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歐斯卡]哎喲,天使[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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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3:09
標題:
[歐斯卡]哎喲,天使[全文完]
哎喲,天使
作者:歐斯卡
什麼?認錯人了!
這可是生死大事耶!可以隨便弄錯的嗎?
想不到天使的素質居然低落到這種地步,
連拿著相片抓人都會抓錯。
沈詠竹覺得自己快發瘋了。
好不容易等了十年,可以和江寒相會,
卻在見面的前一刻,被誤抓上天堂。
喔!天啊!還會有比這更悲慘的事嗎?
到底是哪一個「天才」天使闖的禍,
她非拔光它的羽毛不可!
安琪拉害怕地躲在一旁發抖,
她真的不是故意抓錯人的,
誰教人類都長得那麼像呢?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這第一O一份工作,
看樣子又要砸了。
嗚……還會有誰敢僱用她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3:39
自序
沒試過這麼丟臉!
居然在大夥兒唱卡拉oK,唱得開心不已、興奮莫名時,獨自對著螢光幕掉眼淚!
都是那首歌惹的禍——等你等到我心痛!
還記得那支MTV嗎?
男主角擁著十字架,無限哀慟地悲悼著愛人的猝逝。
多麼令人感動令人心痛的愛情,真是……嗚……嗚……好可憐喔!
可恨我那群極度缺乏同情心的朋友們,竟然因此連續恥笑了我一個禮拜。
整整七天,逢人就說:我天真到被電視騙了!(意思是指:白癡到分不清楚現實和故事的地步!)
真是可惡,我氣憤難平:士可殺、不可辱!
老妹立刻激我。「有本事你就替這對小鴛鴦翻案,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以為我做不到?」我一向受不得激。「但讓他們兩人太輕易結合,似乎顯不出愛情的偉大。」
「給他們來點折磨。」
「找個小惡魔來攪局如何?」
「老套!為什麼攪局的一定要是惡魔?」
「那麼找一個專門搗蛋,卻善良、迷糊到亂七八糟的天使呢?」
「嗯——」
「嘿、嘿、嘿。」好一個邪惡的笑容。
然後經過兩個月的孕育、陣痛,「唉喲!天使」終於誕生了!
想知道「它」是一個怎麼樣可愛又討人喜歡的BABY嗎?
讀完這本書你就知道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3:53
序幕
「安琪拉——」
智天使被得正睜大他那雙淡綠色的眼眸,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陷入一片火海中的圖書館,熊熊火光襯得他盛怒中的臉龐更顯酡紅。「是她!一定是她,那個瘟神、笨天使……」
白金色的頭髮、粉嫩般的臉頰,這本該是位美麗、可愛的天使!
可惜此刻那象徵天使身份的黃金光環正斜斜吊掛在她俏挺的鼻樑上,純白的羽冀上佈滿灰黑色的斑點,就像——對了!就像「乳牛」!
安琪拉楚楚可憐地低垂著美麗的頸子,一顆腦袋就快抵到地面了,她不敢正視彼得的臉。
「他一定氣壞了!我可以感覺到他源源不斷的怒氣,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畢竟『打掃圖書館』已經是我登上天界一年來,所換過第九十八份差事,我怎麼可能故意搞砸它?」
她著急地想解釋。「智天使閣下,請您聽我說……這……這絕對不是您所想的那樣……喔!親愛的大人,我可以解釋的……眼前這種情況雖然瘋狂,但它是有原因的……我想您一定很驚訝,可是請您相信我同樣感到難過……我可以說明……大人它其實是……只要您肯聽,您一定會瞭解……」
彼得按下焦急的情緒,想以無比的耐心、愛心、恆心……可是不行,眉頭越皺越緊,他終於忍不住了,惱怒地打斷安琪拉不知所云的話語。
「我正在聽,廢話不要這麼多,直接說重點!」彼得擔心地想到,如果傳言屬實,恐怕他永遠也無法瞭解這起火災發生的真相了!
「哦!智天使閣下,您生氣了……拜託,請不要發火……請您諒解,我真的……嗚……我……嗚……」安琪拉突然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更是無法解釋眼前的情況。
「轟」!大火吞沒了屋頂,可憐天堂一座屹立千年的圖書館就此毀於一旦!
彼得歎了一口氣。「我才是那個應該哭的人,不是嗎?」
「碰」!又一根樑柱被燒掉,被得只好招來雨雲滅火,大火在頃刻間熄滅,安琪拉卻還在哭!
「她的淚水還真多,剛剛應該直接用她的淚水滅火才對!」雖然明知不可能,彼得就是忍不住這麼想。「終於知道她那『瘟神』外號的由來了!」
「唉!」彼得徹底洩氣,他放棄般地揮揮手。「算了!你走吧!」
「啊?」安琪拉張大她美麗的棕色大眼,驚訝萬分地望著她的上司——智天使彼得。「不——親愛的智天使閣下,請不要趕我走,嗚……」她苦苦哀求著。「我會更加賣力地工作,請不要開除我,拜託……請讓我繼續在這裡工作,嗚……求求您,求求您親愛的大人……」
「夠了!夠了!」彼得實在受不了安琪拉的眼淚,他無奈地指著業已成灰燼的圖書館道:「你的工作是打掃圖書館內外清潔,可是現在圖書館已經燒光了,你還留下來幹麼呢?」
「咦?」安琪拉這才注意到觸目所及儘是斷垣殘壁,圖書館早就不見了!她恍然大悟。「原來我不是被開除,而是公司倒閉,不得不遣散員工啊!」
安琪拉成為天使已滿一年,卻還是無法完全改變當凡人的舉止、言行,甚至連一點當天使的思想和自覺都沒有!
智天使彼得目瞪口呆地望著安琪拉那安慰性地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她究竟在胡說些什麼?」
無視於彼得驚訝、繼而發青的臉孔,安琪拉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親愛的智天使閣下,我深為此事感到同情,圖書館燒燬了,這實在是件令人難過的事,但請節哀順變,逝者已矣!很抱歉我無法幫上什麼忙,真是遺憾了!」
「這傢伙瘋了!這個瘟神,要不是她,圖書館怎麼會燒成一片廢墟!她居然還敢說『節哀順變』?」彼得如夢初醒,氣得青筋暴跳。「你這個笨蛋、白癡、瘟神!」
彼得發著自從六百年前成為天使後就一直沉靜的怒火,其實當他還是凡人時,也很少生氣,如今竟讓一個小天使鬧得失去自制力,暴跳如雷,怒駕不止,實在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可是安琪拉已經走遠,她壓根兒沒聽到身後彼得憤怒的叫罵!
真是一個超級好運的傢伙——這裡指的是彼得,因為他可以不必被安琪拉的眼淚淹死,更不用怕哪個小天使看到他如此失態的一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4:09
第一章
升上高中三年級了,江寒和沈詠竹這對小鴛鴦見面的機會更形減少!
雙方的家長都不贊成他們這麼年輕就談戀愛,求學階段應該以課業為重,戀愛可以等畢業以後再談,可是萬一考不上大學,那問題可就大了,這可是攸關家長面子與孩子前途的。
江寒是家裡的獨子,父親是一間貿易公司的董事長,日後所有的事業都要交給他,因此江父對這唯一的兒子期望甚深!
當然江寒也是個孝順的好兒子,雖然年紀尚輕,但舉止穩重、很有商業頭腦,如果說他有什麼缺點,大概就是「太固執、一絲不苟、死心眼!」不過這也是他可愛的地方,沈詠竹就最喜歡他這股傻勁兒!
沈詠竹在家中排行老么,上面有三個姊姊,全是台大高材生,父親曾經說過:「我們家全是優秀的高級知識分子,如果你不用功讀書,考不上台大,將來就不要姓『沈』,聽到沒有?」
詠竹是夠聰明,可惜性子毛躁些,脾氣又不好,做起事來總是大而化之,還有點迷糊!不過尚稱善良就是了!
他們好不容易在複習考前,向家人借口看書,相約到K書中心見面,以便互解相思之苦!
江寒楞楞地看著詠竹,心裡千愁百結,想起國中時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他們的班級聯誼烤肉時,他注意到一個很勤勞、手腳卻很笨拙的女孩子,她肯接下所有同學不願意去做的差事——挑水,那時他很感動!
現在的女孩都驕傲得要死,嘴裡講的是男女平等,行為上卻總是指使或依賴男孩子,偏生他就不是什麼溫柔、體貼的紳士,所以當她自告奮勇擔起挑水任務時,他二話不說立刻答應了!壓根兒沒想過要幫忙,從同學的前車之鑒使他瞭解到,女人是萬萬寵不得的,否則她們很快就會把人當奴隸般使喚、甚至騎到你頭上來。
不過很快他就後悔了,別組由男孩子挑水的人,已經開始烤肉了,陣陣燒烤香味傳來,令人食指大動,而他這一組卻連水都還沒挑好,一些用品器具無水可洗,只能猛流口水地看著別人大快朵頤!
不是女孩子不努力提水,她一次提兩桶水,已經來回四趟,但每次滿滿的一桶水,提到營地就只剩下半桶,另外一半早在途中灑光了!
他幾乎要以為她是笨蛋,悄悄跟在她身後瞧她究竟在搞什麼鬼,卻看到她吃力地將水桶提在手裡,滿頭大汗、臉頰通紅,他懷疑真有那麼重嗎?正遲疑著要不要過去幫忙,她已經一個滑腳,跌在地上,兩桶水潑得一身濕,雪白的膝蓋上滲出血絲。
「看來不幫忙不行了!」他詛咒著。
最後他肩背女孩,手提兩桶水,回到營地,再也不肯要她的幫忙!
不是討厭她、也非嫌棄,只是他第一次發覺原來女孩子肩膀好小、腰細細的、而且很輕,好像搪瓷娃娃般一不小心就會碎掉!
後來他思考了一個月,終於得到一個結論:因為女孩子先天上體力比較弱,所以男孩子有義務保護她們!
打電話給那個女孩子,向她對日前的事致歉,請她原諒!
不久他終於也成了女性奴隸中的一員,他的心徹底被一個女孩擄獲了!
江寒對著詠竹傻笑,回憶總是甜美,但現實卻是殘酷的!
「唉喲!你幹麼打我,很痛耶!」江寒抱著腦袋抗議。
「可是我的手沒感覺痛啊!」
「你用『我』的英英字典打我,你的手當然不會痛!」他還特地強調那本字典是他的!
「哦!你的意思是我不可以用『你』的字典打你,那用我的好了!」詠竹動手永遠比動口快!
「唉喲!」可憐的江寒後腦勺的腫脹未消,前額又起了一個包!
「幹麼?你瘋了?謀殺親夫?」
「親夫?你不是準備和我分手,出國留學?」不想不生氣,越想越生氣,詠竹滿腹委屈,成串的淚珠立刻奪眶而出!
「你怎麼知道?」江寒很訝異,昨夜父親才對他提起,希望他高中畢業後,出國研修工商管理,以便日後繼承公司。
他知道父親對自己期望甚殷,加上本身對生意也很有興趣,每年寒暑假他都會撥出大半時間在公司裡熟悉各種事務,他是真心想將父親的公司發揚光大,可是要離開詠竹出國深造,那顆心就像要被撕成兩半,令他痛苦不堪,所以他猶豫著不肯立即答應父親,希望可以給他一個禮拜的時間考慮!
「昨天爸爸明明答應尊重我的意願,我還沒給他答覆,事情未成定案,詠竹怎會知道?」江寒很是懷疑。
看他遲遲不敢承認,詠竹哭得更凶,想不到他真是打定主意要瞞她到底,枉費六年的感情。「你這個混蛋,分手就分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等一下,詠竹你誤會了,我今天找你出來就是準備和你商量這件事!」江寒急忙拉住她的手,拚命解釋。
「你都已經決定了,還找我幹什麼?」
「你真的相信我會什麼事都不告訴你,就拋下你一個人,獨自出國?」
「全校師生都知道你要出國留學的事,只有我這個笨蛋被蒙在鼓裡,你還敢說?」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曉得這件事的,但老實告訴你,我還在考慮中,並未定案,拜託你別聽信語言好不好?」江寒心裡咒罵那個多嘴的傢伙!
「意思是——你還是可能離開我,選擇出國?」
「你真的這麼不願意我出國留學?」江寒賭氣道。「那好——只要你開口,我就不去。」
「你——」詠竹氣白了臉,指著他的鼻子道。「江寒我告訴你,我沈詠竹不是那種庸俗、不講理的女人,非阻礙你的前程不可,只是我討厭你不尊重我、討厭你不重視我們的感情、討厭你愛我不如我愛你的深、討厭……」
「夠了!好——詠竹現在看著我的眼睛,我再說一追,『我很愛你,只要你開口,我什麼事都可以依你!』要不這樣,既然我們無法離開彼此,現在就各自回家收拾行李,我們立刻私奔!」
「私奔?你開玩笑吧?」
「我是認真的,如果你願意跟我走,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疼愛你一輩子,不讓你吃到一點兒苦,相信我絕對有本事賺錢養活你、還有將來我們的孩子。」
「孩子?你自己生吧!」詠竹自語,不敢讓江寒聽到,其實她也不是真的相信傳言,他會不跟自己商量一聲,就獨自跑到外國留學,但不求證一番,又不放心,見他義正辭嚴的模樣,她反而先不好意思,吐吐小舌輕聲問:「你真的很愛我?」
那微紅的臉蛋無比嬌俏,江寒輕捏詠竹小巧的鼻子,取笑她。「你好像不願意跟我私奔喔?看來應該是你對我的愛,不如我對你的愛深?」
「廢話!誰要和你私奔?」詠竹瞪著故意使壞的江寒。「我可不想讓爸爸有借口和我脫離父女關係!」
「少來!四個女兒中伯父一向最疼愛你,他才捨不得和你斷絕父女關係,我爸爸倒還有可能!」
「少騙人了,你是家裡的獨子,伯父、伯母拿你當心肝寶貝似的捧著,平常罵都不捨得罵一句,更何況脫離父子關係!」
「也許不適合用於女對男,但眼前只有它能深切表達出我對你的愛,願與你一同立下誓言,今生今世此愛不渝!」
兩小無猜在百貨公司首飾部,眾目睽睽之下私訂終身!直到一陣掌聲突然響起,詠竹這才自覺方纔的舉動對一個女孩子而言有多孟浪,於是狠狠在江寒肩頭捶了一下,羞怯地說:「都是你啦,討厭!」
「詠竹——」一個不小心沒拉住她的手,江寒忙追進電梯,難得促狹心起,趁著電梯門尚未關緊時,轉頭向圍觀的眾人,行九十度鞠躬禮。「謝謝觀賞!明天同一時間請繼續收看……唉喲!」
結果話還沒說完立刻換來詠竹一陣嬌嗔的捶打,以及「哈哈哈……」好一陣祝福的歡笑聲。
「安琪拉——」
負責天界聖花園的熾天使哈斯望著眼前的一片水鄉澤國。「這是怎麼回事?水仙、百合、玫瑰、秋海棠、鬱金香、牡丹……所有花園裡的花全謝光了……一朵不剩……怎麼可能……天宮界的百花一向長年盛開、歷久不謝,可眼前……」
由白水宮引來灌溉的聖水不停地灑在花圃上,一點一滴,從濕潤、匯成徑流到淹死所有植物、衝倒蓄水池與圍牆,將一座美倫美奐的花園變為一窪殘破不堪的水塘。
聖水甚至不停地傾瀉下凡間,在著名的撒哈拉沙漠上造成無數綠洲,也許再過個兩、三日,地面上將再也找不到撒哈拉沙漠,因為在無數聖水的灌溉下,它肯定會成為世界上最寬廣、肥沃的草原,然後讓人類開墾為農牧用地、繼而成為地球上最大的穀倉,接著……
哈斯不敢再想下去,違反自然,在沒經過大天使長米迦勒的同意下,擅自創造奇跡,輕則削去宮階、重則貶落凡塵。「喔!這真是太可怕了!」
「我為什麼要心軟?為什麼要同情那個掃把星?為什麼要請她當園丁?為什麼不聽從彼得的忠告?為什麼不記取她燒燬圖書館的教訓?為什麼不……」一連串的問題與懊悔,哈斯無奈地收拾善後。
「我真是個笨蛋!」好不容易止住白水宮的聖水不再奔流,但已謝的花兒卻再也救不回來。「看來只好重新栽種了!」
哈斯伸手扶起在水中泡得浮爛的植物,它們曾經是他的至愛,打從五百年前他升任為熾天使負責這座花園起,就將全部心力投注在這些花兒身上,傾盡所有的愛照顧它們,可現在……他不禁流下升天以來的第一滴眼淚!
「安琪拉——」哈斯再次大喊。「這個混蛋到底跑哪裡去了?」真是一個不能托付重任的傢伙,名副其實的「瘟神」!
「啊!熾天使閣下,您今天怎麼會有空來花園?」安琪拉興高采烈地從花園旁的小徑跑來,像只快樂的百靈鳥,笑瞇了雙眼,渾然不覺哈斯已瀕臨火山爆發的怒氣!
「熾天使閣下,我將花園照顧得很好,而且還為地上那些可憐的植物灑聖水,您瞧,那一大片綠地都是我做的耶,它們長得多欣欣向榮啊!」顯然安琪拉並沒有注意到眼前那幕百花殘敗的景象!
「她將花園照顧得很好?」哈斯懷疑這個小天使不僅腦筋有問題,連視力都不怎麼好。「哼!你張大眼睛仔細看看,這些花兒像是很好的樣子嗎?」
「當然,它們……」安琪拉瞪大雙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顯然她還搞不清楚眼前的狀況!
良久,安琪拉終於回神,隨即驚喊。「熾天使閣下,這些花兒究竟做錯了什麼?您為什麼將它們全部處死?」
「這個瘟神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她以為眼前的一切是誰幹的?這個白癡的傢伙究竟是誰引渡上天堂的?她到底是如何通過天使測驗的?」積了滿腹怒氣的哈斯再也無法維持他的紳士風度。
「安琪拉——你這個笨蛋,瞧你做的好事:居然將滿園子的花都弄死了、還私自把白水宮的聖水引下凡間、未經允許擅自創造奇跡;你這個該死的『瘟神』竟然還不認錯?」哈斯氣得發抖。
「……嗚……親愛的大人……您……您……嗚……」安琪拉不敢置信地掩面而泣,她原以為撒哈拉沙漠上那一大片綠洲會為她博得登上天庭以來第一次讚美,但事實為何總與理想相反?
「閉嘴——」對於這個小天使越來越大的哭聲,哈斯恨不得塞住她的嘴。「你就非鬧得天庭上人盡皆知不可嗎?搞清楚這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其實他還漏說一件事:私自為撒哈拉沙漠創造綠洲更是一件罪無可逭的大過!
不過幸好他沒說,因為……「哇——」安琪拉的哭聲更大了!
高八度的哭聲鬧得哈斯頭痛欲裂,更擔心她為此驚動大天使長米迦勒,想到那一條條的重罪,他趕忙一個箭步衝到安琪拉面前伸手摀住她的嘴,悄然恨道:「住嘴!不准再哭,否則……」
「咦?哈斯你的聖花園怎麼變成這副慘樣?」
開口的是智天使彼得,哈斯這才發覺不知何時花園四周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天使!
大家好像都很閒,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一副吃飽了撐著的模樣!
「唉!怎麼搞成這樣?可憐這些花遭到如此劫難,實在是太慘了!」儘管口氣顯得無比淒清,但那張挪揄的嘴臉還是騙不了人,彼得擺明了是幸災樂禍!
哈斯怒眼橫瞪這個一起上天堂的老朋友,放開安琪拉,轉手揪住彼得的領子,不懷好意地警告他。「我的花園毀了,你好像很高興?」
那模樣擺明著彼得只要點個頭就非揍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兄弟,風度!」彼得揮開哈斯揪在領口的手,毫不在乎地道:「這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早跟你說過千萬不可用那個『瘟神』幫你照顧花園,你偏不信,我的圖書館難道還不夠給你做借鏡?」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花園都毀了!」哈斯很是後悔沒聽信傳言!
「這下可真是名副其實的難兄難弟!」彼得蹲下身檢查那已潰爛的植物。
哈斯緊張地望著朋友的一舉一動,彼得掌管天界圖書館,受封「智天使」,知識淵博。「也許他有辦法救活這些可憐的花兒?」他真心祈禱著!
「怎麼樣?有救嗎?」
「抱歉!你只能重種了!」
「重種!五百年耶!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嗎?」彼得的話等於給哈斯判了死刑,想到以往五百年的心血毀於一旦,他的心不覺一股抽痛!
「五百年?好歹你還有機會補救,萬一……」他手指著哭聲依舊響亮的安琪拉道:「那個『瘟神』要是繼續哭下去,引來大天使長的話,我看你得到撒哈拉沙漠上去種水仙了!」
「那怎麼辦?」哈斯快被那刺耳的哭聲煩死了,一個頭兩個大,根本沒辦法思考。
「去安慰她……」
「什麼?你瘋了!那傢伙捅出這麼大的婁子,我沒找她算帳就很寬宏大量了,你居然還要我去安慰她?」
「隨便喔!還是你要等著被貶下凡塵,自己選吧!」
「有沒有搞錯?我是受害者耶!」
「如果我沒記錯,大天使長米迎勒應該早在安琪拉被引渡上天堂時,就發佈命令:『任何一位天使都不准將具有危險性或關係重大的事交給安琪拉負責,違令者若闖出禍事,雙方實行連坐法,而且所有損失由該僱主自行負責!』你該不會忘了吧?」
被得提醒哈斯那道已經在公佈欄上張貼了一年的命令!
這一件事全天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安琪拉在甫登天堂,受天使訓練那三個月內,總共遺失了兩個光環,打破了四個,而且在正式受封為天使的典禮上,因為跌倒打破了大天使長米迎勒最心愛的花瓶、並且扯破了他的袍子,她的「瘟神」綽號也是由此而來!於是真知灼見的天使長,下了那道命令:「不准安琪拉插手任何重要的事!」當然更加不敢派她差事,從此她成了天堂上唯一可以名正言順吃閒飯,卻不必做事的天使!
「可惜安琪拉的性子老是閒不住,她到處拜託人僱用她工作,並且天天闖禍,結果……」
「結果真有我這樣的笨蛋肯僱用她,我活該倒霉!」哈斯洩氣地接續彼得的話,此刻他真想直接掐死自己算了!
「算了,兄弟,好歹我們是有難同當,而且嚴格說起來,我還比你更倒霉,你的花死了可以重種,我那些絕版書、石碑拓本、文宣資料……全是寶貝,哭都哭不回來才慘呢!」說著說著,被得也不由得眼眶泛紅,莫非天庭也像人間,他們活該遭劫?
「你這算是安慰我嗎?」哈斯覺得啼笑皆非。「兩個大天使相對哭泣?」
「嗤!」彼得聽出哈斯的挖苦,也忍不住損他。「這不是安慰,是提醒!你要再不趕快哄停那個『瘟神』的眼淚,恐怕大天使長米迦勒就要來幫忙你『種花』了!」
「種花?哼!」哈斯心裡真不知將安琪拉罵翻多少次了,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她面前,又不得不裝出一張笑臉。「嗯……安琪拉,我……你別再哭了……」
「哈斯大人……嗚……您為什麼生氣?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一直很努力……我以為您會高興……那片草原這般茂盛……可是……嗚!」
聽安琪拉說話非得有十二萬分的耐心不可,因為她永遠無法捉住話裡的重點!
此刻哈斯就有深切的體認。「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更慘的是她還有一顆與眾不同的腦袋,裝滿異想天開的鬼主意!該死的——」他低罵著!
「熾天使閣下,您……您還是不肯消氣聽我解釋,嗚……這真的是有原因的,我不是故意的……喔!正確的說法是:我根本不知道,這一切……嗚,大人……請您別生氣,我……」
哈斯的好奇心本來也是很強的,不讓他搞清楚這場大水災的緣由,他大概會三天睡不著覺,可是要等到安琪拉說出這件事情的真相,恐怕他會再次心臟病發作而死,只是不知道天使再死一次會變成什麼?他決定放棄這項知的權利!
「我說安琪拉你別哭了,我已經知道這不是你的錯,這一切全是我的疏忽造成的,和你完全無關,所以你不必負任何責任,現在擦乾眼淚回家休息好嗎?」
「咦?哈斯大人您的意思是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我現在就可以回家,明天同一時間再來?」
「再來?」哈斯嚇一大跳。「要是讓她再踏進聖花園,我和這些花大概都要沒命了!」哈斯在心裡嘀咕著。
「不——你明天不用來……」
「休假嗎?那我什麼時候再開始上班?」安琪拉天真地問,宛如生前依舊上班時的模樣。
「安琪拉,呃……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以後都可以不用再來!」
「嗚……為什麼?哈斯大人拜託您不要開除我,如果我哪裡做錯了,您可以罵我,請不要開除我,拜託!嗚……」
「不!不!不!安琪拉,這三天來你一直做得很好,只是……嗯……對了!聖花園因為某種原因必須重新整修,暫時得關閉一些時間,所以才讓你回家,你別誤會!」
「整修?我可以幫忙嗎?」安琪拉委實喜歡這座長年百花盛開的花園,它是那麼的美麗,她壓根兒希望可以永遠在這裡工作!
「天啊!」哈斯咬住自己的舌頭,總算瞭解為什麼說一個謊、必須再說一百個謊來圓的原因了。「什麼爛借口嘛!」
偏偏彼得前不久才見識到安琪拉的胡攪蠻纏,這會兒是打死他也不願攪進這趟渾水裡,他故意視而不見地轉頭忽略哈斯的求救信號!
「可惡!」哈斯暗罵老朋友不夠意思,面對安琪拉雙眼裡請求的光芒,更是不知所措。「該怎麼拒絕呢?一看到她的眼淚我就狠不下心來了,真是該死!」
「哈斯大人,我可以來幫忙嗎?」
「這……喂……啊!安琪拉歡迎你來幫忙,得等我做完準備工作。」
「那要等多久呢?」
「不會很久的,上次我整理這座花園也只花了五、六百年的時間,所以這一次應該也差不多!」
「五、六百年啊?好久耶!」
「安琪拉,天庭不比人間,五、六百年只是一段很短的時間,而且我們整理花園的方法也和人類不同,這些時間是一定要花的,不如你先回家等,待我準備好就立刻通知你好嗎?」
「這樣啊?但五、六百年時間我都沒有工作,這……」
「你可以先找一份暫時的打工做做,等哈斯準備好再過來幫他!」被得終究還是不忍放好友獨自「奮戰」,遂在一旁幫腔。
安琪拉考慮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道:「好吧!可是哈斯大人您別忘記準備好要立刻通知我喔!」
「當然!你工作這麼認真,我一向很喜歡你幫我工作的!」
「謝謝您哈斯大人,那麼我先走了,再見!」安琪拉帶著足以融化萬年冰雪的笑容,心滿意足地離開花園。
後面哈斯回以同樣熱情的笑容,揮手向她道再見,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花園小徑上,他噓口氣,整個身體癱軟在彼得懷裡道:「終於走了!我的嘴都快笑酸了!」
彼得取笑他。「兄弟,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你哄女孩子也很有一套!」
「謝謝!咱們兩個難兄難弟不是一向半斤八兩嗎?」
不知什麼時候看熱鬧的天使們已經完全散盡,一片狼籍的花園裡只留下兩個同病相憐的天使相對苦笑!
一群空姐圍在頭等艙的出入口邊,不停地議論紛紛!
「就是那個人,又帥、又酷!」
「而且很有錢,聽說他上個星期才花了兩百萬美金在富比士拍賣會買下一顆價值連城的鑽石——『印度之星』!」
「哇!兩百萬美金耶!值五、六千萬台幣,嚇死人!」
「那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你們知道嗎?我剛才聽副機長說,他在全世界五大洲都有分公司,業務、銷售網遍及全球,獲選財經雜誌今年度最年輕的跨國企業總裁!」
「如果他能夠看上我,豈不是立刻麻雀變鳳凰?」
「你想得美!有我在這裡,哪輪得到你!」
四、五個女人圍成一堆吱吱喳喳地聊個不停,眼光還不時往那個年輕的帥哥身上瞟,只希望自己能成為他睜開雙眼後第一個看到的人。
偏偏這個議論中的男主角是標準的不解風情,打從這些空姐開始注意他以來,已經過了三個小時,他不僅一點表示都沒有,甚至連眼睛都捨不得睜開一下,任憑眾佳麗使出渾身解數:遞茶、送水、敬酒,他老兄硬是打定主意充耳不聞、佯裝到底!
江寒不是沒聽到這些女孩們的談話,只是他的心早在十年前就完全繫在那個衝動迷糊卻溫柔可愛的沈詠竹身上了!
他們從國中就開始戀愛,整整六年,然後分開十年,江寒並不是一直都那麼確信他和她真的會相愛一生一世,待在美國這些年,他的身旁永遠不缺猛獻慇勤的女性,她們有的聰明、有的美麗、有的溫柔,可是總引不起他想和她們共度晨昏的感覺、興不起他想獨佔的慾望!
