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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雷逸]追尋美麗情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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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09:53
標題:
[雷逸]追尋美麗情人[全文完]
追尋美麗情人
作者:雷逸
他對她很殘忍;他一直都知道可他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孤兒,有什麼資格擁有她?
她身為堂堂豪門的千金,值得和比他好上百倍的人廝守一生!
所以,當她表白的時候,他假裝不知她的女兒心事
所以,當她投懷送抱的時候,他推開了她
怕控制不住自己心底對她的深深想望,他遠走至異鄉
可是,感情是無法控制的,即使不能相見,他依然把她的照片帶在身旁
即使不能回應她的愛戀,他依然記錄著她的點點滴滴
他以為自己能承受她終有一天會轉身離去
當她真的決定離開他的世界,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愚蠢盲目……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1:07
花絮
我和雷逸的初遇
嵐逢
第一次見到雷逸,就是很奇妙的緣份。記得與她初次見面是在兩造船所和電機所兩棟建築物間的一片大草地上,差不多是中午時分,烈日當空,讓人恨不得躲在冷氣房裡,典型的南台灣夏日光景,我卻還要苦命地出門去接這個從來沒見過面的小學妹。背著一個大大的班尼頓彩色背包的她,削得短短的頭髮,遠遠看起來就像個小男生,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個可愛的女孩。一場奇妙的邂逅就此展開。
後來,我帶她到我的研究室,一進門,她咚咚咚地就跑到一部桌面是養眼裸女圖的電腦前,(那是我的電腦,一點也不怕羞,真是敗給她了!)大剌剌地坐下指定:「我要用這部電腦打字!」
接著,她就一個人對著螢幕辟里啪啦打起字來,還不准別人靠近看她在忙什麼,怪怪的。整個暑假她幾乎天天都來我這裡報到,大家還戲稱她是我們工學院和法學院聯合指導的研究生。原本還以為她辛苦打字是為了學術論文,以為她的指導教授虐待她,丟一大堆事情給她處理;(理工科系的研究生都是這麼可憐的,我也不例外,嗚……)可是每次打字的時候,她又總是神神秘秘的,不願意給別人見到她在忙什麼,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古怪。
直到有一天,一邊打字的她突然問我:「學長!你的名字借我用好不好?」
「幹嘛?不會是要做壞事吧?」對於總是有些古靈精怪想法的她,我實在有點擔心,什麼時候被她賣了都不知道。
「不要問這麼多,到底借不借?」看我不太樂意,她有點凶凶地問。
「好啦……」事到如今,不好也不行了。
於是,就在這段無厘頭的對話之後,我的名字就被她用作前一部作品的配角,唉……(才只是配角而已呀,也不想想我是平常最疼她的嵐逢學長!)不明不白的就被出賣了。不過她還算有良心,稿費下來的時候還請我喝了下午茶,順便告訴我事實的真相。
天啊!她竟然是羅曼史的作者,想不到在她的手下竟然創作出了一名又一篇的愛情故事,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這篇序也是她硬拗著我寫的,真是搞不過這個學妹……不過不管怎麼說,小逸出的一定會是傑作,我相信讀者們一定會有同感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1:48
一份勇於追求的愛情
雷逸
找嵐逢學長寫序,基本上,是要冒著身份被揭穿的危險的。
長久以來,就一直不敢告訴別人我在寫愛情小說。不為什麼,總覺得自己筆下那些談情說愛的場面被認識的人看見了,總是有些尷尬;所以,以往請人寫序,也只是找同行的季薔幫忙。
而這一次,會找嵐逢學長寫序,是連自己當初也沒想到的。總覺得這本書既然是在這裡完成,(而且絕大部分是在他的研究室,用他的電腦遮遮掩掩地完成的)所以我找一個在這裡最幫忙逸、照顧逸,也把原本就夠像小男生的逸變得更像男生的罪魁禍首來寫序。
嵐逢學長一直很照顧逸,陪著逸找房子、熟悉校園,夥同三、四個大男人押著膽小怕痛的逸去看醫生……就連他的女友或斐姐也很疼逸。因此,如果這本書不讓他寫序,依他那種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個性,難保不會指著前一段逼問逸——
「喂!小逸,我的名字都借你用了,難道還不算是在這裡最照顧你、最幫忙你的人嗎?為什麼要叫那個阿永、阿田寫?為什麼不是我?」
為了確定以後的下午茶、麥當勞早餐不會就此消失,雖然嵐逢學長在忙著考預官、期末考,逸還是硬著頭皮去央求他了。
「啊?你在寫愛情小說?要我寫序?」先是對我的工作大吃一驚,隨後,紅著臉的學長還是答應了下來。
然後,前面那篇短短的序就產生了,而逸也可以在心裡偷笑,以後的每一頓下午茶和點心,逸還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席。
好了,簡單地交代了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之後,再來談談這次的書吧!
從書名《追尋美麗情人》就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本描述「追求」的書。(啊?什麼?一點也看不出來?!)
這本書原先預定是「雷氏情人」的第二本,卻不知怎麼地,無論如何都寫不順手,總覺得無法將一個女孩對青梅竹馬的思念描述得完整和真切,於是其他兩本都寫完了,這本才一再地修修又改改,終於完工。
大體上,這是女主角的個性比男主角強烈許多的配對,所以由女主角採取主動,也算是個性使然。一個懷著對遠方情人戀慕的女孩,經過長久的等待,才終於發現,「等待」並不是最好的方法,於是決定主動去追求這份感情。
許多感情,往往除了緣分之外,還需要主動。如果故事裡的齊璋沒有衝動地回到台灣來看雷楚,也許兩個人的距離會永遠都那麼遙遠;如果雷楚沒有決定主動追求齊璋,也許兩個人不會有任何結果……一份勇於追求的愛情,才具有無限的可能和活力。
算算日子,等書出版時,該是過年後了。在此向各位讀者拜個晚年,雖然逸的出書量並不多,還是希望新的一年可以再有一些大家都喜歡的作品,請各位讀者也多多照顧雷逸。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2:13
第一章
秋天的台北市,位於天母的一個小公園裡,一群年約七、八歲的小朋友正在沙坑裡玩著堆沙子的遊戲。其中為首的小男孩正揮舞著一把小鏟子,有模有樣地指揮著另外幾個「嘍囉」拿著塑膠小水桶搬運泥沙築城。
「快!還有那裡、那些石頭!」瞧他雖然小小年紀,卻儼然有大頭目的氣勢了。
一旁的小朋友則忙碌地聽令援著「建材」。雖然只不過是堆築小小的沙堡,但是在他們的心目中,重要性可比蓋摩天大樓不知道超過多少倍。
一群人正玩得不亦樂乎,「大頭目」一轉頭,看到了那個自始至終都坐在沙坑旁鞦韆上的小朋友。
那個小朋友大約十歲左右,是比堆沙堡的小孩年紀大了一些;不過由於身材並沒有那些小孩高大,所以看起來並不顯得老成,甚至不知情的人,還很容易將他誤會為比其他的小朋友年紀還小一些。
不過引人注目的並不是他的年齡身形,畢竟正在成長中的小孩子,成長的速度原本就不一定;真正教人眼光忍不住停駐的,卻是他的外表。
坐在鞦韆上的孩子穿著淺藍色的襯衫,領口規規矩矩地紮了一個紅色的領結,配上紅色的短褲、白短襪,腳穿黑色的皮鞋,一旁的地上則放了一個金髮碧眼的洋娃娃,手中還拿了一本畫冊專注地看著。
雖然是小小年紀,但這個孩子已經有著足以讓成年男女嫉妒的長睫毛,捲曲的程度足以放上一根火柴棒。小孩專注地看著畫冊,看到有趣的時候,唇角還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再加上從短袖衣衫外露出的白皙肌膚,配上粉紅的臉頰,百分之百是個足以迷惑眾生的美人胚子。
「大頭目」望向鞦韆上的小孩,不自覺地揉了揉眼睛;秋天的公園裡不時有黃葉飄落,再加上鞦韆上坐著的美麗小朋友,他覺得自己就像是看到了故事書中的小公主。而他小小的心靈在一陣短暫的迷惑之後,便轉而變成孩子氣的不服——
愛裝模作樣的討厭鬼!
他總覺得肯安安靜靜坐在鞦韆上看書的小朋友看起來是那麼地像大人,和他們這些還在沙堆裡玩的小孩子一點也不同。
心中氣不過,他開始對坐在鞦韆上的人大叫:「小璋!來玩沙子!」
「不要。」坐在鞦韆上的齊璋搖搖頭,用一貫斯斯文文的口氣解釋著,尚未變聲的童稚嗓音甜膩動人得惹人嫉妒,「我要等小楚來,不能和你們玩。」
今天早上,大哥齊堯才替他換了乾淨衣服,如果現在玩沙子一定會弄髒的;而且他正在等雷楚練完鋼琴。早上他才和小楚約好了練完琴要陪她玩洋娃娃的,等一下小楚還要帶他去看昨天她散步時發現的鳥窩呢!
「雷楚不會那麼早來,你先來玩啦!」小男孩一心想和比洋娃娃還漂亮的齊璋一起遊玩,不過年紀尚小,不懂得如何確實表達心裡的感受,說出來的話還是充滿了「大頭目」式的命令口氣。
「不行,我的衣服會髒掉。」齊璋還是拒絕了。
「愛現!」願望無法達成的小男孩,還是只有七歲男孩會有的反應。
丟下了小鏟子,他跑到了鞦韆邊,兩手抓著鞦韆的吊繩,故意居高臨下地取笑坐在上面的齊璋,「有好看衣服穿就愛現,只會和女生玩!」
「我沒有愛現!」面對比自己高上半個頭的小孩,齊璋有些害怕;他放下了手上的畫冊,連忙從鞦韆上站起來大聲辯解。
「沒有愛現就來玩啊!」小男孩還是不相信。
「可是衣服弄髒了,我哥哥會不高興的。」記得上次他就是和他們去爬樹,把一件白上衣沾得全部都是青青綠綠的樹汁,哥哥雖然什麼話也沒有說,可是他知道那天晚上哥哥洗衣服洗了好久……
齊氏兄弟從小寄人籬下,雖然迄今不曾受過什麼委屈,但是今年十三歲的齊堯已經有著超出同齡小孩的成熟,從小就教導小自己三歲的弟弟絕對不可以替養育他們的雷家人多惹事,因此齊璋也自小養成了不願意麻煩他人的習慣。
「衣服髒了又怎麼樣?穿得再漂亮還不是沒有人要的孩子!」聽到齊璋的回答,當頭目的小男孩又不服氣地以話語欺負他。齊璋那一副故作成熟的模樣,相形之下,他變得更像是個小孩子。
而全天下所有的小孩,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別人認為自己是個小孩子!
「我才不是沒有人要的孩子!」任再怎麼聽話安靜的小孩,一旦聽到別人這麼說都會生氣的,齊璋也不例外。
「本來就是!我媽媽都告訴我了!」另外一個小女生也開始幫腔,還把自己的媽媽搬出來。媽媽說的話一定都是對的。
「對!」又有一個小男生說話了。「我媽媽說,你是雷叔叔在垃圾場撿到的,是被自己媽媽丟掉的孩子!」
「齊璋沒有人要!」
「齊璋是在臭臭的垃圾堆撿到的!」
小朋友開始圍著齊璋,左一句右一句地取笑他。
「才不是!」齊璋不甘被眾人譏嘲,卻又因為自己身材太矮小、力氣不夠,無論怎麼衝撞都逃不出十多個小孩子包圍的人牆,已經急得快哭出來了,只能徒勞無功地一再否認著,大大的眼裡飽含著淚水,讓平日就美麗的臉龐更多了幾分楚楚可憐。
「我不是……」說到最後,齊璋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因為他自己也很清楚,他和哥哥真的是被雷叔叔、雷嬸嬸撿回來的。
可是,他才不是沒有人要的孩子!雷叔叔和雷哥哥們都對他很好,就連年紀比他小的雷楚都會把糖果分給他吃!
不過,他是真的沒有爸爸和媽媽呀……
「齊璋哭了!」當大頭目的小男孩看到齊璋哭了,有一點心虛,低低喊了出來。
「齊璋哭了!齊璋是愛哭鬼!」不知道是誰喊出了這句話。
「對,齊璋是愛哭鬼!」又有人應和。
一群小孩子當中,只要有一個人開口,就一定會有人接著幫腔。
「愛哭鬼還綁紅領結!」大頭目也開口了,伸手粗魯地一把扯鬆了齊璋的領結。
「羞羞臉!只有女生才用紅色!」年紀還小的孩子們,總覺得紅色是女生的顏色。
「對,齊璋像女生!」每一個小朋友都知道齊璋長得比洋娃娃還漂亮,卻又不懂該如何形容他的美麗,結果說出來的話就變成了充滿惡意的嘲笑。
「還像女生綁緞帶!」猛然間,一個小男孩伸手就搶走了原本被拉松的緞質領結。
「還我!」齊璋急得大叫。
看他一臉著急的樣子,小男孩索性抓著紅緞帶跑得老遠,一邊還挑釁地對他揮舞著,「來啊,來啊!你抓不到我!」
那是哥哥用零用錢替他買的緞帶!
心焦的齊璋想要追上前,其他的小朋友卻惡作劇地左阻右擋,讓他根本穿不過人牆。
「抓不到!抓不到!」拿著紅緞帶的小男孩還在外圍對齊璋惡意地扮鬼臉。
齊璋一急,伸手一推,就把一個小男孩推倒了。趁著人牆露出空隙,他急急地向前衝,其他的小孩就跟著往齊璋追去。
被推倒的小朋友不甘心,看到了放在鞦韆下的洋娃娃,趁著齊璋忙著追緞帶,企圖引起他的注意力。
那是小楚的洋娃娃!
「還來!」齊璋急了,放下紅緞帶,改回過頭追洋娃娃。
「羞羞!男生還玩洋娃娃!」抓著洋娃娃的小朋友一邊在前頭跑,一邊還回過頭來嘲笑齊璋。
「那是小楚的,還我!」齊璋一邊跑一邊辯白。
那是小楚最喜歡的洋娃娃,她每天都會和它玩家家酒,如果沒有拿回來,她一定會哭的。
他可以不要哥哥的紅緞帶,可是一定要幫小楚拿回洋娃娃!
好不容易,齊璋終於追上了前頭的小朋友,他一撲過身,就把那個小朋友壓在地上,一把搶回了洋娃娃。而趴在地上的小朋友也不甘心,又伸手想要搶回來,洋娃娃在兩個人這麼一拉一扯之間,就被拉掉了一隻腳。
洋娃娃的腳被拉掉,再裝回去也就行了,可十歲的齊璋哪裡懂得這個道理,他看到手中殘破的娃娃,又望著地上小朋友手上拿的那一隻腳,直覺地就認為洋娃娃弄壞了。
小楚最喜歡的娃娃被弄壞了!
「你把娃娃弄壞了!賠來!」
發怒的齊璋開始用力捶打躺在地上的小孩,小拳頭一個接著一個落在那個人的身上。
「好痛,走開!」被打的小男孩也開始抵抗。
一邊的小朋友看到兩個人開始打架,自然是站在自己同伴的那一邊,也你一拳我一腳地打齊璋。
「打死你!」
「打死你!」
眾人的拳頭紛紛落在齊璋身上,原本個子就小的齊璋,就算再怎麼努力也拼不過十多個人的亂拳,再加上方才追著大伙跑,早就累得沒有什麼力氣了,沒有多久,他就被全部的人圍住,只有挨打的份。
「放開他!」
突然,一聲粉粉嫩嫩的嬌喝傳了過來,接著就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疾速穿過眾人之間的縫隙,擋在齊璋的身前。
那是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比在場的每一個小朋友都嬌小,穿著一件牛仔布的吊帶裙,留著整整齊齊的短髮,一雙清靈的大眼此時正盛滿了憤怒。
「你們又在欺負齊璋!」雷楚不悅地朝其他人大喊。
這些人明明知道齊璋不會打架,就愛乘機欺負他!
「女生走開啦!」大頭目開口了。男生打架,女生管什麼嘛!」
雷家有四個兄弟,四兄弟從小就很會打架,幾乎這一帶的小朋友都聽過他們的「名聲」。好不容易到了第五胎,雷夫人終於生了個女兒,大家都希望她可以是個柔順的小淑女;沒想到這麼女居然和四個哥哥一樣凶悍,每次都和男生打架,而她那小小的拳頭打在身上還真的是疼得很,連他這個大頭目都對她忌憚三分。
「不可以欺負齊璋!」雷楚還是充滿正義感地強調。
「是齊璋先打小明的。」一旁的人開口了。
「那是因為小明把小楚的洋娃娃弄壞了。」齊璋在一旁申辯。
不過,他的話沒人理會,一大群小孩子又回到前的話題上去。
「野孩子才會打人!」
「齊璋是沒有人要的野孩子!」
「他才不是野孩子!」雷楚大叫。
齊璋不是野孩子,他平常會念很多書給她聽,她彈鋼琴的時候,齊璋還會在一旁微笑著,好像一首「小星星」也變成了什麼偉大的世界名曲一樣,讓她感到無比的興奮與驕傲。齊璋才不是野孩子!
「就是!」一個小男孩一邊跑遠,還一邊回過頭來對雷楚大叫,「齊璋是從垃圾堆撿回來的,沒有人要的野孩子!」
「你再說!」齊璋還沒來得及開口,反倒是雷楚氣急敗壞地從地上抬起了一顆石子,朝那個男孩用力丟了過去。
「好痛!」小男孩被丟中了肩膀,也氣不過,拾起地上的石頭向雷楚丟了過來。
「丟不到,丟不到!」雷楚像只小兔子般敏捷地躲過了那顆石頭,又撿起石子反擊。
「小楚,別丟了,我們回家去吧。」齊璋生怕雷楚會受傷,在一旁喚著她,只想趕快回家去。
「不要!」雷楚和大家「打仗」打得正興起,自然不理會齊璋的話,繼續攻擊。
面對著雷楚的攻擊,敵方陣營也開始猛烈地反擊,每一個小孩都撿起石頭朝齊璋和雷楚丟去。
小孩子原本準頭和力道就不夠,又是一陣胡丟,雷楚和齊璋被砸中的機會微乎其微,縱然是被打中了也無關痛癢,雷楚高興的在一群亂石中左跳右蹦,玩得不亦樂乎。
最後,不知是誰撿起了「大頭目」原本丟在一旁的小鏟子,朝著雷楚丟了過來。
「小心!」鏟子雖是塑膠製的,但是比先前的小石子大得多,也有著金屬製的小把手,被丟到一定很痛的。在一旁的齊璋連忙開口提醒,整個人衝向前,想要擋住雷楚。
不過小孩子的行動畢竟不像大人那般迅速,齊璋還沒來得及跑到雷楚身前,她就已經被小鏟子丟中了。只聽到雷楚一聲悶哼,原先像野兔般蹦蹦跳跳的身子就跌了下來,右手捂著臉,趴在地上爬不起來。
「小楚!」齊璋衝上前跪坐在雷楚的身邊,輕輕把她扶起來,讓她半靠在自己的腿上,聲音發著抖,「我看看,你怎麼了?」
一旁的小孩也紛紛跑上前,深知闖了大禍,怕得不敢吭聲。
雷楚沒有說話,齊璋用顫抖的手輕輕揭開她捂著額頭的手,立刻就嚇了一大跳。
雷楚的臉上都是血!
她右側的額頭靠近太陽穴的地方被小鏟子砸破了一個洞,而血就從那個傷口汩汩流出,沾在臉上。
「好痛……」雷楚痛得直吸氣,低低喊著,流出的眼淚和血水混合,沾了大半張小臉。
「小楚!」齊璋急得大叫。初次見到那麼多的血,雷楚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雷楚流血了!」小朋友紛紛叫著,丟下雷楚和齊璋一哄而散。
秋天的小公園裡,原本在嬉鬧的孩童轉眼間跑得一乾二淨,只留下滿臉是血的雷楚,和憂心忡忡的齊璋。
***
位於雷家二樓的臥房裡,雷楚小小的身子正躺在床上,額頭上包紮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還有些微的血絲從傷口流出滲到紗布外頭;潔白紗布上的血絲,襯著雷楚那蒼白的小臉,她雙手還牢牢地抓著棉被,下唇緊咬著,看起來更是令人不忍。
「雷叔叔、雷嬸嬸,對不起。」齊璋低著頭站在床邊,對雷明遠和簡芳吶吶地道歉,心中充滿了愧疚。
「沒關係的。」雷明遠倒是沒有什麼責怪的意思,伸手摸了摸齊璋的頭,語氣十分溫和,「是小楚自己愛玩,這一次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
雖然流了不少血,但都只是外傷,並沒有太嚴重的傷害,不過是傷口看起來嚇人一些而已。
雷家的長輩一向不太干涉小孩打打鬧鬧所受的傷,更何況稍早時那群惹禍的頑皮小孩也已被父母押來道過歉了。
「都是我……如果不是為了我,小楚也不會和他們打架。」齊璋還是很難過。
「別多想了。」簡芳也笑著,口氣仍是一如往常的和藹可親,「回房裡去吧,讓小堯替你換衣服、洗洗手臉,就可以準備下樓來吃晚飯了。」
雷楚受了傷,齊璋自己也沒有光鮮到哪裡去。他全身滿是被大、小石子丟中的傷痕,原本乾淨的淺藍色襯衫,袖口已經被撕破了一大塊,紅緞帶也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點了點頭,齊璋離開了雷楚的房間,走進走廊對面自己的臥房裡。
而臥房裡,齊堯早就坐在書桌前等他了。
或許是因為有著比一般小孩更艱困的境遇,齊堯一點也不像是個十三歲的小男孩,眉宇之間透著超出一般同齡小孩的成熟,像是十七、八歲的青少年。
齊氏兄弟長得有五、六分相像,不過齊堯並不像齊璋有著美麗的臉龐,而是有著一張斯文又帶著些英氣的面孔,再加上穩重的舉止和談吐,在學校裡不知是多少小女生仰慕的對象。
聽到開門聲,齊堯回過頭來,緊蹙著眉頭凝視著弟弟,「你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嗎?」
「知道了。」齊璋低頭著,不敢看哥哥。哥哥並沒有生氣,只是帶著失望的表情,而他最怕的就是從小一直照顧他的哥哥失望,那會讓他心裡很難過。
「坐下。」齊堯指著對面的另一張小椅子說。
齊璋不敢反抗,也只有坐下了。
「雷家對我們有著大恩,這一點我很早就告訴過你了。」齊堯歎了口氣,靜靜地對齊璋說。
被雷家收留了八年多,雖然雷家的每一個人都對他們像是自己人一樣,雷家孩子們有的,他們兩兄弟一樣也沒有少過;不過就算到了現在,齊堯還是沒有辦法忘記八年前的那一個晚上。
那時年方五歲的他,抱著尚不滿兩歲的弟弟,在一個下著傾盆大雨的晚上,站在某個市場外的垃圾堆裡。
兩兄弟小小的身子,如果不仔細瞧,真的很容易就會被人認為他們也是垃圾堆裡的垃圾了。
那個時候,他正在垃圾堆尋找殘羹剩菜——
弟弟已經發高燒三天了,媽媽把他們丟下來的時候什麼也沒有留下,他們也餓了快四天了。
「誰可以來幫我……」齊堯一邊在垃圾堆裡翻找,一邊低喃著,還強忍著不敢讓眼淚流下來,就怕自己一哭,正生著病的弟弟也會跟著哭。
翻著翻著,偌大的垃圾堆裡居然任何能吃的也沒有,齊堯急了,就怕年幼的弟弟會受不了,心焦的他完全忘了自己也不過是個五歲的小孩子。
誰來幫幫忙啊!齊堯在心中吶喊著。只要有人可以救救齊璋,他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和他交換。
下著大雨的馬路邊,遠遠駛來一輛轎車,昏黃的車燈此時在齊堯看來就像是大海中的燈塔一樣貴。
這是最後一絲希望了!
齊堯立刻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車子衝過去,只希望可以攔下一個人救救自己的弟弟。
漆黑的馬路上,忽然跑出來一個小小的影子,開著車的人也嚇了一大跳,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車子驚險萬分地打了橫,沒有撞到衝上前的齊堯,不過齊堯也因為驚嚇而跌坐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車門開了,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下了車,口氣有些憤怒,粗魯地一把拉起了他,「小弟弟,你走路不會看路啊!如果再晚一點,你就沒命了!」
「求求你,救救我弟弟……」縱然是受驚過度,齊堯還是不忘請人救弟弟。
「你弟弟?」雷明遠皺了皺眉,望向不遠處一個正在抽泣的小男孩。
「我弟弟生病了,求求你救救他!」
「芳,你去看看好嗎?」雷明遠對隨後也下了車,站在一旁的簡芳說。
簡芳點了頭,上前去握住齊璋的手,才一碰到他的手,她的臉色就變了,連忙再用手探了探他的額頭。
「明遠,這個孩子正發著高燒啊!」她對丈夫叫著。
「發燒了?」雷明遠也嚇了一跳;不論這兩個小孩是為什麼流落至此,現在還是救人最要緊。「你們跟我上車!」他一把抓住齊堯,示意簡芳抱起發了高燒的齊璋,把兩個小男孩帶進了車裡。
那是一部又大、又溫暖的車子。全身濕透了的齊堯當時是這麼認為的,那讓幾乎淋了整天雨的他舒服得想睡。
「你也睡吧!等你睡了一覺起來,弟弟的病就好了。」齊堯只覺得一隻溫柔的大手撫上自己的額頭,還有一個細細柔柔的聲音在和自己說話,就像是故事裡的天使一樣。
她的聲音好好聽,和平常一喝了酒就打人的媽媽一點也不一樣。於是,他知道自己可以放心了,沒有人會打他和弟弟,他們兄弟安全了……嘴角露出一個幸福的微笑,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
「如果沒有雷家,我們可能早就沒命了;我們的命可以說是雷家給的,所以我們一定要用盡一切保護雷家。」自從齊璋有記憶開始,齊堯就一直是這麼教導他的。
就算雷家對他們再怎麼好,他們畢竟是外人、是下人,不可以因此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所以不管雷家的人怎麼堅持,兩兄弟對雷家的孩子們都還是以「少爺」、「小姐」稱呼。
「是,我知道。」齊璋乖順地回答。長久以來,他也是這麼告訴自己的,絲毫不敢忘記。
「讓你和小姐玩,是要讓你保護她,現在她居然為了你和別人打架、受了傷,你知道你的錯嗎?」
「知道。」想起雷楚滿臉是血的模樣,齊璋真恨不得那一道傷口是刮在自己的額頭上。
看弟弟一臉懊悔,齊堯摸了摸他的頭,「我知道你不愛和人打架,可是,自己沒有變強,就沒有辦法保護別人。如果沒有了我,你一個人要怎麼辦呢?」
十歲還正是愛玩的年紀,卻要承受這樣的心理壓力,齊堯也很不忍心,可是他不得不教導弟弟這樣的道理。
「不要再替他們惹麻煩了;以後要多學著點,尤其是小姐,她老愛纏著你和她玩,可是在你還沒有辦法保護她的時候,就不要再讓她為了你打架。」齊堯忍不住又叮囑。
「是。」
「知道錯了就好。你今天好好想想吧!」齊堯歎了口氣,「晚飯就不許吃了。」
「知道了。」齊璋低著頭回答。
從小時候開始,只要一做錯事,哥哥訓完之後,總不會打人,而是讓他餓一頓,要他記得當初還沒有遇上雷家時,兩兄弟在外挨餓受凍的那一段日子。因此他受罰的時候,哥哥也是一樣沒吃飯的,那讓他更加的愧疚。
出了房間,齊璋忍不住又輕手輕腳地到了雷楚的房裡去看她。
晚餐時間,雷楚的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只有她一個人躺在床上,兩眼閉著。
「小楚,對不起。」坐在床沿,齊璋又一次誠心地道歉,總覺得這都是自己惹來的麻煩。
「你來看我啦!」聽到有人說話,雷楚睜開了眼,看到床邊的人是齊璋,連忙想要坐起來。
打從被大人帶回房間,她就沒有再看到齊璋;現在看到了他,她真是高興得不得了,連頭上的傷也忘了。
「別起來了。」齊璋揉揉她的發,又怕碰到了她的傷口會疼。「痛嗎?」
「還好啦!」雷楚無所謂地聳肩,表現出一點也不怕痛的樣子。「你呢?被石頭丟到的地方疼不疼?」她還記得那時候齊璋一直替她擋著,身上也被丟中了不少石頭,一定很痛!
