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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奇儒]蟬翼傳奇[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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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25:54
標題:
[奇儒]蟬翼傳奇[全文完]
蟬翼傳奇
作者:奇儒
楔子 死亡
白先生無疑是武林中最有名望的人。
白先生的名望不在於他的武學造詣,而是在於他的人格。
無論黑白兩道,無疑,對白先生曾經在沙場上出生入死,保家衛國的忠烈所折服。
更叫人敬仰的,白先生血戰胡虜十二次後,竟視功名如蔽物,而甘心退隱江湖做個升斗
小民。誰對白先生都只有敬佩的分!可是,白先生竟然被人暗算在他居住的玉星居!
白先生之死,無疑是武林中最震撼的事。
更叫人駭然相告的,是楚老五的判斷。
楚老五號稱百年來鑒傷第一名家,任何傷口只要給他看一眼,立即可以說出是什麼武
器、是怎樣人所下的手。
「蘇小魂的天蠶絲!」楚老五的判斷,沒有人敢有異議。
而且,從白先生的傷口來看,也只有蘇小魂的天蠶絲才能做得到!
無痕如隱!
武林中見過蘇小魂的人不多,可是不知道、沒聽過蘇小魂的人更少。
似乎可以這麼說,如果你連蘇小魂的名字都沒聽過,那你算什麼江湖人。
第二天,楚老五也被人所殺!傷痕和白先生一樣。結論是:蘇小魂的報負!
對於楚老五的死,大悲和尚並不知道。因為,當他聽說蘇小魂是殺白先生的兇手時,已
經是急匆匆的抱著他那顆異乎常人的大光頭,急急趕往洛陽的醉仙樓。
出家人有好生之德,所以他要阻止這個誤會。
蘇小魂是他的朋友,一個真正的朋友。所以,他絕對不相信蘇小魂會殺人。
因為,蘇小魂的武功是用來救人渡人,而不是用來血腥殺戮!
大悲和尚是以大頭出名,現在,他的頭真的是大了。
一路上,不但整個武林黑白兩道的人要把蘇小魂碎萬段;最可怕的,是聽說武林中最神
秘的「冥王」,已經發出了「殲惡通令」!
北斗交匯處,潛龍升天時;碧落花飄香,黃泉天上來。
北斗、潛龍、碧落、黃泉,這四個人近十年來幾乎殺光了中原武林上窮兇惡極的黑道罪
魁。
這四個人,知道他們真面目的人沒幾個,而他們彼此之間,也彼此不認識。
他們為什麼會照著「冥王」的指示去殺人?沒有人知道,也需要知鄉首,因為十年來一
百三十二條人命,他們從未錯殺過一個人!
大悲和尚稍加安慰的是,冷楓堡的堡主冷明慧人不在中原。冷明慧的可怕,如果與他為
敵。大悲和尚心中自忖著,恐怕十個腦袋都不夠方冷明慧,武林第一諸葛!
第三天,大悲和尚趕到了洛陽,踏著夜月飛身入城!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1-1-3 00:34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26:24
第一章 殺機
他把掛在牆上的木牌揭開,裡面露出一個劍匣子。他的眼中光彩一閃,盯住劍匣。劍匣
斑剝,匣內劍鞘更舊。
風從窗外徐徐吹來,正是九月寒蟬淒切的日子;桌上油燈正亮,隨風而動。突然,屋內
一片光華,如閃電御空,只是,無聲無息。
他手上已經多了把劍,一把潔白亮目如深秋縣空皓月的劍。秋月劍!出劍無聲!劍鞘已
損,劍利更甚!
牆上的木牌掉了回來,上面刻了--北斗交匯處!
他歎了口氣,回劍入鞘,依舊無聲無息。他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桌上零亂,文房四
寶、碗、筷、盤、碟各自分散。最顯目的,是桌上紅箋。箋已開,幾個墨黑的字跳入瞳孔--
--蘇小魂!
※ ※ ※
他在水中已經很久很久了,然後,像是要用盡最後一口氣,溯溪而上。溪頂,是十丈飛
瀑!他逍遙的以兩手兩足扣住崖壁青石,像極了要躍龍門的鯉魚。結實的肌肉如鋼!他輕鬆
的爬上崖頂,一翻身,落到河岸。河岸多石,白如鵝毛。只有一顆是黑的,黑如深夜無星無
月。石上有字,字紅如血。他用手輕撫著那些字,眼中露若不可言喻的譏誚。那些字,他實
在是滿意極了。當然,一十八次苦戰,用敵人的血以般若綿指刻出來的字,任誰也值得驕
傲。那些字,深秋冷月下特別顯目----潛龍升天時!
近來,他覺得有些孤獨了,可以讓他出手的目標已經不多,尤其殺了龍霸天之後,想要
找個刺激的對手可真不容易。他歎氣,無聊的用腳踏向一塊十升的白石,白石飛起,竟在半
空碎破成百十小塊,落入溪中,如急雨亂打。
他習慣性的伸手到黑石底,底下有洞。三個月來,他已經很習慣洞中空無一物,那份虛
空的感覺養成,竟使得他摸到一塊竹片時,心裡為之一震!
他呼吸急喘了起來,慢慢、慢慢,像是快餓死的人取出最後的口糧。他望向竹片上的
字,眼中精光閃動,手上青筋浮起,臉色的興奮,只差沒叫了出來。
蘇小魂!
啪!一聲,他手上的竹片已經成了粉末,隨風而去。
※ ※ ※
碧落就是天堂的意思!
碧落齋裡有人間最好的酒、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奇珍異品,還有最好的花。碧落齋就建
在花海之中,花有情,五顏六色,終年不斷。可是,這一切最好的,卻比不上老闆娘的一根
小指頭。碧落齋的主人----夫人可是南北十三省最頂頂有名的美人兒。十年來,打從她還是
十五歲小女孩子的時候,最少有三百個人願意為她死!
「那你死給我看看!」梅大人笑著:「我還真沒看過一個人臨死時是什麼樣子。」
當然,沒有人真願幹這賠本的生意,除了梅岳京。梅岳京真的死在她面前。雖然,梅夫
人早已殺過四十六個罪大惡極的人,可也從沒手軟掉淚的時候。
梅岳京的癡情,梅夫人決定嫁給他。雖然只是靈位,雖然有幾百個人同聲反對,雖然梅
家莊莊主梅望聖拒絕,可是她還是要嫁。
沒有人可以阻止梅夫人想做的事,沒有!
她回到裡,望著錦羅帳上刺的字,微笑著。那些字,是用純金絲綴上寶石繡成的,在月
夜下閃閃發光。她走了過去,讓那些字上的寶石光輝,洗著她的眼來!
碧落花飄香!
她滿意這五個字,沉醉所有人的恭維。可是,枕上的玉珮,卻令她駭然驚視。玉珮翠
綠,佩上系紅絲緞,緞底打了個結,結上系紙絹。
她顫抖的取出紙絹,打開!
蘇小魂!
※ ※ ※
大悲和尚找到蘇小魂時,蘇小魂正躺在三圈脂粉堆中。和尚逛青樓,這騷動可真不小。
幾個妓女又笑又叫的圍了過來,和尚除了面紅耳赤,直念南無阿彌陀佛,你說,他還能幹
啥?
嘿!就這個和尚的大頭果然與眾不同,左捏一下,右捏一下,那些妓女全成了木頭人,
個個不會動啦!
「唉----,真是掃興!」蘇小魂由妓女堆裡探出頭來:「和尚,你這是幹啥?「
大悲叫道:「幹啥----?你命都快沒啦----」大悲嘴裡說著,手可沒閒著。一下子,三
圈的妓女變成了呆頭鵝,直傻傻的定在那兒。
小魂:「唉呀----,和尚好功夫----」大悲:「說些什麼廢話,快找楚老五去----」小
魂長笑一聲,站了起來;這下大悲和尚可傯眼了。原來蘇小魂是坐在一堆蛋上,更可怕的,
是一顆接一顆疊起的蛋上。
大悲:「你什麼時候改行當起母雞來了?」
小魂大笑,拿起蛋便往大悲和尚身上打去。
大悲驚叫:「你瘋啦----」大悲和尚驚呼,因為蘇小魂可不是開玩笑。大悲和尚心裡明
白得很,這個蘇小魂隨手扔出來的雞蛋,竟隱隱含了「九宮定穴」的手法。這招他可見識
過,當年大漠七十二騎就是這樣被迫得退隱江潮。
可是,大悲和尚不是大漠七十二騎;而大漠七十二騎也不是大悲和尚。因為,大悲和尚
知道,蘇小魂不會對他真的出手,如果出手了,那一定有原因。
原因很快就明白了,門外,有六個人被雞蛋打中,動也不能動。另外有三個人,用刀劈
向飛來的雞蛋。然後,很輕脆的三聲----喀、喀、喀----大悲和尚太清楚了,這三個人使刀
的手是完了。
蘇小雲慢斯理的走了過來,看著抱臂呼痛的那三個人,微微一笑。
蘇小魂道:「和尚,你看這三個俠客是好人還是壞人?」
大悲和尚沒好氣的瞪了蘇小魂一眼,道:「既然叫俠客當然是好人。」
蘇小魂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好人,那就交給你了。」
蘇小魂說完,飲已往窗外反身投射,去勢如電。
窗外有刀,而且是把很快的刀!
傳說,當年江潮上有十三個人都叫「閃電刀」。三年來,只剩下這一把。
刀的主人叫俞傲。人如其名,刀如其人;俞傲的刀快,快到站在狂風暴雨中可以滴水不
沾。現在蘇小魂就站在俞傲的面前!
屋裡,大悲和尚已經拍開了冀東六雄的穴道:也接合了長淮三鷹的肘骨。
長淮三鷹不是兄弟、也非同門;只是因為義氣而結合。老大金鷹魯海、老二銀鷹邱迅、
老三劍鷹白全。他們三個試試接合的肘骨,露出不可置信的臉色。
大悲和尚沒好氣的問道:「幹什麼,難道是和尚接骨的手法不好?」
魯海急忙一揖,道:「不、不,大師手法出神入化,竟然可以將斷了的天璇三脛重新接
合,真是令人難以相信。」
大悲和尚假裝生氣說:「什麼天璇三脛,和尚我不過是討厭聽到有人鬼叫鳥叫罷了。你
們還不快滾!」
長淮三鷹和魯東六雄大家互望一眼,拱拱手,轉身就要離去。大悲和尚像是突然想起什
麼似的。
大悲和尚:「等一下。」
九個人聞言一愣,又轉過身來。
魯海道:「不知大師有何指教?」
大悲道:「你們怎麼知道蘇小魂在這裡?」
魯海道:「知了告訴我們的。」
大悲訝異道:「知了?知了是什麼?」
「知了就是蟬,就是會吱吱叫的蟬。」說話的是冀東六雄的老大----「破雲手」張誠
英。
這下,大悲和尚可更迷糊了。
「知了就是蟬,那麼你告訴我,難道你聽得懂知了的叫聲?」
「不是,」現在歎氣說話的是魯海:「只不過有人把死掉的蟬丟給我們,而正好蟬翼上
寫了『蘇小魂在醉仙樓』。」
「所以你們就來了。」
「是。」
「那你們來幹嘛----,為什麼要找蘇小魂?」
「大師,你該比我們明白,」魯海臉上露出歎息的樣子:「因為楚老五的一句話----白
先生是蘇小魂的天蠶絲所殺的。」
「白先生跟你們什麼關係?為什麼白先生的死,你們要找蘇小魂?」
張誠英道:「不只我們。現在,整個江潮都在找他。」
大悲道:好,很好。「魯海訝異道:「好?好什麼?」
大悲和尚笑了起來,拍拍魯海的肩。從大悲和尚抬手、伸出、落下。不但每個動作魯海
看得一清二楚,另外八個人也看得一清二楚。他們奇怪的是,為什麼魯海不躲?所以每個人
臉上都露出訝異不解的表情。魯海給那八個人看得心裡直罵。
他奶奶的,和尚可真不公平,為什麼只拍我一個人。他們其中誰可以躲得過,我以後姓
龜。
這邊,大悲和尚更親熱的摟住魯海,一副老朋友的樣子。
大悲和尚道:「喂----,我說魯海啊----,幫個忙怎樣?」
魯海道:「什麼忙?」
大悲道:「傳個話,叫武林上那些要找蘇小魂那個混小子的,全到楚老五的房裡等
著。」
大悲和尚說完,果然如預料中,每個人臉上露出訝異的表情,望著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得意道:「怎樣?出乎你們意料吧!」
張誠英道:「是……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可是……」
大悲和尚:「可是什麼?怕蘇小魂沒法應付?放心好了,我們要楚老五再鑒定一次,到
底白先生是不是蘇小魂殺的。」
大悲說完可就更得意了。因為,眾人的表情已經告訴他,他們是多麼的訝異。
魯海道:「大……大師,難道您不知道楚老五已經死了?而且是和白先生同一種兵器所
殺?」
他奶奶,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大悲和尚這下可苦著臉了,他望向窗外,駭然驚見一道刀
光,由空迸裂!
俞傲出刀!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有關俞傲的傳說太多了。長白山頂怒斬雪七么子、大漠狂沙力劈魔火神君,甚至在黃海
巨濤裡把惡名昭彰的白魔巨鯊給殺了煮來吃。而且,只有一刀!
俞傲的刀就是這樣,沒有招式、沒有花巧,只有快!快!是力的昇華。雷霆殺機,皆凝
聚在刀鋒一線。
俞傲有沒有敗過?不但有,而且還敗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巫山之頂,雲海飄渺間。俞傲出刀,刀如來自天外;對面站的人是白先生。
白先生無招無相,身人虛空之中,如凝如散。愈傲的刀在半空,停住!因為,白先生已經化
入宇宙天地之中;似山嶽峙立;又似浩瀚滄海。處處是漏洞,而處處又是機鋒!俞傲只有收
刀長歎!
愈傲第二次失敗是在萬鶴神木之上,這次對手,還是白先生!白先生坐於神木之頂,手
捻念珠,聲聲佛號如鐘。這回,俞傲連拔刀的念頭都沒有,轉身長嘯而去。
現在,白先生死了,死在蘇小魂手上。俞傲一生只相信他的刀,只有刀才是真正的朋
友。而白先生無疑是他唯一的朋友中最大的敵人、最想超越的敵人死了,死在蘇小魂的手
下。俞傲心中只想一件事,就是復仇!因為俞傲的心裡,認定可以當敵人的人實在太少,如
今白先生一死,豈不是更叫他孤獨的可以?所以他這刀有恨,恨如急急風火一線,直落向蘇
小魂!其勢如電,君臨天下。沒有人擋得住!絕對沒有!
蘇小魂出手!
「小魂一引,西方如來」蘇小魂,三十歲。十四歲出道,六年內連敗三百四十場。二十
歲失蹤,二十六歲復出江湖,四年來,戰了二十六場,全勝!二十六場,包括七火掌門、十
二幫派幫主、四位大魔頭及三位牢內名家。蘇小魂的武器是密密卷在手上的天蠶絲。
天蠶絲,其鋒如刃、其柔似水;其利穿甲,其舞如蝶。蘇小魂從來沒有殺過人,他的武
功是用來救人的。讓他出手,只有兩個目的----救人、救己。
愈傲的刀已到!
「一個人的優點,一定是他的缺點」!蘇小雲絕對相信這句話!俞傲的刀快,快的無人
可擋,蘇小魂也不例外!
對於不能擋的刀鋒一線,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讓它更快,快到刀的主人自己無法控
制。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小魂一引,西方如來」!
蘇小魂的天蠶絲瞬間像是由俞傲的刀背上生出來一樣,迅速往蘇小魂的袖中收入。俞傲
只覺得掌中一緊,刀勢如飛,如大鵬展翅將去。俞傲心中一驚,指上加力,略收!就這麼千
釣一發之際,刀鋒已過,青絲如雪。
真正的武學,絕不多費一分力而殺敵於刃下。一切的角度、應變、風速、光影計算在
內。俞傲一刀,受到蘇小魂氣機牽制,回力一收,便只能以微毫之差掠面而過。
俞傲收刀,冷冷望著蘇小魂道:「很好!」
蘇小魂微微一笑道:「是很好。」
在屋子裡的邱迅本來見了剛剛那一幕,大氣不敢一喘,現在可真的蹩不住了。
邱迅道:「大師,你說他們兩個好來好去是幹什麼?」
大悲和尚歎了一口氣道:「俞傲說很好的意思是他又找到一個可以較量的高手,所以很
好。」
邱迅訝異貌,說:「那……那蘇小魂又好什麼?」
大悲和尚看著窗外那混小子蘇小魂一副高興的樣子,心裡不禁想罵又想笑。
那混小子好什麼?當然好,現在俞傲把他當作對手,一定不會讓別人來算計那混小子。
大悲和尚心裡想著,嘴裡可敷衍啦!
「那混小子好什麼和尚我可不知道,大概他做人比較隨和點,人家說好他就好。」
「是這樣子嗎?」邱迅疑惑的看看魯海,魯海聳聳肩,不置一言。
人影一閃,蘇小魂由窗外又躍回了屋子來。窗外,俞傲已經不知所蹤。大悲和尚端詳著
蘇小魂的腦袋,一付很欣賞的樣子。
蘇小魂道:「和尚,你用不著這麼崇拜我嘛----!」
大悲和尚沒好八的罵道:「可惜、可惜。」
蘇小魂道:「你可惜什麼?」
大悲和尚念了聲「阿彌陀佛」道:「可惜他沒把你的頭髮削得和我一樣……」
蘇小魂鼓掌大笑,道:「可惜、可惜。」
大悲和尚雙目一瞪,道:「你可惜什麼?」
蘇小魂道:「可惜這一戰沒讓你去,不然……」
大悲和尚道:「不然怎樣?」
蘇小魂促狹的弄弄眼,道:「不然你和尚就有頭沒有皮,去掉了這臭皮囊,說不定和尚
你就可以成佛了呢!」
大悲和尚大笑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那我真該去找那個俞傲才是。」
大悲和尚說走就走,一瀏煙,已止見人影。眾人訝異面面相覷,不知道大悲和尚在賣弄
什麼玄虛。蘇小雲微微一笑,拱手道:「諸位請吧!快跟那個和尚走。」
魯海疑惑貌,道:「為什麼?」
「為什麼?」蘇小魂笑了起來,「因為和尚聽到一個人的腳步聲了。」
「誰的?」最少有四個人問。顯然,能讓大悲和尚這種人走的,一定是值得看的人物。
「也沒什麼特別,只不過……」蘇小魂把聲音壓的低低的,低到每個人必須傾身去聽。
「只不過,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
長淮三鷹、冀東六雄,很明顯的,眼中緊張的神色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種祈待的、
渴望的表情。
只要蘇小魂說是很漂亮的女人,那一定很漂亮。
他們似乎忘了剛剛是要來殺蘇小魂,沒關係,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反正是多得算不完,以
後多的是機會。
蘇小魂道:「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件小秘密。」
邱迅急忙道:「什麼秘密?」
蘇小魂笑了起來,而且還笑得很大聲。
「那個女人,就是天下最後一位具有婦女美德的人……」
蘇小魂話還沒講完,所有的人都溜光了。他們為什麼要跑這麼快?蘇小魂已經沒有時間
去想了。因為,鍾玉雙已經出現在門口,更要命的,是她手上的紅玉雙劍已經出手。紅玉雙
劍,一劍名「情」、「一劍名」思「!蘇小魂歎了口氣,閉上了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27:11
第二章 追殺
「你說,你是不是很帥?」蘇小魂站在銅鏡前,左看,右看看,自己實在不怎麼樣?塌
鼻子、小眼睛、濃濃的眉毛是有些性格,乘下的呢?他不能不說是,不能不對自己誇讚一
番。因為他那不怎麼樣的脖子上,有兩把其紅如血的紅玉刀正割著他的鬍子。你說,刀主人
問話,而且希望你說」是「的時候,如果敢說個」不「字!那結果是……蘇小魂當然知道,
天下最後一個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和天下排名第一最無理的女人意思差不多。所以,他只有
不斷的誇讚自己,誇得連他這麼厚臉皮的人臉比火炭還紅。不,應該說比頸子上的紅玉雙劍
還紅,那主人才會滿意,才會收起劍,才會收起嬌嗔,才會滿足她的眼光不錯。」我當然是
天下第一美男子啦!「蘇小魂開始一段自己也不知該用多大的聲調來強調:「你看看,這細
眼可是鳳眼哪!這塌鼻可是龍鼻,這短脖子是道地的麒麟種,還有這耳朵,小是小,你要知
道,耳小的長命,是仙鶴翼……」
蘇小魂偷瞄了一下,銅鏡裡的鍾玉雙。雙十佳人,其貌美如天仙,體態輕柔,蓮步微移
時,有若凌波洛神。
唉!她看上我,是她的不幸,還是我的不幸?
蘇小魂想搖頭歎氣,無奈雙劍依在,其鋒驚人。
劍的主人終於大赦,收回雙刃,在手上把玩著。一抬頭,眼中含淚,似有無限嬌嗔,蘇
小魂一見,心中叫苦。
鍾玉雙悠然歎口氣道:「怎麼會發生那件事?」
蘇小魂小心的賠罪道:「或許……或許有人想嫁罪於我。先殺了白先生引起武林公憤,
再殺楚老五來個死無對證。所以……」
鍾玉雙唰的一下站了起來,兩手插腰怒罵:「誰管你什麼嫁罪不嫁罪,我是問你去醉仙
樓幹什麼----!」
女人!她可以不管你死活,但非管你為什麼要找別的女人不可。
「你快說吧!」鍾玉雙的劍又架上了蘇小魂的脖子。「在你還沒斷氣以前快說個清楚--
--清楚的意思是……」
「清楚的意思是----讓你能體諒為什麼要這麼做,而不是原諒為什麼要這麼做?」蘇小
魂對自己的解釋實在悲觀。
鍾玉雙冷笑道:「你明白最好。」
蘇小魂看著銅鏡裡,他那麒麟種的脖子。脖子上的兩把劍,又扁又細,細而小短,像極
了苗疆紅煉蛇,三尺長短,其毒天下排名第四。
蘇小魂道:「我在找一把刀的主人。」
鍾玉雙道:「什麼刀?」
「蟬翼刀。」
「蟬翼刀?兩百年前傳說太史子瑜用的蟬翼刀?」
蟬翼如紗、如霧、如詩、如夢!
蟬翼為刀,刀鋒所過,如絲、如線、如痕、如隱。
蘇小魂歎了口氣,道:「沒錯。下是昔年太史子瑜的蟬翼刀!」
鍾玉雙冷冷一笑,手上用力,蘇小魂不得不把下巴抬高了點。鍾玉雙可好整以暇的拿蘇
小魂的下巴來磨劍。
蘇小魂急道:「喂喂----你可是不信?鍾玉雙道:「你叫我如何相信?」
蘇小魂道:「醉仙樓的主人可是范老頭?」
鍾玉雙不答話,只是一直用劍磨著蘇小魂的下巴。
蘇小魂可慌了,急忙又道:「那個范者頭的先人是太史子瑜的家僕,而范老頭以前的祖
父、祖父的父親、祖父的祖父都是在太史家做事。所以……所以……」
「所以先查范老頭,再找蟬翼刀主人,然後你捉了他,要他比對蟬翼刀下的鋒痕。然後
證明是了,就算找出兇手,大功告成,而你也脫除嫌疑,從此三山五嶽任你遨遊?」
「對、對、對----對極了----」蘇小魂還不忘奉承女人永遠是對付女人最好的武器。
「你不但是最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而且還是最有智慧的女人……」
「是嗎?」鍾玉雙溫柔一笑,雙劍收回。突然一提手,就要反掌摑蘇小魂。突然,她的
手停在半空中。
「你……你……你這混蛋,竟敢……」
鍾玉雙咬牙恨聲,怒瞪蘇小魂。可不是,只見鍾玉雙的手腕上有一絲細線,綿延到蘇小
魂的袖中。絲柔如水,絲堅似鐵。鍾玉雙的手竟被鎖在半空中,進退不得。
「你想幹什麼?」鍾玉雙不得不使出女性的本能,簡直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
「沒什麼----」蘇小魂笑道:「我不過想再走走醉仙樓。」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等你?」
「當然知道,沒一百個也有九十九個。」
「那你還去幹嘛----?」
「去抓蘇小魂----」「抓蘇小魂?你要去抓你自己?」
蘇小魂大笑道:「對、對極了。你今天講的話都很有道理。」
「那……那要怎麼抓?」
「這個你放心,回來我再告訴你。」
鍾玉雙驚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小魂這回可真的得意大笑了:「我為什麼要跟你回來?這房子建在樹下真是安全得
很。」
鍾玉雙聞言,臉色一變,道:「你……你這狼心狗肺的混蛋,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
裡----?」
蘇小魂笑道:「對、對極了。你想,我會用什麼法子讓你不能出去?」
鍾玉雙冷笑貌:「點穴你不敢,要是給蚊子咬了,回來就有你好受。鎖起來嘛----你又
怕我餓死。廢了我的武功,你又下不了手。所以……」
「所以怎樣?」
「所以你一定會叫老娘幫你縫衣服,而且是破得慘不忍睹的衣服,讓我乾脆替你新做了
一件。」
「好、好極了。這法子真好。你實在是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蘇小魂說完,他
身上的長衫實在已不算是衣服了。等於,他把一些布條丟給了鍾玉雙,揚長而去。
※ ※ ※
他坐在山崖頂,胸前抱劍;劍鞘有紋,刻的是北斗七星。他的名字就叫「北斗」!
北斗!北斗交匯處!死亡!
他已兩鬢微白,五十年紀,一身青衫隨風逍遙。人在頂上,頂上有月,月圓如盤。他望
月微歎,歎世間何多殺戮。三十年來,手下已俎殺二十八位大凶大惡之人。
江湖有四句話!
北斗交匯處,潛龍升天時;碧落花飄香,黃泉天上來。
四句話四個人。四個專殺武林敗類,窮兇惡極的人。
他長嘯起身,望山下洛陽名城。洛陽城內,歌舞酒樓,醉仙樓排名第二。
醉仙樓,太史世家產業。他的情報組織已經告訴過他,醉仙樓曾有一戰,小魂俞傲!這
一戰在短短半個時辰已經轟動江湖。
他一轉身,已然看見一位年輕人走來。他眼中精光暴射,身體和手腕之間已自然而然的
調節。那是一種如月臨空,七星定位的身勢。
七星交匯處,生、傷、杜、景、休、開、驚七門皆閉。只留死門!死門一,無人可避。
那年輕人走得很逍遙,上身是件無袖短襖、下身著件黑色長褲褂。北斗奇怪的又盯了那
年輕人一眼。幹啥?他想賣弄肌肉?瘦排排的胸部,實在沒什麼看頭。
那年輕人微笑的走了過來,手上沒有武器;北斗再細看他的手,絕不練外功的人。那雙
手細膩柔順,像是書生;只是比較奇特的,是他右手手上,大拇指、食指、中指似乎皮厚了
一些。
「喂----老兄。借件衣服穿穿吧!」
那年輕人竟然一副很熟的樣子走了過來,而且是踏入死門的走了進來。北斗顯然是放心
了,不管是誰,只要踏入死門,多少他自己不會吃什麼虧。
所以,北斗現在有心情說笑了。
「你是誰?我是誰?我為什麼要把衣服給你?」
「好極了,這問題問得真好!」年輕人乾脆坐了下來,而且,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兩
瓶千里醉「的紅筍酒。年輕人道:「第一,你是誰?你當然是北斗啦----不然還有誰?」
年輕人說得輕鬆,北斗可是心裡發毛。他可不得不小心點,手上的劍勢,又凌厲了幾
分。江湖上又幾個人知道?
北斗道:「你怎麼知道的?」
年輕人道:「第二,因為我是蘇小魂!」
王八蛋。北斗心裡已經罵了十萬八千聲。就是這小子害老子千里迢迢趕來要殺人。呸!
連車馬費都沒有,如果這回殺了你,家裡窗前那幾朵菊花枯了,看我連墳都給你扒了。北斗
還在心裡罵,那個蘇小魂還真語不驚人死不休。
蘇小魂道:「還有,老兄啊----我說拿瓶紅筍酒換你一件衣服,你不虧吧!我是將就賠
了一點,那你不但撈了瓶好酒,而且可以快快回去看你的寶貝菊花枯了沒有。」
什麼?這小子分明是要拆我的台。
北斗左看看、右看看這個蘇小魂,才驚然發覺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生門之位。更可
惡的,是這小子已經把酒遞了過來。遞的意思是,酒瓶已到北斗的面前,而瓶底有條細細如
絲的線托著。當然,北斗大腦休息用小腦想也知道這細細的絲線就是聞名天下的天蠶絲。
「怎樣?換不換?」蘇小魂笑得很大聲、很愉快。
「可以不換嗎?」北斗實在捨不得身上這件衣服。
「不可以!」蘇小魂還是笑,而且更大聲。
「好,那就換。」北斗也大聲的笑,只是,有些勉強。
※ ※ ※
唐雷喜歡黑色的衣服,不但黑,而且黑得發亮。唐雷望著地上的雞蛋發楞。可不是,有
四顆雞蛋一個一個被壓到地板內,一個接一個,整整齊齊的。唐雷自忖,他活到三十六歲,
全身上下可以同時發出二十一種不同的暗器,可是這種母雞功他可不會。而他要對付的,就
是會這門母雞功的蘇小魂。
四川唐門,衰器冠絕天下!
「你去看看怎樣吧!」唐門老太太的一句話,唐雷就來了。兩天前他從唐家堡馬不停蹄
的趕來,最新的消息是,一個時辰以前,小魂、俞傲一戰!當他趕到的時候,醉仙樓營業依
舊,可是前前後,最少有十八波道上朋友要蘇小魂的那間房間。范老頭拒絕,因為唐門已經
訂了下來。
唐雷到了的時候,簡短的下了一道命令:「誰都不淮進來。」
不准的意思是,想進來的就殺!所以當蘇小魂穿著北斗的衣服進來時,唐雷不禁有些懷
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唐雷道:「你從門外到院子到這裡,總共走了多久?」
蘇小魂道:「不久,跟平常差不多。」
唐雷皺眉,看看蘇小魂那件長衫。長衫的袖口有繡著七顆星,七顆綠色光亮的星。
唐雷道:「你是那位傳說中的北斗先生?」
蘇小魂微笑道:「你看這件衣服是不是?」
唐雷點點頭。天下用銀魔蜈蚣做成的衣服只有一件。天下敢在袖口綴上七星,而且是綠
色的北斗七星,只有一個人。那麼,這個人不是北斗是誰?
唐雷道:「傳說北斗先生是用劍,而且是無聲無息的秋月劍。」
蘇小魂微微一笑,由袖中取出一把古色古香的劍來。
蘇小魂道:「你說的是這把嗎?」
說真的,唐雷沒見過秋月劍,可是他又不能不點頭。
唐雷道:「還有一個疑問。」
「你說!」
「北斗先生成名三十年,而你似乎只不過……」
「你到底有沒有見過我?」蘇小魂問道。
「沒有!」唐雷答道:「見過你的大半都死了。」
蘇小魂道:「你知不知道有一種四藏的密功,可以改變人的形貌胖瘦?」
「不知道,」唐雷現在可覺得自己像個學生了。「那種四藏的密功叫什麼名字?」
蘇小魂咳了咳,瞪了唐雷一眼,道:「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你連這個都不知
道?」
唐雷看著這小子,心裡打了好幾個結。唐家的情報網遍佈天下,四陲那那邊,多少也有
人馬在,怎麼就沒聽過這玩意兒?所以他又小心翼翼,以一種求教的神態問道:「我只聽說
藏密那邊有種大手印的功夫。」
蘇小魂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很諷刺的樣子。唐雷看在眼裡,罵在心裡。
待會兒送你一個「八仙渡海」,叫你以後連笑都不敢笑。
唐雷還在想著,蘇小魂已經走到雞蛋前了。
蘇小魂道:「喂----我說唐老弟,這招『八仙過海』可千萬使不得啊----。看看你手指
彎得那個樣子,莫目那些暗器是放在背後?」
蘇小魂笑著說,那唐雷可是一咕嚕的背脊冒出冷汗。
他奶奶的,還好這小子不是蘇小魂,不然我唐雷那還得混?
唐雷臉上堆滿笑容道:「前輩,這個……這個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可是有些什
麼特殊?」
蘇小魂道:「嘿----你記性倒是不錯,這麼長的名字都能記得下來。哪----念你小小年
紀能懂得禮數叫我一聲前輩,那就露一手給你看。」
唐雷還想拱手說些道謝的話,卻見地板內的雞蛋一顆一顆飛了起來。讓唐雷震驚的,原
來估計只有四顆雞蛋,竟足足飛出一倍,八顆!
唐雷苦笑道:「這個蘇小魂好像不簡單。」
蘇小魂道:「何止不簡單,簡直是天下第一……」
唐雷驚道:「真的這麼利害?」
蘇小魂笑道:「我話還沒說完,你緊張什麼。我是說他簡直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唐雷道:「連你也這麼認為?可是我聽說他長得不怎麼樣。」
蘇小魂道:「你沒見過他?」
唐雷道:「沒有。甚至唐家堡內連他的畫像也沒有。」
蘇小魂道:「那你來幹什麼?你連敵人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你到底這個架要怎麼打?」
唐雷道:「我不知道,可是有另一個人知道。」
蘇小魂道:「誰?」
唐雷笑得很愉快,因為,那個人就出現在窗口。
唐笑!
唐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唐笑在就像是沒有事情一樣。這個意思是說,只要唐笑出
手,唐家的人就可以開懷大笑。現在唐笑已經進來,就站在蘇小魂的背後。
蘇小魂看著唐笑,微微一笑,道:「唐笑,你那招『觀音普渡』練得怎樣啦----?」
現在,唐雷笑不出來了。唐笑更笑不出來。
唐笑道:「差強人意----」唐雷出手,上上下下四十八件暗器,二十一種手法。
唐笑出手,前前後,衰器一件----就是那件觀音淚!
菩薩我法二執已亡,見思諸惑永斷,乃能護四念而無失,歷八風而不動。
惟以利生念切,報恩意重,恆心為第九種風所搖撼耳。八風者,憂喜苦樂利衰稱譏是
也;第九種風者,慈悲是也。----大智度論。
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窗破、人去。屋裡已不見蘇小魂的蹤影。
※ ※ ※
蟬翼如紗、如霧、如詩、如夢!
蟬翼為刀,刀鋒所過,如絲、如線、如痕、如隱。
「好刀!」說話的是一名老者。六旬年紀,削瘦修長的身子,手如枯材亂枝,對著桌上
的蟬翼刀點頭讚歎。
屋子裡無窗、無桌、無椅,空空洞洞的像間囚室。特別的,是四面牆上的琉璃燈,最少
也有五六十座之多。老者的對面坐了一位黑衣人,全身裹得緊緊的,只露出明亮如皓月的雙
眼,媚態橫生。一襲黑衣,竟藏不住紅粉嬌媚。兩人席地而坐,偌大的房內,竟滿地兵器。
「刀是好刀,」黑衣人說:「只不過就怕有人明白白先生之死和此刀有關。」
「這你放心,」老者道:「此刀自昔年太史子瑜死後,已在江湖上失蹤了兩百年。倘非
這次無意中從水火別門裡無意撿到,恐怕永世不得出土。」
黑衣人道:「難道太史世家的人不會懷疑?」
老者道:「這你放心。百年來太史世家已退出江湖,鑽研功名去了。那座醉仙樓便是賞
給范老頭之物,其實已和太史世家無關。」
黑衣人點點頭,又問道:「總護法,你認為蘇小魂這次可以逃得掉嗎?」
被稱為總護法的老者笑了起來。老者道:「這不重要。」
黑衣人訝異道:「為什麼?」
老者道:「蘇小魂是一定要死,可是不是現在。」
老者隨即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武林如果還不夠亂的時候,我們絕不能讓蘇小魂死
去。」
黑衣人道:「這意思是我們甚至還要救他?」
老者大笑道:「如果我們再出手,是不是會引起別人懷疑?」
老者道:「不會,絕對不會。」
「為什麼?」
「因為蘇小魂的天蠶絲和這把蟬翼刀都是三百年前劍秀才終其一生才鑄成的兩件兵
器。」
「殺人之後無痕如隱?」
「對!誰也不會懷疑這把失蹤了兩百年的蟬翼刀會再出現江湖。」
「那蘇小魂知不知道?」
「結果都是一樣,」老者仰天大笑道:「沒有人會相信,而且,他連解釋的時間也沒
有。」
這一切安排似乎都很周全。老者由身上取出一卷紙軸來,展開。裡面寫了密密麻麻的符
號文字,都是記載蘇小魂的行蹤。
老者道:「從殺白先生到現在是第九天。蘇小魂在醉仙樓受創於唐笑的觀音淚也該是第
七天了。」
黑衣人道:「當時要我殺白先生的原因,是不是因為白先生是武林上最具人望的的俠
士?」
老者道:「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白先生功在國家,曾經為朝廷出生入死,血沙場十
二次。至今中原得以安然不受外族入侵,白先生當年神勇,正是最大功勞。」
黑衣人道:「那……那為什麼要殺這麼一個人?」
老者笑道:「只有殺了他才會同時引起黑白兩道的公憤。也唯有如此,中原武林才會
亂。一亂,幫主御統武林的大志才能成功。」
黑衣人道:「那楚老五號稱百年來第一鑒傷名家,任何兵傷只要他看一眼就可知道,為
什麼他會看不出來?」
老者大笑道:「因為我才是真下的楚老五,那個替死鬼不過是我的替身罷了。「
黑衣人歎氣道:「這下,蘇小魂真是永無翻身的時候。」
老者道:「當然!現在全武林四大世家、六大名門、十三幫派及各大門派已經出資招賞
他的腦袋。」
黑衣人笑道:「這錢一定不少?」
老者道:「也不多,剛剛好五十萬兩黃金。」
黑衣人驚訝道:「有這麼多?」
老者笑道:「對朝廷來說,也不會多到那裡去。」
黑衣人道:「朝廷也知道了?」
老者道:「不但知道了,而且禁宮第一護衛也到了洛陽,無論死活,要帶他到皇上面前
親自問罪。」
黑衣人道:「天下之大,恐怕已經沒有他容身之處。」
老者道:「這倒未必,最少天下有天洞地方只知其名不知其所。」
黑衣人道:「蘇小魂會知道?」
老者道:「他最少知道鍾玉雙的住處!」
黑衣人道:「鍾玉雙?紅玉雙劍的鍾玉雙?老者道:「對!武林中只知道有這麼一個
人,也知道她是號稱天下最有婦女美德的女人。可是,沒有人知道她住的那棵樹是那棵。」
黑衣人驚訝道:「她住在樹下?」
老者道:「不錯。冬暖夏涼,住在樹下有什麼不好?」
黑衣人點點頭,道:「那蘇小魂會去那兒?」
老者道:「不會,一定不會。因為他愛鍾玉雙,所以一定不會把麻煩帶回去。「
黑衣人道:「他還算是個男人。」
老者微微一笑,不答話,細心的研究那卷軸。
黑衣人道:「總護法,你想,他會去那裡?」
老者沉思了許久,道:「這年頭肯為朋友賣命的人太少了。肯會為蘇小魂賣命的,只有
鍾玉雙和大悲和尚……」
老者似乎突然吃驚的叫了一聲:「不好!」
黑衣人急忙道:「什麼事不好?」
老者歎氣搖頭道:「當時你以知了通知長淮三鷹、冀東六雄是不是?」
黑衣人道:「是啊!是為了留住蘇小魂不被大悲和尚帶走,這樣俞傲以最快的速度才能
趕到。」
老者道:「唉----我忘了俞傲會幫蘇小魂。」
黑衣人道:「為什麼?」
因為你還太年輕,因為你是女人,所以你不明白男人的友誼!老者沒說出來,只是低頭
對卷軸沉思。
※ ※ ※
俞傲果然幫蘇小魂。他用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把蘇小魂困在九重十八洞之中。九重十八
洞,綿延連結,錯縱複雜。蘇小魂逃了七天,累得恨不得自己是條豬,最少還可以吃飽睡
飽。俞傲出現,只說了一句話:「跟我來。」
蘇小魂二話不說的跟著走。第八天,到達九重十八洞。俞傲又只說一句話:」進去!」
於是蘇小魂乖乖的進去。當天,洞外最少聚集了五十名武林人士。第二天,人數已經有
了五百名以上。於是眾人商議的結論是----找俞傲!
俞傲似乎由江湖中消失了,眾人找了一個月,一點創傲的蹤影也沒有。不但是俞傲消
失,連大悲和尚和鍾玉雙都消失了。一個月後,各門各派除了留些人手在九重十八洞外,全
部回去。沒有人要進洞,因為洞內太複雜、因為蘇小魂太可怕,誰也沒把握一對一可以贏。
尚然,什麼事都會有例外的人。潛龍就是例外中的一個!他等到大隊人馬撤離了,才在第二
天的晚上,輕飄飄的射入洞中。緊接著,又有一個四十歲模樣的大漢如鬼魅般的躍入。
「那個人就是禁宮護衛頭頭趙任遠!」老者坐在山石上面說著:「知了,你知道待會兒
該怎麼做吧?」
「知道!」黑衣人冷笑道:「蟬翼刀下,不留活口。」
老者欣慰的點頭,站了起來,道:「事情辦好後回來找我。」
黑衣人沒答話,老者已經飄然遠離。
黑衣人慢慢的回身,慢慢的往洞口而去。
「什麼人?」今晚負責巡查的是鷹爪幫的弟子。鷹抓一門,江淮一帶勢力龐大,而且個
個手下功夫也不弱。
「知了!」黑衣人道。
「知了?你就是通知本門蘇小魂行蹤的知了?」對!」「失敬、失敬!「和黑衣人談話
的是鷹爪幫幫主的大弟子董順成。」不知您今日可又有那蘇小魂的消息?」「有!「知了回
答的很乾脆!」真的?「董順成激動了起來,到底五十萬兩金子可不是小數目。」他……他
在那?」「他就在這裡!「話停刀至,董順成倒下。知了冷笑的望著那幾座各門各派搭起來
的帳棚,調節自己的氣息,輕飄飄的如五月棉絮,投入。知了到最外圍的一座帳棚時,裡面
三個人正在飲酒作樂。三個人的裝扮,顯然是冷楓世家的人。只見一個胖子正大口大口喝
酒。另外有兩個則是弟子模樣,在旁陪飲著。知了認識那個胖子,正是冷楓世家的總管----
冷屠夫。冷屠夫為人並不冷,也不兇惡。他原來是在冷楓堡裡殺牛的,十八年下來,竟然由
其中領悟了武學的妙處。加上堡主,號稱武林第一智者冷明慧的教導,並由莊子」養生主
「一篇文章中的啟發,使得這傢伙竟具一代宗師的雛形。這傢伙可不好惹,知了心裡想著。
她決定找其他人的晦氣,剛剛已經計算過了,除了死去的董順成和這三人之外,應該還有三
十六位。知了一轉身,冷屠夫已經笑嘻嘻的站在帳前招呼著。冷屠夫笑道:「朋友既然來
了,怎麼不進來喝口酒?」
冷屠夫可是很隨和的站著,而對面的知了卻覺得那個屠夫氣勢驚人。他竟然把老娘當成
牛來看,一副看從那裡下手的樣子。知了迅速的打量了一下,下了決定,那個決定就是----
出刀!
