被拆穿,因為他的身份有一半是被南宮少秋借用的,在廠衛中視事的是他,到汪振那兒稟事的是他,跟同仁之間,互相酬酢的也是他,只有跟莫紀南接觸時,才換了南宮少秋。

  不過,他對南宮少秋的易容術,的確是十分的欽佩,他只有身材與南宮少秋相同,臉形輪廓只有兩三分相似,最多可以說是南宮少秋的弟兄,絕不像一個人,可是南宮少秋每次比照他的樣子喬裝易容後,居然惟妙惟肖,連聲音都學得報相像了。

  擔心儘管擔心,他也很開心,這對自己的將來是有太大的好處了,南宮少秋在廠衛中幹不了多久的,將來一定會完全交回給汪振,自己走通了汪振的門路,異日在廠衛中,必將是備受重視。地位日重,獨挑大樑,雖然自己的能力有限,但是南宮少秋簽應了一旦有事,必會全力支援,平時會拔兩個有本事的人幫助他,必要時,還可以頂替他的身份來代他處理。

  所以南宮少秋吩咐他幹什麼,一定是如奉綸音,奉命唯謹,半點都不敢稍怠,只苦於一件事,就是每天他必須把自己的行蹤,接觸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做過那些事,一點不差地報告出來,甚至於跟那個女人一起睡覺,都不能隱瞞少許,這實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因此他只好盡量少人接觸,寧可沒事就回家去找丫頭們胡調,因為他手頭有了錢,家裡也闊了起來,買了兩個聰慧可人,美貌解事的丫頭,放在身邊侍候著倒也自得其樂。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8:46

  這天他又到了廠衛總處,由南宮少秋召見了,問得很詳細,他倒非常盡心,一點不差地說了,然後才進入一間密室躲起來,面著三個絕色佳人,卻不敢露出一絲輕浮,他知道這三個人是三條母大蟲,任何一個都能要他命的,不過,他也有輕鬆的地方,那就是這段時間的行蹤,他不必記起來,也不必報告。

  一個人若是想要把做過的任何一件事都記住而向人提出報告,那在生活中就全無樂趣了。

  他認為南宮少秋是有點多事,憑他一個小人物,不會如此受到重視的。

  不過,南宮少秋的顧慮並不是多餘,的確是有用的,他以南宮長春的侄少爺身份,進入廠衛,把忠順王的篡國陰謀一手粉碎,已經引起了忠順王的戒心,對再次要用一個人時,已經十分注意了。現在,他又以馮武的身份,來到了一家叫四海春的酒樓,在門口就被個漢子撞了一下。

  馮武在平時就是好事愛鬧的,此刻架子大了,自然更不能輕易了事,何況他看出這個漢子是故意來撞他的,因此立刻發脾氣,口裡罵混帳,伸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出去。

  那知道一伸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那個漢子冷笑道:「朋友這是大馬路,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人來人往很擠,碰撞一下難免,你憑什麼開口罵人,伸手打人?」

  馮武見打人不成,反而為對方所執,面子上更下不來了,冷哼一聲道:「殺胚,你不要命了,居然敢冒犯本座,來人哪,給我殺了。」

  他的身邊並沒有人,可是一聲令下,斜裡一道寒光,無聲無息,一下子就插進了那漢子的咽喉。

  漢子鬆手,馮武一腳把對方踢了出去。

  殺了人還要加上一腳,也只有馮武這種公子哥兒才做得出來,而且當街為了一點小事而殺人,也只有廠衛中人才如此無法無天,這在南宮手下是不敢的,但馮武卻是汪振自己引進的,倒也不足為怪。

  人群中出來兩名漢子,一個上前彎腰拔出屍體上的飛刀,另一個卻彎腰恭身道:「大檔頭,這死人如何處理?」

  馮武仍自悻悻地道:「把地方召來,查明屍體的身份,然後追究一下,是誰指使他的,這兒的行人雖多,我身邊並不擁擠,他故意衝上來生事,分明是受人指使!」

  這時酒樓中又衝出三名漢子,都是一身勁裝,一個人叫道:「好傢伙,這是那來的王八旦,居然敢殺死我們的同伴。宰了他給老張償命。」

  叫聲中三個人各擺兵刃衝了上來,馮武的兩名手下立刻各迎住一人,馮武自己拔劍也對付一人。

  這後來的三名漢子功夫都很了得,馮武的兩名手下也不弱,竟是勢均力敵,但馮武本人卻不行,被人殺得連連退後,危險萬分,不過對方似乎無意要他的性命,否則兩三個回合就能將他刺倒下來了。

  他的手下見上司危急,抽冷子又是兩口飛刀,襲向跟馮武對敵的漢子,這次對方已有了防備,但也只能架開了一口,另一口釘在肩窩上,深陷人肉兩寸,痛得把手中的劍都丟掉了,馮武這下子可神氣了,立刻舉劍亂砍,口中還叫道:「殺!殺了這些暴徒,再追究他們的主使人!」

  不過他的劍法實在不怎麼樣,人家已是空手,還負了傷,他仍是砍不到對方,只是局勢已改觀,變成他主動地追殺對方了。

  樓中的莫紀南衝了出來,首先托住了他的手道:「馮公子,這是誤會,請停手。」

  馮武那裡肯啊,還是掙扎著要殺對方,不過莫紀南的手卻像鐵箍一般,使他無法動彈。

  他才悻悻地道:「馮公子,這幾個都是我的朋友,是山西太原鏢局的鏢師,不是歹人。」

  「什麼!是莫老朋友,居然對付起我來了。」

  「那有這種事,我說過是誤會,他們是我請來幫公子的忙的,公子不是說手下沒有好手嗎?老夫才特地請了來,原是準備在今天推薦給公子的,那知道你們剛見面,還沒有認識就打了起來。」

  馮武冷笑道:「盛情心領,這幾個傢伙一來就拆了我的台,我還敢借重嗎?」

  莫紀南歎氣道:「老夫一時未曾注意,那個姓張的說有事要下樓片刻,哪知就跟公子衝突了起來,公子殺死了一個,又傷了一個,相處也難愉快,幫忙的事自然作罷,但是也望公子看在老夫面上,放過這件事吧!」

  馮武頓了頓才道:「看在莫老的份上自然只有算了,可是莫老叫他們快點離開,他們是被我那兩個手下殺傷的,我不想他們再起衝突。」

  「那當然,老夫自會曉諭他們,不得再在京師出事的,公子這兩位貴屬是新來的?」

  「是的,是汪公公推薦給我的,是兄弟兩個人,練得一手好無影飛刀,汪公公最近對我十分器重,知道我手下沒有好的班底,才特地搬了兩個人給我,因此莫老也不必再為我找人了,來了我也無法安插!」