「不會!」齊灣搖頭。他身上這一點小傷,比起她的額根本不算什麼。
「別難過喔!」她知道齊璋只要一被人說是沒有人要的孩子就會很難過。雷楚扯了扯他的衣袖,希望可以安慰他。
「不會的,別擔心。」面對著雷楚擔心的小臉,齊璋也不敢再苦著臉。
「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保護你,其他人就不敢再欺負你了!」她最怕齊璋哭了;從小齊璋就長得比她漂亮,每次看到他眼中含著淚水的模樣,她就忍不住一陣難過,就像是心愛的洋娃娃在哭一樣。
***
聽到雷楚的話,齊璋不禁莞爾。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額上的繃帶,「不,等我長大了,換我保護你……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對著沾血的紗布,齊璋對自己立誓,他一定要變強,為了自己、為了哥哥、也為了眼前這個保護自己的小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2:34
第二章
叮!叮!
清晨七點鐘,強烈的陽光透過窗簾射進房間裡。一如往常,鬧鐘準時響起,刺耳尖銳的鈴聲持續迴盪在近四十坪的公寓裡。
「吵什麼……」伴隨著陣陣鈴聲,從床上綠格子的被窩中,伸出了一隻白皙的手,纖長的手指摸索地找到了那個擾人清夢的鬧鐘,一如往常地一揮手將它掃到地板上。
「喀!」的一聲,這個月新買的第三個鬧鐘又報銷了。
「討厭,我正作著好夢哪。」一直到聽到鬧鐘又毀了的聲音,雷楚才懶洋洋地從被窩中爬起來,大大地打了個呵欠,甩了甩男生似的短髮,讓自己清醒一點。
昨晚,她又夢到齊璋了。自從齊璋六年前到美國去之後,她就常常夢見他。
他在美國過得好不好呢?
六年多前,四哥雷少游在美國設立「環宇集團」的保全部門,就把齊堯和齊璋兩兄弟都帶去美國了,在那之後,他們就很少回來台灣,也不知道現在過得好不好。
六年了啊!一個足以讓小孩子念完小學的漫長歲月。
雷楚索性又躺了下來。還記得六年前十八歲的她從一知道齊璋要到美國,就幾乎每天都在哭。
她耍賴的哭、撒嬌的哭,只希望能夠把他留下來;一直到他要出發的前一天,她還是不死心,硬賴在他的房裡不肯走,結果所有的努力卻還是徒勞無功,只能帶著紅腫的雙眼送他們上機。
一轉眼也都六年了啊!她也已經二十四歲了。
「臭齊璋,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閉上眼,雷楚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大吼著。
從小,她就喜歡齊璋。原本以為那只不過是像小時候喜歡洋娃娃一樣,喜歡齊璋那好看的臉蛋、比她還要細膩的白皙皮膚,後來年紀稍長,她才明白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她是愛上了齊璋的溫柔,喜歡看他對著她溫和地笑、輕輕地說話的樣子。
分開了六年,這些事情不僅沒有隨著時間而逐漸淡忘,反而由於她反覆地思念而更加深刻,重重地刻蝕在心版上。
還記得齊璋要出發到美國的前一個晚上,她氣急敗壞地衝進了他的房間,企圖作最後的努力。
「討厭,你為什麼要去幫四哥嘛!」雷楚坐在齊璋的床沿,發洩似地捶著他的枕頭。
四哥早就有齊堯可以幫他了,為什麼還要和她搶?!
齊璋一走,就沒有人可以這麼由著她撒嬌、由著她捶枕頭;屋子裡也再不會有齊璋那種溫馨穩定的氣息,那種就算她沒有回頭,也可以確定齊璋始終在身後守護自己的安全感。
「小姐,我和游少爺到美國去了,有空就會回來看小姐的。」坐在書桌邊的齊璋,仍然是用溫柔好聽的聲音對她這麼說著。
他在十六歲那年就像是突然抽長了一樣,迅速地長到將近一八O,原本美麗得如同洋娃娃的臉蛋,雖然多了幾分男子的英氣和斯文,卻仍是不減清麗。聽著他誘人的唇說出那樣的話,溫柔地像是在哄她一樣,雷楚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一樣。
「璋,我想告訴你……」雷楚捶完了枕頭,終於想起今晚來的目的——
她是來告白的!
如果真的沒有辦法留下齊璋,她也希望他可以瞭解自己的心意。
「小姐有什麼吩咐嗎?」齊璋疑惑地說,有些不明白一向直爽的雷楚為什麼在突然之間變得那麼沉靜。
「璋,或許你不知道,不過,我從小……就很喜歡你……」說到後來,雷楚的聲音越來越小,終至幾不可聞。
老天!她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
剛進大學的她,在學校中一直是眾多男同學愛慕的對象,一向都是只有收情書的經驗,現在要她向齊璋告白,讓她彆扭得不知手該放在哪裡,只能低著頭望著地板的一角,兩手無意識地扭絞著床單。
頓了半晌,齊璋輕笑的聲音才從她的頭頂傳來,還是一如以往那輕柔的笑聲,「我也很喜歡小姐啊!」
聽到齊璋的話,雷楚興奮地抬起頭望著他,一張小臉充滿了期待。「那你是不是可以留下來陪我,不要到美國去?」
「我雖然很喜歡小姐,但我還是要去美國啊!到了美國,我還是會喜歡小姐的。」齊璋說得很肯定,那溫和的語氣,令人聽了不禁深深陶醉在他充滿磁性的語調裡。
但是,雷楚卻一點也不高興。
他分明是在哄小孩子!
雷楚心中氣惱地想著,她都快十九歲了,在學校裡不知有多少學長、同學想追她,她很肯定自己是個成熟的大女孩了,為什麼齊璋還是像對待小時候的她一樣,用這種半哄半騙的語氣對她說話?
她早就不是為了一枝棒棒糖就可以忘了拔牙的疼痛的小女孩!
「真的喜歡我?」雷楚問他。
齊璋沒有說話,只是用一貫的笑容回答她的問題。
「喜歡我就吻我!」咬咬牙,雷楚逼自己說出口。為齊璋保留了近十九年的初吻,她決定今晚就把它送掉。
她只要一個吻!只要一個吻,她就心甘情願地放他走!
聽到她的話,齊璋愣了愣,隨即皺起了眉頭,像是在思索什麼問題,目光定定地望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他到底在想什麼呀?!面對著此刻的齊璋,雷楚發現自己的臉不能控制地紅了起來。
齊璋到底在想什麼呢?認識那麼久了,她還是時常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就像這一次,她總是以為齊璋會永遠和她在一起的,就算他一直在四哥身旁工作、就算四哥要去美國,她也相信齊璋絕對不會離開她。誰會料得到,他真的就要這麼走了!
「是的,小姐。」齊璋微微一笑,又恢復了一貫的平和語氣,伸出雙手把雷楚輕輕地摟進了自己的懷裡。
他就要吻她了!雷楚忍不住閉上雙眼,捲翹的睫毛還緊張地微微顫動著,等待著那即將印在自己唇上的溫暖。
齊璋的唇果然就如同雷楚所想像的溫暖、柔和,可是,卻是淺淺地落在她的額上,不到三秒鐘就結束了。
「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捂著自己的額頭,雷楚挫敗的對著齊璋大叫。
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小女生嗎?她早就是大人了呀!他以為這種騙小孩子的方法就可以把她擺平?
「小姐,這樣子也就夠了。」齊璋沒有多做解釋,只是推開她,淡淡地笑著回答,像是真在哄一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女孩。
果然!雷楚還是被擺平了——不是滿足於這個和她預想相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吻,而是被齊璋那一點也不在意的口氣擺平了。
她終究還是被他當作是小孩子嗎?
「臭齊璋,你到美國去好了,一輩子也別回來!」雷楚氣呼呼地對齊璋大吼,一轉身就離開了房間。
她背後那雙眼在此時終於悄悄流露出濃烈的感情,依依不捨地凝視著雷楚的背影,但是,深處於挫敗情緒中的雷楚一點也沒有發覺。
***
他難道一點都不想她嗎?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雷楚還是在心底不服氣地大叫,坐在床上用力扯著枕頭,喃喃念著。
就算是她一相情願地單戀,好歹兩個人也是從小一起遊玩的青梅竹馬吧!他真的就這麼捨得離開她去美國?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有了金絲貓一樣的女朋友了……
「他敢!」思索到最後,雷楚忍不住叫出聲來。
雖然她一直沒有對齊璋表白,但她可是從小到大和他最親近的女人耶,他居然還敢去找別人?
最親近的女人?青梅竹馬的玩伴?雷楚忽然不敢確定了。
她和齊璋小時候一直是玩在一起的,從不因為他是雷家收留的孩子而對他存有鄙視的態度;不過,齊璋也是這麼想的嗎?
不知道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不過當她突然意識到的時候,齊璋已經開始稱呼她「小姐」了。那個時候她還很不習慣,曾經對齊璋抗議過——
「怎麼變成小姐了?『小楚』呢?」他以前都叫她小楚的,不是嗎?現在的稱呼讓她覺得兩個人離得好遠。
「我都叫你的哥哥們少爺,喚你小姐也是應該的。」齊璋只是簡短的回答,他仍然一直叫她「小姐」。
齊璋總是這個樣子,雖然什麼事都會讓著她,但是一談到正經的事,他決定了的事情,就不會再更改。
後來,齊璋的功課越來越忙,和她相處的機會越來越少,到了她十三、四歲,意識到「男女有別」,兩個人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親密,這個稱呼就一直沒有改回來了。
真的是機會一錯過,就毫無挽回的餘地了嗎?
雷楚歎了口氣;以前還不覺得不對勁,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雖然僅是一個稱呼的改變,似乎就已經讓他們兩個人之間產生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臭齊璋!
一起生活那麼久了,她當然知道齊家兩兄弟一直對雷家人有著感恩的心態;不過雷家的任何人從沒有要他們回報過什麼。真要仔細算起來,這幾年他們替「環宇集團」所賺過來的錢早就足夠償還雷家養他們的花費了。
小姐、僕人……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和齊璋是這樣的關係,多麼八股的想法呀!齊璋這個死硬脾氣,就愛顧慮東、顧慮西的,看樣子她想要和他有什麼結果,還有得耗呢!
一抬手,雷楚不經意地瞥見腕上的手錶,「天哪!居然八點了!」她大驚失色,連忙從床上跳起身。
從這裡到事務所要十分鐘的路程,而事務所規定的上班時間是八點半!
雖然是在自己家裡的「雷氏建築師事務所」工作,頂頭上司也是自己的三哥雷少昊,雷楚還是不敢太大意。畢竟三哥對工作的要求是很嚴厲的,可不會因為她是他妹妹而賣她面子。
匆匆梳洗完畢,雷楚衝到門口,一邊穿鞋一邊還不忘對放在一旁櫃上齊璋的照片嫣然一笑。
「齊璋,我又要遲到了。我現在要出門嘍,晚上見!」
每天早晚對齊璋的照片打招呼,是她六年來一直的習慣。
她從不認為自己和齊璋只是主僕的關係,一旦齊璋回來,她還是要和他在一起的,就像小時候那些日子一樣。
清晨亮麗的陽光,十多年來,一直都不曾改變。
***
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往位於重慶南路的世環大樓,再以擠沙丁魚的精神把自己塞進擁擠的電梯直到十三樓,踏進辦公室,刷了電腦卡,正好是八點二十分,雷楚放心地歎了口氣。
看樣子她的動作還是很快嘛!果然有晚起的本錢。
偷偷瞄了眼對面辦公室的門,仍然是掩著的,她不禁感謝起自己的好運。
昨天下班前才聽三哥說要參加一個同業的酒會,依他那種愛拈花惹草的性子,一定會在酒宴裡挑個美艷惹火的女郎度過激情的一夜,看樣子今天他是不會什麼早來了。
太好了!雷楚實在太慶幸自己的三哥有那麼「好」的嗜好。三哥生性喜歡社交,又承襲了雷家男人一貫高大出眾的外表,談吐氣度不論由任何角度看起來都是個標準自信的成功男人。近三十四歲的他又正是事業心重的時候,所以縱然他們兄妹都是雷家的繼承人,也都在「雷氏建築師事務所」工作,不過這種交際應酬幾乎都由三哥一個人包下來了,根本用不到她出面。這倒省了她不少麻煩,否則依她這種光吃燒酒雞就會醉的體質,不知道已經出過多少洋相了。
想到這裡,雷楚不禁吐了吐舌頭。三哥昨天該不會又拉了什麼生意進來吧!事務所已經不需要再接手什麼外來的案子,光是自己「環宇」旗下的工程就足以讓全事務所的人員忙死了。
雷楚剛走到自己的辦公桌邊,準備要坐下,內線電話就響了。
「雷楚。」打開了擴音鈕,雷楚一邊把外套掛在衣架上,一邊回話。
「雷建築師,雷老闆請你八點四十五分到他的辦公室裡討論案子。」雷少昊的秘書方雅箏輕快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了過來。
在事務所裡,為了避免兩兄妹混淆,所以大家都是稱呼雷楚為「雷建築師」,稱呼雷少昊「雷老闆」或是「雷總經理」。
「三哥?」雷楚的手在聽到方雅箏的聲音時頓了一下,「他今天怎麼那麼早就來了?」
三哥雖然不是個上班會遲到的人,可是每回有宴會的隔天,他大概也要到了九點才會進來;現在才不過八點四十一分,實在是有些反常。
「雷總今天八點就到了。」方雅箏的聲音也透露不解。
「天哪!」雷楚又對自己扮了個鬼臉。看樣子三哥昨天是沒有找到「好玩伴」了。不知道他今天心情怎麼樣?慾求不滿的男人最麻煩了。
「我會準時到。」雷楚認命地回答。看樣子她的早餐是沒有希望了。
***
「三哥。」雷楚走進雷少昊的辦公室時,穿著深藍條紋襯衫、灰色西裝褲的雷少昊正背對著門,由十三樓遠眺大樓外的景色。
「坐吧!」雷少昊簡短地說,朝辦公室另一角的一個小型會議桌指去。
雷楚乖順地坐了下來。這個小型的會議桌位於他辦公桌的右側,約可容納六個人,平常一些非正式的小型會議也多在這裡舉行;而辦公桌的左側,則是一組真皮沙發。雷楚瞄了沙發一眼,就發現有些事情不太對勁。
三哥的西裝外套丟在沙發上!
三哥一向很注重自身的儀表和規律,每一個人都知道,他的咖啡杯一定是白色的,皮鞋一定是黑色BALLY,牛排只要七分熟,而西裝則一定會掛在進門的第二個衣架勾上,不可能出現在其他的地方;而今天,它居然就像是塊被人遺忘的破布般被丟在沙發上!
看樣子真的發生了什麼大事!
「三哥,你昨天晚上還好吧?」
「普普通通。」雷少昊隨口回答,但是佈滿血絲的雙眼卻說明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昨夜,依照原訂計劃,他本可以和海倫度過一個美麗又浪漫的夜晚,沒想到在最後關頭,居然又冒出了顧家那個小女孩。
嘖,那個顧家的小麻煩!
雖然她才匆匆出現,就被他們兩個人正在進行的「好事」給嚇跑了,不過一直到了現在,他還是忘不了她當時那種嚇得可以算是落荒而逃的神色,彷彿是他犯了什麼大錯似的。
食色性也,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他一點也不認為自己有錯。那麼,他為什麼會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心神不寧呢?
去去去!只不過是個小孩子,他理會她做什麼!
「三哥!」看雷少昊久久不開口,雷楚又喚了一聲。
「喔!」雷少昊甩了甩頭,似乎是收回了心神,又用他以往那種篤定自信的口氣說話了,「你記得環宇要在信義計劃區蓋新大樓的事吧?」
「記得啊。」信義計劃區是未來的政經重地,雷家也早就在該區的最精華地段看中了個好地點,決定要蓋一棟新的大樓,並且希望它能夠有完美而獨特的設計,日後成為信義計劃區,甚至是台北市的新地標。
「這件案子,我打算交給你來統籌。」
「我?」雷楚愣了愣,「什麼時候要?」
「年底。」
「年底?」雷楚愣了愣,隨即發出抗議,「不可能啦!我十月底還要參加省物資避大樓的競圖,十一月還有兩個市政府招標工程的圖面,根本來不及。」
每次一遇到競圖,她所帶領的整個小組就會忙得焦頭爛額,她上個星期就已經有四天沒有回家,狼狽邋遢得像個瘋婆。到了下個月,組裡還有兩個製圖人員要請婚假,她正發愁找不到人負責畫愛視圖和模型呢,現在哪有時間再接案子啊!
「別找借口,你是最適合的人選了。自己家裡的案子,由你來負責,我們就可以少一道業主和建築師溝通建築理念和意象的手續,可以節省不少時間。」雷少昊根本不理會妹妹的連天抱怨。
「你也是雷家的人,你自己不會接啊!」雷楚不禁賭氣地回嘴。
「親愛的小妹。」雷少昊笑了,「你忘了,我專門設計住宅,不是辦公大樓。」一句話就把雷楚的抗議堵得乾乾淨淨。
「沒這麼急吧。」既然推不掉,雷楚只好採取拖延戰術。
「沒有這麼急。」雷少昊仍然一點面子也不賣,「現在信義計劃區內預訂要蓋的大樓太多了,如果我們不能搶得先機,就沒有辦法造成風潮。別忘了,它可是要成為台北新地標的建築,而且也會是『環宇』日後發展的重心。
「可是我真的快忙死了。」雷楚採取淚眼攻勢。
「不會的。」雷少昊笑著說:「我之前說過了,這件案子我只要你負責統籌,我打算另外從外面找建築師來主持設計,你只要注意進度和流程,和建築師兩個人好好溝通一下建築理念和取向就可以了。」
「從外面找人?」雷楚愣了愣,事務所上下三百多位員工,單單建築師就至少有四十個,又何必捨近求遠?「你打算怎麼做?找幾家甄選?」
「不,我人選已經挑好了。」雷少昊搖了搖頭。「我不打算進行甄選,我只找一個人,江天行。」
「江天行?」雷楚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她最忌諱的名字又出現了。
江天行!這個曾經使她的心靈受到重創的男人。
「沒錯,我已經和他談好了。找個時間我們一起吃飯,他大概會在我們的事務所裡工作一段時間。」不是邀請和提議,而是半帶著命令的口氣。
「我真的忙不過來啦!我才不要和江天行合作呢!不然你叫他自己做嘛。」歎了口氣,雷楚試著做最後的挽回。就算是自己的哥哥,要蓋的又是自家大樓,也沒有理由「壓搾」她這個妹妹呀!
更何況江天行……雷楚清清楚楚地記得,三年前她就是輸給了這個男人。
她並不是記仇,也不肯承認是輸不起,但是,她的確一直對江天行十分感冒,畢竟是他打敗了她認為是畢生最努力的作品。要她和他合作?等下輩子吧!
她和江天行絕對是敵人,才不是盟友呢!
「由不得你不要,他人已經來了。」老謀深算的雷少昊當然明白自己的妹妹在想什麼,一點拒絕的機會也不給。
「什麼……」雷楚還來不及回過神,就聽到身後的門開啟的聲音。
回過頭去,她就看到了一個身穿暗藍色西服的男人走了進來。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江天行。他很高,至少有一八五,相對於正坐在沙發上的她而言,江天行更顯得高大。
「打擾了,雷小姐。」露出個淺淺的微笑,江天行向雷楚打著招呼。
「不會……」雷楚回答得有些不甘願。
這個男人!雷楚撇了撇嘴。他剛才分明就站在門外聽他們說話了嘛!何必還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
面對她帶些敵意的反應,江天行愣了愣。憑著他的外表和算得上是出色的成就,很少有女人不對他另眼相看的,雷楚今天的反應,反而令他有些好奇。
他得罪了她嗎?他並沒有任何印象。不過看她一點也不隱藏對他的反感,就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老虎,雖然凶悍,但也帶著幾分可愛,更引起了他的好奇。
「天行,你來了。」一向對下屬嚴肅的雷少昊倒是笑得很親切。「今天中午一起吃個飯吧!順便讓你和小楚好好認識一下。」
「三哥!」雷楚低喊著。剛才他不是說「找個時間」一起吃飯,怎麼一轉眼就變成今天中午了?
「我決定好了,今天中午,大家應該都有空吧!」雷少昊還是拿出了兄長兼上司的權威,一點拒絕的機會也不給。
「我知道了。」雷楚站起身,有些賭氣地回嘴,「雷老闆,我先下去了,中午一定到。」說完還不忘狠狠地瞪了江天行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天行,真是抱歉,我這個妹妹就是藏不住心事。不過她真的滿可愛的。」望著小妹氣呼呼的背影,雷少昊向江天行解釋著。
為什麼小楚的好惡總是表現得那麼明顯呢?他一直很看重江天行的才氣和才能,如有可能,他還希望可以湊合這兩個人。否則若只單單要把江天行拉進公司,他是不會明知妹妹已經忙得不可開交,還硬性要求他們兩個人合作的。
「不會的,學長。」留戀地望著玻璃隔牆外雷楚離去的身影,江天行笑著回答。他和雷少昊曾先後在哥倫比亞大學念過學位。
原本已經要走遠的雷楚發現江天行在望著自己,還極不淑女地向他扮了個鬼臉,而江天行只能報以苦笑。
「雷小姐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呢?」他露出了個無辜的笑容。
「天行,還記得你三年前參加『國際聯盟大樓』的設計案嗎?」雷少昊問。
「當然記得。」江天行回答。那是他回國後的第一個作品,當初為了在國內建立名望,不知花了多少工夫,到了最後,也是經過一番苦戰才勝選。
「被你打敗的人就是小楚。」看到江天行訝異的表情,雷少昊笑著解釋,「那時她也是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沒想到還是輸在你的手裡。現在她只是孩子氣的記恨罷了,你別介意。論起工作,她還是很努力的。」
「原來如此……」江天行恍然大悟地笑了。三年前他對另一份落選的作品很欣賞,沒想到居然是出自雷楚的手。美麗的女人,完美的作品……現在他對她更有興趣了。
至於她對他那小小的敵意,他倒是一點也不在乎。小雌虎生起氣來是很可愛的,雖然齜牙咧嘴,攻擊性畢竟有限。
更何況是一隻美麗的小老虎?
對雷楚,他是越來越有興趣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2:57
第三章
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雷楚仔細地看著手中的資料。
江天行,三十歲,中國人,出生地,台北。哥倫比亞大學建築工程碩士,未婚,目前和弟弟江磊共同主持「天磊建築師事務所」。曾經設計的作品有凱旋大樓、德基綜合大樓、王朝新世紀大樓……曾經得獎的作品是……
此外,就是一些他的作品照片和資料、平面圖、設計理念介紹。
才三十歲,有這麼樣的成就算是十分難得了,三哥會看中這個人,她一點也不意外。
而且,他居然還打敗過她!這令一向自視甚高的她真的有些不平——她並不是不承認江天行的傑出,而是遭遇這樣的敗北,讓一向對自己作品有極大自信的她有著難忘的遺憾。現在又和對手共事,真的讓她不由得生起一份想好好整整他的慾望。
「真是好機會啊!」對於自己居然有這樣的心情,雷楚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都快二十五歲了,居然還像是個輸不起的孩子。
不過話說回來,剛才在三哥的辦公室裡,三哥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他打算利用這個機會看著江天行的能力,希望能夠把他拉進「雷氏」的行列裡。那麼讓她利用這個機會好好試試他,也算得上是「名正言順」吧!
「雷氏」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員大將,倒是一件十分值得慶幸的事。而且她以後的工作也可以輕鬆一點,不用所有重量級的辦公大樓競圖都落在她身上。每天帶著競圖小組趕專案,壽命絕對會縮短一半!
不過江天行到底好不好相處呢?姑且不論她和他的私人恩怨,這倒是她比較擔心的一件事。
她很明白,每位建築師對於自己的工作和設計風格都會形成特殊又具有個人色彩的理念精神和要求,所以當建築師的人大部分都非常主觀,就算是她自己也不例外。
江天行也是這個樣子嗎?
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很仔細地觀察了他。
也許是因為不抽煙,江天行有一口白得接近發亮的牙齒,笑起來整張臉像是閃著陽光一般,再配上那張騙死女人不償命的臉,風趣有禮的舉止談吐,她可以斷定他一定很有女人緣,和三哥屬於同一類人。像方纔他就對她頻頻露出微笑。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也不好意思再繼續生氣。
不管他是天生愛笑、愛交際,或者是真的充滿紳士風度,現在她只希望這次的設計工程一切順利。
不過既然這次由她來當專案經理,那麼她就算是江天行的上司,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了結一下積壓已久的「宿怨」,探探這個三年前打敗她的男人最終底線在哪裡!到這裡,雷楚又忍不住滿意地笑了起來。
「雷建築師,二線美國齊特助電話。」秘書清清亮亮的聲音透過內線打斷了雷楚的沉思。
「是齊堯還是齊璋?」單單是聽到這麼一句話,雷楚的心跳就越來越快,整個人差點從皮沙發上彈起來,剛才計劃著可以整整江天行的期待和興奮早就被丟到千里外了。
「是齊璋齊特助。」
「快!快接過來!」掩不住興奮,雷楚一把抓起話筒,發現自己的心臟就快要從嘴巴裡掉出來了。「璋!」
「小姐,好久不見了,我是齊璋。」齊璋的語氣還是不改以往的斯文。
「怎麼了?怎麼有空打電話來?」天!她發現自己更想他了。
「是為了美國世環大樓的事。」
雷少游在美國建立了舉世聞名的「世環保全」,目前世環保全所使用的大樓當初是由雷楚設計、雷少昊監造的,目前由於要重配電路,所以需要當初設計建築的資料和平面圖。
「我知道了。我會差人把設計圖寄過去。」匆匆交代完了正事,見齊璋要掛電話了,雷楚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孩子氣的話,「璋,你沒有別的事要告訴我嗎?」
「沒有。沒有別的事要向小姐報告了。」齊璋的回答仍然有禮溫文,帶著幾分恭敬。
「我不是說公事!這麼久沒見面了,你私底下沒有什麼話要說嗎?」望著壓在自己辦公桌上齊璋的照片,雷楚覺得自己的臉開始發熱,就像是她正對著齊璋本人在說話一樣。
他真的一點也不掛念她嗎?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中斷了許久,齊璋的聲音才又傳了過來,語調中帶著濃濃的關心,「小姐在台灣過得好嗎?」
「很好!」太好了,有些進步了!雷楚興奮地回答,還不忘半帶著些撒嬌,「可是我有些想念你……你什麼時候才要回來?」
才怪!她才不是「有些想念」,而是想他想得快瘋了!