※ ※ ※
潛龍到了洞裡並不急著往前走,而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
「如果我想得到現在進來,難保別人不會這樣。」這是他第一個想法。
「會現在進來的身手一定不錯,身手不錯的打起來才過癮。」這是他第二個想法。
近來真正算得上對手的人實在太少。因為自己是背著「替天行道」的名義,所以有些極
想一試的目標只能放在心裡。蘇魂、大悲和尚、鍾玉雙、俞傲,無疑都是極好的人選。這回
一次碰上,潛龍真是興奮的血氣上衝。他正高興著,一道人影隨之而入。潛龍注視那個人,
下了評語。
輕功不錯、內力更好、氣勢凌人、智慧不差!
潛龍之所以認定那個人智慧不差的原因是,那個人跟他一樣,隱身到一塊大石後面。潛
龍滿意極了,唯一的缺憾是,他不認識這個人。武林中有點樣子的他潛龍不會不知道,十年
來他曾經鑽研過每個人的背景。就算有些人的來歷他不清楚,可是一照面一定知道他是誰!
奇怪的是這傢伙似乎從未在武林出現過。一個在武林上寂寂無名而武功又這麼好的人是誰?
潛龍唯一的推斷是----皇宮!
趙任遠躲在大石後面可不輕鬆,因為他一進來就感受到潛龍身上發出凌厲的殺機。簡單
的說,打從他跨入洞中第一步開始,就覺得黑暗中有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待會兒不管他是
誰,先把那混蛋眼珠子挖出來再說。
可不是,想上個月還在天子腳下,有那個尋常人敢看他一眼?只要他一不高興,那個人
非活活打上三百大板外加吊個十天八天不可。不過,趙任遠開始猶豫了一下,這個瞪我的家
伙似乎也不錯,最少他的呼吸幾乎完全沒有,若不是用上宮內收集來自武當不傳的「清虛神
功」還真不知道有一個人窩在那塊尖石後面呢!
兩個人就這麼耗了一頓飯時間,趙任遠可生氣了。
「喂!躲在尖石後面的那傢伙,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趙任遠的話嚇了潛龍一大跳。
什麼?這小子連我的般若禪定呼吸法都能聽得出來?
潛龍不覺的探頭出去,竟見趙任遠已經站到他前面一丈處。潛龍面子更掛不住的是,那
小子竟然對他招手。
這小子,我潛龍不把你那隻手拗成七八段,我算是白混了。潛龍就要衝出去好好幹一
架,緊接著又是一個念頭。如果這小子真的來自皇宮天子腳下的人物,那可不能鬧著玩。所
以,潛龍迅速做了一個決定是,先笑著臉出去打個哈哈,果真來自天子的腳下,那大家交個
朋友算了。如果不是,管你老子是誰,先揍你一頓再說。
於是潛龍很熱絡的站出來,臉上帶著微笑,還拱手作揖。趙任遠也是一臉笑嘻嘻,迎了
過來。然後,兩個人像是十年重逢的好朋友,手和手緊的握在一起……
※ ※ ※
九重十八洞最裡端有間石室,當大悲和尚進入石室的時候,心裡又想要犯了戒。因為,
蘇小魂絕對不像是一個被天下人所追的比狗還不如的人,比狗還不如的人不會有帝王般的享
受。
腥紅的長毛波斯地毯,黃金鑄造的酒杯、高麗進貢的人參大補酒,以及用寶石珍珠鑲造
的桌椅。桌上則是百般珍品水果。更可惡的,是那小子身後有個鍾玉雙幫他按摩,身前有個
北斗這老不休和他飲酒弈棋。
唉,我和尚為他拚命擔心是為了什麼啊----大悲和尚一口氣還沒歎完,那蘇小魂說話
啦!
「這裡多得是醇酒美人,你怎麼不快回來?」
「我為什麼不快回來?」大悲和尚真想破口大罵,但卻反而笑了起來,而且實在不像出
家人的笑法。「因為我看到兩場好戲,而且保證不會比你和俞傲那場差!「
「真的?」蘇小魂似乎興趣缺缺的樣子。
大悲和尚看了也不生氣,只是隨手拿起桌上的橘子來吃。反正這混小子就是賣乖,嘿,
我就偏偏熬著。
大悲兀自得意的吃著,卻突然感覺到有雙凌厲的眼睛望著他,看得他好不自在。一抬
眼,天,是那個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唉,我怎麼會忘了她?
大悲和尚馬上做了最明智的決定,甚至還有一片橘子沒吞下去,也要趕快把」保證精
彩」的戲說出來。
大悲和尚急道:「第一場是蟬翼刀出現……」
嘩----一聲,蘇小魂正要落子,「蟬翼刀」三個字驚得他碰亂了棋盤。現在大悲和尚得
意了,三個人六隻眼睛直愣愣的看著他。嘿,現在你們知道我的重要啦----「你為什麼不把
他留下來!」說話的是鍾玉雙,出刀的也是鍾玉雙。她已經像是發威的母老虎,而紅玉雙劍
則是虎口裡的兩隻森森虎牙。
女人為了自己所愛的男人,常常會做出自己一廂情願的事。當然,不管這件事在別人的
眼裡對不對,只要她認為對就行了。所謂她認為對的意思就是「直覺」告訴她,這是對的。
大悲和尚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三十年前他還是風流倜儻的少年郎時就落髮為僧。現
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面用大悲指擋住迎面而來飛竄的劍影;另一方面,就是趕快找救
兵。找誰?蘇小魂這混小子諒他沒這個狗膽敢阻止這潑辣又溫柔的丫頭,所以大悲和尚決定
找北斗來犧牲。
「喂、喂,北斗老頭,你可要聽聽另一場精彩好戲是誰?」大悲和尚用了四種「蓮花迎
風」的身法外加點了兩手大悲指,才找到一個空檔回頭說話。
「唰」----鍾玉雙的劍左快右慢。左邊快如電,直點全身七大要害;右慢,慢如空山靈
雨,飄渺無跡可循。
大悲和尚見狀大叫:「唉呀、唉呀不得了啦,姑奶奶這個『兩儀歸極』可鬧不得啊----
!」
在一旁,蘇小魂像是無事般的斟著一杯酒喝將起來。那個北斗可有點擔心了。他沒聽過
「兩儀歸極」這個名稱,不過他知道,這個劍勢如流水行雲,竟無跡可知。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淺惰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北斗還在沉思,那個大悲和尚又大叫了起來:「喂----北斗老頭,另一場是潛龍那個混
小子……」
「潛龍?潛龍升天時的那個潛龍?」北斗驚問,劍已至。
北斗出劍,無聲無息,如秋月臨空,遍照天地。
鍾玉雙只覺得手上雙劍似乎被某種不可言喻的空靈氣機一吸,竟讓劃出的角度往兩旁斜
去。
「你幹什麼?」鍾玉雙氣虎虎的盯著北斗道。
北斗活了五十年,當然知道對不想講理的女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理她。
北斗道:「潛龍也來了?他的對手是誰?」
北斗講話的對象是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道:「我不知道,不過----蘇小魂可能知道。」
北斗道:「你不知道?天下還有你不知道的人?」
大悲和尚苦笑道:「不但我不知道,潛龍一定也不知道。」
北斗道:「你又怎麼知道潛龍也不知道?」
「因為那個混小子吃了不小的虧。」大悲和尚歎氣道:「他的般若綿指現在可能硬得很
了。」
在這段談話裡,最少有三次鍾玉雙想好好用手上的雙玉紅劍「刮」北斗這老頭幾下。可
是她一直沒出手,不是不敢,而是無機可乘。北斗的背部,像是一座無垠無界的幽谷,無論
你刺向那個角度,你總會覺得是白費心機。
鍾玉雙沒好氣的道:「你們談話談完了沒有?」
「談完了、談完了。大小姐有事問大悲和尚請問吧!」
北斗似乎一下子學聰明了,趕忙溜回座去。嘿,剛剛擋那一劍還真辛苦,要不是卯足了
力還真會當場出醜。
大悲和尚這下可苦著臉了。北斗這老頭倒是見機得快,真是不夠朋友極了。他心裡是罵
了半天,嘴上可不能不對這瞪目橫眉的丫頭好顏相看。
「不知姑娘你有何事相詢?」大悲和尚有禮之極。
「蟬翼刀的主人呢?是誰?」
「不知道……」
「不知道?」顯然姑娘的口氣大有再出劍的意思。
「呃----,呃----,是這樣的----,」大悲和尚急忙解釋道:「當我到洞口轉了一圈,
驚然發覺那些留守在外面各派弟子門人已經都死了。」
「裡面有誰比較像樣的?」問話的是蘇小魂。
「大大小小四十個人,加起來只有一個屠夫像話。」
「屠夫?冷楓堡的冷屠夫?」
蘇小魂的臉色一下子沉重了起來。能殺的了冷屠夫的人武功一定很高,不但高,而且可
怕。但是更可怕的,是冷楓堡會把這筆帳算到他蘇小魂的頭上,而偏偏冷楓堡的堡主冷明慧
又是號稱全武林裡的諸葛!
每個人的心,都沉到谷底。冷明慧這個人太可怕!
「你的傷怎麼樣?」鍾玉雙溫柔的問。
她當然是問蘇小魂,只有對蘇小魂她才有這麼溫柔的口氣。這點,大悲和尚早就明白
了,而北斗似乎也一下子清楚得很,所以他們都不說話。
「很好。」蘇小魂笑道:「北斗的這件衣服實在不錯,而我的天蠶絲也不錯。「
當時,蘇小魂仗著天蠶十八轉,一圈圈的回力把唐笑的「觀音淚」力道減到最小。再利
用北斗這件銀魔蜈蚣殼做成的衣服,硬是把「觀音淚」這暗器給留在腹部肉內。
只見蘇小魂微微一笑,「叮」!一聲。一道銀灰的小物落到桌面。四個人八隻眼睛盯著
那玩意兒看。
觀音淚!
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觀音淚是用珍珠為殼磨成,如淚珠泣落。一方圓潤、一方尖錐,細細小小,如佳人梨
雨。
「我用體內氣息試驗過,」蘇小魂道:「這玩意最少有三十二種回力激發,裡面含有七
種毒性相剋。」相剋?「大悲和尚問道:「為什麼相剋?」
「觀音有淚,淚眾生苦,」蘇小魂道:「中此毒器者全身無力,若此生不再使用內力,
則可保長壽。」
北斗頷首微笑道:「這個唐笑似乎為人還不差!」
鍾玉雙叫道:「還不差?嘿、嘿,以後撞上了我就叫他改名叫唐哭!」
三個男人互視苦笑。唐笑的暗器號稱天下排名第一,誰也沒把握接得下。
他永遠是笑嘻嘻的送你一點紀念品留在身上,哭的一定不會是唐笑。若是有人說唐笑也
會愁眉苦臉,那才真是天下的大笑話!
※ ※ ※
唐笑正是苦著臉。
只要是人一定會有愁眉不展的時候,唐笑是人,所以當然會苦著臉啦。苦著臉的人不一
定會生氣,唐笑不但苦著臉,而且還很生氣。氣的是唐雷看他的樣子。唐雷是唐笑一手帶長
大的,但是唐雷從看唐笑第一眼到現在,終於第一次看到唐笑雙眉不展,臉無笑容,所以唐
雷很好奇,因為要看唐笑不笑的機會實在太少,說不定今生只有這麼一回,唐雷看得特別仔
細。他發覺唐笑不笑的時候有一點特別奇怪,那就是太陽穴的脈動和手指之間的韻律有一定
的比例。
它們之閶的協調,似乎有種無形的力量在發散。
唐笑和唐雷已經回到了唐家堡。依據今天凌晨的消息,鎮守在九重十八洞外的各門派弟
子已經全部罹難。
四十條人命!
四十個人傷痕一樣,淡淡的一絲紅痕,連血都來不及滴出來就斷了心脈。
照此推斷,結論是蘇小魂根本就沒受傷。也就是說,他唐笑傲視天下的暗器已無可恃!
唐笑長歎一口氣,道:「備馬!」
唐瘤雖然訝異,可是依然恭敬的問道:「幾隻?」
唐笑道:「兩隻。」
兩隻的意思是要帶唐雷一起走,唐雷恭身離去。
唐家堡能在江湖上屹立三百年而不倒,當然是他們本身的武學有他們的專長。另一方
面,就是他們的情報網很周全。昨晚來的消息,冷明慧到塞外解決哈托喀王朝的事情已了,
在今天傍晚可以回到冷楓堡。唐笑判斷,冷明慧一定不會直接回冷楓堡去,而目標必然先往
九重十八洞,因為冷屠夫死了。能殺冷屠夫的武功一定很高,唐笑相信這點,他絕對相信蘇
小魂辦得到。所以他先要去見冷明慧,提供一點和蘇小魂對陣的經驗。
※ ※ ※
還是那間無桌無椅滿地兵器的屋子裡。
楚老五很愉快,因為知了的行動完全引起預料中的效果。這回冷明慧由塞外回來,那才
更有好戲可看。楚老五前面坐著三個人,一個是知了,依舊全身黑衣緊裹,只是內力有損,
呼吸不可。另外兩個是方方壯壯的男子,乍看之下似乎土頭土腦的樣子。二十七八的年紀,
雙手厚繭、足有一寸之厚。單看這點,這兩人外功之精純,可以排得上武林前十名。
「現在一切依計畫在做,只是要稍加注意。」楚老五道:「第一點,幫主估計北斗已經
和蘇小魂站在一線,所以愈快除去愈好。第二點,俞傲不知蹤影,要特別小心。第三點,黃
泉這個人是誰要立刻查出來。」
「黃泉?黃泉天上來的黃泉?」知了問。
「對!」楚老五答:「這次引出了北斗、潛龍,就是看不到黃泉的蹤影。」
楚老五微微一笑又道:「當然,碧落花飄香的梅夫人就是你,這是誰也想不到的。」
知了一聲嬌笑,頭上黑罩自解,果然是風情萬種的梅夫人。立即,她感受到身旁那兩個
男人的氣息,急促而且帶有野性。楚老五似乎也是強迫自己,盡量使聲音聽起來平靜。
楚老五道:「把面罩戴起來。女人的美麗應該是對付敵人的武器,而不是侵害自己的
人。」
知了梅夫人聞言,又是微微一笑道:「總護法,我倒是想到一個好法子。」
楚老五道:「你說說看。」
梅夫人道:「有了黃金五十萬兩,何不加上個碧落齋的主人?」
楚老五大笑道:「好,好得很。而且你可以在碧落齋中修生養息一番。冷屠夫一戰,似
乎使你內力受損不小。」
梅大人點點頭,又道:「不知道冷明慧會做出什麼決定?」
楚老五皺眉道:「幫主交代過,全武林最可怕的就是蘇小魂和冷明慧。現在,我們當然
要讓他們兩個鬥得兩敗俱傷。」
梅夫人道:「恐怕冷明慧這老狐狸沒那麼容易上當。」
「會的,」楚老五笑道:「有丁一和丁乙,那老頭不得不對蘇小魂下手。」
梅夫人疑惑的看看身旁的兩個人,那兩人面無表情,就像是把一堆狗屎塗到他們臉上也
不甘他們的事似的。
楚老五笑道:「不要懷疑他們,他們是幫主座前兩位護御殺手。要不是這次幫主打算襲
卷武林,否則你一輩子恐怕也不會見到他們。」
梅夫人道:「可是冷明慧是老成精的狐狸了,怎麼會上他們的當?」
楚老五道:「因為他們是丁家堡的人。你知道,丁家堡和冷楓堡的關係很差。「
梅夫人道:「不但很差,而且還是宿敵。」
楚老五道:「所以,他們唯一要做的事就投靠蘇小魂,然後殺冷明慧。」
梅夫人道:「計是好計,可是蘇小魂會接受嗎?」
楚老五大笑,取出卷軸,添上了丁一和丁乙的名字。
※ ※ ※
潛龍在陰暗的洞道裡,心中真不是滋味。唉,大家握握手做個好朋友也就罷了,偏偏想
用般若綿指來試試看。這下好了,整個手腕可痛得很,真他奶娘的,不過那傢伙也沒好到那
裡,不知道他那個天子御前一品護衛是幹什麼的,可千萬不要回京後告了老子一狀,那才真
慘呢!
「喂----,潛龍,你手好一點沒有?」暗地來一聲獅子吼,嚇得潛龍差點摔倒。
這又是那個王八羔子?潛龍沒好氣的道:「你娘你爹姓龜啊----,要講話不會站出
來。」
人立刻出來,而且是笑嘻嘻的出來。潛龍真想打自己嘴巴,因為來的是蘇小魂。蘇小魂
從出現到他面前並不慢,潛龍還想說句道歉的話都來不及,那隻手已經纏了好幾圈的天蠶
絲。
潛龍叫道:「喂----,公平點吧。你讓我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蘇小魂道:「你緊張什麼,我不過是帶你去見一位老朋友。」
潛龍疑惑道:「老朋友?我潛龍有什麼老朋友?」
「當然有,」潛龍身後出現了北斗。「我們雖然沒見過面,可是似乎幹過不少事情。」
潛龍本來暗暗還運用般若綿指打算絞住天蠶絲,然後發出致命一擊!這一擊五十萬兩金
子,再怎樣也值得一試。可是他現在不想了,因為除了北斗還有那位號稱天下最具有婦女美
德的女人站在蘇小魂的身旁。
「是幹過不少,」潛龍道:「每次都有人輪流通知我們要殺掉那些罪大惡極的人。」
鍾玉雙:「那是誰?」
對於女人的問話,潛龍一向的原則是回答的愈快愈好。雖然他才二十六、七,可是經驗
告訴他,最好是這樣。
「不知道,」潛龍又加重語氣道:「我真的不知道。」
「這個我相信,」鍾玉雙道:「看來你跟北斗一樣,也是呆頭呆腦的被人家利用。」
這句話潛龍是絕對不同意的,所以他不得不抗議。
潛龍道:「可是告訴我們的人,卻從來沒叫我誤殺過人。」
北斗道:「當然,我起先也是相信這點。」
潛龍道:「起先?起先的意思是什麼?」
鍾玉雙道:「起先就是本來。笨!他的意思是現在他已經知錯能改啦----」是嗎?看來
好像真的是這樣。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
潛龍道:「那你們的意思是……?」
蘇小魂笑道:「我們的意思是,何不大家找個好地方坐下來聊聊?有吃有喝,那豈不是
比在這老鼠道裡好得多?」
「這主意實在不錯。」潛龍也笑了起來:「只不知道那位大內一品護衛的仁兄能不能享
到這等福氣?」
蘇小魂笑了,而且很大聲的說:「可以、可以。因為大悲和尚請的人,沒有人敢不到。
就算你不想去,他也有辦法叫你非去不可。」
潛龍滿意極了,最少,丟臉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趙任遠本來信佛的,可是如果有一個和尚不斷的在你耳朵旁邊「高」頌大悲咒,你除了
祈求阿彌陀佛叫他住嘴以外,你還能幹啥?
大悲咒是大慈大悲咒的簡稱。它的原名是「佛說千手千眼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
經」。名稱都這麼長了,那咒語更長。趙任遠怕的是這個和尚待會若說起全本法華經那才真
是慘。於是,他下了自己覺得最明智的決定。
趙任遠道:「好啦----,大師。你到底要渡化我去那裡?」
大悲和尚一下子就出現,而且出現的姿勢很瀟,竟然是用雙盤腿的打坐姿勢破石壁而
出。
乖乖,這和尚的能為倒是不錯。趙任遠不得不對出手的念頭猶豫了一下。
大悲和尚道:「這石洞是不是地獄?」
趙任遠想,和尚愛怎麼說就怎麼答好了。
「是啊----,進來半個時辰了,除了那個叫潛龍的小子以外,連牛頭馬面都沒撞見半
個,這簡直比地獄還糟。」
大悲和尚道:「地獄的底端有極樂世界,你去不去?」
「去啊----,當然去----」趙任遠似乎很強調的肯定:「不去的烏龜。」
於是大悲和尚很滿意了,扭頭就走。趙任遠也很滿意。第一,他免除了唸經的噪音;第
二,說不定可以見到蘇小魂。只要見到蘇小魂,趙任遠心裡打著算盤,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
動手再說。他對自己下的明智決定,不禁開始得意了起來。
※ ※ ※
冷明慧在思考的時候,絕對沒有人敢在旁邊插嘴。他已經看完了四十條人命的現場,對
每個人死的位置、角度、姿勢都看得很仔細,尤其冷屠夫。他一直很疑惑的是,冷屠夫死前
為什麼會是很驚訝的樣子?另外,他也聽了唐笑和唐雷的敘說,這更加深他的懷疑。最後,
是蘇小魂這個人的經歷和背景,他實在覺得很感興趣。
從昨晚到現在已經六個時辰,天將破曉,各門各派的人也都火速趕來。他們全站在一
旁,靜聽冷明慧的判斷。
冷明慧的疑點自己歸納了幾項。
第一、冷屠大死的時候顯然是正在打鬥中,一時的驚駭訝異而死的。因為,他當時在帳
外,而且所用的身法應該是「牛斗十三步」。牛斗十三步是自己精心設計的,再怎麼說也不
至於被人迎面砍下,連躲的機會也沒有。
第二、由唐笑的說法中,如果蘇小魂沒有受傷,為什麼不殺了唐笑。唐雷再從容的離
去?
第三、蘇小魂復出以後,從未殺過一個人,那麼這四十條人命怎麼會是他下的手。
第四、第一戰鬥地點應該是在冷屠夫的帳棚。否則,以冷屠夫的耳力,他必然早就趕往
別的帳棚去支援,不至於等到敵人找上門來。可是,以蘇小魂以往的戰績來看,冷屠夫大帳
棚去支援,不至於等到敵人找上門來。可是,以蘇小魂以往的戰績來看,冷屠夫一定聽不出
蘇小魂就在帳外,當然,他就該是死在帳內。
冷明慧所下的結論是:兇手不是蘇小魂?而且兇手是冷屠夫所熟悉,又絕不相信會殺他
的人。那麼,是不是有那種兵器殺人後和蘇小魂的天蠶絲一樣,無痕如隱?
蟬翼刀!
只有失蹤了兩百年的蟬翼刀!
※ ※ ※
趙任遠顯然改變了一見到蘇小魂就出手的想法。因為那個頭特別大的和尚帶他到「極樂
世界」後,他看到蘇小魂正在玩把戲。而令人可惡的,是那個叫潛龍的小子竟然左手端著酒
杯。古手高舉在招呼他。而且是很大聲很高興的樣子。潛龍道:「快來啊,趙大人,我保證
你沒看過這麼精彩的好戲。」
可不是,一條細細的絲線在半空中不但可以變出山巒流水,閣樓舞榭,還有人物花草,
詡詡而行。上面,竟然還有蝴蝶飛來飛去呢!
趙任遠叫道:「唉呀----,潛龍老弟,有這等好地方你怎麼不會早通知兄弟一聲?」
「來、來,坐、坐。」潛龍儼然以主人自居了:「都是自己人,別客氣、別客氣。」
他媽的,誰跟你自己人。趙任遠左看看、右看看,實在除了那位姑娘以外,真沒一個看
的順眼的。不過,當他大搖大擺坐下的時候,他必然發覺自己實在大錯特錯了。
「我姓鍾,閨名玉雙。」鍾玉雙笑嘻嘻的走近了來。
趙任遠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臉上都露出笑意,甚至,那個頭特別大、特別光的和尚
還側頭過去,掩口!
「你好!」趙任遠再呆也不得不小心有禮的回了一句。
「不太好。」鍾玉雙皺眉,似乎是有滿腹委屈。
這看在趙任遠眼裡可壯起了他可笑的大男人主義。所以,他在講話中多少流露出男人的
豪氣來。
「那點不太好?是不是有人欺你!」他還特別強調:「如果是,你告訴我是那一個,我
一定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真的?」姑娘笑了,而且笑得很迷人。
這又不得不讓趙任遠挺了挺胸膊,雖然這些年來肚子也大了不少,不過他自信自己的肌
肉應該還不錯。
「當然是真的。你說,別怕!」
「好,那我就說了。」姑娘把手縮到袖中,道:「你!」
「你」和刀同時落到趙任遠的耳中和眼裡。趙任遠大驚。他驚的不是鍾玉雙會對他出
手,那是因為這姑娘把手縮回袖內時他心裡已有警惕;他驚的是這個叫鍾玉雙的丫頭出劍的
速度,那簡直是春雷巨響,全然無跡可循。接著,趙任遠開始後悔為什麼要接下這任務。這
事在他想來本以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馬到成功的,可是事實好像複雜得多。第一,有柄無聲
無息的劍幫他擋住右方的攻擊。有人幫忙本來是好事一件,可是他想到的是,如果這把劍刺
的是自己,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刺個大窟窿。第二、那個大頭和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
自己身旁,而且用手指壓向劍身,劍便動也不動。
趙任遠不是無法閃躲,他最少最少有個法子可以閃得過,而且反擊。而叫他真正冒冷汗
的,是蘇小魂已經看出來了。蘇小魂的天蠶絲已經在他準備踏出反擊的位置上步了死局,所
以趙任遠只有一動也不動。
潛龍道:「你是不是在想,今天實在倒楣透了。」
「難道不是?」趙任遠叫了起來:「今天真他媽的背到極點。」
潛龍又道:「你是不是心裡在想,為什麼這位美麗、可愛、清純的姑娘會對你下手?」
「是啊----,」趙任遠是覺得奇怪:「為什麼?」
「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大悲和尚收回了手指,對趙任遠一揖道:」禪機自在
心中,施主何須往外強求?只要過個一年半載,少則一天半天施主自會明白。」
一年半載?我去你的蛋!老子要緊的事是把這案子了了,快快回京城享受才是。
他趙任遠心裡是這麼罵著,可是嘴裡又不得不作出受教的樣子道:「大師所言甚是,只
是再來要怎麼是好?請大師指點迷津。」
「最好的方法是,」那個罪魁禍首蘇小魂說話了:「坐下來,大夥兒飲酒論詩,風花雪
月一番。你說,好不好?」
「怎麼不好。」趙任遠回答得真快:「當然好。只是,我要坐那?」
潛龍笑道:「除了一個地方以外,你都可以坐。」
趙任遠道:「那個地方?」
潛龍歎氣道:「就是你剛剛坐的那個位子。因為,那是全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的
位置。」
趙任遠立刻明白了所謂「全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是誰了。他也立刻看出了一點,
這個女人顯然和這個姓蘇的關係不錯,因為個位置是對蘇小魂而言,最容易被攻擊的位置。
趙任遠的結論是,這回要捉住蘇小魂回去的機會實在很小,坦白的說,沒有!完全沒有!」
別太悲觀,「蘇小魂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等到這裡的事一了,我會陪你到京裡走走,見
見那位皇帝大老爺。」
趙任遠以為自己耳朵長斜了,感激之情猶然而生,竟不由自主的一揖到底道:「趙某人
在此先謝啦----」「快點坐下談正事吧----!」說話的是那個出劍無聲無息的傢伙。趙任遠
實在不願跟他們其中那一個為敵,所以立刻挑個風水不錯的位置坐下。當然,那位置必須離
那個最具婦女美德的女人愈遠愈好。這時他才發現,除了蘇小魂,每個人都和那丫頭保持了
一段「相當」安全的距離。
當每個人都坐下了,趙任遠才轉向潛龍問道:「你不是要來殺蘇……蘇兄弟的嗎?」
「是,」潛龍回答:「起先是。」
「起先?起先是什麼意思?」趙任遠問。
「起先就是本來的意思。笨!」潛龍學習的能力可不差,「那表示我現在知錯能改,不
是啦----!」
趙任遠猶豫了一下,看看鍾玉雙,又鼓起勇氣問:「為什麼?」
「為什麼?」潛龍的叫聲嚇了趙任遠一跳:「為什麼?你會什麼不問自己為什麼也坐在
這裡?」
趙任遠苦笑。為什麼?因為他似乎發覺蘇小魂不像是個殺人犯。如果一個人殺了人,而
且又被全天下追殺的人還能在手掌中舞弄出小橋流水朱閣樓台,那這個人不是瘋子就是神。
蘇小魂當然不像瘋子,也不會是神。可是他還要問一問:「你是不是被逼的?」
趙任遠說完這句話,最少準備了六種姿勢隨時應付鍾玉雙的那兩把紅劍。
還好,鍾玉雙只是把手搭在蘇小魂的肩上按摩。
「被逼?」潛龍這小子說話好像不用叫的怕人家聽不清楚似的:「你問問北斗那老頭,
看他是不是被逼的。」
北斗?就是出劍無聲無息的那個老傢伙?果然是。北斗歎氣道:「如果我說了,你就會
知道自己有多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27:34
第三章 陰謀
冷明慧並沒有把真相說出來。
他在武林中的名望雖然很高,可是還不至於高到取代白先生的地位。
一個人要達到頂峰的位置,多少要踩在別人的背上踏上去。
所以,他下的第一個決定是犧牲蘇小魂。
第二,蟬翼刀的主人是誰?
這件事相當重要。要這個答案,只有去問醉仙樓的老闆范老頭。
普天下知道蟬翼刀的,大約不會超過五個。
傳說,當年范家的祖先,是太史子瑜的劍僮;太史世家縱然百年來已經退隱江湖,可是
范老頭的先人一定會把這個故事流傳下來。
倒底,太史子瑜是一代大俠,而大俠的劍僮多少也會沾點光。
快馬至!馬駿人更俊。
來的馬,是遠在西陲的青龍騰雲種;來的人,是冷明慧的獨子冷知靜。
冷知靜就如同他的又親,智慧和判斷,似乎永遠比別人高一等。
馬到人落,冷知靜敬的站在他父親面前道:「碧落齋的梅夫人公佈天下,誰可以殺的了
蘇小魂,他就嫁給誰。」
冷知靜的話不亢不倚,大小正好可以鑽進在場每個人的耳裡;立即,眾人之間引起了一
份騷動,像是無休止的巨浪,一波接一波,愈來愈大聲。
「如果是好幾個人一起下的手怎麼辦?」問話的是鷹爪幫的幫主葛浩雄。
這老頭子瘦瘦乾乾的,五十年歲的人了,還是色心不死。
冷知靜沒有回答。他只回答他父親的問話。冷明慧讚許的一笑,道:「我想,那個梅夫
人的意思是,誰提了蘇小魂的頭去見她,那麼她就嫁給誰?」
「是!」冷知靜沒有回答。他只回答他父親的問話。冷明慧讚許的一笑,道:「我想,
那個梅夫人的意思是,誰提了蘇小魂的頭去見她,那麼她就嫁給誰?」
「是!」冷知靜不得不佩服他父親的反應。
「而且,」冷明慧笑道:「梅夫人恐怕在這三天內會招待所有這次打算圍剿蘇小魂的武
林同道,為他們誓師?」
冷知靜這下不禁為他父親料事如神而大感佩服了。
「是。梅夫大人打算三天後的晚上,大開碧落齋免費招待眾位英雄。」
冷家父子的對話,無疑使得在場群雄激起更高昂的情緒。有幾個,似乎恨不得立刻就沖
進去,提了蘇小魂的頭顱出來。
五十萬兩金子和天下第一美女,再怎樣也是值得一試。
冷明慧轉向眾人,高聲宣佈道:「各位武林先進、同道。由這裡到洛陽的行程,快者兩
日,慢者三日可到。那麼諸位是想就此入洞擒殺蘇小魂呢?抑或即刻起程趕往洛陽,接受碧
落齋梅夫人的邀請?」
冷明慧的話,使得眾人又議論紛紛。
如果去了洛陽,萬一被人先機得手,那豈不是大虧之極?
可是就此入洞,萬一偷雞不著蝕把米,那才真的是划不來的事。
算盤人人會算,冷明慧看在眼裡,只是心中暗笑,而臉上不露一絲表情。
這時,少林寺代表不空大師低頌了一聲佛號。
不空大師道:「冷施主可真確定這四十條人命皆出於蘇小魂之手?」
少林赤以武林泰斗而被尊重,辦事自是講求下確真實。
而這個不空大師,雖年僅四十歲,但在武學上的造詣無疑是少林十年難得一見的奇材。
且在佛學的鑽研和智慧的顯露,在在說明了是第二代少林弟子中最具法承殊勝的一位。
唯一讓少林第一代「了」字輩心中放不下的,正是這位少林第一奇材的行事法則----悟
在我心,焚佛罵祖又如何?
不空的疑問,無疑是代表了少林的疑問。
而少林的疑問,正是七大門派的疑問。
如果冷明慧沒有肯定的答案,那麼無疑是去掉了一半支持的力量。
冷明慧沉重的點頭道:「這點我肯定。第一,殺人之後傷口無痕如隱只有蘇小魂的天蠶
絲可以辦得到。第二,敝堡總管之死,最少可以說明出手的功力是何等可怕。」
這時,每個人都安靜了下來。冷明慧分析事情時,由其中學得的經驗可以抵得上你在江
湖打滾半輩子。
冷明慧又道:「自從四年前蘇小魂重現江湖至今,似乎沒有敗過一場。他當然有這個能
力殺了冷總管。」
冷明慧環顧眾人,歎了一口氣道:「或許各位會懷疑。蘇小魂從未殺過一個人,為什麼
這次會大開殺戒?這點,我們必須從事情的發生著手判斷。」
「事情的開始是因為白先生的命案!」冷明慧道:「接著是楚老五,然後是這四十條命
案。白先生在江湖,乃至在天下人的心目中份量,任誰也不會想到要傷害他一根寒毛。那
麼,蘇小魂為什麼要殺害白先生?結論只有一點,那就是白先生掌握了蘇小魂曾經犯下滔天
大罪的證據。」
冷明慧方分析,無疑讓在場的每個人心中大為震動。那麼,蘇小魂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被白先生知道?所以蘇小魂非殺白先生滅口不可?
「當我們再細一層的分析,」冷明慧不急不徐的道:「我們可偶由蘇小魂本身的背景來
看。蘇小魂從十四歲出道,六年內連連敗了三百四十場。而且,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他那
時的武器並不是天蠶絲,而是普通的松紋青鋼劍。是什麼原因,可以使蘇小魂在江湖消失六
年之後,不但手上有了天蠶絲,而且身懷可怕的武功?「
冷明慧的心裡得意的笑了,因為每個人都陷在他的邏輯中沉思。可是,當他接觸到不空
和尚炯炯的目光時,又暗自警惕自己,不可小看了這個天態削瘦的中年和尚。
冷明慧做出沉重的表情道:「現在,可以先分析唐家堡唐笑先生和唐雷老弟與蘇小魂的
一戰。」
冷明慧說到這裡,每個人的情緒不禁激動了起來。他們想知道的,是唐笑和蘇小魂一
戰,倒底蘇小魂是不是敗了?
冷明慧道:「唐雷老弟告訴敝人,蘇小魂親口告訴他,蘇小魂曾經學會大勢至般若沒羅
密神功。而這套武學,它的起源是來自藏密深部。兄弟日前正好到塞外處理了哈托喀王朝內
部的叛變。據哈托喀王朝的君王所說,叛將是想據哈托喀王朝為己有,以為將來入侵中土的
後盾。」
冷明慧的話,無疑得到兩個效果。第一,每個人的憤怒,不禁產生同仇敵愾的心理。第
二,冷明慧的塞外之行無疑是消弭了一場浩劫。而他的這項成就似乎是可以和白先生當年血
戰沙場,為國出生入死之事相媲美。冷明慧已經由眾人的低歎和欽佩的眼光中,看出自己已
經掌握住大半武林。於是,他強壓自己興奮的情緒,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而清晰。
冷明慧道:「更重要的事是,哈托喀王朝的君主打聽到有一位中原武林高手參加了這次
陰謀----」冷明慧的話說到這裡,激動些的,已經有人開始罵了起來。一時,吵雜紛紛,聲
浪一波接一波,愈發不可遏止。冷明慧舉手,做了個安靜的表示。
冷明慧道:「那個人是誰我不知道,可是……」
「可是什麼?冷堡主請明言。」眾人中有人鼓噪著。
「對、對,冷堡主請明言。莫要使武林上出現了這種敗類。」立即,就有許多的人附和
著。
呵、呵,眾人都是盲目的。只給了他們一條路,他們要前進自然會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他奶奶的,」驀地一聲大響,說話的是以火爆脾氣聞名黑道的綠林雄主孫震:「我孫
震干的雖然不是怎麼見得人的事,可是這種不忠不義,叛親滅國的事,我孫震可是決計不會
饒了他。冷堡主你說,那個人是不是蘇小魂?」
平日,白道對孫震無疑一點好感也沒有。甚至,在場最少有一半的人想殺了孫震來復
仇。可是,孫震的一席話,無疑使得在場的人喝采,而紛紛鼓掌表示讚許。冷明慧盡力壓抑
住嘴角的笑容。他奶奶的,回去真的要好好大笑三百回,這樣強迫自己不笑真是比哭還難
過。
在眾人的期許中,冷明慧道:「我們先來分析蘇魂和唐笑先生一戰。我的疑問是,蘇小
魂並沒有受傷,為什麼不殺了唐笑、唐雷後再走?」
冷明慧的問題,無疑又令眾人陷入沉思。
「如果情形真的是這樣的話……」說話的是不空大師。
什麼「如果」?冷明慧在心裡暗罵著,這個和尚似乎不簡單,可千萬要小心才是。
不空大師繼續說道:「那麼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蘇小魂故意把唐門的暗器留在體內,
運用各種方式來揣摩唐家第一暗器高手所發出暗器上的回力。所以他無法繼續戰鬥,同時可
以解破唐門所有的暗器力道。」
現在,唐雷終於知道為什麼唐笑會不笑。當他望向唐笑時,發覺唐笑的臉都白了。顯
然,事態比唐笑估計的要嚴重的多。現在已經不單單是「天下暗器第一」的事情而已;更關
繫著唐家的興亡。唐笑心中所能祈求的,就是冷明慧能否定這個和尚所說的話。可惜,冷明
慧竟然歎氣。唐笑的心往下沉,冷明慧的歎氣,只代表了一件事----他也是這麼想。唐笑可
以不相信那個和尚的判斷,卻無法強迫自己不相信冷明慧的判斷。果然----冷明慧道:「大
師所言,正是在下心中所想的。」
冷明慧的回答,立即使在場的眾人陷入一片死寂中。如果連唐笑的暗器都可以被蘇小魂
拿起來當研究的玩物,那在場實在沒幾個人有把握自己可以接得下蘇小魂多少招。每個人的
目光又投向冷明慧。現在,只有依賴他的智慧來對抗蘇小魂的天蠶絲。冷明慧心裡滿意極
了,這些人的力量,可以把冷楓堡抬上武林的頂峰。
冷明慧道:「我們雖然知道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的名稱,可是並不知道它的特異
之處。在這裡有個細微處,那就是蘇小魂如何可以在六年之內學成?是不是有幫助他?那麼
幫助他的人是誰?這項神功既然是塞外不傳之秘,那麼,為什麼會傳給蘇小魂?這是不是
說,塞外有某種勢力訓練了蘇小魂,然後要他返回中原來從事一項任務?如果是這項任務又
會是什麼?」
冷明慧顯然是很會利用語言表達技巧的人。他利用了一連串的問題,而每個問題又回答
了上個問題。終結,推向一個你不得不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蘇小魂叛國!
※ ※ ※
趙任遠只能苦笑。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多笨。
「蟬翼刀這件事,有什麼證據嗎?」趙任遠小聲的問道。
「有!」北斗:「當年我太師父正是和太史子瑜同進共出的師兄弟。所以,我相信蘇小
魂的話;而且,我身上還有蟬翼刀的記述!」
北斗由身上取出一塊黃的發黑的木塊,歷經了三百年,昔年劍秀才鑄劍之法,卻依然清
晰可見。
「以五千雄蟬雙翼以五千雌蟬之翼。置於沸水之中,使其膠疊而得十丈翼布。再以雪山
醉蓮精英,佐以大漠流沙地熱,如是四十九日,而得陰陽雙交之氣。此時,蟬翼已堅硬若
鋼,但剩只七尺耳。以如是翼鋼於水火同源之極,經十七年熬練而得四尺原形。再費以三年
功大打造,而有蟬翼刀之成。刀成,長短三尺,而厚薄如蟬翼而已;雖百鋼刀,亦能摧之如
朽木;以此刀殺人,便如風掠浮萍,無痕如隱,直斷心脈而不見血。」
後面囑名是「劍秀才白通河制交太史子瑜」。
趙任遠看完後歎氣道:「不知江湖上知有蟬翼刀的還有多少人?」
蘇小魂歎氣道:「不多!恐怕原先只有五個人知道。」
趙任遠問道:「這刀這麼好,怎麼只有五個人知道?」
蘇小魂苦笑道:「太史子瑜當年的武功已臻極致,並不需要借蟬翼刀之力;再者,此刀
已隨太史子瑜死後失蹤了兩百年,自然沒有人會想得到。」
趙任遠又問道:「那……那你怎麼會知道的?」
蘇小魂道:「因為人不是我殺的,所以,一定是有人拿了蟬翼刀殺人,嫁禍予我。第
二,我正是劍秀才第六代嫡傳弟子;那是十年前我遠赴塞外時,有幸蒙先師垂青,而傳授了
天蠶絲心法和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
趙任遠只能歎氣,誰會想到世事是這麼湊巧?
趙任遠道:「那,你為什麼不公佈武林這項陰謀?」
「有用嗎?」說話的是鍾玉雙:「如果是在早先以前,那你相不相信?」
相信?相信才有鬼。趙任遠歎氣,搖搖頭。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快喝光桌上已經
料滿的紅酒。可是,當他黃湯下肚時,他又想到一個問題。正要問!
「等等!」潛龍倒搶先說話了:「你是不是想知這裡的食物可以捱多久?」
「是。」趙任遠看了那小子一眼,不甘心的回答。
「這我可以告訴你,」潛龍得意道:「如果只有我們幾個人,大概用個一年半載沒問
題。」
一年半載?喂----,這幾個傢伙不會真的是要這麼耗吧!
趙任遠臉上堆滿笑容問道:「你們……你們不會真的這麼想吧?」
「有什麼不好?」大悲和尚道:「有吃有喝,既清靜又沒人打擾,你倒底腦子裡粘了什
麼東西不想住這兒?」
粘了什麼東西?功名利祿,蘇杭美女!可是這個和尚不但頭大,他那念佛的嗓門那才真
大。
趙任遠道:「難道,你們都不願洗清這個誤會?」
蘇小魂笑道:「誰不願誰就是王八羔子。告訴你這位趙大人吧!第一,我身後這位鍾姑
娘正以她師傳的彌陀捻花指幫我掉唐家七種最劇烈的毒性;所以我只好乖乖的坐著。」
趙任遠總算明白一點,那就是鍾玉雙幫蘇小魂的「按摩」,原來是極端危險的陰陽雙機
匯!而他不明白的是,蘇小魂告訴他這件事,難道不怕他突出殺手?
「另外,你放心,我告訴你這件事,是因為我知道你這個人是個朋友;既然是朋友,你
只會幫我,當然更不會對我下殺手。」蘇小魂笑的解釋道:「我為什麼會知道你不會害我?
因為你全身已無殺機。更況且,你喝了那杯紅酒,正是代表了你會替我擔心。你說,既然是
朋友,我不告訴你未免太沒意思了。」
蘇小魂說的理直氣壯,那趙任遠可真罵在心裡。好小子,把擔子叫老子一肩紅,到時有
了危難,老子想不出手還真不能。看來這趟江湖路真是癟腳極了,本想風風光光的手到擒來
向這批江湖混混下個馬鹹,誰知道連屁都沒得放。
趙任遠真的在歎氣,唯一安慰的是,交了蘇小魂這位朋友。這位義不容辭幫你兩肋插刀
的朋友!