理清感覺之後,江寒終於瞭解:世上唯有詠竹才是他想要的終生伴侶!
「我的小可愛,我回來了!這一次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開,見面第一句話我定要告訴你:『詠竹,我愛你,嫁給我!』」笑容浮上江寒的嘴角,幻想著穿上婚紗後詠竹的俏模樣,計劃著未來早晚相伴的千百個日子,他將是世上最幸福、最快樂的新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4:26
第二章
「轟!」
「救命啊!珍珠門倒了!快來人……」
「天要塌下來了,嗚……嗚……」
「世界末日、世界末日……天庭和人間一起摧毀……嗚……」
「轟」、「碰!」軍天使班傑明目瞪口呆望著眼前亂成一團的景象,一向和平、安寧的天庭,現在——
兩個閃躲不及的天使被壓在倒塌的珍珠門下,正狼狽不堪地求救,潔白的雲朵被染成灰黑色、原本清新的空氣現在充滿刺鼻的藥水味和灰塵、還有那座天界的象徵——珍珠門!
它是天堂的大門,每一個善良的靈魂必定會經過它而得到永生,從有天界就有它,歷經千萬年的「珍珠門」,哪怕開天闢地時「米迦勒和露西華」那場慘烈的神魔之戰也未曾傷它分毫,如今,這座標的、象徵就這樣在他眼前倒塌、崩毀,怎麼可能?班傑明最不敢相信的事竟然在他眼前上演。「天啊!」
「安班拉——」
大天使長米邊勒站在軍天使班傑明身旁,同他一般張大嘴巴,他完全被嚇呆了,直到班傑明喊出那個「瘟神」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又是她?難道當初引渡她上天堂真是一件那麼大的錯誤?」
別以為米迦勒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曉得安琪拉在這一年中已經換了九十九份差事,而擦拭「珍珠門」正是她上天庭以來的第一百份工作!
「那個可憐、善良卻老是闖禍的小天使!」米迦勒由衷地憐憫她。「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很認真做事——然後很『努力』地將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對於她燒燬圖書館、水淹聖花園,大天使長米迦勒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轟垮「珍珠門」,這麼重大的錯誤,他真是沒轍了。「她不能再留在天庭,否則用不了多久,天宮一定會被她給毀了,可是該拿她怎麼辦呢?」
米迦勒一個頭兩個大,尤其是安琪拉滿臉淚痕、結結巴巴地出現在他面前,迫不及待卻言不及義地拚命解釋這件意外發生的原因時。
他發誓:他真的完全聽不懂這個哭得亂七八糟的小天使究竟在說些什麼!
他的頭更痛了!
「不能不處罰她,可是該怎麼做呢?」米迦勒煩惱地想著。「太重的處罰對這個完全不瞭解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的小天使而言,太殘忍了!可是……」
「嗚……米迦勒大人,嗚……嗚……」安琪拉可憐兮兮地抬頭望著這個天界最高的權力者,她已經哭得聲嘶力竭!
米迦勒拿她一點兒辦法也沒有,瞧著她哭岔了氣的小可憐樣,他反而有一股衝動要擁著她,好生安慰一番,告訴她別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班傑明實在看不過去了,他一向就是個賞罰分明的人,獲任「軍天使」之職,他有責任守護天堂的安全,眼前這個小天使雖然可憐,但她太危險了,不能再讓她留在天宮裡!
驀然,他有了一個想法,附在大天使長米迦勒耳邊,班傑明悄聲提出自己的意見。「大天使長,人界的引渡使正好有一個缺,不如派安琪拉去擔任那個職務,她只要按照圖像將死者的靈魂引出他們的軀體,交給天堂審判,這麼一個單純、簡單的任務,她總不該再出錯了吧?」
「是嗎?但擦拭『珍珠門』不也是一樣簡單,但她還是闖禍了,何況是有關『生死』的大事?」米迦勒不抱任何希望地道。
「可是最起碼天宮不必再遭到任何的破壞!」班傑明指著珍珠門,提醒大天使長!
米迦勒不得不同意班傑明的主意。「的確!為了眾天使的安全及天宮的存在,這是最好的辦法——將安琪拉派下凡間,她的法力還在研習階段,就算出錯,當不至於真的造成任何無法彌補的遺憾!」
「你起來吧!」扶起哭倒在地的安琪拉,米迦勒盡量以不會傷到她幼小心靈的口吻道:「安琪拉,相信你自己也發覺到了,你的能力實在有待加強,現在我派你下凡擔任『靈魂引導使』,一年後如果你能通過修習,我再引導你回天堂,你覺得如何?」
「米迦勒大人,您指的『修習』是不是就像我剛上天堂時,頭三個月的『天使訓練』一樣?」
看不出任何悲傷的模樣,安琪拉奇跡似的擦乾眼淚,天真地看著米迦勒!
「這小天使果然是怪胎,換成常人聽到要被派下凡間,不早就哭死了,她反而開心得要命!」班傑明越來越不瞭解這個大家口中的「瘟神」究竟是什麼個性!
摸摸安琪拉的頭,米迦勒為她的天真莞爾一笑。「本質雖然有些不同,但大致上差不多,你這一次可得好好地認真工作,凡事三思而後行,知道嗎?」
「嗯!」安琪拉重重地點一下頭,驀然笑開來。「米迦勒大人,那我什麼時候可以再回天堂?」
「我答應你,只要你表現良好,立刻調你回天堂!」
米迎勒溫柔地回答。
「好!我一定會拚命努力,很快就可以再回天堂!再見,米迦勒大人!」安琪拉微笑地揮手向大天使長道別,然後由軍天使班傑明送她下凡!
對於這個迷糊又可愛的小天使,米迦勒由衷地心生憐惜,他交代班傑明一定要妥善照顧她,俾使她可以早日通過歷練,回歸天堂,成為一個稱職的天使。
軍天使班傑明點頭稱是,心裡卻有不同的想法。「就憑她名震天堂的『瘟神』綽號,還能有機會回歸天堂嗎?要安琪拉不闖禍,恐怕比讓太陽從西邊升起更困難。」他對她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十年了——江寒已經離開台灣十年。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還是一樣愛我嗎?」坐在計程車裡,詠竹心煩意亂地想著。
自從高三那年兩人私訂終身後,整整三千六百五十三個日子未曾見面,雖然其間書信、電話不斷,他也不時透露出愛她、想她、念她的心情,但相隔千里,感受不到他的體貼與溫柔,恁多的愛語竟成無盡的思念、午夜夢迴的椎心刺痛。
詠竹察覺到眼眶浮起了霧氣,忙壓下翻騰的思緒。「早答應過他,要笑著為他送機、接機的,不是嗎?」她安慰自己。
三天前接到江寒的電話,說是帶了一份特別的禮物回國向她求婚,詠竹興奮了好久。「寒,你終於回來了!可知我等得好苦。」喜極而泣大概就是這種情形吧?
詠竹終究忍不住又哭又笑,明明時間還早,她還是不時催促計程車司機開快點,心裡隱約有股不快點就會見不到他的感覺,她暗罵自己「小笨蛋」!
連續三天都沒有睡好,今早凌晨五點就起床準備迎接十年未曾謀面的情人,也許是太過興奮的關係,甫下樓就踩空樓梯,硬是從二樓滾下來,衝出大門時又不小心撞倒玄關的花瓶,那本是詠竹第一次學習拉坯的作品,一向是她最喜歡的,但比起江寒根本算不了什麼。止不住想見情人的衝動,她拿了鑰匙開車出門,誰知車子竟在半路上拋錨,這也是詠竹為什麼會搭上這輛計程車的原因。
摸摸依然疼痛的右腳踝,詠竹肯定它是扭傷了,恐怕會腫上一天,也許更久。「我真是太莽撞了,才會接二連三碰到一些倒霉的事!」詠竹取笑自己的迷糊,壓根兒沒想到這些「倒霉事」或許別有用意!
「司機先生,可以麻煩你再開快點兒嗎?」詠竹坐立不安,一股好沉重的壓力擱在心頭,悶得難受!
司機大哥猛皺眉頭,很不耐煩,這已經是詠竹第三次催他了。他不禁抱怨道:「小姐,在市區裡時速六十已經夠快了!再下去就是嚴重違規超速!」
「我知道,可是我趕時間,司機大哥拜託你再快一點,一點點……我……」
「碰——」
「發生車禍了,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讓開、讓開!警察來了!」
「唉!車子開那麼快,難怪煞不住。」
「不要圍觀,別妨礙警方測量,散開——」
「好可怕!整輛車子都撞爛了,裡面的人沒事吧?」
「流那麼多血,大概沒救了?不知道有沒有保險?」
「發生什麼事了?」詠竹一點概念也沒有。「我居然在飛!身子怎麼輕飄飄的……正對著……咦?那不是我的臉嗎?怎會有這麼多血……喂!你們要把我帶到哪裡?」一個穿白衣的男人翻翻她的眼皮後,對著旁邊兩個小伙子搖頭,那兩人隨即很粗魯地抬起她放到擔架上,舉步離開。
「把我放下來!喂!你們有沒有聽到?放我下來,我還要趕著去接江大哥的飛機,聽到沒有?」詠竹掙扎地不願離開,她還沒見到江寒,十年的思念眼看今日就要得償,她死都要到機場見他一面,她死——
突然一席白布蓋上了她的臉龐,嘶吼梗在喉頭,詠竹頹然放棄了掙扎。「我……我死了?我真的死了嗎?我……江大哥……怎麼會這樣……我不相信……還沒見到江大哥,我不要、我不甘心……江大哥——」
一束白光攸然籠罩著詠竹的整個身子,強烈的吸力彷彿要將她引到海角天涯,任憑她喊破喉嚨,那僅存的一點兒清明依然離她越來越遠,詠竹椎心泣吼:「江大哥——」
可惜一個小小靈魂的悲鳴又有誰聽得到呢?
一陣莫名狂風平地吹起,覆蓋住詠竹臉龐的白布隨之捲上天際,一抹淚珠恁地吹散、揉碎在蒼穹中,風息!一切彷彿未曾改變,唯一的知音恐怕只有那陣來去無蹤的風,也許它正忙著將她心中無盡的思念帶到那遙遠的情人身邊!
唯有它知道她心中的愛、恨、癡、怨……
天界宮裡——
軍天使班傑明怒髮衝冠地瞪著安琪拉。「這個『瘟神』!才三天而已,她就從凡間回來了,又是犯滿畢業,天啊!她為什麼就不能做對一件事呢?瞧瞧她第一次引渡回來的靈魂……」
班傑明的臉孔也許是氣得變形,米迦勒也許充滿威嚴的氣勢,但那又怎樣?眼前最想要捉狂、最可怕的是「沈詠竹」!
殺人的眼神瞟過安琪拉、班傑明停留在米迦勒身上,詠竹怒不堪言,竟然在她和江寒會面的日子裡搞這種飛機。「很好,很好!想不到天使的素質竟墮落到這種地步!啊——」
「不得對大天使長無禮!」班傑明盡著他身為軍天使的責任,制止詠竹說出更難聽的話,不過老實說,面對已經氣瘋了的詠竹,他還是有些膽寒。「現在的女孩子真可怕,一個比一個凶!」
其實不只班傑明有這種想法,連大天使長米迦勒都覺得,這小女孩捉狂起來那股氣勢真可媲美創世紀時,魔界的帝王——墮天使「露西華」!
「哼!無禮?你們再不給我一個完整的交代,就讓你們嘗嘗什麼叫『無法無天』!」
「哇……」受不了詠竹像火山爆發般強烈的怒氣,安琪拉首先崩潰,哭喊出聲來!
「閉嘴!別以為哭就能了事!」如果說安琪拉的哭聲是震撼人心的話,詠竹的吼聲肯定驚天動地!
瞧安琪拉被她嚇得失了神的模樣,小小的臉蛋上掛著淚痕,卻聽話地不敢哭喊出聲,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反面更令人心疼!
米迦勒不忍地安慰道:「安琪拉,乖!別哭了!我……」
「哭,哭,哭!就會哭,你們天庭到底是幹什麼吃的,盡訓練出這種白癡來!」沈詠竹狠狠地瞪了米迦勒一眼,心裡頗為他的婦人之仁不滿。「做錯事不思補救,大家一堆二五六、層層踢皮球!再加上一個只會哭的引渡使,沒半點兒主見,行事莽莽撞撞,看來天庭的情況也不比人界好到哪裡去,真是該死!」
想起三天前當安琪拉首次帶她上天堂的審判庭交差時,就發現鉤錯靈魂了!
陽壽該終的是同一車禍現場的另一名女性駕駛,安琪拉陰錯陽差誤捉詠竹,照理說該立刻讓她還陽,但安琪拉發現錯誤時,卻嚇壞了,除了哭之外,根本沒辦法處理任何事情!
而審判庭裡的眾人又畏於擔負這起烏龍事件的責任,沒人肯出面處理,於是詠竹被一層層地往上送,像個燙手山芋似的,終於在三天後給丟到天庭的最高權力者——大天使長米迦勒面前!
「安琪拉,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哭的話,我就揍你!」詠竹一本正經地揮著拳頭威脅她。
安琪拉委實怕了詠竹,不敢哭出聲來,然而啜泣卻怎麼也停不了。「嗚……嗚……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閉嘴!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但你確實做錯事了,而且對我的傷害已經造成,而你除了哭之外,難道連一點歉意也沒有嗎?」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哪裡錯了,我是照著圖像抓人,怎麼會……」
「你把圖像拿出來,再仔細對照一遍,我和那個原本該死的人真是長得如此相像,以致無法分辨?」
安琪拉從懷裡取出圖像將它和詠竹從頭到尾比對一遍。良久,始不解地道:「奇怪!現在看起來怎麼一點兒都不像!」
「事實上,我們本來就不像,因為車禍現場一片混亂,大概就是那時候你不小心把我們弄錯了!」
「是這樣嗎……嗯,好像是耶!因為你們兩個都從車窗裡飛了出來,然後……」
「然後你把我們兩個搞錯了,現在你知道錯在哪裡,是不是該道歉?」
「對不起!」安琪拉深深地對詠竹一鞠躬。
她的舉動讓米迦勒和班傑明都看呆了,曾幾何時這個「瘟神」也能瞭解自己錯在哪裡,不光只是哭,她還會道歉,真是太令人驚訝了!
但詠竹顯然還不滿意,她挑剔地道:「還有呢?光道歉是沒用的,你必須檢討為什麼會犯這種錯誤,並且保證今後絕不再犯!」
「啊!」安琪拉歪著頭想了想,豁然貫通。「我應該在引魂時多比對一次的,但我疏忽了!」
「不錯!所以往後你做事時,應該先三思而後行,知道嗎?」
「嗯!」安琪拉乖巧地點頭道。「我以後做事一定三思而後行!」
米迦勒和班傑明真是佩服死詠竹了!居然有辦法雕琢安琪拉那塊朽木成材,簡直比大神還要偉大!
軍天使悄悄附在大天使長耳邊道:「這女孩真了不起,若是能將她留下來,負責幫我們訓練天使,像安琪拉這種烏龍天使豈不可以減少很多。」
大天使長米迦勒聞言,心裡亦表贊同。「近年來,天堂裡一些新進的天使素質確實低落許多,若是這個小女孩……」
詠竹不知何時已經站在米迦勒和班傑明面前,惱怒地瞪著他們。「你們兩個傢伙少打我的歪主意,告訴你們,無論如何我都要還陽,聽清楚沒有?我——要——還——陽!」她一字一句重重地說著。
當眾被一個小女人拆穿把戲,委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班傑明躲在米迦勒身後面紅耳赤,良久答不上話來。
大天使長心裡偷笑。「這小女孩和安琪拉簡直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個性,不過她真是很厲害,天堂中能夠將軍天使班傑明逼得手足無措者寥寥可數,偏偏她就是其中一個!」
「你別擔心,原則上這一次是我們的過失,所以我們絕對尊重當事人的意願,既然你不想留在天堂裡,我答應讓安琪拉送你還陽!」
「她?」聽到這個「迷糊」天使的名字,詠竹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她不禁懷疑地問:「一定要安琪拉嗎?我不是說她不好,只是難道偌大的天堂裡沒有一個更適合這項任務的天使?」
米迦勒笑了笑,當然明白詠竹擔心的重點。但縱觀天、地、人三界,有這個本事改造安琪拉成為「優秀天使」的人,非她莫屬!
能讓安琪拉在詠竹身邊多待些時候、多改正些缺點,天堂也可以少點麻煩,大天使長覺得自己的理由很充分,所謂能者多勞,不是嗎?
更重要的一點是,整個天界裡,沒有一個天使願意承擔安琪拉留下來的爛攤子,所以只好委屈詠竹了!
對於無法改變的事實,詠竹只好認命,她問:「那我什麼時候可以還陽?」
「我現在就送你們下凡,安琪拉知道如何讓你靈、體合一,到時候她會幫你施法,別擔心,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是嗎?我可不敢這麼樂觀!」見識過安琪拉的迷糊後,詠竹對她壓根兒不抱一點兒信心。
不相信——
叫他怎麼能相信,思念十年、等待十年,好不容易盼到相聚的時刻,見到的居然是一具屍體!
這樣的一個結局,要他情何以堪,不、不要、不可以……
她是他的,誰也不能將她從他身邊帶走,愛她、要她、念她,十年的時光和距離未曾稍減對她的感情,她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人,無法想像往後沒有她的日子,他該怎麼過?失去了她,他的生命裡還能剩下些什麼?
不——什麼也沒有了!
自從三天前江寒搭機回國,接到詠竹意外身故的消息後,他就一直守在她的身邊,說什麼也不肯相信她已經去世的事實!
倔強地霸住詠竹的屍身.江寒死也不肯讓她的家人將她帶走,不准他們為她辦喪事!
任何人只要妄想接近詠竹一步,他就和他們拚命!
原本所有的人都不能諒解江寒的行為,指責他不知好歹、褻瀆死者!
但三天來,他不吃、不睡、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細細地訴說自相識以來,兩人間發生過的大小瑣事,緩緩念著離別十年間,他對她深刻的愛情與眷戀,提醒她,那曾經相約「白首終生」的誓言……
看到兒子變成這樣,最傷心的莫過於江家父母,他們甚至懷疑當初送他出國留學究竟是對、還是錯?
早知他們愛得這麼深,當年就該答應小倆口先結婚,讓他們一起為學業、事業奮鬥、打拼!就不會落到今天這種陰陽相隔的局面!
懷著一種悔恨的心情,江母泣不成聲地跪倒在沈氏夫婦的面前。「我知道這個要求太過分,可是……請念在小寒對令援一片癡心的份上……再這樣下去,小寒他……」
強忍喪女悲痛的沈母含淚扶起江母,要她立刻就將詠竹的屍身火化,叫她如何捨得?這個么女自小就是她最疼愛的心肝寶貝,如今居然連她的喪事都無法辦得隆重!在心裡她是百般不願的!
搖搖頭,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沈父又何嘗不是椎心刺骨的疼痛,但是……
指著江寒失魂落魄的背影,他安慰妻子。「我們該為活著的人多想想。」
看到沈母依然遲疑的表倩,江文斌這個從不求人的商場大亨,也不禁老淚縱橫,拉著妻子雙膝跪倒。「拜託你們,沈先生、沈太太,請你們可憐、可憐我們夫婦就小寒這個獨子,如果他有個萬一,我們……」
「江先生、江太太快別這樣,什麼事先起來再說,內人一向最疼愛詠竹,如今她……請讓我再勸勸她。」
沈先生在沈母耳邊說了些話,她的眼神望向傷心的江氏夫婦,瞟過女兒的屍身,最後停留在顫抖的江寒身上。「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男孩,又有誰忍心見他就此灰心喪志,甚且可能連命都無法保住……」
沈母終於痛心地同意,立即火化詠竹的屍身!
江氏夫婦滿懷感激。「謝謝,謝謝……你的大恩大德江家沒齒難忘!」
因為江寒自獲知詠竹逝世的消息後,就一直擁著她的屍身傷心欲絕;所以江氏夫婦認為若能盡快火化詠竹的屍身,讓江寒無以眷戀,也許可以逼迫他認清事實、重新振作!
商議決定後,江文斌首先請來兩名保鏢,左右挾持住江寒,並讓醫生為他注射麻醉劑,然後趁著他昏迷不醒時,由沈氏夫婦派人運走詠竹的屍身立即火化!
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江寒在過度悲傷、精神不濟的情況下,輕易地被麻醉昏迷,葬儀社的人乘此迅速地將詠竹的屍身運上車,只除了一點之外……
「安琪拉,你不是說我的身體被停放在這間醫院裡,怎麼不見了?」發話的是甫被大天使長米迦勒送下凡間,準備還陽的詠竹。
她已將這問醫院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二百六十六問病房全數仔細找過三遍了,現在正待在太平間裡煩躁地想打人,當然對象就是那個「瘟神」名號聲震天堂的超級迷糊天使——安琪拉!
「這……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在這裡沒錯,怎麼會……」安琪拉搔著那頭閃亮金髮,無辜地猛眨雙眼。
詠竹怒瞪著安琪拉,對她一派不確定的口氣,顯得既憤怒又無奈。「拜託,你不是答應過我,以後做事都會三思而後行,難道你下凡前沒事先查證過我的身體所在地?」
「三天前救護車確實將你送到這間醫院來,我以為『它』應該還在這裡,所以……」
「所以?既然你不確定我的身體是否被停放在這間醫院,可以麻煩你辛苦點兒,幫我查出『它』的下落嗎?」壓下怒氣,詠竹盡量讓自己的口吻平和下來。
「現在就去嗎?」顯然安琪拉還不瞭解詠竹的脾氣已到爆發到臨界點了。
「廢話!這是你的責任,還不快去!」她終於忍不住朝她怒吼。
「對不起,我馬上就去!」畏於詠竹的氣勢,安琪拉鼓動翅膀飛快地趕回天堂,查看詠竹屍體停放的資料。
上升到醫院的半空中,安琪拉突然看到一座擔架被抬上葬儀社的車子,另外有一對夫婦陪伴在側,她認出他們是詠竹的父母,悄悄刮起一陣風,吹起蓋住屍身白布的一角,看到屍體就是詠竹,不禁疑惑。「他們要將詠竹帶回家嗎?」
跟在車子後面,安琪拉心想這會兒一定要確定詠竹身體的所在位置,決心不再因迷糊而挨罵,她很仔細地記著經過的每條道路,約過了二十分鐘,車子駛進一棟由色建築,她親眼看著他們將詠竹的屍身推進一個小小的櫃子裡面,然後鎖上厚重的鐵門,她想這一次該可以肯定「它」的正確位置了吧!
幻想著詠竹誇獎她認真工作的神情,安琪拉心滿意足地回到原來的醫院,卻發現她滿臉淚痕地站在一張病床前!
顫抖著雙手撫上那張蒼白、憔悴的臉龐,想要擁著他痛哭,卻碰觸不到他的身體、感受不到他的溫度,任憑她如何嘶吼、哭泣,依舊喚不醒他緊閉著的深情眼畔,詠竹禁不住跪倒在地……
「沒用的,詠竹,他聽不到你的聲音……嗚……」安琪拉試著堅強地安慰她,但眼淚卻不爭氣地滑下臉龐。
「江大哥……嗚……江大哥,我是詠竹!你怎麼了……嗚……江大哥……」詠竹不肯死心,這是他們十年來第一次見面啊!她盼了好久,不該是這種結局的……
「安琪拉,我要還陽,我現在就要還陽,你找到我的身體了嗎?」詠竹想起自己還是有希望的,他們還沒結束呢!
經過詠竹的提醒,安琪拉這才想起剛剛的任務,她立刻破涕而笑。「我找到你的身體,原來你爸媽將它帶走了,我知道在哪裡,這一次絕對不會再弄錯了!」
迫不及待地拉著詠竹的手往前飛,安琪拉笑著道:「我現在就帶你去,那裡很近,一下子就到了,可是好奇怪耶!你爸媽為什麼幫你訂一個鐵棺材?」
「鐵棺材?怎麼可能?」詠竹很清楚家裡雖然有錢,但爸媽一向主張葬禮應該簡單、隆重,他們絕對不可能搞那勞什子的「鐵棺材」來譁眾取寵,況且她記得因為台灣地窄人稠,活人都快沒地方住了,更何況死人,大家早說過死後全都要舉行火葬,乾淨、又節省空間……
「咦?等一下……火葬!不會吧!」詠竹突然感到一股不好的預感。
「詠竹,快看,就是那棟白色的樓房。」安琪拉興奮地指著眼前的兩層樓建築,而那招牌……
「火葬場!」天啊!詠竹快昏了!「安琪拉,你這個白癡——」
「嗚……」莫名其妙的安琪拉楞在半空中,為什麼又挨罵了,她不懂!委屈的淚水噙在眼眶!
詠竹沒空理她,快速衝進火葬場裡。「希望還來得及,上帝保佑!」她在心裡祈禱。
「詠竹——我的女兒,嗚……」甫進門,入耳一句超高分貝的悲鳴,詠竹就知道不妙,果然——
一看到那具尚冒著熱氣的白骨,詠竹這下是真的昏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4:45
第三章
「你這個白癡,可惡的笨蛋……」詠竹恨不得直接掐死安琪拉了事!
這個迷糊天使竟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體被推入火葬場,也不想辦法補救,還跑回去跟她炫耀一番,害她的身體被燒成灰燼,無法還陽,現在她居然還有臉哭!
啼笑皆非地看著暴跳如雷的詠竹和哭成淚人兒的安琪拉,軍天使班傑明和大天使長米迦勒強忍住笑。「這的確很像『瘟神』安琪拉會犯的烏龍過錯!」
「閉嘴啊——嗚……」想起還陽失敗,往後再也見不到江寒,說不出的失望,詠竹終於忍不住痛哭失聲!
有人陪伴,安琪拉不再孤掌難鳴,哭的更是有聲有色,宛如二重唱般,米迦勒深歎口氣,真是拿她們沒轍。
「好了,擦乾眼淚,你們不聽聽另一個還陽的辦法嗎?」
「還有辦法嗎?可是我的身體已經燒光了,要回到哪裡去呢?」詠竹迫不及待地問。
「大天使長可是要沈小姐『借屍還魂』?」軍天使班傑明替詠竹和安琪拉問出正確答案。
「可行嗎?」詠竹很擔心,靈魂附在別人的身體內,等於成了另個人,日常生活習慣、人際關係……有很多問題,更重要的是怎麼和江寒相認,他會相信嗎?
看出詠竹的不安與疑惑,米迦勒安慰她。「眼前也只剩下這條路可行,如果你不願意,只好永遠留在天堂或重新投胎了!況且試試看並沒有損失,說不定能夠成功呢!至於適應方面,屆時我自有辦法讓你恢復『沈詠竹』的身份,重新生活,這一點你無須擔心!」
「詠竹試試嘛!這次我保證絕不再犯錯,一定幫你找具完美的身體,讓你順利還陽。」早在醫院看到為了詠竹的死而悲慟欲絕的江寒,安琪拉就十分同情這對飽受分離之苦的可憐鴛鴦,如今眼看還有一線生機,她由衷盼望他們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沈小姐,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何況『借屍還魂』並不太難,每年我們天界至少會處理五件這種案子,這不是第一次,綜合以往的經驗,成功的機率其實很大,像可以放心!」
米迦勒悄悄地瞄了班傑明一眼。「這傢伙吹牛不打草稿,我們確實每年最少處理五件以上『借屍還魂』的案子,但成功的機率卻只有百分之一,這點他居然故意忘記提!」
班傑明拋給大天使長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繼續鼓動他三寸不爛之舌。「依照過去的經驗推算,你最少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成功率,這一點我是可以保證的。」
聽了他過分誇張的證言,米迦勒差點咬到舌頭,不過班傑明卻不以為然,成功率雖然只有百分之一,但離上一次成功的個案,已經相距九十六個人了,詠竹是第九十七個向「借屍還魂」挑戰的人,依照或然率計算,她的確有百分之九十七的成功率,這並沒有錯啊!
當然這是指:每一百個人真的都能成功一個的話。
幸好詠竹不知道班傑明心裡打的是這等好主意,否則她肯定會氣得拔光他翅膀上所有的羽毛。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詠竹欣然同意接受挑戰!
安琪拉高聲歡呼,對她而言,又有工作可做,真是比送她金山、銀山或任何東西要值得高興,白翅一展立即飛下凡間。
「喂!小心點兒,這次可千萬別再出錯了,聽到沒有?」詠竹在她身後大聲提醒著,可惜已經太遲了!