  莫紀南看了那兩名手下一眼道:「想不到汪振手下也有不少好手!」

  「當然了,汪公公也並不是指望著南宮世家成事的,他也知道南宮少秋不會一直替他辦事,再者南宮少秋的身份擺明之後,連朝廷都對他禮讓幾分,汪公公是名義上的總監,實際上還得聽他的,心中也不想永遠借重,自然要自己作一番部署的!」

  「南宮少秋一走,公子就可以上去了。」

  「那倒不可能,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也負不起這麼大的責任,不過東西兩廠,我可能會負責一個。」

  「那公子最好還是接東廠。」

  「為什麼,東廠的人事最難控制,因為那原來是王爺手中負責的,雖然被汪公公接了過來,也只換了幾個主要的負責人,大部分人員都沒動,汪公公有意思要我接西廠,那是他原來就負責的,人事上有把握一點。」

  莫紀南一笑道:「南宮少秋雖然把東廠接了過來,但他也沒有把握說能完全控制。」

  「正是這話,以南宮世家那麼雄厚的勢力都做不好。這個燙手山芋誰都不想接。」

  「但是公子卻可以接下來。」

  「我!莫老別開玩笑了,我對自己吃幾碗飯很清楚,我要有那麼大的本事,早就出頭了,不會霉到現在。」

  莫紀南笑道:「但是有人支持就不同了,公子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因此公子不必過慮。」

  馮武張口欲言,莫紀南道:「上樓再談,從長計議。」

  他挽著馮武的手向酒樓中走去。

  他們這邊一說合,另外打鬥的兩處也停止了,無影飛刀弟兄要跟進去。馮武道:「我跟這位莫老先生有點事要談一下,賢昆仲就在樓下坐坐好了,酒菜叫他們揀好的送,掛在我的帳上。」

  莫紀南一笑道:「公子也不必破費了,老夫早就交代過了,一應花費都由老夫支付。」

  馮武笑道:「莫老還是省省吧,廠衛在酒樓中吃頓飯是給他們面子,我不問他們要幾個就算好的了,他們還敢要我的錢,說一聲掛帳是好聽啊。」

  「公子進廠衛沒多久,就把行情摸熟了。」

  「我在廠衛中可有不少時候了,哪一套不懂!只不過以前沒現在這麼罩得住而已,所以我才拼了命要爬高。」

  莫紀南道:「不過公子那一套在這兒可行不通,這家酒樓的底子可硬得很,憑誰也無法在這兒白吃白喝。」

  馮武眉毛一掀道:「我倒不信,今天如果他們敢收我一分銀子,那算他有種!」

  莫紀南一笑道:「公子是廠衛新貴,他們自然犯不上跟公子鬥氣,不過公子落個逞勢壓人,強佔民利的名義總是不太好吧,南宮少秋還沒走,有人去告上一狀,汪振也未必包得了!」

  馮武道:「這倒也是,不過就憑剛才在門口發生的那件事。我就可以借題目做文章,三天兩頭,帶著大批的人在生意最忙的時候來調查,不出一個月,看他開不開門!」

  他把廠衛中欺負老百姓的那一套搬出來了,莫紀南笑笑道:「公子總不會來搗老夫的蛋吧!」

  「原來這家酒樓是莫老開的!」

  「老夫只是負責管理而已,真正的東家是誰,公子肚子也有數。」

  「哦!原來是王……」

  莫紀南飛快地接口道:「王老先生的生意做得大,這只是一處而已,有錢就有勢…」

  他放低聲音又道:「公子,還是慎言的好,現在不比從前了,王爺兩個字,還是少提為妙。」

  馮武笑笑道:「那倒沒關係,京中的王爺多得很,私底下在外設生意的也不少,我手中捏著一大堆的資料,都是老汪供應的,他現在當權,卻也有幾個碰不起的人,叫我避忌著點。」

  馮武又笑笑道:「不過這一處的王爺卻真的需要避著點,攪了他的生意,未免太不好意思。」

  莫紀南也笑笑道:「可不是嗎,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己人搗起自己人的蛋了。」

  說著兩個人進了一間雅座,桌上放了精製的幾碟小菜,馮武心中一動,幸虧他向真正的馮武問得清楚,敢情這又是一道考驗,第一次是在門口,考驗自己的武功,現在又來上了這一道手續,看樣子他們對自己的身份,多少還未完全信任,但表面上卻裝作不知道地笑著道:「為些菜好像是專門為我準備的,每一樣都是我最喜歡吃的!」

  前天馮武在家無聊,要兩個慧婢在家為他弄了幾道菜,獨酌散心,菜式也是一樣的。

  莫紀南笑道:「老夫是專程約公子到此一聚,自然要顧全公子的口味,公子請嘗嘗看!」

  兩個人坐了下來,各斟了一杯酒,莫紀南就一個勁兒邀他吃菜,他嘗了幾口後,神色微變,放下筷子道:「莫公莫非在我家裡也安了人,調查起我的行動來了!」

  莫紀南笑道:「公子太多心了。」

  馮武道:「絕不會錯,莫公應該清楚,我是幹這一行的,警覺性不會這麼差,前天我在家閒極無聊,我兩個貼身丫頭弄了點酒菜消遣,她們的烹調手藝尚可,但是沒弄清我的胃口,結果有的太鹹,有的太淡,有的又炒得太老,被我數說了一頓……」

  「那麼今天的菜呢?」

  馮武冷笑道:「今天的菜很好,完全合我的胃口了!」

  「館子裡的大師父,手藝自非家中的侍兒可比,這是我重金禮聘來的。」

  馮武道:「不然,那兩個丫頭的手藝並不差,只不過我的口昧較為特別,與一般人略異,所以才有那些挑剔,現在這些菜雖是合了我的口味,卻未必合一般人口味,因此我知道是特別為我做的而且一定是聽到了我跟丫頭們的談話,莫老,這是什麼意思!」

  莫紀南的臉上也不見了笑容道:「這也是向公子提出一個警告,你的行動時刻都在受監視中!」

  馮武拂袖起立道:「莫老,我為了受一點好處而幫忙,盡點力是應該的,但沒有把人賣給你們,莫老在我身上來這一套,就太不夠意思了!」

  莫紀南道:「公於不要誤會,凡是為王爺做事的人,都有這樣的安排的!」

  馮武冷笑道:「莫老說這種話就太不上路了,我又不是沒在廠衛中待過,王爺如何待人我清楚得很,從來也不興這一套,除非是對那些不信任的人……」

  「正是這話,王爺的處境今非昔比,公子是新進的人員,自然要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驗。」

  馮武道:「這可不是我要巴結王爺,是王爺找上我的,既然找了我,又不信任我,那還有什麼意思!莫老請上告王爺,說我們之間,一拍兩散,我借王爺的錢,一兩日定當奉上,以後對王爺的事,我能盡力一定盡力,至於王爺有何差遣,我就不敢多巴結了。」