蘇小魂道:「第二,已經有人去追查這次發出『冥王通令』的事,到底是誰在暗中搞
鬼?」
趙任遠道:「冥王通令又是什麼鬼東西?」
北斗道:「它真的是鬼東西。只要是通令上的名字就一定要死!」
趙任遠道:「那……命令誰下手?」
「當然不是官差!」潛龍喝口酒,而且是大大的一口,道:「就是我們!」
北斗、潛龍、碧落、黃泉。四個人,四個專殺武林敗類的人。趙任遠弄明白了,不禁又
問道。
「那碧落和黃泉呢?」
「不知道,這幾天就會到。」
鍾玉雙冷冷一笑道:「趙大人,從剛剛到現在你問的問題可真不少。你到底問完了沒
有?」
這裡頭五個人,趙任遠最不敢不賣這位最具婦女美德的女人的帳。於是,他盡力做出委
婉的樣子。
趙任遠結結巴巴道:「呃----,呃----,我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問最後一個問題?」
沒有人出聲。誰都不便也是不敢代鍾玉雙回答這個「請求」。趙任遠只好自顧自的說下
去。
趙任遠道:「那個追查『冥王通令』的,是誰?」
「俞傲!」
※ ※ ※
俞傲開始後悔了。
真他媽的那條神經接錯線了,竟然會答應蘇小魂那小子來追查「冥王」的真相。說來說
去,都是北斗那個老頭子害的。什麼「冥王」武功出神入化,害得自己心癢癢的,糊里糊塗
的接了下來。其實,俞傲是怕了鍾玉雙。唉----,蘇小魂這小子真不得了,竟然能跟這最具
婦女美德的女人相安無事。可怕啊----,可怕。女人!
俞傲雖然沒有朋友,可是並不代表他沒有聯絡的人。現在,他就躲在一個大木桶裡面;
這木桶是用兩艘快舟在拉著。俞傲的對面坐了一位瘦瘦乾乾的老頭,頂上稀疏的幾根銀灰毛
發,鬆弛的臉皮垂到了下巴。癟枯的嘴唇和鳥爪般的手指正是這老者的外號----「鬼爪神
口」萬夫子。
萬夫子到底有多大年歲沒有人知道:可是江湖上傳說著有這麼一位人活著。幸好,俞傲
十年前曾隨他的師父見過萬夫子,也幸好他的師父御清老人曾經指點過他聯絡的方法。所
以,俞傲在追查了一個多月之後,終於能找到這位萬夫子。
「你要問萬夫子事情,必須先做好兩樣準備。」御清老人曾說:「第一,需要有他看得
上眼的東西;第二,問的問題要有點像樣。」
對於第二點,那是沒有疑問的。如果你的問題太簡單了;那無疑是侮辱萬夫子的「神
口」。而萬夫子對侮辱他的人,從來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上。那麼第一點呢?所謂他看得上
眼的意思,是指手上的功夫怎樣。萬夫子不是沒有愛心的人,他可不願來求他的人沒有能力
保守或是完成想做的事。現在,萬夫子的鬼爪和俞傲那只出刀的手已經緊緊搭扣了一柱春的
時間。木桶是圓木桶,桶在江上急馳,激浪急拍,桶子卻穩若泰山。兩人中間放了一杯茶,
茶是好茶,普洱珍品;叫人為難的,茶滿杯。俞傲不能讓茶滴出來!他不但手上要較勁,底
盤要控制木桶受江浪之力,而且還得以本身氣機壓抑茶杯不動。
「你開始問問題吧!」萬夫子抽回了手道:「只有一個問題。」
俞傲噓了一口氣,長長一個深呼吸把身心調節到一種舒適的狀態後,道:「我要知道
『冥王』是誰?」
萬夫子道:「醉仙樓范老頭!」
俞傲二話不說,站起來拱拱手,一翻身從桶口飛躍而去。萬夫子說只回答你一個問題
時,你最好不要問兩個,這點,俞傲已經從他師父那兒得到再三的告誡。
俞傲由桶中出來,飛身到左隨那艘快舟口;那舟立即往江隨而去。操舟的是兩個二十來
歲,身壯膚黑的年輕壯漢。俞傲注意到他們划槳的韻律,竟似與水流合一,敏快而不費力。
俞傲點頭讚歎,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俞傲再遊目四顧,這條河流在武林中傳說的「歸元流
水」,每回來去的人,一上了岸,就得蒙目坐河岸的馬車,自然會有人將你送往聲市大邑。
車馬已動!俞傲的手緊握著刀鞘。洛陽醉仙樓裡的景象,已逐漸從俞傲的意識中浮起。
※ ※ ※
蘇小魂長長噓一口氣,站了起來。身後的鍾紡雙則早已是汗流浹背,也大大喘了一口
氣。
鍾玉雙道:「怎樣?毒都已經解了?」
蘇小魂微笑道:「解了。唐家的毒果然是不同凡響。」
蘇小魂說完,伸手幫鍾玉雙拭去額頭上方汗。兩人目光交接,短短的碰觸,竟令鍾玉雙
兩頰飛紅,扭捏的低下頭去。一旁的北斗、潛龍、大悲、趙任遠四人,看了只是笑在心裡,
不敢稍露形色。
趙任遠咳了一聲道:「蘇兄弟,你說再來要如何?」
蘇小魂道:「當然先去唐家。」
趙任遠訝異道:「唐家?四川唐家?」
「對!」
「你去唐家做什麼?豈非自投羅網?」
「我去找唐笑!」
「你去找唐笑?」大悲和尚叫了起來:「你還想去找唐笑?南無阿彌陀佛----,善哉、
善哉!」
北斗也覺得這檔子事太離譜了:「你去找唐笑幹嘛----?總不會是想跟他研究研究觀音
淚吧!」
「對,對朽了。」蘇小魂笑道:「我正是要找唐笑研究觀音淚是不是可以有第三十三回
力。」
「瘋子,真是瘋子。」潛龍也不甘寂寞了:「你能進得了唐家的大門嗎?你見了唐笑不
怕他又送你一顆觀音淚?」
蘇小魂沒說話。鍾玉雙走到蘇小魂面前,伸手,輕輕撫著蘇小魂的臉,溫柔道:「小心
點!」
蘇小魂點點頭,輕輕捏住鍾玉雙的柔夷。現在,四個人有滿肚子的話也問不出了。人家
的女人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唉!真是交友不慎。四個人除了相識苦笑,你還能說什麼?
大悲和尚道:「好吧!你去唐家,那我們做什麼?」
「去醉仙樓。」
「又是去醉仙樓?」
「對!」蘇小魂歎道:「去醉仙樓問問范老頭蟬翼刀的事。」
趙任遠道:「如果,那個叫范老頭的不說呢?」
「這個我放心。」潛龍道:「趙大人逼供的手法應該很不錯。我只是擔心我們怎麼出
去?」
「很簡單,走出去。」北斗道。
「走出去?」潛龍一副看看北斗有沒有毛病的樣子。
北斗道:「不錯。而且我可以擔保他們一定讓我們平安離去。」
「為什麼?」趙任遠也覺得奇怪了。
「因為他們就怕我們躲著不出去!」北斗道:「天下之大,似乎只有這裡是我們的容身
之處。」
我們?真他奶奶的,老子什麼時候也算在「我們裡回了。唉!果真是交友不慎。趙任遠
真是一肚子氣。趙任遠道:「可是,他們又怎會知道我們已經和蘇兄弟交了朋友了?」
「他們不一定知道。可是,我們也不需要隱瞞。能和蘇老弟交朋友,絕對是只賺不賠的
事。」
「對、對、對極了。」潛龍叫道:「賭台上總是要下注,不下注怎麼會贏。」
北斗已經走了出去,潛龍說完也跟著走了。現在,趙任遠想不走都不行,因為大家都要
走了,再不走,待會兒還真不知道怎麼出去呢!
北斗心裡惴惴的走到門口,他嘴上是那麼說著,可是到時人家是不是像你想的那麼「聰
明」那可很難說了。洞口在望,北斗提好了劍和潛龍相視一眼,苦笑邁步。洞外,沒半個人
影,只有一根長,上有旗,旗上有字:冷明慧拜訪!
北斗的心往下沉,潛龍也好不到那裡去。蘇小魂和大悲和尚等人出來,看著那面旗子,
只能苦笑!
趙任遠道:「冷明慧?就是冷楓堡那個冷明慧?」
鍾玉雙苦笑道:「全天下還有誰敢叫冷明慧這個名字?」
大悲和尚道:「這下好啦!你看該怎麼辦?」
「怎麼辦?」蘇小魂笑了:「你看這旗子的布料不差,把它拿下來做件衣服怎樣?」
「好,好極了。」鍾玉雙竟然也笑得出來:「我就去拿下。」
聲停人離。只見鍾玉雙像是凌波仙子般輕飄飄飛上子,再一躍,雙手出劍,旗隨風落。
鍾玉雙再一扭腰,憑空抄起,落了回來。潛龍看在眼裡,心中可是咚咚了好幾下。乖乖這婆
娘真不得了,這身輕功、出劍、扭身、出手,不但一氣呵成,而且韻律之美,簡直是無機可
乘。旁隨的趙任遠可更吃驚了,如果當時在石室中鍾玉雙的出手是盡力而為,恐怕自己會很
難看了。
「趙大人你這表情是幹什麼?」鍾玉雙嗔道:「是不是覺得姑娘我不順眼啊?「
「不、不、不,這怎麼會。」趙任遠急道:「趙某對姑娘只有欽佩的分,那裡敢稍有不
豫?」
鍾玉雙哼一聲,轉向蘇小魂溫柔道:「我看衣服也不用做了,你就直接披了當袍子
去。」
蘇小魂長笑一聲,伸手取旗,凌空,人已經往北而去。
※ ※ ※
碧落齋之宴,冠絕十年!
冷明慧實在可以得意,他只說了句「此事須好好從長計議,不如到碧落齋中詳加討
論。」於是浩浩蕩蕩五百多人往洛陽來。一路上,聞風而至的,更達七百人之譜。冷明慧為
什麼要到碧落齋?因為冷屠夫的死!冷屠夫死的訝異在先,梅夫人委身於豪客在後;況且時
間捏的剛好三日,正可看出這女人可怕之處。三天的時間,不多不少,由九重十八洞到洛陽
的時間。如果真是梅夫人設計的,那倒真不能經視這女人;將各門派的人調離,結果不是蘇
小魂重人江湖大亂一場,就是據洞頑守,可以適時補充一番。
冷明慧更往深一層思考,為什麼梅夫人希望引起江湖大亂?如果只是為名為利,那以梅
夫人今日的成就大可不必,況且她是碧落花飄香「!如此結論,那就是梅夫人屬於某個神秘
的組合,這組合的首腦之所以要發動這項陰謀,目的無它,就是要統治武林,獨霸天下。冷
明慧心裡暗笑著,他已經計算好如何鶴蚌相爭,而他是漁翁。丁一和一乙也在人群中。碧落
齋的大廳席開百桌,最上座的,就是冷明慧、不空大師、鷹爪幫幫主葛浩雄、綠林盟主孫
震、丐幫幫主雷齊、武當代表破虛道長。本來還有一個位子是留給唐笑的,可是唐笑卻在三
天前已早一步回去了唐家堡。眾人還在謙讓該有誰可以坐上上座,這時潛龍由門外進來,大
剌剌的就坐了上去。原來潛龍和大悲和尚他們一路往洛陽而來。中途聽說了碧落齋之宴,於
是眾人決定派潛龍獨往。大悲和尚、玉雙、北斗都不行,因為冷明慧一定可偶猜想得到他們
和蘇小魂的關係;至於趙任遠,以朝廷的一品護衛身份那更是大大不妥。所以,潛龍只好一
邊心裡罵著,一邊接下了這個任務。見過潛龍的人並不多,當他一坐下,立即有名大漢飛身
而來,出拳。拳是猛拳,虎虎生風,下是楊家的百步神拳。出拳的叫楊錦誠,他是為他的門
主出拳。因為,楊家這一代主人楊月嘯相當有資格坐上上應,如今來了一個毛頭小子話也不
說一句的往上坐落,豈不是欺人太甚?楊錦誠的拳猛,眾人不禁想喝采起來;那個一旁故作
姿態的楊月嘯臉上更是掛滿了得意,甚至他還想叫一句」不要胡鬧「。當然,楊月嘯這話一
猶豫沒叫出口時,他便不再有機會說了。只見潛龍伸出軟綿綿的手掌;往楊錦誠拳上一搭一
捏,立刻清脆的骨裂聲傳到每個人的耳中。眾人喝采,以為楊錦誠的百步神拳震斷了潛龍的
手掌。采聲未絕,卻見楊錦誠抱拳而退,臉色慘白,冷汗直落。采聲中斷,戛然而止的好突
然。」大膽狂徒,退下!「楊月嘯面子實在掛不住,遙遙以百步神拳直搗潛龍心窩大穴。楊
月嘯不愧是一代掌門,出拳緩、勁道凝!潛龍立即感到一股強大的壓力迫回而來。楊月嘯一
拳既出,後面又綿綿不絕有十七拳之多。這正是楊家獨門的」擒虎十八擊「!可惜,潛龍不
是虎,而是龍;是條蓄勢待發的龍!十年來,潛龍在兇猛絕倫的斷魂潭中玩了不知多少回;
愈是激湯迴旋,他潛龍的般若綿指愈如躍龍門鯉。只見潛龍右手伸出,直入道道拳風回力之
中,五指隨氣機而動,一下子拂上楊月嘯的拳頭。從楊月嘯連出十八拳到潛龍手指碰上,不
過是斟個茶到茶杯的時間。又是一聲清脆的骨裂,楊月肅慘叫,抱拳倒地。」南無阿彌陀
佛,善哉、善哉!「不空大師飛身向前,出手在楊月嘯手掌上一拂,楊月嘯只覺拳上受了一
股溫煦的力道,霎時痛楚全失。」多謝大師義伸援手。「楊月嘯由地上站起來,抱拳道。不
空和尚豎掌低頌了一聲佛號,轉向潛龍。乖乖,這和尚好勁的目光。潛龍只覺得一股壓力直
迫,幾乎要搞得他生氣出手。」施主的般若綿指足有十一分火候!「不空大師道。」那裡,
大師的拂蘭手已達十二層境界,更叫人欽佩不已。「潛龍不得不對這和尚恭敬一番。因為他
覺得這和尚實在有些可怕。江湖上知道不空大師的人不多,可是他潛龍可清楚得很。面對這
位少林第一奇材,最好的方法是能交朋友最好;如果不能,最好不要是敵人。這時,冷明慧
已覺查了不空大師的壓力,因為他無疑已經引起眾人的欽佩。冷明慧決定立刻轉移別人的注
意力。冷明慧道:「兄弟你可是『潛龍升天時』的潛龍?」
「不錯!」潛龍回答得很乾脆。
潛龍?這個人就是潛龍?楊月嘯的臉都綠了,在眾人驚訝和議論中,扭頭轉身就走。那
個楊錦誠也只能怪自己有眼無珠,急急跟了出去。潛龍滿意的看著楊月嘯的離去,最少,蘇
小魂少了一門對手。可是潛龍在得意的同時,後面好像有把利劍般的刺在腦袋下面的頸子。
潛龍回頭,孫震正含恨的瞪著。喔----,原來是這傢伙。潛龍微微一笑,有一半的綠林首腦
死在他潛龍的手下,身為綠林盟主的孫震怎麼會不恨?
現在一切都決定了,由潛龍代替唐笑,大夥兒正式落坐。菜開始上桌,梅夫人也即將出
現。潛龍心中疑惑的是,唐笑去了那裡?為什麼全場中不見一個唐家的人?是不是唐家堡出
現了問題?如果是,蘇小魂這下去唐家堡會發生什麼事?
※ ※ ※
唐家堡一如往常般的運作,那只是外表而已。唐家堡的核人內部,卻似發生了變革,只
是掩飾得很好罷了。首先,是唐老太太聲稱身體不適,終日在飛花閣裡調養。再者,唐笑、
唐雷回到了唐家堡後便不再露面。蘇小魂到了唐家堡,立刻運用秘密的管道,通過他安排在
唐家的老僕人阿檔,而得以擔任在唐家後院砍柴的工作。蘇小魂已經發覺了唐家不對勁的地
方,尤其是送到唐老太太飛花閣裡的食物,竟然是四個大男人的份量。唐老太太的房樓,除
了貼身的兩名丫環小翠、小紅之外,連媳婦兒都不敢擅入。那麼,這些食物是給誰吃?
另外,唐家總管唐笑,阿福告訴他每天都會來巡視,為什麼他蘇小魂來了五天,連唐笑
的影子都沒看見?第六天,蘇小魂接到由堡外傳來的訊息。第一,潛龍已經被推舉為七位負
責圍剿蘇小魂的主持人之一。第二,俞傲追查出范老頭就是「冥王」,現在正和大悲和尚、
鍾玉雙、北斗等人聯合監視。第三,趙任遠以朝廷大員的身份,也加入圍剿蘇小魂行動的群
俠中。
負責傳達訊息的是阿福。阿福的工作是替唐家的廚房採購,所以隨時可以到唐家的外圍
和商販接觸。阿福之所以願意幫助蘇小魂,並不是他對唐家不忠心;而是因為唐家這幾天來
實在是透的太古怪。況且,蘇小魂救過他;而他也相信蘇小魂的為人。如果唐家有了危難,
阿福第一個便是想到蘇小魂。只有「小魂一引,西方如來」才能救得了唐家。
蘇小魂讀完了外面傳來的消息,把那張油紙丟到火堆之中,站了起來。
阿福道:「蘇大俠,唐家的危機好像愈來愈重,你看要怎樣是好?」
蘇小小魂道:「今晚我和你送菜到飛花閣給老太太。」
阿福訝異道:「你要親自送去?」
蘇小魂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時我自有方法,你放心好了。」
阿福猶豫道:「可是,我把飯菜送到老太太那兒,都是由老太太房內的小翠、小紅接進
去的。而且,這麼多的飯菜,還有唐家四個子弟一起提著去。如果他們問起了……」
蘇小魂道:「今晚吃什麼?」
阿福道:「蒸蝦肉包子。」
蘇小魂笑道:「四人份的蒸蝦肉包子,籠子一下不小。」
阿福訝道:「蘇……蘇大俠,你的意思是……」
※ ※ ※
唐老太太坐在飛花閣的大廳上,身旁的小翠和小紅已不復往日那般精神,只覺得像是落
了魂似的。因為,她們前面還有三個人。一個瘦小的老頭,身上掛滿了金飾,好像怕人家不
知道他家裡有錢似的。九天前小翠和小紅看見這老頭,尤其是那雙老鼠眼,就恨不得出手把
那對照子挖了下來。而且她們相當自信可以做得到。現在,她們可不敢這麼想了。連唐老太
太都會中了人家的毒,她們又算什麼?唐家的主人會中毒?這話傳出江湖可是大笑話了。
另外兩個漢子,從佔據了飛花閣到現在,沒說一句話,沒出過手。可是那份淵亭嶽峙的
氣勢,自是大非易與之輩。小翠和小紅本來冀望唐笑回來,唐笑一回來什麼事都可以解決
了。沒想到,唐笑是回來了,結果一樣;不明不白的中了人家的毒,也被軟禁起來。
「這毒叫『無火之火』,我們唐家不是不能解。」唐老太太歎氣的偷偷告訴兩個婢女
道:「只是對方不給我們時間。」
既已如此,夫復何言?
「那麼,他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小翠和小紅曾私下問起老太太,老太太只有歎氣。
「他們要製作觀音淚的機械圖,」老太太答道:「觀音淚無疑是唐家近三十年來製造出
來最好的暗器,一共也不過做了兩顆而已。」
「製造一顆要那麼久?」小翠問道。
「不,大約一個月可以做出十五顆,只是研究的時間要很長罷了。」老太太道:「唐家
花了三年的心血,怎麼可以白白讓人家拿去?」
小紅問道:「那……那外人怎麼知道會有觀音淚呢?」
「因為蘇小魂,」唐老太太生氣的答道:「就是因為唐笑拿觀音淚對付蘇小魂,而又打
敗了他,所以造成唐家的觀音淚一夜成名。」
成名的痛苦是什麼?那就是每個人積心處慮的想要你的肉。唐老太太不禁有些票了。多
少年的江湖涵濤,還沒有人敢殺唐家的鋒芒。就算有,也絕對打不到唐家的核心十八房來。
今天,敵人不但跨上了飛花閣,而且還大剌剌的要吃要喝,簡直把唐家視若無物。更可惡
的,唐笑回來,打出了觀音淚來對付眼前這老頭子;不知道是唐笑波途勞累手勁不夠,還是
這老頭身手異常並穿著了什麼寶衣,竟使得觀音淚被這老頭子拿去。只聽見觀音淚打在這老
頭身上「叮」的一聲,便落入人家手中。還好,當年設計觀音淚的時候,已將它完全封死,
別人拿了也無用。只是以觀音淚三十二種回力竟然會被人收去,唐老太太想到就心裡發寒。
更可怕的是,連人家是什麼來路都摸不清楚。「無火之火」力是百年前冰玄居士精心研製的
毒物;絕在於中者無時不感覺到全身經脈有股火熱之氣亂撞。若不是用盡全身真力壓抑,立
刻便走火入魔!且隨時日,愈來愈烈。
老頭子道:「唐老太太,如果再不解毒,恐怕今夜子時便已無藥可解。」
唐老太太怒聲道:「嘿,嘿,我老婆子也活得夠了,若是唐家到這一代斷到我手上,叫
我怎樣去見唐家祖宗?」
老頭子冷笑道:「是嘛?嘿,嘿,唐家第二代的唐笑、第三代的唐雷,如果也隨著你而
去呢?唐老太太,你們唐家在江湖上的敵人並不少啊!如果三代的主持人都同時死了,恐
怕……」
唐老太太也不答話,只是運用真氣抵住那無名火的壓力。此時,門響,是午膳時刻!老
頭子和兩名漢子迅速交換一下眼色,由兩名漢子架了唐老太太往珠後躲藏,老頭子則躍上橫
梁監視小翠、小紅的舉動。
一切無事,阿福身後的四個漢子抬了蒸籠交給小翠、小紅。小翠、小紅的功夫顯然不
錯,四個漢子抬的籠子,她們兩個倒是輕鬆的就拿了進來。阿福意味長的看了籠子一眼,又
率四個漢子走了。老頭子屋頂橫樑大笑而下,掀起蒸籠,只見一個個蒸蝦餃水晶般油光光的
好不誘人。高大的蒸籠,第一層是餃子,中間是用鐵皮圍著,下面則是炭燒爐火。那老頭子
滿意了,如果有人躲在籠子裡早就被活活烤死。老頭子長笑,兩個漢子又架著老太太出來,
還算恭敬的把老太太放在太師椅上。
老頭子道:「唐老太太,我看你就餓著吧!自己人早死晚死都帶不了肚子裡的東西。」
老頭子大笑招呼那兩個漢子,三個人更你一個我一個的吃了起來。別說一旁的小翠、小
紅,雖然只是丫環的身份,平日可是穿的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何時遭到這等待遇?
那老太太出身名門閨秀,六十年來更沒遇上這種事。氣歸氣,唐家老太太畢竟好氣度。
唐老太太道:「不客氣,你喜歡我還可以叫下人多做一些。」
老頭子大笑道:「好、好,老太太果然……」
老頭子的話說到一半便打住了,因為他發覺申向籠子的右手有點奇怪。奇怪的地方是,
他右手五隻手指全部被一條細線索鎖了起來。而真正叫老頭子心裡發毛的是,他用了七種指
力竟無法撼動一分。老頭子的臉色一變,那兩個漢子立即出刀,直砸向籠子中。小翠和小紅
第一次看到這兩個漢子出刀,刀急且勁,竟較武林上刀法名家更勝一籌。刀已刺入籠中,小
翠、手紅心裡歎氣,歎的是籠子裡的人死定了。可是她們又覺得奇怪,為什麼那兩個漢子的
臉色這麼訝異?只見那兩個漢子抽刀而退,刀卻仍留在籠中,手上卻只剩的是刀柄!
老頭子手上用力大叫:「出來!」
嘩啦----,一響。人出來了,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衝著老頭子直笑。老頭子給他
笑得心裡發毛,看看右手上的絲線,驚叫。
老頭子道:「你……你是蘇小魂?」
蘇小魂三個字像是有無限的魔力,立即廳中每個人都靜了下來,直盯著他看。
唰!那兩個漢子又各自抽出一把刀來。
蘇小魂道:「我頭上長草,臉上長花了嗎?」
他問的是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道:「沒有!」
蘇小魂轉向老頭子道:「喂,雲南老字世家的人怎麼會到中原來?」
邪門!老頭子心裡一驚,這傢伙果真如傳說中的,天下的事多少知道一點?老頭子決定
對蘇小魂客氣點,當然,有個原因,那就是他的右手還在人家掌握中。
老頭子道:「蘇老弟,你懂得可真不少啊!」
「不多、不多,」蘇小魂道:「恰巧知道你剛剛用的那些指法正是老字世家不傳的『斷
仙指力』是不是?」
見鬼!這小子怎麼會知道斷仙指力!
蘇小魂又道:「不錯、不錯。」
老頭子訝問道:「什麼不錯、不錯?」
蘇小魂笑道:「看你的腳步,大有踏向驚、杜兩門,左手大概是要出『魂飛九霄』這招
是吧?好極了,不但可以脫開我手上的絲困,而且可以逼得我往右方靠!「
「他為什麼要逼得你往右靠?」小翠忍不住問道。
「唉呀!當然是因為這兩把四象絕兩儀的刀啦!」蘇小魂回頭朝那兩個漢子做個鬼臉
道:「你們大概是丁家堡的丁風、丁雨吧!我有沒有說錯?」
現在,不但是老頭子很難看,丁風、丁雨臉色也很難看。另一個心情複雜的人是唐老太
太。說真的,她覺得這個年輕人還尺錯。說相貌,那真是不怎樣;可怕的是他的氣度,似乎
不把天下人看在眼中,大有橫眉冷對天下人的味道。老太太心中一動,當年唐家老主人可也
不是這個樣子嗎?老太太心裡想著,眼睛可沒離開廳中半分。立時,她感到一股濃烈的殺
機、擴散、爆裂。
動手的是丁家兄弟。四象絕兩儀,風中有雨,雨帶風勢。這端,老頭子反扣住蘇小魂的
天蠶絲,不讓他動半分。刀已至,老頭子的勁力亦至;蘇小魂猶能微笑,清清楚楚的由滿天
刀光中浮現在唐家三個女人面前。唐老太太只覺得蘇小魂左手似乎是抬了一抬,丁風、丁雨
抱臂急退,刀已落地。另一端的老頭子只覺扣在手上的天蠶絲像是會飛似的由掌中往身上招
呼,急打了全身三十六穴,穴穴位置之準,速度之快,老頭子連氣還來不及歎便頹然倒地。
小翠、小紅情不自禁的鼓掌;唐家老太太也難得露出了笑容。蘇小魂抱拳一揖,唱了個
肥喏,再轉向丁家兄弟道:「你們覺得應該怎樣?」
還能怎樣?丁家兄弟只有頹然的讓蘇小魂點了他們的穴道。然後眼睜睜看著蘇小魂由老
頭子身上取出解藥讓唐家三個女人服下。
唐老太太道:「小伙子,我問你,這老頭子叫什麼名字來的?」
蘇小魂笑道:「老頭子!」
「老頭子?」
「對,他姓老,名叫頭子。他就叫老頭子。」
「那你要怎處置他?」
「這裡是唐家!」
唐家老太太滿意極了,這個小子倒是懂得規矩。這裡是唐家,所以由唐家來處置!有一
聲歎氣響起。
「你剛剛是用什麼對付我們雙刀合擊?」問話的是丁風。
「你想看?」蘇小魂道。
「想,當然想!真他媽的我要看看是什麼東西叮了會這麼痛!」這次說話的是丁雨。
現在,不但是他們想知道,唐家三個女人也很有興趣極了。蘇小魂想拒絕也不行了,只
好攤開手。手上,晶瑩繽彩一顆淚----觀音淚!
※ ※ ※
唐笑和唐雷的待遇可沒老太太那麼好了。兩個人不但被五花大綁,而且,看守他們的是
個紅袍大漢。大漢年紀不過是四十出頭,卻已是滿臉鬍鬚。他心情好的時候,可以正正反反
只打你十來個巴掌;可是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那真是別提了。唐笑真真是苦著臉。唐笑自信
對各家各派的點穴手法都有研究。可是這傢伙的點穴似乎不太「正統」!因為他用的是百年
前被稱邪術的「金針移穴」!
金針移穴,將細如牛芒的針打入太陽重穴,隨全身氣機而動,那裡運氣針便到那。如果
不運氣,那豈非與廢人無異?唐笑歎氣,才歎一半,窗口有聲更響的歎氣聲傳了進來。紅袍
大漢一驚,眼中精光暴射。
紅袍大漢道:「那個鬼鬼祟祟的龜兒子,還不給老子滾出來?」
「來啦!」聲到人到,來的是蘇小魂。「火聖一君,你怎麼也從大漠迢迢千里到中原
來?幹嘛----,吃不住那邊的風沙啦?」
那個被叫火聖一君的紅袍大漢看眼前這小子說的輕鬆,他心裡可是七上八下打了好幾個
結。這小子是什麼來路,怎麼一照面就抖出底細來?
「喂!火聖你別發呆好不好。看你這個人把人家虐待得什麼樣子?」蘇小魂蹲下一揮
手,解開唐笑、唐雷的繩索。
蘇小魂道:「喂!我說老唐啊!你已經是夠瘦夠仙風道骨啦!怎麼不多吃點?「
「誰說我不想多吃一點?」唐笑沒好氣道:「可是這傢伙不給我吃能怎麼辦?「
「真的?」
「騙你我姓龜!」
「這太過分了吧!」蘇魂站起來面向火聖一君道:「喂!你這個人似乎沒什麼愛心!」
「可不是。」火聖一君嘴上說著,雙手已出,手上不知何時已經戴上了火紅的套子,火
紅似血。接著,唐笑很奇怪的是火聖一君雙手的紅手套由指間開始一圈一圈的變白。就如同
三月陽春火落入十二月寒雪之中,了無蹤跡!
火聖一君看著手上「白」手套,才發覺那是由一條細絲繞成的。絲綢如蜜,濃濃扣住兩
只手疊在一起!
火聖一君臉色沉重道:「你是不是那個叫蘇小魂的?」
「是,是極了。」唐笑又笑了:「他就是那個混蛋王八羔子烏臭蛋的蘇小魂。「
火聖一君已經沒有時間想,為什麼蘇小魂救唐笑而唐笑還這麼罵蘇小魂?
蘇小魂天蠶絲一抖,火聖一君已轟然而倒。蘇小魂實在滿意極了,因為唐笑罵完以後就
是他的朋友;而蘇小魂這個朋友卻是全武林要分的人。你說,唐笑的若日子才開始,他怎能
不把握最後的機會好好罵一罵?當然,蘇小魂可以很愉快的看著唐笑!
唐笑沒好氣道:「有什麼好看?還不快幫我解穴。」
蘇小魂道:「這好像是『金針移穴』?」
唐笑冷哼道:「怎麼?把你難住了?」
蘇小魂道:「沒有。還好沒有。」
唐雷看看唐笑,再看看蘇小魂道:「老祖宗好像也被他們給軟禁了?」
「好像?他嫖的你真會用字。你看看我的衣服。」蘇小魂叫道:「好好一件衣服被火悶
得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這衣服是誰做的?」
「誰?」唐雷問道。
「天下最具婦女美德的女人!」蘇小魂苦著臉答。
唐雷不敢說話了。聽說那個鍾玉雙有千里身,雖然這是戲說,可是最好不要冒險!
「那是怎麼一回事?」唐笑問道。
怎麼一回事?蘇小魂又罵了十萬八千聲。還好冷明慧那旗子布料不錯,可以防火,不然
這下豈不是更糟?蘇小魂歎了口氣,說個大概。
「好,那好極了。」唐笑竟躺了下來,而且很舒適。「快幫我和唐雷把那討厭的東西取
出來吧!」
「你以為你是天王老子啊----!」蘇小魂叫道:「喏!真是交友不慎。」
唐笑這下真正笑了!只要老祖宗沒事,他唐笑死了又怎樣?現在,他看見蘇小魂的天蠶
絲已經由他的太陽穴進入,隨著氣機開始搜尋那枚害死人的金針。唐笑真的安心了,雙眼
一,竟呼呼大睡!
※ ※ ※
老頭子醒來時,發覺全身的穴道已解。同時,他也發覺他就在唐家比武場的中央。老頭
子長吸一口氣,跳躍立起,長吸一口氣。東方,晨曦將至!比武場四周,站、坐滿了唐家十
八房。正中央,坐了唐家老太太!可惡的是,蘇小魂那小子竟坐在老太太身旁,笑得像個大
猴子一樣。
一股殺機由後而來,老頭子回頭,唐笑!
唐笑道:「我再用觀音淚對付你一次!如果你贏了,這裡絕對沒有人阻止你離開!」
輸了呢?老頭子想都不用想,輸了只有一條路----死!
老頭子不禁摸摸身上,還好,那件碧血寶衣還在。他笑了,很爽快的道:「好!」
就這個「好」字同時,老頭子已經攻出了七掌三腿!招招狠、式式絕!唐笑後退,一
笑,出手。老頭子冷笑,迎上去。突然,他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對了,這正是昨夜蘇小魂用
來對付丁家兄弟的方法!老頭子只覺全身一震,碧血寶衣竟被觀音淚的回力穿破!
第三十三種回力!
當蘇小魂由天蠶絲的絕學中領悟出觀音淚絕不止只有三十二種回力時唐笑簡直不敢信。
事實,現在證明了,觀音淚,第三十三種回力,大悲回力!
菩薩我法二執已亡,見思諸惑永斷,及能護四念而無失,歷八風而不動。
惟以利生念切,報恩意重,恆心心為第九種風所搖撼耳。八風者,憂喜苦樂利衰稱譏是
也;第九種風者,慈悲是也。
老頭子躺下,他很訝異自己為什麼沒死?
「你走吧!」唐家老太太道:「只是你終身無法再用武!」
老頭子長歎一口氣,看了看唐家老太太、蘇小魂、唐笑、唐家十八房的人。只覺被羞辱
的血氣上衝。老頭子道:「唐家老祖宗,得罪了。」
老頭子抱拳向四方一揖,全身一用力,竟催動全身七種毒傷齊發,長嘯一聲,倒地而
亡!
「漢子!」老太太喃喃自語道:「這老頭子到底是條漢子。」
晨曦已至!唐家十八房看著老頭子之死,不禁也有股悲壯的氣氛。沒有人說話,甚至也
沒人敢喘一口氣。唐家老太太在,誰也沒多話的餘地。
老太太下令:「備極厚重殯禮,把老先生送回雲南!」
每個人噓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敬佩的神情。他們這時發覺,如果一個人死的悲壯,敵人
一樣會敬佩你!這老太太真利害,蘇小魂看著唐家十八房三百多人的表情想著,不但每個人
心服口服,而且激得他們視死如歸。
唐老太太也在看蘇小魂,看得蘇小魂心裡發毛。
蘇小魂道:「老祖宗,有什麼指教嗎?」
「沒什麼,」老太太笑道:「我不過是想唐仙羽那丫頭和你配起來似乎不錯!「
唐仙羽?唐仙羽又是誰?蘇小魂開始叫苦了。不論唐仙羽是誰,那個最具婦女美德的鍾
玉雙一定不會高興!唉!如果只有不高興還好,可是不高興對鍾玉雙而言絕對不會是單純的
「不高興」而已!蘇小魂現在已經可以想像鍾玉雙的表情了。同時,他似乎也看到那兩把紅
玉雙劍已臨面而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28:23
第四章 返擊
紅玉雙劍!雙劍已凌空而至!
劍尖所指,是范老頭!
鍾玉雙、俞傲、大悲和尚、北斗,四個人監視范老頭十天之後,決定只有擒下范老頭才
是最好的方法。因為,他們最少三次發覺這老頭實在利害。一次,是在日間北斗和大悲和尚
在范老頭睡覺時想潛往范老頭房內;誰知一到范老頭前院,就受阻於奇門遁甲的陣勢!還好
北斗和大悲和尚多少懂一點才沒觸動陣勢!
第二次是鍾玉雙以繡花針用彌陀捻花指打出,針是打入范老頭衣內,誰知那老頭竟衝著
她躲藏的地方一笑,便自離去。這一笑,笑得鍾玉雙頭皮發麻。
第三次就俞傲了。俞傲的刀快,誰說俞傲不快,那就是白癡。就是昨天,俞傲蒙面出
刀,誰知那范老頭竟一溜煙的跑回房去,跑著、跑著摔了一跤,俞傲的刀正好掠空而過。那
范老頭大叫一聲,一滾入了院子的陣中,俞傲只有收刀而回。
紅玉雙劍已到范老頭的門面;俞傲的刀,同時也斬腰而來!無聲無息的,北斗的秋月
劍,凌頂而下!他們的估計,范老頭只有左閃,而左邊,大悲和尚則大悲指等著!
一切在計算中,范老頭果然左閃!
三劍一刀,隨後而至,范老頭只有前進,沒能後退!
大悲和尚大悲指已出!
范老頭一笑,左號手人懷,隨時伸了出來,手上,已經多了顆紫光繚繞的佛珠!
那佛珠似是有無窮的佛力。大悲和尚往前捺去的大悲指竟能在這一瞬間離開范老頭前胸
四大穴,更且,右手手指反上一翻連撩帶撥的往范老頭身後用勁!三劍一刀,聯手出擊,天
下間無人可避,就令是當年的太史子瑜也得付出極大的代價。然而,這回他們特別留了一個
空門,因為那裡有大悲和尚的大悲指。
千手千眼觀世音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
大悲和尚的大悲指是為渡人而來。北斗的劍是為殺盡天下之惡;俞傲的刀是為斷盡天下
之愛;鍾玉雙的紅玉雙劍是為留盡天下無限相思!無論惡、愛、相思,總是有情,情到濃,
就有生死!他們不想殺了范老頭,所以只好把范老頭留給大悲和尚的大悲指。
首先覺得不對的是先出手的鍾玉雙,她只覺得手上的紅玉雙劍受到一波的力道一托,接
著又是一波!雙劍架開,迎向俞傲的刀、北斗的劍!俞傲收刀、北斗回刃。
大悲和尚這次真的臉紅了,因為一同出手的三個同伴以很疑惑的眼神看著他。當然,那
個范老頭也在看他,而且還是笑嘻的看著,手上兀自玩弄那顆佛珠。
鍾玉雙:「和尚,我想這顆佛珠很重要?」
當鍾玉雙說話時,大悲和尚是準備給她罵一頓的。沒想到,竟然是關切,而且很溫柔!
北斗接著道:「不但很重要,而且可能是一種必須遵守的原則?如果是,那又有什麼關
系,大不了我們就此離開而已。」
大悲和尚這下可有些哽咽了。這十天來,四個人為了監視范老頭,為了洗清蘇小魂的誤
會,吃下的苦頭還真不是為外人道。不說那些奇門遁甲,就算是范老頭的行蹤與日常行為,
更是與一般人大相庭徑。醉仙樓是妓院,醉仙樓的日子是日息夜動,范老頭的生活更是怪
異,隨時會失去蹤影,隨時會令人陷入陣勢之中。
俞傲道:「聽說寶華居的素食實在好,和尚怎麼不隨我們一道去用個宵夜?」
連俞傲都這麼說了,大悲和尚還能說什麼?
俞傲為了「冥王」連連馬不蹄波奔了一個多月,最後總算找著了武林中傳說的萬大子。
由萬夫子口中知道了范老頭,又是三日奔波,來到醉仙樓一捱十日。俞傲的人和他的刀一樣
有名,冷而無情,斷盡天下之愛!大悲和尚心裡只有感激,感激這些朋友什麼都不問。
俞傲已率先往外而去,北斗、鍾玉雙也邁步而行。
一聲長歎!
歎氣的是范老頭!范老頭注視大悲和尚道:「你這些朋友似乎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糟?」
大悲和尚只能苦笑,道:「傳說往往不可靠。」
范老頭點點頭道:「是啊!傳說並不可靠!」
范老頭的話說的隨便,可是是面向俞傲而發。俞傲心中一震!傳說並不可靠,那麼是范
老頭不是「冥王」,或者萬夫子不是傳說中的萬夫子?
「你是不是『冥王』?」俞傲不得不問。
「我是冥王,」范老頭答道:「可是萬夫子並不是萬夫子。」
所謂萬夫子並不是萬夫子的意思是,俞傲見到的那個萬夫子不是傳說中的萬夫子!
鍾玉雙道:「你怎麼知道俞傲去找過萬夫子?你可怎麼知道那個萬夫子不是萬夫子?」
「因為他才是真正的萬夫子,」北斗歎道:「他才是真正傳說中『萬極歸流』裡的主
人!」
「你怎麼知道?」鍾玉雙訝異道。
「因為我是北斗,北斗交匯處的北斗!」北斗向范老頭一揖,又道:「也因那顆紫氣佛
珠,那種天檀香天下唯一!」
眾人望向范老頭手上的佛珠,只見紫光蘊繞,淡淡的、淡淡的,似有一股來自西方檀城
的佛香!傳說,當年太史子瑜身上就掛了這顆佛珠,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珠子,它和主人的本
命相連!如果主人死了,珠子自然會消失。北斗是太史傳人,自然知道佛珠的繼承著是怎樣
的人。他早年已由師父的口中得知,這一代佛珠的繼承人是武林中傳說的萬夫子。大悲和尚
知道的是,佛珠的主人對他世俗家有極重的恩情,無論如何,見珠如見恩,所以他必須阻止
三劍一刀的攻擊!佛珠的主人不能殺人,他們的心境已經和佛珠連成一體,絕不能讓殺機毀
了佛珠的靈性。所以,他們絕不出手!
可是,天下又有多少的惡呢?范老頭能做的,就是尋找可以代替的人。他找到了四個暗
中以佛珠領悟的大慈大悲般若法來加強他們的武學境遇!然而,人性是多麼複雜!碧落花飄
香的梅夫人已經在諂諛和財富中喪失了自我。就如同觀音大士欲普渡眾生苦,正如慈母呼喚
陷於若海的孩子,只是,孩子反而往更凶險的海濤中而去,全然不理會慈母的呼喚。我佛欲
渡,而渡者無緣,奈何!
近日來,范老頭有些憂慮潛龍了。潛龍本是個孤兒,在困苦的環境中成長,多少譏笑欺
凌,使得他孤僻成性。范老頭先托了山村人家撫養,而後再暗中傳授武學。只是,潛龍報復
的心態一直蠢蠢欲動。設非這次蘇小魂的感化,那日潛龍說不定又成了梅夫人第二?這些,
是福、是禍?天下本無絕對的事!
「那范先生為什麼不把假的萬夫子解決掉呢?」鍾玉雙道:「這種人無疑是江湖一大禍
害。」
范老頭歎道:「天下還沒有人可以接近他。就算接近他也還沒人可以殺得了他。」
「真的?」問話的是俞傲!俞傲的手已握緊刀!他曾經跟那個萬夫子在木桶中以內力相
較,他想自己最少有四成把握可以一擊成功!
「是真的,」范老頭道:「最少他座前四大侍衛就可以和北斗、潛龍、碧落、黃泉抗
衡。」
俞傲似乎想說什麼,范老頭一笑又道:「你是不是和那位萬夫子比過手勁?」
「是!」俞傲答道:「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的奇經八脈已經被他的陰力所禁!」范老頭道:「再過半個月你的右手就廢
了。」
俞傲只覺得冷汗由額頭冒出。因為范老頭說的不錯,是有股陰寒之氣近半月來不斷滋
生,原來是那傢伙搞的鬼。俞傲只能苦笑,若是他的右手廢了的意思就是----死!