安琪拉攸地消失在一片白光裡,詠竹頹然坐倒,為她的莽撞感到頭痛,尤其她的工作能力一向不值得信賴。
「別擔心!也許安琪拉這一次會做得很好也說不定?」儘管這番話連米迦勒本人都不太敢相信,但身為天界的大天使長,他總得象徵性地安慰、安慰這個焦慮的小女孩。
他微笑著扶起詠竹道:「沈小姐,有件事我要提醒你注意,『借屍還魂』後必須由自己最心愛的人為你吹入『生命之源』,這樣還陽才算成功,期限是四十九天,若超過這個日數,你新附生的身體會在一瞬間化為蒸氣,消失在空氣中,這一點你要謹記!」
「生命之源?那是什麼東西?」從沒聽過的名詞,讓詠竹心裡蒙上一層陰影。
「就是活人的氣息,又稱為陽氣。」班傑明解釋著。
詠竹還是不懂。「那種無形無影的東西要怎麼吹入呢?」
「很簡單的!」米迦勒打心裡同情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她真倒霉碰到的引渡使竟是天庭裡最出名的「瘟神」,注定要吃這許多的苦頭。於是他盡量放鬆口氣道:「你只要和心愛的人接吻就可以了!」
「接吻?」這下子真是前途黯淡!
活著的時候江寒的確常常吻她,但「借屍還魂」後詠竹可不敢保證了。
面對不同的身體、不同的面貌,江寒會相信她的死而復生,進而和她接吻?詠竹很懷疑!
老天!她真想打退堂鼓。
「其實你不需要這麼悲觀的,只是接個吻罷了,以現今凡間的男女關係而言,這根本不算什麼,況且你還有四十九天的緩衝期,還怕說服不了你的情人相信『借屍還魂』這件事?」
仔細想想,詠竹不得不承認班傑明言之有理,而且如果真說服不了江寒那只呆頭鵝,了不起偷親他就是了,再不然乾脆把他綁起來……
「不可以喔!」米迦勒看穿詠竹的想法忙提醒她。「接吻必須在雙方都心甘情願的情況下進行,若有一方並非出於本意,則還陽就算失敗,因此你不可以設計他,更不能使用暴力!」
「是這樣啊!」被看穿心思,詠竹難為倩地低下頭吐吐小舌,幸好安琪拉及時趕回,化解了她的尷尬。
「安琪拉,你這麼快就回來啦?」什麼時候開始這傢伙的工作能力變得這樣好?真令人擔心!
「詠竹,快點……」安琪拉猛點頭,語無倫次。「我找到了……很漂亮喔……而且還是溫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很漂亮、還是溫的?蛋糕嗎?」安琪拉的表達方式一向「特別」,連向來自喻聰明過人的詠竹都不得不舉雙手投降。
「不是啦!」安琪拉猛跺腳,對於詠竹不瞭解她話裡的意思感到焦急。「就是美容沙龍啊……那裡……剛死的……心臟病突發……很漂亮、溫溫的……有一個人……」
「等等!你的意思是:在美容沙龍裡有一具剛死的很漂亮的屍體,屍身還保持著溫度。是不是這樣?」詠竹總算搞懂安琪拉的話了,不過對於她能夠將一句這麼簡單的話講得七零八落,到沒人聽懂的地步,這種本事她還真不敢領教!
「對!你總算懂了,那我們快走吧!」說著立刻拉了詠竹的手離開,毛毛躁躁的個性始終不改。
對於她輕浮的行為舉止,班傑明是徹底絕望了,但願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他在她身後大喊:「要看清楚再施法,別忘了緩衝期只有四十九天,要把握時間,聽到沒有?」
「來不及了,你白費心機了,她們聽不到的!」米迦勒搖頭苦笑。「那個迷糊天使始終記不得教訓。」
這是一間挺高級的美容沙龍!
鋪著純白色的長毛地毯,昏黃的燈光柔和、舒適,擴音器緩緩流瀉出一陣醉人的輕音樂。
裡面有健身房、按摩室、三溫暖和許多個別休息室,每一間房間在設計上絕對完全隔音,非常重視人性化和隱私權。
唯一和這個優美環境產生不協調的是二樓的按摩室。
嘈雜的人聲、神色緊張的服務生和身著白衣來去匆匆的醫護人員破壞了這一片寧靜和高雅。
事故發生地點在二樓的按摩室裡,一名剛從三溫暖出來的客人,在這裡按摩休息的時候,突然心臟麻痺,經過一個小時的急救無效後,終於宣告死亡,這時救護車的聲音剛來到門口。
一名身穿西裝的中年男士忙迎向大門,大概是美容沙龍的負責人吧!
一見到醫生就開始抱怨。「怎麼這麼慢,人都死了你們才到?」
兩個著白衣的醫護人員,一聽到人死了,也放慢腳步,回道:「台北的交通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夠在一個小時內趕來已經是很快了。」
三個人在走廊邊聊邊漫步走著,反正人都死了,再怎麼趕也沒有用,不如悠閒點。
安琪拉扯扯詠竹提醒她。「快趁著救護車的醫生將屍體抬走前附身!」
「怎麼做我不知道啊?」詠竹看著躺在床上那具剛斷氣不久的屍體,「它」有著一頭及肩黑髮,五官細緻端正,手腳修長,肌膚曬成健康的小麥顏色,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詠竹不得不佩服安琪拉的本領,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具如此完美的身體,不過事情好像進行得太順利了一點,總讓人心裡感覺毛毛的,希望這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她由衷祈禱著。
「你先走到床邊,慢慢躺下,感覺自己和那具身體完全合而為一,然後我會施法讓你可以自由支配這具身體,接著你去找江寒,請他將『生命之源』吹進你的體內,你就可以還陽了!很簡單的!」
安琪拉笑得天真,詠竹卻在她的帶領下更覺不安,依照她說的步驟讓靈魂和身體合一,這部分並不難。
只是有一瞬間她突然感到腦中一空、失去知覺,過了幾分鐘她才緩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其中一個人正拿著一席白布蓋在她的頭上。
她猛然坐起身,引來一陣尖叫。「殭屍——」
白布順著她的頭頂滑下,四周的人聲頓止,原來所有的人都被這幕「死而復生」的情節嚇跑光了!
詠竹壓根兒懶得理會其他人的反應,只是迫不及待地抬頭問眼前的安琪拉。「成功了嗎?」
安琪拉沒有回答,反而突然張開翅膀飛離詠竹好遠,好像她是怪物似的!
對她莫名其妙的強烈反應,詠竹楞了半晌,最後決定不理她。「這個迷糊小天使大概又在發神經了?」
她喃喃自語著:「唉!感覺真奇怪,四肢好像變重了,活動也不怎麼靈活,再完美的身體,畢竟不是自己的就是不習慣……」
詠竹伸伸懶腰、甩動手腳正想起身下床,房門突然被一群人撞了開來!
四、五個人滾成一堆倒在地毯上,十幾隻眼睛像看怪物般直盯著詠竹,嚇得她又趕忙躲回床上,整個身體蜷縮在角落,將薄被緊緊拉起蓋住全身,驚訝地問:「你們想幹什麼?」
聽到詠竹口氣不善的質問,那五個人立時慌了手腳,剛才在半空中看到那個穿著西裝,像是沙龍負責人的男士一下子被推到最前面,他尷尬得想躲,背後四個人卻不停地頂他,五個人賴在地上推成一團,惹得詠竹更加惱怒,她加重口氣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最前面那個男人,作勢拍掉身上的灰塵,整理服裝,又猛咳一陣,才結結巴巴地問:「呃……那個……你……仙兒,你沒事?」
「又不是在拍電影,怎麼可能死而復生?」這是大家心裡共同的想法。
所以在他問完後,躲在後面的四個人忙不迭地猛點頭附和這個問題,好像「她」沒事是一件很重大的罪過似的!
看來「借屍還魂」這曲戲是太過曲折離奇了,凡人無法接受!
「仙兒?」詠竹對這具身體的本名很不滿意。「怎麼好像風塵女子的花名?而且看那個男人的反應,好像我們很熟悉……」她思考著該如何應付這群人才不會露出馬腳。
「嗯……那個……我沒事,只是……呃!大概工作太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希望能夠盡快將這群人打發走。
「仙兒,你確定一切都很好,沒有不舒服?」那男人不死心地問。
詠竹用力地點了一下頭,加強語氣肯定地道:「我很好!只是有點兒困了,我想睡一下,請你們出去,讓我可以安靜地休息。」
詠竹明顯地擺出不耐煩的神色,終於讓那五個還想留下來追根究底的「好奇寶寶」知難而退!
「順便把門帶上,還有,沒我的吩咐,不准進來打擾我。」
聞言,領頭那男人放心似地吁了一口氣,低聲對身後四個人道:「還有元氣罵人,八成沒事了。」
一個女人跟著挪揄道:「瞧她霸道本性依然,也知道她是再正常不過了。」
待那五人全數走出房間,詠竹整個人放鬆下來,忙起身下床將房門鎖上,這才想起要找那個迷糊小天使,問她接下來該怎麼做。
「嗨!安琪拉,你在哪裡?安琪拉……咦,你在幹什麼?」猛一抬頭,看到她整個身體縮在天花板角落,正睜大一雙美麗的大眼,好像受了莫大的驚嚇,手指著詠竹,結結巴巴。「你……你……」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我很好啊!你到底想說什麼?」詠竹的耐心一向不值得讚揚,口氣就難免差了點。
安琪拉突然低聲啜泣起來,依舊猛搖頭,手指著詠竹硬是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看樣子嚇得不輕!
「別鬧了安琪拉,我有事問你,快點下來!」詠竹的耐性已經完全被她磨光了。「這個小天使,她到底在搞些什麼飛機?該死——」
順著安琪拉的手指,她初次審視自己,突然……
「啊——」
可怕的尖叫聲在小小的按摩室裡響起,超高分貝的音量將安琪拉嚇得大哭,她將自己縮得更小,連看詠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可是受到更多驚嚇的卻是詠竹,她兩眼翻白,整個身子突然朝後倒了下去,在跌入長毛地毯前,嘴裡硬生生地蹦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瘟神——」
結實的肌肉、壯碩的身材、平坦的胸部,還有那既陌生又熟悉的東西!
老天!詠竹不敢相信。「怎麼可能?這種事……」她好想哭。
「為什麼我剛才不就此一睡不醒?」雖然才剛還陽,但她寧願再死一次,也不想醒著面對一切!
「可惡!」詠竹站在更衣室裡,面對穿衣鏡,詛咒著自己。
瞧瞧這個鏡中人,「它」有一頭烏黑柔軟的披肩長髮,像錦緞放光亮、五官細緻端正、一雙媲美夜空朗星的漆黑大眼、秀氣的尖下巴,還有兩頰迷人甜美的小酒窩!
「它」是如此美麗,可是為什麼?
喔!上帝,為什麼「它」的身體結構卻是個男人——男人耶!
該死,這真是太諷刺了!她「沈詠竹」竟然變成了一個男人,一個貨真價實的、百分之百的男人,雖然是一個比所有女人都來得漂亮的男人,但……
「男人就是男人!不管『它』漂亮與否,這性別是不容忽視的!」詠竹懷疑。「我和江大哥還有在一起的可能嗎?」
答案再明顯不過了。「江寒怎麼可能接受一個男人做他終生伴侶?」即使那個「男人」是詠竹,她可以猜得出他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不」字!
還有眼前最艱困的難關——她想要成功還陽,就必須要有「生命之源」!
而詠竹壓根兒無法想像她要如何以這副男子之身和江寒接吻?
他絕不會相信這個漂亮的男人就是「詠竹」重生,而如果她就這樣接近他,恐怕在達到目的之前,江寒就會先打死她!
「真是太好了,一個月內連死兩次,從古至今大概只有我一個人吧?」詠竹自嘲著,邊哭邊穿上這個男人留下來的衣服。
有點頹廢的風格,不是詠竹喜歡的品味,但很有藝術氣息。
穿妥衣服走出沙龍,經過櫃抬時,一名服務生交給她一個手提包,詠竹打開它看了一眼,全是些攝影器材,還有張名片「造型攝影SAM」。
「原來他們叫的是他的英文名字『SAM』,而不是什麼『仙兒』,混賬!死過一次,連耳朵也不靈了!」
詛咒著走出美容沙龍,外面陽光普照、晴空萬里,可是詠竹的心裡卻充滿了憤怒與絕望!
尤其在她抬頭看到這間沙龍的招牌後,「金色年華男子美容護膚中心」!
「安琪拉!」這三個字像冰珠子似的蹦出詠竹的嘴巴,她整個人完全被怒火熊熊燃燒著。
她發誓。「這個該死一千次的瘟神,別再讓我看到你,否則我非拔光你翅膀上的羽毛不可!」
但幸虧安琪拉這次夠機警,一發現情況不對勁,就趁著詠竹昏倒在按摩室時偷偷溜了,要不然後果肯定是不堪設想的!詠竹一向是說到做到的!
從十八層樓的窗戶往下望,人類是那麼的渺小與脆弱!
小小的房、小小的車,看起來是如此的虛幻,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是完全真實的呢?
陽光穿過手掌的縫隙,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傾灑在偌大的辦公室裡!
失去詠竹的日子已整整二十五天又十二個小時,江寒已經可以接受這個事實,可是他很懷疑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人,生命中還剩下些什麼?
事業?金錢?權勢?還是地位?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任何完全真實、可以掌握在手中、值得他爭取的東西嗎?
也許還有吧?可是這些東西對江寒而言不具有任何意義和價值,他覺得整個人都空了,沒有心、沒有靈魂、沒有思想、沒有感覺……
「為什麼我必須活著?」江寒不只一次地問自己。「我要到哪裡才找得到答案?又或許根本沒有答案……」
「碰」一記老大的聲響,辦公室的大門粗魯地推開。「董事長,吃飯了!」
國貿部經理葉芳鈴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闖進辦公室打斷江寒的沉思。「你還想裝死多久,快起來好不好?」她拿白眼瞪他。
葉芳鈴是江寒讀大學時的學妹,生性達觀開朗,處事精明果斷,稱得上是個商業奇才。
江寒這次回國,特地把她從美國分公司調回台灣,為的就是依仗她的長才,幫忙整頓積弱已久的「江氏貿易」。
但自從詠竹意外去世之後,江寒整個人性情大變,脾氣更是暴躁,葉芳鈴遂成了全公司唯一有膽量敢捻虎鬚與他交談的人。
所以儘管她常常口氣不善,但不可否認的,這一個月來若沒有葉芳鈴撐著,「江氏貿易」早就垮了!
何況她現在還身負重任——每天逼董事長吃飯!
硬拖著他離開辦公室,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成了她的例行公事。
不過最近情況好像有點兒改變了,江寒竟然甩脫葉芳鈴的手,面無表情地自願走在前頭!
跟在他身後搭電梯直上頂樓的餐廳,經理立刻迎了過來,為老闆獻上最慇勤的笑容。
可惜江寒對他的服務態度良好與否,根本視若無睹,逕自閃過經理走向角落的座位。
看到經理的笑容僵在臉上,呆楞原地不知所措,葉芳鈴很同情他,江寒本就不是個熱情的人,尤其是失去愛人後,他更是冷漠地將自己關入象牙塔裡,對外界的人、事、物不聞不問。
葉芳鈴拍拍經理的肩頭,安慰道:「別介意,你們老闆最近有點……」比了個秀逗的手勢,惹得經過的人都不禁笑了開來。
江寒還未坐定,服務生已經送來一杯礦泉水和一瓶鹽巴。很奇怪的搭配法,卻深深撼動他的心。
葉芳鈴注意到江寒,無神的雙眼突然現出一抹光彩,隨即又恢復冷淡,默默地將鹽巴加進水裡,仰頭灌了一大口。
而那名服務生好像一直隨侍在側似的,在他喝完水後,立即送上熱毛巾,江寒對他的服務嘉許地點了一下頭,雖然冷漠的表情未改,但氣氛卻變了。
瞧著他們的舉動,葉芳鈴不解地想著:「是那個漂亮的服務生讓董事長改變的嗎?喔!不……形容男人不可以用『漂亮』這個字眼,可是他真的很美,莫非他們之間有什麼特殊關係……」
「對不起!」領台小姐遞來一份菜單,葉芳鈴猛然想起,那個服務生從未拿菜單讓江寒點菜,總是他送什麼,江寒就吃什麼,而且他好像還吃得很愉快,這是怎麼一回事?
「對不起,請問……」
「快餐!」等不及領台小姐說完,葉芳鈴就迫不及待打發掉她。
漂亮的服務生又端來了一盤甜點送到江寒面前,她迅速地朝他的名牌瞟了一眼——SAM!英文名?
用小銀匙挖開泡芙外面的酥皮,內餡果然是熱氣騰騰的牛奶巧克力!
江寒呆了一秒,心裡百味雜陳,很少人知道他喜歡用巧克力當做開胃菜,只有她……這個世界上應該只有她知道,但為什麼……
這是認識詠竹以後才養成的習慣!
江寒是家裡的獨子,父母忙於商場,使他從小就很堅強、早熟,山珍海味他吃得多了,但糖果點心——那是女人和小孩喜歡的玩意兒,他才不愛吃呢!
偏偏詠竹就愛鬧他,江寒越堅持保護形象,她就越逗他吃甜食。
結果他喜愛甜食的隱性基因如願地被她完全喚醒,從此青出於藍更勝於藍,非那種甜得足以膩死螞蟻的點心,否則他還不要呢!尤其是詠竹特製的巧克力更是他的最愛。
為此她常常取笑他,可是有什麼關係,反正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小秘密,江寒自信絕不會有第三者知道!
可是如今這份自信——
記得第一天SAM送上巧克力酒糖時,江寒嚇了一大跳。「難道我們的秘密外洩了?」他又氣又怒,立刻將它們全部丟掉,卻被葉芳鈴搶走一個。「不吃也別浪費,我喜歡……噗……」
她話還沒說完就將嘴裡的巧克力吐了出來,猛灌下一杯水,狼狽地道:「拜託!打死賣糖的嗎?哪有這麼甜的巧克力,裡面居然還包著烏梅……」
「烏梅巧克力酒糖?」江寒慌忙撿起一顆被丟棄的酒糖扔進嘴裡。「這個味道?好熟悉的感覺!」
接著SAM送來一盤牛肉餡餅,突然低頭附在他耳邊悄聲說:「不准吐掉喔!就算不好吃,也要閉著眼睛吞下去!」
江寒渾身一僵。「這神情、口吻……好像……真的好像詠竹……」
可是——不可能!詠竹已經死了,就算她沒死,也不可能是這個叫「SAM」的男人!
「唉喲!」
江寒的思緒被一聲叫痛的呻吟聲,帶回現實世界。
SAM的運動細胞顯然不怎麼樣,老是在轉彎時撞到桌角或椅背,然後摟著腰恨恨地踢那個撞痛他的東西一腳,接著就再抱著痛腳跳起來!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目睹這種畫面了,忍不住笑了出來,連這一點都和詠竹一樣「迷糊」。
注意到江寒的取笑,SAM嘟著嘴走過來將牛排重重地放在他面前,拿白眼瞪他。「壞人!幸災樂禍!」
輕嗔薄怒的俏模樣,讓江寒的心跳突然少了一拍。「小笨蛋,走路看地下,準備撿黃金嗎?」說完他自己也吃了一驚,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很自然SAM可以讓他放鬆情緒,和他相處的感覺,就像詠竹一樣。
「才不是呢!我在練金鐘罩、鐵布衫,不可以嗎?」SAM橫了他一眼,羞紅著臉跑掉。
江寒的心跳再次停擺。「金鐘罩?鐵布衫?」以前詠竹老用這句話挪揄他,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看著江寒流連在SAM身上的眼光,葉芳鈴只有一個想法。「學長瘋了!他居然當眾和一個男人調笑!」
突聞他一聲驚呼。「老天!這牛排竟然是用炸的!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江寒自在地品嚐著那塊「特殊」的牛排,渾然未覺四周投來訝異的眼光!甚至在心中暗下決定:往後二十六天我都要在這裡用餐!
葉芳鈴皺著眉,一直按摩太陽穴,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這事有趣,反而是頭越來越痛了!
興高采烈地用完午餐,江寒踩著輕鬆的腳步來到SAM身邊,低語道:「炸牛排前,先在肉上抹些木瓜粉或小蘇打粉,肉質會更細緻爽口。」
「啊!我忘了!」SAM攪著十指,很是懊惱。
江寒伸手揉亂他的頭髮,笑道:「沒關係,下次記得就好。」
他微笑的表情一直維持到進入電梯,立刻又恢復冷漠如冰。
葉芳鈴實在不瞭解老闆的行為,困惑地望著他,滿肚子的疑問不吐不快。
也許是意識到她的不滿,江寒突然自語道:「十八歲生日那年,詠竹送給我一項很特別的禮物——連續一個月,每天不同的巧克力甜點,第一天是酒糖,接下來是餅乾、布丁、泡芙、冰淇淋、蛋糕、熱可可……」
他每說一項,葉芳鈴的心跳就加快一下。「這不是四天下來SAM為董事長送來的甜點順序嗎?」
江寒面無表情地點頭,心湖卻湧起滔天巨浪!
「難道詠竹告訴他……」
「不可能,詠竹不會的,這是屬於我們之間的秘密!」
「那SAM怎麼會知道?他安排這一切意欲何為?」
「我不知道!可是我一定會查出來的,也許……」江寒沒有將這個猜想說出來。「也許詠竹還活著,她只是氣我十年沒回來看她,故意和我鬧著玩。」
雖然他沒將話說完,難道葉芳鈴還不瞭解這個學長的癡,他八成以為詠竹還活著,她得提醒他。「董事長,雖然如此,我們還是得小心些,也許SAM另有目的?」
「你先派人調查SAM的來歷,等到結果出來後再說吧!」莫名的情緒,江寒打心底希望SAM是無辜的,他不想懷疑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4:59
第四章
江寒離開後,詠竹一個人躲在儲藏室裡,摸著自己的頭渾然忘我。「他碰我了,江大哥摸我的頭,就像以前一樣,他……嗚……江大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嗚……」
還陽出了錯,詠竹莫名其妙地上了SAM的身,使自己變成了男人,她哭了好久,想找安琪拉算賬,那個迷糊小天使卻像空氣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沒錢吃飯,又不敢回家,就算回去,以眼前這副模樣,爸爸、媽媽肯定也認不出自己來,就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突然看到餐廳的徵人啟事——「薪優供食宿」。既然有吃、有住,他沒有多想,立刻用SAM的名字跑來應徵。
結果,想不到這間餐廳居然是江寒名下的產業之一,而且他就在同一棟大樓裡上班。
往後可以每天見到江寒,詠竹真是高興死了,可是該怎麼讓他相信SAM就是詠竹呢?
直接告訴他肯定是行不通的,江寒不會相信「借屍還魂」這種事,他向來是個「無神論者」。
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接近他,慢慢引起他的注意,讓他懷疑自己的身份、目的;江寒一向喜歡當個主導者,由他自動找上門來,比旁人費盡唇舌向他解釋半天還來得有效果。
打定主意後,詠竹就開始設計這場午餐約會!
首先礦泉水加鹽巴是最好的觸媒,這種飲料喝法是國二那年江寒參加校際馬拉松比賽,脫水昏倒在終點時,詠竹發明出來的,從此他就愛上那個滋味,每次兩人約會他都喝這種飲料,如今往事重現,應該可以挖掘出他塵封的記憶!
接著連續三十天不同的巧克力開胃菜,將喚起他的好奇心與警戒,他會記住「SAM」這個人,甚至開始派人調查他或者跟蹤他,只要江寒多注意「SAM」,他就會發現「SAM」和詠竹在生活習慣和日常舉動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他會開始懷疑,這時候詠竹再出面說明這場「借屍還魂」的鬧劇,他應該會比較容易接受,或許他一下子就相信了也說不一定。
詠竹興高采烈地計劃著,明天該做冰淇淋給江大哥吃了,往後她每天都要親自下廚,不是有一句話嗎?「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憑他們長達十年的交往與瞭解,她絕對有自信江大哥一定會喜歡她做的料理!
走出儲藏室,先向領班請一個小時假,她得去買些做冰淇淋的材料。
安琪拉慢慢地從牆壁裡浮出,她一直跟在詠竹身後,只是沒有勇氣現身和她見面,摸著背上潔白的羽翼,委實害怕詠竹真的狠下心將她翅膀上的羽毛拔光!
可是看到她興奮地計劃著一切時,安琪拉真不知該怎麼辦。「她好像完全忘記變成男人的事了,要提醒她嗎?」
「不!」安琪拉迅速否定了這個想法,詠竹會打死她的。
也許事情不是那麼糟,她想起最近才在凡間學會的順口溜——「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體重不是壓力、性別沒有關係」。也許現代人的愛情觀真是如此進步,那樣當然就沒什麼好煩的了!
總之,打死安琪拉,她也不敢現身見詠竹就對了!
誰說只有人類喜歡逃避問題,天使找借口推拖的本領也不小,當然安琪拉有她自己的說法。「誰知道天使死後會變成什麼東西?所以還是別冒險的好。」
好堂皇的理由啊!
打發掉秘書和煩人的葉芳鈴,江寒今天有整整二十四小時的空閒。
一大早開車來到國家墓園,雖然詠竹的身體已經燒掉,但沈家依然為她造了一個美輪美奐的墓園。
為花瓶換上詠竹最喜歡的黃玫瑰,江寒拿出兩份卷宗攤在地上。
白色和藍色的金屬夾上,分別用黑色的油性筆提上同樣的名字——SAM!
他猶豫著該從哪一份資料開始閱讀起,白色的資料出自於葉芳鈴委派的徵信社,他瞭解她的為人,認真、聰明、執著,這份資料在呈上他的辦公桌之前,她一定看過了,甚至以她認為是對的、正確的想法和言詞將它重新修飾,它可能不夠客觀,甚至會有點兒偏頗。
但藍色這份資料又何嘗不是如此,他完全站在對自己有利的立場上,命令公司裡的保安部進行調查,「察顏觀色、阿諛奉承」古今中外皆然,那些讀查員將老闆的喜好、心事摸得可透徹了,他無法相信他們會完全秉公處理。
江寒很後悔,他應該另外委託徵信社調查這件事的,他需要一個客觀、中立的答案和建議,尤其在自己的心已經偏袒,理智漸漸喪失的時候。
考慮良久,他決定先看葉芳鈴呈上來的白色卷宗,打開第一頁——
「SAM·IDEX,西元一九七一年一月二十八日出生於新加坡,曾經住過法國、意大利、南非、美國……等多個國家,通曉四國語言。
祖父是華裔,新國的著名銀行家,和具有吉普賽血統的酒店女郎結婚,轟動社交界。但此段婚姻僅維持一年,在其子出生後他們就離婚了。
父親艾力克的感情同樣觸礁,他和法國女星SUNA結婚三年後,就開始分居,直至目前尚未離婚。
其家族標準的利己主義和浪漫思想,在SAM身上更表露無遺。
他一九入九年畢業於美國哈佛大學,隔年在修碩士學位時與同寢室三名室友發生口角,開槍將其中一人擊傷,因此被退學!
傳言爭執火花起於房東女兒,一名美麗的拉拉隊女郎,SAM曾和此女交往三個月,其後因為他開始流浪攝影而無疾而終。
他的作品曾得過多項世界攝影大獎,本身極富才華,但私生活卻放蕩不羈,有『浪子攝影師』之稱。」
再來四頁是SAM曾經得過的攝影獎項和他歷任女朋友名單。
最後總結:他是個生活糜爛又絕對自我的人,眼中只有自己,從不曾為他人著想過。
「一個天生且標準的浪子,嗯——」江寒念完最後一句有關SAM的評語,更加肯定葉芳鈴的報告十分偏頗,她似乎使盡全力要他相信SAM是個危險人物,這一點兒都不像她平常的為人。
尤其是那份長達三頁的女朋友名單,她想告訴他什麼?SAM將他當成女人?他正設法誘拐他?還是為了他的錢?