  「馮公子準備過河拆橋了。」

  馮武慍然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是王爺做得叫我不敢攀附,這個不能怪我。」

  「馮公子以為這樣就能放手擺脫嗎?」

  馮武也沉下臉道:「莫公,最好大家別抓破臉,各留一份交情的好,莫公要留難我,我沒辦法,可是我手下那兩個兄弟卻不易留下,只要他們走了一個,莫公自己也留心點,天下將沒有你容身之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也不是第一天進的廠衛,圈子裡的那一套我太熟了,而且我升上這個大檔頭也有個把月了,多少也接觸了幾個人,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自然會有人把我的事原原本本送到南宮統領那兒,這樣子對王爺可大為不便,他想再建下這個實力,可不容易了。」

  莫紀南怒道:「馮武,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麼做?」

  馮武冷笑道:「為什麼不敢,我也在圈子裡幾年了,這一套早就學會了,從莫老第一次找上我,我就防著這一手了,我本來倒是真心為王爺做點事的,可是王爺的這一套使人太寒心了!」

  「哈……我早說過老馮的兒子是不會太簡單的,紀南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隨著這語聲,門口又走進一個便裝的中年人。氣勢非凡,果然是忠順王,馮武臉色一變,但仍屈膝一跪道:「參見王爺,王爺安好。」

  忠順王笑著拉起他道:「別客氣!別客氣!我這王爺是已經被革了爵的,也是個死了的人。」

  馮武道:「可是大家都知道王爺依然健在。」

  忠順王笑道:「那也不過是幾個人而已,對大多數人而言,我是已經死了。」

  他的眼中有些感慨,但隨又精光畢露,充滿了殺機道:「不過,我究竟不是那麼容易殺得死的,有些人以為我是完蛋了,居然敢翻臉不認人,我就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馮武知道自己最近整掉的那些人,就是忠順王的報復和示威行動,因為所有的資料都是莫紀南所提供的,假手自己向其他的人提出了警告。

  所以他有些畏懼地道:「王爺,卑職對王爺並未失去尊敬之心,因此對王爺的吩咐,一直不敢少懈!」

  莫紀南忍不住道:「那些事情你當然起勁了,那對你也有莫大的好處,這都是王爺的栽培!」

  馮武抗聲道:「莫公,我這個大檔頭是憑家父的人情掙來的,雖然得了王爺的幫助,但我自己也籌到辦法了。這並不是說我不知感激,但你一定認為我受了多大的恩惠,我就不能領這份情了!」

  忠順王沉下臉道:「紀南,你少開口,我自己出來了,就用不著你說話了,對世家子弟,你不能用江湖人的那一套,他們天生有一股傲氣!」

  馮武道:「王爺明監,對江湖人也不能用那一套,王爺過去就太縱容計全了,一味地運用權謀來制人,才把個鐵打的基礎給毀了。」

  忠順王點頭歎道:「我知道,那是個很慘痛的教訓,以後我不再犯這個錯了。」

  莫紀南道:「可是這個馮武對王爺也藏二心……」

  忠順王一笑道:「這不是二心,是必要的措施,他父親當年也是一個人物,他的家學淵源,自然也不是頭不舞之鶴,這反而使我很放心,因為這證明了他夠聰明,夠謹慎,可以共大事。」

  「可是他的忠心卻令人懷疑。」

  忠順王笑道:「世家子弟的忠心表現和江湖人不同,他們是很理智的,不會只憑熱血來賣命,但他們懂得如何作有利的選擇,不會感情用事,你不明白世家子弟,亂插手只會誤事。好了,小馮的事由我自己來對他說,你出去吧!陪陪那兩個他的手下,他們才是江湖人。」

  莫紀南悻悻地退了出去,馮武才低聲道:「王爺!這個地方靠得住嗎?您輕易現身太危險了,現在各處都在捉拿王爺,甚至於懸下萬金的重賞!」

  忠順王大笑道:「在重金的誘惑下,沒有一個人可以作為心腹,有些人追隨王爺,將來的好處不僅萬金之數,或許還不會有二心,但這兒的人,未必人人都有這種好處,他們的忠心就要考慮了。」

  忠順王笑道:「小馮!你的思慮很周詳呀!」

  馮武道:「家父昔年敗事,就是毀在親信的手中,仇家所出的代價,高過家父給他們的好處,他們就倒戈出賣了家父,卑職每引以為戒,以前也許不夠資格談這些,現在卑職略略有些機會,家父常以此為訓。」

  忠順王笑道:「所以你對手下十分大方,利益均沾,這一陣子,你的手下都撈了一筆,連廠裡其他的同仁,都得了不少好處!」

  馮武也笑道:「卑職知道自己的本事不及人,要想在這個圈子裡站得久一點,必須廣結人緣,叫大家都肯幫我的忙,至少也不好意思扯我的後腿,再者,廠衛的外快較活,不像家父當年那麼死板,看得見的好處,我不妨大方一點,讓人家多得一些,看不見的好處我吃上一份,就沒人多說話了!」

  「哦!還有看不見的好處,本主也領了多年的廠衛,內情竟不如你清楚,倒要請教一下!」

  馮武微微沉吟,忠順王道:「本王只是隨便問問,如果不方便的話,你也可以不說的!」

  馮武道:「對王爺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因為王爺不會再領廠衛的!」

  「那可很難說,本王重領廠衛和可能雖然不大,但本王執掌江山的可能卻大得很,到那個時候,本王不會如此昏庸,不會再讓人作怪了。」

  馮武笑道:「那個時候王爺也不會再要我在廠衛中效忠,這條財路也就不存在了。」

  「這倒是,謀國要武、治國要文那時本王重視的是你另一方面的才華,因此你不妨說說,讓本王也學個乖。」

  馮武笑道:「其實說穿了也平常,卑職抄那些人的家時登錄有案的財產,實報六成,四成歸公,一成報效汪公公,一成我這組裡落下,兩成提交廠裡均分。」

  「這是朝廷默許的,我辦事的時候,也是如此呼,你又有什麼好處呢!」

  馮武笑道:「我卻知道他們的財產絕不止此數,故意將情節弄得重一點,再跟他們談價錢,因代價而減輕,總要叫他們吐出個七成來,再保全他們的性命,這七成可以不入帳,我提出三成給汪公公,四成就落在我的手中,最多再拿出個一成,給幾個過手的人分分,我自己那三成卻是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囊中了!」

  忠順王神色一動道:「那些人肯吐出來嗎?」

  「這就是運用之妙了,但主要的是不要太狠,給他們留了個兩三成,他們就會吐出來了,若是半分餘地不留,他們自然寧死不吐了!」

  「既是不入帳,你就一手拿了也沒人知道,幹嗎還要讓汪老兒吃個大份呢!」

  「這是非常重要的,減輕罪名,從輕發落,還是要靠汪公公的力量,這可不能騙人的,必須要確實做到,如此犯事的心存感激,才不會把事情抖出來,即使他真要翻臉,上面有老汪頂著,也不會出大漏子……」