「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嗎?」鍾玉雙、北斗、大悲和尚同聲問道。三個人,一句話,一
種心情、同樣關切。
俞傲只覺得眼眶一下子濕了起來。這就是友誼?他可以從他們的眼中看到真正的關切,
真正的、真正的,關切!而不是有什麼目的的應付。
「你的這些朋友似乎也不錯!」范老頭問俞傲。
「是!」俞傲回答,而且回答的很大聲、很驕傲。他俞傲是有真正的朋友,除了他的
刀,他還有活生生、有生命的朋友!
「那麼,我們是不是不要讓朋友擔心?」范老頭笑道:「讓朋友擔心就是……「
「就是龜兒子!」北斗大聲回答,淚已流下。
俞傲看看別人,每個人原來都是有淚啊----!俞傲不知不覺的用手擦擦由眼角溢出的水
滴。溫溫、鹹鹹的小水珠,呵,竟然包含了人類最至情的情感!
多久了,多久了?俞傲已經忘了多久在他風霜的兩頰沒有淚;在他迎向刀光的眼眶沒有
水。當他用手接觸到淚水的時候,多美妙!原來這只只會拔刀殺人的手,這只天下聞風喪膽
的手,竟然也可以這麼溫柔?
鍾玉雙說話了,不但溫柔,而且有些哽咽:「你們……你們還呆在這裡像呆子一樣干
嘛----?」
范老頭長吸一口氣,勉強止住眼淚笑道:「是、是呆子,是全天下最呆的呆瓜,俞傲你
還不快伸出手來。」
俞傲咬咬下唇,忍住下落的淚水,伸手。只覺手上多了一物,范老頭直承太史子瑜的紫
氣佛珠!
※ ※ ※
冷知靜伸手,敲門。裡面傳來冷明慧威嚴的聲音:「進來。」
冷知靜進入,只見父親正坐在桌前埋頭沉思。夜已深,而油火正濃。桌上,擺了一張滿
是文字、地點的大紙。冷知靜看著父親,五十歲的年紀,頷下一束須隨風而動,光潔的皮膚
保養極好。修長的手扎,扁平而大的手掌,紋理細膩,絕對不像是個江湖上知名第一冷楓堡
的主人,倒是像個滿腹經論的書生。
冷明慧抬起頭,望著冷知靜一笑,道:「如何?」
「正如爹所判斷,」冷知靜恭敬的回答:「梅夫人是某個組合裡的成員,而且,正是蟬
翼刀的持有者。」
冷明慧不用問他的兒子怎麼查出來的,因為是他的兒子,所以自然會有辦法。冷知靜繼
續報告。
「丁一和丁乙雖然是丁家堡的人,可是必然也屬於那個組合之中。為了這件事,我們損
失了六個人。當然,這六個人不是掛冷楓堡的名字,而是我們設在外圍的人員所喬裝想殺梅
夫人。丁一和丁乙沒有出手,可是他們的眼神在動,而他們的手指也曾稍微動了一下。」
「出手救梅夫人的是誰?」冷明慧問道。
「潛龍!」冷知靜回答:「潛龍升天時的潛龍!」
冷明慧點點頭,不說話。冷明慧的安靜使得冷知靜忍不住問道:「潛龍是不是他們的人
呢?」
「不是!」冷明慧解釋道:「他們的人不會出手。」
當然,多的是人想出手來場英雄救美。只是,出手的是潛龍,一定很少人想攖其鋒。潛
龍這個人的脾氣,十天以來多多少少大家都瞭解了一點,那就是他伸手的時候,最好是不要
管。
「犧牲的六個人是誰?冷明慧道:「是不是雪巖六客?」
「是!」冷知靜答。
「那除了潛龍,另一個出手的是誰?」冷明慧眼中精光閃動道:「是不是趙任遠?」
「是!」冷知靜實在訝異為什麼他父親會知道。
唉!你還太年輕,所以不知道。敢和潛龍同時出手的,武功一定不差,最少,可以解決
掉雪巖六客中的三個。否則,豈不是大笑話?而且,敢和潛龍爭鋒的一定有靠山,很大的靠
山。當然,普天下最大的靠山就是皇帝!冷明慧繼續判斷著,為什麼趙任遠要搶著出手?因
為他是朝廷一品護衛,怎能不逮個時機好好顯露一下?再加上美人有難,這官老爺又怎會袖
手不管?那麼,潛龍一定會出手相援,真的是這樣嗎?北斗、潛龍、碧落、黃泉彼此沒見過
面,該是想多得彼此一些資料,怎麼會在對方眼前顯露真正的功夫呢?冷明慧笑了,因為潛
龍也被梅夫人所迷。這好,潛龍、趙任遠、丁一、丁乙,這四個人似乎可偶玩一種遊戲。冷
明慧笑了,在紙上畫著一條條的線,紙上的地圖,竟是碧落齋的地圖!
冷明慧在設計什麼,冷知靜並不清楚,可是他知道,只要冷明慧一下令實行,一定有人
死的不明不白,而且,很難看!
※ ※ ※
不空大師仔細的思考,為什麼這十天都沒有了蘇小魂的行蹤?十天前,冷明慧估計蘇小
魂已離開九重十八洞,為什麼?只是因冷明慧所架的旗子被取下?還是因為蘇小魂有隱情,
是被冤枉的,所以必須重心號江湖追查真兇?冷明慧那麼肯定,是不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
如果是,他為什麼不說出來?是不是他也有項陰謀?另外,冷明慧為什麼「希望」大家都留
在碧落齋?是不是碧落齋有可疑的地方?如果是,那最可疑的是誰?
是誰?主人,碧落齋的主人----梅夫人!
不空大師微微長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從小,他就相信自己判斷的能力,而且,很遺憾
沒有相匹敵的人。如今,有了冷明慧來鬥智,那無疑是最好的對手。不空微微一笑,想起冷
明慧的種種傳說,以及這些日子來他對冷明慧的觀察。無疑,這位號稱天下第一諸葛的冷明
慧是極可怕的人。有趣的是,不空大師喜歡找那些可怕的人,他最大的樂趣是,把那些可怕
的惡人變成死人!
※ ※ ※
唐家堡大宴!
唐家老太太下令,唐家內圍的十八房要全部到齊。而且,早到正式晚宴以前一個時辰,
就要到唐家的祠堂中祭拜。數百年來,列祖列宗的牌位,有的曾顯赫一時,有的是默默為唐
家的基業而努力。最少有兩個人的心情是相當激動的。
一個是唐羽仙。今早,老太太的話已經相當明顯,蘇小魂雖然長得不怎麼樣,然而他的
吸引力卻無時不在這位姑娘的心中逐漸擴大。唐羽仙絕不是一個只會幻想的小女孩,四年前
她就已經隨著父親唐清參加過圍剿黑虎幫。至今,她也才不過二十歲而已。雙十佳人,多多
少少有些崇拜英雄人物,而蘇小魂無疑正是最讓姑娘們驚歎的人。可是,蘇小魂現在還不是
唐家的人,所以唐羽仙看到蘇小魂的人影。唐羽仙認為,敢愛敢恨才是女人的一生。所以,
她決定無論如何,只要唐家老太太支持她,她一定要把蘇小魂爭到手。雖然她曾聽說,蘇小
魂已有未婚妻室,而這未婚妻正是名滿江湖的鍾玉雙。
另一個心中惴惴不安的是唐遠。當他得知老頭子被蘇小魂擒住,而且和唐笑決鬥。當
時,他在場隨只覺得冷汗直流,胃裡翻滾。這一整天的時間,他還沒空通知組合裡這邊發生
的事。他相信自己掩飾的極好,不但神色自若,而且還和下人開了玩笑。老頭子死了,另外
那三個並不知道他是組合安排在唐家的內線。可是他怕那個蘇小魂,那個人似乎有種智慧,
可以把黑暗的針找出來,使那根針不會扎到人。
蘇小魂是正在找那根針。他想,老頭子是如何進到唐家的內部?唯一的方法,就是和他
一樣,有內應。所以,他一定要拔出這根針,從這根針開始找線,總是會找到線底那個組
合。可是唐家十八房,單單是每個房間都走一遭也要花上個把時辰,他怎麼能在這個時辰裡
找出主謀來?他想到一句話,「作賊心虛」!於是,他準備了老長的一條紅帶子,將它剪成
一段、一段,分置到每個房間中。
※ ※ ※
祭祖完畢,蘇小魂滿臉笑容的由門口出現,直直的走到老太太身旁。唐羽仙隨著蘇小魂
的步子,心也跟著激烈的跳動。唐遠看著蘇小魂低頭向老太太說了幾句話,不知怎麼的,心
跳也急了起來。老太太突然站起來,環顧全場道:「唐家歷經這場危難,幸賴蘇大俠義伸援
手。今午,蘇大俠認為我們唐家一定有老頭子的內應,才會使老頭子得以順利的進入唐家的
核心;也唯有如此,老頭子才有機會下毒!剛剛,蘇大俠已經找出那個敗類是誰。為了讓那
個壞我唐家門風的敗類有自新的機會,蘇大俠心存仁義的將一條紅緞帶藏在那個人的屋裡。
現在,我數到三,全部的人都給我回房去。沒找到紅緞帶的,就給我留在房內不准出來。找
到的,立刻回到祠堂來,向列祖列宗告罪。」
老太太的話,唐羽仙心裡真是失望,她本想老太太會當眾正式徵求蘇小魂和她的事。如
今,只有回房裡枯等了。這些話,對唐遠來說可真是青天霹靂。
當老祖宗念「一」的時候,他已經提氣衝出,和唐家十八房的人爭先的往外走。老祖宗
如果念到「三」還有人敢在祠堂裡逗留,那真的是不要命了。所以,唐家的內圍一下子就混
亂了起來。混亂,往往是消失最好的時機。唐遠的決定是,立刻遠離唐家,投身到組合的聯
絡站!
蘇小魂早由老太太提供的資料中,尋找出近年來曾經外出唐家堡,而且發生事端的人。
三、四個可疑的人中,唐遠也是其中之一。他早就注意到他,及見唐老太太念出「一」時,
唐遠驚惶的率先而走,蘇小魂心裡便有了計較。蘇小魂跟出,他也早就知道了那幾個可疑的
人的住處方位。
果然,唐遠所離去的方向不是他的住處,而是離開唐家堡!
※ ※ ※
果然如同自己所設計的,丁一和丁乙到了梅夫人的樓前。梅夫人住在碧落齋的東隅,前
院,花海迎風,下是月下無限解語方冷明慧便是坐在花海旁的竹林中,看著丁氏二人進入梅
夫人的樓閣。他怎能叫丁氏兄弟和梅夫人見面?很簡單,只要寫張「今夜子時相見。梅夫
人。」的字條就行了。丁一和丁乙不會不到!他們當然知道這不是梅夫人所寫的,可是又不
能不來。如果沒來,那更是給暗中設計的人知道他們的身份。不然,梅夫人的邀約,又是深
夜的時候,會有那個男子不來?所以,他們只有邊罵在心裡,邊做出佳人有約,一副猴急的
樣子。其實他們心裡也很想見梅夫人。楚老五房中一會,驚見梅夫人容姿,早已令他們二人
神魂顛倒。既是如此,便來個將計就計。
又兩道人影,分別由東西方向而來。冷明慧笑了,可不是,潛龍和趙任遠都依照他字條
上指示的方法,開始用壁虎功游身而上。梅夫人住在二樓,冷明慧計算著,丁氏兄弟到達梅
夫人的房間正好是潛龍和趙任遠進入的時候。依照冷明慧的估計,到時,先是丁氏兄弟被潛
龍、趙任遠所殺;然後潛龍、趙任遠對決,將會落於西邊花圃上。西邊花圃多水,潛龍一定
會引趙任遠到那裡!如果潛龍殺了趙任遠,那麼殺朝廷大官的罪一定令潛龍亡命天下,到
時,我冷明慧早就派人盯梢盯死了潛龍這小子,豈不是一舉擒來,平白又做了一番大事?
冷明慧算得真狠!可是他致命的念略了一點,那就是他作夢也沒想到潛龍和趙任遠早就
認識。另外還有一點令冷明慧吃驚的是,竟然還有一個人來到,一個光頭的和尚--不空大
師!
冷明慧實在很想離開了,留在這裡很可能會和不空大師對上,這是他現在不願發生的
事。可是他不能,因為這個和尚僅僅以三十五歲的年齡時就被冠以「大師」的召,那意思是
他的「天地佛觀」的功夫已經有一定的火候。現在,過了五年,這個不空大師的成就修為到
了第幾層已是無人知曉。如果他這一動而驚起不空的反應,無論是什麼情況都不是自己願意
的。所以,他只有調節自己的心脈韻律到最低,把呼吸幾乎停止,而且配合自然風吹草動的
氣息來掩護。
冷明慧注視著不空的一舉一動。另外,他也沒疏忽梅夫人閣樓裡的情況變化。只見不空
走到閣樓前的時候,潛龍和起任遠已分別進入二樓梅夫人的房間。此時,屋裡突然傳出梅大
人的一聲驚叫:「救命啊--!」
冷明慧聽見了,不空大師無疑也聽見了。冷明慧只見不空大師輕飄飄的飛身而上,貼住
窗口往內看。而屋內,已經隱約傳出交手聲!
※ ※ ※
丁一和丁乙的到訪,使得梅夫人覺得背上長刺,似乎有雙眼睛在瞧著。丁一和丁乙踏入
的同時,又見潛龍和趙任遠分別由東西方向的窗戶飛入。她立即下了決定,那就是裝出害怕
的樣子,喊了聲「救命」,然後躲入趙任遠的懷中顫抖。果然正如估計,這個趙任遠立即做
出護花使者的姿態,指著丁氏兄弟喝道:「大膽淫賊,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一旁的潛龍也做出見義勇為的樣子喝道:「採花賊,江湖敗類,還不乖乖躺下。」
回答的是丁氏兄弟的刀掌。丁氏兄弟的掌力實在可觀,掌出,一服迫人的殺機已到眉
梢。丁一的對手是潛龍。潛龍的名氣不小,手上功夫能殺得了雪巖六客,似乎也該不差。所
以,丁一出手便拗上全勁,務求幾個招式內更殺了潛龍。從丁一的出手,潛龍已經知道這家
伙可能不好玩,不過,潛龍比較喜歡刺激點的遊戲。所謂刺激,就是硬幹!那邊,趙任遠的
脾氣似乎也不好,所以出的拳也很重,一下子,兩邊已經劈哩只啦對打了好幾拳。
梅夫人在旁冷眼旁觀,估計丁氏兄弟成功的機會。她發覺,丁氏兄弟的下場一定被生
擒。就因為潛龍和趙任遠是想生擒丁氏概弟,所以丁一和丁乙才能支持到現在。如果丁氏兄
弟被擒了,梅夫人實在沒把握他們二人可以堅不吐實。最少,趙任遠能當上朝廷一品侍衛
長,在逼供上一定有一套。梅夫人的決定是,殺了丁氏兄弟。
時機往往只在一瞬間,如果你沒抓住,也許就要再等下輩子!
梅夫人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她立刻出手,而且是致命的殺手。
※ ※ ※
唐羽仙恨死了蘇小魂。這小子是什麼意思嗎?竟然不告而別。這事她不敢問老祖宗,而
找小翠、小紅來。這兩個丫頭吃吃笑個不停,後來好不容易說了,原來蘇小魂是追唐遠去
了。唐遠是某個神組合的內應,這次離開唐家堡,已經傷了八名唐家的子弟,據說,跟在後
面的蘇小魂全救了回來。問題是,唐遠消失了,蘇小魂也失蹤了。
蘇小魂在那裡?唐羽仙下了一個決定: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他,問個清楚。如果要娶
她,就跟她回唐家堡;如果不要,就一刀殺了他,然後自己再死在他身旁。
那天夜裡,唐羽仙也自唐家堡失蹤。
※ ※ ※
不空大師回到了房裡,開始分析今夜所見到的事情。他首先懷疑的是,為什麼梅夫人要
殺了丁一和丁乙。照理,她應該留下活口,加以烤刑問出主謀是誰?不空大師絕不相信那兩
個人是採花賊!因為,練十三太保橫練的人不可能重女色,否則,早就死了。如果是這樣,
他們為什麼要到梅夫人的房裡?而且是在三更半夜的時候?是不是梅夫人和他們同屬一個組
合?如果是,下面的問題就更奇怪了。為什麼潛龍和趙任遠也不偏倚的那個時候到呢?
不空大師開始估量著,潛龍和趙任遠是被設計去的,所以會出乎他們丁氏兄弟的意料。
可是設計的人又如何知道丁氏兄弟今晚會去梅夫人那兒?第一,設計的人明白他們組合裡傳
達訊息的方法。第二,丁氏兄弟也是被設計去的。
第一種可能性不是沒有,只是第二種更合乎邏輯。那個背後設計的人必定是懷疑梅夫人
和丁氏兄弟同屬於那個組合之中,所以他想法讓丁氏兄弟找梅夫人;再設計潛龍和趙任遠也
同時到達。那麼,梅夫人的反應將是很好的答案。梅夫人一定出手,不是殺了潛龍、趙任
遠;就是殺了丁氏兄弟滅口。如梅夫人只是擒下丁氏兄弟,那麼她便可以脫除嫌疑!
不空大師想到這裡,不禁長歎一聲,有誰可以想到這些?只有冷明慧!另有一點令不空
大師奇怪的是,潛龍和趙遠殺了丁氏兄弟後應該為梅夫人爭風吃醋才是。可是,他們竟各自
背了丁氏兄弟的體走了。怪哉!莫非潛龍和趙任遠早已有默契!
似乎這個碧落齋裡的人關係都不簡單!不空大師雙手緊捏。好,讓我一步一步揭開你們
的真面目。
※ ※ ※
俞傲長噓一口氣,大悲和尚、鍾玉雙、北斗也長噓一口氣。俞傲的臉色顯然好看多了。
本來他伸手握住范老頭那顆紫氣佛珠時,一條手臂竟成了血紅色。紅的亮麗,似乎血液要從
俞傲的手中迸出來。同時,俞傲的臉色卻開始呈現黑色。墨黑如深夜!斗大的汗珠滾滾而
下,在旁的人都可以感受到俞傲的痛苦。俞傲卻是哼也不哼一聲。
「真是條漢子,」范老頭點頭讚賞:「這個俞傲的命好像很硬。」
俞傲站了起來,向范老頭拱手道:「多謝!」
簡簡單單兩個字,已用不著太多的客套來表達。范老頭一笑,點頭答禮,收回了佛珠揣
入懷中。
范老頭道:「你們是不是奇怪,我為什麼不收回『歸元流水』,而任那個假萬夫子逍
遙?」
「阿彌陀佛!」大悲和尚道:「施主好生,莫非怕血染歸元流水後,那水流一濁便無法
醫人?」
鍾玉雙訝道:「怎麼,那水是神丹妙藥?」
范老頭道:「歸元流水的水充分正、反流,沖激河下一塊奇石。那石上長一種仙醉千里
草,本屬仙品靈物,千萬是受不得人血腥氣。就是其。另外,該假萬夫子的底細莫明,隱約
之中可知是江湖上一個極龐大組合的道腦。近日來,小老兒夜觀星象,大約揣測這組合即將
大興血光之災……」
北斗道:「難道無法可解?」
范老頭道:「也不是無法。就我所看,似乎另有兩、三股勢力與之抗衡、阻撓。」
鍾玉雙道:「可以看得出是誰嗎?」
范老頭道:「一是落於東北方位。而東北方位可以和這勢力抗衡的人……」
鍾玉雙道:「莫非是冷明慧那老狐狸?」
范老頭道:「小老兒也是這麼想。可是……」
鍾玉雙急道:「可惜?可惜什麼?」
現在不只是鍾玉雙緊張,就是大悲、北斗、俞傲也緊張,因為冷明慧這個人太可怕!
范老頭苦笑道:「可惜這個東北星座出現的光芒多少帶了點妖氣!」
北斗問道:「妖氣?妖氣的意思是什麼?」
范老頭苦笑道:「心中既有魔,則名利入心。」
大悲和尚在旁歎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那位冷施主的冷楓堡早已是歷代累積富
可敵國。莫非他想一統武林?」
范老頭無言。眾人的心也往下沉。還有多少血腥起?北斗只覺得手上的劍,擔起的責任
可真不小。
北斗乾澀的道:「那……那還有誰可以和那神秘組合抗衡的?」
范老頭道:「上個月蘇小魂到醉仙樓來,小老兒正好見天象,驚望有橘星光耀臨地。而
其光芒正好對峙於那組合及冷明慧的星座。」
鍾玉雙微微一笑,旋即又緊張問道:「那……那邊氣勢較強?」
范老頭道:「天下之事,自有天上星座運轉中而相呼應,是謂天理循環。而天機神妙,
我們凡夫俗子只能觀其一、二,一切成敗自有天理便是!」
北斗道:「那我們下一步要怎麼做?」
范老頭道:「最好是去看看碧落齋。」
碧落齋!不知道潛龍和趙任遠怎麼了。大悲和尚遙望窗外星空,感歎著,一場血劫,水
將有多少生靈塗地?他站了起來,向范老頭一揖,飛身而出。身後,傳來北斗等人的身衫
聲。頂上,是一泓寧靜的夜景。
這世界本多美好,奈何那麼多名利擾人?
※ ※ ※
蘇小魂追蹤唐遠可相當逍遙。天蠶絲第五代嫡傳的主人,曾經救過皇族裡的人;而這位
皇族現在又是朝廷大權在握的大司馬。所以,蘇小魂只需稍稍露一下這皇族的令牌,各地的
大小官那個敢不賣帳?只要他一高興,每天換個幾種馬車也是家常便飯。況且,到處吃吃喝
喝,他蘇小魂可是風光的很。
唐遠可沒那麼輕鬆了。一連五天的奔波,不但要躲著唐家的追蹤,而且,身上銀兩無多
才是真的累人。終於,第六天早晨,他到達了組合裡的分舵。分舵是家賭場。
賭場不大也不小,約莫可以容納五十個人把希望注下。唐遠進來時,馬上引起意。因為
他衣衫的味道,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又破又髒的長衫,散發著實在可怕的味道。這種人到場
子來,大半是鬧事的;否則,不是早已喝聲連連的擺出老子有錢的樣子,就是卑恭不已。
唐遠都不是。最少,唐家堡的人就有一股凌人的氣勢,這種氣勢會令人產極大的壓力。
這場子叫「土地公」,場主就是這一帶地頭陀魯王拳!魯王拳的確拳頭很重,曾有三拳殺了
一頭瘋牛的紀綠。所以,附近方圓百里的混混沒一個敢找上門來。魯王拳作了個手勢要手下
做好打架的準備,堆起滿臉橫肉走了過來。
魯王拳道:「這位兄台,是想玩點什麼?」
話說的是很禮貌,只是一對拳頭似乎凝結成兩團,隨時可以往對面的人招呼!
唐遠看在眼裡,心裡可真想敲破這不知死活傢伙的頭。呸!你當我是誰?
唐遠冷冷一笑,做出一個手勢,只見是兩手中指扣成環,拇指、小指緊貼豎立。
唐遠道:「我玩的是四瓣蓮花!」
這下,看得魯王拳心都涼了一下。這裡主持的舵主也不過是剛升任四瓣而已。看來,眼
前的這位很可能是組合裡的觀察員。魯王拳一想到這裡,立即便抱拳拱手。
魯王拳道:「不知道先生以什麼色為重?」
唐遠道:「青色!」
魯王拳稍稍放心了,青色同是屬於外圍組織;只是青色的是臥底分子,大半身負重任。
今天,這個青四瓣既來,必有非常重要的事。
魯王拳道:「請跟我來!」
說完,魯王拳向幾個打手招呼看好場子,便向唐遠做了個「請」的手勢。
唐遠也不謙虛,一點頭便當先往前走。
※ ※ ※
分舵的指揮處在場子後端的小屋柴房內。不,應該說柴房內有通道。魯王拳送了唐遠進
入後隔了一柱香的光景又由通道出來。然後,他看見一個衣著光鮮亮麗的男子正坐在柴堆上
吃豆子。扔起豆子到半空,再用嘴接住,吃的好逍遙。
魯王拳一愣道:「這位兄弟,恕在下眼生,不知高姓大名是……?」
魯王拳有了唐遠的事,可不原再魯莽;這回,有禮多了。只見那漢子咧嘴一笑,把手上
五、六十顆豆子全往上扔。在魯王拳的眼裡,那些豆子像是開好一般,層層散開,接著,成
為一條直線,盡落入口中。那人嚼了老半天才道:「在下褚東星,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褚東星?這個人就是褚東星?魯王拳就算睡死了聽見這三個字也會跳起來。褚東星,正
是組合裡的刑部殺手,組合之所以可以隱密至今,所有背叛者便是全遭這個刑部第一殺手所
追殺而亡。死人不會透露秘密,江湖上多少無頭公案便全是眼前這位姓褚的所下的手。
蘇小魂遠遠的躲在柴房旁的樹頂上,專心的聽著。他是跟著唐遠到這「土地公」賭場
來,正想著如何跟到後面的分舵指揮處;卻又見到這位褚東星。那時,蘇小魂已經躲在樹頂
觀察動靜,只覺一股強大的殺機由樹下越過。蘇小魂立即把全身氣息提升到大化合一的狀
態,不動如靜,隨著那股殺機波動。
他奶奶的,這傢伙的殺氣真重。蘇小魂心中暗罵。那人走過時,如狂濤的殺機正檢視是
否有生命的東西潛在?一瞬間,一隻貓和兩窩的鳥全死於這殺機之下。蘇小魂則全身似已化
成樹、成葉、成為自然的一部分。然後,他見到那個漢子心滿意足的進入柴房中,停住。柴
房和樹頂有十丈之遙,蘇小魂將天蠶絲盡力隨風飄送,到達屋旁。然後,藉著蠶絲的振動,
傳出屋內的對話。蘇小魂之所以不願走到柴房外偷聽,那是因為這個姓褚的殺機依舊瀰漫,
稍有異常的動靜一定會令他驚覺。
優點和缺點並存!蘇小魂便是利用褚東星說話時產生的殺機波動而明瞭了對話的內容。
這也正是「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的精髓所在。
※ ※ ※
「夫道,有情有信;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
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
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
※ ※ ※
現在,蘇小魂已經明白了這個組合的龐大結構和進入秘道的方法。他也同時明白了這組
合以蓮花瓣多少來定地位高低。一個分舵主是四瓣,而這個刑部殺手褚東星卻達七瓣!而且
以顏色來分各屬,刑部以追殺為業,所以是紅色。
蘇小魂既已明白後心中便也不急,只是等著。不久,褚東星的殺機消失了,顯然已經進
入密道之中。果然,魯王拳的身影由柴房出現,直往樹下走來。
唰--!一聲,蘇小魂由空而落,咧著嘴對魯王拳笑。
媽呀!今天什麼日子,那來這麼多人。魯王拳著實吃了一驚,可是禮數絕不會少。魯王
拳抱拳一揖,道:「這位……這位兄弟,不知您是……」
蘇小魂一笑道:「喂!老魯,你是幾瓣的?」
魯王拳一聽,心中是一驚一喜。驚的是怎麼又來了一個。喜的是這傢伙好像很親切的樣
子,尤其那聲老魯更見親熱。如果這傢伙又是由總部來的,那正好巴結、巴結。
魯王拳恭敬道:「小的是青色二瓣!」
「嘖、嘖!青色二瓣!」蘇小魂歎道:「組織在外面的巡查員是幹什麼的?像你這種人
才少不得要弄個四瓣、五瓣代玩玩。」
「是、是、是……」魯王拳這下大有知遇之感,更見恭敬道:「全望先生提拔。不知先
生是……」
蘇小魂心想,那個褚東星是紅色七瓣,如果不比他多那豈不是太無趣。於是咧嘴一笑
道:「你看我是那一色?」
魯王拳一愣,這下可好好思量了。道:「呃--,先生一定是來自總壇吧?」
蘇小魂道:「比那個褚東星老小子還要好一點的地方。」
魯王拳大驚道:「比褚……褚老還高?莫非是黃色帝相!」
蘇小魂一笑道:「喂--,老魯,我問問你,看你平常有沒有熟記各種聯絡法。我問
你,整個組合共分那幾色?」
魯王拳恭敬道:「以黃色帝相為尊,下分黑白二色為佐。接著是各部紅色、各堂藍色、
各舵綠色。尚有外圍潛伏青色。以及散佈於江湖上的灰色。」
蘇小魂道:「聯絡之法是什麼?」
魯王拳急忙做出手勢來,而且還興奮緊張的發抖。
蘇小魂笑道:「好。蓮瓣最高幾瓣?」
魯王拳恭敬道:「教主十瓣。黑、白兩位副主九瓣!」
蘇小魂笑道:「那八瓣是什麼?」
魯王拳愈發恭敬道:「是總護法和副總護法。莫非你老是……?」
蘇小魂咳了一聲,強忍笑意點點頭道:「黃色八瓣!」
這下,魯王拳可是傻眼了,真怪自己有眼無珠,早該跪下來吻這位總壇炙手可熱的大人
物腳趾才是。
魯王拳道:「黃色……八瓣!莫非是副總護法大駕?」
蘇小魂笑道:「既然知道了,還不快引我進入密道中找那個唐遠和褚東星去。「
乖乖,這個副總護法果然利害,連那個青色四瓣來了也知道。魯王拳想到這裡那還敢怠
慢?
當下便再往柴房內走進去。
褚東星和此地分舵主「開雲手」陳浩強聽著唐遠的報告。唐遠報告了一段落,只見褚東
星臉上一笑,唐遠的心不禁往下沉。這個刑部第一殺手總執事,素有「笑面虎」之稱。這一
笑,便是虎牙將出的徵兆。
褚東星道:「這幾天派往唐家堡聯絡的人,都不見你的回音,我使料想到出了事。果
然,老頭子一干人全死了。你的責任不可謂不重。」
唐遠只覺汗流浹背,心裡發寒。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裡會碰到組合裡的第一殺手。比唐遠
還點苦著臉的是陳浩強。唐遠跑來向他求助五百兩銀子,他不明就裡的拿了出來。誰知道這
個褚東星正好來到。這下可好了,唐遠是要畏罪潛逃的話,他這個助犯脫逃的罪名可真擔當
不起。陳浩強希望有奇跡出現,因為,褚東星已經戴上了那雙特製的虎牙套子。
虎牙森森!褚東星出手。唐遠大叫一聲,全身盡力發射了十七種暗器。這點,連唐遠都
不得止吃驚;吃驚於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能力,看來人類求生的潛能當真不可輕忽。以
往,他最高紀錄不過只能發出十五種暗器。
同時,陳浩強也出手。開雲十八式有它的威力,招招具有裂石的威猛。他想到的,褚東
星殺了唐遠,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所以唯一的方式便是和唐遠聯手,最少還有一絲機會。
尤其,唐遠竟可以發出十七種暗器,顯然這個機會還可以增加一點。
褚東星一笑,雙掌如虎前躍。左手,迎向陳浩強;右手,招向唐遠。陳浩強拳勢一變,
幻拳百生,正是生平最得意的「神龍凌雲」的招式。可惜,褚東星的虎牙掌就是直直不變的
結實打在陳浩強的身上,「啪」--的一響,便震斷了陳浩強的心脈。這端,唐遠也沒有第
二次出手的機會便讓褚東星拍了個腦袋翻倒在地氣絕而死。
褚東星滿意的看看躺在地上的兩具體,正要收起手套,突然心中一動,只覺有對利銳的
目光投在自己的背上。褚東星沒動,因為那壓迫的氣機太強,他只要一動便令敵人有機可
乘。
他奶奶的,這是什麼地方怎來個這種高手?褚東星一直維持他身子的姿勢,宛如一座石
像。而耳後,則是狂風暴雨般的氣機迫背而來。
褚東星忍不住道:「喂--,後面的朋友,你是什麼來路?報個號子!吧」褚東星背後
是蘇小魂,他早一步叫魯王拳那個愣小子回去了。他進來的瞬間,正好看見褚東星殺唐遠,
那凌厲一搏,真個驚天動地之勢。
這個姓褚的真不簡單,背後連一點空門也沒有。蘇小魂歎了口氣,道:「喂--,春
褚,我是黃色八瓣哪--。怎麼,你不認識我啊?」
褚東星聞言可是吃驚了兩下。第一,對方知道他姓褚;第二,對方竟是地位較他為高的
黃色八瓣?褚東星這時可犯了兩個重大的錯誤。他的吃驚已經造成背後極小的空門;更甚
者,是黃色八瓣也是自己人,所以戒心沒那麼高。後面的氣機是什麼意思?褚東星的判斷
是,大概身後的這位責怪自己出手太重?
褚東星沒見過副總護法飛星居士,只知道他是教主手下的大紅人,卻從不露面。後面這
位倒底是不是,他可沒把握,不過,既然能叫的出密語大概不差!所以,褚東星很謹慎的回
身。
對褚東星而言,如果對方下殺手,只要不是幫裡高層人物,武林上大概沒幾個人可以讓
他吃虧。如果是自己人,那更不會出手。所以他很放心,可以回頭看看這位傳說的飛星居士
副總護法是怎麼個樣子。
褚東星作夢也沒想到的是,「武林上大概沒幾個人可以讓他吃虧」的人中,怎麼算都會
有一個。那個就是蘇小魂!
褚東星一回頭就認出那個人是蘇小魂。他可不想後悔,也不想罵,心中只想到如何出
手。
褚東星出手,虎牙盡銳,勇不可當。
蘇小魂出手,天蠶絲早已套上褚東星的脖子。
褚東星覺得頸子一緊,雙手回招,一捉蠶絲,再個大翻身,破窗!褚東星真的想罵了,
因為他身上已被那條陰魂不散的天蠶絲招呼了好幾下,每一下,幾乎都打得他本身氣機運轉
散失。
蘇小魂愉快的笑了。這屋子是由賭場的密道通過來的,好豪華的佈置。毀了這戶雕花窗
戶真可惜!蘇小魂歎了一口氣,看看地上的體,搖搖頭。他已經在蠶絲上抹了西方特產的
「佛千里」檀香,現在,他可以慢慢追蹤這個褚東星。看這小子往那裡跑?嘿,你總會帶我
回老巢去的。
※ ※ ※
梅夫人眼看著冷明慧把大批江湖豪客分曾出去,心中不覺的一寬。昨晚那件事太怪異
了,丁一和丁乙被人設計到自己房中,而那兩個潛龍和趙任遠竟然也來了,這事實在是古
怪。莫非有人已知道她的身份?看來這事要好好的和楚老五商量一下才好。
※ ※ ※
潛龍和趙任遠對昨晚的那件事,事先已經詳細的分析過;事後,更覺有人居心叵測。兩
人正在相商,北斗、大悲和尚、鍾玉雙和俞傲都來了。六人的決定還是以鍾玉雙的意見為意
見--先找個地方睡飽了再說!
第二天一早,冷明慧已經分派各組人馬的去處,已就各幫地緣關係,產生呼應的效果。
這點,潛龍和趙任遠不得不佩服。以冷明慧的設計,如果自己是蘇小魂恐怕躲不過三天便在
這天羅地網中。冷明慧分配好了七路人馬,便分別離去。二剎間,碧落齋這十來日的人聲喧
囂似乎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頓時冷清了起來。
※ ※ ※
梅夫人望著離去的眾豪,冷笑的走回房中。房裡,早有人滿身血跡坐著。
梅夫人先是一愣,隨即看清了是組織裡刑部總執事的褚東星。
梅夫人道:「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褚東星沒好氣的歎道:「除了蘇小魂那小子以外還有誰可以把我弄成這個樣子。」
梅夫人訝道:「蘇小雲?你遇上了蘇小魂?」
褚東星道:「真不知道走那門子狗運才會遇上那小子。」
梅夫人道:「那……那他……」
褚東星道:「放心。我最少用了六種躲藏的方法避開了追蹤。」
這點,梅夫人可絕對放心,因為褚東星是最好的殺手。既是殺手,跟蹤人有一套,摔開
跟蹤當然更有一套。
梅夫人道:「那麼我們下一步要怎麼做?」
褚東星道:「只有去見總護法了。接著我要回總舵去見幫主,請幫主定奪。」
梅夫人點點頭道:「晚上再去吧!」
梅夫人的地位也是紅色七瓣,所不同的是,她是屬於楚老五的屬下,而褚東星則直屬於
總舵幫主直管。照說,褚東星的地位應該較尊一些,可是他心裡明白,眼前的這位佳人可是
幫主的愛妾。她之所以被配到楚老五的手下,不過是多些機會參與幫中各項實務,以為以後
輔助幫主大用。所以,褚東星對這個梅夫人也有著一份尊敬。
褚東星道:「也好。我多休息一下,調養元氣。那個蘇小雲的天蠶絲果真利害,下回你
遇上了要小心一點。」
梅夫人點頭笑道:「這個我知道,你先到密室裡休息,晚上我再叫你出來。」
梅夫人推開牆後翻板,露出了密室。褚東星點點頭,躍身而入。
※ ※ ※
蘇小魂跟蹤褚東星到碧落齋,又看他上了梅夫人的房間,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當下,
便尋了暗記和鍾玉雙等飲會合。
蘇小魂進入的時候,鍾玉雙等四人正在一間小廟內用早點。吃的吃、鎮喝的喝,看見了
蘇小魂大剌剌的進來,所有的人全停了動作。
蘇小魂道:「幹嘛--,是不是我今天特別好看?」
沒有人回答,因為有鍾玉雙在場,這點,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一邊吃、一邊等看好戲。果
然!鍾玉雙併沒有令大豕失望。只聽見鍾玉雙大叫一聲「死鬼」,接著兩道紅光已經迎了上
去。俞傲本來下的決心是,無論誰想傷害蘇小魂奪去他的「敵人」,他就跟誰拚命。當然,
只有鍾玉雙例外;所以,他還是吃得很開心。至於大悲和尚和北斗那就更不用說了,這事會
管的是龜兒子。
蘇小魂看看眾人,再看迎面而來的紅玉雙劍,只有歎交友不慎的份。
他雙手一撩,竟由雙劍中揚住,抱起鍾玉雙的腰往耳身上一靠,便在伊人的臉頰吻了好
大一響!
這下,大悲和尚他們可真失望透頂了。這雖是不錯的好戲,但可不是他們想看的。所
以,三個人六隻眼睛只好盯著前面的油條包子,直到蘇小魂走了過來。
蘇小魂道:「和尚,日子過得不錯吧!」
不錯你的大頭鬼!大悲和尚真想開罵,犯犯嗔戒,可是一抬眼就看見鍾玉雙那對妙目所
傳來凌厲的「警告」,一下子換了自己也覺得訝異的溫柔語氣。
「不錯、不錯」,大悲和尚勉強笑道:「何止不錯,簡直是太好了。」
「那就好。」蘇小魂一屁股坐下道:「否則委屈了你們,小生我可是心中大不安。」
你也會心中不安?北斗和俞傲對看一眼,搖搖頭,趕緊拿了包子就吃。因為蘇小魂有一
項本事,那就是可以一邊說話一邊吃東西。
「你這幾天發現了什麼?」鍾玉雙問道。
「有!」蘇小魂道:「這個組織相當可怕。」
「多可怕?」北斗問。
蘇小魂歎了口氣道:「先說說看你們有什麼發現?」
「只有一點!」回答的是俞傲。
「那一點?」蘇小魂問。
「這個組織相當可怕!」四個人一起回答。
「這點我同意!」門口又有人回答,而且是兩個人。
潛龍和趙任遠進來。於是,個人把經歷講了一遍。
※ ※ ※
包子已空,油條已絕。蘇小魂綜合所有的經歷,長長歎了吾氣,每個人都望向他,看看
他要說些什麼?
「肚子好餓!」蘇小魂道:「怎麼包子和油條全沒了?這句話,蘇小魂可以感覺到六個
人的罵聲在他們的肚子裡響個不停。蘇小魂一笑道:「別急!吃飽了才好去抓那個褚東星和
梅夫人。」
可不是,餓著肚子自己氣都少了三分,怎麼個打架?
潛龍道:「我可是必須再趕回去帶那群小鴨子亂走哪!」
趙任遠道:「可不是,一百人那門那派都有,想溜出來還真不簡單。尤其那個冷明慧在
每一隊裡都派了人。」
蘇小魂道:「找梅夫人和褚東星由我和俞傲、北斗去就好。和尚和玉雙隨時跟在你們兩
人身後,準備支援。」
潛龍急道:「那我跟和尚一組。」
大悲和尚嘻笑道:「我和尚什麼時候那麼有人緣啦?」
「不行!」鍾玉雙道:「我要跟你去!」
鍾玉雙是向蘇小魂說話,潛龍差點會錯意而昏倒。
蘇小魂一笑道:「我要他們兩個跟我去是有用意的,你就尾隨在趙大官人之後吧!」
拜託、拜託,你千萬別答應才好。趙任遠真後悔早不信佛,這下可真要因果報應了。姑
奶奶,你就快點施展你那刁蠻的本能吧!