「美國還是很忙。」齊璋的話音又從遙遠的地方傳了過來,沒有對自己的歸期作正面回答。「年底左右,游少爺預計會回台灣一趟。」
「那你呢?你要回來嗎?」聽到齊璋這句話,雷楚整個人精神都來了。既然四哥會回來,身為特別助理的齊璋說不定也會一起回來呢!
「應該不會。」這個回答打碎了雷楚的希望。「應該只有游少爺一個人回去,或是和我哥哥一起回去,我必須留在美國。」
「那你什麼時候才要回來?」雷楚又用小時候那種向齊璋撒嬌的語氣對他要求著。
距離齊璋上次回來,已經快一年的時間了;就連上一次,他也只停留了三天,匆匆處理完了台北的事就又轉到日本去了,害她都沒有時間可以好好和齊璋說話,連一起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這一次他還是不回來嗎?
兩個人相隔如此遙遠,她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和齊璋有所進展呢?
電話那頭又頓了頓,齊璋才回答:「等我這裡的工作比較輕鬆後,就會回去看小姐了。」
「你每次都這麼說!」雷楚終於不服氣地對著話筒大喊。
她到底還要等多久呢?
「小姐是太寂寞了吧!」齊璋笑了,笑聲是細細柔柔的,帶著些微的寵溺,就像是一張密密織成的絲網一樣,把雷楚緊緊地包圍住,像是他小時候摟住她的臂膀一樣的溫暖。「游少爺和小姐的感情很好,游少爺到美國之後,小姐一定會很寂寞的。有空小姐可以多交點朋友,就不會太孤單了。」
「那你呢?你一點也不想我嗎?」雷楚還是忍不住問了,絲毫不在乎什麼女性的矜持。「我今天中午可是和兩個男人出去吃飯喔!你一點也不介意?」
話筒的那端又沉默了。這一次沉默了許久,久到連雷楚都快懷疑電話是不是出了毛病。「喂?璋?」
「小姐今年也快二十五歲了,多認識一些異性也是好的。」齊璋的聲音又出現了,卻奇異地帶著點嘶啞和含糊,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他居然真說得出口!
聽到這句話的雷楚又急又氣,急的是為什麼齊璋遲遲不能明白她的心意,氣的是他居然對她的感情無動於衷。
「好!我知道了,我絕對會去認識一堆男人給你看!」賭氣地對他吼完,雷楚就重重地丟出了電話。等她想到這是通得之不易的越洋電話時,線路早就斷了。
「唉!」癱在皮椅上的雷楚只能依依不捨地望著話筒,心裡只覺得哭笑不得。
對外,她一直是冷靜又細心,不會輕易示弱的雷建築師,偏偏只要一遇上齊璋,她就像是回到童年的那一段時光,變得很沉不住氣,像個長不大、整天只會跟在齊璋背後亂跑的小女孩。
他忘了她說過會保護他的嗎?為什麼還要離開她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呢?一直到現在,她的右額還有一個淡淡白白的痕跡,每一次看到它,她都會想起那時在臥房裡她對齊璋立下的誓言。她一定會保護他的,她要保護她的齊璋,那個比她還美麗、斯文的齊璋。
而他不是也說了要保護她嗎?難道那只不過是兒時的戲言?
下意識地撫了撫右額,雷楚覺得那就像是她保護齊璋所得來的勳章。她一直認為,她的心在那一天的黃昏就已經找到了歸處。
齊璋是她一生的美麗情人,無論經過多久,這份心意是不會變的。
望著壓在玻璃墊下的照片,雷楚覺得照片中的齊璋似乎也在對著她溫柔地微笑著。
靜心等待吧!等待著她的美麗情人回來的日子……
***
齊璋不在的日子,雷楚的生活還是一如往常地忙得不可開交,而在忙碌的工作中,時間就恍然地進入了八月。
進入了八月,物資局的大樓競圖就要開始進行初步準備了。由於臨時短缺兩個人,再加上環宇的新建大樓設計也開始著手進行,雷楚的工作比之前更加地忙碌,留在事務所加班的日子也越來越多。
「小余,這裡的配線好像不太對吧!而且預鑄混凝土帷幕牆的彈性填縫建材也和當初談好的不太一樣啊!」八月的某一個近午,雷楚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攤開聯亞大樓營造工程的平面圖,和負責建築工程的小餘低聲討論著。
「的確。當初說好的是用雙液型聚硫膠系填縫材,可是照那樣蓋起來,成本根本不夠啊!起碼要再加三百萬。」小余苦笑著回答。
「那如果考慮換建材呢?」
「結構技師會跳腳的。」小余故作驚慌失措的模樣,像是雷楚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一樣。
這一件案子,光是整個組筋配梁就知道換了多少次,都快用壞建構技師的大腦了,如果建材真的又要換,整個結構配筋又要重算一次,他一定馬上就瘋了。
「是這樣嗎……」雷楚拿著筆,無意識地在自己的下唇點了點,皺起眉頭沉思著。「可是真的用了這種建材,到時候外牆的白堊化狀況會太嚴重,實在不適合……我明天到工地去看一下好了,先實地瞭解一下狀況再決定該怎麼辦。」
雷楚一邊回答,一邊在心裡盤算著;明天看完「聯亞」的工地,這個星期再把物資局的案子做一個結束,應該就可以輕鬆不少了。
才剛商量完這次的工程進度,送走了小余,辦公室的門又傳起了輕輕的敲擊聲。
「誰?」雷楚揉了揉乾澀的眼睛,略帶疲憊地問,嗓子也有些嘶啞。
「江天行。」江天行輕快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
天!她差一點就忘了今天還和江天行討論新大樓的事了。「請進。」
隨著門無聲地開啟,江天行高大的身影走進了辦公室。
自從決定由江天行設計「環宇」的新大樓之後,他就把自己的工作室搬到「雷氏」裡來了。雷少昊為了表示尊重,也為了方便他們兩個人溝通,還把江天行的個人辦公室安排在雷楚的隔壁。
而才進了「雷氏」不到兩個星期,江天行憑著風趣的談吐、有禮的態度和紳士的舉止,幾乎已經成了繼雷家四個兄弟之後各女性職員的新偶像。
雖然雷楚十分不甘願,但是憑良心說,江天行的確具有足以吸引女性的特質,縱然是從小看慣家裡各個優秀哥哥的她,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齊璋的俊美斯文是獨一無二的,但是,江天行也是個充滿男性魅力的人。不過江天行的魅力和齊璋是不同的。因為他年輕,所以處處展現的是充滿活力和野心的氣質,總是直視著對手說話的熠熠雙眼,目光中總是帶給人宛如黑豹一般英猛迅速的狂狷之勢,充滿個性的五官,處處顯現成熟男人的豪邁氣質。就連她自己,在面對他時都必須全神貫注,才不至於被他的氣勢給壓了下去。這充滿行動力和霸氣的特質,和一向沉靜得讓人幾乎忘了存在的齊璋給人的感受十分不同,就連自認和齊璋最親近的雷楚,也無法分辨出哪一種男人比較有吸引力。
「我一直想弄清楚,你對我決定的這些地方到底有什麼高見。」才剛坐穩,江天行就把設計圖往桌上一攤,直截了當地問。
雖然平時對待女性充滿了紳士風度,但是只要一遇到工作上的事,江天行是一點時間也不肯浪費,完全如同雷楚當初所預料的一樣,是個對自己的作品要求很嚴格的人。
而合作一個多星期了,江天行可以感受到,雷楚對他的防備仍然沒有消除。雖不能說是特別刁難,但也不是個好打商量的上司。
「就像我上次提過的,方位不對。」雷楚簡短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有多作解釋。這個問題她早在三天前就說過了。
一棟大樓從設計到落成,除了外觀和內部的設計。隔間之外,建築物的方位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因素。好的方位不僅唯心論是人潮洶湧、財源廣進,更可以借此成為該地區的重要特色,因此每個業主和建築師莫不對這一點特別重視。
「你自己看看這塊基地圖,你的理念應該是可以再溝通的吧!」江天行對她露出了「不可理喻」的表情,指著設計圖上的基地,「如果真的要依你的計劃,新大樓的門就會開在一條小巷子裡。『環宇集團』能忍受自己未來的大樓面對的是一條老舊的陋巷?這樣也能成為大台北的新地標?」江天行擺明了不肯讓步,語尾還不忘譏諷一句。
「環宇的大樓一向都很講求風水和方位,決定了位置就不能改了。」沒有第二個答案。
「這點我明白。」替人設計大樓這麼久了,江天行也曾碰過十分在意風水的業主。可是這可是耗資千億的大樓耶!大樓的門口對著小巷?那可不是他能容許在作品中呈現的東西。「第一順位不行,總還有第二個吉位吧!」
再怎麼換,也沒有比那條巷子更差的了。更何況將來大樓的第一至三層是環宇旗下的銀行,基地位於八公尺計劃道路的交叉口,明明有一面鄰近商業區,車流頻繁,最適合成為銀行開闊的門面,沒想到現在居然要把大門開在完全相反方向的小巷子裡?
他本來還慶幸著這一次和身為同行的雷楚溝通起來會更輕鬆愉快,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堅持這種幾乎是第一輩才會有的想法,一點也不肯讓步,看來他當初是高興得太早了。
「不行,就只能這個位置。」雷楚指著基地圖說:「你看,西北方,土氣過旺,煞氣又太盛,是不行的;而東南方呢,與流年三碧木星臨,又向星相剋,大門在這個方位,會有非官訟不利的事情發生,訟必輸,財必遠,所以沒有別的位置了。」
聽雷楚說得頭頭是道,一點螺絲也沒有,江天行也不禁佩服地睜大了眼睛,「你可以去擺個算命攤,替人看風水了。」
「不敢,不敢。」雖然還是不忘要對他充滿敵意,但是說起自己的風水知識,雷楚還是有些自豪地笑了。「可別忘了,自從我當了建築師,『環宇』旗下哪一棟辦公大樓不是由我眼下過去的?」
爺爺什麼事都好商量,就是對風水迷信了點;如果沒有一點研究,哪可能過得了他那一關?
「那……西南方可以嗎?雷大師。」江天行仍不死心地想扭轉劣勢。只要不是面對著東北方的那條小巷子,他就一切好辦事。「我會設計一個噴水池,借流水洩土用以轉金,把吉位轉到這裡來。」
「不行,不行。」雷楚頑皮地搖了搖右手的食指,「『環宇』和老總裁的命裡都和水相剋,不可以用到水。」
「嘖!」江天行抓了抓頭,露出了一個孩子氣的苦惱笑容,「全部的法子都被堵死了嘛!」要他讓這棟或許是自己一生中最偉大的建築大門對著一條小巷子,他可做不到。
「那你只好勉為其難,再想想有什麼好點子吧!江建築師。」雷楚朝他笑了笑。
「好吧!我想想。」江天行認命了,「下個月十號給你草圖。」
「不行!」聽到這句話的雷楚忍不住對他大聲抗議,「依照當初的計劃,我月底就要看草圖,不能再拖到十號了。」等她看了圖,還要和結構技師、景觀師協調,或許還要塗塗改改,做些大大小小的更動,等到十號根本來不及。
「如果真的不改方位,我一定要重新打草圖,沒有那麼快!」江天行皺著眉討價還價。趕工出來的東西,怎麼能確保品質呢?簡直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嘛!
「反正月底就是月底。」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下個月十號,只能晚不能早,沒有時間,就沒有好作品。」江天行並不打算讓步。
「設計的人是你,但專案經理可是我,進度已經決定了,我說月底就是月底,晚一天都不行!」雷楚也火了。她也很忙啊!雖然這次的案子的確很麻煩,可是她沒道理跟著江天行拖,只好拿頭銜來壓人。
「你……」江天行皺了皺眉,最後仍屈服在權力分配之下,誰教專案經理是最大的呢!「我盡量。」說是這麼說,可是既然連一個小小的方位都這麼難搞定,他可以預見未來兩個人還有得吵的了。
「麻煩你了。」聽到他的回答,雷楚也鬆了口氣,另一方面也十分感謝江天行肯讓步,否則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堅持下去。
身為同行,她完全可以體會江天行的心情。設計房子原本就不是件簡單的事,必須配合業主的需求、成本和建築師的設計理念和個人風格;如果再遇上挑剔一點的業主,建築師的壓力就更大了。
而「環宇」一向就不是個好說話的顧客。連這一次的方位爭執,她自己也沒有很好的腹案,不能擔保會做得比江天行更好。
「你還好吧?我看你最近臉色越來越差,人也越來越瘦了。」談完了正事,江天行又恢復了一貫的風趣態度,似乎絲毫不把才纔兩個人針鋒相對的火藥味放在心上,關心地問起雷楚近來的生活。
「累死了!」雷楚也苦著臉向他抱怨,「我手上還有兩個工地,物資局的競圖又要到期了……我明天還要去大直看工地呢。」
雷楚十分欣賞江天行這種公私分明的態度;就算方才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不過他絕對不會把工作上的芥蒂帶到平常生活來。也許他們私底下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不過真要她就這麼忘了三年前結下的仇,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大好機會。
「明天?」聽到雷楚的話,江天行不覺愣了愣,「明天不是有颱風要來,你還要去看工地?」
「是嗎?」雷楚轉過頭望了望大落地窗外的天空。最近實在太忙了,她都沒有時間去注意新聞氣象。
天空仍然是一片蔚藍,完全看不出颱風即將來臨。「再說吧!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她已經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當然。」江天行也笑了,他一向很欣賞這種有工作熱忱的女人。自從認識了雷楚,他對她的欣慕正隨著兩個人接觸的時間而不斷地增加。「工作要做,飯也得吃。美麗的小姐,我有沒有榮幸請你共進晚餐呢?」
「不了。」雷楚笑著拒絕。江天行是個風趣的人,和他共進午餐的經驗一向都很愉快,不過她這幾天大概只有靠三明治和便當度過了。
「怎麼了?真有這麼忙?」江天行問。
他進「雷氏」之後,自然也就知道雷楚在這間事務所的地位。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如此的工作量的確也真是太重了;儘管現今高唱男女平等,他還是有些大男人地不願看她那麼累。
「忙壞了!」一轉身把自己拋在沙發裡,雷楚動了動穿著高跟鞋的腳嚷著:「手上有個案子可能要換建材。我真不知道當初算得好好的東西為什麼會臨時出差錯……」
「休息一下吧!」看她這麼苦撐,江天行也不忍心,「多找個人手,或者分一點工作出去。」
「算了。」雷楚朝他擺擺手,故作不在意,「也就這陣子忙一點,我可以撐過去的。」在這個還是以男性為主流的工作環境裡,她就是不願意認輸。
「你就這麼不肯認輸嗎?」江天行歎了口氣。堅強或許是女性在這一行立足的必要因素,但是他並不希望她為了工作而忘了女性柔弱的一面。
「不是輸不輸的問題。」雷楚用手抹了抹臉,雙手覆住自己的雙眼,歎了口氣回答:「這是我的責任、我的工作呀!」
「一個女孩子不該擔這麼多工作的。」江天行順勢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看她被工作壓搾得心力交瘁,完全不像初識那天意氣風發又帶著小小頑皮的樣子,他就說不出地一陣心疼。
「嘿,我可從來沒有因為是女孩子而得到什麼特別待遇。」一談到這個問題,雷楚的防衛意識又抬頭了。她最討厭別人拿她的性別做文章。
「你是朵堅強的玫瑰。雖然外表多刺而堅強,事實上,還是需要別人好好對待的。」
江天行忍不住伸出手去撫了撫雷楚剛及肩的秀髮,感受著指尖下的柔順,輕歎了口氣。只有在這樣親密的撫觸之下,他才能確實地感覺到雷楚那一份細膩的女人味。看她這麼累,他就想把她摟進懷裡,讓她在自己的懷裡好好休息、忘卻煩惱。
第一次聽到別人如此形容自己,雷楚的心猛地一跳,覺得有些難為情。為了化解心中的慌張,她只好故作嘻笑地說:「江大少真是夠浪漫呀!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是玫瑰呢!真令我受寵若驚。」
雖然嘴上裝作不在乎,但是雷楚知道自己的心跳還是不能控制地加速,臉上也有些發燙。
「別這麼夾針帶刺,我是真心誠意的。」江天行並沒有就此罷休,反而更進一步表白。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共事,他發現自己開始對這個外表堅強的小女人動心了;他深深迷戀地對工作的執著,醉心於她偶爾才顯現的女性溫柔。他已決心要追求她,既然如此,有什麼不能說的?
而且自信如他,也不認為有什麼女人是自己無法打動的。
「是是是,你江大少是真心的。」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幾乎無法控制,雷楚索性從沙發上站起來,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以免被他發現自己的臉紅。「不過別忘了,我不是一般會小鳥依人的女人,不必擔心我——」
「你就這麼不肯服輸、不願意倚靠我嗎?」沙發上的江天行一伸手就抓住了雷楚的玉臂,教她動彈不得,輕輕一反手,又把雷楚拖回到沙發上。「你就這麼掛意那個遠在美國的男人,而打算對站在你面前的我視而不見?」
「我沒有……」原本還想否認的雷楚聽到江天行的話愣了愣,「你知道璋的事?」
「我當然知道。」江天行歎了口氣。
雷楚的辦公桌前,就放著一張齊璋的照片,令他想不注意都很難。在詢問過雷少昊後,他當然知道那個照片中笑得溫柔近乎美麗的男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也明白了雷楚對齊璋的感情。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雷楚可以只憑著小時候兩個人的情誼,這麼長時間地對一個一年根本見不到幾次面的男人那麼執著?
「如果你真的知道,那就該明白,我對璋的感情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歎了口氣,雷楚並沒有否認。
不必探問,她也猜得到一定是三哥那個大嘴巴告訴江天行的。畢竟她對齊璋的感情從來就不是個秘密,也沒有打算要阻止人家說起。
「那是你對齊璋的感情。可是,他真的在乎你嗎?」江天行問著。
一個遠在美國,又從來沒有給過她承諾的男人值得相信嗎?更何況那個叫做齊璋的傢伙甚至根本沒有表示過他愛著雷楚。
「我……我不知道……」雷楚想要否認些什麼、想再為齊璋說些什麼,甚至為她和齊璋之間的感情表示一下堅持,但是臨要開口時,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又能說什麼?
齊璋什麼承諾也沒有給過,甚至連一點點的表示也沒有,她又怎麼能篤定地對自己說,她和齊璋是彼此有意、互相思念著的?
「也許你對齊璋的感情只是小時候的回憶依然吧!畢竟每個女孩子都會經過純純的少女時代……」如果把雷楚的感情作這樣的解釋,也不是不可能的。
看雷楚臉上的猶豫不決,江天行就明白雷楚其實也不確定自己對齊璋的感情。那麼只要點醒了她的感情,他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不要把我對齊璋的感情說得那麼簡單!」不是這樣的!雷楚有些苦惱地吼著。她不想再聽江天行說這些事情了。
她對齊璋的感情真的只是小時候的仰慕而且嗎?她不相信!如果只是這樣,怎麼可能會這麼強烈、這麼念念不忘,日日夜夜持續這麼多年?
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答案!
「好,我不說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看她那麼痛苦,江天行也不忍心。
只要喚醒她的情感,讓她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感情,他的目的也就算是達到了。凡事逼太急只會造成反效果。
從沙發上站起身,江天行鼓勵地把雙手放在雷楚的肩上,「好好想想,也許你會覺得,現在站在你眼前的我也是很不錯的。」
說完,他就離開了辦公室。
他在說什麼?聽到這番話,雷楚嚇了一跳。
這是代表他想追求她嗎?一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意識到這樣的問題。
呆坐在沙發上,雷楚只能望著江天行依然踩著從容不迫的腳步走出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遠在美國的情人、站在眼前的男人,到底哪一個才是她心中所愛呢?
而齊璋對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內心對齊璋的感情又該如何解釋?
她很明白,其實江天行今天只不過說出了長久以來她一直逃避的問題。齊璋始終沒有表態,一切就像是她在自作多情一般;而小時候的玩伴在長大之後到底可以成為什麼樣的關係?
兩個人青梅竹馬的關係反倒在彼此之間造成重要的迷霧嗎?讓她始終看不清彼此之間的情愫。
「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呢?」閉起眼,雷楚只覺得眼中一陣發熱,像是眼淚就要流出來了,她只好仰著頭,以免眼淚真的掉了出來。
不可以哭呀!雷楚不斷在心裡告訴自己。如果她哭了,對這份感情,就更沒有自信堅持下去了。
單方面苦苦的追尋,真的好累呀!
在一個人的辦公室裡,雷楚重重地歎了口氣。到底哪一個人是屬於她的美麗情人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3:25
第四章
雖然天氣預報的準確性一向高不到哪裡去,但是關於這一次的颱風,氣象預報卻是難得地十分準確。下午還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到了當天夜裡,風雨就開始增強。根據氣象預報,雖然颱風今晚還不會登陸,但是整個台灣已經籠罩在暴風圈內,台北市路樹斷的斷、歪的歪,一片慘不忍睹。
甫入夜,雷楚一個人坐在家裡的床上,望著窗外的陣陣風雨發愁。
窗外的雨點打在窗玻璃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原本該是十分詩情畫意的情境,此刻配上了狂風的呼嘯聲,只令孤單一個人的雷楚心裡有些發寒。
美國現在大概是日正當中、晴空萬里吧!重重地呼了口氣,雷楚這麼想著。雖然她的膽子並不小,但是她畢竟還是個女孩子,一個人面對清冷的颱風夜還是有些心慌。
她已經好久沒有見到齊璋了;自從上次她一時衝動之下又摔了他的電話之後,兩個人就沒有再聯絡了。
原本齊璋就不是個喜歡和朋友熱絡地以電話談天的人,如果她沒有偶爾去纏纏他、向他撒撒嬌,她甚至不太能確定齊璋是不是會忘了她。
風雨越來越大了……雷楚在床上縮了縮身子,原本就嬌小的她在這個時候雙人床居然像是比平常大了一倍,讓她心情愈加低落。
打了個冷顫,雷楚把自己蜷在被子裡,只露出頭望著床頭上齊璋的照片,心裡有些模糊的、彷彿什麼也捉不住的感慨。
像這樣的颱風夜裡,一般的情人們都是相偎在一想取暖的吧,為什麼她必須一個人孤單地留在房子裡呢?如果她和江天行是情人,是不是現在他們就可以互相依偎,而不是她一個人守在這裡了呢?
一個是近在眼前的男人,另一個是遠在美國的男人……她到底該怎麼選擇?而齊璋又到底在不在乎她呢?
長久以來,似乎就只是她單方面的喜歡齊璋,而齊璋也從來沒有明白表示過反對,於是她也就這麼半欺騙自己,又半強迫齊璋地過了那麼多年。現在仔細回想起來,她和齊璋甚至不能算是一對情人吧!
從許久之前,她的心裡就只認定了齊璋一個人,從來不曾懷疑過自己對他的感情,但是經過了今天早上江天行的那一番話,卻讓她越想越頭痛了。
為什麼她的情人,為什麼只有她會走得那麼辛苦、寂寞?
打從有記憶開始,雷楚就記得自己是個一心一意地跟在齊璋的後面,纏著他陪自己玩、纏著要喜歡他、也任性地要他喜歡她的小女孩。
而那個時候的齊璋,對於她那些任性的要求並沒有拒絕,只是露出了一個很困擾的笑容,而她也就仗著齊璋一直的容忍就這麼過了下來。
她喜歡感覺到齊璋那總是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種溫柔、細心又體貼的目光,像是什麼事都可以交付在他手中一樣,只要一回眸,他總是在她身後,而齊璋也應該會喜歡她的,不是嗎?
難道不是這個樣子的嗎?雷楚開始有些不太確定了。
或許,她早就不敢確定了,只是經過下午和江天行的交談,又遇上了像今天這樣一個人的風雨夜裡,才不得不強迫自己去面對。
齊璋的確從來沒有明確地表示過對她的感覺,這讓她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但齊璋對她那樣的笑容難道不代表他喜歡她嗎?至少她就從沒看過他對其他人那樣笑過。所以她在他的心裡,還是有著特定的地位的吧!
雖然不斷找出各式各樣的理由加強自己的信心,雷楚還是越想越心慌,忍不住順手拉過一旁的電話,撥了一組熟悉的號碼。
「Hello?」一個溫和的男人嗓音從話筒另一頭傳了過來,異於一般男人的低沉,是個略帶高昂、書卷氣的男高音。
雷楚拿著話筒,聽著外面的風雨聲,只是望著窗玻璃上映出的影像,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另一頭的人聽不到聲音,沉默了半晌,低低地喚了一聲,「小姐?」
「璋……」被人猜到了,雷楚也只好老實開口承認了。
她只是忽然想聽聽他的聲音,即使只是聲「Hello」也是好的。
「小姐怎麼有空打電話來?」齊璋的聲音仍是不改溫文。
「璋,台灣現在正刮颱風,風雨好大。」雷楚半帶撒嬌地對他抱怨,卻又裝作對這通電話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快問哪!問他對你到底是怎麼樣的心情啊!
雷楚心裡一直催促著自己,卻始終開不了口,只能望著窗外,開始語無倫次地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別怕,小姐,門窗關好就不會有事的。」齊璋的笑聲輕輕地傳了過來,溫暖的聲音帶著強烈的安撫,像是在風雨的夜裡帶來了一絲和煦的陽光。
「我才不怕!」雷楚直覺地否認。她怕的不是風雨,而是齊璋那比風雨更難以捉摸的心意。
「屋子裡有其他人在嗎?」他問。
「沒有。」就因為只有她一個人,所以才容易胡思亂想啊!