  忠順王大笑道:「小馮,你實在是很有算計的人,我倒後悔以前沒有重用你了。白白給那些狗頭們坑了不少去。」

  「是的,王爺不知道廠衛的好處,才放棄了廠衛,那些本來忠於王爺的人,為了利之所趨,自然要倒向老汪那邊去了。什麼都比不上黃金白銀可愛呀!」

  「小馮,你接任三個月,到底弄進了多少!」

  「承蒙王爺栽培,交了四件大案子給我,大概總落下二十萬左右吧!」

  「什麼,才這麼一點點,據我所知,你手下的兩個二檔頭,撈進的也不止兒數。」

  「王爺說的是銀子,卑職計的是金子!」

  「啊!二十萬兩金,小馮,我當王爺時,也沒有你這麼高的進帳,你倒真去撈!」

  「王爺,這要碰機會,不是準能有這麼多的進帳的!我是托王爺的福辦廠四件大案子,每件有五萬的收入,當然,這也要事主夠肥才行,若是個窮光蛋,就沒有這麼好出息了,王爺交待了七件案子,有三件我是分文未進,一點小油水,我乾脆由底下人分去了。」

  忠順王沉吟片刻才道:「小馮,我最近也想弄點收人。」

  馮武道:「王爺要舉大業,一定要錢的,卑職的收入可以奉獻出一半來!」

  「小馮,你弄錯了,我不是向你借錢!」

  「卑職知道,但卑職應該向王爺表示一下的,飲水當思源,若沒有王爺供給消息,卑職也得不到這些好處,這是卑職奉獻的,可不是借給王爺!」

  忠順王笑道:「小馮,你的盛情可感,不過我不要你的錢,只是再交幾個夠肥的人給你,明的一份,你照原例去分,暗中的那一份,由你我均分!」

  「王爺!那辦不通的,不經過老汪,事情就沒那麼順利,人家此刻畢竟是在當權的時候!」

  忠順王想了一下道:「好吧,反正每一件案子,你必須給我弄足五萬兩,餘下的由你如何籌措分配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9:00

第三十章


  馮武盤算了一下道:「王爺,暗中我為王爺留下一半,倒不必限定多少,因為這也沒一個准數。」

  忠順王道:「這也行,我手上差不多還有十個人,他們看我失勢下,居然想翻臉不認人了,我也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這個王爺放心好了,事情到了卑職手上,總有他受的,不要他的命,也得脫層皮。」

  忠順王笑道:「這一點我絕對放心,想當年令尊也是狠角色,跟他過不去的人,也沒幾個落了好去。」

  馮武笑道:「家父狠是夠了,圓滑則不足,而且太孤立,得罪的人大多,所以出了事,只有人落井下石,卻沒有一雙有力的手拉一把,卑職有前車之鑒,不會再犯錯了!」

  「好!小馮,你是聰明人,我對你十分欣賞!」

  馮武想了一下道:「王爺!有件事你最好先安排好,我把錢弄到手,該轉入什麼人的帳下。」

  「存在你的帳上,我要用再向你支。」

  「那不行的,寒家早些年的底細,大家都清楚的,已經在靠打秋風過日子了,就是卑職最近落了些好處,也不敢明著入帳,分成好幾處放著呢,廠衛中目前不同往昔,南宮少秋弄了批人進來,一個個都鬼得很,給他們查出卑職的人息增加太多,可不是好事!」

  「上面有老汪替你扛著,你怕什麼!」

  「卑職的人帳不超過他,自然有問題,可是加入王爺的這一筆,勢將超過他很多!這反而會引起他的不滿,連帶使卑職也難以做事情了!」

  「那我找幾個戶頭給你,把帳轉進去好了。」

  「王爺,這不是隨便找個戶頭就行了,京師不過就是幾家大銀號,動輒幾萬兩黃金,折銀都是百萬之數,必須要那些戶頭夠身份才行的。」

  忠順王神色陷入了猶豫,馮武又道:「王爺,卑職知道您的錢不是自己用,都是付給人家的,夠資格接受您津貼的人,必然為是尋常人等,假如您信得過卑職,不如由卑職直接把錢轉過去,這樣子也隱密多了。」

  忠順王又沉思良久道:「小馮,這可是我最後的一批本錢了,你如出賣了我,我就真正地完了。」

  馮武道:「王爺,卑職沒這個膽子,別人以為您失勢了,卑職卻知道您還穩當得很,再者卑職這點本事,也不敢對王爺有二心,王爺隨便派個人,也足可把卑職一家老小宰個乾淨的。」

  忠順王忽又轉為獰笑道:「小馮,我倒真不是怕你反,就算我不派人,我自己也足夠要你的命的。」

  說著把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用手壓住茶碗蓋,慢慢的,那只景瓷茶盅,竟深陷入梨心木的桌面中去了。

  馮武咋舌變色,肅立道:「王爺神武無人能及。」

  「你不知道我也練過武吧!」

  「王爺乃皇族世胄,練武是必備的功課,本朝自太祖立鼎以來,皇族子弟,莫不精於武事,只是卑職不知道王爺的功力精深如許,放之江湖上,也無人能敵了。」

  忠順王一歎道:「我自己知道,我這身武功在江湖上可以算為一流高手,卻不敢說天下無敵,在南宮世家中,就有幾個人與我不相上下的,所以上次在新軍中,我不想跟他們力拼,因為我即使能敵過一個人,也敵不了第二個,我這有用之身,犯不著跟江湖人賭狠鬥勇去」

  「這話不錯,王爺又不想在武林中出風頭,跟他們去比什麼英雄,拚命的事,自有手下的江湖人代勞去。」

  忠順王一歎道:「不過我也不敢太信任江湖人,他們傑傲成性,不知感激,不管對他們多好,一點不如意,就會變瞼抗上,所以我手下的江湖人,從不敢用高過我的,平時倒不覺得,一旦遇上了強勁對手,就吃大虧上次對南宮世家,就是因此而被擊敗的。」

  馮武搖頭道:「這個卑職又不懂了,王爺用些武功高的人,只要駕馭得法,還是委管用的,像卑職手下,幾個二檔頭的武功都高出我很高,一樣很聽話。」

  忠順王一歎道:「小馮,你我不一樣,因為你的地位心胸都不在天下第一人,你的手下桀驁不馴,你可以告訴汪老兒,由他來設法替你排除,我卻不能依賴人,必須要自己有解決能力,如果我凡事要依賴人,就會被人所左右,無法凡事自主了。」