鍾玉雙道:「為什麼?」
蘇小魂道:「因為梅夫人。」
「因為梅夫人?」
「是!」
空氣一下子冷凍了起來。一個男人竟敢在一個美麗、蠻刁又對自己溫柔有加的女人面前
說另一個女人,而且那個女人也很美的話,氣氛都不會太好。
蘇小魂立刻笑臉解釋道:「因為一場戲!一場可以刨開他們那個組織的戲!」
※ ※ ※
梅夫人看著俞傲和北斗進入房內。窗外,已是夕斜。梅夫人當然認得俞傲,最少俞傲那
把刀太有名了。俞傲身旁那個五旬年紀,略有黑鬚的漢子可不太熟悉。
北斗笑道:「這位是俞傲,你一定知道。至於在下嗎--,就叫做北斗。」
北斗?北斗交匯時北斗?梅夫人心往下沉。眼前這兩人,楚老五交代一定要去掉的人。
奇怪的是,這兩個男人並沒有殺機,而且,似乎對隱約在薄紗後面的身體有一種強烈的欲
望。
梅夫人笑了,笑的花枝招展,有意無意間還把不該讓陌生男子看到的部分稍微露出一
點。對付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給一點甜頭,千萬別讓他們一下子就全部吃掉。梅夫人教手
下的妓女們這般,當然,她更懂其中的窗門,所幸,她躺了下來,做出撩人的動作。
梅夫人嬌聲道:「兩位可是大名人哪!今日光臨,真令人驚喜!」
好個驚喜!北斗心裡可不敢這麼想。照蘇小魂說法,這屋子裡可躲著一個大殺手。北斗
和俞傲對看一眼,似乎是決定誰先上。這端,梅夫人心裡可是冷笑著。她已經和褚東星打好
了暗號,不管那個上,先給制下了再說:當然,如果兩一起來那更好。
果然,俞傲和北斗一起躍身上床。
然後,一切正如蘇小魂所料;牆破,褚東星出手,梅夫人也出手。創傲和北斗全身被點
了十六、七處穴道。這種不但不能反擊,而且還要假裝技不如人的事對俞傲來說真是難過的
緊。當時,蘇小魂拍拍他的肩告訴他說,如果他俞傲不幹,只好蘇小魂自己來,萬一受傷
了,說不定會影響到以後的功力,那豈不是大憾事?真他奶奶的大憾事,所以俞傲來了。轉
臉看向北斗,北斗也是無可奈何的苦笑。
梅夫人冷笑道:「把他們宰了?」
褚東星道:「不!這兩個可是大有賣價的牌子,以後當作籌碼用。」
褚東星冷冷一笑,又道:「此外,我們得好好由他們身上掌握蘇小魂的行蹤。「
梅夫人沉思道:「好。麻煩你先去附近巡視看看是否有人暗中監視,我去換個衣服。」
褚東星一點頭,躍出。
※ ※ ※
蘇小魂已經事先在碧落齋巡視了一回,心裡更確定自己所想的,果然是冷明慧那老狐裡
所搞的鬼。潛龍和趙任遠戰丁一和丁乙,這事著實古怪。天下能做出這麼好設計的,只有冷
明慧。果然,雖然群豪都被派了出去,今夜的尋芳客裡,最少有兩位是冷楓堡的人。那是由
他們的肌膚上看出來的。冷楓堡的武學,直承莊子心法中的氣、道兩門玄功,眼前,在碧落
齋裡就有兩位。此外,他還發覺一點奇怪的地方,那便是號稱少林俗家弟子第一高手的皇甫
嵐竟也在今夜尋芳客之中。那個皇甫嵐顯然不是青樓常客,這點,蘇小魂由他的動作中可以
看得很明白。
這個皇甫嵐絕對不是冷明慧派來的,否則,冷明慧一定會考慮到皇甫嵐上青樓的經驗不
足,容易敗事。既然不是冷明慧派的,那還有誰派的動皇甫嵐這號人物?只有不空大師。想
到這裡,蘇小魂心中又警惕了一下。這個不空大師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法號不空已是出
人意外,而以四十年紀能任大師之職,恐怕手下更有幾兩重。尤其這回少林竟以他為代表,
其重要與才知可見一斑。
蘇小魂現在就貼在樹葉裡,他由天蠶絲傳來的對話中,知道裡面發生的一切。旋即,看
見褚東星飛身而出,四下探望巡視。蘇小魂正想收回天蠶絲,想不到又傳來裡面的談話。
「這……這是蟬翼刀!」是北斗訝異的驚呼。
「不錯!」梅夫人嬌笑的回答。
「那麼,通風報的『知了』也就是你了?」俞傲問道。
「你現在才想到,不覺得太晚璒隉苤苤H」梅夫人答。
「結論是不是你拿蟬翼刀殺了人嫁禍給蘇小魂?」北斗問得還真有禮。
「對、對極了。可惜,這件事還是不會有人知道。」
梅夫人說到這裡,褚東星已經回來。
褚東星道:「走吧!快見總護法去。」
北斗歎氣道:「好極了,碧落你就是知了蟬翼刀,那麼你們總護法又是誰?」
梅夫人媚笑道:「是誰?一個你見了都不相信的人。到時你就知道啦--。保證讓你大
吃一驚。」
這娘們真是賣關子。不但是北斗在罵、俞傲在罵、那個遠端的蘇小魂也在罵。突然,屋
內好像沒什麼氣機在動了。莫非他們是由密道前往?蘇小魂想到這裡,立即運起大勢至無相
般若波羅密神功,循著褚東星身上方「佛千里」檀香而去。
※ ※ ※
冷明慧正好好的把事情重新分析一下。梅夫人是屬於某個神秘組合事他已經可以確認
了,所以派出冷楓堡內兩名得意的助手冷鳴和冷葉裝成尋歡客去監視。此外,不空大師這個
人似乎是個強勁的對手。這點,他已經設計好了方法來對付;對付的人就是潛龍和趙任遠。
最令冷明慧疑惑的就潛龍和趙任遠的關係,照說他們兩人在梅夫人的房裡相遇應該會大打出
手才是,怎麼一聲不吭的就走了。莫非他們早已熟識?這實在不可能。以潛龍的個性實在是
不會去巴結官家,況且趙任遠遠居京城當然更不會和江湖人士有什麼來往。既是如此,他們
的默契從何而來?
冷明慧往深一層的分析,他們怎麼會出現在江湖上?原因是蘇小魂!如果大膽的假設,
他們是在追殺蘇小魂的途中認識;而且,還和蘇小魂站在一線上。因為,他們不是彼此可以
很快就可以互相建立友誼的人,除非有一個人、有一件事使他們產生共同的目標,那個人一
定是蘇小魂!
冷明慧想到這裡,便想到一個可以利用的人。孫震!綠林盟主孫震必然早已是恨潛龍恨
的要死,只是基於圍剿蘇小魂的立場而暫時作罷。如果,孫震知道潛龍和蘇小魂是站在同一
線上,那麼結果會如何?
至於不空大師和趙任遠之間要如何起衝突?這件事只有他親自跑一趟。因為,人類最大
兩個缺點;一個是好、奇個是相信權威。他冷明慧的話無疑代表了相當的權威。所以,他的
目標是趙任遠。他只須告訴趙任遠不空大師掌握了蘇小魂的蹤跡,隨時要發動攻勢,請他准
備支援即可。
如果趙任遠真的是和蘇小魂站在一線上,那麼,馬上就有好戲可看。
冷明慧另外思索的問題是,蘇小魂倒底會躲到那裡去?不過,不論蘇小魂怎麼躲一定會
去碧落齋;因為潛龍和趙任遠必定會把梅夫人房裡的事告訴蘇小魂。所以,碧落齋自己也該
去走一遭,看看那個梅夫人有什麼把戲!
※ ※ ※
趙任遠著實有些不安,因為不空大師這個人似乎不簡單。既然由一個不簡單的人查知了
蘇小魂的行蹤總不是一件好。另外,他和潛龍的聯絡也中斷了。
大悲和尚帶回來的消息是,潛龍突然由他所設的隊指揮舵中消失,這也絕不是件好事。
趙任遠和大悲和尚、鍾玉雙商量的結果是,先去找不空大師,看他怎麼說。
※ ※ ※
不空大師見到大悲和尚時兩個人都覺得對方很有趣。當然啦,你面前突然出現一個光頭
和尚,而自己也是光頭和尚時,這事總有些滑稽的。
「阿彌陀佛,大師就是人稱的不空?」大悲和尚合十為禮道。
「阿彌陀佛,大師該是名動宇內的大悲了?」不空大師也合十為禮。
別看他們你一句「阿彌陀佛」,我一句「阿彌陀佛」的,暗中,大悲指和拂蘭手已經較
了一記。
不空大師大笑道:「道兄好深的大悲指力。」
大悲和尚別的輸人,這笑聲可是不比別人差。也跟著大笑道:「好說、好說。道兄拂蘭
手已有大迦葉見我佛指花微笑的氣機呢!」
不空大師道:「道兄這回來,可是為那個蘇小魂辦事?」
大悲和尚道:「辦事即不辦,一切自在,都隨心而生。」
不空大師道:「好禪機。即然一切隨心,道兄又何須執著於勝負之間、生死之間?」
大悲和尚歎道:「只不願魔猖於世。」
不空大師道:「既是魔,真假之間恐怕難辨!」
「喂!你這個和尚怎麼一點也不可愛!」鍾玉雙由門口走了進來道:「人家大悲和尚可
就親切多啦,那像你一點慧根也沒有,真是的。」
打從鍾玉雙進來說第一個字,不空大師就覺得這女子可能是帶刺的玫瑰,少惹為妙的。
別看她一路走來隨便,其間氣勢的流轉,自成一格,大有宗師的味道。
不空大師苦笑道:「這位施主,可是紅玉只劍的主人,鍾玉雙施主?」
鍾玉雙道:「是也。本姑娘正是姓鍾閨名玉雙。」
不空大師點點頭,道:「今日二位大駕,是有什麼指教?」
大悲和尚道:「指教不敢。只是請問師兄,據說師兄已經掌握了蘇小魂的蹤跡,即將大
舉進攻!」
不空大師道:「這話是誰說的?」
鍾玉雙冷冷道:「冷明慧!」
不空大師一笑,道:「你們怎麼會相信他?是他告訴潛龍或趙任遠,由他們轉告的嗎?
好利害的人物。鍾玉雙和大悲和尚不禁對眼前這個不空大師提高不少戒心。趙任遠之所以不
露面,怕的是了底。現在,看來這個不空大師知道的事似乎不少。大悲和尚道:「不是!」
不空大師一笑,道:「師兄,出家人不打誑語。」
大悲和尚道:「我心自有佛坐,是與不是,師兄該當明白。」
不空大師笑道:「小弟可以告訴師兄兩件事。第一,那件事是子虛烏有之事;恐怕是冷
明慧那老狐裡設的計。想要借你們和我衝突,以收漁人之利。」
鍾玉雙道:「第二件呢?不空大師笑道:「你們既然來,多少要留下一點東西,否則老
衲以後怎麼在江湖上立足?你說有沒有道理?」
道理是有,而且人人都可說上一大串。只是,就怕對方不肯依你這個理而行。這個,不
空大師可明白得很,所以,話說一半就已經出手;到話說完時,最少已經攻了七掌三腳。
當然,大悲和尚不是木頭人,鍾玉雙更不是。大悲指迎向拂蘭手七飄掌;而鍾玉雙的紅
玉雙劍也不客氣的指向不空大師鬼神莫測的三腳。
只見,大悲和尚蹬蹬的退了三步,而鍾玉雙也被不空大師掃了一下。當然,大悲和尚的
大悲指和鍾玉雙的紅玉雙劍,也留給了不空大師一點紀念。
人去。不空大師望著大悲和尚和鍾玉雙的身影,臉上露出一抹旁人不易體會的微笑。
「大師好高的身手。」窗外,破虛道長的聲音傳入。
不空大師笑道:「道長龜潛鶴息之功,更是叫人心折不已。」
大笑聲中,破虛道長已自窗口移到門口而入。
不空大師道:「道長那邊可有什麼事端?」
破虛道長道:「沒有。」
冷明慧分出七個隊,其間隊指揮舵各距十里路而已。目的是為彼此間加以聯絡之用。而
破虛和不空分別代表了武當及少林,自然交往上更是密切。
破虛道長道:「大師剛剛並不是故意要向大悲和尚和鍾玉雙姑娘出手吧!」
不空大師笑道:「還是道長慧眼過人。不錯,貧僧的意思是要將計就計來對付冷明慧那
隻老狐狸。」
破虛道長道:「不知大師有何妙計?」
不空大師歎道:「冷明慧明裡是分派了我們七個隊伍;但暗裡卻又各安插了他的人員以
為監視之用。現在,他想利用蘇小魂來和我作對。那麼,我乾脆就裝作受重傷,不克再任領
隊之職。如此,道長明裡可以知道冷明慧的動向;暗裡,貧僧可以觀察他倒底有何陰謀。」
破虛道長笑道:「大師這招陳倉暗渡,實是大妙之極。」
不空大師也大笑道:「盡叫這批偽君子露出他們真面目,否則,天理何存?」
※ ※ ※
楚老五看著俞傲和北斗,心裡隱隱覺得不安。梅夫人和褚東星把近來事情的報告,更是
令他覺得大不妥。丁一和丁乙之死,可見蘇小魂那邊的實力比自己估計的要高多了。既是如
此,那麼俞傲和北斗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擒?另外,設計丁氏兄弟至死的,一定是冷明慧。這
個老狐狸真是頭大。
楚老五下了決定,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殺了俞傲和北斗再說。可惜,楚老五的決定太
晚了;因為蘇小魂已經笑嘻嘻的出現在他眼前,而且俞傲和北斗也臉色不好看的站了起來。
當然嘛,以他們兩人的地位說是不明不白的給人點了穴道而毫無還手之力,那以後還混啥?
「你似乎過得不錯!」楚老五竟然還有心情說笑:「而且還比以前胖了一點。「
「可不是!」蘇小魂笑道:「人在煩惱的時候就會猛吃猛睡,所以自然多少會胖這麼一
點。」
蘇小魂剛見到楚老五時的確是吃了一驚!原來對方設計的周密還在自己想像之上。蘇小
魂歎鄉首:「喂--,老五啊--,你怎麼永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竟會幹起這種事來了?」
楚老五苦笑道:「這種事原先也沒什麼不好。只是,我們似乎是選錯了對象。「
「唉、唉--,別那麼氣好不好,」蘇小魂作出份很有同情心而且略帶鼓勵的樣子道:
「孔夫子說過的,『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
楚老五道:「恐怕,來不及了。」
別看他們談的像老朋友似的,其實雙方六人早就各自在選目標、找時機,看什麼時候出
手最好。
第一個出手的是俞傲!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俞傲蹩了老半天的氣就是為這一刀。他的目標是褚東星。因為他覺得好男不與女鬥,而
且褚東星滿身殺氣,這種人幹起來才過癮。最重要的,點他穴道的是褚東星,如果這梁子不
討回來,他俞傲以後賣臭豆腐算了。
北斗的對象是梅夫人。
北斗交匯時,死亡!
秋月劍來的無聲無息,蟬翼刀則無痕如隱!
北斗之所以找梅夫人的原因,一是他北斗讓梅夫人點穴時,這娘們竟然狠心的戮的好用
力。二則,最大條的魚留給蘇小魂的天蠶絲去釣。他北斗做事一向有分寸又有禮貌。既然楚
老五和蘇小魂還在講話,自然不好意思中途打擾人家。所以,他只有找梅夫人。
楚老五看看交戰的四人,歎口氣道:「喂!我問你一個問題。他們穴道是怎麼解的?」
蘇小魂道:「他們根本沒被點穴!」
楚老五皺眉道:「為什麼?」
蘇小魂歎口氣道:「這個解釋起來很長。」
楚老五果然是回鍋老油條,道:「沒關係,慢慢說。」
蘇小魂無奈道:「好吧!簡單一點說,我是用一種竟功的氣機,經由天蠶絲進入他們的
體內,將他們二位的穴道稍為離偏了三寸!雖然只有一頓飯的功效,不過也夠了。你說是不
是?」
楚老五不得不歎了口氣,道:「當然、當然。只是,那種神功叫什麼名字?」
蘇小魂神一笑道:「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
楚老五道:「名字這麼長?」
蘇小魂道:「長才好用啊!」
楚老五道:「真的有這門功夫?」
蘇小魂笑道:「真的,你馬上就知道有沒有?」
蘇小魂出手!
「小魂一引,西方如來」!
楚老五滿屋子兵器中,隨手抓起來的是一把月牙戟。月牙戟在這瞬間好像是充滿了生
命,一下子舞出條青龍翻騰不已直捲蘇小魂四大穴。天蠶絲此時則在雙方的空間中,化成朵
朵青蓮。龍入青蓮而來,卻似逐漸被鎖於淺灘之中,愈行愈弱。
俞傲和褚東星一戰,出招快,生死也快。俞傲的刀是義無反顧,而褚東星的虎牙套也是
套出見向。兩人相搏,不過是三招,俞傲的刀已經砍斷褚東星的背脊,而褚東星虎牙套也結
結實實的給了俞傲一記。俞傲後退了兩、三步,依舊直挺挺的站著,看著褚東星轟然的倒在
自己眼前。俞傲忍著虎牙錐心的刺痛,依舊是站的直直的看著屋裡的戰況。
梅夫人手下功夫果然不差。蟬翼刀揮動的時候,帶起片片琉璃的光彩。在這片光暈之
中,北斗的劍總如來白天外皓月,無聲無息的從中穿入。另一端,天蠶絲在蘇小魂的手上如
同說法的佛祖,已將楚老五手上的狂龍制的大不靈活。
這個蘇小魂顯然比自己預料的可怕。楚老五的心裡開始發寒。照這樣下去,恐怕得全軍
覆沒。這時,楚老五手上的月牙戟已經出現了裂痕!天蠶絲的絞力,實大出楚老五的計算之
外。楚老五一狠心,將戟飛出。同時,身影直進,拍出一掌。這掌全然不見風勁急波,到了
蘇小魂面前,才突然凝氣迸裂。蘇小魂微微一笑,天蠶絲出,竟穿破楚老五凝聚的罡氣,直
往楚老五的心窩要穴而來。
楚老五冷笑一聲,挫身,竟能橫身往北斗面前,舉手臂硬捱了北斗一劍!
只聽見「叮」!的一聲,北斗劍勢受阻。原來,楚老五的雙臂上竟戴了千年鯊皮和寒鐵
精英合鑄的護套。這一剎那,蟬翼刀出,掠往北斗左肩;天蠶絲至,勁氣所指的,則是梅夫
人的右肩。北斗回劍,再刺往楚老五。四個人的力道,同時爆開來。
楚老五雙手扣住了北斗的關節,喀的一響,北斗右臂垂下。可是劍勢已出,擦傷了楚老
五的右頰。蟬翼刀則在同時刺入北斗左肩時,天蠶絲也狠狠打斷梅夫人的右肩筋脈。北斗左
肩用力,夾蟬翼刀而退;楚老五伸手,拔刀,轉身,提梅夫人,一氣呵成。楚老五身子後
翻,俞傲出刀,楚老五又一折,梅夫人大掌拍向俞傲的頭,蘇小魂躍起,天蠶絲再次刺穿梅
夫人左掌,一拉。楚老五狂笑,落地、一蹬,後面牆上陷出一洞,楚老五退入,牆合!
蘇小魂歎一口氣,連點了俞傲和北斗的心脈。天蠶絲飛起,急打他們兩人各處要穴。
北斗苦笑道:「這個組合的人似乎都不錯。」
蘇小魂道:「簡直是一流高手。」
俞傲四下看了看,歎道:「這屋子好像被封死了。」
蘇小魂道:「剛剛楚老五跟我說話的時候就封死啦!」
北斗笑道:「你想,他會用什麼法子來對付我們?」
北斗笑得出來,俞傲卻笑不太出來。楚老五既然精研各式武器,那麼,只怕對火藥也有
研究。果然--蘇小魂歎道:「最好的法子就是炸掉,用強力火藥炸掉。「
※ ※ ※
楚老五的確是這麼想。他一由屋子的密道裡出來便立刻下令:「將屋子四方所埋的炸藥
引爆,炸死蘇小魂。」
說完這話,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好狠的蘇小魂,楚老五心中罵的天崩地裂,那個什麼鳥
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還真的這麼利害,竟然能穿透自己的護身真氣,真夠勁的戮了好
幾下。加上剛剛又不得不救梅夫人,免得幫主怪罪,一動了真氣,更如飛竄的火花燒身。楚
老五強忍著痛楚,登上一旁的馬車,立即趕往幫中總舵。他不用擔心手下那批訓練有素的黃
色衛隊,點火引爆的小事絕不困難。重要的是梅夫人的生命,必須立即以幫主或黑、白兩位
副幫主的氣機牽引。
馬車已絕塵而去,四處的引線,也著上了火!
誰可以救蘇小魂、北斗、俞傲?
唐羽仙!
唐羽仙一路由四川出來,第一個目標就是找眾武林人士想圍剿蘇小魂的聚集地--碧落
齋。可是當她趕到時,大隊人馬已經撤走,分散到各地去。唐羽仙無法,只好四處流浪,正
巧,今夜兀自在一棵樹上尋了個平坦的地方,正要睡了,耳中竟傳來楚老五的命令!
果真天可憐見,讓我唐羽仙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於是,楚老五的馬車一
走,她唐羽仙立刻出手。東南西北各有四名勁裝男子護著引燃的火線。
唐羽仙出手!四川唐門的絕學--天女散花。
唐羽仙的出手相當快,而且狠。一出手便是漫天花雨,另外還兼顧滅掉火線的任務。她
的第一波攻向東方時很順利;第二波攻南方也沒什麼阻撓。可是攻到西方時,四個漢子已經
擺開了陣勢,雖然阻止不了唐羽仙,可是也緩了一緩。當唐羽仙攻向北方四名漢子,火藥已
經燃到盡頭!於是,就在殺了北方四名護衛的同時,一聲偌大的轟然巨響爆開了來。
唐羽仙悲叫一聲,心都碎了。爆炸的火花,灼痛了她的身體,也灼痛了她的心。唐羽仙
被強大的震力激起,摔往後面十丈處。她立刻掙扎的爬起來,大叫著:」蘇小魂!」
唐羽仙不顧滿鼻的煙硝和滿地的小花,她衝入屋內。屋內,蘇小魂和北斗、俞傲竟已挖
好一個地洞,而他們就埋在傾倒的牆、梁之下。唐羽仙發覺了這點,立刻不顧一切灼痛,奮
力把磚瓦木樑撥開,抱蘇小魂,往外就竄。
對蘇小魂而言,他只覺最後的感覺是一陣轟然的爆炸聲,接著是火光、波震、屋頂垂
倒。模模糊糊的意志中,只想大聲的問:「北斗、俞傲,北斗、俞傲,你們還好吧?」
唐羽仙並不認識北斗和俞傲,可是蘇小魂這麼關心他們,那麼,他們一定是蘇小魂的好
朋友。唐羽仙猶豫了一下,決定連另外兩個人一併救出來。第一,既是蘇小魂的朋友,那能
救就最好救了。第二,全武林既然目標全向蘇小魂,倒實多了個朋友總是有用的。何況,北
斗和俞傲這兩個人絕不是沒用的人。
一經決定,唐羽仙又救出北斗和俞傲。把他們擺放好在地上,唐羽仙背著蘇小魂,離
去。
※ ※ ※
鍾玉雙的心在絞痛。蘇小魂的生死不明,已經失蹤了七天。俞傲和北斗經由好心的路過
樵夫細心照料了七天,送了回來,可是蘇小魂呢?
北斗和俞傲的傷勢仍重,由大悲和尚送他們兩人到隱蔽的地方休養。地點就是范卷頭的
醉仙樓。潛龍也失蹤了許久,趙任遠又必須虛以委蛇的留在眾武林圍剿行動之中。那麼,尋
找蘇小魂的行動便是落在自己肩上,況且這件事她也不願別人來做。
鍾玉雙回憶當年在西湖泛舟時,巧的是自己的舟舫和蘇小魂的遊艇相撞。
就這一撞,注定了兩人今生的緣分。她想起幾年來兩人的甜蜜,蘇小魂的溫柔詼諧,在
在是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動力。她曾用自己的手,溫柔的撫摸他那張滿經風霜卻又不屈的
臉;也曾兩人登臨高山之上,遙觀河山驚人美景。多少回,他們共歷生死;她曾為他出生入
死,他也為她上刀山下油。鍾玉雙永遠記得自己手臂上一條深深的傷痕,那是為蘇小魂捱的
一刀。她以身臂護蘇小魂受了鬼頭斷魂刀的一擊,她很光榮,因為她替蘇小魂受了那一刀,
才使得那個極惡之人被廢了全身武功。
鍾玉雙情不自禁,雙淚垂。淚,映在明月之下,特別光彩耀目。自己曾多少回依在郎君
的肩上痛哭?天啊--,蘇小魂從不殺人,縱使對極惡之人也是如此;為什麼、為什麼那麼
多人要殺他?
她無語、心痛,飛馳在月夜中,心裡狂叫著儘是郎君的名字--「蘇小魂,你在那?」
※ ※ ※
冷明慧對自己的設計滿意極了。七天來,不見了潛龍的蹤跡,是否真如孫所說的,已經
被困在幻天幻地無涯洞中?這事是可以肯定的,否則潛龍不會七天都沒有消息。另外,不空
大師受傷而返回嵩山少林,那更是妙之事。此後,再也不須提心吊膽了。這個和尚實在是個
危險的人物,真該殺了他以除後患。
可是面對的是七大門派的勢力,這事可急不得。
冷明慧看著桌上兩份報告,那更加得意了。先是碧落齋傳來梅夫人失蹤的事。接著是在
三百里外的爆炸,據判斷應該是梅夫人和蘇小魂的決鬥。第一,有梅夫人的衣物破損的遺
跡;第二則是在木樑中找到斷裂的天蠶絲。雖然只有一小截,夠了!一切順利的出人意料。
冷明慧已經把證物事先藏妥,所以別人無從判斷。而他實地觀察的結論是;蘇小魂打敗
梅夫人,所以梅夫人引爆了炸藥。其中的微吵,應該是梅夫人由機關中退出門外,再予以引
爆,所以沒有梅夫人的體。那麼蘇小魂的體呢?他再由十六個勁裝漢子和未爆的火藥下判
斷。
必然是有人取走了蘇小魂的體,而是唐家的人。最少有一點可以確定的,就算蘇小魂現
在沒死也已經只剩下半條命!那麼,現在無疑是追殺蘇小魂最好的時機。
冷明慧冷冷一笑,對在一旁的冷知靜下了命令道:「立刻通知唐家前來評斷,這是誰的
暗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28:56
第五章 陷阱
蘇小魂由痛楚中醒來。一睜眼,便看見了唐羽仙。蘇小魂乾澀的道:「姑……姑娘,是
你救了在下?」唐羽仙一笑道:「你真叫人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睡了七天八夜?」蘇
小魂一驚道:「這麼久?我……我那些朋友怎麼啦?」
唐羽仙道:「這我可不知道了。我當時顧不了那麼多人。頂多我只能把他們從洞裡拉出
來,擺在舒適的地方而已。」
蘇小魂道:「如果他們有什麼三長兩短……?」
唐羽仙嗔道:「你先顧著你自己吧!你那兩個朋友就看他們造化怎樣了。」蘇小魂歎口
氣,沒說話。唉!你能要求人家怎樣?她是一個人,三個大男人怎麼照顧的來?可是蘇小魂
不安,他可不是一個自願自己苟活而令朋友為他而死的人。
唐羽仙見蘇小魂鬱鬱不樂,道:「別擔心你那些朋友了,他們受的傷比你輕多了。你這
個人也真是的,意然讓那兩個人在下面,而你用背來擋住他們。呆子!」
蘇小魂苦笑,女人很難懂得男人的友誼。當時,若不是自己硬以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
神功壓住俞傲和北斗,他們兩個還不願在下面呢!
蘇小魂歎氣道:「你知道我是誰?」
唐羽仙笑道:「當然,你就是蘇小魂啊--,難道還有什麼阿貓阿狗的名字?「
蘇小魂訝道:「你怎麼知道?」
唐羽仙笑道:「你怎麼不問問姑娘我的芳名?」
蘇小魂一笑,道:「敢問姑娘閨名是……?」
「唐羽仙。」
「唐羽仙?唐家堡的唐羽仙?」
你幹嘛,那麼吃驚?「完了、完了,這下慘了。蘇小魂一下記起唐老太太那句」不知道
你和唐羽仙那丫頭配不配?」「你再休息一下吧,「唐羽仙站起來,紅著臉道:「我……我
煮早飯去。」
蘇小魂望著唐羽仙的背影,心頭一下子湧上鍾玉雙的倩影和笑靨。三年前,西湖初見,
伊人先是怒薄嗔,幾經往返,而彼此心下相許。兩人曾經共游天下高山名川,也曾相依相偎
坐看泰山日昇。在錢塘湖漲時的笑語,觀東海驚濤的相擁。想去年,曾在長白山頂歡笑靄靄
白雲,復又至關外揚那大漠黃河。
又多少生死談笑?他們曾共剿大漠七十二騎、擒伏南北白額猛虎群,又曾遇過多少賊人
圍殺?今春,自己曾在南蠻受瘴氣所苦,而鍾玉雙則不眠不低照料自己一月,甚至吐血傷
身!
鍾玉雙的嬌蠻,絕不會影響他對她的愛意。天下最具婦女美德的女人,並不是一種笑話
的說法,而是她真的具備了這項堅忍、吃苦、溫柔、含蓄的美德。鍾玉雙對別的蒙子的態
度,最重要的,是怕蘇小魂的個性。蘇小魂心裡明白的很,鍾玉雙是怕他為了朋友可以犧牲
自己的人,甚至生命!
無論那個女人,總不願自己心愛的男人終日是在生死邊緣。可是,鍾玉雙不會明白的拉
住他,這點他知道。曾經多回,他在背後看她獨自飲泣、為他祈求菩薩。蘇小魂長歎,看看
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鍾玉雙在思念他時,一針一相思所縫製出來的。
他又長歎。門口,唐羽仙已經端了稀飯進來。
唐羽仙微笑道:「餓了吧!吃點東西。」
蘇小魂歎了口氣,強笑道:「謝謝!」
唐羽仙嫣然一笑,盛好了稀飯,也不交給蘇小魂,便自坐到床沿,道:「你手傷還沒
好,不方便吃,我來你。」蘇小魂一愣,試試舉手,果然是痛的咧嘴「唉喲」叫了一聲。唐
羽仙見了,又是一笑帶嗔道:「看吧!做英雄。來,把嘴巴張開。」蘇小魂一歎氣,迎著唐
羽仙送來的稀飯,吞下。
唐笑看著那幾具體的暗器,歎了口氣。這分明是唐羽仙那丫頭的「天女散花」所殺。死
的十六人身份不明,唐羽仙為什麼要殺他們?唐羽仙平日絕少在江湖中走動,自然不會和人
結仇。而屋裡的那個洞,也是件奇怪的事。莫非有人把蘇小魂困在這屋裡,再用火藥來炸?
唐羽仙這次離開唐家堡,就是為蘇小魂而來。也只有蘇小魂,唐羽仙才會這麼不顧危險的救
他。從爆炸的情況來看,唐羽仙顯然只能阻止三面的火藥,而讓北方的一面炸開了來。
如果,這事真的是唐羽為蘇小魂而做的,當然不能說出來。而且,還要盡快打到他們的
藏身之處。蘇小魂受此炸力波及,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冷明慧站在一旁道:「唐兄,不知鑒定的結果是……?」
「唐遠!」唐笑臉不紅、氣不喘的答道:「是唐門叛徒唐遠下的手。」
冷明慧沉思道:「不知唐兄可認識這些人?」
唐笑道:「小弟不知。冷堡主可有他們是那一個組合的線索?」
冷明慧搖頭道:「沒有。呃--對了,唐兄可知道唐遠為什麼要殺他們?」
唐笑搖頭道:「這點我就不明白了。不過,唐家已經動用了全堡的能力在追查唐遠的下
落。」
冷明慧道:「唐兄可否告知小弟,為什麼唐遠……?」唐笑苦笑搖頭道:「這事是唐家
堡內自身的事情,老祖宗不願外人得知。」冷明慧一笑,表示瞭解。又道:「唐兄遠來,不
如到我那裡洗洗塵吧!」唐笑道:「多謝堡主盡心。不過,唐家還有些事,小弟不得不趕回
去處理。」
冷明慧微微一笑,拱手道:「既是這樣,唐兄請!」
唐笑也一拱手,道:「請!後會有期。」
唐笑和唐雷又策馬而離,冷明慧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冷知
靜在一旁看了,趨向前拱手,道:「爹!可是有什麼發現?」
冷明慧道:「唐笑這只狐裡,也是夠狡猾了。」
冷知靜道:「莫非出手的不是唐遠而是別人?」
冷明慧點點頭。冷知靜又問道:「為什麼?」
冷明慧道:「因為出手的是女人,而唐遠是男人。」
冷知靜疑惑道:「為什麼知道出手的是女人?」
冷明慧大笑道:「知靜--,你有沒有注意到一個現象。」
「什麼現象?」
「颳大風的時候!」
「颳大風的時候?」
「不錯。天下萬般皆有學問在。以後你注意看,當有一陣大風的時候。男人大半是低頭
挺住,而女人則是側頭側身前進。你有沒有注意到?」冷知靜低頭想了一想道:「是啊-
-,為什麼?」
冷明慧笑道:「因為胸部是女性的救感區,所以迎在大風下大半會側頭側身,以減少風
的壓力壓在胸部上。」冷知靜看著他的父親,眼中充滿了敬佩。父親號稱天下第一諸葛,真
有非常人所能及的觀察力。
冷明慧又道:「你注意看這些人身上的暗器位置。當時,發暗器的人一定是非常急著要
阻止火藥的爆炸,那個出手一定又快又狠。既然要快,一定是最順手的方式。所以,這些人
的暗器全被射中在同一角度,因為用暗器的人不想讓身體的胸部來阻擋發射的速度。如果是
男的出手,那麼為了求一擊殺敵,必然出手時用盡最大力勁,當然也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冷知靜道:「那……那會是誰下的手呢?」
冷明慧一笑,道:「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帶蘇小魂並未走遠,只要我們搜,
一定可以找到他們。」兩道人影,站到冷明慧面前,是派往監視梅夫人的冷鳴和冷葉!
冷葉拱手為禮道:「報告堡主,屬下回來報到。」
冷明慧道:「你們立刻跟著唐笑的後面,有什麼發現,立刻報告回來。」冷鳴和冷葉應
了一聲,轉身躍馬而去。冷知靜分析道:「爹的意思,是不是唐笑一定會去找真正出手的
人。而那個人一定就在照顧蘇小魂?」「不錯!」冷明慧笑道:」你的判斷力大有進步,真
是虎父無太子啊--。」
不空大師正隱於樹梢看著冷家父子的猖狂、離去。他冷冷一笑,決定尾隨冷鳴和冷葉之
後,看看有什麼發現。不空大師由樹上飛身而下,突然受到一股氣機在身後蘊斂。不空大師
一驚,回頭,是大悲和尚。
不空大師眼射精光,道:「阿彌陀佛,師兄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真差點被你那個拂蘭手折磨死。大悲和尚心裡罵歸心裡埋,嘴上臉色可是不
輸人,也是一揖合十為禮道:「師兄拂蘭聖手治好小弟多年風濕,小弟在此向師兄道謝。」
「那裡、那褚,」不空大師倒是落落大方受禮道:「舉手之勞嘛--。不知師兄還有那
裡不妥,須要小弟偏勞的?」
「不妥的地方是有,不過不是小弟。」大悲和尚笑道:「顯然師兄也發覺蘇小魂的事件
有奇異之處?」
不空大師道:「以師兄的意思是……?」
大悲和尚道:「我們何不隨著冷鳴和冷葉一道去看看?一路上有個伴兒說說笑笑不是好
得多?」好個薑是老的辣!不空大師看看大悲和尚那顆特大號的頭沉思著。不知這大頭裡面
打的是什麼主意,顯然自己的企圖已經被他看穿。也好,來個將計就計,看他到時要變出什
麼花樣來?
不空大師笑道:「好極了。有師兄作伴,小弟正可以向師兄請益佛學禪理。」
大悲和尚顯然後滿意,於是堆起一張笑臉道:「那就煩請師兄帶路了。」
不空大師朗笑一聲,率先邁步前去。不空大師顯然想看看大悲和尚的造詣,所以一抬
腳,便用上了佛門「一葦凌虛」的輕功,而且是放全力施展。一柱香的時間,不空大師正想
回頭看看那個大悲和尚落後了多少,誰知後面竟傳來大悲和尚讚賞方聲音:「阿彌陀佛,師
兄的輕功可是勁俏的緊啊--!」
不空一聽,頭皮發麻心裡犯嗔。什麼,說我輕功勁俏?那你跟的上不是表示你更好?不
空大師冷哼一聲,抬眼,便看見冷鳴和冷葉在樹林前張望。不空皺眉,和大悲互望了一眼。
不空大師道:「他們似乎把人追丟了?」
大悲和尚道:「應該是。唐笑並不太笨,有人跟蹤不多久他就可以發覺的。」
不空大師明白,一個以暗器聞名的人,絕對不會把背後賣給人家,所以會隨時警惕後面
的人。
不空大師道:「依師兄之意是……?」
大悲和尚道:「看來只好我們自己跟著唐笑羅!」
不空大師點點頭,由左側的樹林躍入。大悲和尚一笑,也跟著進入。就在他們兩個進入
的時候,冷鳴和冷葉前面的樹梢飛下一人來,是冷知靜。
冷知靜冷笑道:「爹的判斷果然沒錯,你們後面可能會有尾隨者。」
冷鳴恭身道:「堡主神算,天人莫測。」
冷知靜點點頭,道:「你們知道怎麼做吧?」
冷葉和冷鳴身道:「少堡主放心屬下知道。」
冷知靜點頭一笑道:「去吧!」
二人答道:「是。」
冷葉和冷鳴一把拳,迅速往樹林內竄去。冷知靜望著兩人消失的背影,得意的一笑。轉
身,離去。
樹林內,冷鳴和冷葉走沒半柱香的時間就發覺不對了。因為面前,大悲和尚笑嘻嘻的站
著,而身後,不空大師也是一副送佛上西天的樣子。
冷葉道:「你們怎麼知道的?」
大悲和尚道:「冷明慧並不是一個太笨的人。」
單單大悲和尚這句話,冷家堡的人最少有兩個理由可以把說話的人狠狠教訓一頓。第
一,沒有人敢直叫冷明慧這三個字。第二,笨和冷明慧絕對不會連在一起。可是冷葉和冷鳴
並沒有出手,那也是因為有兩個原因。第一,他們想聽聽下文。第二,想出手教訓這兩個和
尚,只恐怕自己的手會打到。另外,附加一點的是,這個大頭和尚的話似乎有點道理,不然
自己怎麼會被人家設計,而掉入他們的陷阱?
冷鳴小心的問道:「然後呢?」
身後的不空大師笑道:「所以他派出的弟子門下,一定也不會太差!」
冷葉歎口氣道:「難怪主要我們特別小心兩位大師。」
大悲和尚道:「小心沒用啊--,結果還不是一樣?」
冷鳴冷笑道:「是嗎--?」
不空大師也冷笑道:「是!」氣氛一下子凝結了起來。樹梢的葉子,狂擺之下,似乎如
年末飛雪,紛落而下。而地上方積葉則如狂飆越境,四下飛提。雙方已一觸即發,卻聽見冷
葉歎一口氣,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大悲和尚道:「你說說看。」
冷葉道:「為什麼每次我說話回答的是你,而冷鳴兄則是不空大師回答?」
大悲和尚笑道:「這個容易。因為我的目標是你!那位冷鳴兄是不空料理的貨色。我們
是各司其職,不搶別人的飯碗。」
是可忍,孰不可忍?冷鳴當先大吼一聲,冷家堡的「七星追魂拳」已往不空身上招呼。
同時,冷葉的「飛花皇魂腿」也往大悲和尚身上撩去。他們對冷家堡的武學實在有信心,最
少,在江湖上還沒吃過什麼虧。而且往往出拳出腿之時,大攻對方於不備。最少、最少,他
們自信可以全身而退。只可惜的是,大悲指和拂蘭手更同出佛源,專制群魔亂舞!
冷鳴和冷葉倒下,倒下時他們還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怎麼可能兩人聯手的「七星飛花
陣」竟抵不下人家的一招?為什麼?他們只能躺在地上想,因為全身的穴道皆已被制。一抬
眼,只見大悲和不空狂笑而去。
鍾玉雙一心只關心蘇小魂的安危,顯然忽略了冷明慧的情報網和神秘組合分佈各處的眼
線。她早已不習慎住宿在旅舍之中,因為那裡充滿了市儈和迷失。多少年來,她由樹的底下
長大,在樹林中成長。鍾姓世家,是武林中最神秘的一派。每十年會挑個女子到江湖中行走
一遭。雖然十年才一位,可是百年來每一位莫不是在江湖上引著驚天動地的事跡。
三年前,自從在西湖上和蘇小魂相遇,兩人行遍大江南北,也大多宿居林梢民宅,而絕
少寄居旅店之中。原因無它,是想多接觸自然氣息,由其中培育天地情懷而已。當然,蘇小
魂那個冤家還有一種說法,便是省錢。當英雄還是要有錢,沒錢便沒力氣,沒力氣打什麼
架?鍾姓世家財富多的是,只是照蘇小魂的脾氣多少有點大男人的,寧可和自己所愛的女人
挨餓,可拉不下這臉來吃女人的。
鍾玉雙回味三年來的種種,望著頂上的懸目,一顆心也是起伏不已,正如月際浮雲,時
時變化而情尺自禁。她在樹梢枝椏間,思想心上人念切,可沒注意到身旁。身旁,另端樹梢
上冷知靜和冷家堡的「戰刀七人組」已經布好陣勢,早已隨時待攻。然而冷知靜一直沒動的
原因,在於另有一個人躲在另側的樹梢中。那個人是個五十左右年紀的老者,全身黑衣只留
兩隻眼睛外露。
冷知靜對那個人不得不小心,只因為那個人的氣勢令人有強大的壓力,淵亭岳屹不為風
動。那人也在等,等最好的時機出手。鍾玉雙雖然為相思所苦,可是本身自然的氣機並未消
失,隨時進入她範圍的驚動,都會引起她的反應。
黑衣人顯然是不耐煩了,乾脆,一直線的落到鍾玉雙的前面樹梢上,臨風而立。椏隨
風,人隨風,這人好俊的身手。不但是鍾玉雙大吃一驚,就是一旁的冷知靜也大吃一驚,心
中就隱隱覺得不妥。
冷知靜立刻以父親訓練出來的理智來分析,為什麼心中有這麼一絲不安?當然是那個西
衣老者的功夫太高。至於第二點,自己就些迷惑了。這半個時辰來「注意」鍾玉雙的一舉一
動,不如說是「注視」。換句話說,冷知靜歎了口氣,自己似乎對這位姑娘有一點點「特
殊」的感覺!這感覺是什麼自己還不能確定,最少,如果由他來擒這位姑娘,已不會如同他
父親所下令的無論什麼手段,直的、橫的要帶回來。這時,只聽見鍾玉雙冷聲喝問。
「你有什麼事?」鍾玉只冷聲問道。
「小事,」黑衣人溫和的笑道:「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多大?」鍾玉雙問道。
黑衣人顯然一愣。冷知靜也一愣,這時候還問這種問題?
「不太小,」黑衣人還是微笑著道:「有山有水,有鎮有路,夠大嗎?」
鍾玉雙搖搖頭,道:「不好玩,山水姑娘我看多了。有沒有什麼新鮮的花樣?「
什麼?你這丫頭以為爺爺我是請你郊遊啊?黑衣人顯然又吃了一驚。可是自己是五十來
歲的人了,怎麼說總不好一照面就欺負一個姑娘人家,雖然這姑娘絕不是弱女子流,可是自
己成名可不能損。
黑衣人道:「水上有畫舫穿梭,山裡有百禽爭鳴;便是市鎮上,也有各式各樣古玩奇
珍,野戲玩耍。」
鍾玉雙又搖搖頭,道:「比得上西湖?」
西湖?他奶奶的,西湖天下第一,比個屁!黑衣人只有若笑搖頭,奇怪自己什麼時候變
得這般有禮了?
鍾玉雙道:「連西湖都比不上,你說說看,那地方有什麼好?」
有什麼好?黑衣人當真沒想過這問題,他倒覺得自己像是個屢試不中的老生員,又被考
官考倒了。黑衣人只好乾澀的道:「那兒靈秀之氣,猶較西湖為佳。」冷知靜聽這些對話,
心裡也在打鼓。待會兒這丫頭也是這般問法,那要如何?鍾玉雙笑道:「靈秀之氣尤較西湖
為佳?你以為你說的『歸元流水』比西湖還?」哇--,要命!這丫頭連「歸元流水」都知
道,這是什麼世界?黑衣人不禁愕然看著鍾玉雙,心裡只想著--怪物!