突地,不知道屋子的哪一扇窗子沒有關好,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風吹落了,發出好大的聲響,讓雷楚嚇了一大跳,忍不住驚叫了一聲。
「小姐?」齊璋著急的呼喚透著一股憂心。
「沒、沒事,我不怕。」她這話一方面是告訴齊璋,另一方面也是告訴自己。
緊接著「啪」的一聲,整個屋子陷入一片漆黑,讓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雷楚忍不住從喉間發出一聲尖叫。
「小姐?」齊璋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語調中有著重重的急切。只能聽到聲音,卻完全看不到雷楚,似乎讓他有些懊惱。
「璋,停電了。」雷楚吞了吞口水。她並不怕停電,監造的大樓工地有絕大部分是尚未安裝好電路的,比現在亮不了多少。但是一個人身處在黑漆漆的屋內,屋外又風雨交加,總是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我請昊少爺過去陪你好嗎?」人遠在美國,任齊璋再心急也沒有用,只想起了離雷楚最近的雷少昊。
「不用!」雷楚這會兒拒絕得很快,一手死扭著床上的被單,一邊要求自己的聲音不要發抖。
她才不需要人陪!她可不是那種弱不禁風的千金大小姐,才不用人陪呢!如果真的因為停電就要三哥來陪她,以後她一定會因為這一點而被他糗一輩子,她才不要!
「小姐。」齊璋笑了,笑聲透過話筒從遙遠的彼方傳了過來,在黑暗中隱隱地蕩漾,竟奇跡似地帶給雷楚一陣安心的感覺。「沒有關係的,小姐已經夠堅強了。」
「可是還不夠……」還不夠啊!一個連黑暗都不能克服的女人,以後要怎麼保護齊璋呢?
「我會保護小姐的,小姐這樣就夠了。」齊璋的話就像一句承諾。
從以前到現在,他從來沒有要求雷楚堅強、沒有要求她做得更多,只是一直告訴她,她做得夠了,他會保護她,她不需要再擔心。
「璋……」雷楚開始覺得眼眶不能控制地發熱,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每次聽到齊璋的聲音,就會讓她興起撒嬌的念頭,白天在其他人面前那種全身充滿警戒的心情,一看到了齊璋就會安心地放鬆下來。「璋,你什麼時候才要回來?我好想你。」說到這裡,雷楚終於忍不住流下了淚,聲音裡滿是哽咽。
「小姐……」齊璋的聲音似乎又帶著一股困惑,還有著隱隱的顫抖,「小姐,你別哭,等游少爺空閒一點,我——」
「我不要!」雷楚哭著對話筒大吼,「你每次都這麼說!我不要等了!我等得好累!」
她已經受夠了!每一次都是她在苦苦等待,都是她在飽嘗相思,齊璋難道一點也不在乎她嗎?
「小姐……」齊璋也很為難,好半晌後才猶豫地開口,語氣卻是異於往常地堅定,「小姐一直都是齊璋最重要的人,小姐過得幸福快樂才是最重要的,小姐自己要好好加油。」
「可是璋,我一個人好怕呀!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不要想念你的時候看不到你,我不要哭的時候找不到你。璋,你回來,回來呀!」
白天江天行的話徹底發生了作用,讓雷楚心中的不安全感在此時升到最高點,令她失控地對著話筒哭叫,只希望齊璋可以早點回台灣。
只要他回台灣,只要可以見到他,甚至只要他肯對她再溫柔一點、給她一點承諾,她也就不會這麼恐懼、這麼不安。
被淚水浸濕小臉的雷楚對著電話不斷哭訴,完全聽不到另一頭的齊璋說了什麼,也完全記不得自己吼了些什麼,她只知道直到睡著之前,自己只是不停地流淚、不停地喊,而在黑暗中陪伴著她的,就是齊璋那不變的溫柔嗓音……
***
日正當中,紐約的艷陽正從位於市中心某一棟現代化大樓的落地窗投射進室內,照在某個靠窗而立的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穿著一襲鐵灰色調西裝,耀眼燦爛的陽光照在他的臉龐、身上,更加彰顯他出眾透逸的五官。
「璋,這份文件……」剛進辦公室的齊堯開口喚著弟弟。
「是。」站在窗前的齊璋聞聲回過頭來。
面對著沐浴在陽光下的弟弟,雖然兄弟倆共處了近三十年,齊堯還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連一級的化妝品模特兒都為之嫉妒的象牙色肌膚,配上彷彿具有攝人目光魔力的清靈眼瞳,高挺的秀鼻,再加上薄而粉嫩的唇,齊璋比任何傳說中的美女都迷人,卻又不失身為一個男人應有的英氣。
「在想什麼?很少看你這麼憂心忡忡的。」發現弟弟眉頭深鎖,齊堯有些擔心地問。
一向沉穩的齊璋很少把自己的心情表露在臉上,現在居然可以令人一望即知,想必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大事。
「沒什麼,只是有些心煩。」齊璋歎了口氣,目光不自覺地移往自己桌上的那張照片,而照片裡的雷楚正對他微笑著。
她哭了!
齊璋的腦中還充滿著方才雷楚哭喊的聲音。雖然是透過電話線傳過來,還是令他慌亂不止,久久不能平靜。
自己這麼逃開她是不是錯了呢?從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開始,他就一直告誡自己,必須強迫自己離開小姐。
雷家對他有著大恩,他的任務就是要替小姐找個好的歸宿,一個她可以倚賴一生的好男人,他自己,是配不上小姐的。
他並不是不明白小姐的感情,但是他總是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小姐從小時候起對他的迷戀,等她長大了,還會遇上她真正喜歡的男人。而把她安全地交到一個可靠、深愛她的男人手裡,才是他該做的事。
因此在六年前,他離開了小姐,他逃開了自己對小姐真正的心意,只希望小姐有機會認識其他的男人、找到一個適合的男人。
「小姐怎麼了?」看到齊璋的目光,齊堯大概也猜到了八、九分。
從齊璋到美國開始,進辦公室放的第一樣東西竟是雷楚的照片,旁人就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而他凝視著照片時眼中的深情,更足以醉死任何女人。
如果小姐真的屬於別人、如果他真的必須壓抑對小姐的感情,就讓他在美國充分舒放自己的情感吧!於是在美國,齊璋對雷楚一往情深幾乎是眾人皆知的事,只是這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傳回台灣去的。
這是一份只能在美國表現的深情。
「她在哭……」齊璋低聲說著,像是在回答哥哥,也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小姐哭了,她的哭聲,緊緊地揪著他的心,令他怎麼也沒有辦法放下心來。
他這麼做是不是錯了呢?他一心只為小姐的幸福著想,想拉開兩個人的距離,但現在小姐哭了,他連想要好好安慰她也做不到。
一想到小姐在電話中大叫著要求他回去,他就覺得好像是自己讓她哭了一樣。
「我想請個假,回台灣一趟。」略加思索,齊璋對哥哥說著。
「去看小姐?」兄弟倆從小相依為命,齊堯當然明白弟弟的心思。
齊璋沒有說話,但那深情地望著照片的眼神已回答了一切。
他也是個男人,和心愛的女人分別六年,已是一個男人的極限。
他會小小心心地隱藏起自己的感情,只要能夠回去看她,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
早上七點鐘,雷楚打了個噴嚏,從被窩中爬了出來。
「天哪!」天居然已經亮了!
昨天晚上,她只記得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向齊璋又哭又吼地說了一堆話,最後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沒有印象。
天已經亮了,電也來了,而話筒就被她這麼丟在枕邊,還發出微小的嘟嘟聲,孤單的一個晚上,又是讓齊璋陪她度過了。
哎,昨夜的她一定很像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吧!
想到昨夜,雷楚禁不住又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雖然齊璋人在美國,雖然她還是會感到孤單,可是只要有一點點聲音她就可以滿足,願意繼續守候下去。
經過一夜的風雨之後,天色仍然是陰沉沉的,豪雨仍未止息,不過人事行政局卻未發佈停止上班上課的消息,所以雷楚仍然在八點半前到了辦公室,準備先整理部分資料之後,就要照預定的行程到大直去看工地。
颱風天,交通嚴重受阻,實際上能到事務所上班的人也不多,偌大的辦公室冷冷清清的,而到公司的人也大多無心工作,三三兩兩地討論著這一次的災情。雷楚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準備好了建築物設計圖,正打算要出去時,辦公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她一抬頭,就看見江天行站在門口。
「早啊!」早就料到像他這種工作狂一定會來上班的,雷楚神清氣爽地笑著和他打招呼。
昨夜聽到了齊璋的聲音,雖然是颱風天,她現在的心情卻比艷陽天還要好。
江天行沒有答話,上下打量拿著公事包和圖筒的雷楚許久,才不太確定地說:「別告訴我你今天要到大直去。」
「我是要去啊!怎麼了?」雷楚有些意外地回答。這件事她不是昨天就告訴他了嗎?現在又有什麼好驚訝的?
「你瘋了嗎?」聽到這個答案,江天行更生氣了,「今天是颱風天耶!路上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我差點都不敢相信你會來上班,現在你居然還告訴我你要上工地去?」
這個女人!她難道沒看到一路上倒了多少樹、積了多少水嗎?連走在平常的路上都不知道會有多危險了,居然還想到建築工地去,而且還敢問他「怎麼了」?!
「只是風雨大了點……」雷楚聳聳肩,這一點她不是不明白,不過只要小心一點應該就不會有事的。「我的計劃表既然是這麼決定的,就該這麼做。而且今天還是照常上班的,沒有理由我的計劃反而就要被打斷。」依預定的計劃工作一向是她最堅持的原則,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每次都在一定的時間內交出好成績。
「摩羯座的女人都是這個樣子嗎?」江天行低低咒罵了幾聲,又不死心地出聲阻止,「今天風雨那麼大,工地根本沒有人上工。」
這一點她當然知道,「大直工地我去過好幾次了,路我很熟。何況我只是去看看室內管線和建材而已,不到十分鐘就解決了,安全得很,不需要人帶。」
「你……」不到十分鐘?真的要出事,一分鐘就足夠了!
江天行簡直不知道該拿雷楚這種死腦筋怎麼辦,有時候太熱中於工作的女人反而容易變得冥頑不靈,「任何一個有大腦的人都不會讓你去的。」
「江天行,你是說我沒大腦嘍?!」雷楚馬上又被惹毛了,明知道他是為自己著想,但她就是受不了那種被人拘束的感覺。
「這種時候想去工地,不是沒大腦是什麼?」江天行兩臂交抱著放在胸前,一副雷楚很不可理喻的樣子。
「我有我的工作方式,你管太多了。」雷楚老實不客氣地表明了她認為江天行是標準的多管閒事。
「別逞強了好嗎?有什麼事明天再去吧!」江天行語氣也放軟了,好言勸著。
相處了這些日子,他知道雷楚的性子一向強悍,又不輕易認輸,可是在這颱風天一個女孩子出門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沒有逞強,我就是要去!」雷楚申辯著。
她就是不喜歡那種自己會讓別人擔心的感覺。從小到大,這種感覺她已經嘗過太多次了,父母和四個哥哥總是呵護著她,就好像身為么女的她一個人做不了什麼事一樣。
她討厭那麼軟弱的自己,也不願意別人那麼看待她!
「不准!」知道自己說不過她,江天行索性往門邊一站,用自己高大的身子把門擋住,讓她根本出不了門。
「什麼叫做『不准』?!」看到他那半賴皮半孩子氣的作法,雷楚忍不住笑了起來,卻又還是帶著滿滿的不服氣,「你憑什麼管我出不出去!」
她一邊說,一邊還伸手推著江天行高大的身子,想把他推開,無奈江天行就像是整個人被釘在地上似的,不管她怎麼推拉,就是動不了他分毫。
「憑什麼?當然是憑我關心你呀!」雙手扶著她的肩膀,江天行一邊搖晃著她一邊說:「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我何必管你那麼多!」
「放手!」努力掙脫了江天行的雙臂,雷楚還是不服氣,「為什麼因為你喜歡我,就可以管我那麼多?這是我的工作,你少管!」她低頭望著江天行腳上那雙光可鑒人的意大利皮鞋,雖然負氣說出了這樣的話,臉上還是因為他直接的表白而一陣羞紅。
「你……」聽她這麼說,江天行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他真弄不清楚這個小女人的良心在哪裡,居然敢說出這麼缺心少肺的話!
「工作是嗎?」想了五秒鐘,像是想到什麼好方法,江天行笑了,「好,那我們去找雷總,如果他真的讓你去,我就不再管你。」
他十分確定雷少昊絕對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如果有男人會在這種風雨天還讓女孩子家到工地去,他就不配當個男人!
「行!」雷楚也答應了。從以前到現在,三哥一向都不管她工作上的事,她就不相信這次會有什麼例外。
***
「三哥!」連等秘書通報也沒有,雷楚就拎著江天行的袖子一路進了雷少昊的辦公室,讓辦公室裡的雷少昊吃了一驚。
「你們兩個怎麼了?」雷少昊皺眉望著這兩個人,把自己正掛念著家裡的心神拉回辦公室裡,開口問著。
從江天行一進「雷氏」,他就聽說這兩個人在工作上的爭執不少,不過他一直沒有干涉過,總覺得兩個人初認識,總有太多的事還需要溝通,也就任由他們去了。
不過今天小妹的火氣怎麼那麼大呢?還一手扯著江天行的西裝袖子!不過更令他驚訝的是,被人像只小雞一樣拎著的江天行似乎也沒有發火的樣子,反而……還有些享受?
「學長。」江天行先禮貌地向雷少昊打了招呼。
「哥!」雷楚決定長話短說,「江建築師不讓我到大直看聯亞的工地。」
「外面風雨那麼大,她居然還想到工地去,實在是太危險了。」江天行在一旁解釋。
「天行的話也有道理。小楚,你就不能晚一天再去嗎?」雷少昊開口了。他是不會讓自己的寶貝妹妹颱風在到工地去的,如果真讓她去了,不管到時有沒有事,他都會被其他的兄弟們亂棒打死的。
「哥,那是我的工作啊!」雷楚不平地叫著,「何況去年你還不是在颱風時到工地去,還在兩層樓高的鷹架上跑來跑去。」兩個人都是建築師,憑什麼他能做的事,她就不可以?!
「小楚,那不一樣。」雷少昊歎了口氣,「去年是在趕工,當時工地又出了問題,我是迫不得已才去看工地的災情。你應該沒有那麼緊急吧!」
「我當然急啊!」雷楚不服氣地說,「事情早就排好了,我可不想再挪時間了。而且颱風還沒登陸呢!」
「不行!」雷少昊無論如何都不打算讓自己的妹妹出門去,「你可是個女的,不比我們男人。反正你今天不准去工地,乖乖去看圖,要不就回家去!」
風雨越來越大了,雷少昊開始有些擔心被他留在家裡那個顧家的小女孩,原本就決定要回家去了。
「哥!」雷楚抗議地哀叫。
她是女的又怎麼樣?雖然建築界對女人而言是嚴苛了一些,可是她不是也表現出不輸任何一個男人的成就了嗎?
「叫我雷總經理。」每當雷少昊端出這句話,就代表一切都沒有商量的餘地。「風雨越來越大了。你們今天沒事就先回去吧!」
有了雷總經理的命令,雷楚也只好摸摸鼻子,不服氣地離開了。
好言勸走了妹妹,雷少昊把江天行留在辦公室裡。
「天行,小楚性子硬得很,你如果真的喜歡她,還得再加把勁才行。」雷少昊倒是對於江天行成為自己的妹婿頗為期待。
只是小楚向來吃軟不吃硬,而江天行的作風有時又過於強悍,連他也不能確定他們兩個人有沒有好結果。
「學長,感情是不能控制的。」江天行苦笑著回答。
他發現自己對雷楚越來越在意,尤其是她那直來直往、乾脆不做作的個性,更是令他欣賞。但他總覺得雷楚的注意力似乎從來沒有放在他身上過,對此他也充滿了無力感。
「是啊!感情是沒有辦法控制的。」雷少昊陷入了沉思,臉上浮現出複雜的表情,沒有再說什麼。
「學長?」江天行又喚了聲。今天的雷少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喔!沒什麼事了,你也早些回去吧!」雷少昊擺了擺手。一直到江天行離開了辦公室,他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看吧!」一出了辦公室,江天行就丟給等在門外的雷楚一個頑皮的笑容。
「哼,我才不稀罕!」雷楚回報了一個鬼臉。願賭服輸,既然三哥不讓她去,她也只有留在辦公室的份了。
只是,她的心裡還是不服氣。平常還沒有什麼感覺,可是只要一遇到非常時期,男女之間的差別就會很明顯地表現出來,讓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輸給男人的她感到有些無奈。
無論再如何努力,女性總是會給人弱者的感覺嗎?
「別生氣了。」江天行哪會看不出雷楚的心思呢?他拍拍她的肩,「就算你是個女的,還是很優秀啊!」
「當然,就算是女的也可以很優秀!」可沒人認為當了女人就不能比男人優秀啊!雷楚惡聲惡氣地回了他一句,又扮了個鬼臉,才認命地回辦公室去。
她一定要再堅強一點、勝過任何男人才可以。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她是要保護齊璋的,保護美麗的齊璋、溫柔的齊璋。如果不再堅強一點,齊璋又被人欺負時,她該怎麼辦呢?伸手撫了撫額頭上那個淺淺的傷疤,雷楚再一次向自己提醒。
看著雷楚嬌小的身影跨進辦公室,江天行不禁朗聲笑了起來,覺得方才氣鼓鼓的雷楚像只小豹子一樣地惹人憐,禁不住想去逗逗她、惹惹她。
***
上午十一點多,交代完了公事,雷少昊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去。
「怎麼,要回去了?」他剛才起身,就遇見了二哥雷少任。
「是。有事嗎?」雷少昊還是沒有停下手邊的工作。
「是大哥,他想趁著颱風天比較空閒下來喝茶,順便談談新大樓的事情。」
這次環宇集團內部對新蓋的辦公大樓十分重視,但是身為總裁的雷少宇因為工作太忙碌常不在公司,好不容易趁著颱風之便,大部分的工作都停擺,才有空可以和雷少昊談談。
「改天吧!今天風雨太大了,我想先回家裡一趟。而且這件案子我已經表外面的人做了,下次我們再抽一天商量細節好了。」雷少昊沒有停下動作,心裡還是想著趕回家去。
「請外人做?」雷少任挑眉望著弟弟。
「雷氏」一向就是建築界的第一把交椅,而雷少昊和雷楚更是建築師中的頂尖人物,如今自家的大樓居然要由外人設計,這事怎麼看都覺得很古怪。
「江天行是個很有能力的年輕人,我打算藉著這個機會看看他的本事,如果可能,我還考慮把他拉進事務所來。而且我已經讓小楚去和他合作了。」雷少昊露出了個充滿深意的笑容。
「小楚?」雷少任愣了愣。「老三,你該不會想湊合他們吧?!」
小楚目前也才不過二十四、五歲,不過看少昊的打算,就像是怕她嫁不出去,忙著替她物色丈夫一樣。萬一哪天不幸事跡敗露了,依小楚那種有仇必報的性格,四個哥哥一定會「連坐」受罰,一個也逃不掉。到時候就算是由和小楚最親的小弟少游出馬說情大概都沒有用。
雷少昊笑望著二哥,搖頭說道:「我可沒有承認喔!至於到時候他們有沒有結果,這完全要看他們的緣份了。」
他怎麼可以承認呢?到時候東窗事發,打死他都不認帳,妹妹又能把他怎麼樣?
「那齊璋怎麼辦?」雷少任問。他記得小楚一直都很喜歡齊璋。
「齊璋?」聽到這句話,雷少昊也愣住了,「關齊璋什麼事?」
「小楚不是從小就很喜歡齊璋嗎?」雖然齊璋已經跟著少游到美國六年了,不過他可不認為小楚可以這麼快就忘了他。
「小楚還喜歡齊璋嗎?」雷少昊也呆了,他一直以為雷楚和齊璋不過是兒時玩伴。分開六年來,他從沒聽說齊璋曾專程回來探望小楚,也沒有兩個人真正交往的印象。
在他的印象中,齊璋是一個長得很美麗的小男孩。
記得齊氏兄弟還在雷家的時候,小小年紀的齊璋的美麗幾乎是遠近知名。兩年前他到美國去找少游,也見過成年後的齊璋一次,雖然僅是匆匆一瞥,仍然讓他「驚艷」。
這樣美麗溫文的男子配上性子火爆的小楚,肯定是很精彩吧!不知道小楚遇上了溫柔的齊璋會不會變成百依百順的小綿羊?
「上次我去她住的地方,齊津的照片還是擦得乾乾淨淨地放在櫃子上,我想,小楚一定還沒有忘記他。」對於行事一向男性化的妹妹居然會對小時的玩伴那麼執著,雷少任也十分驚訝。
「兩個年輕人都不錯。」碰到關於妹妹的事,雷少昊也不由得傷腦筋。
江天行充滿才氣、前景看好,而齊璋是個思慮縝密、行事穩重的男人,這兩個人完全不一樣,他也不知道妹妹會選誰。
「算了。」雷少任停止了這個話題。「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們想得太多了。你確定要現在回去嗎?路上風雨正大,還是等小一點再走比較好。」
「沒關係。我有點擔心,還是先回去好了。」雷少昊回答。與其要他在辦公室裡如坐針氈,他還不如回家去算了。
「擔心?怎麼,顧小姐在你家啊?」不久前雷少任才聽說顧家的孫女住在弟弟家。
「是啊!小亭一個人在家……」
「少昊,你確定你真的對顧家小姐沒意思嗎?」才剛討論完妹妹的事,雷少任發現一向被視為花花公子的三弟最近似乎也為情所困。
一對成年男女住在同一間屋子裡那麼久,竟然沒有產生任何感情,打死他都不肯相信。
而且他記得那個顧小姐長得滿可愛的。如今少昊對顧亭雲那麼體貼,更加深了他的懷疑,他可從沒聽過哪個主人會對自己的管家那麼周到的。
「她……年紀還太小。」雷少昊回答得支支吾吾。她不過才剛滿二十歲,他可不認為自己的「狩獵範圍」有那麼大。
年紀太小?看一向對美女百無禁忌的弟弟居然一反往常扭扭捏捏地說出這麼道學的話,雷少任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這個「顧小妹妹」在少昊心目中的地位絕對不比以往的那些鶯鶯燕燕。
「快去吧!你的『小亭』還在家裡等你呢!你可憐二哥我就只好去和沒情調的大哥大眼瞪小眼了。」露出了一個等著看好戲的笑容,雷少任決定催促弟弟回家去陪美人。
阻礙別人的愛情可是會遭天譴的,他可沒這麼壞。事實上,他現在要去向大哥好好的說說弟弟的閒話。看樣子這一次不只是小楚,連少昊的另一半也馬上就會有著落了。
屋外的風雨仍持續著,心情不定的情人們,也正在和自己心中的風雨奮力地搏鬥著,等待早日天晴。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3:46
第五章
來勢洶洶的狂風暴雨,才經過了一個晚上,一切就彷彿不過是一場夢似的走得一點也不剩,天空一碧如洗,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只有路邊昨天被吹倒的路樹、雜物還看得出颱風肆虐過的影子。
一大清早,雷楚精神抖擻的進了辦公室,天氣變好了,心情也跟著十分愉快。她正準備向雷少昊報告相關工作進度時,才發現雷少昊居然沒有來上班。
「什麼?三哥沒來?」雷楚有些驚訝。昨天風雨那麼大,三哥都來辦公室了,沒道理颱風走了他還偷懶不來上班啊!
「雷老闆的管家打過電話來,好像雷老闆有點事,可能下午才會進來吧。」雷少昊的秘書回答。
有事?一向以工作為重的三哥會發生什麼事?雷楚百思不解,不過昨天什麼事都沒有做,讓原本就十分吃緊的工程進度又落後了不少,現在她也沒有時間去管三哥的事,只好下午回來時再好好問他。
今天她總可以去看工地了!三哥沒來上班,江天行又忙著趕設計圖,今天風靜雨停的,可沒有人會阻止她了吧!
雷楚交代過秘書,就自己開了車到大直去了。
***
「雷建築師,你來了!」工地的監工張大龍早已在工地等待雷楚許久,遠遠看到她黑色的SAAB95開來,親切地打著招呼。
「是呀!張先生,早安。」雷楚也親切地向這位近四十歲、有著黝黑皮膚的監工打招呼,「昨天風雨太大了,我沒有過來,真是抱歉。」
「別這麼說,別這麼說!」張大龍笑著回答,一邊遞安全頭盔給雷楚,往工地的內部走去。「大風大雨的還來工地,就算一個大男人都很危險,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孩子怎麼過來呢?」
又是一個把她當成嬌弱女子的男人!雷楚在心中無奈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跟著他往工地裡走。
大直的聯亞工地分成兩期施工,第一期施工內容包括兩棟主要大樓,目前已經完成七成,只差實際管線配置和內外牆、隔間;第二期施工內容則是其他三棟外衍大樓,目前皆還在地基施工狀態。就整個建地面積算起來,可以說是一個中型的建築群。
由於風雨的關係,現在只要挖了坑的地方都積滿了雨水;搖晃的鷹架、破碎的磚塊、瓷磚,再加上堆積如山的水泥、鋼筋,只要一個不留神,就十分容易滑倒。
「雷建築師,小心一點啊!這裡比較好走……」張大龍一邊帶著雷楚,一邊招呼著。
忠厚老實的他還是把雷楚當作一個經不起摔的小女孩小心呵護著,總覺得這種滿是沙塵的建築工地不是像她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人家該來的地方。當初聽到這棟大樓居然就是這個女孩子設計的,還令他著實嚇了好大一跳呢!
雷楚手中拿著地樁基礎施工計劃圖,隨著張大龍的帶領,逐一對照查核第二期大樓地樁配置和地樁施工順序等必要工程,發現工程進度雖然落後,但只要天氣持續放晴,應該可以趕得上預定的最長施工期。確定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她的情緒也跟著好起來了。
「對了,我記得這裡的工程配線好像和預定的不太一樣……」她想起了前一陣子和小余談到的問題。
「會嗎?」張大龍疑惑地說:「我們都是照圖施工的呀!」
「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不過這個工地的電力換過一次管線配置,我後來發現工地實際施工時卻還是沒有改過來,會不會是工地還是拿到舊圖了?」雷楚看著第一期大樓牆上的電力配管出口說道。
「真的嗎?」聽到這句話,張大龍嚇了一跳,開始著急起來。
第一期工程已經快接近完工階段了,後期所剩下的都是比較輕簡的裝修工程,如果現在才發現電力管線通路弄錯了,很有可能整個建物的大部分內面牆壁都必須拆掉重建,工程進度將會嚴重落後。
而一旦工程真的落後,工地的按時完工獎金就拿不到了。在工地工作的都是靠勞力苦幹實幹的工人們,對他們而言,這一筆獎金是十分重要的,而如果進度延後是因為拿錯施工圖,教他怎麼對那些工人交代呢?