  馮武搖搖頭道:「看來這天下第一人的滋味並不好受,卑職還是本份些,做個不上不下的中等人就夠了。」

  忠順王大笑道:「小馮,我喜歡你的就是這一點,你有聰明。有才氣,卻沒有野心,好好跟著我,將來有你的好處的。」

  馮武道:「卑職的一切全靠王爺成全的,對王爺的事,敢不盡心。」

  「好,過一兩天我把人名和證據交給你,你盡力去辦,這些事情上,你一定會有好處的,只是別太貪了,把眼光放長遠些。」

  馮武唯唯地答應了,告辭出來。這次他雖已面對了忠順王,卻沒有動他的意思。

  因為野心勃勃的忠順上並不是一個人想做皇帝而已,他背後還有一堆野心勃勃而不安份的人,他們代表著一股勢力,不把這股勢力拔除,天下不會安定,另一個有力者又將代之而起,領導這股勢力作怪的,即使他們中間沒有這樣的人,他們也會去找一個的。

  能被他們看中捧出來的人,自然是個相當有實力的,而且也是個很有份量的人,朝廷中,如此身份者還有好幾個,那是太祖傳下來的惡例,太祖起自江湖,有了天下之後,為了保萬年基業,不肯相信外姓,大削功臣的權限,遍封宗親子弟,使他們都成為很有勢力的人。

  這位老祖宗的算盤打得很如意,大權盡落宗姓子弟手中,不管如何紛爭,江山不會落人別姓,宗廟中他這個老祖宗始終是高在第一位的。

  由朱氏這一家族來看,這個打算的確不錯,只是苦了後來當家的子孫,每一位後繼的皇帝,都無法掌握所有全部的天下,大權一直在被一些有力的宗室親王分享著。

  忠順王只是實力較強的一個而已,因此,要想天下太平,最好還是把那些推波助瀾,光風作浪的傑臣悍將一起拔除掉,使得那些宗室們沒了外援支持,才會變得安份。

  南宮世家一直是這些宗室們爭取寵絡的對象,不過他們一直維持著超然的風格,不參與政權的紛爭,這次南宮少秋是迫於情勢被捲了進來,也受到了官家的請求,務必要根除後患,所以南宮世家才只好繼續幹下去。

  過了一天,忠順王果然開始透過莫紀南,交給馮武一些資料和人名,馮武也很盡心著力去辦,他那一組人幾乎是馬不停蹄,日夜都在為查證而忙碌,但是人人高興,任勞任怨而不發一句牢騷,因為他們的忙碌有代價,有收穫,汪振尤其高興得合不攏嘴,逢人就誇說馮武的能幹。

  這個年輕人得以拔擢,是他一力為之,事先還向南宮少秋懇求了一陣子,那時倒不是為了錢,只是為了他欠神武將軍一個老大的情,借此還掉而已,他向馮武開口索取的代價,實在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他也一直不知道南宮少秋與馮武私下的交易和磋商,南宮少秋在表面上還故意地刁難挑剔,蘑菇了幾天才答應下來的。

  沒想到這個馮武還的確能辦事,接任下來才三個月,就已經接二連三地辦下了不少的大案子。

  當然也問到他消息的來源,馮武卻笑而不答,或是避重就輕地說有人向他告密的。

  廠衛密探的大檔頭,有一筆經費可以私自動用,那就是建立起一個屬於自己的線民耳目。

  這筆錢雖不多,也不算少,但大部分人都人了私囊,成了變相的津貼收人了。

  只有馮武是充分地利用了那筆錢,而且每次案子上,他也支用了一筆很可觀的告密獎金,這也是份例上特准的,也沒人認為不當,因為那個時候,這筆錢已經算是小錢了,何況是出在明帳上,由繳庫的帳目上開支,也沒有分潤到別人的好處。

  馮武把這筆款子人了自己的私帳,他無須付給誰,資料是忠順王提供的,當然不可能向他討取獎金。

  在忠順王面前,他絕口不提這一筆收人,充分地表現了一個人的貪慾,忠順王當然是知道的,卻對他更為放心了,一個貪婪的人,才是容易駕馭的人,更不可能與南宮少秋有關係,因為南宮少秋管理廠衛,作風大變,嚴禁部屬藉職權而貪索的,小便宜沾了,他可以裝糊塗,撈得太凶,他立刻加以干涉了。

  馮武的私下收入太多,南宮少秋也不只一次地向汪振抗議過,但汪振卻一再地為他辯解,說馮武的確能幹,他的那些開支確屬必要,因為他打聽到許多別人無法打聽的消息,當然不可能平白而得的。

  汪振是為了自己大筆的收入而支持馮武,兩三次之後南宮少秋也不說話了,因為馮武的表現實在特殊,汪振卻更是振振有詞了。

  所以這一陣子,馮武又忙了起來,他不知從那裡弄來的資料,居然一口氣查出了將近十個大貪官,而且是以前忠順王事政宣佈他身死之際,曾經頒布了一諭旨,傳令天下各督撫兵鎮,叫他們凡是與忠順王有勾結的,即刻自首詳陳,朝廷一概不究,如果隱瞞不報,或是呈報不實,隱下重要情節者,一經查獲,將嚴懲不貸。

  當時雖有一些人自首的,卻都是與忠順王走動得太明顯的,但他們所呈報的情節卻避重就輕,沒有一個肯承認參與謀叛活動的,同時也推說忠順王找到他們頭上,格於情勢,不得不敷衍一下。

  現在,馮武又把這些人給挖了出來,詳詳細細地摭拾了各種證據,包括了各種往來的親筆函等。鐵證如山,使他們無從推托起。

  馮武早已請准了汪振的允許,在查證這些人時,只要掌握了切實證據,可以不經審訊或請旨,先行停職拿人封宅,再連同一干人犯證物,解京鞠訊。

  就這樣子,他一連辦了十名要員,弄得人人見他就怕,唯恐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中。

  只有那些立身正直清白的大員,對他交相稱讚;誇說他的能幹,呈旨一再嘉勉,不但著令他接了父親神武將軍的世爵,而且還加封了太子少保,晉封為神武伯。在廠衛中,他也領了副統領的職銜,地位僅次於南宮少秋,誰都看得出,一旦南宮少秋離去,這個都統領也非他莫屬,伊然成為了帝都新貴。

  官面上的榮耀不說了,馮武私底下的收入也著實可觀,神武將軍舊日的宅第翻修一新,不但恢復了往昔的氣勢,而且更加顯赫了。

  但真正的馮武卻苦不堪言,他知道這一切不是他的本事掙來的,只是南宮少秋的成全,他怕一旦功成,南宮少秋撒手而退,他不知該何以為計,唯一的辦法就是盡量充實自己,南宮少秋利用他的身份出頭辦事時,他就躲於南宮少秋的私邸中學劍、練武,向胡美珍等六合四靈,學習各種用毒技巧及江湖上的種種技能。

  然後南宮少秋回來告訴他一切活動的經過,他必然熟記在心,因為他回到家中後,兩個貼身的美婢都是忠順王派在他身邊的奸作,她們會輾轉打聽他的活動情形,忠順王在外面也有人監視他的一切行動,言詞上不能有一絲錯失的。