「你別這麼看我。」鍾玉雙笑道:「歸元流水也是個不錯的地方啦--。不過……」
「不過什麼?」黑衣人急急問道。一開始直露難臉上的笑容已經被苦笑取代。會笑的是鍾玉
雙,只聽她道:「不過冷飄堡也不錯,而且他們來請我很久了。你說你來多久?」
西衣人皺眉道:「一柱香時間!喂--,你最少體諒點我可是兼程趕來的,一身汗還沒
乾呢!」
「喔--,是嗎?」鍾玉雙笑道,指指冷知靜那棵樹道:「可是人家冷楓堡的人已經等
了半個時辰了呢!」
該死!冷知靜從第一次聽到「冷楓堡」這三字就覺上了這個小妮子的當。
人家是早就知道啦,只是等著狗咬狗一嘴毛而已。他再看向那個黑衣人,只見黑衣人正
冷笑冷眼的望向他呢!好冷的眼神,冷知靜不覺心中一寒,便覺今晚真是大不妥了。
鍾玉雙又道:「喂--,老頭,我還沒問你叫啥名字來的?說說看,別害臊!「
害臊?臊你的大頭鬼?黑衣人真想不顧身份罵開來,他可以保證自己罵人的功夫和武功
一樣的好。最少可以連罵三十六句髒話不重覆。
黑衣人道:「老夫姓老名鬼,老鬼是也!」鍾玉雙叫道:「唉呀!原來你跟那個在唐家
喪命的老頭子是一家人啊--,要節哀順變啊,別太傷心。」我……我要昏倒了。黑衣人又
仔細上下端詳了鍾玉雙一番。怪物!只有這兩個字可以解釋。
鍾玉雙道:「喂--,老鬼啊--,你想帶我走可以,最少禮貌上要告訴冷楓堡一聲是
吧?」
黑衣人不得不點頭,禮貌上怎麼說都應該這樣。再說,「老鬼」兩個字由姑娘口裡叫出
來就是不一樣。於是他決定,先向冷楓堡那幾個小子「招呼」一下;另外,待會兒擒這小妮
子別太暴力,保持一點長者形象。
老鬼顯然是屬於當機立斷,想到就做的人。冷知靜已經感受到一股壓力而來,氣勢凌
人。冷知靜一提氣,站了出來,衝著西衣人拱手道:「前輩,有何指教?」老鬼冷聲道:
「滾!」
冷知靜一笑道:「好!」
說滾就滾,只是滾的不是冷靜,而是冷家堡精銳的「戰刀七人組」!戰刀七人組由七個
人組成,人人手上的刀是兩端雙刃,舞在手上如風輪飛滾,滾,滾向黑衣人。黑衣人老鬼估
計,大約三十來招可以殂殺其中一個,那麼剩下的就簡單了。想著,便要出手。
鍾玉雙叫道:「喂!老鬼,小心點。」
老鬼一愣,回道:「知道啦!」
「知道你個大頭鬼!」鍾玉雙一下子潑辣了起來:「我問你,你在你們幫中是什麼身
分?」
「副幫主!黑色九瓣!」黑衣人答話的時間已經攻守了七招。為了答話,還差點分心被
掠了一下咧。於是,他只有粗聲粗氣叫道:「喂!你少說兩句,待我把他們打發了再說好不
好!」
「好?好什麼好?」鍾玉雙又叫道:「什麼副幫主,姑娘我告訴你拉!除了冷楓堡,丐
幫那個雷齊雷幫主也來啦!」
「嘿!姑娘我奇貨可居啊!」鍾玉雙道:「人家丐幫的情報網可不比你們差!」「好!
好!」一聲大笑傳來,雷齊出現。身上是百孔補丁,手上則是幫主信物的打狗棒。
雷齊道:「小姑娘,你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毛夫藏身在這裡?」鍾玉雙兩手插腰道:
「告訴你?不繳學費啊?」
雷齊統率的丐幫,號稱天下第一幫。弟子逾十萬,遍佈大江南北,一聲令下可使江湖為
之風雲四起,有誰敢對他這麼說話?只是雷齊六十多年來,就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個性,鍾玉
雙這麼說,他還當真取出一顆大明珠來。
鍾玉雙笑道:「哇--,叫化子這麼好當,隨手也有珠子可拿?」
雷齊把明珠丟給鍾玉雙,道:「好啦!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鍾玉雙把珠子丟還給雷齊,雷齊伸手接住,一愣道:「那……那要怎樣你才肯告訴老
夫?」
鍾玉雙笑道:「這簡單。你只要把那個老鬼打敗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雷齊往場中望去,冷楓堡的「戰刀七人組」果然身手不凡,縱然他們身手和老鬼差別甚
多,可是七人合力,大有水來土掩之勢,就是困住黑衣人老鬼不放。這時,老鬼也打上了
火,只聽見他喉頭咕嚕咕嚕作響大喝一聲。老鬼右手急出,幻作千百道手影;左手則指頭連
彈,一瞬間,每隻手指似乎長大不少。「通臂鬼幻手!」雷齊驚叫,急飛身而上。七十二路
打狗棍法已經出。招招迫向老鬼的前身七大穴。
老鬼狂笑一聲,意氣風發,一雙手,右慢左快,依舊照前推出。吉號手接的是雷齊的打
狗棍,左手點的是冷楓堡的「戰刀七人組」九人相觸,一聲大響,戰刀七人組竟然七人七刀
全斷,全摔飛了出去。而雷齊也由空中摔了下來,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子。冷知靜急忙往塵
埃飛揚的老鬼處望去,只見老鬼臉色通紅,好像飲了酒一般。
「好,好個大移轉玄功。老鬼,你真有一套。」雷齊說完,深吸一口氣,又撲身而上。
這回,雷齊用的是打狗七十二路中的楊字訣,專攻下三身。雷齊有他的計算,老鬼剛剛施展
了大移轉玄功,必然內力大損,因而絕不適於勝躍。雷齊的棒到,一打就是十六棍,棍棍如
龍破雲而上。雷齊本身的計算沒錯,可惜的是,他忽固了老鬼的雙腳,竟內著了鋼絲縷。雷
齊從第一棍發出到第十六棍結束,不過是剎那的時間,就這剎那,已夠老鬼出手。
老鬼出手,硬是把雷齊震飛到樹梢。鍾玉雙飛身,接下雷齊;另端,冷知靜已打出冷楓
堡的唯一暗器--落秋楓!
落秋楓,正如深秋楓紅楓落,楓落冬到!老鬼只覺一股寒意由天而來,竟是一張網,網
上掛滿了繽紛的紅楓葉。只是這楓葉之利,碰者血流。老鬼大驚,翻身。戰刀七人組的七人
和冷知靜各執一角,竟成了八卦陣勢。老鬼原先已是內力損耗過重,加上這番凌空翻躍,不
覺眼中一黑,內力不繼而墜下。緊接著,是全身百穴刺骨的痛!
冷知靜把網一收,生擒了已陷昏迷的老鬼。抬頭一看,鍾玉雙和雷齊皆已不知去向。冷
知靜一慘,知道鍾玉雙早已渺然無蹤,不覺一咬牙,綁了老鬼,對戰刀七人組道:「帶回
去!」冷知靜說完又悻悻一跺腳,率先而回。
蘇小魂一覺醒來,身側,多了套嶄新的衣服。一抬眼,唐羽仙正衝著他笑道:「快把衣
服穿了看合不合身。」
唐羽仙說完,就要幫蘇小魂脫衣服,蘇小魂一愕,伸手一阻,微笑道:「我這套衣服蠻
好的,不用換了。」
唐羽仙嗔笑道:「還說呢!十來天沒洗了,你也不覺得臭?幹嘛--,我們蘇大俠害羞
啊--?」蘇小魂急道:「這倒不是,只是……」唐羽仙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一黯道:
「只是這衣服是鍾玉雙替你縫的?」
蘇小魂沒說話。唐羽仙忽的站起來,道:「為什麼我花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替你縫的衣
服你不穿,就一定要穿她的?」唐羽仙見蘇小魂不說話,又嗔道:「我是那點比不上她?還
是你震於鍾家的勢力?」
蘇小魂一笑,起身。痛楚讓他哼了一聲,唐羽仙本來想扶住蘇小魂,隨即又賭氣的不理
不睬。只見蘇小魂走到門口,竟然走了出去。這下,她可不能不管了。
唐羽仙急道:「喂--,喂--,你去那裡?」
蘇小魂不答,已出。唐羽仙一跺腳,躍出。
門外有溪在前,溪水潺潺清澈。唐羽仙追出,只見蘇小魂連人帶衣的浸在溪水中。
唐羽仙叫道:「你瘋了,萬一又患了高熱……」
蘇小魂沒有回答,只是對唐羽仙淒然一笑,坐著,任由溪水浸濕全身。唐羽仙看他這副
德性,不覺心中有氣,隨手撿起地下的石子,一顆顆的丟到蘇小魂身旁。唐羽仙是唐家女弟
子中的一流高手,力道真是恰到好處。每顆石子的水花,不偏不倚的落到蘇小魂的臉上。水
花,一串串、一串串;漣漪,一圈圈、一圈圈。
啊--,這一切多麼熟悉!那些水珠子跳入眼瞳,回憶一下子湧入腦海中,把他推向心
裡那份甜蜜的哀愁。那個人,隨著水花的起落,逐漸、逐漸在心中湯開。她現在正在做什麼
呢?鍾玉雙,你會來的,我知道,自從三年前,一條紅線由你心繫到我心上,我知道你一定
會來的。
去夏四月,他們游在東海口二;舟舫如雲,藍海如天,兩情巧笑。舉目,是去去千里煙
波;低眉,是佳人相偎香發繚。一日,兩人雙雙躍入海中,竟玩起打水伎遊戲。那水花飄
湯,更是浸濕的佳人欲隱還現的曲線。他們相擁大笑,多少往事在心中?
唐羽仙見蘇小魂一無反應,心中怒氣更甚,有意無意,一顆石子打在蘇小魂肩上,蘇小
魂不由得痛叫了一聲。回頭看看唐羽仙,苦笑。
唐羽仙道:「喂--,你今天又是啞吧又是瘋子,你要浸到什麼時候?」蘇小魂不答,
起身,坐到溪旁大石上,讓陽光和風來弄乾衣服。唐羽仙只有歎氣,坐到蘇小魂身旁,道:
「告訴我好嗎?你到底在做什麼?」蘇小魂看了她一眼,歎道:「洗衣服。」
「洗衣服?」唐羽仙叫道:「你衣服都是這樣洗的?」
蘇小魂苦笑,搖搖頭,又長長歎一口氣。
唐羽仙道:「好。那你現在在幹什麼?」
蘇小魂道:「曬衣服。」
瘋子、白癡、笨蛋,唐羽仙硬是把罵人的話吞了回去,道:「好。我問你最後一個問
題。到底一個女人要怎樣做你才滿意?你才會忘記鍾玉雙那個女人?」
空氣一下子凝結了起來。唐羽仙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加快,她的右手已經捏了一把唐門
的琉璃子。如果蘇小魂回答的真絕,那麼她只有殺了蘇小魂,再自殺。她唐羽仙沒能得到
的,別人也別想得到。蘇小魂注視了她良久,才長長歎一口氣,道:「你如果想殺了我,那
就殺吧!」
唐羽仙悲叫道:「為什麼?為什麼?」
蘇小魂站來,道:「只因為,天下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取代,沒有。不但是這一輩,生生
世世都一樣。」
蘇小魂說完,已往屋內走去。北後,唐羽仙舉起右手,一把琉璃子迎著陽光,四射七彩
的光芒。唐羽仙的手在劇烈顫動著,手漸鬆,琉璃子一顆、一顆的落到地上。
只剩最後一顆!
唐羽仙大叫:「蘇小魂--」出手!唐羽仙咬牙、閉眼,出手!
琉璃破空往蘇小魂的背,在陽光下,是道七彩的陘!
陘,來自天外虛無飄渺間;來時無跡、去時無蹤。有形無相!琉璃子已到蘇小魂背後,
天下無人可解!無人,除非是唐羽仙!
嘟!一聲,琉璃子嵌入門楣。蘇小魂已經停步,就讓這一切相思情化回宇宙大地之中
吧!!後面,傳來唐羽仙撲到的泣聲。蘇小魂歎一口氣,又要舉步。身後,唐羽仙又躍身而
起。
唐羽仙泣聲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告訴我,為什麼你連一點點機會也不留給別人?
告訴我!」
唐羽仙淚如珠斷,蘇小魂並沒有回答她。死吧!大家生無法相聚,便死也在一起同赴黃
泉。唐羽仙一咬牙,掌上握起地上一顆琉璃子,正狠了心,再度出手!這回,出手的慢,那
道七彩的陘畫的也慢,因為,已經凝聚了唐羽仙一生的心血功力。那弧彩陘,已落下,落在
蘇小魂!唐羽仙縱然想救,也已心有餘而力不足。還有誰可以阻止琉璃子如此光彩的殺機?
有誰可以阻止唐家排名第二的暗器?
觀音淚!
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只有唐笑的觀音淚可以阻止七彩琉璃子的死亡虹。
唐笑出手。淚迎虹橋,虹斷淚!
唐笑和唐雷已在溪岸,他們走來,涉溪而過。唐雷站看著自己的妹妹,只有長歎。唐笑
走到蘇小魂面前。
唐笑道:「我來了!」
蘇小魂也笑道:「你來了!」
兩個男人無言,該說的、想說的,都已在他們雙手緊握中說盡。男人和男人之間,並不
一定要用話來溝通。唐笑明白,蘇小魂明白,可是唐羽仙不明白。
唐羽仙道:「哥--,你們為什麼要阻止我?」
唐雷顯然也明白,道:「我們為武林、為唐家。」
唐羽仙冷笑道:「你又怎麼知道蘇小魂願意?」
唐雷道:「我知道,因為唐伯伯已經委託了他,而他也答應了。」
「你怎麼知道?」唐羽仙猶惡狠狠瞪著蘇小魂的背。
「因為這是男人對男人的委託!這事,女人不太懂。」說話的是大悲和尚。不空大師則
已經站在一個極有利於出手的位置,目標是蘇小魂!「喂!師兄,可別剛照面就想演全本鐵
公雞啊--!」大悲和尚的反應真快,立即擋住不空大師的出手位置。
不空大師道:「師兄,你別急,小僧不過是想問問蘇施主幾句話。」
蘇小魂聞言,朝不空大師抱拳道:「不知大師有何指教?」
不空大師道:「施主今日身負數十條命案,不知施主的作法將是如何?」
蘇小魂笑道:「大師心中八風大動,不知大師又將要如何?」
不空大師微笑道:「老衲心中是第九種慈悲風,是為天下蒼生而怒,恐怕是施主心動,
而以之看老衲……」
蘇小魂點頭道:「大師禪機如此之深,又為何執著是非?以大師大智眼難道不可測出有
人陰謀加害?」
不空大師微笑道:「老衲『觀心』,心中唯識!」
蘇小魂接道:「觀者何人?心是何物?」
不空大師一愕道:「觀者是佛,心本無物。」
蘇小魂大笑道:「既是佛,何來執著於有觀、無觀?心無物,又何須強調慈悲?」
不空大師一愕,正想接話,只聽見蘇小魂又大喝道:「你是誰!」
不空大師聞言如遭雷震,當時呆若木雞兀自對一空浮雲發愣。口中喃喃自語:「我是
誰?我是誰?……」
大悲和尚見景,突然悠悠道:「四大皆空,四大為何?」
蘇小魂接道:「風火水土,本是無相!」
大悲和尚道:「禪的道理在那裡?」
蘇小魂道:「在目前。」
大悲和尚道:「我為什麼看不見。」
蘇小魂道:「你心中有一個我,當然看不見。」
大悲和尚道:「我因為有我看不見,你看見沒有?」
蘇小魂道:「你不但有『我』,水有『你』的觀念,在你我二者困擾之中,怎麼會看
見?」
大悲和尚道:「假使我沒有你我的觀念,能否見禪?」
蘇小魂道:「沒有你和我的觀念,那誰看見了禪?」
這是當年中國佛教史上著名的惟寬禪師和一名和尚的談話。不空大師既是少林壯年一輩
中有數的高僧,自然對此段禪門公案甚為熟悉。只是平日是由書入目,看來是一番思索,而
現在自己正瀕臨思維界限,而聽得此一公案,當下便如當頭棒喝,一下子醒悟人間糾纏,恰
如天上白雲過隙,本就是勿須用什麼心留住。
如是眾生真如之法,體性空淨,而有無量煩惱垢染,若人雖念真如,不以方便種種薰
修,亦無得淨。以垢無量,偏一切法,故修一切善行以為對治。若人修行一切善法,自然歸
順真如法故。
不空大師想到這裡,竟仰天長笑,對蘇小魂和大悲和尚長作一揖,也不說話,雙袖一掠
飄然便往西而去。
蘇小魂讚歎道:「不空大師由執著之中解脫出來,爾後成就當真不是我們所能量計的
了。」
大悲和尚也道:「今日他能明心見性,以後少林一派自可身負起武林重責。」
大悲和尚的話隱有深意,這個少林重責並非指武學而言,而是指仁義的俠風。可以看見
的,是繼當年達摩東渡之後,所遺下少林寺面壁九年的天地氣機,已由離去的這位不空大師
所承綿。
另一端,唐羽仙可不管什麼禪機不禪機,好不容易等到蘇小魂和不空大師談完了。唐羽
仙走了過來,站到蘇小魂的面前,道:「我問你,你心中真的只有鍾玉雙,而容不下別
人?」
語冷,人更冷。唐笑和唐雷都緊張的提滿全身的功力,隨時準備接下唐羽仙的突然出
擊。
蘇小魂歎口氣道:「唐姑娘天仙麗質,尤其聰慧機敏天下少有,又何必……」
唐羽仙接口冷聲道:「我只問你,是不是?」
蘇小雲悠然噓一口氣,道:「姑娘早已明白,又何必心不死?心不死於情結,徒自惹煩
惱。」
唐羽仙臉色一黯,復又堅決的注視蘇小魂一字一字道:「心不死於情結,徒自惹煩惱。
好,天下總不會只有一個唐羽仙是這樣。」唐羽仙說完,轉身飛奔,躍溪而去。唐笑和唐雷
想阻止時,只見唐羽仙的身影,留下白蒙的影像,逐漸、逐漸消失在樹林內。
唐笑對著唐羽仙離去的身影,長歎一聲,回頭對蘇小魂抱拳道:「蘇大俠請勿與羽仙計
較,是唐家缺乏家教……」
蘇小魂急阻止道:「唐老切莫這麼說,晚輩於危難中受唐姑娘伸手義助,再加上這十來
日的照料,心中只有恩而已,豈敢有什麼計較?」
唐笑道:「蘇大俠海涵,唐笑在這兒多謝了。況且蘇大俠對唐門的恩情,羽仙這孩子這
麼做也是應該的。」
一旁的大悲和尚看他們兩個一番客套,早就不耐煩啦。於是插口道:「喂!唐老兒,咱
們蘇兄弟可是身子虛的很哪!快給他補一補吧!」
唐雷插口道:「以我所知,前面就有我們唐家的分舵,不如請蘇大俠前往療傷吧!」唐
笑也附和道:「對,就是那兒最好。」
大悲和尚沒好氣的道:「對對就走啊--」大悲和尚說完,當先俯身下去,背了蘇小魂
在背上。蘇小魂感動道:「和尚什麼時候這麼好心啦?」大悲和尚冷哼道:「好心?我什麼
時候心不好啦?」蘇小魂聞言一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道:」俞傲和北斗他們怎樣啦?」
大悲和尚邊走邊道:「死啦!」
蘇小魂驚道:「什麼?」
大悲和尚冷冷看了蘇小魂一眼,突然笑了起來,道:「放心--,禍害遺千年,他們那
裡會死得那麼快!」
「阿彌陀佛!」蘇小魂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大悲和尚道:「可是有一個人卻也在四下找你。」
「誰?」
「還有誰?」
「鍾玉雙?」
「不錯!正是那位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
蘇小魂一下子滿心浮現了鍾玉雙的情影,多少甜蜜的往事,儘是由心裡浮到眼中來。大
悲和尚轉頭看看背上的蘇小魂一眼,道:「那個鍾玉雙鍾丫頭,平日是一副刁蠻潑辣的樣
子,我還當真懷疑她那個『最有婦女美德』的外號怎麼來的,到那天看她急切的樣子,
唉……」
蘇小魂笑道:「和尚你歎什麼氣?」
大悲和尚道:「心不死情結,自是煩惱生。」
在一旁的唐雷不禁好奇道:「那位鍾姑娘是怎樣一個人?想來必是一個溫柔體貼的姑
娘?」
「溫柔體貼?」大悲和尚叫道:「下回你遇見她你就明白。」
「為什麼?」唐雷轉頭訝異的問唐笑。
唐笑苦笑,搖搖頭沒說話。他現在擔心的是唐羽仙如果由愛轉恨而去找上了鍾玉雙,那
將會怎樣?唐笑不敢想像那個後果,因為以唐羽仙的個性,她是會這麼做的。如果唐羽仙被
鍾玉雙殺了,那麼唐家的臉擺那?可是如果是鍾玉雙被唐羽仙殺了,那唐家又如何向蘇小魂
交代?唐笑長歎一口氣,抬頭,唐家分舵已近在咫尺的城內。
冷明慧看著黑衣老鬼,心中的笑意湧到臉上。一旁的冷知靜,則肅立著等待父親下的命
令。冷明慧盤算著,如何讓老鬼吐露實話?他伸出手,古手中間三指搭住老鬼的太陽穴,小
指壓住身垂之下,拇指則壓住眉心之上。老鬼全身穴道被制,看來也不著急,就等著冷明慧
看有什麼把戲。突然,冷明慧臉上表情一愕,復又露出訝異的樣子。
在旁的冷知靜見狀,急問道:「爹,是不是有什麼不妥?」
冷明慧臉上浮現冷笑,突然臉色一變,身體劇烈搖動,「哇!」的吐出一口血,翻身而
倒在地上。老鬼見狀一愕,冷知靜則是大叫一聲:「爹--,你怎麼了?」冷知靜急上前要
扶住他父親的同時,窗破,一道劍光由窗外而來。劍如來自太虛無涯之處,似有似無。冷知
靜一驚,想出手,駭然看那劍勢幾乎隱於無形。是劍太快,或是已登劍技化境?冷知靜右手
一揚,四片楓葉迎向劍勢。楓葉是寒鐵精英淬煉於千年火山之旁,用地熱而成的。劍至,楓
葉似被秋風狂捲,紛紛往兩旁落去而零亂一地。只是,劍勢已稍緩,其形已稍緩,其形已
現,而指的目標依舊是冷明慧。持劍的人,黑衣蒙面,全身氣勢如華。
冷知靜大叫:「勿傷我爹--」冷知靜又將出手,已不及。劍落,冷明慧翻身長笑,雙
手出,硬夾住劍勢;右腿一蹬,全身如風輪,硬是要用大旋轉回力讓出劍的人放手。出劍的
人只覺眼前冷明慧的輪轉,似是一股極大的吸力和斥力相互交雜。吸力來自對方的輪轉,而
斥力自然是對方的內力激發。出劍者心中一凜,亦如冷明慧同樣,握住劍柄,也用腿一蹬,
輪轉了起來。兩人方向相同,就如同附在車軸上的輪子,一路翻滾不已。
兩人愈轉愈快,因為較快的人令劍往自己這邊的離心力自然愈大;同時,兩人在劍身上
也相互用內力考驗。一旁的老鬼,看著兩人的身法,暗中品校冷明慧和來的這個蒙面人是修
習那種武學?此時只見冷明慧這邊逐漸浮現白氣,白氣凝聚不散,似有朵朵小蓮化立於其
上。
軍荼利神功!原來冷明慧所學的竟是西陲不外傳的軍荼利神功!老鬼心中大驚,這個冷
明慧真是利害,竟可將百年來,無人可成就的軍荼利神功練到第十層的境界!
老鬼又注視那個蒙面人,只見由他頂上冒出一絲細線白煙,隔著他的輪轉畫成了一個圓
圈圈,不多不少,還是維持那細線大小。那圓圈和蒙面人的身勢相輔相成,竟似極大極圖
形。老鬼心中又是大大一驚!
太極玄功!武當四代掌門已經無人練成的太極亦功!如果真的是,那麼眼前的這位蒙面
人自然是武當當代掌門的破虛道長!冷明慧顯然也看出了這點,口中一聲龍吟,放手,翻身
而上,右手急出扣住蒙面人面罩。蒙面人後退,劍由反向上撩,劃破冷明慧一截衣擺。卻同
時,冷明慧已經取下蒙面人的面罩,果然是破虛道長!
雙方對立相峙依舊!
冷明慧道:「道長,你這麼做是為什麼?」
破虛道長冷冷一笑道:「無量壽佛,施主這麼做又是為何?」
冷明慧聞言一愕道:「不知道長所指是……?」
破虛道長道:「施主明知這次血案的主謀並不是蘇小魂,為什麼依舊策動武林捲入這場
紛爭之中?施主心中有何打算,難道別人不知?」
冷明慧眼中精光暴射道:「道長又從何得知,蘇小魂不是主謀?」
破虛道長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施主一切行為,俱已在不空大師所料
中。」
「不空大師?」冷明慧笑道:「不空大師的話為什麼就是對的?不空大師的人又在那
裡?」
破虛道長搖頭歎道:「施主聰明機智天下少有,又何必執迷不悟?施主心中打算的,難
道可以掩盡天下人耳目?」
冷明慧一笑,沒有回答。破虛道長又道:「不空大師體念好生之德,昨夜已盡告貧道施
主的陰謀,施主何必堅持名之一字不放?」
冷明慧道:「不空大師只告訴道長一人?」
破虛道長點頭道:「正是。不空大師怕公佈之後施主名譽受人唾棄,所以只告訴貧道一
人,要貧道來勸勸施主,希望施主能以全武林福祉為重。甚至……」
冷明慧緊張問道:「甚至什麼?」
破虛道長一笑,歎氣道:「甚至以國祚為重,卻莫讓一己私慾而讓中原淪於夷狄之
手。」
冷明慧聞言大驚,道:「真是一派胡言,哼,不空大師枉為少林高僧,竟如此好搬弄口
舌、製造謠言。而道長亦是一派掌門之尊,怎麼會輕信不空的胡言亂語!」破虛道長一揖
道:「是與不是,施主自己心知肚明。貧道望施主三思,就先此告退!」
破虛道長說完,身不作勢,便已飄然往窗外而去。破虛此時當然是聚滿全身功力,以防
冷明慧的突擊,所以才會面向冷明慧,背往窗外而去。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後面全無防衛,
只是把重點擺在前面而已。他自信後面就算有人攻擊,也大可以本身玄功相抗;即使是高
手,也得被反震斷脈而死。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人,一個不只是高手的人。老鬼!
老鬼被冷明慧制住時,已經不斷運用本身的內力要衝破穴道:加上剛剛冷明慧和破虛道
長的比試,兩股激動的玄功順時的衝開老鬼身上的經脈。老鬼並不動,他是想等冷明慧和破
虛道長鬥得兩俱傷時,才來坐收漁人之利。最少,破虛道長突然離去,他也可以出手讓冷明
慧來個不備之襲!
可是這些打算,都叫破虛道長的話給打散了。如果不殺破虛,那麼冷明慧便只有屈服於
破虛的要挾之下,如此一來全武林的矛頭自然轉向自己幫裡!至於什麼民族大義,異族入
侵,老鬼並不考慮在內。所以,當破虛道長以背向他而來的時候,老鬼早已做好出手的准
備!
老鬼出手!用的是大移轉神功!
這一瞬間,破虛道長身上的太極玄功引動,如奔濤湧向背後。破虛道長突然覺得不對,
太極玄功使力的方向似乎把持不定,而至相互撞擊。就這陣搖晃,冷明慧出手,軍荼利神功
化成線、成劍,貫穿破虛道長的眉心。破虛道長臨死一劍,「嘶」的一聲劃傷冷明慧右臂老
長一道血口!
「碰」!破虛道長重重摔在地上,已經氣絕!老鬼硬是以大移轉竟功受了太極玄功的一
擊,心口一陣悶痛,一口血幾乎湧上來,又硬生生吞了回去。看了冷明慧一眼,越窗而去。
而冷明慧被破虛道長的劍忌所傷,就算想阻止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剛剛他以手指測
定老鬼的太陽穴氣機已經多少明瞭了一點大移轉神功的奧妙所在。
冷知靜急忙過去扶住他爹,道:「爹--,你不要緊吧!」
冷明慧長吸一口氣,道:「不礙事。你立刻跟蹤老鬼的動向;另外,叫冷鳴和冷葉過
來。」
冷知靜施了一禮,急步而出。不久,冷鳴和冷葉進入冷明慧的房中。兩人肅手而立,不
敢吭半句話。就算他們訝異破虛道長之死,也不在臉上表露一分。
冷明慧道:「立刻把破虛道長的體處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跡。此外,立刻發出通知,
叫冷默由堡裡以最快的方法趕來見我。」「是!」冷葉和冷鳴一禮而出。冷明慧看著兩人消
逝的背影,長吸一口氣。那個神秘組合的力量似乎很不簡單,現在可要多管其下了。
鍾玉雙把雷齊交給了丐幫後,四下探循蘇小魂的下落。而在今天中午接獲唐家的告知,
知道蘇小魂在唐家的分舵中休養,一顆心便立即如箭,恨不得能快點到達情郎的身旁。半天
趕路下來,正走到一條溪河源頭,看看座下愛馬也早已氣喘噓噓,便決定暫時休息一會兒,
以免欲速則不達。
這時,溪流對岸有馬車聲傳來,其聲悶悶。鍾玉雙聽在耳裡不禁覺得奇怪。在這半夜有
誰趕路趕的比自己還急?而且顯然是用布包住了車輪,以免驚動他人。鍾玉雙既覺事有蹊
蹺,率了愛馬,便往溪前的樹林中躲去。不久,果然見一輪馬車過來,也停到樹林前。
鍾玉雙仔細一看,那馬車正是冷楓堡之物,而車上下來的人,也正是打過照面的冷鳴和
冷葉。當年,鍾玉雙未遇見蘇小魂以前,隻身在江湖上行走,冷鳴和冷葉在酒樓中竟想調戲
於她,反而被鍾玉雙修辱了一頓。今天在這裡又見到這兩人,就看他們要幹什麼,如果又是
壞事一替少不得要給他們教訓。鍾玉雙主意打定,便把愛馬催入林中,自己則躍身到一棵樹
上藏身。冷鳴和冷葉下來後,復由車上托下一個體。鍾玉雙什著月光一看,竟然是破虛道長
的體。鍾玉雙不由得大吃一驚,心裡暗自忖測這是誰下的手?冷楓堡裡最有資格殺破虛道長
的只有冷明慧!冷明慧的武學底細一直是個謎,現在正好可以借破虛的傷痕來揣測一番。鍾
玉雙想著,便注意冷鳴和冷葉的動靜。
冷葉向車伕交代了一聲,便背著破虛道長的體往林中走去。冷鳴則負責斷後,兩人一前
後的走著,經過了鍾玉雙的樹下。鍾玉雙併沒有出手,因為現在絕不是好時機,最少要等他
們兩人把洞挖好了再說。
冷家堡做事的效率果然快,冷葉和冷鳴的鐵沙掌功力也不差,沒多久兩人用四隻手便挖
好了一個洞。他們喘一口氣,回頭,不禁駭然尖叫失聲。破虛道長竟然直挺挺的站了起來,
朝他們衝來。
而且,口裡還直叫著:「枉死啊-稨A惡人,納命來。」冷葉和冷鳴兩人都嚇軟了腿,
結結巴巴道:「不…;…不是我……,不是我……,道長……,你要找,就……找堡
主……」
破虛道長臉上似乎浮現猙獰的笑容,鬼叫道:「冷明慧人呢--?他是用什麼手段暗算
我--」冷葉看著破虛一步一步接近,褲襠都嚇濕了,急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
知道。」
一旁的冷鳴,鼓起膽子大喝一聲,舉掌便往破虛的身上劈出。「喀」!一聲,顯然是打
中了破虛道長,而且連骨頭都打碎了。冷鳴心裡還暗自得意,冷不防一股力道自破虛道長的
身上發出。又是「喀」的一聲,冷鳴恃以自傲的右臂便生生被那股力道折到。
破虛道長道:「無知小輩,找死!」「噗通」一聲,冷鳴和冷葉急跪下去。冷鳴道:
「小的無知,小的無知,道長神靈顯赫,請道長原諒。」
破虛道長道:「我問你,冷明慧那匹夫學的是什麼功夫,怎麼可能暗算貧道?「
冷葉回答的真快:「小的聽說是軍荼利神功,是不是真的,小的並不知。」
破虛道長似乎沉思了一下,道:「好。這回原諒你們,姑娘我……」「姑娘」兩字一
出,突然住口不言,冷氏兄弟同時也覺有異,怪不得這個假借破虛道長說話的人聲音這麼尖
細,起先因太緊張而沒注意,況且也沒人說過鬼的聲音是怎樣的。這下明白了原來是有人在
搞鬼,而且還是個女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堂堂兩個大男人竟然跪著向一個女子求饒,這事
別說傳出江湖,就算是給堡主知道了,那還得了?
兩個人同時想到這點,正想聯手出擊,破虛道長已經倒在坑洞之內。後面的人顯現,果
然是個姑娘,只是這個姑娘是他們作惡夢也不願見到的那個--鍾玉雙。
鍾玉雙笑著看他們兩個舉手到一半的窘狀道:「冷明慧沒叫你們做事要有始有終?」
冷葉和冷鳴看了一眼,冷葉硬著頭皮道:「有。」
「那就是啦!」鍾玉雙笑道:「你們不是要埋破虛道長的體?怎麼不快點做?「
冷鳴苦笑道:「我是想快……」
鍾玉雙道:「是不是姑娘我站在這兒不方便?」
冷嗎尷尬道:「這……」
鍾玉雙笑道:「是的話,大不了姑娘我離去便是了。鍾玉雙說完,只見由身上拿出一個
哨子,一吹。立刻便有一匹馬奔了過來。馬是好馬,正是極品的」白雪烏云「種;那馬全身
雪白,只是那堆馬松是黑的發亮。冷楓堡內養的馬不少,卻沒有一匹比得上眼前的這匹如此
神駿。冷葉和冷鳴也不由得暗自讚賞了一聲。那表情落在鍾玉雙眼裡,本來打算稍微教訓兩
人一下,也就罷了。讚美,對女人而言永遠是最好武器!鍾玉雙長笑一聲,上馬,急馳而
去。她心中有個比天下事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會見蘇小魂!馬去,人渺。冷鳴猶兀自對鍾玉
雙的背影發呆。冷葉先是訝異,繼而不耐煩道:「快將破虛的體埋了吧。你是嚇成白癡還是
嚇傻了?」
冷鳴沉思道:「以這丫頭的習慣絕不可能放著這個機會不給我們一點苦頭吃的。可是她
為什麼那麼急的趕路?」
冷葉道:「是有可疑,莫非她是急的想做一件事?」
冷鳴冷笑道:「做一件事是不一定,不過會讓這丫頭可以不顧一切的倒有一個人。」
冷葉道:「你是說她想見的是蘇小魂?」
冷鳴道:「不錯,只有蘇小魂的事對她而言才會比全天下的事都重要。」
冷葉道:「那我們立刻通知堡主。」
冷鳴接道:「不但要通知堡主,而且破虛的體要另外找個地方埋藏!」
冷葉點點頭,道:「你的右手不要緊吧!」
冷鳴苦笑,道:「你負責把破虛的體掩埋了,我立刻回去稟告堡主鍾玉雙的行蹤!」
冷葉點頭贊同,冷鳴冷笑著往林外走去。哼,鍾玉雙這死丫頭,總有你好受的。
鍾玉雙連夜趕路,這樣過了五天,已經接近蘇小魂休養的唐家分舵百里內。而唐羽仙,
已經等鍾玉雙很久了。唐羽仙知道唐家一定會通知鍾玉雙前來,所以她便利用唐家的情報網
掌握了鍾玉雙的動向。晌午,鍾玉雙果然進入城內。唐羽仙就在城內唯一的酒樓等著鍾玉雙
自己送上門來。唐羽仙已經化裝成一個翩翩公子,她告訴自己,無論用什麼方法,也要讓鍾
玉雙離開蘇小魂,甚至殺了她。
鍾玉雙果然上了這座「芙蓉樓」。在唐羽仙的安排下,整座樓已經滿座。
只剩唐羽仙這桌不但是位置好,而且是獨自一個人。這座芙蓉樓是唐家的分舵,店小二
早就被唐羽仙安排好了說辭。
鍾玉雙上樓,店小二急忙迎上道:「這位姑娘可是姓鍾?」鍾玉雙訝道:「你怎麼知
道?」店小二笑道:「那兒有位唐門的爺,請姑娘前去敘敘,有話相談。」
鍾玉雙當然往唐羽仙這桌而來,一則是事關蘇小魂的事,再則是座已滿,本也無處可
坐。鍾玉雙走到唐羽仙面前笑道:「唐兄找我?」唐羽仙看看鍾玉雙,只覺得眼前這人清秀
端正,神采飛揚,雖然多日旅途困頓,卻是不減天生麗質。她不由得心中暗歎了一聲,起身
抱拳道:「鍾姑娘請坐。」
鍾玉雙一笑,落落大方坐下道:「不知唐兄如何稱呼?」
唐羽仙一愕,笑道:「小弟唐白。」
鍾玉雙道:「唐兄此來,可是迎小妹見蘇小魂?」
唐羽仙心中一痛,蘇小魂這個名字,由別的女人叫出,叫得這般熟熱,怎不令她恨火中
燒?只是心裡這般想,口裡可不說出。唐羽仙道:「正是。只是蘇兄已經換了地方,須由小
弟帶姑娘前往。」鍾玉雙道:「怎麼?莫非……?」「鍾姑娘請勿誤會,」唐羽仙接口道:
「蘇兄很好。我們只是怕冷明慧那些人尋來,所以換了個隱密的地點罷了。」
「原來如此。」鍾玉雙噓了一口氣道:「那待會就煩請唐兄帶路了。」唐羽仙大笑,用
手攏了攏發須道:「鍾姑娘何必客氣,蘇兄對我們唐家恩重如山,這點小事又何足掛齒?」
唐羽仙說完,又是一聲大笑。此時店小二端上了酒菜。唐羽仙替鍾玉雙倒了酒,道了聲
「請」,兩人便用了起來。這時,樓梯口又有一位四十餘歲文士打扮的漢子上來,手中一把
摺扇,甚是瀟。舉手抬足間,自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勢。唐羽仙和鍾玉雙看了。也不禁暗中
喝采一聲。那文士見樓上已經滿座,皺了皺眉,正要反身下樓,唐羽仙做出一個暗號,立即
有一桌的人起身,像是吃飽了似的,下樓去了。
店小二顯然也看見了暗號,立即迎向那位文士,道:「客倌,這裡有位子,請坐。」
文士臉上一笑,點點頭,坐了下來。
唐羽仙低聲對鍾玉雙道:「這人的氣勢大異於常人。不知鍾姑娘的看法如何?「
鍾玉雙點點頭,道:「唐兄所言,正是小妹心中所想,只是不知這人來路如何?舉手投
足隱然有大家風範,只是江湖中似不曾有這號人物。」
唐羽仙沉思,又復展顏一笑道:「且不管他,見怪不怪,我們吃完好上路!」
鍾玉雙點頭,道:「小妹心急如火,想不到唐兄的熱心竟不在小妹之下。」
唐羽仙聞言,心中又是一動,臉色一變,急忙以笑聲掩飾道:「小弟這廂可是皇帝不
急,急死太監了。」
鍾玉雙也笑道:「唐兄莫要這麼說,小妹是口快心直,望唐兄別見怪。」
唐羽仙又復一笑,只是心中酸味更重。武二中誰不知道這位鍾玉雙的脾氣,又那個男人
除了蘇小魂以外可以讓她說話這麼客氣?今天她竟用這種語氣說話,豈非完全是因為想見蘇
小魂之故?蘇小魂對鍾玉雙之愛堅定若是,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眼前這位鍾玉雙也做
得到嗎?她望向鍾玉雙,正好鍾玉雙也看向她。
鍾玉雙突然道:「唐兄,你可知貴堡的唐羽仙唐姑娘現在人在那兒?」
唐羽仙聞言嚇了一跳,手上的筷子竟不由自主的掉了下去。
鍾玉雙訝道:「唐兄,你……」
唐羽仙本來以為鍾玉雙知道了她的偽裝,但又見鍾玉雙的訝異似乎不像是喬裝的。於是
接口道:「叫鍾姑娘見笑了,那位唐羽仙和小弟……,呃,和小弟是青梅竹馬的朋友,從小
一塊長大的。不知鍾姑娘問她是……」
鍾玉雙點頭道:「原來是如此。想來唐兄對唐羽仙姑娘心中傾慕已久了?」
唐羽仙心中早罵了不知幾十萬遍,可是嘴裡又不得不作出難為情的語氣道:」呃--,
這個……,這個……。羽仙是個很好的姑娘。呃--,對了,鍾姑娘怎麼突然提起她?」
鍾玉雙道:「是唐笑前輩差人傳信時附帶提起的。」
唐羽仙緊張問道:「提起什麼?」鍾玉雙看唐羽仙那副緊張的樣子,笑道:」也沒什
麼,唐兄不用緊張。只是提到唐羽仙姑娘似乎對小妹有些誤會,要小妹見面時最好能注意
點。」
哼、哼,注意點?何止是注意點!待會兒你就知道唐門「七陰斷魂散」的利害。唐羽仙
臉上做出關切的樣子問道:「唐伯伯有沒有提起什麼原因?」
「這……,唐前輩倒是沒說什麼,只是這麼提過罷了。」鍾玉雙沉思道:「奇怪!我和
那位唐姑娘並沒有什麼過節,怎會發生誤會?這事唐兄不知能不能提供意見做為小妹的參
考?」
唐羽仙掩飾道:「這……,小弟也不明白,可能要待小弟見了羽仙問問才會明白。」
鍾玉雙聞言,點點頭便不再說話。唐羽仙則暗自估量自己這些天來所實行的計畫,如今
已達到成功的邊緣。漫長的等待,暗中運用唐家的情報綱追蹤鍾玉雙的行蹤,再將唐笑派往
接鍾玉雙的人制住,利用芙蓉樓的人員不明內情而加以運用。復假借看菜色如何進入廚房,
暗中下了「七陰斷魂散」於七寶鯉魚這道菜裡。一切計畫按設計的進行。等到唐笑發現所派
的人已被制住,而鍾玉雙消失了蹤跡,一切都已經太晚了,想到這裡,唐羽仙忍不住要大
笑。
她們用飯用得很快。一個是思念蘇小魂不已,一個是想自己的心事,不多久便結束了餐
點。唐羽仙笑道:「鍾姑娘,我現在就起程?」鍾玉雙:「那煩請唐兄帶路!」唐羽仙一點
頭,站了起來,作了個「請」的手勢。鍾玉雙點點頭,兩人便自下樓離去。臨走前,兩人還
不禁看了那中年文士一眼,只見那文士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心下又各別讚歎了一聲。等到
她們兩人離去後約莫半柱香的光景,那文士隨著站了起來,放下一錠銀子,循著她們兩人的
方向,也一路跟了下去。
唐羽仙的馬,是棗紅的「火雲千里」和鍾玉雙的「白雪烏雲」恰成強烈的對比。一紅一
白相馳而過,自是引得路人側目;也因此,那位文士要跟蹤二人的行跡,便顯得甚是容易。
只要方向對了,那兩個女人便逃不掉。他的目標是鍾玉雙,雖然他不認得唐羽仙,可是他知
道唐羽仙是女扮男裝,不知何以鍾玉雙沒認出來?他座下是匹普通的駿馬,可是他知道他一
定跟得上。因為在市內她們不可能快奔,另外,就算到了郊外,為了不引起江湖上的紛爭,
也不需要急這麼一時而引人側目。
唐羽仙的速度果然不快!那是因為她要等「七陰斷魂散」的功效發揮出來。她側頭看向
鍾玉雙,問道:「鍾姑娘,你和蘇兄的交往多久了?」鍾玉雙臉現紅暈,笑道:「三年
多。」
唐羽仙道:「你們訂了親?」
鍾玉雙道:「沒有,不過……」
鍾玉雙突然住口不言,唐羽仙訝異的轉頭,只見鍾玉雙滿臉嬌羞。難怪嗎,那個姑娘人
家提到這件事總是會扭捏的。唐羽仙心裡想著,今天如果是我,必然可以說得山口,便是叫
人家說笑,那又如何?自己若能得到心愛的男人所垂愛,又有什麼可忌諱?