「我這裡還有一份當初施工留下來的配置圖,我們來對對看!」想著想著,老實的他禁不住緊張得直冒冷汗。
工地的監工小屋是兩層樓式的輕便組合屋,建在第二期工地的最右側,雷楚隨著張大龍走過了一堆架在水窪上的木板、簡便通道,經過了兩個積水起碼到一樓半高的基地,才到了小屋裡。
不到二十坪大的組合式小屋雖然輕便簡陋,但內部整理得很乾淨整齊,白色的牆面上一點髒污也沒有,而且這個颱風似乎沒有對它造成任何影響。
經過兩個人比照的結果,可以確定工地果然是依舊的設計圖施工,才會和雷楚手中的電路設計配線有誤差。
「我回事務所之後,會派人再送一份新的圖過來,到時候可能就要請你們再趕一下了,至於多出來的費用,我們也會斟酌補貼的。」確定了要更改的部分,也談妥了關於建物外牆填縫材更換的問題,臨離開前,雷楚這麼對張大龍交代。
雖然兩者電路配置有差別,所幸新舊配置相關並不大,如果順利的話,只要多七個工作天就可以改正過來,仍可以照預定計劃完工。
「好的,好的。」張大龍總算鬆了一口氣,笑著送雷楚到組合屋門邊,「雷建築師,路上不好走,我送你到車邊吧!」
「不用了,我知道路的。」雷楚笑著拒絕了他,「你還是趕快排一下新的工作進度和職務分配吧!」
一個人離開了組合屋,雷楚又小心翼翼地經過了一大段木板便橋和積水坑,才來到第一期的工地。一路上遇到不少忙碌的工人,他們或是忙著塗牆,或是打樁,雷楚都親切地上前問候,順道察看工程進度。
她就是喜歡這樣的工作!
看著一棟棟的現代化大樓經由自己的筆設計出來是一種成就感,所以縱然現在電腦繪圖已經十分發達,她還是時常一筆一筆地用手細細地畫著設計圖,感受到每一次下筆、每張圖都帶著自己的感情。
而圖畫出來了,沒有實地建造起來,無論設計得多麼完美,終究也只是紙上談兵罷了。所以雷楚還喜歡實地到工地來,一方面查核工程,一方面也實地感受每一棟大樓的一磚一瓦、一梁一柱建造出來的經過。
雖然是女孩子,但是喜歡建築的心情絕對不輸任何男人!這是她的自豪之處,也是她的驕傲!
走著走著,雷楚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車邊,算是結束了這一次的查核。正當她打開了車門準備上車時,目光卻被建築工地的一角吸引住了。
那是什麼?在建築工地的一角,某個埋在土裡的東西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毫無疑問的,那是一個預制混凝土樁;幾乎每個學建築、參與過實際工作的人都認得出來。
而混凝土樁,是用於建築物中基礎工程的打樁地基,屬於預鑄樁的一種,在建築工地十分常見。也許是湊巧,在眾多預制混凝土樁中,雷楚就看見了那一根正在進行接續工程的混凝土樁。
導引鐵件歪了!混凝土樁由於長度的限制,在各混凝土樁接續時,必須把上下兩個混凝土樁子形成一體。而計子很重,上下樁末端的錯開,又必須保持在兩公里之內,導引鐵件的使用就十分重要,必須用它來固定兩根樁子的末端以利調整和確定位置。
而雷楚看見的那根樁子,上面的導引鐵件很明顯地就是尺寸不合,如果依照這樣的導引焊接,接續部位的焊接不良,焊接深度不夠、位置誤差過大,容易造成混凝土樁耐力傳達不足,進而產生倒塌或攔腰折斷的危險。
怎麼會這樣呢?雷楚愣了愣,只想上前看個清楚,於是離開了車邊向前走著。
大雨過後的工地滿是積水,土地由於含水量增加而顯得鬆軟,走在工地中比平常更加困難。不過為了看個清楚,雷楚仍然繼續向前走著。
「小姐!前面很危險,走路要小心呀!」一個挑磚經過的工人好心地提醒。
他大老遠就看到這個年輕小姐一路顛躓地往工地前進,高低不平的泥濘路連他們慣於在工地出入的人都不太能克服了,看她這麼跌跌撞撞地走著,讓人真替她捏一把冷汗。
「好的,我知道了,別擔心。」雷楚笑著回頭向他道謝,當時她正踩在一道便橋上,橋下是約一公尺深的地基施工洞。
「啊——」雷楚才剛說完,正打算回頭繼續前進,沒想到左腳一滑,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叫,就從沒有任何護欄的木造便橋上跌了下去。
***
坐在江天行的車裡,雷楚活像是小媳婦似地看著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
「你也實在是太天才了。」江天行歎了口氣,「颱風天剛過,你就敢去看工地。」
從臨時便橋上跌下來後,雷楚被工地的人連忙送到醫院,全身有著大大小小的擦傷,所幸都不嚴重,不過左腳卻因此而扭傷了。今天雷少昊正好發了高燒在家裡休息,只好由江天行來接她。
「你們只說昨天不能上工地,可沒說今天不可以呀!」雷楚低聲抗議著。
「還說!」江天行提高了音量,「你到底懂不懂得什麼叫作危險?要你別去工地,就是因為颱風天危險;颱風剛過,當然也是危險的呀!」
「我知道是我自己不小心……」雷楚頓了頓,「不過這是我的工作啊!」
「工作、工作!你就只顧到工作,沒想到我會擔心嗎?」車子剛好開到了雷楚的住處樓下,江天行索性方向盤一擺,停下車大吼起來。
他真想不透這個女人在想什麼。為什麼她就不能聽話一點、柔弱乖順一點呢?他又怎麼會愛上這樣的女人?他真不知該為自己哭還是笑。
他一方面欣賞她對工作的熱忱,被她專注的態度深深吸引,另一方面卻又時常被她這種彷彿其他都不重要的態度氣得牙癢癢的。
她到底把他置於何地?江天行真的很想問,但是又覺得這麼問好像有失自己的男性自尊和原則。第一次遇到這種女孩子,真的教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對不起……」雷楚低下頭,吶吶地道歉。她也明白自己為大家添了麻煩,讓別人為她這麼擔心,是她最不習慣的。
她是個堅強的人呀!雷楚一直這麼告訴自己的。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江天行坦白的示好和追求。
「算了,我送你上樓。」重重歎了口氣,江天行也不打算再逼問她什麼。愛上這種人,也只有算他自討苦吃了。
送雷楚上了樓,這是江天行第一次進入雷楚的住處。
雷楚的住處不大,兩房一廳,皆使用設計簡單明快的傢具,教人一看就知道住在這裡的是個十分獨立而具有主見的女人。
客廳兩面都是原木製的書櫃,而最顯眼的,就是長櫃中央放著一張齊璋的照片。
趁著雷楚在為他準備飲料的時候,江天行上前仔細看了看那張照片,照片放在一進門就可以馬上看到的位置,顯示房子的主人是多麼重視照片中的男人。
江天行幾乎可以想像,雷楚每天下班後,一走進住處,最先看到的就是這個美麗的男人,她可能還會對著照片打招呼、說著早晚安。
為什麼一個遠在美國的男人,可以帶來這麼強大的影響?難道他就真的比不過那個男人嗎?江天行越想越不服氣。
只不過是比這個男人晚認識了她幾年,就一點機會也沒有嗎?
「明天開始,我來接你上下班!」放下了照片,江天行轉身對端著飲料來的雷楚這麼說。
「啊?為什麼?」聽到這句話,雷楚嚇了一跳。
她雖然腳扭傷了,但是並沒有到不能走路的地步,理所當然還是可以自己開車上下班的,為什麼江天行會突然冒出這樣的話,而且還用這麼堅決的語氣?
江天行沒有回答,只是用堅定的眼神表示了沒有任何商量餘地,讓一向慣於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雷楚也不敢再開口抗議。
在這個男人不在的時候,他一定要得到雷楚的心!望著照片裡微笑著的齊璋,江天行私自下了挑戰書。他就不相信自己比不上那個像女人的男人!
***
自從江天行決定要接雷楚上下班,他的確是每天早上準時到雷楚家樓下按門鈴,每天晚上慇勤地送她回家。有人接送當然是一件好事,而早就想湊合兩個人的雷少昊,自然也順理成章地放下了做哥哥的義務,讓小妹和江天行利用這個機會增進彼此的感情。不過這樣的日子過不了三天,江天行就被雷楚惹得發火了。
「你也太會利用時間了吧!腳才剛受了傷,就想再讓手受傷是嗎?」這天傍晚,江天行一邊幫雷楚打開住處的門,一邊火大地教訓著。
「你說得太嚴重了吧!」雷楚扁了扁嘴,不服氣地說。
江天行這個男人,管她比哥哥們管得還要多!她不過是傷了腳,又不是成了廢人,他憑什麼管東管西的,什麼事都不讓她做?!
就像今天下午,她不過是幫忙專案小組完成建築模型,順便把模型從工作桌移到展示台上,正好被進工作室的江天行發現,他就當場發火了,二話不說地把她從辦公室拖出來。
「也不過是搬個模型罷了……」雷楚吶吶地,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得向他解釋。展示模型這種東西,是從唸書時代就做到現在的,她一天不知道會接觸多少次,她甚至相信自己可以閉著眼完成一副基礎樣板呢!如此熟悉的東西,她當然很明白它的重量有多少,憑什麼不准她拿?這個男人也實在是越管越多了。
「我當然知道那是模型。」江天行抹了抹臉,「我也沒說你不能用,不過你該讓我拿的,而不是自己拿啊!」每個基礎模型少說都有三、五公斤,更何況是一組接近完成的建築模型呢!建物和周邊設施的模型加起來少說也快十公斤了。
她自己都快站不穩了,還想拿那麼重的東西,沒摔死才奇怪呢!
「我不過是扭傷腳罷了,很多事還是可以自己做的,不用麻煩你!」雷楚就是不喜歡什麼事都要請人代勞。
江天行這三天的專程接送,辦公室裡不知道已經傳出多少閒言閒語了,她不想再讓情形變得更複雜。
「小楚……」江天行歎了口氣,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開了門讓雷楚進去,一邊隨後跟了進來。
她真的不明白他會擔心嗎?
「璋,我回來了喔!」一進門就看見齊璋的照片在對自己微笑,雷楚習慣性地笑著向照片裡的人打招呼。
看到她這種舉動,江天行皺了皺眉。用手環住雷楚的腰,他低低地在她身後說:「為什麼你就不肯對我多用心一點呢?我的心意,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
她真的還是這麼死心塌地地每天對著照片打招呼、說話,等著遠方的那個男人,一點也沒有注意過他?他做了那麼多,表示得那麼明顯,她真的還是完全沒有感覺?
「我……」聽到這句話,雷楚不知該如何是好,連回過頭來看江天行的勇氣也沒有。
江天行對她的心意,她一直都感受得到,只是他一直沒有明說,她也就裝作不明白。現在他這麼明白的表示,反而教她無言以對。
她已經有齊璋了啊!雷楚一直盯著長櫃上齊璋的照片,照片裡的齊璋還是一如往常地對著她微笑,那笑容也仍然是那麼美麗。不過縱然是美麗的笑容,也絲毫沒有辦法改變雷楚目前的窘態。
「別管那個男人了!」江天行順著雷楚的目光,當然也明白她在看什麼。「他遠在美國,根本幫不了你,現在只有我在你身邊啊!」
雖然對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但是江天行已經開始受不了在雷楚的辦公桌上、家裡,全都放著這個名叫齊璋的男人的照片了。
雖然大家都說,齊璋只是雷楚的青梅竹馬罷了,可是依他所觀察雷楚每天都會和照片打招呼的狀態看來,雷楚對那個男人的感情絕對不是大家所想像的那麼簡單。
不過那又怎樣?那也只不過是個遠在美國的男人而已。美國離此地何其遙遠,如果兩個人真的夠親密,那個男人不可能連雷楚受傷三天都不聞不問,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在雷楚身邊的人是他啊!他相信依自己的條件,不見得比不上一個從頭到尾只出現在照片中的男人。
「齊璋會回來的!等他幫完了四哥,就會回來了。」雷楚辯稱,那急切的語氣連她也不知道是在說服江天行還是自己。
「是嗎?」江天行一把抓起雷楚的雙手,兩眼熠熠地直視著她,「你確定?他給了你承諾嗎?他有要你等他嗎?」
沒有!齊璋什麼也沒有說過。
雷楚無言了。為什麼江天行總是要挑開她心中最擔心害怕的事?她真的怕自己的癡心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沒有吧!」看雷楚的表情,江天行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他順勢一把將雷楚的身子深深地壓進沙發裡,用自己魁梧的上半身把她的身子箍制在椅背和自己的身體中間。
「你不要這個樣子。」雷楚掙扎著,用雙手推著江天行的肩膀,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辦法掙脫,只能出聲抗議。
「他什麼事都沒有做!當你受傷的時候,他在哪裡?當你被其他男人像這個樣子壓著的時候,他在哪裡?他在美國!他什麼也幫不了你!」江天行一邊冷笑,一邊問著雷楚。
「不是的!」不是這個樣子的!
就算齊璋沒有辦法總是陪在她身邊,就算她有時候還是會孤單地打電話找他使性子、抱怨,可是她最喜歡、所愛的人還是齊璋啊!
只要有他的一通電話、一封信,她就可以歡欣雀躍許久,心中又充滿了希望地等著他回來,一心一意只期望終有一天能夠和他相守,這種感情不是「愛」又會是什麼?她愛的人絕對是齊璋!
她伸出雙臂捶打著江天行的胸膛,無奈此時的江天行就像是被鑄牢了一般,任她怎麼推也推不動。
越是推不動,雷楚的心裡就越急。以前和江天行相處,他總是風趣又和善的,她一直沒有想過用強的他看起來也會那麼可怕,這讓她更加體會到男女之間先天體格上的差異,心中更是驚慌。
「是嗎?那我叫他出來啊!叫啊!」看雷楚仍是死心塌地替齊璋說話,江天行氣極,身子更加用力地壓著她。
「走開!走開啦!」他居然在解她的扣子!雷楚嚇了一跳,開始像只落入陷阱的小動物驚慌地擺動身子,期望能夠掙脫他的箝制。
「你說放就放?你以為男人是那麼好打發的嗎?有辦法就叫那個遠在美國的齊璋來幫你呀!」扯掉了雷楚領口的第一顆扣子,江天行繼續說著。
為什麼?為什麼他就是比不上那個男人?憑什麼那個男人什麼事也不必做,他的影子就會像鬼脫一樣牢牢纏繞在雷楚的心上?
他不服,真的不服!
「放開小姐。」一個冷淡又沉靜的聲音從大門邊傳了過來。
那個人的聲音並不大,也沒有特別的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讓正在沙發上爭執的兩個人嚇了一跳。
江天行和雷楚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一個高挑斯文的男人正站在門邊,穿著一襲沙灰色的風衣,俊美的臉上帶著倦容,但臉上的疲憊卻一點也沒有減弱他那種迷人的風采。像是古希臘藝術雕像一般的完美細緻臉龐十分平靜,一雙深邃的黑眸仍然以堅定的目光凝視著屋子裡的兩人。
美麗的男人!江天行吞了吞口水,喉結明顯地上下移動。
他從來沒有看過一個男人可以這麼美麗的。他的美,不是那種像女人一般,充滿了脂粉味的美,而是帶著一種典雅、細膩,卻又不失男性的美麗。
「璋……」小小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發抖從雷楚的唇裡透出,打破了沉默。
江天行猛地回過神,望向已經從沙發上爬起來的雷楚。雷楚的身子正顫抖著,雙眼一直望著門邊的那個男人,似乎早就忘了江天行方才正壓在自己的身上。
「璋……」她低低地喚著,像是不敢相信。
「小姐,我回來了。」門邊的男人輕聲回答,對雷楚露出了微笑,雖然不過是淺淺的笑意,卻足以溺斃任何男女。
齊璋回來了。
不在美國,齊璋真的回來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4:10
第六章
齊璋回來了。
不再存在於遙遠的美國、虛幻的照片,而是真真實實地站在他們的面前。
「璋……」齊璋回來了!心中充滿驚喜的雷楚一把推開了還沒有回過神的江天行,興沖沖地跑到齊璋的面前,高興地笑道:「璋,你真的回來了,我還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小姐,齊璋是真的回來了,回來向小姐請安。」齊璋對雷楚笑了笑,伸出修長的手指攏了攏她被江天行弄亂的秀髮,再帶著些許心疼地輕撫著她額上那道淡淡的傷疤,緩緩地說。
「你就是齊璋?」江天行終於緩緩開口。
怎麼會這樣呢?江天行的心中充滿了濃濃的挫敗感。原本他細心營造和雷楚之間的緊張氣氛,居然在齊璋出現之後脆弱得不堪一擊。雷楚只一心想要往齊璋奔去,完全忘了這個地方還有一個他!
他到底算什麼?
「我是齊璋。你好,江先生,小姐一直麻煩你照顧了。」齊璋回過頭來對江天行微微一笑,有禮地向江天行打招呼。
他真的是齊璋!江天行只覺得喉頭一陣發甜,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他真的是齊璋,那麼雷楚放在辦公室、家裡的照片算什麼?那些攝影師的技術未免太過差勁了,一點也沒有把齊璋的魅力表現出來!
過去看那些相片,他對齊璋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齊璋是一個美男子、一個像女人一般文文弱弱的男人,但是今天看到了齊璋,他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齊璋雖是美麗,卻是男人的俊美,帶著濃厚的書卷氣和斯文氣質,完全不會讓人聯想到女人。
「璋,我……我和他……」雷楚有些吞吞吐吐。看到齊璋和江天行說話,雷楚才從見到齊璋的狂喜中清醒,想起屋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老天!齊璋進來時看到的到底是怎樣一幅畫面呀!他會不會誤會了?雷楚心中著急得不得了。
「小姐,別急,你先坐下來吧,省得扭傷又更嚴重了。」齊璋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扶著雷楚坐在沙發上。
「璋,我和他真的沒什麼……」看齊璋沒有反應,雷楚著急地想繼續解釋。
千盼萬盼,齊璋好不容易才回來,她不希望他誤會。
「你就那麼在意這個男人?」在一旁的江天行看不下去了。
從齊璋進門後,他可以確定雷楚真的忘了還有他這個人存在,眼中只看得見齊璋而已。這段日子以來,他一直在追求雷楚,想讓她更重視他一點,卻沒有任何進展。雷楚對任何人都是表現出一副強悍、不甘示弱的樣子,讓他根本無法想像當雷楚面對自己心愛的人時會是什麼樣子。
今天,他終於看到了。雷楚的女強人面具終於拿下來了,成為他一直夢寐以求的溫順女人。
可是,為什麼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這個久久才回國一次的男人?
「你就這麼在意他?」江天行心中盛滿了不滿和挫敗,指著齊璋追問:「他甚至還沒有開始追問,你就這麼急著和我撇清?」
「我……」面對江天行的怒氣,雷楚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的確是一看到齊璋就什麼都忘了。
「我算什麼?!」江天行一把抓住了雷楚的雙肩,放聲嘶吼,「告訴我,我算什麼?我算什麼呀!」
生平第一次,他這麼徹底地被另一個男人在短時間之內打敗,輸得一乾二淨,卻又找不到足以說服自己的任何理由。
他是江天行呀!意氣風發的建築界新秀,多少女人反過來追求他,他都不屑一顧,為什麼這一次對這個女人那麼認真,居然會得到這種結果?
他不允許!這是他的驕傲、他的自尊和自信!
「放開小姐。」齊璋簡短地說,右手迅雷不及掩耳地點上了江天行的右腕。
右腕上的麻穴突然之間被人攻擊,江天行只覺得整個右半邊身子驟然一麻,完全使不上任何力氣,只能放開雷楚的身子,再眼睜睜地看著她倒向齊璋的懷裡。
這個文弱的男人居然會功夫!
「有什麼事用說的就可以了,別忘了小姐的腳上還有傷。」齊璋又扶著雷楚坐了下來,雖然語氣仍然不改淡然冷靜,其中卻包含著令人無法忽視的譴責。
而被責怪的江天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覺得自己就好像被人看作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而齊璋相較之下就顯得成熟穩重多了。自己真的連這一點都比不上他嗎?
「算了!」懷著滿心的挫折感,江天行拿起自己的公事包,離開了雷楚的住處。
江天行離開後,屋子突然顯得十分寂寥,雷楚望著站在吧台邊的齊璋,彷彿還不能相信他真的回來了。
「璋,你真的回來了嗎?不是我在作夢吧!」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只覺得全身像是突然失去力氣一般,只能不斷呢喃著,像是在自言自語,眼中一陣發熱。
「小姐,真的是我,齊璋回來看你了。」端出了雷楚最愛喝的檸檬汁,齊璋笑著回答,語氣輕柔得像是在哄一個小女孩般。
「怎麼會突然回來呢?是四哥又交代了你什麼事嗎?」聽到這樣的語氣,齊璋笑了,雷楚順口問著。
每次齊璋回來都是替四哥出差,行程早就預定好了,這還是他這麼突然地跑回來。難道是四哥那裡出了什麼事嗎?
「只是一點工作上的小事罷了,沒什麼,小姐別擔心。」齊璋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他能說什麼呢?齊璋在心裡歎了口氣。難道他真的可以告訴她,他回來只是因為想念她、想多看她幾眼?自從颱風夜的那個晚上,她的哭聲就一直迴繞在他的心裡,日日夜夜緊揪著他的心思,讓他的理智幾乎崩潰。
不可能!好好隱藏住自己的心情,是他允許自己回來的條件。
他並不是不知道昊少爺打算湊合小姐和江天行,而他也一直忍著;如果那個江天行可以給小姐幸福,那麼他的忍受都有了代價。畢竟他一直以來的心願是要心愛的小楚得到幸福。
但是一聽到她摔傷了腳,他就再也忍不住了。為什麼江天行沒有照顧好她?他難道不知道小楚最怕痛了嗎?小時候她額上那道傷口又清楚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教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匆匆忙忙交代了大小瑣事,他就跳上了往台灣的班機,只想早一點見到她。
見到自己心愛的小楚。
真的是這個樣子嗎?雷楚有些疑惑地望著齊璋,心中百感交集,她一方面安心於齊璋只是為了公事才突然回來,另一方面又失望於齊璋的突然回國,也不過是為了公事,而不為了她。
「怎麼了?」看著雷楚複雜的表情,齊璋笑著問。
雷楚輕輕地搖頭,不知該說些什麼。
「別多想了,小姐先休息一下吧,等一下就可以用晚餐了。」用手撥了撥雷楚的發,齊璋輕笑著走進了廚房。
有齊璋在的日子真的很幸福。望著他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雷楚偏著頭想著。
每次只要齊璋回來,他總是堅持親自下廚。一方面是因為她的廚藝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齊璋擁有廚師執照,從以前就喜歡作好菜讓她品嚐。
她不在乎好菜、美食,但是有齊璋在的屋子真的很溫暖,那是任何人都不能產生的溫度。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他們才能永遠在一起,不要再讓她一個人苦苦守候呢?這是雷楚最想知道的答案。
***
午夜,雷楚躺在自己的房裡,沒有辦法入睡。
齊璋回來了呢!她到現在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生怕那只是一場夢,等明天夢醒了,自己會更加難過。
客廳的報時鐘敲了三下,是午夜三點了。雷楚索性起身,拿起自己的枕頭,躡手躡腳地溜到隔壁房裡。
隔壁是齊璋的房間,他每次回台灣大多是住在這裡。偷偷溜進門,她才發現齊璋並沒有睡著,正倚在床頭看著文件。
「小姐,怎麼了嗎?」看到雷楚進來,齊璋笑著問。
「璋,你還沒有睡啊?」雷楚有些不好意思。
她原本只是想偷偷溜進來,趁著齊璋睡著的時候溜上床和他一起睡,就像從前的日子一樣,卻沒想到齊璋還沒有睡著,這下這個請求她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小姐睡不著嗎?」看到雷楚手中的枕頭,齊璋就可以猜出她的來意了。
「是的。」低下頭,雷楚有些害羞地回答。
六年了,彼此都已經不再是個小孩子,而是成熟的男與女。如果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要求和齊璋一起睡,他會怎麼想呢?他又會答應嗎?
「想聊聊天嗎?」彷彿看出了她的羞澀,齊璋主動問著。
「嗯。」雷楚微微點了點頭,不敢抬起頭來注視齊璋。
掀開了一旁的被子,齊璋笑著提議,「今夜有點冷,上床來吧!」
「真的可以嗎?」雷楚高興地抬起頭來,綻出了個美麗的微笑,像只小貓似地跳上了齊璋的床。
「別蹦蹦跳跳的,小心腳又受傷了。」扶著雷楚躺下,齊璋替她蓋上了被子,不忘叮嚀著。
「璋,我們真的好久沒有見面了呢!我好想念你呀!」雷楚半帶撒嬌地說,只覺得有齊璋在身旁的自己十分幸福。
「齊璋也十分掛念小姐。」齊璋笑著回答,話中還是恭敬有禮,透著些許的暖意。
「這一次可以留多久呢?」雷楚有些擔心地問,生怕齊璋明天就突然離去,教她不知又要等待幾個六年。
「我想,也許可以待一陣子。」沉默了好半晌,齊璋才如此回答。
這一次雖然是丟下了美國的工作匆匆回到台灣,可是,他仍然捨不得就這麼離去。
分離六年,齊璋十分明白雷楚對他的思念。每一次兩個人通電話,聽到她溫柔甜美的聲音,總是令他不忍放下話筒,卻又不得不狠心掛斷。他也是受著思念的煎熬呀!
不過,只要她能夠找到一生的幸福,他受苦又算什麼呢?他畢生的願望只是替小楚找到一個真心懂她、愛她、疼她的男人,只有把她交託在那個人的手中,他才能放下心來。
那個人真的可以讓小姐幸福嗎?
這次回來之前,他就曾經聽哥哥說過,昊少爺有意撮合小姐和江天行。
今天在客廳裡見到江天行,他就十分欣賞那個男人。他看得出來,江天行是一個不論對自己的外表還是成就都十分有自信的男人。
小姐真的該和江天行在一起嗎?也許那樣帶有一點強勢的男人,可以適合小姐這樣帶著點固執、主見的個性。
「璋,你怎麼了?在想什麼?」躺在一旁的雷楚看齊璋好一會兒都只是擰著眉不說話,疑惑地問。
「不,沒什麼,小姐別擔心。」回過神來,齊璋笑著用手指梳理雷楚的發,淡淡地說。
他也只能做到這麼多了。用手指細細地梳理著她的發,看她烏黑的發在自己的指尖滑過,這是他最幸福的時候。
「璋……」雷楚有些怯怯地,伸出手扯了扯齊璋的衣袖,「今天下午,我和江天行真的沒什麼……他只是我的同事,我們是鬧著玩的……」說到後來,雷楚的聲音越來越小。
從齊璋踏進屋子開始,雷楚就一直擔心著這件事。
老天!直到現在,她還不敢想像當時映入齊璋眼裡的是怎樣的畫面。一男一女狀極親密地趴在沙發上,到現在她想起來還是會臉紅、心跳加速。齊璋誤會了嗎?有沒有生氣呢?