  好在他也是絕頂聰明的人,竟然把一切都熬了過來,終於在三個月後的一天晚上,忠順王再度召見他。

  那已經是半夜了,也幸好南宮少秋一直跟他保持了密切的聯繫,沒有脫節,出門上車時,還是他本人,到一個地方轉了一下,換成了南宮少秋。

  會面的地點仍是那家酒樓,晚間沒有營業,更便於談話,忠順王笑嘻嘻地道:「小馮,你現在是功成業就,名利雙收了,這成功的滋味如何?」

  馮武忙道:「這全仗王爺成全,卑職沒齒難忘。」

  忠順王笑道:「你還算有良心的,沒忘記我,那麼我問你,該付給我的錢呢,我曾經幾次找人向你拿,你總是推王阻四的。」

  馮武道:「卑職可不是推阻,而是事關重大,必須向王爺當面交代!」

  「現在你見到我了,又怎麼交代呢?」

  馮武在身邊取出一個盒子道:「卑職已帶在身邊,全在這兒了,總計是白銀一千萬兩,開成一百張銀票。」

  忠順王愕然道:「居然會有這麼多!」

  「卑職對王爺的事,不敢不盡力,在這十件案子上。盡了最大的努力撙節經費,才湊足了一個整數!」

  忠順王接過來,看了幾張道:「怎麼都是你的名字。」

  「王爺,這筆數字太大,卑職不敢假手他人,沒一點身份的人也頂不起來,卑職只好硬著頭皮自己扛了,銀號是萬寶莊,是經手皇銀的,卑職是以公家的身份開具了帳戶,所以才避免了許多麻煩!」

  「可是轉人別人的帳戶,都是要得到你的認可了。」

  「那是一家的,每張面額都是十萬兩,銀號中規定超過一千兩的都必須要戶主認可才肯出帳,否則出現了偽造的,他們負擔不了損失。」

  「我要用掉這些錢地一定要經你認可了!」

  「王爺只要通知卑職一聲就行,一千萬兩銀子好幾百箱,卑職總不能雇上一大批的車子裝了來!」

  忠順王皺眉道:「手續上是夠謹慎了,可是有些錢是要用到外地的,這些銀票卻必須在京師兌現,未免不方便!」

  馮武笑道:「王爺,有錢給人用,不必去擔心麻煩,人家自有辦法的,這筆錢的來源也不是現銀,都是在京師轉進來的帳戶,卑職不知擔了多大的干係,因為汪老頭兒,只有一成的收入,其他的人也只落下半成而已,他們若是知道我落下這麼多,不咬下我兩塊肉才怪!」

  忠順王想想也是實情,只是笑道:「小馮,你在這些案子上自己進了多少?」

  「說來王爺也許不相信,卑職不但一文未落,而且還貼了十幾萬兩出來,打點手下人的使費!」

  「你不賺還要倒貼,這叫人的確難信!」

  「王爺,卑職一共承辦了十件案子,一半入公,一半扣了下來,總數就是兩千萬出頭了,每件案子上,差不多就是兩百來萬了,那些人的身份不過是如此。」

  忠順王笑道:「我忘了有一半要入官了,我倒不是嫌少而是想不到有這麼多,老實說,我最初的估計,能有一半就很好了,你居然能落下有千萬之數,可見那些狗頭們以前靠著我得了多大的好處,現在居然翻臉不認人了,我若是不整他們一下,實在難以嚥下這口氣。」

  「卑職能體會王爺的心意,所以對這十個人,卑職毫不容情,痛加整治,除了能留下一條命,大概只能維持個小康生活了。」

  忠順王大笑道:「整得好!整得好!小馮,經此一來,大概沒有人再敢叛我了。」

  「有卑職在,相信也沒人敢那樣做了,昨天南宮少秋還召見卑職,十分嘉勉,說卑職在清除王爺的黨羽這件事上做得成功,他準備在一個月後就辭職回到江湖去擔任南宮世家的府宗,廠衛的工作,他準備推薦卑職擔任總綱,江老頭兒也同意了。」

  「那倒是要恭喜你了,今後你一肩挑東西兩廠,將是天下最有權勢的人了。」

  馮武道:「王爺,這份差使有點權,卻不是絕對的。而且卑職志不在此,否則也犯不上出死命來巴結王爺了!」

  忠順王大笑道:「我知道,小馮你放心好了,一旦我身登大寶,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弄進樞密院,讓你主理朝政,掌輔天下。」

  馮武也欣然色動地道:「這才是卑職真正能為王爺盡力的地方,卑職在京師多年,政情吏治,各部門都比那些老傢伙們熟得多,相信也比他們稱職得多。」

  忠順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有這一天的,小馮,你放心,一定有這一天的。」

  馮武也肅立致了一禮道:「多謝王爺。」

  忠順王把那疊銀票留下了三十張剩下的又還給了他,馮霸道:「王爺,這是做什麼?」

  忠順王道:「替我辦事沒有要你貼錢的道理,這些錢你留下一百萬,其餘的六百萬由你去經手轉給六個人。」

  馮武怔了一怔道:「卑職的這一份,卑職多謝王爺的賞賜,至於其他那六份,卑職不方便吧。」

  「沒什麼不方便的,我信任你,才把這最後一點機密交給你他們都是一方重鎮,以後由你以廠中的身份,跟他們聯繫接觸也方便些。」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0 23:59:13

  馮武猶豫未接,忠順王塞在他手中道:「這六個人目前對我尚稱恭順,以後如何那就不敢說。有你這個廠衛副部統領的身份,可以壓著他們一點。」

  馮武道:「卑職跟他們聯繫,怕他們不敢相信!」「這倒是不錯,你目前辦了十大案子,正是名氣大得驚人的時候,輕易是叫人難以相信的,但孤王自己會另外著人去通知他們,讓他們知道一下,孤王並沒有真正垮臺,仍然是有控制兩廠的能力。」

  馮武頓了一頓又道:「還有一件事,卑職想請求王爺的,就是南宮世家!」

  「你怕孤王得了天下之後,會向他們開刀!」

  馮武道:「他們在江湖上的勢力很大,而且極少涉人官家糾紛,這次是王爺的人先對江湖人開了刀,才把他們給牽了進來。」

  忠順王道:「我知道,我是受了計全那老王八旦的煽惑,才捅了那個馬蜂窩,而且我也過於相信他們十三邪神的武功,才由得他們胡鬧,以後只要他們不惹我,我是不會去惹他們的!」

  馮武道:「王爺有了天下之後,他們自然不會來開罪王爺的,除非是王爺逼得他們太凶!」

  忠順王笑道:「孤王這次總算也貪圖到江湖世家的實力不可輕侮了,慕容世家不堪一擊,南宮世家卻真的實力雄厚,孤王們居至尊後犯不著去跟江湖人嘔氣了!」

  馮武笑道:「王爺具此胸襟,才是天下第一人的氣概!」

  忠順王一歎道:「孤王只是風雲際會,懂得不放過時機而已,卻不敢以天下第一人自尊,但南宮世家,卻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家,門下能人輩出,孤王遺憾的是未能及早跟他們拉上交情,否則今日天下,早已在孤王手中,用不著如此艱苦了!」