鍾玉雙又接道:「唐兄請勿介意。小妹和蘇小魂兩心相許,便是生死抉擇,也無法拆散
我們兩個。」
唐羽仙聞言,心中一歎。鍾玉雙道:「剛剛小妹所以猶豫,是怕此話傷了唐兄。唐兄思
念羽仙姑娘,若因此聞言情傷,小妹豈不是罪過?」
原來是為了這個!唐羽仙心中一震,一面策馬,一面又別過頭注視著鍾玉雙。唉!眼前
這位鍾玉雙,以前聽聞她的事跡種種,及其所謂「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女人」。本以為是
玩笑之詞,這些天來猶自為蘇小魂思戀她而奇怪不已。由見面至今,似乎隱有另一顆蕙質蘭
心,只是不為平常人所知罷了。唐羽仙想到這兒,見事先所設計的地點已到。
那是一座小山,綿延不絕的林木,往裡頭一直伸延到天際。山後有山,層層而上。唐羽
仙計算時間,那七陰斷魂散也即將發作,一想到此,轉身對鍾玉雙道:」蘇兄便在此山區療
養,姑娘請隨小弟來。」
鍾玉雙一點頭,隨著唐羽仙的「火雲千里」,策動座下的「白雪烏雲」,急入萬山叢山
林之中。此時,已經是暮靄時分,只覺滿山雲氣繚繞,夕由西來,平添一份幽靜平和。滿目
是山,滿山是林。林深葉濃!前面這位「唐白」,似乎是識途老馬,只見他帶著自己左轉右
轉,已然進入不可知的林海之中。鍾玉雙想著即將可見心上人,不禁心跳急了起來。突然,
頭只覺陣暈眩,似乎身子晃了晃,一個不支便掉了下去。
唐羽仙聽到後面的聲響,知道後面的鍾玉雙毒性已經發作,不禁得意的策馬回頭,躍下
了馬,假意關心的問道:「鍾姑娘,鍾姑娘,你……還好吧?」鍾玉雙全身乏力的點點頭,
道:「我……我可能是……這幾天趕得太累了,所以……,有點累。」
唐羽仙伸手,扶住鍾玉只。這一剎那空檔,唐羽仙連出六指,點制了鍾玉雙的穴道。大
功告成!唐羽仙長噓一口氣,只見鍾玉雙又摔倒在地上,驚訝的看著她。
唐羽仙笑道:「別這樣子看著我。我怎麼做,也是不得已的。」鍾玉雙吃力的問道:
「為……為什麼?」唐羽仙歎了口氣,道:「為什麼?還不是為了蘇小魂那個冤家。」冤
家?這口氣是女人家講的話。鍾玉雙道:「你……你是女扮男裝?」唐羽仙得意道:「不
錯。而且,我可以告訴你,我就是唐羽仙。就是唐笑要你注意點的那位唐羽仙。」
鍾玉雙歎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唐羽仙冷笑道:「這件事你永遠沒有機會明白。因為,死人是不會知道任
何事情的。」
鍾玉雙這時竟然還能笑得的出來:「我想,你大概是喜歡蘇小魂,是不是?」
唐羽仙冷哼一聲,沒有回答。沒有回答就是默認,這點,同為女人的鍾玉雙可明白。鍾
玉雙道:「那麼我猜猜看,大概是蘇小魂不領你的情,所以你就由愛轉恨,想殺了我,最少
你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別想得到?」唐羽仙冷哼,道:「你能明白就好。告訴你,唐家的
七陰斷魂散,除了唐家的解藥以外,天下無人能解。」
「是嗎?」鍾玉雙溫柔的道:「這點你確定?」
唐羽仙臉色一變,立刻又回復正常,道:「不錯。就算你有別的方法,也沒有時間讓你
去弄。因為……」
唐羽仙的手上多了顆七彩繚繞的琉璃子,道:「我現在就要殺了你。」
唐羽仙玩弄著手上那顆琉璃子,只見那七彩的光暈,滴溜溜的在唐羽仙的手上轉動著。
唐羽仙冷笑的看著鍾玉雙,又道:「我給你一次機會。」
「什麼機會?」鍾玉雙吃力的問道。七陰斷魂散的藥力,已經在體內散開,她必須孤注
一擲,盡量爭取時間。
唐羽仙看著鍾玉雙的太陽穴已經有了股黑氣,知道藥力已經全部散開,這下她更放心
了。於是道:「如果,你願意離開蘇小魂,我倒是可以把解藥給你。而且,往後的食住,自
然會有人幫你料理。當然,如果你想遨遊四海,也有唐門各處的分舵聽你差遣!」
鍾玉雙若笑道:「鍾字世家,只怕不會比你們唐門差!」唐羽仙臉色一變,道:「可惜
的是,鍾字世家沒有七陰斷魂散的解藥。」唐羽仙說完,卻見鍾玉雙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自
己的臉上,好像在找什麼似的。唐羽仙皺眉鄉首:「你看什麼,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死到臨
頭?」
鍾玉雙突然歎道:「你好可憐。我倒是有點同情你了。」唐羽仙怒道:「可憐的是你,
是蘇小魂那個負心漢子。我要叫他一個女人也碰不得。」
鍾玉雙好奇的問道:「為什麼你說蘇小魂負心?他有欺負你嗎?還下他欺驗了你的感
情?」
話說到這裡,唐羽仙也不顧不得什麼兒女之情了。唐羽仙道:「好,我告訴你,你知不
知道蘇小魂是誰救的?是誰花了十天的時間不眠不休的照顧他?是誰每天為他治療調藥,他
吃喝?」
鍾玉雙點點頭,瞭解的樣子道:「那真是苦了你了。」
「苦?」唐羽仙冷笑的一步一步逼近鍾玉雙,道:「不!我不覺得苦,真正令我唐羽仙
苦的是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鍾玉雙的存在,才會真正的叫我苦。」
鍾玉雙笑道:「為什麼?因為蘇小魂不接受你?」
鍾玉雙是真心的笑,笑得很安慰。最少,她可以很明確的知道,無論生死,蘇小魂也不
會把她拋棄。郎君的情意既已深厚如此,自己又有什麼事可以憂心的?縱使是生死,也不過
是人生一場夢罷了。
鍾玉雙那份安然的笑,更撩動唐羽仙的怒火。唐羽仙掌中不知何時冒出了幾根藍澄澄的
針」道:「嘿!我可不願就這麼簡單的讓你死了,我總要讓你心口疼痛的滋味。」
唐羽仙說完,針已出。七針,一針訂在鍾玉雙眉心,兩針在琵琶骨上,四針在心口穴上
排成一個菱形。針長如小指,藍澄澄的顏色,一下子變成血紅。
鍾玉雙悶哼一聲,只覺七道力量由針刺的位置把向脈引衝至心口位置。真的是痛心的感
覺。這力道,正隨著她的呼吸,一波接一波,綿綿不絕。唐羽仙狂笑,道:「怎樣?難道你
想以自己的生命為那個蘇小魂殉情?只要你說一聲,我立刻解開這七針貫心之苦。」
鍾玉雙忍住滿心的痛楚不哼一聲,令汗直流,濕透浹背。唐羽仙似乎在欣賞一隻被擒的
美麗動物,重著她在籠中掙扎。突然,唐羽仙發覺不對,藍澄澄變成血紅的毒針,竟然在這
瞬間轉黑!為什麼?唯一合理的解釋是鍾玉雙利用七針貫心的力道,順勢將毒逼回針上,反
而以毒克毒,利用七針的吸收力將毒盡數吸收了起來。唐羽仙想到這裡時,立刻下的決定
是,琉璃子出手。
琉璃子,如彩虹般由唐羽仙的手中提起!可惜,太遲了。
紅玉雙劍!來自地冥,來自天極!
虹破成紛紛碎斷,雙劍去勢不減;唐羽仙已無可避,一長歎,閉目。死吧!免得「心不
死情結,煩惱由自生」。鍾玉雙這一力道下去,眼前這位唐仙必死無疑,只是心中突然一
動,想起唐羽仙也是深愛蘇小魂才下此手段,原也情有可原。況且,她尚且冒過生命危險,
救蘇小魂於火藥之中。若是無她,蘇小魂豈又有今日?想到此,去勢不由一偏,只是將眼前
這位唐姑娘的髮絲斷了一截。
唐羽仙一愕,睜眼,只見鍾玉雙早已飛身上馬,一聲嬌笑,自往林外而去。唐羽仙看著
鍾玉雙的背影,想著人家是要會見自己的心上人,一念及此,不由悲從心來。手一抬,便要
舉掌自盡。
唐羽仙的手正要落下,突然一股力道,托住了她的手臂,便定在半空中,伸也不是,落
也不是。唐羽仙這時是小正上頭,發生了這事,豈不更叫她冒火。立即,左手往自己心口便
要點入。誰知,結果還是一樣。唐羽仙大驚,已然知道這個暗中出手的人,功力已達化境。
「隔空點穴」的功夫,竟可神妙至此。
唐羽仙歎道:「是那個欠姑奶奶嗎的傢伙搞的鬼,還不快滾出來。」
說出來就出來,樹梢上只見隨著月色,一道白衣人影由空而降。是那位酒樓上的中年文
士。只見那位文士星目一閃,如驅彩四溢的流星,盯住了唐羽仙。這回,這麼近見面,唐羽
仙也有點不好意思。隨即,臉色一寒,破口大罵道:「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也會來這裡?
你制住我的穴道幹什麼?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曉不曉得看戲的不能上台?你知不知道
姑奶奶的身份?」一口氣六個問題,唐羽仙似乎覺得還不夠,後面又加了一句道:「看你蠻
像個人樣,怎麼好像個白癡。」
那中年文士也不惱怒,唐羽仙的意思就是要他殺了她。他可不願意幹這種事。眼前這丫
頭大有可利用之處,何必枉下此殺心。只見他一笑道:「我叫皇甫秋水,我跟你們來的。我
制住你的穴道,不過是想救你罷了。至於男女授受不親,還好我練過隔空打穴,而且練的還
不差。順便再告訴你,這場戲我也有分,既然有分就該上台,你說是不是?唐羽仙唐大姑
娘?」
好啦!人家的話都回答完了。唐羽仙心中一蹩扭,又要問出一堆問題來。那個皇甫秋水
笑道:「有問題,等下再問。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救你?想想看你這麼一位嬌滴滴的姑娘,
就這麼死在荒山野外多可惜?好個沉魚落雁的美貌,俱叫豺狼虎豹吞食了,那豈不太可惜?
姑娘為什麼要自殺?」皇甫秋水自問自答道:「顯然是因為剛剛那位姑娘搶走了你唐大姑娘
的心上人?」
皇甫秋水看看唐羽仙臉上又露出怨恨的表情,他笑了。很好。一個人只要有愛、有恨,
便不會想死,她一定會活下去,活下去完成心願。皇甫秋水滿意的道:」現在最重要的一
點,就是你的武功沒有那位鍾姑娘好。而且,你的暗器沒有她手上紅玉雙劍利!」
唐羽仙憤恨的道:「鍾字世家的武學本來就是武林一大神秘,至於鍾玉雙手上的紅玉雙
劍,除了蘇小魂的天蠶絲又有誰擋的住?」
皇甫秋水笑道:「有,還有一件。」
唐羽仙冷冷看了皇甫利水一眼道:「是什麼?就算知道了能拿得到嗎?」
皇甫秋水長笑一聲,由襟擺中取出一把刀來。刀薄如紙,如蟬翼。正是蟬翼刀!
皇甫秋水道:「哪!不是拿到了嗎?就是這把蟬翼刀!」
唐羽仙一愕,復又歎氣道:「就算蟬翼刀能擋得住紅玉雙劍,可是鍾家的征學……」
「這你放心!」皇甫利火水冷笑道:「刀法我自然會教你。而且,絕不會比鍾家的差!」
※ ※ ※
冷知靜追蹤老鬼追了五天五夜,總算看出一點眉目。每回,老鬼到了一個地方,總是會
接觸和蓮花有關的事。例如買個蓮子,或是觀看攤子上賣蓮花畫的小販。其間奧妙,似乎在
在皆指著這個神秘組合是以蓮花為標誌。當然,他立即把這個發現通知了他的父親。
冷知靜看老鬼走進了一家名叫「蓮香」樓的酒樓後,也跟了進去。這時,他已化裝成為
一個中年書生。令他驚訝的,是他踏進去的同時,有匹駿馬從身後呼嘯而過。馬上的人,便
是鍾玉雙。老鬼顯然也發覺了這件事,立時由二樓臨空飛下,截了一匹馬便從後面趕去。冷
知靜一錯愕,再待要追,已經不及。
冷知靜正四顧找馬,立時路的那端,有輛馬車急馳而來。馭車的人顯然認得冷知靜,立
即便要停車招呼。冷知靜認出是自己堡裡派出跟蹤鍾玉雙的立即飛身而上,抓住了馬繩,一
刻不停的往前策去。
馬車離去,後面,又有兩匹快馬至。蓮香樓的掌櫃立即作了一個手勢,馬口的人一點
頭,也循著馬車消失的方向追蹤而去。
鍾玉雙一心想見蘇小魂,冷不防,前面樹林中十婁數只飛箭破空而來。箭急,馬更急,
一下子兩相碰上。鍾玉雙手上紅劍揮動,硬是把那些箭給打斷在地。甚至,還有時間瞄了一
眼,是冷楓堡!很明顯,冷楓堡的人想把自己困在這裡!為什麼?他們的目標是蘇小魂,想
要阻擋自己的目的何在?應該是跟蹤自己找到蘇小魂才是。莫非,他們已經找到蘇小魂的藏
身之處?或者是想擒拿自己逼得蘇小魂就範?她已無暇想到那麼多。
驀地,樹林中升起一道紅色煙霧,在空中爆炸,似是紅楓展葉。眼前埋伏的敵人不是冷
楓堡是誰?誰知,右側林中復升起一道白色煙霧,到了半空炸開,卻像是凌波白蓮,這下,
豈非是那個神秘的組合?
鍾玉雙一冷笑,便往林中兩陣的空隙中衝入。果然,一切如自己所預料,兩邊的人馬為
了截奪自己,紛紛冒出,繼而相互砍殺。鍾玉雙左衝右突,下要殺出重圍,後面又有人至,
只見那人大喝一聲:「住手!」已經臨空躍起,跳入場中,左右開弓,打得兩邊人馬分別住
手。
鍾玉雙在馬上一瞧,來的人不是老鬼是誰?鍾玉雙笑道:「喂,老鬼啊----,真是人生
何處不相逢?」
「可不是!」老鬼道:「咱們真是有緣的很哪!」
正說著,冷知靜也駕著馬車趕飲,當先翻身落到自己堡裡這邊,笑道:「老前輩,我們
又見面啦!」
老鬼冷笑道:「兔崽子,你跟蹤了老夫五天,你以為老夫不知道?老夫不過是想用個好
法子活擒你罷了。」
鍾玉雙笑道:「是嗎?恐是這位冷公子為人機警,你這位老前輩沒有機會下手吧!」
這話,正說中了事實,老鬼臉色一寒,道:「嘿,嘿,小子,這回沒有孫震來搞局,我
看連你也一併擒了回去。」
鍾玉雙道:「又想打架啦?剛剛打的好好的,你這老鬼又為什麼喊停?」
「為什麼?」老鬼笑道:「怕你這丫頭乘亂跑掉。到時候你這頭『白雪烏雲』一跑,真
可以把天下的馬累死。」
鍾玉雙轉向冷知靜道:「你們也一定派人跟蹤我很久了,為什麼早不下手,晚不下手,
偏偏挑這個時候?」
冷知靜笑道:「因為我們已經知道蘇小魂躲在那裡了。而且……」
「而且怎樣?」鍾玉雙緊張的問道。
「而且還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冷知靜答道:「現在,武林中圍剿蘇小魂的人已經把
那個地方圍得水不通。」
唐玉雙大叫一聲,紅玉雙劍便指向冷知靜。
鍾玉雙心裡明白,只有擒下冷知靜,才能以他來換蘇小魂。冷知靜當然不是木頭,所以
他立刻就反擊,而且暗含了向、拿、黏的三字訣手法。在一旁的老鬼,並不是不想出手拿下
他們兩個,而是冷知靜駕來的那輛馬車上,似乎有股無形的力量,直迫面而來。馬車裡面的
人是誰?老鬼不得不提防另一個孫震的出現。
紅玉雙劍果然大有神妙,冷知靜已經漸有不支。驀地,一聲龍吟起自馬車內。馬車,頂
破人起,一條長鞭直往鍾玉雙捲來。鞭勢若雷,勁不可當!鍾玉雙一翻身,雙劍剪向長鞭,
那鞭在半空中折了一折,啪的一聲,由下而上的打向鍾玉雙。鍾玉雙復又一翻身,站到地
上,才看清了使鞭的是一名老者。這人鍾玉雙認得,是冷楓堡副堡主,冷明慧的弟弟,冷明
冰。
鍾玉雙冷笑道:「你就冷明慧的弟弟,冷明冰冷大俠?」
那名老者點點頭,道:「不錯!老號夫正是冷明冰!」
鍾玉雙道:「冷明慧號稱天下諸葛,而你號稱天下武侯,想來當是以武學一項知名於天
下?」
冷明冰仰天長笑,道:「不錯。小妮子對老夫倒是頗為熟悉。就憑這點,待會可叫你少
吃點苦頭。」
鍾玉雙道:「只恐怕我身旁這位老鬼老大俠不願意?」
老鬼道:「願意,當然願意。既然蘇小魂已經成了中之鱉,那我們還要你幹嗎----?」
老鬼說的快,做的快,轉眼間,他們的人全走光了。
鍾玉雙道:「老鬼說的也有道理,蘇小魂既然已經逃不了了,你們還捉我幹嘛----?」
冷知靜急道:「為了武林同道減少損失,只有委屈你向蘇小魂說幾句話了。」
鍾玉雙長吸一口氣,突然一愣,臉上浮現難以言喻的笑容來。這點,看得冷明冰和冷知
靜疑惑不已。
冷明冰道:「小妮子,你膽子倒不小,這時還能笑得出來。好、好。」
鍾玉雙可開始了大小姐的脾氣,雙手插腰道:「我為什麼笑不出來?誰又規定這個時候
不能笑?」
冷明冰一愕,冷笑道:「你馬上就會明白。」
鍾玉雙嘻笑道:「是嗎?」說完,躍身上馬,朝冷明冰作鬼臉道:「我到了馬上怎麼還
不明白?」
「大膽!」冷明冰大喝一聲,鞭子便要跳出。「一旁的冷知靜急道:「叔叔手下留
情。」
冷明冰瞪了冷知靜一眼,道:「我知道,叔叔不過是幫你先管教、管教這丫頭,保證交
給你的時候,是完完整整的一個人,不會少了條手、少了只腿什麼的。」
鍾玉雙聞言,也不生氣,只是大聲叫道:「喂!人家吃你的女人豆腐,你還不快出
來?」
冷知靜嚇了一跳道:「你說什麼?」
「說什麼?」鍾玉雙笑道:「你有沒有吸到一種『佛千里』的香味?」
冷知靜果然用力一吸,立即有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入鼻。冷知靜點點頭,道:」有又怎
樣?」「沒怎樣!」說話的是蘇小魂:「只是說我來了。」
來的不只蘇小魂,包括大悲和尚、唐笑、唐雷。冷知靜的心裡可一點也不平靜了。他歎
了口氣,道:「你是怎麼由重重包圍中走了出來的?」
蘇小魂道:「唐家的機關和暗器一樣了名。所以,我們只好委屈點從地道裡出來了。」
冷明冰冷笑一聲,道:「可惜,你們到了這裡還是一樣。」
「南無阿彌陀佛!」大悲和尚道:「施主的殺氣太重,似乎該吃吃齋,留點陰德。」
冷明冰喝道:「去你的陰德!」鞭隨聲至,已然捲向大悲和尚。同時,冷知靜也發射一
枚信號炮往天空。啪!唐笑出手,信號炮被唐笑的暗器打下,並未爆破。冷知靜作了一個手
勢,手下十餘人盡由懷中挑出信號炮往空中擲去,唐笑又出手。十來個信號炮皆落回地面。
唐笑忽略了一個人,那就是原來馭馬車的車把子。只見一道紅煙爆空散開!
這時,冷明冰的長鞭已滾滾轉折化成無數利刃刺向大悲和尚。大悲和尚十指連彈,硬是
把那些鞭招全擋了回去。這時,遠處已傳來人聲的呼嘯。蘇小魂出手,天蠶絲迎向冷明冰的
長鞭。唐笑也出手,暗器的對象是冷楓堡的人馬。
大悲和尚一聲佛號後,雙手往冷知靜抓去。冷明放見狀想回鞭來救,可惜蘇小魂手上的
天蠶絲卻似附骨之蛆,硬是把鞭梢纏住,竟不能移動分毫。
冷知靜見手下已被唐笑和唐雷的暗器所隔,無法前來相救,只好硬著頭皮以練了三層的
軍荼利神功接住大悲和尚的一擊。兩人相觸,冷知靜只覺對方手上一股溫熱的氣機衝入自己
體內百匯,方自覺得不妙、一個人已經暈了過去。另端,鍾玉雙策馬過來,捉了冷知靜便策
馬而去。
冷明冰見狀又急又怒,連連催動鞭勢,只是天蠶絲在升空中化成千百個圈,盡將自己的
力道解去。冷明冰不由得心中大驚。
蘇小魂一邊抵住冷明冰的攻勢,一邊道:「快退到前面山上,那些人即將來到。」
大悲和尚大喝一聲,由鍾玉雙手中取過冷知靜便往山上竄。唐笑和唐雷也跟著離去。蘇
小魂長笑一聲,蠶絲一用勁,一股氣機貫向冷明冰,冷明冰一退、又進、出鞭!蘇小魂已經
躍上鍾玉雙的千里馬,兩人相擁長笑往山上奔去。冷明冰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一聲長歎,
竟硬生生將手上的長鞭震斷成一節、一節。
※ ※ ※
一朵偌大的黃色蓮花座由頂上降了下來,座上的人,赫然是當時在「歸元流水」上面俞
傲見到的「萬夫子」。兩旁不同顏色的蓮花,各排了一排。老鬼、楚老五、皇甫秋水、梅夫
人等人皆坐在其中。
眾人一見黃色十瓣蓮花降下,一起站起來高喊著:「蓮花朵朵生六極,唯我獨尊笑四
宇。」
黃色蓮花座上的假萬夫子點頭含笑,手一擺,道:「你們坐下吧!」
眾人道:「謝幫主!」顯然眼前這位假萬夫子便是這個神秘組合的幫主了。
幫主道:「彭剛!你把最近得到的消息,向眾人宣佈。」
「是!」一名四十來歲,滿臉鬍鬚的漢子站了起來,道:「根據本部灰色情報系統在江
湖上資料收集的有以下幾點:第一,蘇小魂等人被冷明慧斤率領的江湖人士困於大洪山,冷
明慧正採取逐步為營的方式。第二,冷楓堡內最竟秘的殺手冷默,已經趕往少林寺,欲殺不
空大師滅口。第三,潛龍被困於無相萬幻洞中,生死不明。第四,俞傲和北斗已經由醉仙樓
范老頭那裡消失,目前的路線該是往大洪山和蘇小魂他們會合。」
彭剛是灰色七瓣,也正是散佈在江湖上情報網的總負責人。彭剛幸浩完了,一拱手為
禮,又復坐了下去。
幫主點點頭,道:「另外,老副幫主眼見的消息,是冷知靜已被蘇小魂那班人所擒,這
點對我們大是有利。」幫主環視眾人後,道:「我們橫霸武林的日子即將來到,安置到各門
各派的人員也即將展開行動。現在,利用各門各派和蘇小魂的對陣,內部空虛時加以進
擊。」
幫主微微一笑,轉向皇甫秋水道:「皇甫副幫主,那個唐丫頭訓練的怎樣了?」皇甫秋
水欠身道:「稟幫主,屬下已經利用『煉魂奪魄大法,將那個丫頭的精神憤怒力提到最高。
現在,她的蟬翼刀法已經小有所成!」幫主點點頭道:「好!此外,黃泉的身份查出來沒
有?」
皇甫秋水道:「屬下尚未查出。此人似乎已在江湖中消失。」
幫主轉向梅夫人道:「冷明慧已經知道你的身份,可是各派的人顯然還不知道。現在你
的行動就是要去引誘鷹爪幫的幫主葛浩雄,讓他和冷明慧之間產生衝突。「
老鬼道:「稟幫主,何不讓梅夫人找孫震?綠林和這些自命俠義之士之間的衝突似乎更
大!」
幫主搖頭道:「冷明慧幫助孫震設計潛龍,孫震自是對他有一分好感。而葛浩雄這個人
恃才傲物,大不甘心屈居在冷明慧之下。」
眾人點點頭,對幫主的分析不得不佩服。幫主又笑道:「這兩天,我和副總護法將進入
江湖中走一遭,看看各處佈置的情況。副總護法你們還沒見過,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誰。不
過,本幫主將來在江湖上用的名字是龐龍蓮,你們可記住了?」
眾人起身,恭聲道:「屬下記住了。」
龐龍蓮仰天大笑,蓮花座逐漸上升,隱沒於屋頂。
※ ※ ※
俞傲和北斗是往大洪山而來,他們先找的人是趙任遠。大洪山,並不很高,可是極深極
廣。眾武林人士便依山搭蓬,一步一步往裡面推進。趙任遠由冷明慧那兒得到宣佈的消息,
蘇小魂一干人已退到北峰上的龍潭之中。
龍潭!本是潛龍養息的地方,莫非失蹤多時的潛龍已經出現了,而且會合了蘇小魂他
們,帶著他們一干人到龍潭之頂?趙任遠下揣測著,俞傲和北斗由窗而入。趙任遠一愣,
道:「你們怎麼來了?」
北斗道:「朋友有難,不能不來啊----」俞傲道:「你帶領的這隊,有那些成員?」
趙任遠道:「包括黃河一帶的門派。」
俞傲道:「好,很好。」
趙任遠訝道:「好?好什麼?」
北斗笑道:「沒什麼,只不夠我和俞傲想扮成僵門下,給那個冷明慧一點顏色看看。」
※ ※ ※
唐羽仙快馬往大洪山上而來。蟬翼刀其寬不過三指,正好可以繞在腰上成為絲帶。唐羽
仙走的是南路的斷天崖,負責鎮守的,是取代破虛道長的「學家散手」掌門人岳瑞春。七大
門派因為破虛道長的失蹤,不空大師得道返回少林,已呈分離的姿態。後來,乃推舉華山派
代表「乘鶴客」呂基為主,接替不空大師率隊之責。
唐羽仙一入大洪山山區,立即迎面有了四名男子由樹林中站了出來。為首的一名,約三
十來歲的壯漢,腰上懸著的是一把魚鱗刀。只見那漢子抱拳道:「姑娘請留步,這山已經封
鎖,姑娘切莫進入。」
唐羽仙冷笑一聲也不答話,策馬便沖。為首的那漢子劍眉一挑。喝道:「姑娘若再前
進,莫怪邱騰刀下無禮。」
邱騰一見那唐羽仙並不理他,直衝而來,又復喝道:「看刀!」
邱騰出手不可說不快,他手下三個兄弟的刀法也算不錯。可惜,邱騰看到對方出手的時
候,已經沒有知覺了。
蟬翼為刀,刀鋒所過,如絲、如線、如痕、如隱!
岳瑞春見到天上爆開信號彈的時候,正訝異闖關的人是由下而上的。那麼,這個上山的
人居心不問可知,是想和蘇小魂會合。另一件令岳瑞春訝異的,乃是闖關的人速度這麼快,
已經連過了六道關卡,到了第七道守護的人才有機會施放煙火。那麼可以推想得知的,是來
者不善,武學造詣必然不同凡響。
唐羽仙一路由南面上來,到了第七關才算遇上一個像樣的人。那是一個抽煙管的老者,
一身衣服鮮亮的很。老者直盯著她冷笑道:「姑娘家趕這麼急,可是想上山去會見情郎?」
唐羽仙怒斥道:「胡說些什麼,擋我者死!」
唐羽仙一策座下「火雲千里」便迎向老者。只見那老者哈哈大笑道:「我范信仁活了七
十年,還沒一個姑娘人家自動送上門來。」
原來這老頭子是范信仁,正是江湖上頂頂有名的「范大爺」,號稱江南一百零二所妓
院,那間有什麼貨色皆一清二楚。唐羽仙一想到這裡,嘴角一冷笑,手上又加了幾分勁,一
把蟬翼刀便化成如蒙如霧的淡影往范信仁招呼去!
范信仁也出手,自恃手上這根煙管是難得的黑玉所鑄,其便過鋼,專破各式刀、劍,況
且自己功力修為深厚,大可一招便擒下唐羽仙來。誰知,刀過無痕,范信仁的煙管竟從中間
分成兩段!
范信仁大驚,後退,只覺腿上一麻,人不禁軟跌在地。范信仁一愕,低頭一看,腿上竟
已中了三枚唐門的「女兒繡」!范信仁叫道:「你……你是唐門的什麼人?」
唐羽仙一聲狂笑,早已策馬離去。只留下范信仁呆立當場。
※ ※ ※
蘇小魂這時已經潛下山來。他將冷知靜交由大悲和尚看管;唐笑和唐雷則趕回唐家堡調
派人手準備進攻冷楓堡,想由其中找出冷楓堡通敵的秘密,以供公告武林。另外,傳說鍾字
世家的「黑天使」鍾伯已經踏入江湖之中,打算抓回逾時不歸鍾家的鍾玉雙。
鍾玉雙也有她的苦處,蘇小魂的冤情未解,她不可能帶他回去。既是如此,只有自己犯
了門規留在江湖中。不空大師托人通知鍾伯的消息,的確是引起鍾玉雙的驚怕。這個黑天
使,正是鍾家中的鐵面無私總管,一旦遇上了,縱使從小溺愛自己,也少不得被抓回去。
於是,蘇小魂決定大悲和尚將冷知靜看守在龍潭。鍾玉雙則尾隨自己之後,也跟著下
山。至於歷劫歸來的潛龍先和趙任遠聯絡,接著便要找孫震好好的算一算舊賬。
蘇小魂沒料到的是,唐羽仙正好此時上山。蘇小魂由西路潛下山,只見北路那邊似乎有
人要硬闖上山。這事雖然奇怪,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於是他一招呼鍾玉雙,便雙雙飛落西
崖的激流中,照潛龍所指示的,這河水表面上雖然急湍,可是底下自然辭一道天然的溫泉,
只要閉氣的功夫夠,一柱香的時間便可以離開大洪山區。
大悲和尚和冷知靜似乎成了「朋友」。大悲最大的興趣是唸經,這個冷知靜也頗能接受
的樣子。
大悲和尚瞄了冷知靜一眼道:「小伙子,和尚看你的慧根不錯,不如這樣吧!和尚把你
收做弟子如何?」
冷知靜全身穴道被大悲指所制,只留著啞穴未制,搖頭歎道:「不好。」
大悲和尚假裝生氣道:「為什麼不好?」
冷知靜回答道:「有什麼好?我在家裡辭吃有喝,綾羅綢緞,山珍海味,做和尚那點好
了?」
大悲和尚道:「錦衣美食,儘是磨人殺器,萬萬不可沉迷其中。」
冷知靜道:「我就是喜歡,看你如何來點化我!」
顯然,大悲和尚是個說做就做的人,一下子雙手急彈,冷知靜的髮絲便如深秋葉落,全
數掉了個光。
冷知靜苦著臉道:「和尚,你這麼做太不公平了吧!」
大悲和尚道:「還有呢!」
冷知靜訝道:「還有?還有什麼?」
大悲和尚一笑,把身上的和尚僧衣脫了下來,道:「還有的一點就是,現在開始你不叫
冷知靜,而叫大悲和尚啦!」
大悲在大笑中,脫下了冷知靜的衣服,順便,拿了一把泥把冷知靜的臉塗了個黑!
※ ※ ※
北斗和俞傲分別喬裝成僵門下的打扮,各自分開要找冷明慧的晦氣。北斗先撞上的人是
冷明冰。這實在不能怪北斗,因為冷明慧、冷明冰兩位兄弟的背影太像。北斗找到冷明慧的
帳棚也沒錯,只是冷明慧趕往北路去了,要看看是誰闖關。
北斗並不想殺眼前這個人,所以出手時留了分寸,只是無聲無息的挑向冷明冰的雙肩。
冷明冰用的是鞭,原先那條已斷,這回重新由堡裡拿來的,是用赤金冰木所鑄,其堅韌刀劍
難穿。而巧的是,這鞭便是是繞到雙肩之上,隨時一抬手,鞭便可由袖中飛出。
北斗一劍,已經刺入冷明冰的雙肩大穴。北斗突覺刺不過毫米,似乎一物堵住。心中一
驚,抽身而退!那個冷明冰也是心中一驚,敵人出劍自己竟無所覺。冷明冰大喝一聲反掌擊
出,北斗一吸氣,隨著掌風後退。冷不防,冷明冰袖中那索「赤金冰木」鞭卻破過掌風打向
北斗的巨●穴。巨●穴位於鼻旁一指處,若被擊中立即涕泗縱橫,行動反應自會大減。北斗
見這鞭紅自相雜,自是大有來歷之物,怎麼說給它掃一下總是不好。北斗又一挫身,堪堪避
過冷明冰一擊,正想反手出劍,誰知冷明冰手上長鞭一折,竟打向聽宮、客主人兩穴。北斗
悶哼一聲,只覺雙目一黑,行動能力一受阻,立即氣海穴受到大力一推,真氣一散便全身頹
倒在地。
冷明冰土聲冷笑,一條長鞭便要往北斗的天柱重穴點下。一道刀光破帳而下,是俞傲的
刀。刀背蓋鞭,刀峰則順鞭而上,似是一道天外飛鴻,直劈向冷明冰的頸部。冷明冰一聲狂
笑,往後一仰,復順勢踢出三腿,招招指向俞傲持刀右手的外關穴。俞傲刀勢不變,左手急
出,硬生生讓冷明冰給踢碎,只是他的刀一落,便將右手的肩井穴給打了斷。冷明冰痛叫一
聲,吐出一口血,便往帳外而去。
俞傲將刀往地上一插,解開北斗的穴道。北斗看看俞傲的左手,歎道:「你這不要命的
打法,真是……」
俞傲微微一笑,長吸一口氣道:「快走吧!」
唐羽仙已經快到了北峰頂,前面,站了一個人,直望著自己冷笑。唐羽仙座下的「火雲
千里」可不管前面的人是誰,依舊往前衝去。那人,正是「岳家散手」這一代的掌門人岳瑞
春。岳瑞春看唐羽仙毫無停馬的意思,乃雙手使勁便往馬抓去。那唐羽仙話也不說,出手,
蟬翼刀便劈空而下。岳瑞春一笑,道了聲「好」,半空中身子一折,掌勢便拍向唐羽仙的右
手陽池穴。
岳瑞春拍掌、奪刀、反身,這些動作之俐落,自己都覺得夠滿意了。可是他忽略了一
點,那就是唐羽仙是唐門第三代排名第一的暗器好手。岳瑞春落下,可是不是站著,而是直
挺挺的躺下去。
唐羽仙一冷笑,夾馬,低身、拾刀,正要揚長而去。卻發覺前面有一位五旬的老者正對
著她笑。唐羽仙冷笑一聲,用刀指著老者道:「你是誰?識相的快點讓開。」
那老者笑道:「你不知道老夫是誰,老夫倒知道你是唐羽仙唐大小姐。」
唐羽仙道:「既然是知道姑娘駕到,你還擋什麼?」
春者仰天大笑,瞪住唐羽仙一字一字道:「老夫冷明慧,你說配不配擋你?」
天啊!這個人就是冷明慧?唐羽仙心中一寒,咬牙道:「冷前輩,我們的目標有一半是
相同的。」
冷明慧道:「呃----?為什麼?是不是你想殺鍾玉雙?」
唐羽仙心中一驚,這個天下第一諸葛果然不同凡響!唐羽仙道:「不錯!」
冷明慧也真大方,道:「好,那你請吧!」
唐羽仙沒想到冷明慧竟會讓她上山,不禁一愣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冷明慧笑道:「沒為什麼,只不過我跟你一起去。」
孫震接到冷明慧和唐羽仙一同上北峰龍潭的消息時,心中不禁有一絲不安。大洪山龍潭
本來是潛龍的故居,夫天到了這裡,冥冥中似乎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的背。孫震一搖
頭,想要摔開那種感覺,舉杯一仰而盡。
孫震就要放下酒杯的剎那,酒杯往帳後飛去。孫震同時由右方飛身而出,喝道:
「誰!」
孫震看清楚了來人,眼瞳收縮,雙手青筋浮起!是潛龍。潛龍冷笑道:「上回那個卑鄙
的手段,這回沒得用了吧!」
這話聽的孫震臉色一紅。上回約鬥潛龍是用綠林中下三濫方法,硬是把潛龍逼落於無相
萬幻洞中。孫震知道這回和潛龍絕無善了,乃沉聲問道:「你是怎麼出來的?」
「嘿、嘿、嘿,如果你想知道,」潛龍冷笑道:「怎麼不自己去一回?」
潛龍出手,用的是拚命的打法!
※ ※ ※
冷明慧看著冷知靜那副狼狽的樣子,真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冷知靜被換上了大悲和尚的
僧衣,臉上是塗了一層又一層的污泥。那件寬大的僧衣上,竟然還寫「敬贈冷明慧」五個大
字。冷明慧長歎一聲,一伸手,隔空解了冷知靜身上的上星、迎香、肩禺●、肩井、天柱、
期門、關元、大黃八處穴道。
唐羽仙在旁看了,也不禁大吃一驚,這冷明慧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功力之深厚,認穴之
准,大是宗師之流。唐羽仙遊目四顧,又見一顆大石上有張信紙。
唐羽仙飛身過去,取來一看,心跳不覺加速,是蘇小魂的字。
「師勞而無功,奔波是何苦?」下面屬名「蘇小魂笑談月下獻書」。唐羽仙歎了一口
氣,把信丟向冷明慧。誰知,那信紙到冷明慧面前,竟自化為粉。
唐羽仙已經跨上了馬,見狀訝道:「冷堡主,你不看看內容?」
冷明慧冷笑道:「看了徒增心煩罷了。想來也不過是蘇小魂的戲弄之作。」
唐羽仙點頭佩服道:「冷堡主料事如神,果真是如此。」
冷明慧聞言,又冷笑道鄉:「唐姑娘,現在你要去那裡?」
唐羽仙偏頭一想,道:「天涯海角,我必然要殺了鍾玉雙那個丫頭。」
冷明慧道:「你想,天下這麼大,你要到那兒去找?」
唐羽仙一愣,猶豫道:「這……,還請冷堡主指點。」
冷明慧不答,隨手一招,立即身後冒出冷楓堡內許多人馬來。唐羽仙看了不禁訝異想
著,這些人跟在後面自己竟然一無所覺,冷楓堡的實力大是不可輕視。正想著,只聽見冷明
慧下令道:「立刻搜查附近可有河流!」
一聲令下後,冷楓堡的人立刻就像消失了一樣,來去全然無蹤。唐羽仙不禁歎道:「冷
楓堡之能在武林屹立不搖,果然非浪得虛名。」
冷明慧微微一笑,也不回答便走到冷知靜前面,一出手,冷知靜身上的繩索自斷。冷知
靜看著他的父親,噗通一聲跪下。冷明慧憐惜一歎,雙手一托,冷知靜硬是給他父親扶了起
來。
冷明慧道:「別自責。人只要能活下,總是有翻本的時候。重要的是,下回你押的注對
不對!」
趙任遠看著潛龍狼狽的進來,肩上還背了一個人,他不由得不歎氣了:「喂!潛龍老
弟,你想累死自己啊!傷成這個樣子,還背個人幹嘛?是你小舅子啊?」潛龍看了起任遠一
眼,沒好氣的道:「是小舅子早就叫他自己走路啦!你知不知道這王八羔子是誰?」
趙任遠笑道:「總不會是孫震那個大毛賊吧!」
潛龍恨恨的把孫震摔到地上,揉著肩道:「是不是你自己看吧!」
趙任遠仔細一看這位可憐的人,訝道:「乖乖,真的是孫震!喂,老弟這可是大功一件
哪!這孫老賊可是朝廷通緝的要犯。」
潛龍不耐煩道:「快點備馬吧!哥哥我可要這老賊好好那烏無相萬幻洞的滋味。」
趙任遠已想說什麼,帳外已傳來一片吵雜叫鳴聲。立即有一名排幫的弟子進來報告:
「稟趙大官人,鄰隊的綠林盟,前來要人,說什麼他們盟主被人擒來這裡。」這時,潛龍早
在那位排幫弟子進來以前就背了孫震躲到後面。趙任遠聞言,假意生氣道:「嗟!那些綠林
毛賊竟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傳令下去,如果他們不自摑十個巴掌道歉離去,叫兄弟們把他
們擒下交來給我處置。」
那排幫弟子心中大喜,道:「是!」立即奔出走告。排幫生意一向受到長江沿江的綠林
盜賊騷擾,平時結仇已深,這些日子來相見,若非冷明慧約束早已兵戎相見,現在對方無理
在前,自己又有朝廷大員撐腰,這口氣如何再蹩得下去?立即,帳外就傳來了刀刃相交的聲
音。
潛龍由帳後進來,笑道:「真是高,趙大官人能爬到一品護衛,果然手法高人一等。叫
他們自相殘殺,來個狗咬狗一嘴毛。」
趙任遠道:「看來,我們得要在冷明慧來以前趕緊走才行。」
潛龍笑道:「那你這個隊長可是當不成羅!」
趙任遠大笑,道:「早就不想幹啦!」
※ ※ ※
蘇小魂和鍾玉雙一路往湖南的保康而行。沿途,他們已聽說唐門四十鐵騎進攻冷楓堡失
敗的事。唐門四十鐵騎是唐家的殂殺團,竟然連冷楓堡的外圍都攻不破,可以想見的是冷楓
堡的守衛是多麼的嚴禁。此外,鷹爪幫幫主葛浩雄據說和梅夫人搭上了線,竟然和冷楓堡公
然作對。加上不空大師離去,武當破虛道長的失蹤,孫震的離奇消失,岳瑞春的受傷,趙任
遠不辭而別,潛龍久無消息,這些都使得這次的圍剿行動大大的受損,自然而然的影響到眾
武林人士的向心力,因而造成圍剿的行動風吹煙散,各自打道回府了。
此外,江湖上傳言甚廣的,是江湖中出現了幾個神秘人物,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智慧也
是高人一等。只知其中一個名叫龐龍蓮,短短三個月間,便將江西、安徽、湖南三省道的大
小幫派全部組合了起來,斂然取代了冷明慧的地位而成了盟主之尊。
當蘇小魂和鍾玉雙到達保康冷楓堡的勢力範圍時,冷楓堡已沒有昔日的光彩,市街上的
行人商店依舊,只是江湖人士來往的減少了許多。而和設在湖南武陵山北,陵水之南的桑植
鎮上龐龍蓮的總部一比,那真應了此消彼長。
蘇小魂和鍾玉雙尋了間酒樓,找了個乾淨的桌子坐下。店小二招呼後,端上了酒食,一
哈腰便又忙著別事去了。蘇小魂望著窗外人馬喧動,歎道:「人生苦短,又何必汲汲爭一時
名利?」
鍾玉雙笑道:「世人本多癡,七情六慾更見世情可愛。來,敬我們長攜長共!「
鍾玉雙也舉杯道:「且游四海,共賞五嶽,莫叫俗人俗事壞了這番心境。」
兩人對笑,各自一飲而乾。蘇小魂放下杯子,舉著道:「這清蒸酒蝦,加上了點麻油,
風味絕佳,不可不!」
鍾玉雙道:「你是嘴饞,我幫你剝蝦殼吧!」
蘇小魂嘻笑道:「難得休閒,省了這手續。」說完,硬生生連蝦帶殼的吃了,而且還吃
的嘖嘖作響,津津有味。
鍾玉雙嘻笑道:「你若喜歡,以後我天天做了來給你吃。」蘇小魂正要嘻笑一番,冷不
防有聲冷哼由樓梯口傳來。蘇小魂和鍾玉雙皺眉望去,一瞬間鍾玉雙臉色大變!