「不會的。」江寒可以肯定SAM接近他的確有目的,可是目的絕不在此。
回想他澄澈的大眼,一個邪惡的人不可能擁有那樣清澄的眼光,這其中的問題不在這裡,不是為了誘拐,更不是為了錢。
憑他家三代累積下來的財富,絕對不比他這個一代崛起的跨國總裁差。「詠竹你說,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我看不清事實?」
江寒倚在墓碑上緩緩說出心中的疑問,多年養成的習慣,讓他有事就找詠竹傾吐。
甩開擾人的思緒,強迫自己理清混亂的思想。「詠竹,這份資料顯然摻雜太多私人的因素了;讓我們看看另一份,我心愛的屬下們又為我創造了什麼合我心意的禮物?」
同樣將裡面的資料一字不漏地念給詠竹聽。「看來我可以相信他的個人經歷,畢竟這是兩份資料裡唯一相同的地方,可是在人格分析方面——很明顯的我們這個SAM具有百分之百的雙重人格!」
「SAM浪漫多情、情感纖細,他為了救那個差點被室友佔便宜的房東女兒而惹上麻煩,但最後仍慘遭拋棄,於是只好寄情攝影,雖然與很多女性交往卻無法完全相信她們。
他懂藝術,在這方面無疑是個天才,但日常生活方面卻常常碰壁,過度的熱情和付出讓他受盡人世間無情的傷害,正好印證那句話:『天才都是生活上的白癡。』大體而言他是個太過善良、不懂得為自己著想的好人!」
「唉!詠竹,我覺得我應該換一個保安主任了,你認為呢?瞧瞧他將SAM描寫成什麼,小甜甜?一個飽受欺凌卻依然善良回應的可憐公主?只要看過他的人都可以發覺他擁有堅強意志和樂觀本性,還有那從小被嬌寵出來的任性與迷糊,而我這些屬下為揣測我的心思,竟然將它們全部抹煞了,真是該死!」
深歎口氣,江寒感到啼笑皆非,同樣一個人在不同人眼裡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差異。「我該相信誰呢?」他喃喃自語。
倚在墓碑上觀看天上白雲蒼穹,良久,他突然笑道:「詠竹,希望這不是你跟我玩的小把戲,否則我非打爛你的小屁股不可!」
接著他又頹喪地道:「詠竹,如果你在這,就請你出來吧!我真的很想念你,那種感覺得到卻觸摸不到,椎心刺骨的思念,我再也受不了了……」
看看太陽已經升到頭頂,江寒拍拍屁股站起身,收拾一地的文件資料,向墓地深深行三鞠躬禮,笑了開來。「又到中午了,雖然SAM的意圖不明,但他做的飯菜實在合我的口味,害我最近每到十二點就不知不覺往餐廳報到,能夠這麼瞭解我的人,普天之下除了你『沈詠竹』還有誰呢?可是小寶貝你到底在和我玩什麼把戲?我很欣賞你的古靈精怪,但那得在我耐性範圍之內,要是你繼續躲在幕後不肯出來,就休怪我對SAM威脅利誘了,到時候……嘿嘿……小心你的小屁股吧!」
自從SAM連續做了二十天順序未錯的「巧克力開胃茶」後,江寒就打心底認定他一定是詠竹派來和他搗蛋的傢伙,這種鬼主意擺明了是她的招牌絕活。
他不再懷憂喪志,每天精神亢奮地和他的小寶貝玩遊戲,只要能博得詠竹的歡喜,讓她主動出現和他見面,江寒什麼事都願意做,只是不知道這個小寶貝什麼時候才玩過癮,他真是等得快發瘋了!
他壓根兒沒想過詠竹是真的死了,只當她惱他十年未曾回國,才故意刁難、使壞,讓他瞎操心一陣。
待在餐廳裡的SAM可不這麼想。
最近江寒對待他的神色越發溫柔起來了,不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麼不近人情,萬年冰似的面容漸漸溶化,取而代之的是和煦若朝陽的笑容。
SAM相信江寒已經從他身上找到了詠竹的影子,他天真地以為只要假以時日,也許不用他開口解釋,江寒就會發覺SAM其實就是詠竹!
屆時他們又可以在一起了!
隱身在牆角的安琪拉不禁猛搖頭,對於詠竹的自以為是和樂觀到近乎盲目的情況,看在眼裡、憂在心裡,卻沒膽量去潑她冷水,但再這麼下去可怎麼得了?
考慮良久,她決定暫時離開,誠實地上天堂負荊請罪,請大天使長米迦勒大人幫忙收拾這場烏龍禍事留下來的爛攤子。
葉芳鈴好不容易等到老闆不在家的好日子,不顧江寒的禁令,直闖進餐廳員工的宿舍裡,找到SAM就開門見山問他:「你這麼用盡心機地接近總裁,究竟有什麼目的?」
場,進軍國際商業。
他們是最佳戰友、也是最親密的伴侶!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彼此!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始終忘不了沈詠竹,就因為她是他的初戀情人?還是因為她比自己早了十年?
她真是不甘心,她要和沈詠竹公平競爭,她要江寒知道誰才是最好、最適合他的。
所以她使了個小手段讓江寒自願帶她一起回國,想不到他們一下飛機就接到沈詠竹意外喪生的消息!
江寒為此傷痛欲絕,葉芳鈴雖然每天安慰他,但不可否認的,她心中有一絲竊喜,去除掉一個強勁的情敵,往後只要她耐心地開導他,她有自信在她的溫柔、美貌下,他終究會完全忘掉沈詠竹,繼而接受她的情意,他們的未來是充滿希望與幸福的。
卻想不到半途殺出一個漂亮得像朵花的男人,更慘的是,江寒對他顯然比對自己有意思多了!
這真是太諷刺了,他是個男人耶!
葉芳鈴氣死了,尤其這個男人竟如此厚臉皮,聽聽他說些什麼?「……在一般情況下服務生的確不需要親自下廚為老闆做菜,但如果遇到一些只會吃閒飯,卻一點兒也不解老闆口味的下屬,那個服務生也只好能者多勞了,不然還能怎麼辦?」
葉芳鈴無言以對,咬著牙在心裡暗恨道:「我的確在這方面疏忽了,可是那並不代表她不愛江寒啊?」
「唉!『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很奇怪地,現代的女孩子好像都忘了這句至理名言了?」SAM才不管葉芳鈴心裡的感覺呢!
不管怎麼說,SAM的身體裡擁有詠竹的靈魂,而江寒正是「她」青梅竹馬、私訂終身的戀人,葉芳鈴想要替代「她」的位置還早得很!「除非」她真的完全死了,再也不能復活,否則她休想!
葉芳鈴呆在原地,一輩子沒和男人爭過風、吃過醋,第一次居然就遇到這麼強悍的男人,她有點兒不知所措。
「你沒話可說了嗎?若是如此,原諒我還有事要忙,失陪了!」能早一秒擺脫葉芳鈴,就多一分輕鬆,上帝為證,SAM打心裡討厭她。
「你?」葉芳鈴惱羞成怒,差點兒就失去控制大聲罵人,這一點大概就是她和「詠竹」最大的不同,她有自制力、氣勢強硬、喜怒不形於色,和江寒個性相似。
而「詠竹」迷糊、愛恨分明、什麼心事都藏不住,像太陽不時散發著熱力與光亮。
也許這就是江寒之所以堅持選擇詠竹的原因,畢竟和一個與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共度一生會比和一個有如自己翻版的人在一起有意思多了。
強壓下翻騰的怒氣,葉芳鈴冷笑著道:「艾迪克斯先生,你大概誤會我的來意了,我今天不是來和你聊天或辯論服務生的職責是什麼,相反的,我是來警告你盡快離開本餐廳,否則後果自行負責,哼!」
葉芳鈴說完頭也不回,重重地踩著高跟鞋離開休息室。SAM看著她離開,根本沒把她的警告放在心裡,照他的想法,只要江寒喜歡他、不趕他走,葉芳鈴又能奈他如何?
SAM完全沒有警戒心,踏著輕鬆的腳步走出休息室,今天是第二十種巧克力開胃菜,江寒一定注意到他了,他最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當然他也被養胖不少,瞧著他健康紅潤的臉色,真讓人成就感十足!
「嗚——」經過走廊,SAM滿腦子都是江寒的音容笑貌,完全沒注意到躲在角落裡一雙強壯的臂膀!
突然被人勒住脖子,SAM驚慌地大叫:「幹什麼?放開我!」
「不許出聲!」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後響起,SAM掙扎著想甩開他的手臂,那箍住頸子的力量,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可惜那個人的身材、體形比SAM高壯大多,他的猛烈掙扎於事無補,那人甚至只用一隻手就將他緊鎖在懷裡,另一隻手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條手帕摀住他的口鼻,SAM第一個念頭就是:「他要悶死我?」
「放開我……嗚……催眠瓦斯……」SAM昏過去前突然想起葉芳鈴的警告,難道這就是她的手段!
「小姐,他昏過去了!」從角落黑暗處走出一名陌生女子,如果SAM此時還醒著,他就會發現這個人不是葉芳鈴。
「昏過去了嗎?」女人冷酷地說著,彎下腰撫摸SAM的臉龐,像是喃喃自語。「這張臉真是好看,可惜脾氣差了點,不過沒關係,等我控制了銀行團,你就算再怎麼耍性子,也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在一旁的葉芳鈴暗地吐了口氣。「誰說女人是弱者,為了心愛的男人,任何一個弱女子都會變成捍衛愛情的勇士!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一查出SAM的身世,葉芳鈴馬上知道他之所以離家屈身到餐廳當服務生,純粹是為了逃婚!
這女孩名叫蘇珊娜,她的父親是有名的外交官,與SAM的家族屬世交,他們在新國的政壇上很有影響力,SAM的祖父在新國的事業能發展得如此順利,大半得歸功於蘇珊娜的父親暗中支持。
於是為了兩大家族今後能繼續合作無間,SAM三歲時就被迫與甫出生的蘇珊娜訂婚,本來SAM應該二十歲那年娶蘇珊娜為妻,但那時他在美國惹了一些事,遭到退學,從此他就到處流浪,及至在攝影界聞出名號後,他更肆無忌憚地以攝影為名逃避婚姻!
葉芳鈴懷疑他會在美國惹事而遭到退學,大概也是為了逃婚,不過這與她無關,只要他能夠離開江寒遠遠的,她不在乎把他的消息賣給蘇珊娜,最好她能從此將SAM緊緊綁在身邊,別讓她再見到他!
蘇珊娜轉頭拿了一張支票遞給葉芳鈴。「人我帶走了,這張空白支票是你的報酬,隨你填上你喜歡的數字,再見!」
那態度真是倨傲,葉芳鈴搖搖頭將支票退還給蘇珊娜。「我不需要錢,只要你將人帶走,別讓他再出現在台灣,就是給我最好的報酬了!」
她有些同情SAM,任何一個人被迫和一個毫無感情的女人結婚,都會想要逃走……
蘇珊娜瞄了被葉芳鈴退回來的支票一眼,不屑地道:「是嗎?別忘了我們是同一類人!」
「你是什麼意思?」她像只受驚的兔子蹦得老高,突然覺得心臟被狠狠刺了一劍。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蘇珊娜招呼手下離開,她最大的優點就是明白自己想要什麼,而且從不找借口掩飾心中的野心,更不會偽裝成善良君子。
蘇珊娜的人生觀是:人生只有一次,為什麼要為了世俗道德壓抑心中的慾望。她愛SAM和他家的事業與財勢,她要得到「它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怎麼想,她有追求理想的自由。
「我們之間唯一的不同點,在於你所持的理由是『愛情』,而我則要一個丈夫和事業!」她冷冷留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哼!我會和你這個自私的女人一樣……」葉芳鈴在心中否定她的說法,可是為什麼另一個聲音卻在耳邊響起?
「芳鈴,難得你竟然會發呆!」
江寒滿面春風地站在她身後,臉上有許久沒看到的笑容,葉芳鈴竟瞧癡了!
「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嗎?」由於心中已有決定,江寒今天顯得興奮異常,他準備中午吃完飯後就和SAM攤牌。
忍耐了二十天,他再也等不下去,就是今天,SAM非給他一個交代不可,他得坦白告訴他詠竹的下落。
想像著可以再見到他的小寶貝,江寒開心得簡直快瘋了,他從來就不相信詠竹已死!
尤其在遇到SAM後,他所做的每道菜都有詠竹的味道,更加深了他的信心。「詠竹絕對還在人世!」
葉芳鈴突然發現她無法坦然地面對江寒。「我這樣做真是為他好嗎?」不明白心中為何升起這個疑問。
「董事長,你很喜歡SAM嗎?」問出藏在心中良久的問題,葉芳鈴決心面對一切,如果江寒真的愛那個男人,她決定成全他們!
面對著葉芳鈴緊張地糾成一團的面容,江寒驚訝莫名。「我喜歡SAM?」
她慎重地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是在開玩笑。
江寒突然大笑。「老天!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我喜歡SAM?他是男人耶!你以為我是同性戀嗎?」
「董事長,你知道我從小在美國出生長大,觀念一向開通,所以你不需要有所忌諱,我並不會排斥或看不起同性戀者,這個世界是人人平等的,不能因為大多數人喜歡異性就否認少數同性戀,愛情從來沒有對錯,我……」
「等等,芳鈴,我想你大概誤會些什麼了,我從來也沒說過我愛SAM啊!」
「可是,你們——我是說,你每次見到他就特別開心,不許別人欺負他,甚至假公濟私叮嚀經理要好好照顧他,這一切難道不是因為愛情?」
「原來是為了這檔子事,你誤會了,芳鈴,我之所以見到他會開心,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詠竹的影子,我愛詠竹你是知道的,這輩子只認定她,她的死給我很大的打擊,可是現在我發現完全不是那回事,詠竹沒死,SAM的出現就是最好的證據,我懷疑他們聯合起來整我,這很像詠竹會玩的小把戲——只是小小的惡作劇,而我捉到她的小尾巴了,可是我還不想這麼早拆穿它,畢竟是我不對,離開她十年,難怪她會生氣,所以只要能哄她開心,我很樂意陪她作戲,但現在我等不及了,我決定今天就和SAM攤牌,他得告訴我詠竹的下落,我想她想得快瘋了,只要她肯現身,不論要我做任何補償,我都願意,芳鈴你不替我高興嗎?」
有苦難言大概就是這種滋味吧?葉芳鈴已經搞不清是該為江寒並不愛SAM感到慶幸,還是為自己始終無法代替詠竹悲傷?
「難道我真的一點兒魅力也沒有?為什麼他總是不肯給我一個機會?」葉芳鈴苦澀地自問著。
「莫非真要我像蘇珊娜一樣——不擇手段!」
「不!『強摘的瓜不甜』,這個道理誰都知道,我要的是兩情相悅、恩愛逾恆的感倩,不是那種強佔性的愛。」
「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非得強迫江寒愛我,維持原狀似乎也不錯,我們終究是商場上的最佳拍檔。」葉芳鈴笑了笑,放下心中大石,突然覺得渾身無比輕鬆。「原來敢於承認失敗,也是一種勇氣的表現!」
「咦?今天SAM休假嗎?我都進來快二十分鐘了,怎麼還沒看到他過來招呼?」一向被SAM服務慣了,看不到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葉芳鈴心中叫糟,沒把事情搞清楚就擅自行動,這下可好了……
「芳鈴,麻煩你叫經理過來好嗎?」江寒迫不及待地想找到SAM,他可是尋找詠竹下落最大的關鍵,千萬不能有任何差錯。
「該死——」葉芳鈴一輩子沒這麼懊惱過。「將SAM的行蹤洩漏給蘇珊娜那個無情的女人,害他被捉回去退婚;誤會江寒的感情,破壞了他的計劃,還自以為是為他好……喔!我怎麼會這麼糊塗?」
「芳鈴?」發覺她竟然言辭吞吐,這一點都不像那個他曾經熟悉的國貿部經理,她一直是個精明能幹、伶牙俐齒的女強人,不是嗎?
江寒隱約感到不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面對他漸漸不善的口氣,葉芳鈴只好豁出去地道:「SAM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5:17
第五章
「什麼?」
「鏗!」
「碰!」
大天使長米迦勒驚呼一聲,手上的花瓶和軍天使班傑明懷裡的卷宗不約而同落地!
滿天飛舞的資料中,安琪拉顫抖地跪在台階下,一動也不敢動,一張統計表正好飄落在她頭上。
但沒人敢笑,偌大的天界宮裡靜得連一根針掉下都聽得到,一些較識相的小天使早躲得無影無蹤!
沉默持續著。良久,一向脾氣溫和的大天使長突然大吼。「你讓沈詠竹借一具男人的屍體還魂?」
安琪拉囁嚅地點頭承認,輕聲說出事情發生的經過。
米迎勒呆住了,統領天界千萬年,也曾遭遇到無數的挫折,但即便是魔王撒旦永無止盡的野心、墮天使露西華的背叛,都不曾使他產生這種無力感,為什麼現在……他似乎很彷徨,不知道該如何振奮勇氣去面對它。
「這樣一個善良卻過分迷糊的小天使,我到底該拿她怎麼辦?」他轉頭向班傑明求助。
「米迦勒大人,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我!對不起。」安琪拉低著頭道歉。
班傑明竟自忙著收拾一地的花瓶碎片,他不是沒看到主子的求救信號,可是他太瞭解米迦勒了。他根本狠不下心來好好教訓安琪拉一頓,而要整治這個「瘟神」的迷糊勁,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給她一次永難忘懷的處罰,偏偏天堂裡沒有一個天使做得到。
「米迦勒大人,現在我該怎麼辦?」安琪拉可憐兮兮地問。
大天使長委實相當為難,班傑明既然不理會他的眼神,他只好開口問:「軍天使,你覺得這件事情要怎麼處理?」
「沈詠竹和江寒既是伊甸戀人,就注定非結婚不可。」班傑明直看著大天使長,見他點頭承認,續道:「既然如此,只有兩個辦法:第一、沈詠竹這一世就算死了,讓她重新轉世投胎,來世與江寒再續前緣……」
「不可以,江寒好可憐,他現在就快活不下去了!」安琪拉立刻表示反對。
班傑明瞪了她一眼。「他會這麼可憐是誰害的?」他對安琪拉膽敢打斷他的話很是感冒。
大天使長頭痛地阻止他們兩人繼續爭吵。「班傑明第一個方法行不通的,沈詠竹肯定不會同意,說說你第二個方法。」
「讓她再一次『借屍還魂』!」
米迦勒仔細思考後,也只有這個辦法。「安琪拉,你去告訴沈詠竹,我准許她重新選擇『借屍還魂』的身體,如果她不想還陽,天堂永遠為她留一席之位,由她自己決定。」
未了,大天使長又特別叮嚀安琪拉。「你聽著,這一次要千萬小心,不許再出錯!」
「是!謝謝米迦勒大人!」安琪拉喜出望外地離開天堂,擔心了這麼久,她終於有臉可以見詠竹了。
「喔!好痛!」SAM迷糊地睜開雙眼,感覺到還有一點頭昏。
「我不是在餐廳準備江大哥的午餐嗎?發生了什麼事?」SAM四肢沉重地無法動彈,驀然想起被綁架的經過。
「咦?放開我——」他發現自己四肢大張地被綁在床角上,那姿勢真是有點兒……曖昧!
SAM驚怒焦急地大吼。「來人啊!人都死到哪裡了,快把我放下來……」反正綁架犯一定是壞人,他不在意罵他個祖宗十八代!
「你醒了?」一個白紗曳地、嬌艷如花的新娘子婷婷裊裊地走了進來。
SAM楞了半晌。「這個女人好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你是誰?快放開我。」
「我是蘇珊娜,我不能放開你,除非……」
「除非什麼你快說啊!」他還是想不起來這個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只要你答應和我結婚,我就立刻解開你身上的繩子。」
「什麼?這擺明是逼婚嘛……等一下,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連續跟蹤我一個禮拜的女人,為什麼綁架我?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你的未婚妻,因為你逃婚,所以我只好綁架你!」
「未婚妻?」SAM疑惑地望著這個自稱是蘇珊娜的女人,恍然大悟。「你是SAM的未婚妻?」
「你就是SAM,所以我是你的未婚妻!」蘇珊娜加重語氣表明。
「不是,不是,我不是你的未婚夫,我不是SAM……這……該怎麼解釋,你看到的是SAM,而這具身體也的確是他,可是靈魂卻是我,我本名叫沈詠竹,我不是SAM,說來很荒謬,這全是『借屍還魂』的結果,我不是他,所以我們不能結婚,你明白嗎?」
「我明白,不過無所謂!你看起來像SAM就得了。」
「不是這樣的,我是沈詠竹,是女人,儘管身體是男人,但靈魂卻是不折不扣的女人,同性如何結婚?」一想到洞房花燭夜,他就頭皮發麻,女的和女的怎麼敦倫?
「當然可以,只要你有一具男人的身體,法律上就承認我們的婚姻。」
「這太扯了吧!好!就算法律上我們成了夫妻,但精神上呢?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我根本不喜歡你,甚至不認識你!」
「我喜歡你、認識你就行了!」
「你到底講不講道理?」他快氣瘋了,怎麼會有這種女人,逼婚逼到這個地步。「總之我拒絕這樁婚姻!」
「沒關係,反正神父已經在前廳等著了,不管你同不同意,這場婚禮勢在必行。」
對於蘇珊娜,他已經放棄和她講道理。「哼!那你就自己一個人去唱獨角戲吧!我是絕對不會出去的,我就不相信一場缺少新郎的婚禮,還能夠順利地進行下去?」
「既然如此,我只好請神父進來為我們主婚。」說著蘇珊娜往房門走去。
「這女人瘋了!」他真想打她一巴掌,看能不能打醒她,可是眼前最迫切的是該如何脫離困境,蘇珊娜會把他綁在床上逼婚,難保她不會順勢非禮他……「老天啊!和她洞房……嘔……我寧可死!」SAM必須想法子脫困,於是便和蘇珊娜談條件。
「讓人看見一個被綁在床上四肢大張的新郎,對新娘而言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好吧,既然逃不掉,我同意結婚,但你必須解開我手上的繩子,讓我換件衣服。」洞房花燭夜可以待會兒想,眼前首要之務是如何避過神前證婚。
考慮過後,SAM決定先爭取自由,只要他能夠活動,就有機會逃出這棟房子,至於怎麼逃,以後的事以後再想吧!
真是標準的樂觀主義者,會混到搞不清男女,看來詠竹本身的責任也不小,這股迷糊勁兒和安琪拉比起來還真是不遑多讓。
蘇珊娜頷首解開他手上的繩子,卻似看透他的心思,喃喃自語。「這座南太平洋上的私人小島風景不錯,父親特地將它買下來送給我們做結婚禮物,還附送一架可以來往陸地和島上的直升機,你看過後一定會喜歡的。」
「你說什麼?」SAM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裡是一座海外的私人島嶼!」他原先還以為頂多是山間或海濱別墅呢!只要想辦法偷到一輛車子,不怕逃不出去,可是……更該死的是—他根本不會開飛機!
渾渾噩噩地被蘇珊娜脫掉身上侍者衣服,SAM壓根兒沒感覺到她正拿著一塊白布為他擦身,然後著衣,架上教堂,直到有人在他耳邊大喊著。「……你願不願意!」
「啊?什麼東西願不願意……等一下,這裡是哪裡?」
蘇珊娜在他耳邊輕聲提醒。「這裡是島上的教堂,我們正在舉行婚禮。」
她還特地強調是「島上的教堂」,SAM氣炸了,明顯地被擺了一道,教他如何甘心,千辛萬苦還陽所為何來,居然在未和江寒步上禮堂前,就先和這個瘋婆子結婚——
「艾迪克斯先生,你願不願意娶蘇珊娜小姐做你的妻子,不論富貴、貧窮都一樣愛她,承諾照顧她一輩子。」神父已經是第四次問這句話了,為新人證婚十年,他還是首次遇見這種心不在焉的新郎,同樣的話問得他都快失去耐性了。
況且連一向面無表情的蘇珊娜都覺得厭煩,她難得皺眉顯露情緒。「神父不必問了,我同意就行了!」
「這……」神父有些猶豫,這不符合婚禮程序,他小心地再問一次。「艾迪克斯先生,你的意思呢?」他想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新郎仍舊放棄表示意見的機會,他就立刻按照新娘的意思宣佈禮成,讓他們成為夫妻。
已想到逃脫無望,SAM怎麼還可能乖乖地聽憑蘇珊挪的安排,他跳腳道:「當然不願意,誰要娶這個白癡、智障、瘋子……」
「說的好!既然你不想結婚,願不願意再到『江氏貿易』的餐廳工作?」一陣嘹亮的聲音自半空中傳來。
「什麼人?」一向以冷靜自持的蘇珊娜面對居然有人可以侵入她的私人小島而不被發現,不禁驚訝失態。
「江寒——」一聽到這個聲音,SAM一秒鐘也待不下去,趕忙衝出教堂。
一架直升機正盤旋在夜空中,螺旋槳聲轟隆、轟隆地響著,無法想像剛才為什麼沒人發現它的存在。
更讓蘇珊娜吃驚的是這架直升機是她的結婚禮物,而如今,它顯然已成為他人的交通工具了!
「你是怎麼來的?」
「有錢能使鬼推磨,而恰巧我的財力、物力並不比你差!」發話的是站在直升機門,正沿著繩梯緩緩降下地面的江寒。
蘇珊娜面對著這個侵入她地盤的男人,他有著一張刀削斧刻的俊俏臉龐、不同於SAM的美,卻更吸引入,他的雙眼比夜星還要晶亮,強烈的氣勢讓她倒吸一口冷氣。「這個男人不簡單!」
這是她對江寒的第一個印象,蘇珊娜迅速在心中做了一個決定。「不與江寒敵對!」聰明的人知道什麼人可以當朋友、哪種人卻永遠不可與之為敵!
「如果你能給我一個令人心服的理由,我就讓你把SAM帶走!」在剛才一陣混亂當中,手下已經將不顧一切衝出教堂的SAM擒住,正押在一旁等待女主人的發落。
蘇珊娜示意屬下將SAM帶上,單獨押著他接近江寒,直到在面臨他十步之遠方才停住。「你知道我的背景和權勢,從小只要我看上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SAM是第一個背叛我的人,所以不論花費多少代價我都要得到他,他的身上繫著我的名利與聲望,而你呢?為什麼要得到他?除非你的理由強過我,否則我不會將他交給你……喔!順便提醒你一句,別妄想對我動之以情,我是個情感缺乏症者!」
SAM真想頂這個女人幾句,剛才還信誓旦旦說喜歡他,實際上在她心裡一個人和一件物品根本沒有分別,真是一個無情的女人!
江寒凌厲的眼神適時制止SAM逞口舌之快,以他一貫冷漠的語調答道:「第一、他的身上有著我未婚妻的秘密,同時關連我的生命。第二、他並不想娶你,而恰巧我們已經是朋友,他的自由成了我的責任!」
「生命?責任?和名利?聲望?很不錯的理由。」
「謝謝!」
看不出蘇珊娜的反應,SAM緊張地在心中默禱她會改變初衷放他離去。
而另一邊的江寒卻顯出很篤定的模樣,SAM不禁懷疑他是否早已看穿蘇珊娜的心思。
江寒有八成的把握蘇珊娜會將SAM交給他帶回「江氏貿易」!
自從SAM遭綁架以來,他就不停地調查這起「綁架」事件發生的原因,這七天來,他早將蘇珊娜的生平、為人做過一番詳細的瞭解,她是一個很精的女人,耍陰鬥狠,從不隱藏自己的野心與慾望。這種人江寒一向很讚賞,當然不希望和她成為敵人。
所以他不顧眾人的反對,親身來到這座小島,當面向蘇珊娜要回SAM,如果他對她的分析是對的,那麼今天將會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而他——江寒的判斷從未錯過!
蘇珊娜直盯著江寒的臉整整一分鐘,突然覺得很欣賞他,莫名的心跳在胸腔中響起,有生以來第一次的感覺:她不僅不願和他為敵,甚至渴望和他做朋友!
她轉頭看了SAM一眼,解開他身上的繩子,將他推向江寒。「你贏了!帶他走吧!」她微笑地向江寒道別。「一路順風,這架直升機就送給你,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SAM小跑步地來到江寒身邊,訝異蘇珊娜的爽快和大方,她竟然毫無條件就把他給放了,還送給他們一架直升機當做交通工具!
太崇拜江寒了!也只有他能讓蘇珊娜改變,魔力之大令人欽佩,不過SAM不是很喜歡她的笑容,因為她笑起來太漂亮了,整個人為之一亮,連他這個「假男人」都深受吸引,何況是江寒這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正當他胡思亂想時,耳邊突然傳來那個迷糊小天使的聲音。「詠竹、詠竹,我是安琪拉,有事告訴你!」
該死的!這個天殺的「瘟神」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這個他無法分心與之交談的時候跑來攪局,真想掐死她,詠竹低聲自語。「有事等上了飛機再說,現在立刻閉嘴!」
江寒聽到SAM好像在與什麼人交談,可是周圍又沒有其他人。「你在和我說話嗎?」他關心地問。
「啊?沒有……我是說很晚了,我們是不是該離開了?」
「是到時候了!蘇珊娜小姐,感謝你的慷慨大方,我們先走一步,日後有機會再見。」
江寒和蘇珊娜很有風度滿面笑容地互道再會,一點兒都看不出剛才劍拔弩張的緊張!看來他們已經成為朋友了!
一登上飛機,SAM連向江寒道個謝都沒有,就立刻假寐,因為安琪拉實在太煩了,不停地在他耳邊嘰哩呱啦說話!