  馮武告辭出來後,倒是很盡職,不到一個月,他已經跟六個軍鎮要員都有過接觸,把銀票轉入了他們所提供的名目之下,也取得了相當的聯繫。事情很保密,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忠順王對這一點十分欣慰,這證明了馮武的可靠與能幹。

  而且那六處兵鎮更因為馮武的緣故,對忠順王的態度更加恭敬了,他們也瞭解到,忠順王確實是有能力毀了他們的,這些人對京師的行情是最熟的了,在最近這一陣子來京師最紅的一個人就是馮武,幾乎跟前一陣子的南宮少秋不相上下,何況南宮少秋在許多公開的場下,對馮武讚譽備至,幾乎也公開也承認他將代自己領兩廠都統領的缺了。這樣的一個人,卻是忠順王的支持者,可見忠順王的勢力仍然是存在的。

  但是忠順王的另一方面,情況卻很糟,他從馮武那兒拿去的另外三百萬兩銀子,是給他手下另一些秘密人員使用的,這些人一個個都被刨了出來。幾個重要的聯絡人都被抓了進去。

  莫紀南氣急敗壞地要把消息通知忠順王,卻在自己的家門口被兩個大姑娘堵住了路。

  那是李瑤英和單小紅,莫紀南知道事情不對勁,回頭往家裡跑時,從他的屋子裡又鑽出了兩頭母大蟲,卻是胡美珍和胡風。

  莫紀南心知今天已入重圍,脫身無望,一咬牙道:「該殺的馮武,我早知他靠不住!」

  胡美珍笑道:「你可別冤枉馮武,他對忠順王可忠心得很,只是有一點你沒算計到,馮武這個人突然竄起來是誰造成的。」

  莫紀南倒也光棍,知道事情已無可隱瞞,乾脆承認了:「自然是老夫,若非老夫供應這麼多的消息,他那點本事,憑什麼建此大功。」

  胡風也笑笑道:「他有多少能力我們跟你一樣清楚屈此在他手上破獲十來件案子,都是與忠順王勾結有關,我們也就注意上這個人,故意地縱容他,造成他的不可一世,然後在他身上去挖取那些有關的殘餘人員!」

  莫紀南較為放心了道:「你們只能挖到老夫身上為止,卻挖不到王爺的!」

  胡風道:「我們只是拿到你就行了,並不要拿忠順王,他是個已經公開宣佈被殺掉的人,拿到他又不能再殺他一次,反而使我們自己難堪,他落到我們手中,也只能悄悄地做了他一場!」

  「你們永遠別想找到他。」

  「我們根本不必去找他;這一次再清除掉他的爪牙後,他是真正的完蛋了,活著也跟死人沒兩樣,莫紀南,你知不知道從你第一次出現在呂祖廟中跟馮武見面時開始,我們就盯上你了。」

  「你胡說,那時消息一點沒走漏,老夫也早已脫離廠衛,沒有人會認出老夫的。」

  「可是計全被殺在呂祖廟,那個地方就受嫌,你出現該處,又是忠順王手下從前的紅人,自然也是受注意的對象,只要盯緊你,你也幹過廠衛,該知道廠衛中的眼線盯人的本事有多大,他們全力盯死一個人時,那怕躲到陰曹地府都跑不掉,莫老兒你是漂亮些自己束手就擒吧,還是要麻煩我們動手?」

  莫紀南大吼一聲,奮力往外一衝,李瑤英一劍急刺,莫紀南雖是空手,卻凜然無懼,單掌伸出,貼著劍葉往外一封,分寸一捏得恰到好處。另一隻手也迅速無比的占向了李瑤英的肋下,出招凌厲。

  大家都是第一次與他接觸交手,這才發現他的武功,竟較當初的十三邪神還要高。

  無怪乎忠順王當初會把他隱藏起來,從事暗中的佈置了,因為這傢伙的確是個人才。

  李瑤英一驚退開,幸好單小紅及時補進一劍,才沒容他突圍出去,胡風和胡美珍本來還在一旁旁觀,不好意思合攻,見他一個人以一隻空手,居然能敵住兩支劍的圍攻,還能從容有餘,這才各挺兵刃參加合攻!

  但是這個傢伙卻還真行,居然能夠從容應付,他的手掌好像戴上了一雙特殊的手套,居然能力劍不傷,手指碰到兵刃,能發出金鐵之聲,因而他的手掌也變成了一樣厲害的兵器。

  可是他畢竟只有一個人,而這四個女的武功都是一時之選,交手久了,氣力到底不如,何況他心急要突圍出去通知忠順王,告訴說馮武是廠衛中放出的釣餌,必須及早中止聯絡,以免為人連根挖光。

  四個女的似乎知道他的心意,並不作力拼的打算,她們只是站穩了方位,各守住了一個方向,盡量地拖住他,打算慢慢地困死他。

  同時在屋子周圍,也漸漸地出現了三五勁裝漢子穿著廠衛的服裝,卻都是些新面孔,這些都是廠衛的新進人員,裡面已沒有舊日忠順王的心腹,莫紀南知道自己的黨羽也被清除乾淨了,不可能再得到任何援助,今天已陷入了人家精密佈置的算計之中。

  一時憤極,大吼一聲:「南宮少秋,你好厲害!」

  拼著背上挨一劍,雙手運指成劍,猛力衝向了對面的李瑤英,存心作同歸於盡的打算,李瑤英沒想到他會突然拚命的,看他那凶狠的來勢,倒是不敢硬拚,驚呼一聲,閃身退開一邊,但她的身後卻沒有去路,而是一棟三丈來高的高牆,莫紀南是個很狡猾的人,他的樣子在拚命,實際上卻是打著脫身的主意。

  一擊成空,背後雖然挨了單小紅的一劍,雙腿一縱,帶著創傷,縱上了高牆,迅速往下落去。

  那是一家大戶的花園,正有一個女郎提著籃子在花圃中剪花,見牆上突然跳下一個人來,不禁張口驚呼,坐倒在地,莫紀南連話都不及多說,匆匆掠過她的身邊。

  因為這只是一個使女打扮的女郎,他以為是哪家大戶的下人,沒作理會,也沒防備。

  忽而腿彎處一痛,雙腿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屈一跪。

  那是點絳唇席容容,她口中的兩枚棗核釘號稱閻王令,不知有多少好手喪生釘下,莫紀南雙腿各挨上了一顆,頓時失去了行動能力,翻身坐在地上,看見席容容笑吟吟地站起來,心知又著了道兒,這條退路是對方故意留出來的,卻在牆後伏下了一支奇兵。