她一直想好好向齊璋解釋,卻又一直找不到好機會。
「我明白的,小姐別擔心。」用大拇指撫摩著雷楚光滑的右頰,齊璋笑了笑,呼出的熱氣吹拂在雷楚的粉額上,引起她全身一陣酥麻。
他並不生氣江天行對小姐有非分之想。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會有這種念頭的,就連他自己,也曾想過擁抱心目中最愛的小姐。只恨他連這麼做的資格都沒有。
「相信我……」聽到齊璋這麼說,雷楚放心地笑了,伸出雙手抱著齊璋的腰。
當雷楚的雙手觸碰到自己的腰時,齊璋感到自己全身上下像是瞬間通過一陣電流,猛地一顫。
他好想低下頭吻她,想像江天行一樣壓著她、緊摟著她,但是,他仍然做不到!
「也許那個江天行真的是個有緣人,小姐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吞吞口水,齊璋只能強迫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只覺得自己的聲音像是穿過了無盡的沙漠一樣,聽起來沙啞粗嗄,生怕被雷楚聽出什麼異狀。
「你就真的要把我往外推嗎?」聽到這句話,雷楚只覺得全身發冷,像是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裡丟到冬天的冰水中,驟然涼了半截。
她等了六年,不是為了等這一句話呀!
「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真的可以眼睜睜地看著我投向別人的懷抱嗎?」雷楚直視齊璋那美麗的雙眼問著。
她不相信齊璋對她真的只是青梅竹馬的感情。不管再怎麼單純,他們也是成年人了,哪個成年男女會和沒有任何感情的異性像現在這樣躺在同一張床上,只因為兩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
她不信!
難道齊璋真的那麼狠,可以看著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一點也不在乎?
她明白齊璋一直在擔心自己的身份,一心想替她找個條件好的男人,可是她愛的人是齊璋呀!她一直以為自己等了六年多,他可以明白她對他的感情絕對不是小時候單純的憧憬,為什麼直到現在,他還是說這種話呢?
「小姐,你一直是齊璋心目中最重要的人,齊璋願意做任何事,只要能換得小姐的幸福。」包括放棄你……
「別叫我小姐!」雷楚大吼。她就是討厭齊璋那總是小心翼翼、像是背負著什麼重大責任的樣子。「叫我『小楚』呀!你以前不是都這麼叫我的嗎?」
她都忘了有多久沒有聽到他那樣喚著自己了;為什麼他不再那麼叫她?
「小楚……小楚……」齊璋的忍耐終於到了臨界點,他稍嫌粗魯地抱起了雷楚,讓她跨坐在自己的雙腿上,像是拿到了什麼珍貴的寶貝似地緊緊擁著她,口中一直低喃著她的名字。
「璋……」雷楚雙手抱著齊璋,有點驚慌,只能失措地喚著他。
她一直認為齊璋是溫文有禮的,長時間以來,他對她也一直是小小心心的,她從來不知道,他抱著她的雙手也會那麼用力,叫著她的聲音也會那麼深情。這讓她有一種喜悅,像是自己在不經間發現了長時間以來一直尋找的寶藏。
「小楚……」齊璋低下了頭,覆上了雷楚的紅唇,深深地親吻著她。
齊璋吻了她!
雷楚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齊璋終於吻她了。這是齊璋第一次吻她,教她幸福得全身忍不住輕顫,齊璋的氣息包圍著她,燃燒著她的意識,使她頭昏眼花。她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回吻著齊璋,用雙臂勾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牢牢地貼向他溫熱的身軀,任齊璋的吻奪走她的呼吸,讓她全身上下酥軟得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癱在他的身上。
不知持續了多久,齊璋才依依不捨地放開雷楚的唇。他讓雷楚靠在自己胸上,輕撫著她的背,等待她劇烈的喘息平復。
一旦恢復了理智,齊璋立時就像是被落雷打中似的。
他做了什麼?他居然真的吻了小姐!他並不後悔自己這麼做,只是驚訝自己一向自豪的自制力居然在小姐的面前這麼容易便冰消瓦解,克制了這麼多年,終究還是崩潰了。
「很晚了,早點休息吧!」拉過被子蓋在兩個人身上,齊璋低聲叮嚀。
他是不是不該回來呢?早知道見了小姐的面,自己完美的自制力就會受到考驗,卻還是受不了思念和憂心的驅使回來了。而他越來越克制不住的感情會氾濫到什麼程度呢?
如果有一天,小姐真的和江天行有了結果,他是不是真的能放開現在躺在自己身上的這個小女人?
不知什麼時候,窗外又下起了雨。聽著淅瀝瀝的雨聲,齊璋度過了無眠的一夜。
***
一大清早,才進了辦公室,雷楚就看到江天行已經坐在沙發上了。
「昨晚過得好嗎?」沒有早安,江天行第一句話就這麼問著。
「沒什麼好不好的……」
猛地被人這麼一問,教雷楚又想起了昨夜的那個吻,只覺得心跳又開始加速。生怕被一向觀察力敏銳的江天行看出什麼端倪,她只好故作無謂地聳聳肩,還背過身假意在桌子上整理文件,以免被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真的?」江天行有些不相信,「他昨天看到你和我躺在沙發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又想起了昨天見到那個美麗的男人。一直到現在,他只要一閉上眼,彷彿都還可以看到齊璋那俊美得動人神魄的面容。
「璋很相信我的。」雷楚皺了皺眉,江天行今天怎麼光是提這些事情?
「是嗎?是相信,還是根本就不在乎?」江天行繼續追問。哪個男人度量會那麼大?除非他根本不在乎那個女人。
「別再說了!」雷楚禁不住提高了音量。
這樣的問題,她也問過自己好多次。難道她不能就相信齊璋一點也不會懷疑自己嗎?至少這會比另外一個答案讓她好過一點。
「那麼,結果呢?」看雷楚的反應,江天行就明白了,其實她心中也在恐懼不安著。「好好想清楚吧!你等了他六年,現在他回來了,你們之間有什麼進展嗎?他又給了你什麼承諾?什麼也沒有!你又何必苦苦愛著一個根本不重視你的男人?」
如果那個叫齊璋的傢伙真的對雷楚有意,為什麼遲遲沒有任何表示?再怎麼害羞的男人,經過了那麼長的時間,也該鼓足勇氣了吧!更何況他可一點也看不出來齊璋有哪一點害羞了。
「我也不知道呀!」被逼急了的雷楚忍不住說出了真心話,「他什麼也沒說,我根本不敢問……」她一邊說,眼淚一邊流了下來。長時間的無奈、猶豫在這個時候被逼到不得不說出來,如果再不說出來、哭一場,她就要瘋了!
「我不敢問……如果他討厭我、把我當作普通的青梅竹馬怎麼辦呢?他是一直沒有說什麼,但是我也有錯呀!是我膽小,只敢喜歡別人,卻沒有勇氣接受別人的拒絕,只能一直等、一直騙自己,告訴自己,璋真的是愛我的……」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呢?他們兩個人到底要等多久,才能有新一步進展?
一直以為這次齊璋回來,也許他會有些不同、會說些什麼,但是除了昨晚的那個吻,他什麼也沒有表示。
難道過去他對她的好。對她的溫柔,完全都是她的錯覺嗎?
「好了,別哭了。」讓哭泣的雷楚靠在自己胸前,江天行一邊柔聲安慰,一邊用手輕拍雷楚的背安撫她。
如果那個傢伙讓雷楚這麼痛苦,他會不客氣地把她搶過來。
「和我交往吧!」摟著雷楚的肩,感覺她在此時顯得特別嬌小無助,江天行脫口而出。
「啊?」雷楚抬起頭來望著他,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
「我很早就說過了,我想和你交往。」看到她驚異的表情,江天行忍不住笑了起來。「和我交往吧!我會對你很好的,還可以借此機會看看齊璋的反應,知道他對你的心意。」
也許,最後真正有結果的會是我們兩個人……江天行心中這麼想著。
「這……」推開了江天行,雷楚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一臉的為難。
她需要好好地思考這個問題。探知齊璋的心意,這個提議對她的誘惑實在太大了。
可是,心意可以這麼試探的嗎?她不能相信自己。相信齊璋就好了嗎?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去試探對方?
「我不能這麼利用你。」雷楚為難地說。
就為了試探齊璋的心意,她還必須利用江天行。而不管齊璋的心意是什麼,她都不可能接受江天行,這對江天行太過殘酷了。
「我不在乎。」江天行走上前,繼續說服她,「我不認為你是在利用我。經由這件事情,你可以得知齊璋的心意,同時也是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彼此多認識,不是嗎?」
「這……」雷楚陷入了兩難。她低下了頭,閉上眼只想讓自己的思緒清楚一些,找出最適合的解決方案。
一邊是友情,一邊是愛情,真令她左右為難。
「怎麼樣?」看雷楚始終不說話,江天行開口詢問。
「我決定好了。」抬起頭,露出了燦爛的微笑,雷楚的語調是前所未有的輕快。
「是什麼呢?」彷彿感染了她愉快的情緒,江天行的口氣也很輕鬆。
「我一直是一個霸道的女孩子。」站起身,雷楚走到吧台邊,為自己煮著咖啡,唇角的微笑一直沒有褪去。
「對於齊璋,我更是任性,而他也一直都是順著我的。然而,感情是不能刻意去探試的,那就像是拿著玻璃杯往地上摔,藉以證明它是玻璃做的一樣。雖然得到了結果,但也毀了一切。所以,我決定再任性一次,不論璋是不是愛我,我都一定要讓他愛上我才行。」
咖啡香溢滿整間辦公室,雷楚轉身倒了一杯給江天行,雙眼因為充滿了決心而顯得亮晶晶的,「謝謝你,但是我決定自己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等他了,我要主動去追尋,得到一個真正的結果。」
她決定從現在起,要自己去追尋屬於她自己的美麗情人。她絕對不會再坐著等待第二個六年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4:27
第七章
「三哥,我下個星期想到香港出差。」事情一旦決定了,一向行動力充沛的雷楚是不會放過任何機會的。當天下午,她就找上了自己的頂頭上司,也就是自己的哥哥雷少昊。
「到香港?」一邊審著工程計劃,雷少昊頭也不抬地回答:「為什麼?不是預定要讓小曼去嗎?你物資局的競圖招標就快到了,還有空去呀!」前一陣子才向他抱怨沒空的妹妹,怎麼會突然想去參加那個其實無關緊要的工程呢?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自己去。物資局的競圖,我會事先處理好的。」雷楚還是堅持親自出席。
她在千挑萬選之下,好不容易才找上了香港這個不算太遠,又離台灣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正巧下個月在香港中環的銀行大樓又有改建工程,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差,她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呢!
「好吧!」雷少昊沒有特別堅持,辦公大樓的設計事宜,他一向都交給妹妹負責的。
「不過,我要帶齊璋去。」雷楚補充。
「齊璋?」雷少昊這下可聽出些端倪來了。他抬起頭,瞇眼看著妹妹,「小妹,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可別欺負齊璋斯文老實呀!」
雖然齊璋是個男人,不過依小楚那不輸男人的強悍個性,他著實有些為齊璋擔心。
「不會的,我只是想找個機會和璋一起出去走走……」雷楚沒有多作解釋。
「是嗎?」雷少昊笑了,「小妹,你就真的那麼喜歡齊璋?那江天行怎麼辦呢?」
齊璋今天早上才來拜訪過,他發現成年後的齊璋比他印象中更加俊美,是個斯文富有書卷氣質的年輕人,他相信一定有不少女人對齊璋心動過。
齊璋和小楚在一起嗎?雷少昊在腦中描繪著這兩個人的形象……也許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可惜要讓江天行鎩羽而歸了。
「江天行只是個好朋友罷了。」雷楚笑著解釋。經過早上那一番談話,她相信江天行可以諒解的。
「好吧,就讓你們兩個人去吧!」歎了口氣,雷少昊答應了,卻還是不放心地叮囑,「別耍什麼古怪主意,也別太欺負齊璋,事情辦完了就回來吧!」
「當然,我怎麼可能會對齊璋怎麼樣呢!」雷楚笑了笑,看起來天真無辜,肚子裡卻不知正醞釀著什麼詭計。
望著雷楚的背影,雷少昊禁不住開始替齊璋擔心了起來。
***
有了雷楚的要求和雷少昊的命令,甚至連雷少游都遠從美國打電話來要求齊璋協助雷楚,這一次齊璋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了。訂妥了機位,兩個人就如期到了香港,住進了位於尖沙咀的一間知名酒店裡。
香港是一個小得出乎意料的地方,處處擠滿的觀光客、洽公人員,縱然入夜之後仍是一片燈紅酒綠,是個名副其實的不夜城。
當天晚上,雷楚和齊璋在飯店附設的西餐廳裡共進晚餐,鄰窗的座位,正可以遠眺維多利亞港的百萬夜景,一邊品嚐桌上的鵝肝醬牛排和白酒墨魚意大利通心粉。
「好久沒有這麼優閒了呢!」喝了口紅酒,雷楚滿足地笑說。
也許因為不是旅遊旺季,餐廳裡的人不多,昏黃的燈光配上柔和的音樂,感覺上更加有情調。
「小姐平常太辛苦了,該好好注意身體才是。」齊璋也笑著回答。看她滿足歎息的樣子,就像是只舔夠了奶油的貓,令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撫摸她那粉嫩的臉頰。
自從晚餐開始,齊璋就發現雷楚一直不停地喝酒,使得她的雙頰呈現美麗的酡紅,令人心蕩神馳。
「小姐,你喝得太多了,別忘了明天還要去看工程。」齊璋忍不住又提醒她一句。宿醉造成的頭痛令人很不舒服的,他不忍心看雷楚那麼難受。
「璋,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是個名副其實的處女座男人。」扁了扁嘴,雷楚小聲抱怨著,「老是注意些小事,囉唆得像個女人似的。」
「小姐怎麼說得好像自己不是個女孩子?」聽雷楚一副似乎十分嫌棄女人的發言,齊璋又笑了。
這一次的香港之旅,他一直猶豫著是否該來。近來,他有預感自己的自制力已經快接近潰堤,所以自從一個星期前的那一夜失控吻了雷楚之後,他一直都很小心,努力想回復從前的行為模式,對雷楚恭敬有禮,生怕一不小心洩漏了自己的感情。
卻沒想到經過了六年之後,雷楚成長得愈發迷人嫵媚,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這次兩個人單獨到香港來,到底會不會出什麼事呢?連他自己也不敢確定了。
「無論如何,這是我們兩個人第一次單獨旅行,一定要好好地玩個痛快。乾杯!」舉起美麗的水晶杯,雷楚高興地笑了,一口飲乾了杯裡的酒。
這一次的機會,她已經等待得太久了。雷楚想到行李箱裡那件粉紅色的睡衣和全套的新內衣,笑得合不攏嘴。
售貨小姐一再地向她保證,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抗拒這種誘惑的。她相信那些讓自己花了一大筆錢的衣服在未來的五天裡一定可以派上用場。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和齊璋留下美麗的回憶。
***
不過,世事總是難料;雖然滿懷著希望而來,雷楚卻在第一天晚上就得了流行性感冒。
這一次的感冒來勢洶洶,令她整天頭昏眼花、昏昏欲睡,劇烈的咳嗽又使她的頭更加疼痛,她能夠查完中環大樓內外部改建工程就很萬幸了,原先計劃好的浪漫之夜似乎根本沒有辦法實行。
第三天晚上,雷楚終於結了中環大樓的工作,正躺在床上看電視,還一邊吸著鼻子,整個鼻子被她擰得紅通通的。
「小姐,喝點熱湯吧!」齊璋端了熱雞湯過來。這是他吩咐廚子特別熬的。
「璋,怎麼辦呢?好不容易到香港來了,卻什麼也沒有玩到。」紅著眼眶,雷楚向齊璋半撒嬌半哭訴著。
「沒關係的,小姐好好養病,以後還是有機會。來,喝一口。」舀起一勺湯,齊璋細心地吹涼了,才餵進雷楚的嘴裡。
「那不一樣呀!」雷楚喝了湯,還是委屈地說著:「下次你就不會陪我來了,又要到好遠的美國去。」
而且,箱子裡那些她精心準備的衣服要怎麼辦呢?
「等我幫完游少爺,就會回來陪小姐的。」一邊哄著雷楚,齊璋又餵她喝了一口湯。
「你總是這麼說……」說著說著,雷楚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滴落在桔色的被單上,滲成一塊暗色的水漬。
「小姐,別哭呀!沒事的,我會回來陪小姐的。」看到雷楚的眼淚,齊璋的心就像是被揪住了似的緊得發疼。他放下手中的碗,伸出手來抹乾了雷楚的淚。
為什麼是這個樣子?雷楚心中充滿了失望。
自從那一晚上之後,齊璋就不再吻她了;為什麼到了現在,他還是用手指擦乾她的淚?她是多麼期待齊璋可以吻去她的淚水呀!
她想念他的吻,那個就像他的人、他的聲音一樣溫柔的吻。
「璋,讓我起來,我想洗個澡……」她下定決心了,成敗在此一舉!更何況衣服都已經買了,她不想浪費自己當初的努力和心思。
「也好,小姐應該流了不少汗,洗個澡也比較舒服。」齊璋扶雷楚下床之後,便去忙著打電話聯絡公司的事了。
懷著不同目的的雷楚,則是慢吞吞地在浴室裡洗澡,一邊洗,心跳一邊加快。
到底該怎麼做才對呢?看著浴池裡的泡沫,又偏頭望了望一旁架子上的睡衣,雷楚發現自己完全沒有任何頭緒。
當初她只是一心一意地認為誘惑齊璋是個最有效、同時也是最後的方法,才衝動地買了這套睡衣,臨到要穿的時候,卻又不知道穿上了它之後,自己到底還應該做些什麼。
她該搔首弄姿地誘惑齊璋嗎?還是該直截了當地要求他擁抱自己呢?想到這裡,雷楚實在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別洗太久了,小心又受了涼……」齊璋憂心地聲音又傳了進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穿上那套睡衣,雷楚對著鏡子深深吸了一口氣。不論齊璋的反應是什麼,她知道,今天晚上一定是個不同的夜晚。
***
「呃,璋……」雷楚走出浴室時,齊璋正坐在桌前面對著手提電腦,沒有回過頭來看她。
她是不是該做些什麼事來引起齊璋的注意呢?雷楚全沒了主意,只好低低地喚著齊璋,覺得自己發出來的聲音像是風中的樹葉一樣抖呀抖的。
「什麼事?小姐……」齊璋回過頭來應著,聲音卻在看到雷楚迅速消失在喉頭。
小姐今天好美!
這是他腦中唯一的念頭。
細細的肩帶,配上誘惑人的低領口,輕軟帶點透明的布料,讓她的身材在房間裡昏黃的燈光下若隱若現。
她的眼神充滿複雜的情緒,再配上粉紅色的衣料,讓她看起來更顯得嬌小脆弱,令他有忍不住想上前抱緊她的衝動。
「璋,你怎麼了?」雷楚問著。齊璋怎麼了?他在生氣嗎?為什麼表情看起來那麼嚴肅?
齊璋望著雷楚,只覺得自己的喉頭上下不停地滑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憑著最後一點自制力,齊璋才走到一旁的衣櫃裡,找出了件睡袍。「小姐,晚上氣溫有點涼了,你該多穿一點的。」
「璋……」雷楚望著齊璋,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不喜歡她穿這個樣子嗎?
其實她也不喜歡呀!這種有穿等於沒穿的衣服,讓她覺得自己全身上下被人看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因為對方是齊璋,她又何嘗做得到呢?
「璋,你不喜歡我這麼穿是嗎?」鼓起了勇氣,雷楚問著。
太喜歡了!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呢?但是這句話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說出口的,這不是他該說的話呀!
齊璋頓了頓,只好說:「不會呀!小姐穿這樣很可愛……」他順手將睡袍披上雷楚的肩,當手指拂過她光滑細緻的肩頭時,他只覺得自己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令他差點就要休克了。
「那……抱我好嗎?」感受到齊璋的手指拂過自己的肌膚,雷楚全身也忍不住一顫。她低下頭,鼓起勇氣提出了要求。
「小姐!」齊璋嚇了一跳。小姐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璋,你就那麼討厭我,那麼不願意抱我嗎?」雷楚抬起頭來,只覺得又羞又氣。
向一個男人求愛?!她一輩子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做出這種事。
「小姐,別開玩笑了,趕快把衣服穿上吧!」齊璋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出來,聲音卻繃得像是拉滿的弓。
「為什麼?璋,我愛你呀!」抓著齊璋的雙臂,雷楚追問著,「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嗎?就算我求你,你也不願意?」即使將身為女人的尊嚴就這麼拋棄在腳底下,雷楚還是咬著牙,只想明白齊璋的心意。
「小姐,不要再說了,小姐不該做這種事的。」手臂被雷楚抓著,讓齊璋更進一步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那一陣屬於女人的幽香。他只能閉上眼,嘴唇咬得死緊,讓自己什麼也看不見,才能減少一點誘惑。
沒想到那陣幽香卻越來越近,他只覺得一個女性的軀體靠到自己身上,唇也被人覆住了……
雷楚攀上齊璋的肩頭,主動吻了他。
她太相信那天晚上的吻了,那時的齊璋溫柔又熱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全身僵硬、一點反應也沒有。她想找回那個時候的齊璋。
他就快要失控了!
理智接近崩潰邊緣的齊璋,心中充滿了惶恐,就怕失控的自己會做出對雷楚不規矩的事情來,情急之下,他一把推開了她。
「啊!」一聲驚叫伴隨著衣帛撕裂聲,原本已經把全部重心移在齊璋身上的雷楚被猛地推開,整個人摔倒在地上,連胸口的衣服也被扯破了。
「小姐!」齊璋嚇了一跳,心中充滿了自責,連忙矮下身來想察看雷楚的傷勢。
「不要過來!」雷楚大叫著,左手擋著胸口,右手則推拒著齊璋的接近。
她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是個不值錢的女人!一向心高氣傲的她何曾向男人主動求愛?現在她放下了所有尊嚴,只希望齊璋可以感受到她的真心,接受她的愛意,卻沒想到被他拒絕得這麼直接,就像是什麼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穢物一樣。
為什麼?難道過去他對她的好都只是出於對一般朋友的關心這麼多年來她真的都是在自作多情?
「小姐,對不起,有沒有受傷?我不是有意……」齊璋急著察著雷楚的傷勢,又靠了過來想解釋。卻不知該從何解釋起。
他剛才的舉動一定深深傷了小姐的心吧!齊璋的心中充滿了後悔。他不該這麼用力推她的。但是當時的他已在失控邊緣,如果不推她,她馬上就會被輕薄了。
怎麼可以呢?如果真的如此,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走開!如果不愛我,就不要碰我!」推開了齊璋的手臂雷楚覺得自已被徹底擊倒了。
她等了六年,一直以為他會愛她,沒有想到全都是她自作多情!
雷楚發現自己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為什麼要站起來?為什麼不能永遠坐在地上?那些被拋棄的自尊和矜持,現在都已經不再重要了,此刻的她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場。
不住從眼眶中流出的淚水,也不想顧慮齊璋是不是擔心、會不會嘲笑自己,雷楚坐在床邊的地毯上大哭起來。
「小姐……」齊璋的心裡被深深的自責啃蝕著。雷楚的每一聲哭泣,都像是在重擊他的心靈。
不知道哭了多久,雷楚才從嚎啕大哭轉為斷斷續續的抽咽。她用手抹了抹眼,才發現齊璋一直坐在自己面前。
「看什麼?看我這樣哭,你很高興是嗎?」她站起身,右手還不忘擋住方才被扯破的地方。
雖然這套衣服是她自己挑選的,也是她自己決定要穿的,但此時她卻覺得十分羞恥,就像那些專門穿著暴露衣著誘惑男人的不正經女人一樣。而她甚至比不上那些女人,她連認識了那麼久、那麼疼愛自己的齊璋都誘惑不到!
「小姐,別這麼說!」聽到她的話,齊璋就知道雷楚還在生氣。「齊璋說過,小姐是最重要的人,我願意做任何事換得你的快樂和幸福。」但是,今天卻是他把她弄哭了。
「算了,我不想聽!」雷楚擺了擺手,打斷了齊璋的解釋,進浴室換了衣服。
花了那麼大的心思,到頭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對於一直不願正視自己的齊璋,雷楚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
一反剛才的裝扮,雷楚換回了十分保守的衣著。望著鏡中穿著白線衫和牛仔褲的自己,雷楚深深歎了一口氣。現在這種灰澀的心情,和剛才那緊張中帶著期待的情緒真是天差地別呀!數十分鐘前的她,怎麼也沒想過會演變成這種結果。
她以後怎麼面對齊璋呢?上個星期她還自信滿滿地對江天行說要讓齊璋愛上自己,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也沒有勇氣再做任何努力了。
開了浴室門,齊璋正倚在牆上等她。雷楚望了他一眼,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姐,早些休息吧!你病了好幾天,不該太勞累的。」齊璋語氣淡淡地,聲調放得十分輕柔。
「別說了,你就只會那麼說!」聽了他的話,雷楚禁不住又大吼,「真的不愛我,就不要對我那麼好。」
她已經受夠了齊璋的溫言軟語!以前她總認為那是一種溫柔,現在她只覺得這樣的溫柔是一種最殘酷的拒絕。
齊璋可以對她關心、對她溫柔,卻不能給她他的愛,這教她情何以堪?現在每一次聽到齊璋說的話,只會一次又一次提醒她這個殘忍的事實。
她從小到大期盼的夢化成碎片,而且是被一向最疼愛她、最重視她的齊璋親手打碎的!
齊璋緊握著雙拳,唇線繃得死緊。他不是不愛小姐呀!而是不能愛、不配去愛。雷楚適合比他好上千百倍的男人,而他不過是雷家從小收養的孤兒,憑什麼娶雷家的千金?