「到底什麼事?前陣子有事找你時躲得不見個鬼影,這會兒都擺平了,你倒出現了!」意識暫時離開SAM的身體,詠竹不滿地抱怨著。
「對不起,我上天堂了!」安琪拉總覺得SAM越來越凶,不是萬不得已,她真想躲得遠遠的,永遠不見她的面。
「是嗎?那麼米迦勒大人對於你這一次所犯的烏龍過錯,害我變成男人,該如何收場,有沒有指示?」
「大天使長說你可以選擇再一次『借屍還魂』或成為天使,上天堂得到永生之福。全部由你自由決定。」
「永生之福就不必了,你說再一次『借屍還魂』,那SAM這具身體該怎麼辦?還有我現在要如何向江大哥交代?他特地來接我……」詠竹憂慮地望著江寒,真捨不得離開他。
尤其江寒是外剛內柔的人,表面冷血無情,實際上卻專心癡情,要不然一個月前他也不會為了詠竹茶飯不思、哀痛欲絕,搞得差點見閻王。
「你可以稍微向他透露還陽的事,先安慰他一陣子,等我們找到一具合宜的身體時,再如法炮製接近他,讓他承認你就是死而復生的沈詠竹,自願將『生命之源』與你分享,屆時你就可以完全復活和江寒結婚了。」
「有這麼簡單嗎?」對於安琪拉的樂觀,詠竹實在不敢苟同。
可是死守著SAM這具身體也不是辦法,他畢竟是男人,就算江寒願意接受,詠竹也不會同意。
「好吧!我會找個適當時機向江大哥提的……」
「不行啦!你必須立刻放棄SAM的身體,否則陰陽衝突太久,對你的靈魂會有不好的影響。」
「可是……我盡量試試,但、我總不能把SAM的身體留在飛機上吧?還是等回家後再說。」詠竹想盡辦法爭取更多和江寒相處的時間。
「時間拖得越久,對你的靈魂越不好,況且日後還是必須面對與江寒分離的局面,不如速戰速決,你現在就向他透露還陽的消息,然後跳海,趁著夜色正濃,他們絕對不可能找到SAM的屍體,還可以少掉許多麻煩!」
縱然不願,詠竹仍不得不承認安琪拉的建議是最正確的。「我現在立刻就去辦!」
「詠竹,不可以洩露太多天堂機密給凡間的人知道,聽到沒有?」
「知道了……」
「SAM醒醒……你在做夢嗎?怎麼一直在說夢話?」江寒搖著一上飛機就昏睡不醒的SAM,輕拍他的雙頰,對他奇異的舉止倍感懷疑。
「江寒,別拍人家的臉,萬一拍腫了就變成醜八怪啦!」
「什麼?」江寒一隻手舉在半空中,驚訝地望著斜倚在他肩頭上的SAM,那迷糊、耍賴、懶散的俏模樣,怎地如此熟悉?
SAM睜著一雙大眼無辜地直望進江寒靈魂深處,無視他僵硬的身子,將頭往他懷裡藏,手裡玩弄著他上衣的鈕扣,解開、扣上、解開、扣上……一直不停地反覆著!
「這個壞習慣、說話的語調、嬌憨的舉止……」江寒直感到一股冷意從背脊擴散到全身。
「江寒,你幹麼啊!像只癩蝦蟆張大嘴巴,好呆……嘻……啊!好痛……江寒我的手快斷了……好痛……喔……野蠻人快放開啦……」
江寒突然一把扭住SAM的雙手,轉向背後,口氣冷例如萬年寒冰。「你到底是誰?誰告訴你這些對話的?詠竹呢?你和她是什麼關係?快說,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清,我會扭斷你的雙手,我一向說到做到……你……」
「嘻!」前一秒才痛得差點流淚的SAM突然笑了出來。「江寒,你一點都沒變耶!每次說謊或威脅人時,眉毛都會抽動,嘻、嘻、嘻!」
不知道什麼時候,使勁的手突然鬆開了,江寒一眨也不眨地瞪視著眼前這個堪稱美少年的SAM,他正在幹什麼?
甩手、吐舌、對他做鬼臉、拿手指刮臉羞他……
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可是事實卻顯示這個SAM的一切舉止行為簡直就是詠竹的翻版、是她的化身!
「詠竹是你嗎?」江寒小心冀翼地問出心中的疑問,隨即心中又浮現另一個想法。「不!不可能,你不是詠竹,就算容貌可以重整,但性別卻是無法取代的,你到底是誰?為什麼出現在我身邊?目的何在?」
不愧是跨國企業的總裁,一時的情緒激動馬上就控制住,凝視著十年不見的情人,詠竹不得不承認當年的小男孩已經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他卻……
「好久了!第一次見面時還以為你是個驕傲又不懂得體貼的傢伙,可是認識之後,才發現你其實是個溫柔的人,交往以來你一直很疼我,百依百順,簡直把我寵上天了,你知道我嘴巴壞、手腳快,有時雖然不是故意的,卻老是闖禍,可是你總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後為我收拾爛攤子,我常常無理取鬧、欺負你,尤其愛拿『你』的字典打你的頭,但你從沒真的生氣過,江寒……我一直知道的,這世上若真有人會愛我勝過他的生命,那個人非你莫屬……而現在我同樣要讓你知道,『這世上若有人會愛你勝過自己的生命,那個人非我莫屬』,江寒你等著,我一定會從地獄裡再次回來,不管多久請相信——我必再回來!」
伸手輕拭過江寒眼角的淚痕,SAM帶著滿臉淚水和堅定的笑容,讓自己投身在夜幕中,迅速地消失在茫茫大海裡……
「不——」江寒想捉住那只溫柔為他拭淚的手,但掌握的卻僅是一把空氣,親眼看著SAM打開直升機門,縱身投海。「我明明碰到他的手了,為什麼卻……」
感覺他的存在、卻觸摸不到實體,江寒從未有過這種不知所措的茫然。「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從地獄裡歸來?我必再回來?他是誰?詠竹呢?他真的是詠竹嗎?
不……可是……」
思緒瘋狂地啃噬江寒的腦袋,不知不覺淚水溢滿了眼眶,直到它們滴落在他的手掌,他驀然發現,失去SAM的痛苦,竟然和當初聽到詠竹發生意外時的悲傷一樣!外在的一切也許會騙人,可是感覺卻是最真實的,他一直相信的東西,而現在……
江寒有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直覺——SAM就是詠竹!
寬廣的大海像母親的懷抱,詠竹覺得身體輕柔地在一片棉絮中融化,然後如飛羽般隨風飄起!
「詠竹,你恢復女兒身了,好棒……嗚……」安琪拉興奮地抱著她又哭又笑!
「我又死了!」甩動四肢,感覺靈魂的輕盈與自在,雖然SAM的身體狀況不錯,但總不是自己的,使用起來總有些不便的地方,尤其他又是個男人,每次洗澡時都叫她尷尬地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其實當靈魂的感覺也不錯!」她喃喃道出「借屍還魂」這些日子以來心中萌生的想法。
「你說什麼?」安琪拉沒聽清楚詠竹的自語,好奇地問著。
「沒有……對了!SAM的身體怎麼辦?總不能放著不管,會惹事的!」
安琪拉微笑地指著大海道:「你看——」
黑幽幽的海面上浮起無數水泡。「從你的靈魂離開SAM的身體開始,它已經完全消失,蒸散在空氣中,化成一片泡沫了!」
「是嗎?」詠竹覺得很捨不得。「它」雖然用起來很不方便,但這麼一具完美到堪稱為藝術品的身體,就這樣毀了,還真讓人心疼!
「詠竹,你在想什麼?」安琪拉扯著她的手,一臉希冀又迷惑的表情,十足的好奇寶寶。「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她的問題還真不少!
「這個……」詠竹低頭沉思,第一次「借屍還魂」失敗讓她吃盡苦頭,不過事情過了就算;可是第二次無論如何都得成功,她無法想像要是再搞砸掉,江寒和自己是否禁得起又一次的打擊!
轉頭看著安琪拉,目前詠竹最擔心的是,可以放心地將事情交給她負責嗎?上一次這個迷糊小天使找了個男人讓她上身,這一次呢?難保她不會弄個人妖給她,不行!太危險了!
看來答案似乎只有一個——在無人可以信任的情況下,只好凡事親力親為!
有了決定後,詠竹問道:「安琪拉,你上天堂時,米迦勒大人有沒有交代什麼事要特別注意的?」
「好像沒有耶!」她歪著頭仔細思考。「大天使長只告訴我:凡事由你自己決定,無論是上天堂享永生之福或再次『借屍還魂』,天堂尊重你個人的意見!」
「永生之福就不必了,只是『借屍還魂』的人選要如何確定?」
「米迦勒大人說,你可以自己選擇喜歡的身體,這一點天堂不過問!」
「這樣就好了!」詠竹總算放心了,不必把未來交到安琪拉手中,她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那麼你的任務呢?」她突然想到米迦勒大人不會派安琪拉做她的還魂身體鑒定人吧?
「大天使長要我聽你的吩咐,隨時支援你,你要我幫忙嗎?」
「這……」詠竹慶幸米迦勒大人沒昏庸到任命安琪拉當鑒定人,因為連她都好想擺脫這個大「瘟神」。
可是一接觸到她澄淨、善良的眼神,詠竹退縮了。「她是真心想幫忙,雖然她從做不好事,可是……唉!」
詠竹深歎口氣,也只好用善意的謊言哄她了。「安琪拉,我們兵分兩路,你往南方走、我朝北邊去,兩個人一起找,機會也大些,一定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合宜的身體,讓我還陽。」
其實詠竹心裡的想法是:「無論如何,這一次我一定不使用安琪拉找到的身體,只是用這理由支開她,比較不傷人。」
安琪拉高興地點頭應允。「我立刻就出發往南邊去!」詠竹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鼓動翅膀飛得不見人影了!
「喂!」眼看已經不可能將她叫回來,詠竹忍不住生氣。「還是一樣莽撞,讓人怎麼相信她嘛!」
詠竹一邊抱怨天堂沒人材,一邊暗歎莫非天妒良緣,她和江寒注定得經過這許多波折才能結合,要不然怎會這麼倒霉遇到安琪拉這個號稱「天下第一大瘟神」的引渡使,更慘的是除非還陽成功,否則她們之間的牽連,恐怕永遠也切不斷!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5:34
第六章
安琪拉覺得自己的運氣真是太好了,才離開詠竹三天就讓她在醫院裡發現一具因為心臟病開刀失敗的屍體,死亡時間還未超過四十八小時,正適合用來「借屍還魂」!
這次她特別將這具身體徹底檢查了一遍,百分之百的女性、身高大約一六八,比起詠竹原先的身長,至少多了五公分,修長的四肢、結實的肌膚,看得出來生前很喜歡運動,大概是這個原因,她的身材比詠竹更有看頭,更重要的是這具身體完全沒有被病魔折磨過的痕跡,發病到死亡的時間很短,死前沒有經過太多的痛苦,開刀後的縫合也做得不錯。
安琪拉幾乎可以確定詠竹一定會滿意這具身體!除非——她故意找碴!
答對了!
當詠竹一聽到安琪拉已經找到一具合宜的身體時,那個表情只有用「深惡痛絕」四個字可以形容!
迫不得已跟隨她來到醫院,詠竹心裡不停地罵著:「為什麼她總學不會凡事三思而後行?老是莽莽撞撞、迷迷糊糊……」她壓根兒不相信安琪拉有本事在短短的三天內找到一具合適的身體,它一定會隱藏了某種問題,而她絕對不會發現,然後將來有一天問題出現,她再哭著道歉,喔!惡性循環!正是詠竹最痛恨的事情。
「就是它!詠竹你看,百分之百的女性、長相、身材,一切都合乎你的要求,很完美吧?」
「的確!」詠竹在心裡暗歎,外表看起來真是一個健康的美人,除了胸前那道手術疤痕外,它渾身上下散發著青春氣息。
拉開白布,確定性別後,詠竹遲疑了,這具身體不止安琪拉滿意,連她自己都喜歡,可是這麼容易就達成目標,總令人不安,尤其它又是出自那個迷糊小天使之手。「好像不太妙!」一股警覺的聲音直在耳旁轟響!
「詠竹,你怎麼了?不好嗎?」安琪拉看她一直皺著眉頭,以為詠竹不滿意這具身體,她從來就不是個有主見的天使,立刻改變初衷道:「既然你不喜歡,我再找別的好了。」
「喔!」詠竹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一方面擔心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一方面又不信任安琪拉的選擇。「它真是不錯!我是不是對安琪拉有偏見?但她老是闖禍卻是事實,再給她一個機會?」詠竹將身體再次檢查—遍。「確實很適合我,也是江大哥欣賞的那一型,好吧!就要它了,再賭一次!」
「安琪拉,我決定借這身體還魂,你幫我吧!」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它!」安琪拉興奮地笑著幫詠竹附身還陽。
不像上次的SAM是剛死身體還溫熱著,這個女孩已經斷氣超過二十四小時,有些僵硬,詠竹多花了些時間適應它。
她很快就將它控制自如,畢竟女孩的身體用起來較習慣。「安琪拉,你去幫我弄件衣服,好不好?」
「洋裝可以嗎?」詠竹點頭,安琪拉手指在她身上比了比,一件樣式簡單大方的白色洋裝立刻出現在她手上。
詠竹迅速將它穿上。「你眼光不錯嘛!這衣服正是我喜歡的型。」她難得真心誇獎安琪拉。
她高興地問:「謝謝!詠竹,現在你要怎麼辦?去找江寒嗎?」
「當然!上次我莫名其妙就投海,江寒一定嚇壞了,說不定他現在還派人到處打撈SAM的身體?但SAM的身體已經消失,他調查沒有結果絕對會亂遷怒別人,這可不太好。」
「那麼你要去告訴他,你就是『SAM』、同時也是『詠竹』嘍?」
「當然不!貿然跑去告訴江寒我的身份,他肯定不會相信,萬一他以為我瘋了,派人將我趕出來,那就毀了!」
「那你打算如何讓江寒相信『借屍還魂』這件事?」
「嘿!山人自有妙計!」
「我……」
「抱歉!安琪拉,我不能告訴你,而且你也不可以跟著我,不過我答應隨時跟你保持聯絡,所以現在請你消失好嗎?」
「真的不可以?」安琪拉可憐兮兮地要求,詠竹堅定地搖頭,她可不想在和江寒情話綿綿時有個不識相又麻煩的小天使在身旁囉嗦,一定要狠下心拒絕!
見詠竹沒有商量的餘地,安琪拉只得失望地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叮嚀。「你一定要找我,每天喔!」
「知道了!」擺脫掉大包袱,詠竹心情愉快地離開醫院,和著外頭璀璨的陽光,她的腦袋飛快地轉動著。「如何讓固執又古板的江寒再次接受她呢?這可得好好計劃一下!」
開心的她,壓根兒沒注意到醫院角落一雙震驚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她搭上計程車,那雙眼睛迅速地搜尋車牌號碼,直到計程車絕塵而去,眼睛的主人呆楞在原地,良久……
偌大的辦公室裡,江寒已經將自己關在裡面兩天,他不批文件、不接電話、不簽契約、不見任何人,唯一可以引起他注意的是電腦裡不停地傳來打撈SAM屍體的消息。
「沒有、沒有、沒有……怎麼會打撈不到。我親眼看他投海,活生生一個人就這樣跳下去,不可能平空消失!再找、繼續找、直到找著為止……」
葉芳鈴透過百葉窗看著江寒暴躁不安的舉動,像個小孩子似地發脾氣甚至遷怒別人,剛才秘書小姐已經受不了老闆苛刻的要求與善變的個性,收拾東西辭職,她批了辭呈,立別過來看他,可是該怎麼辦?她完全沒有主意。
記憶裡的江寒一直是個堅強、冷漠甚至無情、狠心的商場大亨,可是現在……葉芳鈴不知道眼前的他和以往的他,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江寒?
愛了他十年,卻完全不瞭解他的為人,她開始懷疑這份情是否從頭到尾都是一出鬧劇,又或者因為他不喜歡她,所以從不在她面前顯露出真實的自己,可是換個角度來看,如果她早知道他的真面目,還會迷戀他十年嗎?
「愛情?」葉芳鈴迷惘了。
沒有敲門,她不顧禁令擅自進入他的辦公室,換來老闆嚴峻的責問。「秘書沒告訴你我不見任何人嗎?」
「沒有!你的秘書剛才受不了善變的老闆已經辭職了!」
「哼!」江寒撇嘴不答,他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但任何事情只要一牽扯上詠竹,他就不由自主地情緒化起來!
「我們必須再征員!」
「那就登報啊!別拿這種小事來煩我。」
「問題是,董事長你要再不振作起來,沒有一個人敢到我們的公司工作,甚至我懷疑『江氏貿易』還能維持幾個月?台灣分公司的業績一直以來就處於虧損的狀態,您回來之後的一個月內業績量更是跌到十年來最谷底,我……」
「你是說我領導不當?」江寒咆哮道。
「對!前陣子您消沉喪志、現在又亂發脾氣,整個公司人人自危、無心工作,您是學工商管理的,該瞭解工作氣氛的重要!」
「你?」江寒的拳頭在半空中揮了揮,終於頹喪地放下,跌坐回大皮椅內,雙手抱住腦袋,沉默無言地過了五分鐘,抬頭無力地道:「你出去吧!徵人的事由你全權負責。」
「董事長……」看到江寒痛苦的樣子,葉芳鈴又是一陣心疼。
「你說的我都知道,給我一點兒時間,現在出去吧!」
葉芳鈴欲言又止,離開後不忘輕輕將門帶上,回頭無奈地望著辦公室一眼。「情字……唉!」
「我真是上天眷寵的人兒!」詠竹對著鏡子仔細修飾著臉上的淡妝,本來還在想該怎麼做才可以名正言順地接近江寒,讓他習慣進而發現自己,不料一回到台北就聽說「江氏貿易」正在應徵秘書,有什麼比當他的秘書更能不讓人懷疑地接近他,這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立刻報名應考,結果筆試一次就過了,今天是面試,她決定給江寒一個難得的驚喜,誰會料到她大膽到用「沈詠竹」的本名應考呢?
哈!一想到江寒可能的反應,詠竹就不由地笑開嘴,好久沒整他了,真懷念以前讀書時可以任意欺負他的日子。
從衣櫥裡挑出一件純白套裝,白色向來是她的最愛;帶上安琪拉特別為她準備的身份證件,很滿意上面的資料。「如果能和大天使長簽約,專營偽造文件的生意,一定嫌翻了!」
詠竹覺得今天真是好運,才剛出門,一輛計程車就停在大樓前,連招手都不必,司機已經將車門打開,詢問:「小姐,要搭計程車嗎?」
司機是一個年逾五旬的紳士,斯文有禮,詠竹不疑有它,立刻鑽進計程車,笑嘻嘻地道:「謝謝,請到『江氏貿易』!」
「是的,小姐。」
詠竹有種回到家中的感覺,她家裡以前也請過司機,他和這位紳士一樣有禮貌。「如果我不那麼早死就好了!」雖然她一向喜歡自己開車,但有時候接受親切服務的感覺也不錯,尤其可以讓她回憶死前的一切。「伯伯,謝謝您!」她顫聲地回應這位有禮的司機。
「我的名字叫陳世宗!」
「陳伯伯,我叫沈詠竹!」她甜甜地回道。
陳世宗古怪地看了詠竹一眼。「是嗎?沈小姐今天真漂亮!去約會?」
「不是!我去面試,以後我就是『江氏貿易』的秘書了。」
「我聽說那家公司用人很嚴,難得沈小姐看起來那麼年輕,已經是大學的高材生了。」
詠竹覺得這位伯伯說話有些顛三倒四,不過她天性迷糊,以為老人家太寂寞難得有人肯和他聊天,自然找盡話題讓氣氛熱絡起來,心裡並不在意,回道:「伯伯太誇獎了,其實我已經二十八歲,早就拿到博士學位了!」
「什麼?」陳世宗突然驚訝大喊,迅即發現他的失態,引起詠竹的懷疑,忙笑著掩飾。「我還以為博士都應該是書獃子或嚴肅的中年人,想不到會有這麼年輕漂亮的博士,看來電視上的廣告不一定全是騙人的,小姐,大概都用歐蕾化妝品?」
「嘻嘻!伯伯您真風趣。」詠竹微笑地釋懷,一路上不斷地和陳世宗聊天,渾然不覺間將身世背景悉數相告,直至到達目的地,她還多給司機一百塊的小費。
陳世宗目送詠竹踏入「江氏貿易」大樓,當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後,他迅速取下車頂上「計程車」的牌子,別有深意地盯著大樓約有五分鐘,才落寞地開著車沒入車陣中。
想不到一個小小的秘書職位,竟然有男男女女三十幾個人來應徵。「景氣真是跌到谷底了!」詠竹小聲地抱怨著,她不知道「江氏貿易」提供的薪資和福利一向在業界拔尖,這一次要不是江寒悲傷過度,行為脫軌,公司裡的員工絕少有辭職的情況。
領完號碼牌,她排到第三十二號,已經有十個人接受完測試,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其中一個人還小聲地警告其他應試者。「那個老闆好可怕,難怪秘書要辭職,在他手下做事日子一定很不好過。」
瞬間,在會議室裡起了一陣小騷動,詠竹冷眼旁觀。「江寒是冷淡了點,卻也不至於不近人情,這些人真是混帳,連謠言止於智者也不懂!」不過她心裡很高興,因為有幾個意志不堅定的人已經準備放棄離開,少了這些敵人,她獲選的機會無形中增大不少!
詠竹心情愉快地準備給江寒一個意外驚喜。「江寒看到我的名字和資料,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和表情呢?令人期待!」她想著竟打起瞌睡來,昨天知道通過筆試的消息,太興奮了,一夜沒睡,等待又很無聊。「反正前頭還有十幾個人頂著!醒著等或睡著等,結果還不是一樣!」有了這個正大光明的理由,她毫不考慮地打起盹來。
她完全沒想到接下來的面試,在應試者有心結及老闆逐漸不耐的情緒中,淘汰率加快一倍,不到半個小時就輪到她。
助理小姐面色難看地搖晃著詠竹的背,試圖喚醒這個面試面到睡著的傻大姐,她剛剛已經回覆過葉芳鈴,有一位應試者在會議室睡覺,請示該如何處理。葉芳鈴本意是這種不夠仔細、缺乏責任感的人,先天條件上已經喪失應徵資格,立刻請她回去!
可是一整個早上都暴躁不耐的江寒竟持相反意見,堅持非見這個迷糊蛋不可,助理小姐只好勉為其難地再回會議室和詠竹的磕睡蟲作戰,不過顯然在這場拉鋸戰中瞌睡蟲贏了,「它」順利地將詠竹留在睡夢中。
葉芳鈴注意到江寒不尋常的行為,他反常的興奮、坐立難安,最後竟直奔會議室!
她和人事主任查問該名應試者的資料,驚訝地發現她的名字竟然叫「沈詠竹」!如果她的記憶沒錯,這不是江寒那死去的初戀情人的名字嗎?
葉芳鈴頭皮發麻。「才去掉一個SAM又來個『沈詠竹』!怎麼這個死人老是不好好安息,非得搞得活人日夜不寧不可?」驀然她想到——「莫非這一切全是有人在幕後主導,利用江寒對詠竹癡心的弱點,進行某項陰謀?」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她決定阻止錄用這個名叫「沈詠竹」的名字,可是當地進入會議室時,卻看到……
「幹什麼?吵死了!打你喔!」詠竹在睡夢中揮舞拳頭,威脅著正猛烈搖晃她手臂的江寒。
聞言,助理小姐立刻白了一張臉、忙道:「沈小姐,你快醒醒……」她實在嚇壞了,這樣對待未來的老闆,她到底還想不想要這份工作啊?
江寒阻止助理繼續做無謂的努力,他突然低頭在詠竹耳邊刻意放粗嗓音大喊:「沈詠竹,立刻到訓導處來!」
「教官好!」
「唉喲!」
詠竹聞聲,反射性地站起來對眼前的人行禮,她的頭狠狠地撞上江寒剛毅的下巴,他立刻痛叫出聲。
她卻閉著雙眼渾然末覺,搖搖晃晃地舉步前行,嘴裡還不停抱怨。「臭教官,有夠賊,不管躲在哪裡都可以找得到,蹺一下課又不會死,捉這麼嚴幹麼?又不會加薪……」
看來她以前絕對不是一個好學生,和教官玩捉迷藏的經驗豐富,但她顯然不夠聰明,被捉的「經驗」更是多到已成反射動作!
江寒使壞地繞到詠竹的身後,在她的耳旁大喊:「沈——詠——竹——你還混!」
她猛然旋身,雙手平伸在半空中劃了個弧,江寒先知地早一步蹲身,詠竹的手堪堪往他的頭頂削過,他吐舌道:「嘻!幸好躲得夠快,唉喲……」
詠竹察覺被整了,立刻朝江寒的腳狠狠地踩下去,他躲過了頭,卻漏了雙腳,她取笑道:「再笑啊!敢整我,這種把戲我七歲時就不玩了,還拿出來獻寶?找死!」
江寒抱著腳跌坐在椅子上,皺著眉挪揄她。「這麼凶悍!小心將來沒人敢要,做一輩子的老姑婆!」
「那就賴定你一輩子,怕什麼?」
「拜託!我還想多活幾年,你少來了!」
「娶我只是少活幾年,不娶我現在就殺了你,自己決定吧!」
「哪有女人這樣向男人逼婚的,我抗議,我要去告訴伯母你又欺負我!」
「沒出息,你要敢去告狀,以後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見你一次,就整你一次,每天照三餐整,外加兩頓點心,看看我媽有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當你全天候的保鏢?」
「霸道!」
「不行嗎?小時候你媽沒告訴你,『霸道』是每個美少女應享的權利?」
「強辭奪理!」
「那是每個美少女應盡的義務。」
「你……」
「囉哩叭嗦!你到底錄不錄取我?」說完她惡狠狠地瞪著江寒,大有他一搖頭就衝上去咬死他的氣勢。
「我有選擇的權力嗎?」
「沒有,明天我會準時來上班,現在我困死了,再見!」來匆匆、去匆匆,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們。「世上有這種面試法嗎?」這是每個目睹者心中不約而同的想法。
江寒在詠竹走後仍不停地傻笑,葉芳鈴搖頭歎氣地扶著他回到辦公室。「現在和他商談什麼事都是對牛彈琴,他絕對聽不進去的!」她沒轍。「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場孽緣,好像只要和詠竹牽扯上一點關係,江寒就整個人昏頭轉向,連最基本的判斷力都喪失了,唉……」她又深歎口氣,關上辦公室的門,今天鬧的笑話已經夠多了,再讓員工看到老闆這副心神俱失的模樣,怕不謠言滿天飛,她頭更痛了!
「碰!」辦公室的門被重重地甩上,一聲悠悠歎息跟隨而起。「抱歉了芳鈴!」江寒雙眼精光暴射,哪還有半點剛才的傻氣!
可憐的葉芳鈴錯在太相信老闆,此刻她如果回頭,發現江寒根本是在裝傻,一定會氣得吐血!
江寒仔細研究這個名叫「沈詠竹」的女孩的基本資料。「是巧合、或是陰謀?她的生辰、求學過程、興趣、專長都和詠竹完全相同。甚至筆跡亦如此相仿,世上可能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嗎?」
回想她剛才的舉動、反應,分明就是詠竹的翻版,如果換張臉……江寒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她就是他的初戀情人——沈詠竹!
可是現在……「她有可能是詠竹嗎?」他試著問自己,在經過SAM的事情後,江寒對本身深感自豪的判斷力和直覺,開始有了懷疑。「我居然會以為SAM就是詠竹——個男人!」雖然只是短短一瞬間的想法,他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否仍然正常!
「不過這個『沈詠竹』起碼是個女人!」他試著安慰自己!
可惜她們的外表偏偏差那麼多,今天來面試的女孩太年輕了,他的詠竹雖然一向很孩子氣,但一個二十八歲的女人,再怎麼妝扮、孩子氣也不可能像個十幾歲的少女!
江寒更迷惑了!
陳世宗離開詠竹後,立刻去找了負責「江氏貿易」大樓安全的保全公司,經過一番交涉,第二天他立刻奉派到這裡當守衛。
詠竹按照上班規定時間踏進「江氏貿易」,他立刻叫住她。「沈小姐,恭喜你錄取了,今天開始上班?」
「伯伯,你怎麼會在這裡?」詠竹語氣充滿驚喜,對於老人家她一向尊敬,尤其是這麼一個風趣、健談又博學的老伯伯更是讓人由衷喜愛!