  這一剎那,他心中只有一股恨意,一心只想拼得一個是一個,所以雙手一撐,整個身子飛了起來,直向席容容撲去,這次是畢生功力之所聚,存心要將席容容斃於掌下了。

  席容容沒有躲,花圃中卻又飛出兩條人景,一左一右,在空中與莫紀南一擦而過,同時各揚手放出一蓬星雨。

  那是白含沙和鄔射影,兩個的含沙射影天星砂不僅含有劇毒,而且勁為奇強,連護身真氣跟厚衣服都擋不住。

  莫紀南的身子在空中受此一阻,沒能到達席容容身前就落了下來,雙手插進了一塊大青石中,可見他這一補之威是何等強勁。

  他那猙獰的臉上被天星砂擊出無數小孔,中上一顆就無救的劇毒,何況密密麻麻的中了一大片。

  莫紀南的身子很快地就被那些劇毒所蝕,皮血化為黑水滴下,身上冒著絲絲的白氣。

  等李瑤英和胡風她們迫過來時,他的頭和手都已成為磣磣的白骨了。

  胡美珍問道:「解決了?」

  席容容道:「挨了我兩顆棗核釘,再加上含沙射影的天星奪魂砂,有九條命也不夠死的。」

  李瑤英一歎道:「這傢伙也夠厲害的,合我們六靈四合七姐妹的力量,才將他收拾下來,真想不到忠順王於下還有這些厲害的人物。」

  胡風道:「殺了他倒不打緊,可是要從他身上追忠順王下落的計劃就落空了。」

  胡美珍笑笑道:「沒關係的,那位少爺已經把握住忠順王的下落,現在也出去找他了。」

  南宮少秋仍是以馮武的樣子去找忠順王的,所不同的是這次真正的馮武也同行了。

  兩個人一模一樣,直撲四海春海樓,在門上只說一聲:「找東家朱二先生,有要事相告!」

  忠順王是這兒的東家,朱二先生是他所用的化名,他的身份極具機密,連店中人都不知道,大小事情都由掌櫃的莫紀南出面處理。

  馮武的身份不同,他又是常為找來二先生的,所以門上的人也沒攔阻。只是奇怪,今天的馮副統領怎麼會變成兩個了,但是這一家酒樓的來客常有許多希奇事兒,他們也習慣了。

  莫紀南曾經交代過,凡是來找朱二先生的,門上就不必多問,把人帶到後面就是。

  馮武一腳來到後面,忠順王也得到了一些消息,見了馮武忙問道:「小馮!怎麼這一兩天我有不少人被廠裡抓去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

  馮武笑道:「王爺是問那一個,有些事是他知道的,有些事是他不知道的,但我卻原原本本全知道,王爺不如問我好一點!」

  忠順王這才注意到有兩個馮武,不禁失聲道:「馮武怎麼會有兩個的呢?」

  馮武笑道:「馮武只有一個,我們兩個人之間,自然有一個是真的,一個是假的!」

  「那一個是真的?」

  「對王爺而言,我是真的,因為每次見到的馮武都是我,對別人而言,他是真的,因為他們見到的都是他!」

  忠順王想了一下道:「我明白了,他是真的馮武,你才是假的,難怪我想不透,馮武若真有這份才學,早就該爬起來,不會潦倒成那個樣子的!」

  「那王爺對馮武也太輕視了,他的確還是有點本事的,否則不會把兩個身份維持得那麼好,王爺還派了兩個女的在他身邊呢!半年多來,言行舉止沒出過一點問題,那是很不容易的事!」

  忠順王哼一聲道:「這不是他掩飾得好,而是你學得太像,我現在只想問一句話,你到底是誰?」

  南宮少秋抹去臉上少許的偽裝,輪廓沒有變多少,卻已經是另外的一個人了。

  忠順王大叫道:「南宮少秋,原來是你!」

  南宮少秋一笑道:「南宮世家在江湖上是一個大門戶,收容了各種奇技異能之士,我這易容喬裝術學得還不錯,不過我也必須找一個跟我有幾分相似的人,才能改變得天衣無縫,跟王爺周旋了半年多!」

  王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半天才道:「南宮少秋,你既然在半年多之前就發現了我,為什麼早不下手!」

  「王爺問得好,你只是禍亂之由,卻不是禍亂根,要消彌禍亂,必須從根本上拔除,所以我跟王爺廝混了半年,總算把那些不安份的人都找了出來!」

  「你以為已經把我的秘密全部挖出來了嗎?」

  「雖然不是全部,但我想已經差不多了,只要把王爺和我所知道的那些不安份者拔除掉,縱然再留下一些,也不足為害了。」

  「哼!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變亂的種子是永遠存在的,我們這個宗室的制度不變,禍亂永遠不止。」

  「這不是我的問題,也沒有王爺的份了,我一個人挑不起百年基業的太平,我這一生所管的事到王爺為止。」

  忠順王厲聲大吼道:「小子,孤王一生鐵打的基業,都毀在你這小子身上,叫孤王好恨。」

  叫著他衝過來,劈面攻出一掌,南宮少秋絲毫不懼,舉掌相迎,砰的一聲,兩個人各退了一步,似乎功力悉放,忠順王大叫道:「好小子,孤王的火候至少多你二十年,你居然能硬接我一掌,實在不錯。」

  南宮少秋道:「江湖技業原來就是比宮廷武學高一點,因為我們成之於苦練,王爺卻是靠著機緣和人為的速成,兩者是不能相較的。」

  忠順王連話都不說了,舉手又是一掌,他已存心拚命,不再作脫身打算,只想把這個年輕人斃於掌下。

  南宮少秋也沒有閃避,每一掌都硬接下來,他也知道,今天若不將這個人收拾下來,以後永遠也找不到他了。南宮世家還要在江湖上繼續下去,不能留下這樣一個隱蔽的敵人,只要忠順王今天又跑掉了,他那君臨天下的美夢已因實力的消失而告吹了,可是他報復的對象將移轉到南宮世家身上來。而這個敵人太可怕了。

  因此,他也只有咬緊牙關挺下去。

  兩個人結結實實地換到第十掌,忠順王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看南宮少秋還是直挺挺地站著,似乎在等待第十一度的接觸。

  忠順王卻已舉手乏力,他只苦笑了一聲,咬破了一顆預藏在口中的毒藥,將頭一垂,身子慢慢軟了下去。

  南宮少秋並沒有比他多支持好久,忠順王才倒下,他也開始步伐踉蹌,口角鮮血滲下。

  十掌硬拚,每一掌都具有霹靂之威,鐵人也禁受不住的,還好,驚心動魄的馮武就在一邊,沒等他倒下就扶助了他,而且,很快地,從門外又擁進了一大群的女人!

  六合四靈中的七個女郎都聞訊趕到了,南宮少秋是她們的丈夫,也是她們今後共同生活的依據,她們自然是十分關心的,而且她們也到的是時候。

  伴著這樣七頭母大蟲共渡一生,別人無法想像的,但南宮少秋有的是辦法,不用別人替他操心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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