過了好半晌,他才說:「小姐,對不起,我真的不能愛你,小姐該去找尋更適合小姐、可以給小姐幸福的男人。也許那個江天行是個不錯的對象——」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耳光打斷了。
齊璋的左頰被雷楚重重地打了一個耳光,力量大到他的整個臉往右偏,齊璋回過頭來,只看到雷楚滿臉淚痕地站在自己身前。
「齊璋,你真的以為我那麼隨便嗎?」雷楚噙著淚水的雙眸定定地望著他,眼神中滿是哀傷和不滿,「你真以為我對任何男人都做得出這種事情?你以為我被你拒絕了,就可以去找江天行?我是那麼隨便的女人嗎?」
「小姐,我不是……」第一次聽到雷楚喊自己的全名,慌了,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真說錯了話,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
「就讓你這麼想好了,反正我在你面前就是這麼隨便,早就沒有任何尊嚴可言了!」一把推開了齊璋,雷楚轉身就往房外跑。
「小姐!別走!」他不是那個意思呀!齊璋隨後追出了房門,心中只想要好好向雷楚解釋。
兩人的房間是離電梯口最近的,雷楚衝出門時,正好遇到一部電梯開門,情緒激動的她快步跑進了電梯內,按下關門鈕,把只差一步的齊璋關在門外。
「小姐,你聽我解釋,快開門呀!」齊璋敲打著電梯門,希望雷楚開門,他真擔心情緒激動的雷楚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但事與願違,電梯門並沒有打開。看著它一路往下降,齊璋只好匆忙按了旁邊的另一部電梯趕搭下樓。
兩部電梯前後相差不到一分鐘,但是當齊璋抵達飯店一樓時,只來得及看見雷楚正準備進入位於對面馬路的地下鐵站。
「小姐,你要去哪裡?」她要去哪呢?心焦的齊璋隨後匆匆進了地鐵入口,在眾多搭乘地鐵遊客中尋找雷楚的身影。
香港的地下鐵十分發達,而行經尖沙咀的「筌灣線」,因為可以搭地鐵跨海直達香港島,幾乎是旅客最多的一條線路,地下鐵車站裡總是擠滿了人,而齊璋就在這茫茫人海當中睜大了眼,努力尋找著雷楚的身影。
小姐會去哪裡呢?如果沒有在她上地鐵之前找到人,那麼之後想要找到人就更困難了。
警示笛響起,離站的列車就要開了。心亂如麻的齊璋找得更加匆忙,終於,他發現了雷楚的蹤跡。
雷楚正停立在列車中,透過窗玻璃看著窗外的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小姐!不要走!你要去哪裡?」齊璋拔腿追著啟動的列車,口中大喊著。
她想去哪裡呢?齊璋完全沒有頭緒,只能督促自己加快腳步追上去。列車不斷加速,而他,也快要跟不上了。
雷楚望著窗外的齊璋,還是沒有任何表示。看著列車越駛越遠的齊璋,腦海中最後的印象,就是雷楚那雙寫滿了哀愁的眼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4:46
第八章
入夜的香港,空氣中透著微微的涼意。漫步在中環的德輔道,雷楚一邊低聲歎氣,一邊看著一旁高大的建築。
到了最後,她還是只能逃到這裡來嗎?看著四周高聳的大樓,雷楚有些無奈地笑著。
她剛才只一心想要離齊璋遠一點,一時衝動就跳上了地鐵,雖然列車要開動時,她清楚地看到齊璋匆匆忙忙地追過來,也看到了他臉上那慌張焦急的神色,但是,她就是不想下車。
心急又怎麼樣?那也不過是出於他對雷家的那份責任而已,不是嗎?如果齊璋對她真的是這種態度,她寧可不需要他的關心!身為雷家的千金,從小到大,哪個人不是小心翼翼地把她捧在手心上?她才不稀罕這種關心呢!
不愛她,就別管她!這種義務式的親切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更加的悲哀。
沿著德輔道,雷楚一路逛過了中國銀行、匯豐銀行大廈,也看過了渣打銀行的大樓,就來到了雷氏在香港負責改建工程監督的「豐怡大樓」了。中環一直是香港的金融重心,世界各國的知名銀行幾乎都在此處設立了分行或辦事處。尤其是銀行街,一家接一家的銀行建築,皆是精心設計的名家之作,充分表達了該家銀行的特色,也讓中環成為著名的觀光景點。
站在「豐怡大樓」的改建工地前,雷楚有些自傲地仰望著那棟新式的大樓。「豐怡大樓」是三哥早年的設計作品,之後他就致力於居家建築設計,不再為人設計辦公大樓了,因此這一次的大樓改建,就由她接下了棒子,主導改建設計和工程。
這個時候,只有建築是她的依靠了。剛才在地鐵上,她幾乎是無意識地就在中環下了車,一路散步到這裡來。
她一定要讓新的豐怡大樓成為中環的新特色!雷楚在心裡立誓。雖然入了夜,但是改建工程仍然進行著,工地裡仍然看得見來來往往的工人、機具的聲音,讓原本有些孤寂冷清的銀行區增添了幾許熱鬧。
她還是最喜歡建築!看著大樓一天比一天更接近完工,雷楚心中有說不出的滿足。
她喜歡看自己設計的大樓從紙上逐步成形、完工;看著越來越多的人在裡面作息,也看著別人誇讚自己的作品,只有在那個時候,才不會有人認為她是個女人、是個弱者,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她可以完全拋下自己是雷家么女的身份,以自己的才能和別人一較長短,獲得光明磊落的評價。
就算齊璋真的不肯承認他對她的感情;就算齊璋對她真的只是一份責任,也有建築可以陪伴!
直來直往的雷楚一旦想通了,也就不再那麼沮喪了。暫時把齊璋和自己的問題拋到腦後,她又想起了物資局大樓競圖的作品。
「哈啾!」夜風吹來,吹亂了雷楚及肩的發,也讓不知不覺陷入沉思的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好冷!」揉揉鼻頭,雷楚才想到自己的感冒還沒好。
好想回飯店去!雷楚開始想念早先齊璋餵著她的那碗雞湯了。
不過她當然不可能那麼早就回去的,至少也要讓齊璋多著急幾個小時,好好地「反省」一下。
從德輔道中穿過兩個路口,就可以到香港的「蘭桂坊」;那裡也可以算得上是另一個景點,全區都是酒吧,她很早就想去看看了。也許先到那裡喝點酒可以讓自己的身體暖和一點、到時候再搭最後一班地鐵回飯店。
高舉雙手,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雷楚就開始了一個人的夜裡觀光行程。
***
穿過皇后大道,一路在德已立街上向前走,雷楚可以明顯感受到和之前德輔道完全不同的氣氛。
不同於之前的金融區,「蘭桂坊」是香港有名的酒吧區,小小的一條十字形街道,在半山的坡上,一家緊接著一家的PUB,每家店裡滿滿的都是人,而其中又以外國人居多,一時之間真有令人走入了外國小酒飯店的錯覺。
一路走著,雷楚的職業病又犯了。她一邊緩步走著,一邊觀察著每一家店的建築特色、裝潢。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稀奇古怪的陳設,縱然是看過許多大樓的雷楚,也有一種目不暇接的感覺。
「小姐,要進來喝一杯嗎?」將近走到了路的盡頭,雷楚在一家小PUB門口被一個男人叫住了。
她回頭看去,那是一間名叫「REDSEA」的小酒店,門口採用了大量原木為裝飾,並用奪目的七彩霓虹燈做了一棵棕櫚樹,營造出熱帶地區的原始風味,靠門邊則是長長的吧台,吧台旁是一整排高腳椅,椅上坐滿了來喝酒的客人,正高興地邊喝酒邊談天。
叫住她的男人,就坐在最靠近門口的高腳椅上,手中正拿著一杯不知是什麼種類的酒。
知道雷楚正停下來打量自己,那個男人也回過頭來朝她笑了笑。雷楚這才發現雖然他有著黑色的頭髮,眼睛卻是灰色的,笑容很可愛,還有個酒渦。他穿著藍色的呢格子襯衫和牛仔褲,配上咖啡色的牛皮外套和短靴,看起來十分輕鬆,給人一種清爽休閒的的感覺。
「看夠了嗎?小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他向雷楚打趣道:「如果我及格了,可不可以請美麗的小姐喝杯酒呢?」
發覺自己的失禮,雷楚臉上微微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乾脆大方地坐到他身旁的高腳椅上。
「來香港觀光?」彷彿看多了像雷楚這種人,那個男人的語氣很篤定。
「也算是。」啜了口吧台送上來的酒,雷楚沒有否認,「一半洽公,一半觀光。」
相較於方才寒冷的空氣,火辣辣的威士忌一入口,雷楚立刻覺得全身充滿了暖意,原本緊繃的肌肉也漸漸放鬆下來。
「我叫威廉,是英國人,現在在香港工作。」男人自我介紹著,語氣十分親切。
「那很不錯,香港是個很繁榮的地方。」也許是因為病還沒有完全全好,雷楚開始覺得頭有些暈,但貪圖酒意帶來的溫暖,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的確不錯,可以認識像你這樣可愛的女孩。」把身子挨近了雷楚,威廉笑著說。
感覺到一隻手突然觸到自己的腰,雷楚全身猛地一顫,連原本感冒帶來的頭痛也立時煙消雲散。
她低下頭,發現威廉的右手正扶在她的腰上,大拇指還不停來回在腰間摩挲。她再抬起頭來盯著威廉,他一邊低頭啜飲酒,一邊對她露出了一個古怪的微笑,似乎一點也不覺得摟著她的腰有什麼不妥。
「對不起,我要走了!」伸手撥開了威廉的手,雷楚一腳踏出了店門。
「怎麼走得那麼匆忙?酒都還沒有喝完呢!」才走了幾步,被長手長腳的威廉追上,他摟著雷楚的肩,一邊問著。
「放尊重點,少動手動腳的!」拍掉他的手,雷楚低吼起來。這個男人在做什麼?!他以為她是那種在PUB尋找艷遇、隨隨便便的女人嗎?
「我沒有呀!」威廉看似無辜地舉起雙手作投降狀,還嘻笑地辯白,「我只不過是想讓今晚有更美好的發展而已。」才說完,他兩隻毛手又靠了上來,由後方輕撫著雷楚的腰。
被他摟住的雷楚只覺得一陣噁心,一絲一毫浪漫的感覺也沒有,她只想趕快逃離這個不識相的男人。
「抱歉,你真的找錯人了,我沒有那種意思!」用力推開威廉,雷楚轉身就想逃跑。
「別想走嘛!試試也不錯呀!」雷楚連跑的機會也沒有,威廉一伸長手就把她抓了回來。「海外旅行的夜裡,有我陪著你有什麼不好嗎?我會讓你很舒服的。」
「走開!走開!」死命扳著他的手指,只希望能逃離這個男人的箝制,無奈男女的力氣實在相差太多,威廉的手就像鐵鉗一樣,縱然雷楚使盡了力氣,仍然是文風不動。
「該死的!」突然手上一陣疼痛,威廉罵了句粗句,甩開了雷楚的手臂。原來他被雷楚咬了一口。
被威廉突地一推,原本就因為感冒和喝酒感到頭昏的雷楚差點就跌倒在地。卻在幾近跌落地上的同時意識到自己恢復了自由,連停下來止住頭昏的時間都沒有,她拔腿就跑。
「他媽的,你給我站住!」威廉求愛不成,反而被人咬了一口,氣憤地就往後追去。
怎麼辦呢?他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雷楚一邊狂奔,一邊測度著身後威廉的距離,眼看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短,自己馬上就要被追上了,她擔心得不知怎麼辦才好,只好四處張著可以躲藏的地方。
璋,你在哪裡呀!雷楚心中叫著齊璋的名字。
她真的好害怕呀!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到了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環境,齊璋又不在身邊,她急得就快要哭出來了!
齊璋在哪裡?他不是每一次都會出現解救她的嗎?從小到大一直照顧著她的齊璋,為什麼現在會不在呢?
慘了!看到眼前的牆壁,雷楚心中不禁一陣叫苦。方才倉皇失措的她直覺地看到路就拐、有巷子就彎,現在才發現自己鑽進了一條死巷。
巷子的盡頭是一處建築工地,但很明顯地已廢棄許久,而另兩邊都是鐵板隔成的圍牆,教她連求救的地方都沒有。她回頭看去,威廉已經追來了。
「你還真能跑呀!」看雷楚像只走投無路的小鹿般望著他,威廉露出淫笑,步步向雷楚逼進。
「你不要過來,我說了我不要的!」情急之下,雷楚拿起地上的一塊破磚擋在胸前,徒勞無功地強調著無用的威脅。
「都這等情況了還想抵抗!」不耐煩的威廉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一個耳光就摔了過去。
硬生生被打了一個耳光,雷楚承受不了強大的衝擊力,被打倒在地上。她連忙想爬起來,耳中卻傳來一陣耳鳴,眼前只覺得一片金光交爍,完全使不上力,只能強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半坐半趴地倒在地上。
璋!你在哪裡?意識混亂的雷楚,這個時候只想到在心裡叫喊齊璋的名字。
「再跑呀!看你還有沒有能耐!」彷彿是看出她沒有力氣再反抗了,威廉走上前來,口中還譏諷著:「剛才好好地約你不肯,就偏要用這種方法才爽是嗎?」說完,他抬起頭打量著四周的環境,像是想到了什麼,「也好,我也還沒有在這個地方享受過。既然你喜歡,今天換換地方也不錯!」
他想做什麼?!
聽到這句話,雷楚心中大喊不妙。難道……她最擔心的事情就要發生了嗎?
「你……你不要亂來!」不等威廉反應,雷楚以最後一絲力氣往他右手邊的空隙衝了過去,希望能趁隙逃走。
「還想往哪裡逃?」威廉輕輕一挽手,雷楚的計劃就失敗了。他右臂勾上了她的腰,一反手又把她拋到原來的地上。
好痛!跌撞在地上的雷楚背部似乎撞到地上的碎磚頭,背部感到一陣劇痛,隨即便覺得背上有什麼溫熱的液體向外流去。她皺了皺眉,卻忍住了沒有叫出聲。
璋!你到底在哪裡呀?!
他找得到她嗎?猜得到她會在哪一站下車嗎?還是又回到飯店等她回去呢?
「乖乖認命吧,我會好好疼你的!」威廉整個身子壓上了雷楚,還淫穢地開著玩笑。
承受著一個男人的重量,雷楚只覺得自己背後的傷口更大了。她吸了口氣,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如果她沒有負氣跑出旅館就好了!如果她在齊璋追到地鐵站時就下車和他回去,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璋!快來呀!
「喲,小美人哭了呀。」威廉把雷楚的雙手高舉過頭,只用了一隻手就輕輕鬆鬆地制止了她的掙扎,另一手則開始扯著她線衫上的鈕扣。
不一樣!雷楚想起了上周江天行在自己家裡對她使強的事情。
那是不一樣的!雖然當時的江天行也是扯著她上衣的鈕扣,同樣也是壓制在她身上,但是,他並沒有傷害到她;不像這個威廉,他只帶給她強大的恐懼感。
他想強暴她!強暴犯和禽獸無異,他沒有人性,是不懂得何謂憐憫的!
不要!她不要被這個男人強暴。
「不要!放開我!」禁不住心中的恐懼,雷楚開始劇烈地扭動掙扎,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掙脫,反而更惹起了威廉的火氣。
「叫什麼!你想叫其他觀眾來嗎?」不耐煩於再解雷楚的扣子,威廉索性一把扯掉了她全部的衣扣,頓時雷楚胸前的衣襟被完全拉開,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衫。
「這下子我看你還跑得掉嗎?」把外套往上拉到手肘處,威廉用它來反綁住雷楚的雙臂,開始好整以暇地解著她的襯衫扣子,他一邊解,一邊似乎還十分享受她驚恐的眼神。
「不要……求求你,不要……」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希望逃走了,雷楚只好開口哀求,希望威廉還有一絲絲的良知。
很遺憾,她的期望完全落空。雷楚只覺得自己的襯衫衣扣被人解開,胸前一涼,內衣也被人扯了下來。她閉上眼,忍受著那強大的屈辱和恐懼,口中喃喃自語:「璋……璋……救我……」
感覺到一雙毛手在自己的上半身游移,還極粗暴地拉扯揉捏著自己的身體,雷楚要用全身的力量才能忍住讓自己不要尖叫出聲。此刻她心中的痛苦,比身體上遭受的疼有不知大上幾倍。
腰間一鬆,她牛仔褲的皮帶被人解開了。察覺到有人正把自己的牛仔褲往下拉,雷楚嚇得全身打顫,「不要……不要!璋!璋!」最後齊璋的名字,雷楚幾乎是使盡力氣喊出來的。
「嘖,很吵耶!」對雷楚的掙扎和反抗感到不耐,威廉又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個耳光,另一手繼續扯著她的褲子,絲毫沒有停頓。
雷楚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自己口中似乎被塞進了像是手帕的布塊,布塊被深深地塞進她的口中,令她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而布中濃烈的油污味使得她不住作嘔。
長褲被人完全扯掉了,雷楚可以感覺到威廉的手在自己腿上來回游移著,引起她全身的雞皮疙瘩。
她睜開眼,只看見天空中掛著一輪清亮的明月,卻一顆星子也沒有;遠處隱約傳來嘈雜的人聲,而視線的盡頭,則是廢棄的建築工地一角。沒想到自己那麼喜歡建築,現在居然會在半夜的建築工地旁被人強暴。
璋!你為什麼還不來?你到底在哪裡?
***
她的身材真不錯!
扯掉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衣物,被慾望沖昏了頭的威廉覺得全身氣血上衝,只想立時撲上雷楚的身子。
剛開始看她瘦瘦小小的,沒想到衣服脫光了之後,她的曲線卻是玲瓏有致,像是小麥般健康的肌膚,散發出如同羊脂一樣的濕潤光澤,他恣意地在上面又扭又捏,看著它們因為自己的揉搓呈現紅紫色的痕跡。
這是他第一次在路邊強暴女人。以往他都是在飲料中摻入藥物,誘騙其他女人到旅館上床,沒想到今晚場景換到工地裡,另有一番刺激的滋味。興奮難耐的他根本不在意附近的人聲,只想一逞獸慾。
不過他的慾望還沒來得及得到滿足,就猛地被人從雷楚的身上揪起,拋到一邊的地上,頭部在落地時撞到地上的混凝土塊,登時昏了過去。
「小姐!你要不要緊……」齊璋一把扯開了禽獸不如的威廉,擔心地問著雷楚。
一看到雷楚,他就倒吸了一口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雷楚平躺在地上,大大的雙眼注視著天上的明月,表情卻是一片空白,什麼反應也沒有。
她全身滿是被人捏得青紫的瘀痕和齒印,有些傷口還緩緩地流著血,夾雜著小沙和灰塵,像是被人毫不憐憫地撕扯揉捏過一樣。
察覺到原本的束縛不再,原本平躺在地上的雷楚像是突然受到了雷擊,從地上坐起來,往一旁的陰影迅速爬去,想要尋找遮蔽。
「小姐,是我,我是齊璋呀!」齊璋追了上去,脫下自己的外套覆蓋在雷楚的身上,心焦地喚著她。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齊璋的心中充滿了自責。如果他的動作快一點,小姐就不會被那個男人糟蹋,他萬死仍不足以償其疚!
「啊……啊……」
是齊璋!齊璋終於來了!聽到齊璋的聲音,雷楚想開口叫他,卻怎麼也發不出聲,只能從喉嚨深處發出幾個簡單的聲音。
聲音呢?為什麼自己的聲音不見了?雷楚只能不斷掉淚,緊緊靠著齊璋,全身還因為方纔的遭遇不住顫抖。
「小姐,不怕!齊璋來了,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把雷楚緊緊地摟在懷中,齊璋低聲安慰著她。
該死的男人,居然敢這麼對待小姐!把雷楚輕輕地抱起來,齊璋走到仍然昏迷的威廉身邊,掏光了他身上全部證件,以便日後給這男人一個「難忘」的教訓。
臨走前,齊璋毫不留情地狠狠踹了威廉一腳,只聽到他悶哼一聲,這輩子,他的下半身再也沒有任何「功用」了。
***
飯店的浴室裡,蓮蓬頭流出溫暖的水柱,齊璋正用熱水和香皂細細地替雷楚清洗著身子。
飽受驚嚇的雷楚則是坐在浴缸裡,像個洋娃娃似地一句話也不說,只有淚水和淋在身上的熱水融成一片,緩緩沿著臉龐而下。
讓齊璋為自己洗澡,這原本該是一件多麼親密美好的事呀!雷楚有些悲哀地想著。這原本該是在兩個人一同度過甜蜜的夜晚後,齊璋會為她做的事,卻沒想到,一直不肯擁抱她的齊璋,卻是在發生了這種事之後才肯觸碰她的身體。
看著雷楚一身的青紫,齊璋的心中滿是心疼和自責。
他沒有好好保護小楚!先是傷了小楚的心,又讓她遇到這種事。這怎麼算是要真心地守護著她呢?都是他不小心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小姐,對不起!」齊璋在雷楚面前跪了下來,痛心地說。
看著他向自己下跪,雷楚仍然一點反應也沒有,目光木然地注視著眼前不知名的一個點,沒有任何移動。
「小姐,你說說話呀!」齊璋半哀求著。哭也好、笑也好,就是別像現在這樣,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娃娃。
雷楚仍然沒有反應,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
「小姐,是我呀!我是齊璋,你真的什麼也不說了嗎?」齊璋的聲音已經哽咽,原本那個會說會笑、會抱怨他一直待在美國,總是不回台灣的小楚呢?
雷楚仍然沒有反應。
察覺水溫開始變冷,齊璋彎身抱起了雷楚,用浴巾包住她,小心地放在床上,再細細地用毛巾擦乾了她身上的每一滴水珠,最後,輕輕地替她上了藥,生怕弄疼了她。
她全身大大小小的擦傷、瘀傷不下十多處,齊璋一邊上藥,一邊在心裡詛咒那個泯滅天良的男人。
當時他在地鐵站徘徊,只知道上了筌灣線的列車,卻不知她在哪站下車,令他不知該由何找起。最後,他才想到一向喜愛建築的雷楚可能會到工地去散心,他才在中環站下了車,一路建築打探,在蘭桂坊半山腰的工地旁發現了她。
雖然他在緊要關頭及時趕到,小姐並沒有被那個禽獸侵犯,但全身上下卻被傷害成這個樣子,心理所受到的傷害絕對不下於真正被強暴的人!
那個男人根本心理不正常!
而讓小姐受到那個男人殘酷對待的卻是他自己!如果他一開始順著自己真正的心意擁抱她,如果自己更早猜到她在哪裡下車,如果……重重的罪惡感,籠罩著齊璋。
他口口聲聲說要一輩子保護她、給她幸福,而讓她受到最大傷害的人居然是他自己!現在他有什麼立場再說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呢?
為最後一處傷口抹上了藥,情緒激動的齊璋忍不住丟下藥罐,把雷楚緊緊地摟在懷裡。雷楚仍然沒有反應,任由齊璋抱著自己。
好瘦弱呀!像是一不小心就會被捏碎了似的。那個男人怎麼忍心在她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青青紫紫的瘀痕呢?
齊璋的懷抱一直都是那麼溫暖……輕輕靠在齊璋的懷裡,雷楚閉上眼,讓自己的呼吸裡充滿齊璋的氣息。
這是她最愛的男人呀!只要被他抱著,方纔那些可怕的記憶就像是已經離她好遠好遠……這就是她從小到現在一直等待的男人。
她曾經滿懷著熱情、愛意,認為只要等到他願意接受她的感情,兩個人就可以過幸福的日子了。可是,現在呢?
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那種自信了。
之前齊璋對兩個人的感情就不甚熱中,讓她一個人等得好辛苦,現在她又發生了這種事……雖然她及時被齊璋救了出來,可是他會不在意這種事嗎?就算他不在意,她又真的可以像以前那樣希望他接受自己嗎?她已經一點自信也沒有了。
長時間以來依存的信心和動力,在香港的這個晚上徹底被摧毀。
「小楚,為什麼不哭也不笑了呢?為什麼什麼也不說?」叫著不知在心裡喚過幾次的名字,痛心地說:「你可以罵我、怪我,就是不要不說話!」
他該怎麼辦?要怎麼樣才能讓雷楚恢復以前快樂無憂的樣子?
雷楚仍然沒有開口。
她能說什麼呢?她知道,如果現在要求,齊璋一定會接受她的。可是那有什麼用?他只是出於自責、因為罪惡感,她不要那樣的齊璋。
打他嗎?罵他嗎?她又何嘗做得到呢?雖然遭遇這樣的事,不過她自己很明白,這都是自己一時衝動招來的後果,和齊璋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怎麼會把一切責任都推到他身上?她不是那種女人。
雷楚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看齊璋這麼自責。難過。她也跟著心疼,為了他而心疼。但是,她仍然什麼也做不到。
「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好好保護你、照顧你,如果我早一點找到你……」如果早一點找到小楚,就不會這個樣子……
緊抱著雷楚,瀕臨瘋狂的齊璋大吼著,視線落在床頭櫃上用來削水果的小刀。
「事到如今我只有以死來謝罪……」抓起了刀,齊璋就要往胸口刺去。
「不要!」雷楚驚叫起來,急忙用自己的雙手護住了齊璋的胸。
為什麼要這樣?她不要他死呀!
「傻瓜,為什麼要擋呢?」生怕刀尖刺傷了雷楚的手,齊璋硬生生收住了勢子,刀子只差幾公分就要劃傷雷楚的手背了。
「不要死,不要死呀!」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雷楚哭著搶走齊璋手中的刀子,將它遠遠地拋在房間的地上,緊抓著齊璋的手,「呆子,這不關你的事呀!你不用負責任的……」
「小楚……」壓雷楚的臉靠在自己的肩上,齊璋感覺到自己的襯衫正慢慢被她的淚水浸濕。一滴滴的淚水、一聲聲的哭泣,都像是熱火、炙焰一樣深深地灼進他的心裡,揪著他的心狠狠地發疼。
不過,大哭一場總好過剛才什麼反應出沒有。齊璋讓雷楚依偎在自己懷中哭泣,而他,心中正淌著血。
不知哭了多久,雷楚的嗓子哭啞了,由陣陣號哭轉為斷斷續續的啜泣。
「璋,我想回台灣,我們明天回去好嗎?」抬起頭,雷楚啞著嗓子問。
齊璋點點頭,既然事情都辦完了,早點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也好。
「我想回去,一個人好好地靜一靜……」也離開你,好好地想一想……
她早知道這趟來香港,會讓她和齊璋之間的關係產生改變,卻怎麼也沒想到是這樣的變化。
兩個人的未來會朝著什麼方向發展呢?這是誰也沒有辦法預料的事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5:04
第九章
砰!
齊璋的下巴被雷少昊狠狠地捧了一拳,隨著一聲猛烈的撞擊聲,他的身子被打倒在地上,原本白皙的下頷留下了一個明顯的青印。
「為什麼你連她都照顧不好呢?居然讓她出了那麼大的事!」指著坐在地上的齊璋,雷少昊厲聲質問,全身因為氣憤而顫抖不止。
從小,父母就因為應酬而經常不在家,最小的妹妹幾乎是他們四個兄弟拉拔長大的。雖然身為雷氏唯一的掌上明珠,小楚卻沒有因此恃寵而驕養成大小姐個性,反而成為一個不輕易服輸、個性鮮明的開朗女孩。現在小妹在香港險些遭人侮辱,而一直隨行保護著她的齊璋居然讓歹人有機可趁,怎麼不教他痛心?基於小楚當初的請求,他才讓她和齊璋一起去香港,沒想到齊璋卻連這短短的旅程都照顧不好,他怎麼能放心把小楚以後的幸福交在這個男人手上?