「我本來就在這棟大樓當守衛,開計程車只是兼職,昨天你來應徵的時候,我正好輪晚班,恰巧在兼職時載到你,想不到你真的被錄取了,以後我們就可以在同一棟大樓上班,你有什麼問題儘管跟伯伯講,我一定會盡力幫你的!」他微笑著編了一套說辭,哄騙詠竹。
不疑有他,詠竹興奮地回答:「伯伯,我們真是有緣耶,以後我一定常常來找你聊天,現在我要上班去了,下午見!」
目送著詠竹離去,陳世宗狀似輕鬆地揮手道別,眼裡卻充滿複雜的情緒,佝淒的背影更顯蒼老!他喃喃自語著:「女兒,我的女兒……」
詠竹沒有敲門就直闖江寒的辦公室。「早安,老闆!」她很高興地打招呼。
葉芳鈴正在跟江寒抗議。「那個女孩沒一點責任感和工作經驗,你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就錄用她,何況……」
「何況我有能力,經驗和學識都可以靠後天修來,唯獨『能力』卻是與生俱來,偏偏我就擁有這項天賦本能。」詠竹驕傲地打斷葉芳鈴的批評,然後連續用五國語言對她道:「請多多指教,葉經理!」
葉芳鈴也嚇了一大跳,想不到這麼一個年輕得過分的女孩居然能通五國語言,她首先以英語詰問:「你有什麼本事自認可以承擔這份工作?」
「我知道『江氏貿易』任何一件大小案子的運作過程與結果,而且世上沒人比我更瞭解老闆!」她以流利的英語回答。
「瞭解老闆不代表就可以當一個稱職的秘書!」這回葉芳鈴換成日語問她。
詠竹胸有成竹。「這間公司的一切運作都很正常,唯一的弱點就在於老闆情緒不穩,而這一點正是我最擅長的。」
一直處於旁觀者清的江寒被新來的秘書指著鼻子罵「情緒不穩,影響公司運作」後,終於開口。「拜託,你們吵你們的,別把我牽連進去好嗎?我可不想捲入女人嫉妒的戰爭裡。」他這番話是以法語說的。
「一個能幹、精明的男人不會輕易被女人的氣勢壓倒,如果他遜到要求饒,不如回家躲到媽媽懷裡吃奶去!」詠竹的伶牙俐齒不因目標的改變而留情。
江寒和葉芳鈴相對苦笑,她丟給他一個「你倒霉了」的眼神,舉步離開戰場,直到房門口突然又轉過頭來幸災樂禍笑道:「保重,再見!」
他瞪了她一眼,走過去將房門重重甩上,才又回到辦公桌前,百般無奈道:「你就不能在屬下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嗎?」
她不理他的抱怨,直往他對面的沙發坐下。「面子是自己給的!」這回她用德語回答他。
他翻翻白眼。「別忘了,你是我的秘書!」
「我是你『聘雇』的秘書!」她的廣東話也很流利,尤其用在這個情景,霸氣更是十足。「我不是你家的鐘點女傭!」不瞭解內情的人聽到這種講話口氣,肯定會以為他們正在吵架!
其實也差不多了,當然輸的人永遠是江寒,他舉白旗道:「夠了!我知道你很有本事,現在請你回到你的辦公桌去,我們要開始工作了!」
「是,老闆!」詠竹對他淺淺一笑,吳儂軟語倍覺甜膩,入耳舒暢!
「啊?」良久,江寒依然對著大門發呆。「這種語言天分,世界上除了『她』……」自出生二十八年來,閱人無數,行跡遍及全球五大洲,他從未再通過有如此天分的人,可以將各國語言、腔調學得入木三分——除了他的詠竹外!
「這個女孩有可能和詠竹是同一個人嗎?」這個問題他不停地問著自己。
可惜答案依然渺茫!
「董事長,『徐氏』的張董已經來了!」秘書的聲音透過電話機擴聲器傳了進來。
江寒猛皺眉頭,他一向不喜歡這個張董,他是父親生意上的老夥伴,常仗著老客戶的關係,任意殺價,而且為人苛刻、風流,公司裡好幾個女性接待員都吃過他的虧,而且業務員每次應酬所花在他身上的公費都特別多,經過仔細調查才發現要簽他一張訂單,除了一頓酒飯外,禮物、女人更是不可少,那傢伙簡直把他當凱子敲!
偏偏江寒看在父親的分上,又不好做得太絕撕破臉,所以一聽到要接見他就頭痛!
他立刻撥了內線到葉芳鈴辦公室。「芳鈴,張董來了,你有空嗎?」
「那隻老色狼?」
江寒笑了笑,葉芳鈴表面上和張董虛與委蛇,交談甚歡,私底下卻給他取了個「老色狼」的綽號,而他身為老闆本該糾正她這種行為,可惜……
「正是那只昏了頭的老色狼!」江寒覺得葉芳鈴還太客氣了,這個形容詞才正真合適他!
電話那頭傳來幾聲幾不可辨的竊笑聲後。「我立刻過來。」葉芳鈴一本正經回答。
她雖然不喜歡面對張董,但留江寒一個人應付他這種殘忍的事她實在做不出來,而且為了阻止老闆忍不住扁他一頓,她最好居中扮演一個稱職的潤滑劑!
不過好像來不及了——
當葉芳鈴趕到江寒辦公室時,正好看到新來的秘書用一杯剛泡好還冒著騰騰熱氣的咖啡替張董洗頭。
「唉喲!」張董立刻抱頭痛叫起來,但全武行還沒演完,他放在詠竹臀部的右手,突然被狠狠扭轉過來,接著雙腳離地,猥瑣的身體在一個過肩摔下,平飛出走廊。
「碰!」好大一聲,張董像一隻被翻了身的烏龜,四肢大張、狼狽地躺在大辦公室的走道上。
偌大的辦公室裡氣氛詭異,可怕的靜默持續了十秒,突然好大的歡呼像平地春雷暴起,掌聲無可遏抑,一波接一波響起,江寒和葉芳鈴只來得及看到這幕令人咋舌的情景,然後相對傻眼!
詠竹像個英雄被一群女孩子團團圍住,她們向她道謝。「你好厲害,替我們報仇!」
「那種人早該被教訓一頓!」
「你為我們出了一口怨氣!」
詠竹傻傻地接受各種讚揚,印象中扁人不必受處罰這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她壓根兒不曉得該如何反應,楞楞地開口:「我不是故意……他……他對我毛手毛腳,所以……」
其他的人才不聽她的解釋,對張董的惡形惡狀,他們早就已經快忍無可忍了,如今有人開先例動了手,這拳頭不練白不練,頓時張董臉上、身上又增添了好幾處瘀傷。
江寒詢問似地自語:「那個人該揍,我不認為她有罪。」
葉芳鈴點頭!
他續道:「我最近傷心過度,精神、身體都還沒恢復,正在休養中,我想病人最好回去睡覺!」說著轉身回辦公室,將房門鎖上。
「同意!老闆不管事,真是把我累慘了……」她打著呵欠走回自己的辦公室,照樣將房門鎖上。
反正眼不見為淨,大家一起當縮頭烏龜……「哈哈哈——」一連串悶笑聲從兩扇緊閉的房門裡隱隱約約傳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5:50
第七章
張董被扁的消息很快就傳到江文斌耳中,他認為兒子這一次做得太過分了,生意人和氣生財,不該隨便得罪客戶,當下搭車直驅公司。
張董和老董事長一起出現在公司這等大事立刻引起一陣騷動,員工們人人擦亮雙眼等著看江寒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態度。
「爸爸!」他恭敬地將父親迎進辦公室,偷眼瞄到張董那張又黑又青的臉,忍不住又笑了出來,連忙用幾聲假咳掩蓋過去。
江文斌橫瞪兒子一眼,招呼老朋友就坐,秘書立刻送上一杯香片和一杯咖啡,他疑惑地看著這個年輕女孩。「她居然知道我只喜歡香片!」輕啜一口。「奇怪!這味道好熟悉!」他抬頭迎向秘書的眼神,只覺似曾相識!
江寒立刻介紹道:「爸爸,她就是我新請的秘書,沈詠竹小姐。」
「沈詠竹!」江文斌豁地站起身,目光直盯著秘書,她正對他眨眼,左邊三下、右邊三下、皺鼻、微笑,甜甜地道:「董事長好!」
「就是這個臭婊子,她……」張董迫不及待告狀!
「你說什麼?」父子突然一起翻臉,同聲怒斥,將張董一肚子髒話逼回嘴裡!
若說女人翻臉比翻書還快,江文斌肯定是男人中的異數,方才一臉猙獰,轉眼在面對秘書時,竟然慈祥地笑道:「我早就把董事長的職位傳給兒子了,你叫我伯伯吧!」
「伯伯還要不要再來壺雨前龍井!」詠竹從善如流,聲音甜得膩人!
「真乖,你知道伯伯喜歡品茶,特別去學茶道是不是?」
「對啊!我想要討好伯伯嘛!」她心無城府。
江文斌只覺眼前罩上一層薄霧。「這女孩好像……」看著兒子癡迷的眼神,說不清是喜是憂!
父子連心,兩人交換一個會心的眼神。「查清她的底細。」雖然情緒激動,但一輩子商場歷練,江家人才沒那麼簡單就失去理智。
「江老——」張董感覺立場好像丕變,不安地提醒老朋友,他們是來興師問罪的。
江文斌不理他,竟自和詠竹聊起「陸羽茶經」,一老一小相談甚歡,好一會兒,他才問:「告訴伯伯,你為什麼打人?」
「他摸我,又想偷親我,所以我用柔道將他過肩摔!」
「你胡說八道,明明是你上班時偷懶睡覺,我好心提醒你,結果你惱羞成怒。」他不該做生意,若去演戲肯定是個「影帝」,瞧那撒謊不臉紅的模樣。
詠竹對他不屑地做個鬼臉,江文斌收起笑容,嚴肅地道:「不可以沒禮貌!」
張董像只驕傲的孔雀立刻擺起譜來,忙附和——「這種人應該開除她。」
想不到他接下去的責問竟是——「打人不打臉,這是最基本的禮貌,你怎麼忘了!」
這是哪門對哪門叼?張董張大嘴巴目瞪口呆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我沒有打他的臉,我只是把他摔出去而已,那是別人打的!」詠竹委屈地嘟著嘴。
江文斌愛憐地摸著她的頭。「對不起,是伯伯錯怪你了,別哭好不好?」
她破涕而笑,張董卻氣瘋了。「江老你……」
「老張,咱們年紀都不小了,小女孩年輕得足夠當我們的女兒,你又何必與她們一般見識?」他別有所指,一方面勸老朋友得饒人處且饒人,一方面警告他別以為那些醜事沒人知道,他只是不想追究,並不代表沒能力追究。
張董楞在當場,好一會兒才恨恨地道:「好,好!今天算我認栽了,不過你們父子別太囂張,哼!咱們走著瞧!」
「這種人不先檢討自己的行為,竟然還怪罪旁人!」一直站在辦公室門口觀察情勢發展的葉芳鈴,實在聽不下去了,遂在張董怒氣匆匆步出辦公室時,躲在角落故意伸出腳絆了他一大跤。
瞧著他連滾帶爬離開「江氏貿易」,她不停地笑著走到江文斌面前打招呼。「江伯伯,好久不見!」
江父搖搖頭,狀似無奈地道:「怎麼連你也學會淘氣了?」他嘴裡說得嚴厲,滿眼卻儘是關不住的笑意,這會兒連詠竹和江寒都忍俊不禁了!
沉寂良久的「江氏貿易」好像在一瞬間復活了!
江父回去後,葉芳鈴看著沈詠竹。「你上班第一天就搞砸公司一件大案子,怎麼辦?」對她雖然已經反感盡消,但仍忍不住想逗逗她。
「可是我剛才又替公司挽回一個客戶,那又該怎麼辦?」詠竹揮著一份傳真炫耀。
「喔?我不知道你還有做生意的興趣!」江寒倒沒有半點挪揄的意思,只是印象中的「沈詠竹」應該是一副嬌憨、迷糊、衝動的模樣,惹是生非她很在行,至於從商嘛,他相信即便擁有一座金山,也不夠她賠!
葉芳鈴取過傳真仔細察看。「是名取先生!」她高興地尖叫。
名取紹二是日本有名的企業家,主要從事金融業和房地產,在一片泡沫經濟崩潰下,「名取集團」是少數不受影響且依然持續成長的企業。
這完全得歸功於名取紹二的先知灼見,他將部分資金有計劃地移往東南亞國家,舉凡:泰國、韓國、新加坡、台灣、中國大陸等,與當地公司合作順利打入市場,開發適合該國人民所得與需求的產品,多年來成績斐然,更為「名取集團」嫌入數之不盡的財富。
他這一次來台,主要計劃是投資興建一座東南亞最大的休閒遊樂場,裡面涵蓋:度假酒店、騎馬場、高爾夫球場、藝術表演殿堂、文化館、博物館、動物園……等,初步預算為兩百億日元,僅是暫定,整個工程估算下來也許是它的三倍到五倍不等,台灣企業莫不趨之若驚,如此龐大的投資,誰不想分一杯羹!
當然「江氏貿易」也不例外,雖然它本身是以外貿為主要經營,但江寒一直有計劃地往多元化發展,建築業是他的首要對象,這一次「名取集團」的工程競標,「江氏貿易」若能拿到手,無疑是最好的宣傳廣告,往後亦能在建築業佔有一席之地。
但江寒前前後後派了四、五個人過去與名取先生接觸都不得要領,設計圖更改多次他依然不滿意,想不到詠竹竟然有辦法讓他願意來公司商談。「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真是太令人訝異!」
詠竹聳聳肩。「我什麼也沒做啊!那個人太煩了,一會兒嫌價錢不好、一會兒設計固不滿意,囉哩叭嗦,我很生氣地告訴他:價錢可以找老闆談,只要在合理範圍內都沒問題,設計圖跟師傅講,別讓房子蓋到一半倒塌,你愛怎樣就怎樣,我們老闆和師傅隨時在公司恭候大駕!我掛斷電話後,不久他就傳真說立刻過來!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大概那個人欠罵吧?」
「哪有這種事?」葉芳鈴頹喪得要命,她也是那四、五個吃閉門羹的人之一。「那個驕傲自大又苛刻不仁的名取紹二……」
「小姐,你說的那個人是我嗎?」這個名取紹二果然不是普通人,才接到他的傳真,人已經來到公司,而且不經通報就直闖董事長辦公室!更慘的是他懂中文,葉芳鈴漲紅著臉,尷尬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更多的批評被她吞進肚裡。
「我以為你是個難纏的老頭子!誰知道……」詠竹對自己居然猜錯了,很是懊惱。
「喔?真抱歉讓小姐失望了,那麼你見到我之後,覺得我如何?」
詠竹撇撇嘴,有自信很好,但太過頭就變成驕傲了。「一個難纏的年輕人!」她開始同意葉芳鈴對名取紹二的見解。
「嘻!」本來緊繃著一張臉的名取紹二,突然笑開來,方才精明、幹練的冷硬剎那換成朝陽般的溫柔。
葉芳鈴甫接觸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又滿臉通紅,一顆心急跳不已。「我見過不少美男子,江寒性格帥氣,SAM嬌靨如花、名取紹二……他不是很好看但卻爽朗地讓人心生好感,這個男人……」她驀然發覺眼睛再也離不開他的身影!
「這是怎麼一回事!心中百味雜陳,思緒紛亂如麻,剪不斷、理還亂,莫非我……」她為這個突來的想法嚇住了。
「喂!你喜歡名取紹二嗎?」詠竹整個人趴在桌子上,仰望葉芳鈴那張鮮紅欲滴的臉蛋。
「啊!」她被詠竹嚇了一大跳,舉目四望才發現江寒和名取紹二早已經離開辦公室。「他們呢?」
「早走了,老闆帶名取先生參觀公司,然後和師傅研究設計圖。」
「可惡!他們怎麼可以放我鴿子呢?居然不叫我一起去!」不能再見到名取紹二,她總是心有未甘。
「他們叫了啊!可是你沒聽到。」
「那麼我立刻趕過去……」
「你確定不會再對著名取先生發呆?」詠竹是過來人,她清楚得很,有這種反應就代表一見鍾情,對於他們兩人,她樂見其成,可是葉芳鈴一直和她不對盤,逮著機會還不損她一頓。
「名取先生的確是年輕有為,但畢竟也三十歲了,可能還保持單身嗎?」
葉芳鈴被她頭一句話說得無地自容,差點惱羞成怒,隨後詠竹的話卻像當頭棒喝,瞬間鴛鴦夢醒。「是嗎?」一股莫名的愁思攏心。「我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孩,竟然還如此失態,真是太丟臉了!」不過心裡的失望卻騙不了人。
「名取先生聰明又能幹、人也長得很帥,可惜命不怎麼好,聽說他去年剛喪偶,難怪老闆著一張臭臉……」
「你說什麼?」詠竹實在太厲害了,一句話讓葉芳鈴的心情跌落谷底,又一句話立刻令她興奮地跳起來。
「我說:老闆今晚請名取先生吃飯,指名我們兩人作陪,葉經理可得好好準備一番,別到時候失禮,丟大臉啊!」
「哈!這種場面我見多了,秘書小姐小心自己吧!可別第一天上班就被開除了。」葉芳鈴依然嘴不饒人,但從她輕快的腳步看來,八成是去打扮了!
詠竹對著她的背影大扮鬼臉。「假仙,我就算完全不準備也絕不會丟臉,哼!」詠竹說是這麼說啦,可是她匆匆離去的腳步也不比葉芳鈴慢多少!
女人啊——尤其是美女,她們之間的戰爭是永遠不會停息的。
「卡特蘭亞!」這是名取紹二對葉芳鈴今晚妝扮的評語。
一朵艷麗不凡、高貴神秘的花中之後!
她的盛裝打扮果然如預期達到效果,名取紹二的眼神由驚艷轉為迷戀、這過程葉芳鈴看在眼裡、樂在心底,一整晚她臉上的笑容火熱得足以融化北極萬年寒冰。
「想不到台灣女孩都這麼美麗、聰明,葉小姐更是個中翹楚。」一番談話後,名取對她的好感大增。「這女孩不僅外表吸引人,她的內涵、知識更是豐富,見解不凡。」
名取一生所見女子無數,不論是美艷女郎、豪門千金、小家碧玉都有,但絕沒有一個人可以像葉芳鈴一樣吸引他全副的注意力,連他死去的妻子也不能。「啊?」驀然察覺自己的心思,他好驚訝!
向來不愛美色,一心投注事業的名取,頭一次有這種臉紅心跳的感覺。
「葉小姐,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他小心翼翼提出邀請。
葉芳鈴微笑應允,起身搭上他的手,兩人手牽手滑入舞池。
江寒看著儷影雙雙,調侃道:「希望葉經理記得要他在合約書上簽名,否則我可不曉得今晚這一頓該怎麼報公帳。」
「如果你嫉妒大可以如法炮製啊!」她別有所指道。
直視著同樣盛裝出席的秘書詠竹。「她真美,像夜星一樣閃著出塵的光輝,不同於葉芳鈴的美艷,她是脫俗、超凡的小精靈,她們的感覺真的很像,除卻那張沒有一點相似之處的臉孔外……」他幾乎要以為她是他的初戀情人,那個已經躺在墓地長眠的——沈詠竹!
詠竹疑惑地望著江寒。心想:「SAM投海前的那段話應該已在他的心中造成影響,為什麼他至今尚未有任何表示?」
難道他忘了?她說過要回來,以詠竹之名回到他身邊,而今她做到了,就在他面前,可是他卻像根木頭,有時候她不禁懷疑他的感情是否依然不變,他不再像十年前那樣寵她、不再甜言蜜語、沒有溫柔深情的眼神……這一切改變令她彷徨!
「江先生。」一名美麗的女子端著一杯酒來到他們桌旁。「還記得我嗎?」盈盈雙眼直盯著江寒。
詠竹很不喜歡她的眼神,像老鷹盯住獵物似的,很濃的佔有慾,可是她不敢抬頭看她,這女人令她打心底膽寒。「可怕又變態的傢伙!」詠竹在心裡偷偷罵她!
「蘇珊娜——」江寒大感意外。「請坐,想不到會在這裡重逢!」
對於這樣一個「真小人」,他一點也不討厭,甚至有些許的讚賞,與之交友簡單明瞭,只要雙方沒有利益上的衝突,根本不須惺惺作態、虛偽造作。
江寒愉快地和蘇珊娜打了招呼,並介紹詠竹。「我新請的秘書——沈詠竹小姐。」
「你好!」她低垂著頭,盡量避免和蘇珊娜的眼光接觸,想到她逼婚的手段,讓人手腳發軟、冷汗涔涔,尤其想到兩人曾在神前證婚,她連想都不願再想到她,何況見到本人。
蘇珊娜對自己沒興趣的人一向冷淡,所以對詠竹奇怪的舉動並不在意,倒是江寒將一切看在眼裡,疑惑不已!
「願意請我跳支舞嗎?」對於蘇珊娜而言,愛就是爭取與佔有,難得好機會和江寒偶遇,她才不管什麼女性的矜持,立刻大膽直言地提出邀請!
詠竹抬起頭驚怒交集地看著她,這種霸道、任性的作風她可領教過了,剛想抗議。「他剛剛已經約過我了。」
不料江寒非常紳士風度地站起來。「這是我的榮幸!」
瞧著他們雙雙滑入舞池,詠竹愣住了。「怎麼會這樣?江寒居然丟下我一個人坐冷板凳,在我面前和別的女人大跳貼面舞?」
其實這只是一曲很普通的華爾茲,但親眼看到江寒和蘇珊娜相擁而舞,詠竹就是忍不住要吃醋,她決定待這曲完結後,一定要告訴他:「我討厭你和別的女人共舞!」
一曲接一曲,轉眼竟過了一小時!
詠竹由呆楞、怨恨、到氣得牙癢癢,不耐地看著手錶,眼看將近午夜,他們居然跳了一晚的舞!
不爭氣的淚水滑落臉龐,江寒依然在舞池裡奔放青春,名取和葉芳鈴已經在半個小時前相約離開飯店,想起他們甜蜜蜜地來向她道別的模樣,她淚水流得更急!
伸手招來服務生,索取紙筆,草草寫上幾行字,吩咐他交給江寒,詠竹帶著憤怒與傷心離開飯店。
當江寒接到紙條時震驚得當場跪倒舞場!
「江寒,你竟然喜歡那個綁架我逼婚的女人,原來你那時不是去救我,而是變心了,早知道我就不回來了,你這個混帳王八蛋、討厭鬼,本來我想上一次還欠你一樣巧克力布丁,打算明天做給你吃,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辭職,再也不見你,哼!」
「她知道SAM的事,投海那段留言,巧克力禮物……這一切……還有這話裡的語氣……天啊!」江寒原本一直認定詠竹沒死,認識SAM時,也當他是她惡作劇裡的幫手,可是他投海消失了!
「可能有人為了惡作劇連命都不要嗎?」他不得不相信詠竹真的死了。
「那麼SAM又是何人?詠竹的化身?如她所言從地獄裡歸來?」一向只相信科學的江寒,壓根兒無法接受這種事,這也是為什麼他今晚刻意冷落詠竹的原因。
面對她,他的情緒始終無法冷靜,沒辦法思考,最好的選擇就是逃避,而他成功了,可是現在呢?
江寒發足狂奔。「她不能離開我!」沒有原因,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把她追回來!」
事情的發展完全脫離常軌,像捆被貓弄亂的毛線,儘管沒有脈絡可尋,但他知道他喜歡那只淘氣的小貓。
終於在停車場追到她,一張描繪精緻的晚宴妝,被淚水浸濕成花糊糊一片。「真是慘不忍睹!」江寒喘吁吁地擋住詠竹的去路。
「你敢取笑我?」她不僅淚水不止,連鼻涕都流下來了!
江寒定定地望著她,這舉止他熟悉,可是這臉龐,現實告訴他這想法太荒謬了,可是如今……「告訴我,你是詠竹嗎,我的小詠竹?」他企求著答案。
「江寒!」她心疼地撫摸他的臉頰,一遍又一遍,用手指感覺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十年的時光不可諱言的確在他們之間造成隔閡,可是真正的深情應該可以突破一切難關,她帶著溫柔而哀傷的眼光望著他。「眼睛是會騙人的,但感覺卻永遠不會改變,你為什麼不用心看我?」
江寒睜大眼睛搜尋著,昔日相處的時光,突然飛進腦海裡,歷歷在目。「你是詠竹?我的?」他小心試探地問。
她點點頭,眼淚拚命地流下。「是我,江寒,我是詠竹,一直都是,我捨不得你,所以回來了!」她語無倫次、哽咽地回答。
「真的是詠竹?人死真的能復生?還是她化成了鬼魂……」不!他再也管不了了,狠狠地將她拉進懷裡,他愛她,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愛她。「詠竹……」他禁不住淚濕衣衫。
詠竹輕柔地為他拭淚,笑罵聲「傻瓜」,將他的頭拉近,湊上自己的唇,她可沒忘記,借屍還魂要成功,他的生命之源是不可或缺的關鍵,所以他們必須接吻!何況十年不見,她想念他溫柔的吻,更是想念得緊!
這會是一個最美好、甜蜜又意義重大的吻,他們閉上雙眼,同樣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噴在自己臉上,興奮、緊張……
「住手!江寒我要告你!」陳世宗揮舞著拳頭,猛然打上江寒的眼眶!
「伯伯,你怎麼在這裡……江寒,你沒事吧?」詠竹氣得跺腳,忙扶住差點跌倒的江寒。
他搖著昏眩的腦袋,莫名被揍了一拳,神智還沒恢復,陳世宗又立即衝上前扯他的領口。「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敢玩弄我的女兒!」
「伯伯你快放開江寒,有話好說嘛!」
「沒什麼好說的,人贓並獲,他誘拐未成年少女……」說著他又想揍江寒,詠竹連忙捉住他的拳頭,急道:「不會的,江寒不是那種人!伯伯一定誤會了!」
「娟娟,你怎麼還叫伯伯,我是你爸爸啊!你為了這個渾小子連爸爸都不要了!」他老淚縱橫哭著緊抓住詠竹的手。
「爸爸?我?」她完全嚇住了,一股不祥的預感,莫非……
江寒疑惑的眼光流連在這兩人之間,他們的臉型的確有著許多相似,就算不是父女,也應是親人,他更懷疑了。「這位老伯,你說誰是你女兒?」
詠竹不肯承認他,陳世宗傷心欲絕。「爸爸四十歲才生下你,一直把你當掌上明珠般疼愛,你怎麼忍心丟下爸爸一個人……嗚……」
詠竹慌了。「伯伯,我沒有啊!你一定認錯人了!」
「不會的,爸爸親眼看見你從醫院裡逃出來,一路跟著你上台北,怎麼可能認錯,何況你是我的女兒叼!娟娟——」
「醫院?上台北?喔喔!這也巧得太離譜吧!」她煩惱著該如何向這個可憐的父親解釋他女兒已經死了,而她只是「借屍還魂」的結果。
陳世宗見詠竹沒有反應,滿肚子怒氣直往江寒身上發洩。「我要告你,我一定要你身敗名裂,你這個衣冠禽獸,你誘拐我女兒,她才十二歲……嗚……你把女兒還給我……」
「十二歲?」詠竹和江寒同聲驚叫,面面相覷!
「這太離譜了吧!十二歲長這麼高、身材一級棒?」打死詠竹都不相信這具身體原先的主人才十二歲,發育甚至比她原先的身體還好!
「你從小練田徑,發育較別人快速,這也很正常啊!事實上,以實歲計算你要到下個月才滿十二歲!」陳世宗對這個如花似玉的獨生女,向來十分自豪!
江寒頭疼了,如果這個老伯所言屬實,這個女孩才十二歲,他成了變態,而她……他不敢再想。
詠竹又驚又怒,想也不想立刻朝天空大喊:「安琪拉,你這個白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6:20
第八章
詠竹氣沖沖的,怒不可抑!
安琪拉背上的翅膀慘不忍睹,看來詠竹實現了要拔光她羽毛的諾言。
大天使長米迦勒頭痛地看著堂下的兩個糊塗蛋。「這次又是什麼事?還不到四十九天你就回來了?」他問的是詠竹,因為安琪拉早哭成淚人兒,問她也是白問,更何況她說的話從來沒讓人聽懂過!
詠竹狠狠地瞪著安琪拉。「她這一次找了一具只有十二歲的身體讓我借屍還魂!」
「啊!」一旁的軍天使班傑明睜大雙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在他的想法裡:「十二歲?那還是個玩泥巴,愛哭、愛鬧的小孩子,怎麼可能……」
不過這不能怪他見識淺薄,畢竟他已經死了最少五百年,哪裡曉得現在的小孩發育良好到會讓上一輩的人感到自卑。
「噗哧!」米迦勒大人忍不住笑出聲,他知道安琪拉最擅長闖禍,可是想不到她闖的事一件比一件更烏龍,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你們在幸災樂禍?」詠竹語氣不善地警告,她現在心情壞到谷底,雖已和安琪拉打過一架,可是怒氣依然無法發洩。「我一肚子火無處發洩,你們有人想試試嗎?」她不在乎再多拔一個天使翅膀上的羽毛!
天使長輕咳一聲掩飾尷尬,他道:「安琪拉,你先下去吧!」
「米迦勒大人……」她可憐兮兮地抬頭,滿臉淚痕哀求著。「拜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將功補過的,嗚……大人……」
天使長閉上眼睛不敢和她的淚眼相對,他知道不能再有婦人之仁,他對她的偏袒已經引起天界所有天使的不滿,他給過她太多機會,可惜她全搞砸了,如今他只能狠下心。「安琪拉,這件事你做不來的,先乖乖下去,我再另外派其他工作給你!」
其實這也是安慰之詞,以她的表現,天堂上完全沒有一項適合她的工作,「天使」這個職位對她而言太難了!
「詠竹……」安琪拉轉頭向詠竹懇求,一直以來她從不曾真正想執著些什麼,可是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不願輕易放棄言敗。「拜託!請別趕我走……」她心裡首次有了堅毅的決定!
詠竹很為難,看看她,又望向米迦勒,後者立刻避開她的眼神,班傑明表現得更明顯,他直接走出大殿,眼不見為淨!
「安琪拉,你認為如果這最後一次的還陽機會再由你負責,百分之百能夠成功嗎?」
「我……」
「我們倆的個性都不是謹慎型的,就算再合作一百次,失敗的機率依然大於成功機率,這點你無法否認吧?」
安琪拉沉默地垂下頭,她要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可不是陰陽相隔、兩地相思,而顯然她若堅持下去的結果絕不會是自己想要的,仔細沉思後她難過地道:「對不起,我搞砸一切,我……」
「沒關係,也許是命吧!起碼我還有一次機會,說不定這一次我會成功?」雖然才打過一架,但詠竹仍不忍心見她太過自責,畢竟這兩次失敗自己也得負一半責任,安琪拉可沒硬逼她附身,是她自願的!
「我可不可以要求參與這件事直到最後?我不做任何決定與舉動,只是靜靜在一旁隱身看著。」
詠竹深歎口氣,為難地點頭,有人這麼關心自己,這般好意她只好屈服。安琪拉興奮地跳起來。「我現在就出去,而且保證不再闖禍。」
「真是個單純的傢伙!」米迦勒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直到被詠竹的叫喊聲驚醒。「你說什麼?」他有點心不在焉。
詠竹翻翻白眼,再重複一次。「我說您什麼時候可以讓我進行最後一次的借屍還魂?」
「很快,我查查……」他手忙腳亂一陣後,終於找出一本簿子仔細翻看起來。
「大天使長,現在就有一個機會!」軍天使班傑明不知何時又走了進來,站在米迦勒身旁低聲道。
「你還曉得回來?」大天使長有意調侃,對班傑明剛才的「背叛」,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軍天使傻笑一聲,假裝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續道:「丁柔安,今年二十四歲,職業模特兒,父母俱亡,今午十二時注定死於意外,正適合沈小姐進行『借屍還魂』之事。」
「不會再有任何問題?」事情進行得太順利,詠竹反而覺得怪怪的!
「保證是女性、且已經成年!」
對於班傑明冷冰冰的嘲弄口吻,詠竹雖然已經見怪不怪,仍忍不住生氣。「你怎麼知道她未婚,我可不想將來犯重婚罪!」
「這點沈小姐大可以放心,我仔細查過了,丁柔安雖然有許多追求者,但她一向潔身自愛,不僅未婚,甚至連男朋友都沒有,我可不是安琪拉,辦事能力沒那麼差,而且……」他沒說,不過從他睨視詠竹的神情看來,白癡也猜得到他下句是:「我更不是你沈詠竹,會迷糊到讓安琪拉牽著走。」
詠竹很想在他充滿不屑的臉上摑個一巴掌,可是看看四周,這兒是天界宮,那傢伙的地盤,可不是她的王國。「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她是懂得的,只好憤恨地握緊拳頭,在心裡罵他祖宗十八代。
米迦勒苦笑搖頭,慶幸他決定讓詠竹再次還陽,要是將她留在天堂裡,和班傑明日夜相對與安琪拉朝夕相伴,只怕他會被吵得、鬧得再死一次,或許連天界宮都保不住,難保他們不會將它拆了!
「夠了!你們兩個——」他發揮最高權力者的威嚴道。「班傑明就照你說的,讓詠竹借丁柔安的身體還魂。」大天使長轉向詠竹道:「你現在立刻下去準備,這一次由我親自為你施法。」
「是,米迦勒大人。」
江寒做夢也想不到他——堂堂一個跨國企業總裁,會有這麼一天,因誘拐未成年少女,被警察強制拘提!
尤其可恨的是,對於那個女孩他連親都沒親一下,更逞論做其他的事了!
偏偏陳世宗怎麼樣都不肯相信,沈秘書不是他的娟娟!
喔,不!她的確是娟娟!
也不對,她的身體是娟娟,但靈魂卻是他的初戀情人——沈詠竹!
這樣說對嗎?事實是剛剛倚在他懷裡的是一具未成年的身體,「它」才十二歲!那豈不是變成戀童癖了?
但「它」裡面隱藏著的卻是一縷已成年的靈魂,這樣算來「它」到底是成年還是未成年啊?
江寒也分不清了。「唉,好慘!」他在心裡暗中發誓。「這個小迷糊蛋要是再讓他遇到,非連本帶利將她整回來不可。」
但她到底能不能回到他身邊,這事誰也沒辦法保證!
而其中更大的隱憂是:她無法永遠留在他身邊,而他要的卻是天長地久的相伴相依。
不停地相聚又分離,對他而言不是幸福,反是無盡的折磨與痛苦。
「江先生,對於陳先生的控告,你還有什麼話說?」警員的口氣明顯的不耐,對於江寒在偵訊中逕自神遊的態度,他非常感冒。
「對不起,我想說的是,既然陳先生說我誘拐他的閨女,那麼我倒想見見那個女孩……」
「娟娟已經跑了!」陳世宗火氣十足地打斷江寒的話。
「是嗎?但據我所知娟娟小姐早已死亡,這件事只要到嘉義省立醫院隨便找人一問,便可知事情的真相。」這件消息是方纔他打電話給律師時得知的。
原來陳娟娟的死還曾經上過報紙,她確實是田徑選手,被喻為「奧運的明日之星」,年紀輕、潛力足,不料卻在一次練習賽中暈倒在跑道上,經過檢查發現她有先天性心臟病,結果死於手術台上,也算是天妒英才吧?
陳世宗愕然,娟娟的死他親眼目睹,可是「她」跟娟娟長得一模一樣,而且娟娟的屍體確實失蹤了,這又怎麼解釋?死而復活?盜屍?亦或只是一場單純巧合?
冷靜下來後,他仔細將江寒從頭看到腳,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偉岸男子,的確不像會誘拐未成年女子的人!
「沈秘書能通五國語言,擁有博士學位,這不是一名十二歲的小女孩可以辦到的!」覺察到陳世宗眼裡的迷惑,江寒加深口氣道。
憶起初次與「詠竹」的交談,她善良、純真又帶點迷糊的個性確實與娟娟的固執、堅強明顯不同,可是他明明看到她從那家醫院走出來,然後他的娟娟就不見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的娟娟呢?」他不停地問著自己,卻遍尋不著答案。
「陳先生,這件事全是一場誤會,我想……任何事情的發生自有其意義存在,你不需要如此悲傷……娟娟小姐也許正在天堂過著快樂的日子,她必然不希望看到你傷心的模樣。」江寒面紅耳赤、結結巴巴好不尷尬的模樣,要一向只堅信「科學」的他說出這一番神論,著實為難。
「詠竹事件」雖然證明世事無奇不有,但他總不能明白告訴陳世宗:「你女兒的身體是被我死去的女朋友借用了!」況且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連他本身都感到懷疑的事更是說不出口,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安慰這個老年喪女的父親了!
陳世宗感覺到江寒的關心,他的話雖不可信,可是人卻是真誠的,苦笑了笑,他很快地站起身向警察坦承自己的疏失,結果兩人在一番告誡下,相攜離開了警察局。
一場大禍消弭於無形,另一場大禍卻正在醞釀中!
對於米迦勒大人沒有讓她先看過就擅自將她推進這具身體裡,詠竹非常生氣。
這「女人」是她最討厭的典型,豐胸、纖腰、隆臀,一頭挑染成咖啡色的蓬鬆鬈發、勾魂鳳眼、嘴角隱約有一顆美人痣,十指鮮紅的蔻丹……總之是一個性感尤物,就好像——埃及艷後!
天曉得詠竹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第一眼時,立刻想到:「這女人只適合做情婦、不能娶做老婆!」
她從來沒有這麼討厭過附身的「身體」,以前「SAM」雖是個美得過火的男人,但那副健壯的身軀卻顯得英氣勃勃,她只感到驚訝,卻不厭惡;「陳娟娟」更不用說了,是她最欣賞的健朗美女!
可是現在——任何一個人看到她都會說這是個專門破壞別人家庭的狐狸精!
另外她發現這個叫「丁柔安」的女人,男朋友多得有如天上繁星,虧得軍天使班傑明還對她誇獎有加——「潔身自愛!」
「哼!天下烏鴉一般黑,不管是地上的男人,還是天堂的天使都一副德性,看到性感尤物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了!眼前不就有一個……」
「丁小姐出去啊?」大樓守衛色迷迷地挨近柔安身邊,幾乎流下口水!
「是啊,『老』伯伯!」她特別加重那個「老」字,提醒這個年齡足以做她爺爺的守衛自重些。
「嘿嘿!」他汕笑著,卻一點也沒有遠離柔安身旁的意思!
電梯門打開,又走出一群歐巴桑,目睹此景,紛紛拿不屑的眼神膘向柔安,其中一個更是語含譏諷地道:「老頭啊,如果你還想多活幾年,就離這狐狸精遠點,否則小心被吸乾了,提早見閻王!」
「人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另一個人接著道,瞬間更難聽的話一一出籠!
柔安憤怒得紛乎咬斷貝齒。「哼!醜人嫉妒美女,這一點我是可以理解的,沒辦法,麗質天生嘛!總比那些只會嘰嘰呱呱的烏鴉強!」她甩袖離去!
留下一群女人面面相覷,以前的丁柔安一向任人笑罵,這回居然敢頂嘴,她們又驚又怒!
偏偏不識相的守衛,又在此刻插嘴。「烏鴉的確難與鳳凰相比。」
他的話立刻引起那群女人一陣唾罵,然後她們不約而同決定。「非給丁柔安一點教訓不可!」
「老天!你們都沒事做嗎?」這具身體令她討厭的第二個原因,就是每天一大早出門都有一堆男人等著她垂青,與之約會。
聽說這是「丁柔安」留下來的規矩,她不交固定的男友,每天一大早誰在她門口逗出她第一個笑容,她就和那個男人約會一天:吃飯、看電影、跳舞……任君安排,上床除外!
「這大概就是班傑明所謂的『潔身自愛』吧?」她煩惱地想,這種處世態度,就算她再「潔身自愛」也不會有人相信,反而惹來一身腥!
「丁小姐,今天我為你準備一則笑話,請你不吝指教!」
「丁小姐,惟有嬌艷的紅玫瑰才符合你今天高貴的氣質,請和我約會吧!」
「丁小姐……」
「閉嘴!」柔安憤怒大吼。「你們聽著,我準備結婚了,所以請你們別再纏著我!」她轉頭欲走,這次攔她的是個老頭子。「你好像太老了吧?伯伯!」她最近心情不好,說話口氣沖得嚇人。
「叫我董事長!」老者吼聲不比柔安小。「你為什麼不接電話?還把經紀人趕出去,你還想不想要這份工作?別忘了,你跟公司的合約要一年才到期,想毀約的話,解約金一千萬拿來,我再也不管你,否則現在就跟我到『江氏貿易』去!」
柔安緊捂著耳朵,想不到這老伯年紀雖大,卻中氣飽滿,罵起人來聲音、氣勢十足,讓她不敢輕觸其鋒!
「江氏貿易?」真不敢相信,她這麼好運,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竟然和江寒有所牽連,她剛才還想著該如何接近他呢?
「你忘記啦?」老者拉著她的手坐進旁邊一輛賓士車中,慎重地叮嚀道:「這次『江氏貿易』和『名取集團』合資的遊樂場廣告競爭者多達十五家廣告公司,我們的企劃案有幸入選前五名,模特兒選拔,你若也能人選,這份契約定非我們莫屬,那可是一個難得的好機會,對你將來要進軍影壇助益甚大,你一定要謹慎、小心,聽到沒有?千萬別再任性了!」
「名取紹二決定和江大哥合作了?」丁柔安很訝異這件合資案進行得如此順利,憶起最後一晚葉芳鈴和名取兩情相悅的情景。「大概是她居中穿針引線的結果吧?」
現在她最擔心的是,江寒和名取都不喜歡腦袋空空的「花瓶」,要如何改變她現在的形象,這份「遊樂場企劃」她雖只參與一半,卻知道他們走的是知性、高級的路線,這具身體可以帶出這種感覺嗎?她很懷疑!
「董事長,選拔賽什麼時候開始?我想去趟美容院和百貨公司。」她希望一出場立刻吸引江寒的注意,有這種可以和他在一起的機會,她誓在必得。
「這樣啊?」老者慎重考慮後,終於同意柔安的要求,車子在美容中心門口停了下來。「你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可別遲到了。」
面對著慇勤的服務人員,柔安簡潔地道:「幫我把頭髮洗直、染黑、順便準備一套彩妝用品,再到對面的百貨公司裡幫我拿幾本專櫃的服裝目錄過來,我要買衣服,快點兒,我趕時間!」她塞了一千塊小費給助理小姐,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五分鐘後設計師、化妝品、目錄一一準備齊全。
江寒和名取紹二凝眉不展,今天來的四名模特兒雖然個個美艷不凡,卻總缺少些什麼,負責主審的葉芳鈴煩躁地將四人全數趕出辦公室。「沒一個夠格的!」她覺得洩氣,現在的女孩似乎都只知道用化妝品和衣服包裝外表,打開絢爛的包裝紙後就什麼也不剩了!
「不是還有一個叫丁柔安的,聽說她是目前台灣最走紅的模特兒,再看看她吧!」名取本意是想安慰葉芳鈴,見她愁眉不展,他頗為心疼,可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因為她顯得更沮喪了!
「怎麼了?難道我說錯了?」他用眼神詢問江寒,後者卻垂頭不語。
「唉!你一定沒看到過她拍的廣告才會這麼想!」葉芳鈴從書報架上取出一本雜誌遞給名取,封面上的女郎正是柔安。
「女人的美有很多種,有的清純、有的嬌艷、有的可愛……而這女人卻美得很危險……」名取發出別出心裁的評語。
「多謝讚美!」門口走進一名中性打扮的儷人,中分的直長髮、充滿英氣卻不失柔美的俏臉、翦水雙瞳裡同時混雜著知識與天真、合身的純白西裝和微敞的襯衫領口充分顯露出豐胸、纖腰的完美身材。
名取不敢相信地將雜誌上的照片和眼前的女人再次詳細地比對一遍,歎口氣轉向江寒和葉芳鈴道:「我不相信她們是同一個人!」
柔安走過來抽出名取手上的雜誌,瞥了一眼不置可否地道:「她是她,我是我;她是男性雜誌上的性感尤物,我是遊樂場上的知性代言人,不同的場合需要的模特兒不同,而我絕對是專業的。」她笑了笑續道:「無疑我做到了!」柔安驕傲地望著眼前三人!
江寒若有所思地直視她的眼睛,隨後他又再次拿起雜誌低頭凝思,半晌。「的確,她是她、你是你,絕對的不同,嗯!」他了悟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
柔安對他聳聳肩,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四隻對視的眼睛碰出詭異的火花。
名取推推葉芳鈴,低語道:「情況不太對,不過我很欣賞丁柔安,就決定要她了,你覺得呢?」
「同意,可是董事長?」江寒的行事規則,向來彈性的很,令人不易捉摸,尤其看到他這種眼神,葉芳鈴感到頭皮發麻,根據她這些日子的觀察,通常這表示他即將要做什麼出人意表的「蠢事」了。
「我不准你參與這支廣告。」江寒語不驚人死不休。
「果然百試不爽!」葉芳鈴無助地低頭。
「為什麼?」柔安楞住了,虧她還自詡是最瞭解江寒的人,一大早就忙著裝扮,滿心以為他看到後,一定會十分滿意,立刻決定由她擔任這支廣告的主角,不料他竟一口回絕。
「因為我是老闆,我說不准就是不准。」江寒氣憤地盯著敞開的領口,突然起身走近她粗魯地將領口拉上。「我不准你隨便在別的男人面前搔首弄姿、賣弄風情。」
「江兄,你是說我。」名取不懷好意地笑著。
「就是你,你該看的是芳鈴,不是她!」
「喂!又關我什麼事?何況我們正在選拔模特兒,他不看她,怎麼知道她適不適合這支廣告。」葉芳鈴試圖提醒江寒現在是工作中,請他注意形象,不要公私不分。
可惜她的努力是白費心機。「不管她適不適合,我都不會用她當模特兒!」
柔安一巴掌拍掉江寒緊揪住她領口的手,憤怒地像只小刺蝟。「你霸道、暴君!」
「我一向都是。」他伸手將她襯衫上的扣子完全扣上。
柔安氣得跺腳。「你不讓我接這支廣告,我就去拍閣樓女郎的封面!」她威脅他。
「你敢?」江寒雙眼瞇成一條縫,發出危險的寒光!
「我不敢!你試試看。」她不怕死地挑釁著。
「你想惹我生氣?」他握緊拳頭,大有柔安一點頭就一拳打死的氣勢。
名取突然插進他們中間,向柔安伸出手微笑。「丁小姐,我們決定這支廣告由貴公司承辦,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你說什麼?這件事我不答應!」江寒憤怒地像頭獅子,隨時有撲上去將名取一口咬死的可能。
名取不理他,繼續對柔安道:「可是貴公司的企劃,我們有些不滿意,希望可以讓敝公司再審閱一次,你覺得如何?」
「好,我現在就去告訴董事長!」柔安和名取採用同一種態度,漠視江寒幾欲噴火的怒容。
「慢著——」來不及阻止柔安離去的江寒,將滿腔怒火發洩在名取身上,緊捉住他衣襟。「你是什麼意思!」
「董事長……」葉芳鈴氣得跺腳,最近的江寒越來越不講理。
名取揮手制止葉芳鈴繼續提出抗議的話,毫不在意地對江寒道:「你不喜歡丁小姐拍這支廣告,了不起重新企劃,一定可以找出一個你可以接受、又適合她的方案,她是個人材,我決定用她!」
他早看出江寒之所以拒絕,主因在於這支廣告柔安必須穿泳裝拍攝。對一個獨佔欲如此強烈的男人而言,他當然無法忍受和其他男人一起欣賞心愛女人的身體!
他故意調侃他。「我們可以刪掉泳裝那一段,我不在乎,雖然我也很想看!」看到江寒要吃人的眼神,名取笑得更愉快。「原來整人是一件這麼好玩的事。」他為自己開竅太晚感到惋惜。
葉芳鈴覺得扼腕,一個是她的老闆、一個是她的情人,她悄悄溜出辦公室遠離是非之地。
柔安一回公寓立刻收拾行李搬家,廣告企劃在葉芳鈴首肯下,訂了三種版本:一個工作忙碌急欲尋找一處心靈休憩地的女強人、將生命奉獻給家庭的完美妻子、沉醉在愛河中的小女人……不管是哪一種人,「烏托邦」永遠是她們共通的選擇!
她很喜歡遊樂場取這個名字,而這支廣告清新、不流俗的內涵也令她激賞,唯一讓她不滿的——江寒!
就是他,他明明已經認出她來,卻還擺一副酷樣給她。「什麼嘛!臭江寒!」柔安在心裡暗暗罵他。
江寒拋下老不正經,以激怒他為己任的名取,暗中跟在柔安身後來到她的公寓。「搞什麼鬼?」他一下車就看到大樓門前等了三、四名持花相待的男子,以同樣仰慕的眼光,凝視著公寓!
他疑惑地走近大樓管理室,表明自己的來意。「老伯,請問丁柔安小姐住在幾樓?」
「你是她什麼人?」管理員很不禮貌地質問他。
「朋友!」察覺管理員的無禮排斥,他也不想多費唇舌,很簡潔地自我介紹。「請聯絡丁小姐,我是江寒!」
管理員審視的眼神將江寒膘了個仔細,雖然他英俊瀟灑、氣勢不凡,他只當是一般富家公子,整天沒事幹,開著跑車,到處泡馬子的花花公子,不屑地道:「你想見丁小姐就到那邊排隊。」
隨著管理員的手指方向,江寒看到一堆男人排隊的地方,皺眉地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是丁小姐訂下來的規矩,任何一個想約她的男人,都必須在門口排三天的隊,以考驗他的耐性,然後每個人想出一個辦法,逗她高興,測驗他們的幽默與機智,通過測試的人,才有機會一親芳澤。」
江寒捂著胸口氣得渾身發抖。「可惡!這傢伙究竟在搞什麼鬼?」他大踏步走近那群等待中的男子,他狂怒地吼道:「滾!不准你們再踏進這棟大樓一步!」
「你說什麼?」四名男子同時怒瞪著他。「你以為你是誰?我可是上個星期才和丁小姐約會過,憑你也想和我搶!」其中一個人炫耀著。
「對啊!新來的慢慢等吧!」
「你懂不懂規矩啊?我們可是在這裡排了一天的隊,你別想插隊!」
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江寒很快就被激怒得暴跳如雷,他握緊拳頭威脅道:「我說滾,你們沒聽到嗎?」
從沒聽過這麼冷冽的語氣,一字一句仿若冰珠子似的,起初四人被嚇了一大跳,不約而同向後退一大步,突然柔安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你們圍在那裡幹什麼?」
男人在女人面前是裝不得孬的,尤其是面對大美人時,四人中一名手持紅玫瑰的男子立刻鼓起勇氣,一個箭步衝到江寒面前。「臭小子,你剛才……」
他本來是想在美人面前顯露一下威風,順便給江寒一個教訓,可是衝到他的跟前後,他立刻後悔,他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很明顯情勢比人差,這會兒只好希望能夠找到台階。
商場上的江寒的確精明圓滑,可惜情場的他卻是十足的霸道,想搶他的女人,那無疑是自己找死。「我叫你們滾,從此不准再接近丁柔安!」
他完全不留情面的做法立刻引起其他三人的反感,準備聯合陣線對付他。「別怕他,有我們在呢!」其中一人鼓動著。
「丁小姐,你別伯,這個傢伙雖然無禮,但我們絕對會保護你的。」人情做得挺好的。
江寒不屑地道:「就是樣?說完滾了……呃!」
冷不防被人一拳打中肚子,江寒向後退了一步,一直在他身旁像只小老鼠的男人居然偷襲他。
柔安見江寒挨打,心驚地大喊:「住手!」
殊不知她的反應卻給其他三人莫大的鼓勵,「原來美人喜歡英勇的男人!」為了引起美人的垂青,三人立刻加入戰局。
江寒悶不吭聲,反正他又不是沒打過架,在美國讀書時,那些幫派頭頭誰不怕他,這些人找上他,尤其是心情不是很好的他,是他們自己倒霉,他很樂意有這些沙包可以練拳頭!
柔安嚇壞了,順手拿起牆邊的掃把,衝進戰場。「住手!你們誰敢再打他,我就打扁你們!」她持著掃把一派潑婦樣,捍衛在江寒前面。
「小心!」江寒替她擋住一記煞不住車的拳腳。
「啊!丁小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差點闖下大禍的男子蒼白著臉,趕忙道歉。
「你有沒有大腦,這樣衝進來!」江寒肚子上又挨了一記,心情更差,尤其柔安不經大腦的衝動之舉,更令他差點心臟休克。
「我是為了救你耶!」柔安不平地大聲抗辯。
「救我?害我吧!你不要這樣招蜂引蝶,我今天也不會和人打架!」
「招蜂引蝶的不是我,你搞清楚!你以為我喜歡身邊隨時圍著一群蒼蠅嗡嗡地吵死人?」
「丁小姐——」一心想充當護花英雄的四人,聽到柔安居然將他們形容成蒼蠅,紛紛直想鑽地洞!
「閉嘴!」江寒和柔安同聲大喊。
「丁小姐,我們……」
「我不是丁柔安,我早說別再纏著我,你們還不明白嗎?」她煩躁地想剖開這些人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一個個像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像水蛭一樣黏人!
「丁小姐,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決定和我們切斷關係?」這個問發出,在場五名男子立刻屏息相待。
柔安看了看他們,最後眼光留在江寒身上,點點頭道:「是,很對不起!」
「啊!」四人頹喪地想著。「原來他是她的男朋友,難怪他敢那麼囂張!」
江寒很驕傲地拉著柔安的手。「我們走!」順便提起她的行李,丟上車,拋下四名戰敗的情敵揚長而去。
在車子裡,柔安不滿地抗議。「江寒,你怎麼可以這樣霸道?」
「是誰害的?你說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結果呢?你一次又一次拋下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誰相信?一下子變成男人、一下子變成小孩、現在更好了,直接變成蕩婦!」
「我不是蕩婦,那是她——原來的丁柔安,不是我!你明知道的。」
「你現在已經變成她了,而且我瞧你很喜歡有一群男人圍在你身邊嘛!」這已經不是吃醋,他簡直將醋整桶捧起來猛灌。
「你不講道理,你明明看到我趕他們走的。」難道十年的時光真的把感情沖淡了,自從再次相會後,她一直感受不到江寒呵護備至的溫柔和無限的寵溺!
「那是因為我在那裡,還有你為什麼堅持一定要拍廣告,你這麼想要引人注目?」得而復失、失而復得,幾次下來江寒只覺得好累、好可怕,他的心總是得不到踏實的回應,直令他煩躁不堪。
「你太過分了,我只是想幫你,你怎麼可以那樣說我?」柔安覺得好委屈。
「可是你一點忙也沒幫上,反而一直讓我痛苦!」他撕心般地大吼,她這次會待多久?下一次她會以什麼面貌出現?他還能找到她嗎?如果不能,他希望眼前這一刻能夠完全地擁有她,不和任何人分享,不能忍受她和別人講話、不願他人欣賞她的音容笑貌……他不能克制地發脾氣。「我不准你拍廣告。」
眼前的江寒確實是她朝思暮想的情人嗎?柔安已經不敢確定,忽然有些怕他,忍不住淚水滑落臉龐。「我討厭你,討厭……嗚……」
江寒全身一僵,握住方向盤的手指,因為大過用力而蒼白,驀然將油門踩到底,車子像一隻箭般往前衝,柔安驚駭地大喊:「停車!我要下車,停下來!」
他完全漠視她的叫喊,車子以更快的速度在馬路上狂飄,柔安哭得聲嘶力竭,一直到「江氏貿易」大樓,江寒將車子停妥,吩咐守衛扶柔安進頂樓特地為她準備的套房休息。
「江寒——」柔安望著他落寞的背影,剛剛雖然很怕他,但現在還是很希望他能陪自己上樓。
江寒轉過頭,眼底盛滿濃濃的憂傷。「你喜歡做什麼就去做吧!」
柔安渾身發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準備放棄她了嗎?一般不祥的預感。「江寒——」她再次開口欲挽留他。
他沒有轉身、不再看她,只是淡淡地道:「對不起,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他的背影變得好渺小、低垂的肩膀彷彿擔負了太過的悲傷。「為什麼?」柔安不懂,她遵守諾言回來了,可是他卻變了,他不開心、不高興、反而怒氣沖沖。「怎麼會這樣?」她不停地問著自己。
想了一整晚,柔安決定如果江寒不喜歡她拍廣告,她也不要拍了,只要能讓他開心,她願意做任何事!
興高采烈地來到江寒的辦公室。「江寒,我不拍廣告了!」滿心以為可以得到一個歡樂的擁抱,誰知他只是輕輕點個頭,連看她一眼都沒有,逕自做著自己的工作。
她不死心,再接再厲道:「江寒,今天中午我做便當給你吃好不好?」
「不用了,我待會兒和客人約好談生意,中午不回來了。」
「那麼晚上吧!我們去看電影,然後……」
「我今天晚上要應酬!」
「明天……」
「丁小姐,對不起我時間到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說完,他留下柔安一人,獨自下樓。
「江寒不理我了!」柔安不敢相信江寒居然對她視若無睹。
傷心地回到頂樓房間後,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一直躲在牆角觀看事情發展的安琪拉手足無措地看著柔安傷心欲絕,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詠竹,你別哭了!」她現身安慰她。
「安琪拉——」她像個無助的小孩,撲進她的懷裡哭得柔腸寸斷。「怎麼辦?江寒不愛我了!」
「不會的!江寒如果不愛你怎麼會為你吃醋,還和人打架?」
「那他為什麼不理我?」
「這……」老實說,安琪拉也不知道,她從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談戀愛這麼麻煩!
「看吧!連你都看出來了,江寒不要我了,他討厭我……嗚……」
「不會的,江寒一向很愛你!」其實她也沒把握,畢竟他最近的態度的確很奇怪,完全沒一個戀人的樣子。
「真的嗎?」柔安抬起梨花帶淚的臉龐疑惑地問。
「當然是真的,江寒只是吃醋你變得太漂亮,有太多的男朋友,他一時無法接受所以鬧彆扭,一定是這個樣子!」
「那我該怎麼辦?」
「對他好一點啊!讓他知道你心裡只有他一個人,他就不會再生氣了!」安琪拉自信滿滿地道。
柔安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嗯!我絕不放棄,一定要讓江大哥對我另眼相看!我們走。」
「好棒!可是我們要去哪裡?」
「去江寒談生意的餐廳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6:32
第九章
最近江寒不管走到哪裡都可以看到丁柔安如影隨形地跟在身後,他很感動、卻也很矛盾,想接受、又怕接
受了立刻就得分離,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禁得起再一次生離死別。
「去喝酒吧!一醉解千愁!」他想:她總不至於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著吧!尤其是酒吧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應該可以令她知難而退!
他一定是各酒吧最喜歡的客人類型,從黃昏喝到華燈初上、深更半夜,只是坐在櫃台邊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酒,不多話不吵不鬧,等到酒吧打烊前五分鐘,才默默掏出錢付帳,然後靜靜地走出去!