齊璋沒有反抗,吞下了口中的血,用手背擦擦嘴角站了起來。「是,昊少爺,都是我的錯,我沒有好好保護小姐……」
「你還敢說!」雷少昊忍不住又一拳揮了過去,卻被站在一旁的雷少任由後方抓住手臂擋了下來。
「好了,少昊這件事不會是小璋的錯,你可以停止了。」雷少任歎了口氣,語氣沉重地說。
發生了這種事,每個人心情都不好,不過再責怪齊璋也無濟於事,畢竟如果小楚不是自己離開齊璋一個人跑去喝酒,也不見得會發生這種事情。
「這件事就到這裡為止,不必再多說了。」一直坐在沙發上的長子雷少宇開口了。「小楚沒有受什麼大傷,是不幸中的大幸,大家以後小心一點就好了。」
「不過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向最黏你的小楚會一個人跑到中環去呢?」更何況還是拖著感冒未癒的身子!雷少昊心中有萬分疑惑。
小楚當初向他要求要和齊璋一起去香港,就代表她心裡有了主意。不過,她到底做了什麼?
「對不起,我……我不能說。」齊璋沒有回答。
要他怎麼說呢?說小楚主動向他示愛、誘惑他嗎?小楚不會希望他說出來的。
雖然齊璋看起來一向溫柔隨和,對雷家的人又必恭必敬,但是一旦他決定了的事情,旁人是很難改變他的心意的。這一次,面對他反常的緘默,眾人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各自在心中猜測,頓時客廳陷入一陣安靜,氣氛沉重得窒人。
所幸這種沉重的氣氛凝聚不了多久,雷少宇的妻子葉薇茵就從雷楚的房裡出來了。大家發現她下樓來,一致回過頭以期望的眼光望著她。
雷楚從昨夜回到台灣後,只輕描淡寫地解釋過自己的遭遇就進房裡不再出來。發生這種事,雷家這些大男人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好請同為女性的大嫂葉薇茵上樓去陪妹妹。
「她什麼也沒說。」面對眾人的眼光,葉薇茵知道他們想問什麼,無奈地攤開雙手,簡短地說:「語氣很輕鬆,像是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但是我覺得那是刻意裝出來的。」
「如果她肯哭一哭,或者罵罵人,也許會令人覺得心安一點!」想起平日總是反應直接而豪爽的妹妹,雷少宇低歎。
「小姐在香港哭了很久……」回想起那一夜小楚哭紅了雙眼,一直在他的懷裡嚷著要回台灣的情景,齊璋的心就疼得幾乎無法跳動。
「可是她剛才只是一直嚷著來不及替我們買紀念品,對於那天晚上的事,一個字也沒提。」想起方才雷楚反常的輕鬆語調,葉薇茵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上去看看小姐!」話還沒說完,齊璋就大步往樓上衝。依小楚的個性,現在一定正在哭吧……
「慢著!」雷少昊阻止了他。這個渾小子憑什麼上去找小楚?他以為他們還會讓小楚和他在一起嗎?
「讓他上去吧!」雷少宇開口了,「不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小楚一向最喜歡齊璋,就讓他上去陪陪她吧!」平時能夠為妹妹撐腰的四個大男人,臨到這種狀況反而英雄無用武之地,如今也只有寄望齊璋能讓小楚開朗一點了。
「如果他又讓小楚傷心,就給我走著瞧!」雷少昊悻悻然地說著。早知如此,他當初真的應該更努力湊合小楚和江天行才對!
***
「小楚,我要進來了!」面對著緊閉著的門扉,心急的齊璋對門內的人說著,還來不及等房內的回應,就推開了門。
「有什麼事嗎?」房裡的雷楚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故作輕快地問。
「沒什麼……」齊璋望著她,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憐惜。他伸出手撫了撫雷楚略帶紅腫的眼角,低聲說道:「你哭了……」紅得像是小兔子般的眼睛,她以為其他人看不出來嗎?
「還好,只是有點累。」雷楚還想否認,聲音卻又忍不住哽咽起來。
原本以為只要回到台灣、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關於那個晚上的記憶就可以淡去,卻沒想到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堅強。雖然剛才在嫂子面前還可以有說有笑的,可是嫂子一離開,她又忍不住想哭了。
哭又有什麼用呢?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過去的那一切就當作是一場夢,早日從驚惶的心情中走出來才是最重要的吧!
「大家都很擔心你。」齊璋替雷楚整理著衣櫥中的行李,「他們怕你還是忘不了那天的遭遇。」
「沒有那麼快就忘得掉的啦!」雷楚頓了頓,故意吐了吐舌頭,露出個俏皮的笑容。「好險我事實上並沒有被侵犯,只是被捏得青青紫紫的,傷好了就沒事了。」
真的只要傷好了就可以忘得了嗎?哪裡會那麼容易呢!現在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彷彿就可以看到那天晚上明亮得教人心寒的月光、聽見遠處的人聲,那不是真想忘卻就可以遺忘的。
不過除了這麼說、這麼想,她還能怎麼辦呢?只要她一傷心,不僅是齊璋,其他人都會跟著傷心難過的,因此她只好要求自己忘了,就算忘不了,也必須裝作一點事也沒有。
「我明白……」這種事情哪會那麼容易忘記呢!把雷楚的衣物收進皮箱裡,齊璋抬起頭,正經地說:「我會永遠陪在小姐身邊,幫助小姐的。」
「哎哎哎,沒有那麼嚴重啦!」甩了甩手,雷楚仍然裝作無所謂的神態,「你自己也有很多事呀!該回美國去就回去,到時候讓四哥怪我老纏著你。」
「我不回去了。」齊璋歎了口氣。這種時候他怎麼可能拋下她回美國去呢?「我要留下來陪小姐。」
「不必了!」雷楚終於忍不住低吼起來,「你又何必勉強?我真的沒有怎麼樣呀!」雖然她一直期望齊璋可以永遠留下來,但如果齊璋只是因為放心不下、責任感使然,她寧可他早點回美國去!
「我沒有勉強。」抓住雷楚的手腕,齊璋一字一句、認真的說著:「我以前就說過,我會永遠陪著小姐、保護小姐的。」
「我不需要你保護!」雙手被抓了,雷楚的身子無法動彈,能一直低著頭,以免自己一看到齊璋的眼睛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你從來沒有注意到,我早就是個成年人了。你既然可以離開我六年,現在也沒有理由留下來;你不必自責,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不必可憐我!」
「我不是同情你,我愛你呀!」齊璋被逼急了,隱忍了多年的話忍不住就衝口而出。
這句話一說出來,就像是在這個不到十坪大的房間裡丟下了數百萬噸的炸彈一樣,炸得兩個人七葷八素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我不相信。」久久,雷楚才從齒縫擠出這句話,語氣像是結了冰一樣。
為什麼他要現在說出這種話呢?雷楚的心中有著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她等待這句話,不知等了多少個年頭,沒想到現在聽到了,卻連高興喜悅的心情和權利都沒有。
齊璋真的愛她嗎?以前一直自信滿滿的事情,現在居然變得不再確定。
「不相信?為什麼?」齊璋望著她,有些著急地問。她不相信他了?還是,她在責怪他讓她受到那種痛苦?
「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麼那天晚上不接受我?才不過一個晚上你就改口了,教我怎麼相信?你證明給我看!說服我呀!」雷楚質問著齊璋,口中不斷地對齊璋要求。
證明!她需要一個證明,讓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服自己,齊璋是真的愛她、不是基於憐惜,不是因為責任。
但是,齊璋卻徹底地令雷楚失望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拎起了她的行李。「我們先回去吧,回去再說,好嗎?」
這兒是雷家在天母的老宅,現在只有雷少宇一家人住在這裡,而雷楚平常是住在市中心的公寓裡,偶爾才回來一次。
「我不要回去,你自己去住那裡吧!」扯住了行李袋的把手,雷楚仍然坐在床上不肯起來。
「怎麼了?回去再說吧!」齊璋回過頭來望著她。
住在天母,平常上班很不方便的。據他所知,雷楚比較喜歡自己平常住的小公寓,怎麼現在不想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雷楚也不解釋,只是一再重複同樣的答案。
「好的,那齊璋留下來陪小姐。」放下手中的行李,齊璋也不再堅持。
「不,你走。」抬起頭,雷楚淡淡地說:「你回去,我要一個人留下來,這段時間,我不想見你。」
「小姐?」
面對齊璋驚異的疑問,雷楚選擇了逃避,別過頭去不再和他說話。
她不知道此後該如何面對齊璋,應該繼續對兩個人的未來抱著期待嗎?還是死了心,放棄這段感情?
她的美麗情人,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追逐、等待下去了。
***
「事到如今,你來找我有什麼用?」坐在製圖桌後,江天行抬起頭來望著對面的齊璋。
他早就看這個男人不順眼了!不僅美得過火,甚至光是人在美國,就可以把雷楚迷得顛顛倒倒的,對他不屑一顧。
如果不是齊璋,他絕對有自信可以追到雷楚!
看在雷楚對齊璋一片癡心的份上,他忍痛放棄了自己對雷楚的感情,把她交在齊璋的手裡,沒想到才一次香港之行就出了這種大事。現在這個男人和雷楚之間出了問題,居然還想找他去說服?他真以為他江天行有那麼大度量?
回台灣快一個星期了,小姐一直推說身體不適沒有到事務所上班,也不肯見他,教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來求江天行。他明白小姐其實很欣賞江天行,也許有了他,她的心情可以好一點。
「你要我去安慰她?」江天行笑著問齊璋,口氣有濃濃的挑釁,「如果到了最後,我把你的寶貝雷楚搶走了怎麼辦?你一點也不在乎?」說著,他離開桌子,向齊璋逼近。
他恨不得狠狠地教訓這個男人一頓。有誰會找自己的情敵去安撫情人?這個男人是完全不把他江天行看在眼裡嗎?
「可是小姐根本不見我呀!」齊璋的眼中充滿了憂心。讓自己最心愛的人遭遇這種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從小到大,她第一次這個樣子,我真擔心小姐會一直難過下去。如果小姐真的喜歡你,那……我會祝福你們的……」
齊璋話還沒有說完,下巴就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他被江天行打得偏飛了出去,身子重重地撞到桌角,差點連坐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江天行顯然還沒有滿足,他一腳跨坐在齊璋身前,左手揪起他的領口,右手不停往雷楚身上、胸前猛捶,口中還大吼著:「擔心?你也知道什麼叫擔心?姓齊的,你這個虛偽的小人,你早就明白雷楚自小時候就仰慕你、離不開你,所以才敢好整以暇地離開她六年,又表現出一副忠僕的樣子,讓她反過來主動追求你。而你就非得表現得像是被她強迫跨越主僕的身份一樣,你以為這樣就比較清高嗎?」
「我沒有!我對小楚是真心的!」掠開江天行的拳頭,齊璋為自己申辯。
誰都不能質疑他對小楚的心意!
他又何嘗願意是雷家收容的孤兒呢?他也希望自己可以像別人一樣有同等的地位來追求小楚,可是他終究是雷家收留的孩子,不論再怎麼有成就、再怎麼愛著小楚,他永遠都欠雷家恩情、該為雷家效命。以他這樣的身份,怎麼能奢望去擁有小楚呢?
「怎麼,之前敢離開她那麼久,放她一個人在台灣不聞不問,現在她不需要你了、離開你了,你怕了是嗎?」整個重心壓在齊璋身上,江天行又重重地幾個拳頭落在齊璋的身上,教肌膚白皙的齊璋全身上下佈滿了瘀傷。「你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敢追,齊璋,你膽小,你孬種!」
「我沒有不敢!」使出最後一點力氣,齊璋把江天行推到一旁,從他的壓制下重獲自由。
驟然分離的兩個男人不住地喘氣,一個是因為方才打人用盡了力氣,而另一個則是因為脫離鉗制而鬆了口氣。但兩個人的眼光仍然盯著對方,一刻也沒有放鬆。
「我沒有不敢,我對小姐一直都是真心的。」重重的歎了口氣,齊璋苦惱地說:「我只是想要小姐幸福,想為她找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也許……小姐對我的感情不過是青梅竹馬之情的延續。」
一輩子欠人恩情的苦處,順利成長的江天行怎麼可能會懂呢?是雷家使他免於在路旁挨餓受凍;是雷家讓他受高等教育,有一份好工作。受了雷家如此的恩情,他更要替小姐找個足以匹配的好男人,而他對小姐的感情,也只能深深地埋在心裡了。
有哪個男人肯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拱手讓人?他又何嘗願意呢?
「對一個小時候的玩伴,感情會持續這麼久嗎?」坐在地板上,江天行歎了口氣。
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明明彼此都有意,卻要這麼互相折騰,反而急壞他們這些在一旁觀看的人。
「你認為雷楚的幸福是什麼?」局勢演變至此,江天行明白自己和雷楚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而他卻仍然要為了她點醒這個呆頭鵝……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好心了?「她的幸福,就是和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在一起。難道有人比你更愛她嗎?如果你不接受她,她怎麼可能會得到幸福呢?」
聽了江天行的話,齊璋先是咬緊了唇,低下頭沒有說話,隨即又一翻身站起來。「我明白了!我會去找小楚,給她幸福,也給我自己幸福。」
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為什麼他一直沒有想透,還要等到別人點破?他和小楚之間到底浪費了多少時間呀!
「這才算是男人嘛!」江天行也站起身,拍了拍齊璋的肩。
「什麼事?」江天行什麼也聽不到。
「那就是……謝謝你的拳頭!」話還沒有說完,一個結結實實的拳頭就落在江天行的左臉上,把好不容易站起來的他又打跌在地上。所幸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否則他受傷的就不只是左頰了。
「小楚,你一定要幸福呀……」齊璋走後,江天行仍然倒在地上,一點爬起來的意思也沒有。
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把心愛的女人拱手讓人。也許,有人獲得幸福,也就有人面臨傷心,這就是人生。
***
「昊少爺,請把小姐交給我。」站在雷少昊的面前,齊璋定定地看著他說道。
「交給你?」從製圖桌上抬起頭,雷少昊好笑地反問。這一陣子他的辦公室就像是隨人進出的客廳一樣,總是有人無端闖進來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如果是小楚也就算了,她平常就是這麼直來直往的;沒想到平常沉靜有禮的齊璋才在台灣沒待多久,就被小楚給帶壞了,連帶著也粗魯了起來。
才抬起頭,看齊璋臉上滿是傷痕,雷少昊又嚇了一大跳。齊璋是去和人打架了嗎?看這樣子,還被打得不輕吶。
「昊少爺,齊璋明白雷家待我和哥哥恩重如山,雷家的人可以平安順利,一直都是我和哥哥的心願。原本我是不該奢望能夠和小姐有結果的,不過現在我希望雷家把齊璋逐出門吧!齊璋希望你們能同意把小姐交給我,我會給小姐幸福的。」望著雷少昊,齊璋誠懇地要求。
只有他離開雷家,才能如同其他人一樣,以平常的地位追求小楚,給小楚幸福。
「很抱歉,我做不到。」雷少昊站起身,走至一旁的酒櫃,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淡然說。
做不到?聽到這樣回答,齊璋整顆心都冷了。他還是沒有資格和小楚在一起嗎?
「我保證會給小姐幸福的。」他企圖做最後的努力。除了她,還有誰會更愛小楚呢?
「我做不到,是因為我從來不認為你和齊堯是雷家的下人。」雷少昊笑著說:「你和堯都是雷家的孩子,雖然我們不明白為什麼你和堯從小就對我們兄妹那麼客氣、謙卑,不過雷家不是那種八股的家庭,也沒有私僕的老舊觀念,你想走,隨時都可以走,不需要我們趕你。」
望著從小一起長大的齊璋,一向純淨的臉上帶著少見的青紫瘀傷,雷少昊不禁想起兒時他那總是如同白玉娃娃一般的美麗臉龐。
齊璋終究也是個男人啊!沒想到這麼美麗溫柔的男人,現在也會帶著傷向他爭取那個性情火爆的妹妹。
「謝謝你,昊少爺。」齊璋深深地一鞠躬,就轉身出了房門。
他想去找小楚。兩個人折騰了那麼久,終於,他可以以平等的地位去愛著小楚了。
「齊璋應該可以讓小楚幸福吧!」又為自己倒了杯酒,雷少昊走至窗邊望著樓下齊璋的車匆匆駛離,自言自語著,「可憐的天行……」
他第一眼就猜到,齊璋美麗的臉上那明顯的傷痕是打哪兒來的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2 21:15:27
第十章
她是個膽小鬼!坐在車裡,雷楚在心裡這麼評論著自己。
原先她以為自己可以同往常地工作、生活,直到忘了那天發生的事、忘了那個晚上帶給她的影響。
萬萬沒有想到,一向被人認為是粗神經的她,面對這種事時居然變得像是神經過敏的女人,整天魂不守舍、心神不寧,差一點連物資局的競圖都搞砸了。
怎麼會這樣呢?望著窗外陌生的風景,雷楚又大歎了一口氣。
她並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傷——說穿了,當時的疼痛她早就忘光了,就連身上的痕跡也幾乎快要褪盡。一直教她耿耿於懷的,反而是那天晚上之後生活的改變。
她對齊璋到底該抱持什麼態度?還可以一直等待下去嗎?經過了那一夜之後,她真的可以問心無愧、認為只要耐心等待,齊璋就是她的?
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於是,她選擇了一個最快、也最不負責的方法——逃跑。背著齊璋,偷偷收拾了行李就離開了家。
逃離這一切,逃離自己的心慌,也逃離天天在門外等待的齊璋。
可是,她又能逃到哪裡去呢?她左思右想,最後逃到了自己一直想來的地方——紐約,一個齊璋等了六年多的城市。
她想看看過去的六年,齊璋是在怎麼樣的城市、怎麼樣的環境裡工作的;他會遇到怎麼樣的人、怎麼樣的事。她想瞭解自己沒有參與過齊璋的生活。
「怎麼了?為什麼光低著頭不說話?」雷少游問著妹妹。
她在香港發生的事,雷少游早就從越洋電話中得知了,卻沒想到她會這麼突然地就跑到美國來,尤其是離開齊璋一個人跑來,更是教他有些訝異。
「沒什麼……」沒有多做解釋,雷楚仍然望著車窗外。
初秋的紐約仍然十分溫暖,齊璋就是在這種溫暖的陽光下度過六年嗎?那時的他在想什麼呢?有沒有想起她?想起一直在遠方等待的她?
「要不要先回去休息?」雷少游提議。第一次看向來無憂無慮的妹妹這麼沉靜,他不知道該高興妹妹終於變得比較溫柔了,還是要擔心令她那麼憂鬱的原因。
「不,我想進辦公室去。」搖搖頭,雷楚笑著回答,笑容中仍然含著濃濃的憂傷。「我想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她想去看看齊璋工作的地方。好好瞭解一下齊璋平日生活的地方,也許她就可以明白,自己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他了。
***
「這裡就是齊璋工作的地方,還滿意嗎?」走進環宇集團在美國的辦公大樓,雷少游笑著向妹妹介紹。
雷楚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大樓外抬頭看著玻璃帷幕。
她終於看到了!大樓內部是什麼樣子她清楚得很,畢竟當初大樓的設計圖是由她所繪製的。只要從建造到完工,全都由當時在美國留學的三哥監督,所以她從來沒有看過實物,只是從照片中知道它的樣子。過了那麼多年,今天她總算是親眼看到了。
齊璋就是在這樣的建築物中工作嗎?
站在大門口,雷楚不由得微微一笑。三哥真的很有才能,雖然他主要是設計家庭住宅,但是他還是可以依照著她的圖稿,確確實實地把這棟大樓蓋成了她想要的樣子。
寬敞的門廳、接待大廳、電梯間……無一不是當年她所預想的情景。
而齊璋,就是在這個地方,日復一日地工作、進出,推開這些大門,使用這些電梯……就算她沒有辦法和齊璋一起度過在美國的日子,不過她自己設計的這棟大樓,已經確實地陪齊璋度過每一天,為他擋風遮雨,陪他迎接日昇日落……
「這是齊璋的辦公室。」搭電梯到了十四樓,雷少游推開了一扇原木門,笑著告訴雷楚。
齊璋的辦公室!雷楚像是著了迷似地走進那間辦公室,一言不發。書櫃中放著齊璋愛讀的英國文學書籍,溫暖色調的地毯和窗簾,而原本的辦公桌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式文件用品。雷楚笑著隨手翻弄齊璋放在桌上的日誌,卻被桌上的照片嚇了一跳。
齊璋的桌上放著一張照片,照片有些陳舊了,但還是看得出來主人細心保存的痕跡。水晶玻璃的相框,小心地框著那張照片,就放在桌上最顯眼的地方,讓人只要一站在桌前,立時可以看到那張照片。
那是一個年輕女人的照片,正對著鏡頭開心地笑著。她穿著棗紅色的襯衫,短得像是小男生的頭髮,甜甜的笑中還帶著些稚氣,眉宇間更流露出她不服輸的個性。
那是她呀!齊璋的桌上居然放著她的照片!
看著那張照片,雷楚不禁眼眶一陣發熱。她知道齊璋感情一向內斂,所以什麼甜言蜜語都不會說,沒想到他居然會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放她的照片!
「看到了吧!那是你的照片。」隨著進門的齊堯說著:「齊璋一到美國,在桌上放的第一件東西,就是你的照片。不論是在家裡還是辦公室,都絕對不會忘記。雖然他什麼都不說,不過,他對小姐是很誠心的。」
「堯哥……」雷楚的聲音有些哽咽。她回想起在台灣的那一天,當齊璋說愛她的時候,她是怎麼回答的呢?
她居然不相信他,指責他不過是責任感和愧疚使然!
要齊璋說出那樣的話是多麼不容易呀!而她居然那麼殘忍地回應他?
當她苦笑、追尋了多年的美麗情人回頭的時候,她為什麼沒有好好把握機會抓住他呢?
「小璋來美國之後,一直沒有忘記小姐。」齊堯走到窗前拉開了酒紅色的窗簾,讓窗外耀眼的陽光投射進來。「他經常站在這裡,一個人自言自語著:小楚今天打電話來了;她又生病了;她又完成了一個大案子……在這裡的人,沒有人不知道小璋心目中的人是小姐。」
「為什麼?為什麼他都不說?」齊璋為什麼不對她坦白,要讓她一個人在台灣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最後讓她對彼此的感情卻步、失去信心?
「我和小璋都是雷家扶養的孤兒,怎麼配得上小姐呢?替小姐找個幸福的歸宿,一直都是小璋的心願。」哎,有個這麼多年都無法看破的癡情弟弟,齊堯也很無奈。
「他那個呆子……」說到後來,雷楚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一滴接著一滴滑落下來。
如果沒有齊璋,她怎麼可能會幸福呢?
放在桌上的日誌,每隔幾天,就可以看到齊璋在日期旁用紅筆寫著的字:
小楚參加競圖……
小楚今天打電話來,談到新的工作……
小楚感冒了,沒有好好休息……
她一頁頁翻著,一直到他回台灣前幾天所寫的:
小楚哭著打電話來,台灣颱風來襲,她怕黑……
小楚的腳受傷了……
沉思半晌,雷楚問齊堯:「堯哥,璋這次到底是為了什麼回台灣?」她開始覺得齊璋這次回台灣有些異於往常。
「你發現了是嗎?」齊堯露出了個莫測高深的笑容,「小璋這次不是為了公事回台灣,他是聽到你腳受了傷,訂了第一班飛機回去看你的。」
「傻瓜……」雷楚頓時覺得全身失去了力氣,整個人坐倒在齊璋辦公桌旁,口中還喃喃自語著,「不過是小扭傷而已呀……」
她的美麗情人、溫柔的情人,他是克服了多少障礙和理智,才趕到台灣去看她的呢?而她居然還懷疑他!
不擅說甜言蜜語又如何?不夠霸道、主動又如何?他仍然是她最愛的美麗情人呀!
「堯哥,我要回台灣!讓我回台灣去找璋……」雷楚哭著向齊堯央求,恨不得自己有一雙翅膀可以立時飛回去找齊璋。
「車子已經準備好了。「一直沒有開口的雷少遊說話了,交給雷楚一個小信封袋。「這是一個小時後回台灣的班機機票。」
果真是女大不中留。多年不曾見面的妹妹,沒想到踏上美國的土地不到半天,又要為了另一個男人離開美國了。此時雷少游心中有著彷彿是嫁女兒的感慨。
唯一幸運的是,齊璋也算是自己家裡的人,妹妹不算嫁得太遠,還可以為他們帶進一個才能出眾的得力助手呢!
***
初秋的台灣,天氣還算十分炎熱,刺眼的午後陽光照得人直冒汗。
位於天母的一個小公園裡,雷楚坐在沙坑邊的鞦韆上,一邊看著在沙坑裡玩沙的小孩子,一邊優閒地晃動著鞦韆。
不論經過多少年,堆沙堡似乎一直都是孩子們最喜歡的遊戲。一群小孩子就像當年的他們一樣,拿著小鏟子、水桶,開始舀水、裝沙、打地基、砌牆,倒了,再重新來過,樂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
以前的她,就是因為這樣的遊戲而決定了以後要成為建築師,建造一棟棟又大又堅固的樓房,可以耐得住風雨。
而這些孩子裡面,會不會也有著當時的自己呢?
「小楚……」由雷楚的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一雙堅定的手開始替她推起了鞦韆。
鞦韆微微擺著,迎著初秋的微風,竟也帶來幾許涼意。
「你知道我在這裡?」雷楚沒回頭,問著身後的男人。
「嗯,哥哥打電話給我了,我想,也許你會在這裡。」齊璋回答著,語氣還是如同過去的溫柔。
是呀!他總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明白她會做些什麼,所以才可以在她回台灣後不到三個小時就找到她。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告訴我?」雷楚的口氣有些哀怨和抱怨。
為什麼不老實說出對她的心意,要讓他們兩個人一拖再拖、左右蹉跎?
都是齊璋的錯,都是他不好!
「對不起,我……心中還有些問題需要克服……」齊璋回答得有些吞吞吐吐,臉頰紅了。
「你心裡有什麼問題總是不告訴我,只想一個人解決。」雷楚歎了口氣。齊璋就是這樣,什麼都不願意讓她擔心。「現在呢?都解決了?」
「是的。」他的確都想通了。失去了彼此,兩個人都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不會再離開我了?」她再問。
「不會了。」他保證著。
「好,很好。」跳下鞦韆,雷楚回頭望著齊璋,露出了個頑皮的笑容,「那……要換我離開你嘍!」
齊璋愣住,不明白雷楚是什麼意思。
「你竟然忍心讓我等了那麼久,所以我不要原諒你了,我要離開你嘍!」話一說完,雷楚拔腿就跑。
「小楚……」
「來追我啊!追到了,我就不離開你了!」雷楚的大笑聲從遠處傳來。
「小心,別摔傷了呀!」齊璋笑著追了上去。小楚總是這樣,非得要捉弄他一下才會滿意。
「來呀!來呀!」她的聲音帶著歡喜和滿意。
初秋時節的小公園,陽光正閃耀著;由這裡起始的感情,也在這裡結果。
衷心追尋與等待的美麗情人,歷經了長時間的追逐,也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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