「奇怪的客人!不過是個紳士。」這是酒保對他的評語。
當然那是他沒看到這一幕——
江寒驚訝地看著被三名小混混圍在中間的柔安,她居然跟他跟到這裡!還被小混混調戲!
他看不下去了,他怒吼地衝過去,朝那人臉上揮手就是一拳。「你白癡啊!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他快被她氣瘋了!
將所有的怒氣發洩在三名混混身上,幾個照面下來,已把他們全都打趴在地,可能肋骨還斷了好幾根,不過那是他們自找的,他一點兒也不會感到良心不安。
拖著柔安來到車子旁,粗魯地將她扔進車裡,一路上他緊抿著嘴,一句話都不說。
看著他怒氣騰騰的臉,柔安的心情跌落谷底,江寒一點也不心疼、更沒有溫柔的慰問,完了、他們之間真的完了!
沉默持續到公寓門口,江寒替她開門送她進屋後,硬生生丟下一句話。「以後不准再跟著我。」他不敢保證自己的心臟還可以承受得起幾次這種驚嚇。
柔安倔強不語,直到大門被用力地關上,她將臉蛋埋藏在雙手裡,無聲地啜泣著,任憑安琪拉如何好話說盡,她只是不停地哭。
安琪拉也搞不清楚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前兩次江寒還好好的,把「詠竹」當成寶貝,天天期待著她回來,才過多久,他竟翻臉無情!
「你別哭了!我現在就回天堂找米迦勒大人,請他幫你想辦法!」面對柔安氾濫的淚水,安琪拉實在沒轍了,只有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大天使長身上。
她一廂情願,米迦勒大人可就倒霉了——
聽完安琪拉的報告後,他兩道濃眉揪成一團。「這種情情愛愛的事,不是我們所能插手的!」
「但這件過失是我們的責任!」安琪拉說得理直氣壯。「誰叫你們選了一具聲名狼藉的身體給詠竹,否則江寒也不會吃醋、不理她!」她可沒忘記「丁柔安」是軍天使班傑明選的,錯不在她,她當然有權為詠竹抱不平。
「那是外表給人的錯覺,真正的『丁柔安』是個百分之百潔身自愛的好女孩!」班傑明很不滿。「這個小天使連謠言止於智者都不懂!」
「不管是錯覺也好、事實也罷!問題是江寒無法接受現在的『詠竹』,他蓄意疏遠她,再這樣下去,他們根本不可能結合!」
「江寒是個膚淺的笨蛋,她應該跟他解釋清楚的。」
「你不要罵他!換成是你,以前常在報章雜誌上看到的那個性感妖嬈、醜聞滿天飛的女人,突然變成了你的未婚妻,你能輕易接受嗎?」
「我……」班傑明覺得沒面子,他堂堂軍天使居然被一個實習的小天使堵得說不出話來,真是太丟臉了!
大天使長米迦勒好失望,他本來以為只要班傑明辯論勝利,他就可以不用管這件麻煩事,想不到他竟然輸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轉向安琪拉為難地道:「你希望我怎麼做呢?」
「我不知道!」安琪拉老實回答。「可是不管使用什麼手段,我只要江寒和詠竹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如果他們之間已經情淡緣盡呢?」班傑明執法向來公正嚴明,卻為了詠竹的「借屍還魂」連連破例。「我已經破壞法規,給了她比其他人更多的機會,如果還不能成功,那是她命中注定,只怪他們有緣無分!」
「這樣他們豈不是太可憐了!」安琪拉深信法律不外乎人情,班傑明的做法太嚴酷。
「法律之前人人平等,我們……」
「夠了!夠了!」米迦勒被他們吵得頭痛欲裂。「這樣吧安琪拉,我托夢給江寒,告訴他『借屍還魂』的事,至於他能不能接受,願不願意和沈詠竹再續前緣,由他們自己決定,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可是……」
天使長揮手打斷安琪拉的話。「我是天界的領導人,執法必須公平,否則將來如何服眾?至於沈詠竹,我已多次法外施思,她應該滿足了!還有你,不許再爭辯!」
「是!請問天使長什麼時候會降臨到江寒的夢中。」
「我現在去!」難得天使長親自下凡,班傑明忙準備儀式、侍從,幸虧米迦勒及時阻止他。「別忙,只要你跟我一起去就行!」
「可是大人……」
「等你準備齊全,天早就亮了,還托什麼夢。」他太瞭解班傑明一絲不苟的做事態度了。「我這次下凡,干的可是破壞法令的事,你希望我帶著一串粽子跟在身後礙手礙腳、鬧得人盡皆知?」
「喔!我差點兒忘了,這種丟臉的事應該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知道這很丟臉,不用你來提醒我!」他口氣不善。「沒見過這麼死腦筋的傢伙!」
午夜夢迴,江寒冷汗涔涔帶著滿腹疑惑驚醒。「剛才那是什麼?一名金髮、藍眼的天使?還有……」
詠竹死了?車禍現場,他親眼看見她一身是血躺在馬路上,救護車趕來,可是已經來不及,她……她被天使接引上天堂!
接著SAM出現,這是詠竹「借屍還魂」的結果,一樣的善解人意,卻很快地離他遠去。
再來是「沈詠竹」,改名換姓後的陳娟娟,同樣在一瞬間從他身旁消失!
現在的丁柔安——江寒意識到淚水奪眶而出,他真的好怕,這一次她要待多久?一個月?還是三天?為什麼每次都在他離不開她時,她就悄悄地消失了?然後他得再尋一遍,一次又一次……他不想一輩子都在這種尋尋覓覓的過程中生活啊!
「可是……我好想見你,柔安……我真的好想你……」他又彷徨又無助,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大天使長米迦勤、軍天使班傑明和安琪拉看著江寒跌跌撞撞地開車直驅柔安住處,總算放下一顆久懸不安的心。
班傑明見任務已了,立刻催促大天使長回天界宮。「既然他已經回心轉意,請大天使長回宮!」
「不!我們先去向柔安報訊。」
「咦?為什麼?我……」
「好棒,米迦勒大人請這邊走,我來帶路。」安琪拉最高興有人關心柔安,她興高采烈地走在最前面。
班傑明低聲詢問:「米迦勒大人……」
「你沒注意江寒的神色有點兒不對勁嗎?我伯他鑽牛角尖!」
「他會自殺?」班傑明第一次感到事情不妙。「當初真不該管這檔子事。」如果江寒真因為無法接受未婚妻變成柔安那樣,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而自殺的話,他這個軍天使可就罪孽深重了!
「別瞎猜。」注意到班傑明變幻莫測的神色,米迦勒立刻知道,這個屬下也鑽進牛角尖了。「我說的不是江寒會自殺,他沒那麼懦弱!」
「真的?」他不放心地求證。
「會自殺的大概是另一個。」米迎勒考慮到江寒難以預料的舉動,萬一柔安承受不住,一時想不開。「唉!真倒霉,早知道就什麼都不管,哪還會有這許多麻煩事?」他和班傑明有同樣的想法。「多做多錯、少做少錯,只要他們不做就算有錯也怪不到他們身上來。」真要不得的想法!
安琪拉興奮地直奔「江氏貿易」大樓。「柔安,你不用哭了,江寒已經回心轉意,人就在路上,開車往這裡來……」
「他真的來了!啊!米迦勒大人。」柔安緊張地衝過來捉住安琪拉的手,這才發覺她身後的大天使長,想不到他會為了她的事,特地下凡,她滿心感激地向他道謝。
可是對於班傑明,她只是淡淡地招呼。「軍天使你也來了!」她可沒忘記是誰騙她進入這具身體,一個性感妖嬈的女人,害得江寒吃醋,而她則快被一群花花公子煩死了!
班傑明輕輕頷首,提醒天使長。「我們已經出來很久了,差不多是該回天界宮的時候。」他怎麼會看不出柔安不歡迎他,既然如此又何必留在這裡惹人嫌。
「柔安,你……」江寒突然開門進來。「你們……」他指著米迦勒和班傑明,臉色蒼白得嚇人!
「江寒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看到他驚恐交集的表情,她直覺以為他又在吃醋了!
「你看得到我?」大天使長米邊勒雙眼綻出熾藍的光芒,他不敢相信現在凡間還有這樣直覺強烈的人,竟能以肉眼直視出天使的形體!
江寒渾身發抖,危危顫顫地指著柔安,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江寒,你怎麼了?」柔安伸手想去攙扶江寒抖顫的身體,卻被他一巴掌給揮開。
「江寒,我們是清白的!」她急得跳腳。「你為什麼不肯相信呢?」搞不清楚江寒什麼時候變成醋罈子,這般不講理。
「不許碰我!」他聲音沙啞,形容哀愁。
米迦勒突然感覺自己似乎做錯事了。「也許我不該出現?」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不受控制。
「江先生,丁小姐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人,你千萬不要為謠言所惑!」班傑明試圖挽回「丁柔安」在江寒心中的形象。
可惜他完全沒有聽進耳裡。「江寒——」安琪拉輕輕搖晃他。「請你一定要相信,『詠竹』真的一直很愛你,她……」
「她?」江寒突然仰天狂笑,笑聲淒愴、悲涼。
柔安被他嚇了一大跳。「反正你就是不相信我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她好失望,他竟然不信任她。
「江先生……」米迦勒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江寒粗魯地打斷。
他指著大天使長和軍天使,沉痛地問:「我見過你們,就在我剛才的夢裡是不?」
看到他們點頭,江寒覺得既無力又絕望。「你們不是普通人,是天使!接引靈魂上天堂的天使?」
他們點頭默認,軍天使道:「可是……」
「沒有可是!」江寒激動地衝到柔安面前,緊捉住她的肩膀。「為什麼?既然你一定要走,為什麼還要回來?」
「江寒,我……我捨不得你……」
「你殘忍、你無情!你讓我一次又一次地飽嘗情人分離的痛苦,我每天膽戰心驚地過日子,擔心下一秒鐘你就會消失,然後我又得瘋狂地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再尋找,尋那永不可能的結果、找無形無影的靈魂……」
「不是那樣的,我是為了和你永遠相守才回來的。」
「但事實卻是,你永遠都在消失,第一次你待了一個月、第二次你待了三天、這一次呢?多久?一年?」
「不!五十年!我想待在你身邊一輩子的!」
「你做得到嗎?你總是給我希望,再狠狠踩碎它,老天!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並不想,我……」
「我不要一輩子在擔心受怕中過日子,每天一睜開眼就想著你是否又會消失,我受夠了尋尋覓覓,我快瘋了……」他難過地看著她,眼裡那抹熟悉的神采曾在他心中烙下深刻的印記,十年、二十年,他永遠忘不了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戀,但如今卻有一樣東西比「它」更深刻!
失去她的痛,失去她的苦,比起那段愛戀更深深地撼動他的心,別人終生只需嘗一次的悲傷,他體驗了三次!
時間和經驗絲毫沒有減輕他心中的哀痛,相反地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地撕扯著他的心,他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事實上,他的確一向理智,可是現在—他已經不知道這該怎麼辦。
天曉得下一次他會做出什麼更瘋狂的事,也許他寧願隨她一起去吧!
就如葉芳鈴說的「一碰上詠竹,他完全失控了!」
「江寒——」
他竟然甩開她的手、無視她的眼淚、呼喊,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安琪拉,我怎麼辦?嗚……」她撲進安琪拉哭得哀慟欲絕。
大天使長米邊勒和班傑明相對愕然。「唉!這一次真的錯得太離譜了!」
「大天使長,那現在……」班傑明也不敢再提回天界宮的事。「這事要辦不妥,說不定天庭真要多兩條怨靈了!」
他聳肩搖頭,領兵作戰、治理天下,渡化世人……這些事他是很在行,可是一提到「感情」,凡是有一點腦筋的人都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
看看眼前情況。「我們好像越幫越忙?」班傑明也同意大天使長的看法。「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回天界官,說不定江寒看不到我們就變好了!」
「不可以!事情沒解決之前,誰都不准走!」安琪拉惱怒地瞪著班傑明,他居然想落跑,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拍拍柔安的背,安慰她。「別太傷心,我們還有最後一招啊!」
「你真的有辦法使江寒回心轉意?」雖然安琪拉老是闖禍,從來沒做對過一件事,但事已至此,柔安也只有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米迦勒和班傑明同樣將視線集中在安琪拉身上,不過他們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反正情況再壞也不過如此。「什麼辦法?」
「結婚!」
「現在江寒不可能答應娶我的!」
「我不是要你跟江寒結婚,是要你放出想要結婚的消息……」
「我懂了!」米迦勒拍手叫絕。「只要是男人就絕對無法忍受心愛的女人變成別人的新娘,你用的是『激將法』!」
「對!以柔安這種條件,只要她肯,想娶她的男人多如過江之鯽,除非江寒已經完全不愛柔安了,否則我不信這樣還刺激不到他!」
「只要他受了刺激,以他的個性就一定會出面爭取,到時候假戲成真,讓他們直接成婚!」連班傑明也開竅了。
安琪拉點頭,並問:「柔安,你覺得怎麼樣?」
「我……」這個辦法是不錯,可是想到要設計江寒,她就覺得很對不起他,可是他偏偏是死腦筋,仔細考慮過後,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可行,她點頭應允,但提出條件。「你保證不會傷害到江寒!」
「不會!」安琪拉嘴巴回答的爽快,心裡卻想:「雖然爭風吃醋的男人很可伯,不過以江寒利落的身手,真正值得擔心的該是那些妄想和他爭女人的傢伙吧?」這一點可不能讓柔安知道。
連續三天,江寒沉默得怕人,名取和葉芳鈴盡量不和他有所接觸,公司裡的人躲他比躲瘟疫還慘!
「沒敲門不准進來,出去!」江寒目光冷冽地瞪著新來的秘書,最近他用秘書用的很凶。
瞧!這不就又「用」掉一個了!
可憐的女孩,名取同情地道:「她大概不敢再回來了。」
「是啊!」葉芳鈴目送她哭著衝出辦公室,煩惱地想:「又得登報徵人了!最近這筆人事開銷花得很凶,而罪魁禍首……」
她向名取露出一個難堪的笑容。「讓你看笑話了!」她真擔心他會因此而對「江氏貿易」失去信心,而另尋合作夥伴!
名取不在意笑了笑,一巴掌拍在她肩上。「幸好我很瞭解他!」
名取彎腰拾起秘書掉在地上的紅帖子,擅自拆開觀看。「哇!有好戲看了!」
「什麼事?」葉芳鈴湊過去想看清楚帖子究竟寫些什麼。
名取迅速合起帖子,對她神秘地道:「請你看戲!」
葉芳鈴愛嗔地瞪了他一眼,第一次看到他時,還以為他是威風凜凜、不苟言笑的大男人,誰知道越相處,越發現他孩子氣的舉動,有時候甚至調皮的嚇人,像現在他就一臉淘氣樣,擺明要捉弄人,只是不知道那個倒霉鬼是誰?
可她卻無可自拔地愛上他這項缺點。「你別去招惹董事長!」看到名取舉步往江寒的辦公室走,她就明白他壞壞的笑容是針對誰了!所以她忙制止他。
「別嘛!」名取要賴著。「你不想看戲了?」
「我不想被踢出來,一個經理被趕出來,是很沒面子的。」她刻意忽視他像小狗般懇求的眼神,那常常讓她無法拒絕地答應他做一些蠢事。
「不會吧!我保證江寒沒機會趕我們出來!」他拖著她來到江寒的辦公室門前,舉起大腳往前一踢。
「碰!」那扇可憐的門立刻壽終正寢擺平在地上。
「你——」
「丁柔安今天結婚!」不等江寒發脾氣,名取得意地揚著手中那張紅帖子打斷他的責罵。
「你說什麼?」江寒一把搶過名取手上的紅帖,紅紅的雙喜下新娘的名字果然是丁柔安,可是新郎底下卻是——???一連串問號,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懂吧?我可以幫你解釋!只要……」看到江寒驚怒交集的表情,名取覺得好有成就感。
真想一直吊他的胃口,可是江寒揮舞著拳頭,擺明他要再不把事情說清楚,就要他好看。「你說不說?」他威脅道。
遊戲雖然好玩,性命卻更重要,尤其名取一向是個識時務的俊傑。「那代表丁柔安今天要在教堂選婿,誰要是能夠通過測驗,打敗所有的情敵,就可以贏得美人歸。」
「混帳!她把婚姻當兒戲嗎?」江寒憤怒地將帖子撕得粉碎。
名取心裡明明幸災樂禍得緊,卻偏擺出一副哀怨的臉。「沒辦法啊!誰叫原本該是新郎的傢伙是一隻呆頭鵝!」他雖然不清楚「江寒和詠竹」之間的情事,可是江寒和柔安互相來電的情況,他可完全看在眼前,本著「有玩笑不開非名取也!」的信念當然得好好取笑他一番!
果然,江寒一分鐘也待不下去,立刻衝出辦公室,開車直驅教堂。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董事長和丁小姐……」
「別管那麼多了!走,我們去湊熱鬧!」
「喂!名取……」
天啊!江寒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小白癡居然給我找來這麼多情敵?她當我是無敵鐵金鋼嗎?」
這句話柔安同樣也用來質問安琪拉。「一、二、三、四……老天!整整三十五個人!」這還不算加上江寒的數字,而且人數還在增加中。「安琪拉!」她急得跳腳。「你想害死江寒嗎?」
「這——我也不知道會來這麼多人啊!本來以為最多十個人就不錯了,誰曉得……唉呀!你的魅力實在太大了!」
「那怎麼辦?江寒在打贏這些人之前,就會先累死的!」
安琪拉不敢糾正她。「江寒絕對不會累死,因為他在進來之前就會先被那些人打死!」
「交給我吧!」
「班傑明大人?」想不到他也會有自告奮勇、心甘情願膛渾水的一天!
「我會慎重篩選這些人,大概只留下十個人和江寒對抗!」
「別選太厲害的,我不想江寒受傷。」柔安低頭要求班傑明。
他點點頭逕自去執行任務,心中卻暗下決定。「既然要選,當然也不能選太爛的,總得有一點水準,比起來才有看頭!」
奇怪最近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好像越來越多!班傑明是一個、名取又是一個!
可憐的江寒!
文比、武比,一場場賽下來,江寒根本沒空去想能不能和柔安天長地久,相反地,他只有一個想法:打贏這場戰,將她帶回去,狠狠揍她幾下屁股,好消氣。
好不容易終於只剩十名敵人,他也已經來到教堂門口,眼見大門在望,那十個人竟然不約而同將矛頭指向他,擺明進行車輪仗,幹掉一個是一個。
「江寒,加油!江寒,加油!」那個可惡的名取又在瞎起哄了,江寒發誓他第十一個要解決的人就是他——名取紹二!
脫掉西裝,江寒甩動已經微微發痛的拳頭,今天的架比他以往二十八年加起來打得還要多,可是為了柔安,值得!
不知道是哪一方先動,大概是一起吧?
江寒不愧是當老大的料,他氣勢奪人,每一拳揮出都正中對方弱點,絲毫不浪費半點力氣!
「笨蛋,還不快閃,江寒就要踢你了……唉呀!不對,攻擊他的下半身……好喔,加油、加油……往左閃……」名取又跳又叫的,盡指示他們躲避江寒的拳頭!
「葉芳鈴,快叫名取紹二閉嘴,否則等我解決這些人之後,非把他打的連你都認不出來不可。」江寒抽個空隙朝場外大喊。
班傑明暗暗喝彩,這十個人已經是他在這群求親者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而他們也僅能打傷江寒,距離把他打趴下還差很遠!
他不倒,剩下那些人可就慘了!
葉芳鈴見狀警告名取紹二。「如果你和江寒打架,把臉弄傷了,可別怪我不理你!」
「唉呀!你別擔心,他想跟我打,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反正我是絕對不會輸的!」看別人打架,名取也覺得手癢,好久沒練練筋骨,手腳都生疏了!
「誰管你贏還是輸!」葉芳鈴瞪了他一眼。「我只是不想帶只花臉貓熊上路,那樣太丟臉了!」她不屑地道。「我將來的老公得『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你要是把臉搞花,看我還要不要你?」
名取低頭喃喃自語些什麼,一雙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葉芳鈴瞄他一眼。「少打歪主意。」
江寒終於打倒最後一個人,立即轉身向名取焙耀、示威!
他對他扮了個鬼臉卻被葉芳鈴即時擋住,直到江寒走進教堂,他才又跳起來一喊:「江寒萬歲!唉喲——」
葉芳鈴實在受不了他,扯著他的領子。「你給我回家去!」她向江寒深深一揖。「我們馬上消失!」
江寒憤恨地點點頭,終於打發掉一個煩死人的傢伙,可是他的心情卻沒有因此而變好,想到柔安——這個令人生氣的小笨蛋,居然用這種方法來刺激他!
「恭喜你通過考驗!」米迦勒打開教堂大門露出陽光般的笑容。
可是江寒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她是我的,不准你帶她走!」他瘋了似的衝過去,方照面揮手就是一拳,然後……
「唉喲!」
「啊!」
「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0-12-31 00:06:44
終曲
米迦勒痛叫一聲,身子不住地往後飛!
柔安、班傑明和安琪拉紛紛掩面驚呼,卻沒人想到該伸手去接住大天使長的身體!
終於——桌椅傾倒,米迦勒狼狽地躺在一片混亂中I
「江寒——」
「大天使長——」
柔安和班傑明這才恢復神智,各別衝到他們最重要的人身邊。「你沒事吧?」不約而同問出相同的話來。
「柔安?」江寒緊緊地將她擁進懷中。「這一次說什麼我再也不放手了,你是我的……我的……誰都不可以把你帶走……」
像是要證明天長地久的諾言,他彎下身狠狠地吻她,一遍又一遍……
「哇!成功了!」安琪拉欣喜地跳起來大叫。「他吻她,他終於吻她了……詠竹可以永遠地留下來,哇!太棒了。」
「是啊,是啊!好不容易……嘿嘿……」米迦勒捂著黑眼圈在班傑明的攙扶下站起身。「喔!輕一點,好痛!」
「大天使長,您沒事吧?」班傑明緊張地問,他陪主子擅自下凡,沒事便罷,要是主子出了什麼事,他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有事如何?沒事又如何?」米迦勒丟給他一道大難題,看到班傑明急得想上吊,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看到這種情況,再大的事也全消了!」說得有些無奈!
「唔……江寒……我不能呼吸了……」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柔安貪婪地大口吸著空氣,江寒的吻霸道、充滿侵略性,使她嘴唇紅腫,感覺整個身體軟軟的,像要融化在他的懷裡似的。
「柔安,你……」江寒曾經只祟尚科學,是個標準的「無神論者」,可是現在他卻是「神跡」的目睹者!
柔安全身沐浴在金光中,騰騰霧氣裡,她的容貌在改變,美艷化為嬌俏、性感變成天真!
然後「丁柔安」消失,「沈詠竹」活生生地站在江寒面前,因為那個吻,他的生命之源注入她的體內,她完全復活,如同她曾許下的諾言。「我必從地獄歸來,與你再續前緣!」
「詠竹——」他無可遏抑地任淚水滑落臉龐,上天何其憐憫,讓他隨著她的死而失去的靈魂與生命又再度回到他的體內!
他緊緊地擁著她,感覺她有力的心跳與溫暖的身體。「詠竹,詠竹,詠竹……」念著、想著,無盡的相思,今朝終於成真!
「江寒,我回來了,這一次我再也不會走了,我要永遠留在你的身邊!」天知道她有多愛他!
「咳!」米迦勒輕聲打斷這對目中無人的愛侶難分難台的相敘。「我知道你們久別重逢一定有很多話要講,可是我沒那麼多時間留在這裡,所以我們可不可以先舉行完婚禮,其他的事你們留著洞房夜再講!」
小情人臉紅地低下頭,江寒看了看一本正經站在台上的米迦勒,忍不住促狹偷偷地問:「詠竹,我們可不可以不要他來主婚?」
「為什麼?米迦勒大人是天堂的大天使長,最高領導人,別人想請他來主持婚禮還請不到,難得他肯親自為我們主婚,這是莫大的光榮啊!」詠竹看到江寒眼裡閃耀著淘氣的光輝,多年來合作無間的默契,使她故意將這話說得很大聲,讓現場的人都聽得到。
果然台上的大天使長米迦勒和服侍在旁的軍天使班傑明立刻挺起胸膛,一派尊貴威嚴的模樣。
可惜江寒接下來的話,卻叫人噴飯。「可是我一看到他那兩隻熊貓眼,就忍不住笑場,『我願意』這三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他不要,讓我來好了!」名取紹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來,還拖著葉芳鈴。「我不在乎是一個神父、還是一隻熊貓為我主持婚禮,只要讓我趕快娶到她就行了!」
推開堂下的江寒和詠竹,名取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眨呀眨的看著米迦勒大人,然後很快地說:「我願意!」並立刻親了葉芳鈴!
「這樣是不是就禮成了?」他問,接著又拋給米迦勒大人一個夠義氣的眼神。「你看我沒有笑場,很給你面子吧!」
江寒粗魯地推開名取,瞪著他。「這是我的婚禮耶!」他像個糖果被搶的小鬼,迅速地又搶回屬於他的位置。
詠竹和他對看一眼,默契十足地道:「我們願意!」
又是一陣長吻後,他們意猶未盡地抬頭問道:「大人,禮成了嗎?」
從頭到尾米迦勒和班傑明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對情侶在他們眼前結成夫妻,一句話也插不上,直到現在,除了茫然點頭,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過安琪拉可不這麼認為,她大聲喊:「禮成!送入洞房!」的確反應比那兩個只會呆站在台上的木偶要機靈得多!
一連串掌聲交結成一首結婚進行曲!
「哈——哈——!」
哄堂笑聲變成了婚禮最佳的祝福!
「真是蜀中無大將!」智天使彼得向他的好朋友熾天使哈斯抱怨。
今天是安琪拉的加冕典禮,她因為順利撮合江寒和詠竹的婚姻,而被任命為專司人間情愛的「愛之天使」!
天堂諸天使反應激烈。「這個天下第一大『瘟神』哪有資格成為具封號的天使?」
「天下有情人合該遭劫!」
「大天使長米迦勒大人一定瘋了!」
所有的風言風語只反應一個事實——安琪拉成為「愛之天使」無疑是天上、人間第一大笑話。
不過這個笑話有點兒淒苦就是了!
除了一個人之外,詠竹依在江寒懷裡,享受夕陽晚風微微的涼意。「昨夜安琪拉在夢中告訴我,她已經不再是修行天使了!」
「喔!她終於也被貶下凡!」自從聽完詠竹的天堂歷險記後,江寒對於安琪拉的事跡非常瞭解,首先是錯鉤魂魄害他們陰陽相隔!
再來是「借屍還魂」中,誤用SAM的身體,使他差點兒變成同性戀!
接著選錯陳娟娟,讓他被當成「戀童癖」的變態,幾乎惹上官司!
這樣一個迷糊到簡直是白癡的傢伙,怎麼可以讓她繼續當天使,將來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要遭到迫害!
所以如果能將安琪拉貶下凡塵,江寒本著「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精神,絕對舉雙手、雙腳贊成!
詠竹指著他胸膛笑道:「胡說,安琪拉是升格為正式天使了,而且還被封為『愛之天使』——專職人間情愛諸事!」
「天啊!大天使長究竟收了多少紅包,竟然昧著良心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江寒和天堂諸天使的反應一致到像是從同一個模子裡拷貝出來的!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米迦勒大人,他可是我們的主婚人,更是地位最高的大天使長,他會做這個安排,就表示安琪拉已經通過試煉,她適合『愛之天使』的職位!」詠竹竟為米迦勒辯白!
江寒疑惑地望著她。「你公正得讓人懷疑喔?老實說,你心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哪有?」她轉過頭不敢直視丈夫的眼睛。
「沒有嗎?」他笑著搔她的癢。「我可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沈詠竹,還不老實招來!」
「壞人,欺負我,唉喲……」詠竹笑軟了身子,像只出水蝦子,捲成一團求饒道:「叼!別搔,別搔……好癢……呵呵……好癢……我說就是了!」她噘著嘴,笑得涕泅縱橫,好不淒慘!
「還不快說!」他伸出手指威脅她。
「因為安琪拉任『愛之天使』,第一個任務就是為蘇珊娜牽紅線嘛!」
「蘇珊娜?」
「唉呀!就是SAM的未婚妻,綁架我的那個人!」
「那位從不知愛為何物的大小姐?」
「嗯!」詠竹很高興地點頭。「就是她!」
「我怎麼感覺你在幸災樂禍?」江寒覺得她笑得很恐怖!
「沒有啊!」她但笑不語,心裡卻道:「活該,這一次終於輪到你!」
她永遠也忘不了蘇珊娜將她綁在床上逼婚的事,她居然不管她是不是愛她、不管她是男人還是女人!硬要嫁給她,真夠混帳!
不過這一次有安琪拉在,她不怕沒機會報仇,詠竹笑得好開心,突然抱住江寒。「江寒,我愛死你了——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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