蘇小魂道:「玉雙你怎麼了?是不是那裡不舒服?」
鍾玉雙臉色慘白,苦笑道:「不是我,是……是……」
鍾玉雙一直望著樓梯口那兩個人說不出話來。那兩人也沒什麼特別,不過是平常的莊稼
漢子,只是都已五十出頭罷了。蘇小魂突然發覺一件很可怕的事。那就是如果這兩個人都會
武功,那麼便是已達返璞歸真的境地。
武林中有誰可以達到這種層次?
鍾伯!
只有鍾伯無論怎麼算一定有他的一份!這是由鍾玉雙的描述中蘇小魂所下的判斷。現
在,證明了他的判斷沒錯。那麼另不一個人是誰?如果鍾家每個人都達到這種化境就未免太
可怕了。
那兩個人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開口道:「雙兒,這位就天下武林通緝的蘇小魂?」
「是!」鍾玉雙立刻解釋道:「可是,爹----,他是冤枉的。」
蘇小魂一愕,敢情這人就鍾玉雙常常提起的鍾家第二代主人,鍾濤境!蘇小魂發覺,不
論是鍾伯,或者是鍾濤境,由他們身上立刻發出一股無垠無界的氣機來。這氣勢,竟迫得人
不得不運起全身功力抵擋。
鍾玉雙只能在一旁看著,她絕不能出手相助。一則是家規森嚴,不可助外人對抗自己
人;再則,這是鍾家的一種試驗!這套「乾坤雙生」,正可測定一個人的心性是否光明磊
落。若是受試的人稍有不正,當場便得斷魂,免得留下遺害世人。
蘇小魂受著迎面而來,似手永無止息的氣流,暗自以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相抗。
另一方面,則以天蠶絲的氣機牽引,將對方的力道以「無我」的心法不執不著的疏導流露。
他想起了數個目前和不空大師、大悲和尚的禪機對話。
觀者何人?心者何物?
鍾家二老顯然訝異於蘇小魂還能支撐到這個時候。鍾伯道:「白先生真的不是你殺
的?」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穩住了氣海的真氣,道:「是與不是,不在眼、不在耳,而在
心!」
鍾濤境冷笑道:「那就讓我們看看你的心!」說完,鍾濤境和鍾伯同時加勁,一股力道
直衝蘇小魂的中壇穴。蘇小魂微微一笑,竟還能開口說話:「心在意中,意只能證,不能
觀!」
鍾伯臉現訝異道:「你這小子似乎不差!只不過,太好強辭奪理,花言巧語。」暗中,
一股氣機迫向蘇小魂的少海穴。顯然,他已發覺蘇小魂是藉著講話的牽引,將受到的壓力轉
由手肘,經手腕的天蠶絲遞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29:12
第六章 離別
鍾伯和鍾濤境的「乾坤雙生」顯然含有藏密「大圓滿」手印的精髓。大圓滿和大手印同
屬密宗中殊勝的成就,其宗紅觀音為本尊,以馬頭冥王為護去。蘇小魂和兩人的對抗中,只
覺一股氣機衝向自己少海穴而來。那少海穴位在時間,若叫鍾伯的內勁給撞上了,「天蠶西
引」的疏導之功必然崩潰。蘇小魂念及此,便微微將盤旋在氣海的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
功作成橋段,將眼前二人的壓力全置於這牽引上,反而以抗鍾伯的氣機內勁。
鍾伯暗勁一到,忽然發覺一股莫大力量反彈出來,而且循著自己週身傳給了鍾濤境,再
藉由鍾濤境回到蘇小魂體內。如此週而復始,竟是成大圓滿無上殊勝的心法。
鍾伯訝異道:「濤境,這孩子武學一路似乎和我們頗有契合淵源。」
鍾濤境點頭道:「似乎是傳說中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
鍾伯一笑,道:「且看他練到第幾層。」
霎時,兩股風便自罩住了三人。鍾玉雙在旁看著,內心不覺大震。顯然,這段試驗心上
人已經通過種種考核,只剩下這最後一關。果然,鍾伯突然劇烈咳了起來,而且搖擺不定的
身子使得發出的罡氣大為擾亂。對蘇小魂而言,這真是難得的機會。本來在眼前鍾家二老的
氣機壓迫之下,早已幾乎不支,現在鍾伯自亂了內力,豈非大好的反擊機會?只是,若此出
手,只怕鍾伯非得重傷不可。
「小魂一引,西方如來!」蘇小魂山手只為救人。
蘇小魂並未乘亂攻擊鍾伯,雖然這是大好良機,可是無論多大方的利益絕不可損及原
則。原則說是人格,蘇小魂不但沒出手暗襲鍾伯,而且更費力的牽引鍾濤境的內力來穩住鍾
伯散亂的內力。這可比兩方相鬥還難。他不但要應付鍾濤境無止境的壓力,而且更要分神疏
導鍾伯的浮動,此時,已是欲罷不能。一柱香時間,蘇小魂終於忍不住,只覺期門穴一礙,
便張口「哇」----!的吐了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鍾伯看看昏了過去的蘇小魂,道:「這孩子的本性似乎還不壞!」言下之意,也有愛惜
之情,且語氣也溫和了許多。鍾玉雙聞言,知道眼前這位人人聞之變色的「黑天使」已經對
蘇小魂有了愛材之心。她不禁感激的流下淚來,感謝上天給了她這麼好的待遇。
鍾濤境愛憐的看看女兒,再看看趴在桌上的這位準女婿一眼,笑道:「是不錯!可惜這
孩子冤情未了,無法光明正大的進入我們無心堂。」
鍾玉雙聞言,臉色慘變道:「爹----,蘇小魂他……」
鍾濤境看了愛女一眼,不得不嚴肅道:「雙兒,家規如何,你難道忘了嗎?」
鍾玉雙泣聲道:「女兒明白,可是……」
鍾濤境道:「明白就好,沒有可是!況且蘇小魂愛你之心如何尚未可得證明!此外,江
湖上傳言甚廣的唐門唐羽仙踏遍天下追尋蘇小魂的事,你難道一點聽聞也無?」
鍾玉雙聞言,歎道:「女兒知道。」
鍾濤境道:「你既知道就好,你這回逾時未歸的事,我們決定不再深究,只是要帶你回
鍾家三年面璧反省思過。」
這時,蘇小魂已經悠悠醒來,聞言一驚,吃力道:「前輩,這事不能怪玉雙,只能怪晚
輩我……」
鍾濤境虎目含威,道:「鍾家決定的事,從來沒有外人敢說半句話。」
蘇小魂頭一仰,人站了起來抱拳道:「奈何晚輩心不死情結,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將玉雙
帶回。」
鍾濤境怒道:「你好大膽!」
蘇小魂反而一笑道:「若不是膽大,那能得玉雙長攜長共!」
鍾伯見狀,頷首一笑道:「你世情未結,冤屈未平。況且唐羽仙的事,你又要如何解
決?」
蘇小魂一愕道:「冤情自有天理可解。唐家小姐的事,唯其自鎖於情一字中,天下自古
以來,又有誰可以解?」
鍾伯道:「好個推托之辭!」
蘇小魂道:「皇天后土明鑒我蘇小魂一片赤誠,但願兩位前輩成全。」
鍾濤境怒聲道:「哼!兩百年前那位太史子瑜……」
鍾濤境話說一半突然打住。
蘇小魂不禁訝道:「太史子瑜?那位在兩百年前第一俠士的太史先生?」
鍾伯接道:「不論是也不是,你記得一句話,先把你的冤情解了取信於天下。唐羽仙的
事或可用時間來緩衝。但是老夫告訴你,這已經是老夫所能做的最大的極限,如果你還不知
好歹,那就有你的難受!」
鍾伯一說完,伸手扣住鍾玉雙,便飄然由窗口離去。鍾玉雙大叫:「小魂、小魂……」
蘇小魂一躍身,便要用擒拿手法扣向鍾伯的腳底臨泣穴;一聲冷哼,在後面的鍾濤境出
手,反擊蘇小魂的中渚穴。蘇小魂只覺掌上一麻,力道全失,這一空間,鍾伯和鍾濤境已經
離去。
蘇小魂急身到窗口一看,只見二人夾著鍾玉雙騎馬一路往西而走。蘇小魂一聲長嘯,丟
了錠銀子在桌上,也隨之落到街上,隨手取了匹馬,將銀子打在馬樁之上。那馬主人本想破
口喊賊,看了偌大的銀子,眼都直了。蘇小魂喲喝一聲,長驅而去。這回,若是沒能追的回
來,恐怕一輩子見到著鍾玉雙了。蘇小魂想到這裡更是心急如火,連連策馬追向前面滾滾沙
塵。
※ ※ ※
冷默潛伏在少林寺中已經一百二十一天。每回,當他看見不空大師時,總是想用盡心機
觀察不空大師的空隙。只要有二絲空隙,以自己的體能狀態,一定可以一擊成功!可是他失
望了,不空大師幾乎是已成了完美的個體;無論行動舉止,竟和大自然間巧妙的搭配,似乎
成了渾然天成一般,完美無瑕!
冷默由觀察的細心而懊惱,進而憤怒,最後竟有了一股莫名的敬佩!太不可能了,冷默
今天突然發覺自己對這位和尚有了一種崇拜的心理。甚至,更令冷默自己訝異的是,每回看
到不空大師,竟被感染了那股寧靜、安詳。
不空大師不能不殺,因為他知道堡主和外夷締結合盟的事。這事雖然自己並不太贊成,
可是冷明慧撫育自己成年,卻在恩情上不得不有所回報!況且,目前傳來的消息,總之,冷
楓堡的氣勢已不若當年那麼盛大。
冷默潛伏在藏經閣的屋簷下,瘦高的身子在緊裹的黑衣下就如同一隻黑色的標槍。全身
蓄滿了勁,蓄意待發。長廊的那端,不空大師走了過來,口中唸唸有詞,手上的佛珠念子一
顆一顆的遞換。這些,冷默很清楚了。不空上個月念的是妙法蓮華經,自己伏在這裡也足足
聽了一個月。今天,不空大師不知又要念些什麼來?
不空大師走到藏經閣內,坐了下來,嘴角浮現笑意。他知道屋簷上的那個人,殺心已較
以往減少了許多,甚至還有祥和之氣!不空雙目半閉,念道:「爾時除盡障菩薩而白佛言。
世尊。我今雲何得是六字大明陀羅尼。若得彼者不可思議無量禪定相應。即同得阿耨多羅三
藐三菩提。入解脫門見涅盤地。貪永滅法藏圓滿。破壞五趣輪迴淨諸地獄。斷除煩惱救度傍
生。圓滿法味一切智智演說無盡。」
不空大師頌了一段大乘莊嚴寶王經,又復微笑自言自語道:「苦海無邊,唯般若可渡。
佛子既已在有緣門前,又何必徘徊這許久?」
不空大師的話,叫躲在屋簷下的冷默大吃一驚,暗想:「莫非這和尚說的是我?」不空
大師的聲音又由裡面傳出:「我佛慈悲,立大願以普渡眾生,奈何世人多如沉於苦海中的孩
童,其母雖在岸側高喚回頭,只是都相應不理。唉!八風之毒,俱叫人灰飛骨銷才肯止。」
冷默長吸一口氣,雙手注滿了真氣,若是那和尚出手,必然要給他重重一擊。不空大師
又道:「何者是?何者是恨?為何可居於瓦下濕氣之中,而不願長駐西方極樂之境?世人之
癡,果真如此?」隨後,一聲長長的歎息,又道:「一百二十一個日昇日落,月起月伏,難
道便毫無慧根可植?」
冷默這時已很明白了,不空大師早在他第一天來的時候更知道了,只是一直未予說破,
想借佛經的力量來點化自己。冷默想到這裡也不禁覺得心驚膽戰。如果這個和尚想殺了自
己,恐怕我冷默已經死了百來次。另外一點叫冷默更心寒的,是自己無形中竟受到不空大師
安詳的氣機影響,心情已不若以往充滿殺機。這對一個殺手而言,是最最致命傷的。
冷默愈想愈心驚,忍不住大大吼叫一聲,翻出身子,便往嵩山山下而去。閣內,不空大
師微微一歎,又復微閉雙目,頌經之聲和冷默愈行愈遠的嘯聲,溶在一起!
※ ※ ※
蘇小魂為了追回鍾玉雙,一路由保康溯粉青河,過青峰鎮,出房山,進入武當山的范
圍。再往上,到了漢水之旁,終於追到了鍾伯和鍾濤境的行蹤。這時,鍾濤境和鍾伯已經帶
著鍾玉雙上了船,沿淇江而上。
蘇小魂望著離去的舟影,不禁一聲浩歎。立即下了馬來,找到一位船老大。這船老大人
叫老張,是漢水中上游一帶最有名的操舟名手。蘇小魂花了點銀子,很快就和老張見了面。
老張聽完了蘇小魂的條件後,道:「行。只要對方的船開出去不到半個時辰我老張一定
能在淇江上追得到。至於船價嗎,一百兩銀子倒是合理。」
蘇小魂急道:「那……就請張老大你快出船吧!」
老張笑道:「別急,還有一位客人先訂下了。不過,他不介意多個人上船的。「
蘇小魂道:「那,那位客人是什麼時候上船出發?」
老張道:「差不多再一頓飯的功夫。我看,客官你就先在咱們鎮上逛逛,買點吃的什麼
的吧!」
蘇小魂想想急也是沒用,總不成用刀子架著要人家開船,於是笑道:「這未嘗不是個好
建議,只不知貴鎮上那兒有名的酒樓?」
老張聞言,撫掌笑道:「就是登雲樓最是美味。尤其他家的女兒紅配上清蒸菊裡魚,更
是不可不。」
蘇小魂也笑道:「單是名稱已夠吸引人,不知往那裡走?」
老張道:「從這裡往西這街道直走,再拐個彎便到了。」
蘇小魂一笑,抱拳道:「好。一頓飯後再來。」
老張笑道:「請。」
蘇小魂一點頭,轉身離去。老張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聲
長歎。一個人影,到了老張的背後,道:「這個蘇小魂倒還真不死心。」
老張回頭,笑道:「此情堅定,鍾四小姐也不會看錯人的,鍾老應大可放心。「
後面的人影,竟是鍾伯笑道:「是與不是,待會兒便知分曉。」
說完,鍾伯搖身一變,竟成了一個商買的模樣,搖搖擺擺的隨著蘇小魂的身後,往登雲
樓而去。
登雲樓的酒菜果然不同凡響,蘇小魂吃的滿意極了。看看時候也差不多了,起身付了
賬,正要離去。誰知,門口擁進來四個武當弟子。為道的一個,赫然是破虛道長的座下大弟
子,知風!另外三個分別是知情、知絕、知滅三個師弟。
知風冷笑的看著蘇小魂道:「蘇小魂,想不到你在江湖上失蹤了四個月,竟然是窩在我
們武當派的腳下。哼、哼,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知滅搶身出來指著蘇小魂怒道:「好個殺人兇手,你把我師父藏到那裡去了,快說。」
破虛道長的事,蘇小魂已經由鍾玉雙口裡知道實情,一抱拳道:「諸位道兄,破虛道長
失蹤之事,冷楓堡冷明慧最是清楚,何不去問他?」
知滅冷哼道:「哼!誰曉得你是不是想藉機開溜,從這裡到冷楓堡來回少說也要三、五
日,你如果跑了……」
知風阻止道:「師弟,別太衝動。可記得尚時不空大師曾經有封信函告訴我們蘇小魂是
含冤的,現在雖然冤情未明,可是總不能隨便誤指他人,壞了我武當清規。」
蘇小魂聞言,暗中不禁點點頭,這個知風大有繼承及師之風,果然高出他的師弟甚多。
蘇小魂微笑道:「道兄明理,蘇某先此道謝。不過,要冷明慧親口承認是殺了破虛道長的
事,恐怕……」
武當四子聞言驚問道:「師父已經死了?」
蘇小魂沉重點點頭,道:「這事經由鍾玉雙鍾姑娘親眼見冷楓堡的冷鳴和冷葉所埋葬,
應是不假!」
知滅紅著眼,泣聲怒道:「我們又如何得知師父不是你殺的,想嫁禍給冷楓堡?」蘇小
魂道:「冷明慧的武學,是已失傳了百韜的軍荼利神功,由令師的傷痕上,應是不難了
解。」
知風訝異道:「軍荼利神功?二師弟,你讀貫古今武學概況,可知此項武學是什麼?」
知情皺眉道:「軍荼利神功?傳說是藏密那邊百年前的一種武學,雨只是百年來若無大
智大慧皆難以修成。」
知風點點頭,朝蘇小魂抱拳道:「蘇兄,我武當立即會派人去查此事,只是須委屈蘇兄
到我武當山小住,待此事一清,我武當全派,自將向蘇兄道謝。」
蘇小魂看看此時一頓飯時間也將過了,怕因此誤了老張的船行,不得不苦笑道:「知風
道兄,小弟身系急事非現在溯淇江而上不可,請見諒。」
這時,從未說話的知絕冷笑道:「這事由不得你!」
知風聽出知絕的語意,急道:「師弟,不可莽撞……」
知絕已經出手,一出手,打的便是期門、梁丘、關元三穴。蘇小魂長笑一聲,一吸氣,
輕飄飄由窗口躍出。待知絕想追,忽然腳下一絆,原來蘇小魂在躍身的同時,天蠶絲已經點
向知絕的狹溪穴上。知絕受到那股力道的迫人,不得不後退一步,此時,蘇小魂已經揚長而
去。
知滅叫道:「師兄,人跑了,快追吧!」
知風歎了口氣,點點頭,四人便隨著蘇小魂往港口飛身。這時,在旁化裝成商賈模樣的
鍾伯微微一笑,也慢條斯理的漫步往老張船的停泊處而來。
老張顯然已經把船務都整理好了。看見蘇小魂到來,臉上堆滿了笑容道:「客官,準備
上船吧!待會就要開了。」老張說著,把在船纜附近游耍的幾個孩子趕到一旁去。蘇小魂苦
笑,回頭,知風等武當四子已經來到眼前。
知滅罵道:「好小子,你想開溜啊!也不想想這裡是武當的範圍那麼容易你想走就
走。」
蘇小魂一歎,向知風抱拳道:「道兄,這事你看如何?蘇某平日從不迴避何事,只是今
朝果真有急事,是以不得不先得離去。容日後蘇某再往武當山請罪。」知風沉吟道:
「這……」
知絕見知風大有答應模樣,臉色一異,隨即大聲道:「你這兇手,還想花言巧語,看
招!」
知絕反手拔劍就要刺出,知風急忙制止道:「師弟,等一等。」知風又轉身向蘇小魂
道:「蘇兄,這事若無個交代,恐怕小道諸位師弟也是不服。」
蘇小魂道:「那道兄的意思是……?」
知風無奈道:「讓知絕、知滅兩位師弟以兩儀劍法領教蘇兄的絕學。若是兩位師弟僥倖
勝了,那蘇兄請委屈留在貴派之兄;若蘇兄勝了,那蘇兄便請隨意離去。不知蘇兄意下如
何?」
蘇小魂看看老張那邊,一位商賈打扮的老者已經登上了船。老張在招呼道:」客官,船
要開羅!」
老張說著,竟開始解開船纜。蘇小魂再望向知風,歎氣道:「那就請知絕、知滅兩位道
兄出手吧!」
知絕和知滅互視了一眼,雙雙跨出,擺好了門戶,儼然有大門派的風範。兩儀劍法,由
太極而生,眼前兩人所站的方位,竟隱隱封住了景、杜、驚、生四門,如此出手,必然是石
破天驚,求在一擊殺敵!蘇小魂見老張已經解開了船纜,便要離去。乃朝知絕、知滅一拱手
道:「請!」
知滅當先大喝一聲,出劍,是武當披風七十二斬中的「氣貫牛斗」,由生門出,入死門
而來。知絕也隨之大喝一聲,用的是七十二斬中的「日月雙升」,一把劍劃成兩個圈子,分
別由驚門、景門,從後攻向蘇小魂的百會、天柱兩穴。這番配合,的確巧妙五極。一快一
緩,一死一生,一進一滯。這批武當第二代弟子當真得了上一代的真傳。
蘇小魂隨之附劍影而動,退向知絕的劍勢之下,此時知滅的劍勢,亦已直逼死門。蘇小
魂一笑,天蠶絲由袖中出,稍一牽引知滅的劍勢,隨勢人往上揚;後面,知絕的劍氣罩來,
蘇小魂長笑中,又是一折,硬是把知滅的劍迎向了知絕。知滅一劍,已是義無反顧,眼看就
要和知絕同歸於盡。在旁的知風和知情大驚,想搶救已經不及。
蘇小魂用勁,再將知滅長劍一帶,竟引得知滅這「氣貫牛斗」的劍勢變成「長風千
裡」,迎上了知絕的「日月雙升」,只聽得「叮」!的不絕於耳。知絕知滅,已各自將劍招
抵消。只是兩人衝力未絕,雙雙撞成一堆,滾到了江邊。不意,把在一旁嬉鬧看戲的一名小
孩給推下了淇江之中,載沉載浮。
蘇小魂見狀一驚,再看看老張,其舟已經開離了港岸三、四丈。蘇小魂知道,若以自己
一躍之力,尚勉強可達,只是落江孩子,自己又不能不救。無奈,一聲長歎,蘇小魂躍入江
中,將那孩子提起朝知風叫道:「道兄,請接住。」
說罷,一揚手。將孩子丟向知風;同時反身,右手袖中天蠶絲繫在小孩腰上。知風聞
言,伸手接了過來。同時,手上暗暗施起太極玄功,一股氣勁傳出;那端,蘇小魂受了知風
這股氣勁幫助,飛身往江中老張船舟而去。再一揚手,天蠶絲鉤住了船尾,朗笑中,已飄身
上船!
※ ※ ※
唐羽仙看著「恩人」皇甫秋水走了進來。這是一間佈置在山洞中的練功房,擺設得高雅
清淡,顯然可見主人的性情。皇甫秋水笑道:「不錯,這三、四個月來,你的功力大有進
展。一則是你本身天賦奇才,二則是你在唐門打下的底子甚是深厚。」
唐羽仙一拜在地,道:「小女子唐羽仙蒙恩人再造,此恩此德,羽仙不敢忘。「
皇甫撚鬚,點頭笑道:「很好。你能記得此言自是最好。以你目前的功力,已經可以和
鍾玉雙相互抗衡!」
唐羽仙訝異道:「果真如此?」
皇甫秋水道:「不錯。老夫每日給你吃的紫金小還丹已經提升了你不少功力,況且前兩
日幫你打通了王督二脈,自此,你大周天行功已經是功德圓滿。」
唐羽仙喜極而泣道:「多謝恩公,羽仙永生難以報答恩公的恩典。」
皇甫秋水仰天長笑道:「當時,你立下的誓言可還記得?」
唐羽仙臉色一寒道:「羽仙記得。若不殺鍾玉雙,則天打雷劈!若蘇小魂不願娶我唐羽
仙,則先殺了蘇小魂再自裁於他的身側!若違此誓,我唐羽仙將不得好死!」
皇甫秋水道:「好!你能記得就好。據老夫所知,這兩天蘇小魂已在淇江之上,尾隨鍾
玉雙。」
唐羽仙訝道:「這意思是……?」
皇甫秋水笑道:「鍾玉雙將被攜回鍾字世家的地底城中。無論你是想殺鍾玉雙,或者是
想追尋蘇小魂,依老夫之見,必須見在立即動身。」
唐羽仙急道:「那麼,他們現在到了那裡?」
皇甫秋水道:「今夜將在西坪停怕。四坪是淇江上重要休息站。你即刻趕路,約在暮垂
時分便可到達!」
唐羽仙將蟬翼刀束在腰上,朝皇甫秋水施禮道:「恩公,羽仙即刻前去西坪!」皇甫點
頭道:「去吧!去完成你的心願!」
皇甫秋水看著唐羽仙離去的背影真想放聲大笑。這時,彭剛來到了身後。彭剛恭身道:
「啟稟副幫主,幫主有指令傳來。」
皇甫一收斂笑意,由彭剛手中取過了一張燙金的信封,拆開了來看。皇甫秋水看完後,
點點頭。彭剛趨前問道:「不知副幫主有何指示?」
皇甫秋水道:「梅夫人已經將鷹爪幫的葛浩雄玩弄於股掌之上,幫主要我伺機而動,奪
下鷹爪幫來。」
彭剛訝異道:「葛浩雄不是一直和冷楓堡對抗嗎?這是幫我們阻止了一個大害啊?」
皇甫利水笑道:「彭香主,你該明白,用別人的手打敵人;不如把別人的手拿來,用自
己的頭腦打敵人來的方便。你說,是不是?」
彭剛聞言,不禁佩服道:「幫主竟算,一切計畫都早已安排妥當。」
皇甫秋水道:「除了鷹爪幫,我們還有一個目標!」
彭剛訝異道:「是那個目標?」
皇甫秋水大笑,道:「武當!」
彭剛驚道:「武當?武當也有我們的人?」
皇甫秋水冷冷一笑,道:「有!你即刻去聯絡他,要他做的準備。」
彭剛道:「是那位?」皇甫秋水陰狠道:「武當第二代弟子,知絕!」
※ ※ ※
日將西垂,老張的快舟果然快!眼前,便是鍾玉雙被挾的座舫。蘇小魂並不想貿然亍
動,因為如此必將引起和鍾家二老的衝突。而處在其中的鍾玉雙無疑將很難做人。船上,另
外一位乘客,自稱是做藥材買責賣的。船前,已隱約可以看見中間轉口港的四坪大鎮。蘇小
魂正自暗想,待會兒上了岸,要用個什麼兩全其美的方法。沒想到,這一路水程行來沒什麼
交談過的商賈,竟走了過來。
張雄走來,坐到蘇小魂前面道:「蘇老弟,老哥我看你可能有讀過些書,有個問題想請
教、請教。」
蘇小魂微笑道:「張老伯有事,晚輩自當盡己所能回答。不知是……?」
張雄略為扭捏道:「是……是這樣的。老哥哥我上回在佛寺裡聽了一句『八風不動』,
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蘇小魂微微一愕,笑道:「八風所指的,是『憂喜苦樂利衰稱譏』這八種人生中常遇的
四好四惡而言。至於八風不動,就是指人的修養到了這種層次,便可不被這八種喜悲的情緒
所擾自己一片心台明淨。」
張雄苦著臉道:「那我做生意,所擔心的賠賺問題,豈不是違反了佛法?」
蘇小魂一笑,安慰他道:「人既為人而非佛,人間世當然是多的煩心之事。」
張雄又道:「那……,老弟你能達到這個境界嗎?」
蘇小魂歎道:「差得遠。單是一個情字,如何能解?」
張雄道:「為何不能解?」
蘇小魂愕然,正想如何措詞,這時,船老大老張呼叫一聲,船便要靠岸了。蘇小魂急忙
舉目望向前去,只見鍾玉雙果然和鍾濤境上了岸,只是不見鍾伯同在。
老張將船一擺,便靠了岸。蘇小魂站了起來,正要舉步上岸,冷不防後面張雄問了一
句:「一個情字,為何不能解?」蘇小魂剎聞此言,心中如遭雷擊,愣在當場,一思索乃
道:「只因情字醉人。人間世若是無情,豈非孤寂?」
蘇小魂說完,頭也不回就要上岸,後面又傳來一句:「還有孤寂,那心是何物?觀者何
人?」
蘇小魂聞聲大驚,回頭,那商賈張雄顯然已經恢復了本貌,不是別人,正是鍾家總管。
鍾伯!
蘇小魂長歎,眼前這位鍾伯,未免是太可怕的人。
鍾伯道:「蘇兄弟,何不坐下飲酒談天?四坪的青竹狀元紅,可是天下名酒啊----」蘇
小魂歎口氣,道:「鍾老前輩武學造詣已達反璞歸真,為何如此留難晚輩?」
鍾伯搖頭道:「天下之事,未得結果以前尚難料定是福是禍。而此三年別離,正是可以
考驗你們兩人是否誠心相愛,就此說來,豈非是福?」
蘇小魂正想說些什麼,鍾伯又道:「蘇兄弟,老夫是看你本性不差。在酒樓一試,你尚
不會乘人之危;而江邊遇武當四子圍攻之時,尚有仁厚之心。」鍾伯一頓,又似讚許道:
「尤其你能救溺水孩童一事,老夫確信沒看錯人。所以老夫一路在淇江之上沒有為難你,希
望你能有所自知。」
蘇小魂聽得鍾伯一席話下來,原來早在人家設計考驗之中。蘇小魂道:「前輩既知晚輩
身負的血案是武林中的陰謀,又為何阻止晚輩和玉雙……」
鍾伯冷笑道:「家有家規,你若想進入鍾家通過無心堂力,首先就得無染無垢。老夫言
盡於此,其餘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鍾伯說完,一摔袖,一股力道捲向蘇小魂而來。蘇小魂用了小巧騰哪身法方自避過,那
鍾伯已不見蹤影。蘇小魂一驚,也隨之飛身上岸。只見岸上人聲紛雜,不知他們三人已消失
到何處去了。一回頭,老張已自顧自的把船湯離了岸。蘇小魂不禁長歎一聲,顯然鍾伯和鍾
濤境已決心摔開自己了。
蘇小魂隨意走到一家酒樓前,突然,裡面傳來一陣吵雜,隨時聽到一個女人聲音喝道:
「鍾玉雙,納命來。」
接著,便是桌椅碗盤倒地的聲音。蘇小魂一驚,下待上樓,而樓上早有十來名酒客紛紛
走避下樓來。待蘇小魂越過眾人上樓時,樓上早已渺無一人。蘇小魂急到窗口一看,只見一
前一後,前面的是鍾伯、鍾濤境、鍾玉雙三人;後面騎著那匹」火雲千里」的,不是唐羽仙
是誰?蘇小魂暗自叫了一聲苦,也隨之落到街上,飛身往城外而去。
冷默由嵩山「逃」了下來,連著數天趕路馬不停蹄。那是因為他心中恐懼,所以想借旅
途的勞累來忘卻不空大師給他的那股感受。太可怕了,一個殺手如果心中沒有殺機恐伯連只
雞都下不了手。過了晌午,冷默已經來到西坪城外,才稍稍又培育起自己的自信來。
冷默尋了個土堆陰涼處,坐下歇息。官道的那端,已有幾匹馬蹄聲揚來。冷默側耳一
聽,果真是好馬。冷楓堡內名馬無數,猶不能舉與眼前幾匹相較。冷默不禁好奇由土堆中往
外看,只見四騎三前一後到了前面十丈處。冷默對這些人並不認識,只見三前有二男一女,
後面追逐的則是一名女子。
鍾伯到了城外,看看這片空地似乎不錯,一翻身下了馬來。鍾濤境和鍾玉雙也雙雙下
馬。唐羽仙在馬上看見他們三人下馬,便也自的凌空而下,站到三人面前,而手上,蟬翼刀
已在握!
唐羽仙恨聲道:「鍾玉雙,你可別再逃。」
鍾伯冷聲道:「鍾家的人絕不會逃!」
唐羽仙冷哼了一聲,道:「那最好。你們是三個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鍾濤境仰天長笑道:「好狂的娃兒!」
鍾濤境這一笑一語,直震得唐羽仙氣血翻騰,臉色大變。就是十丈外的冷默,也不禁冷
汗直流。只聽見那個老頭子又道:「鍾家晚輩的事自由他們自己解決,小娃兒你想玩就找雙
兒玩玩吧!」
鍾濤境說完不屑的退了一旁,同時,鍾伯也無聲無息的往後滑了一丈,和鍾濤境並列。
他們這份看戲的樣子更叫唐羽仙大怒。唐羽仙一揚手中蟬翼刀化成一門虹彩直落向鍾玉雙,
喝道:「鍾玉雙,納命吧!」
鍾玉雙近些日子早因別了郎君,心情大是不好。今天,又見這個唐羽仙前來攪局,怒火
那裡耐得住。隨著紅玉雙劍遞出也大喝道:「唐羽仙,你別不知好歹。」刀快,雙劍也快;
一瞬間,紅白兩道光輝在這戰場上飛舞了起來。蟬翼刀如東海浪湧,波波不絕;而紅玉雙劍
正如長白日昇,儘是犀利銳耀,偶而大開大閣如長江黃河,浩蕩不已。唐羽仙將刀勢一引,
就往鍾玉雙的迎香穴上砍去;鍾玉雙一笑,左劍上迎,右劍直入往敵手的期門要穴。誰知,
那唐羽仙竟是心存玉石俱焚的心理,也不躲閃,一揚左手,一顆琉璃子便破空而出。這一瞬
間,兩人同時可以聞到死神的味道!
普天下,有什麼可以解開這一剎那的危機?普天下,又有那種兵器可以和蟬翼刀、紅玉
雙劍抗衡?
天蠶絲!
蘇小魂遠遠看見唐羽仙和鍾玉雙動手,便提起全身功力,飛馳而來。同時,手袖中的天
蠶絲也放到了極致,轉成一圈一圈的大回力,無形無影的兩人的空間中生出。
劍滯器落,鍾玉雙和唐羽仙分別給蘇小魂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一震,分別退後了
三步。蘇小魂起身、落下,站到兩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歎道:「心不死情結,煩惱由
自生。唐姑娘,你這又是何必?」
唐羽仙冷笑道:「這話該問你還是問鍾玉雙這丫頭?」
鍾玉雙也冷笑道:「明明是問你,怎麼不敢回答?」
唐羽仙臉色一變就要出手,蘇小魂喝道:「且慢。」
唐羽仙道:「你還想交代什麼?」
蘇小魂雙目精光暴射道鎮:「你這把刀是從那裡來的?」
唐羽仙冷哼一聲道:「我只管這把刀是要殺人的,你管我從那裡來。」
蘇小魂正要再逼問,卻聽到鍾伯的歎氣聲:「唉----,事隔兩百年,恐怕歷史又將重
演。」
鍾濤境也歎氣道:「情一字,雖然過了兩百年,只怕依舊擾人不減。」
蘇小魂正自訝異,只見鍾伯和鍾濤境已經走近了來。鍾伯道:「我不是叫你死了心
嗎?」
蘇小魂搖頭道:「前輩,晚輩對玉雙之心,日月明鑒、天地昭信,無論如何不減不
損。」
唐羽仙在旁聞得此言,大喝一聲,舉刀便向蘇小魂頂上的上星穴砍下。鍾玉雙正待出劍
相救,鍾濤境已經大喝一聲:「放肆!」
一股力勁,硬是把唐羽仙震昏在地躺了下去。鍾濤境冷的往前,輕輕在唐羽仙身軀上補
了一腳,唐羽仙的身子飛了起來,不偏不倚的落在馬鞍上。鍾濤境隨手一招,又把那蟬翼刀
放入馬鞍之中後才大喝一聲:「去!」
那馬受了鍾濤境內力一嚇,便沒命方往前奔逃而去。鍾濤境看那馬離去,回身來盯著蘇
小魂道:「蘇小魂,是否我們說的話還不夠明白?」
蘇小魂反而微笑道:「是夠明白,不過,蘇某不願意罷了。」這時,躲在遠處的皇甫秋
水冷笑一聲,反身,追著唐羽仙而去。蘇小魂的話,引得鍾濤境一愕,沒注意到皇甫秋水的
離去。大笑道:「好,你有種就找到鍾家的絕地來,只要你能破了重重設陷,玉雙的三年面
壁省去,且讓她跟你走遍天涯。」
鍾濤境說完,突然雙手連彈,蘇小魂不防,照海、臨泣、泉湧三穴已被制住。鍾濤境
道:「留你雙手自由,這樣在這個時辰內你尚可自保。不過,別妄想解開穴,恐怕會有更多
的苦頭。」
鍾玉雙見蘇小魂被制,不禁淚流滿面,泣聲道:「小魂、小魂,是……是我害了你。」
蘇小魂一笑道:「怎麼會。你放心,我一定會去找你的。無論如何,我也要闖闖鍾家絕
地。」
鍾玉雙心中一酸便想伸手握住蘇小魂,只是一旁的爹和鍾伯有意無意的阻住去路,而蘇
小魂又移動不得半分。
鍾伯道:「玉雙,走吧!」
鍾家二老牽了鍾玉雙反身就要走,只聽蘇小魂一聲大叫:「等一等!」
鍾家二老訝異回頭,只是天蠶絲竟繞過二人的罡氣護體,便要往鍾玉雙皓腕搭去。鍾玉
雙伸手相接,鍾伯冷笑一聲,右手一握,硬生生把天蠶絲捏在拇指、食指之間。
鍾伯冷笑道:「蘇小魂,老夫已經對你相當忍讓,不教訓你不行。」
說完,手上用勁,一股真氣直襲蘇小魂手腕。只見蘇小魂將天蠶絲自手腕中一鬆,利用
鍾伯傳來的力道,一矮耳號,將那力道由上而下激起,竟可以手代腳往前一躍,落下時,正
好和鍾玉雙揚起的雙手搭住。這一剎那,時空似乎全停止了。鍾伯和鍾濤境已經畜勢待發的
手掌不禁垂了下來。在面對人性中摯愛至美的一刻,他們也不忍心打破!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良久,蘇小魂長噓一口氣道:「等我!我一定去!」
「是!」鍾玉雙道:「我知道。」
鍾濤境長歎一聲,由懷中取出一本書交給蘇小魂道:「這是兩百年前的一段往事,由當
時文學名家所改編,你看後便知道我們為什麼這麼做!」說完,提起鍾玉雙躍身而去。
蘇小魂知道已無再阻止,只有頹然坐在地上。鍾伯搖頭歎口氣,拍拍蘇小魂的肩膀:
「蘇兄弟,你手上這本書下當年鳩羅魯大師所記載兩百年前的一段公案。裡面三人,一男是
太史子瑜;兩女分別是我們鍾家的祖先鍾玨和你天蠶絲第二代主人喬韶伊前輩。」
蘇小魂訝異道:「這事這麼複雜?」
鍾伯點頭道:「這本記述,由鳩羅魯大師依據當年發生的情況,加以揣測三人的心境所
寫成。其中記述到三位前輩的武學造詣,大是神妙通天。尤其三位先人前輩能由老莊佛禪之
中,悟出武學真諦,更叫人驚妙絕才不已。所以,此本日記所載,希望你用心揣摩。」
蘇小魂道:「這書既然如此重要,為什麼……」
鍾伯一笑,道:「今天我和濤境弟商量結果,一則是因你心宅仁厚,且天資穎悟大可承
繼宗師風範。再者,你今天所處境遇又和太史子瑜前輩當年的情況相似。我們是想藉前車之
鑒來指點你。免得你又遭於不測之中。」
蘇小魂點點頭。鍾伯又道:「此外,當年難免有些虧欠喬前輩之處,今日此書相贈,多
少也有補償之意。」
蘇小魂道:「多謝前輩垂愛,只是玉雙……」
鍾伯笑道:「這你放心,由剛剛我已知你對玉雙之情,委實叫人感動。只是你若想通過
無心堂和秋楓夢玉園,則非將此書所載武學貫通不可。老夫言盡於此,告別!」
鍾伯說完,復一揚身,往鍾濤境方向追去。蘇小魂望著逐漸消失的背影,一長歎,翻開
了這本馬上的奇書。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29:30
第七章 日記
蟬翼刀如紗、如霧、如詩、如夢!
蟬翼為刀,刀鋒所過,如絲、如線、如痕、如隱!
他輕輕翻弄著手上的刀,驚歎百年來第一制兵器名家的手下,竟能將天地乾坤容納在這
長短三尺半之間。迎著日落斜夕,密密蟬翼網痕,竟似是掙脫不去的情結。他又歎氣,望向
身旁伊人。伊人手上有劍,劍是雙劍!
紅玉雙劍!一名曰「想」、一名曰「思」!
伊人水瞳眸子,早已無語深情相鎖;嘴角一弧淡抹笑意,直是告訴他,便是生死人間,
只要夢魂依舊,那又如何?
×××
她狂奔赴約而來。手上,本是層層有序的天蠶絲,卻已似主人的心懷,早已紛亂交雜。
她望向蟬翼刀的主人,痛由手上的蠶絲絞進她的心裡。蠶絲、蟬翼,本是雙燕連理。昔
年劍秀才費盡多少心血,正是為日後持者龍鳳。可恨是,秀才夫人竟隨夫君所趣,復造出紅
玉雙劍;劍中有「想」,想君千里且笑生死;劍中有「思」,思君夢魂那管千秋?
於是,太史子瑜且攜蟬翼遨遊,相伴的是,鍾玨的紅玉雙劍。這叫她喬韶伊情何以堪?
多少時日,曾為郎君身影凝望;只是,眼前事實,冷亂多少夜的泣淚枕濕。
她心已死,唯無奈處,化為殺機一線!
×××
喬韶伊出手!
天蠶絲來的情深情恨!
太史子瑜長歎,手上蟬翼,竟是持之不遞。身旁,兩道紅光,已迎入萬般情網之中。一
瞬間,情渺而恨濃,直滾滾化成無垠時空,綿綿直入雙劍之縫。
「彼節者有閒,而刀刃者無厚;以無厚入有閒,恢恢乎其於游刃必有餘地矣。「
太史子瑜心動,心既已動,則刀生於多少矛盾處!矛盾處,既有刀來,則已落心跡於無
言鋒刃之上。如是有心跡,便落於招名,名是觀音淚!
「菩薩我法二執已亡,見思諸惑永斷,乃能護四念而無失,歷八風而不動。惟以利生念
切,報恩意重,恆心心為第九種風所搖撼耳。八風者,憂喜苦樂利衰稱譏是也;第九種風
者,慈悲是也。」
蠶絲退、雙劍離;一刀無痕如隱。只是,他這刀可化的開對峙一瞬,卻剖不開千古不死
的情字!
蠶絲又起,這回,破空殺機,指的卻是雙劍的主人。
「夫大塊載我以形,勢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夫藏舟於壑,藏山於澤,謂之同笑。」
蠶絲自天地之間來,有生有死;本是生門處,迅即舞化成死所;以為死絕所,又忽呈坦
花明徑。及至門路面,紅玉雙劍主人已知「生傷杜景休開驚」七門皆閉,唯留死門!雙劍主
人心中也有不忍,就此雙只殞滅,心中所執者又是何物?絲至劍出,絲有恨、劍有道。
「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
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天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
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
劍已劃出天地生死之外,便是落於斷根!他心又動,情恨既如雙生,又何須滅絕如是?
既不願,只有出刀!
「是諸眾等,久遠到來,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暫無休息。以地藏菩薩廣大慈悲,深誓
願故,各獲果證。既至忉利,心懷踴躍,瞻仰如來,目不暫捨。」
夕已盡落,身影模糊,只留六隻瞳子各自驅彩相異!幾番長歎在心裡,他竟不自覺的回
憶往事種種。
×××
十年以前,他正是三十年歲;意氣風發搗遍天下綠林。凡所過處,莫不地靖人安;然而
雙手血腥,五年後,竟是一心向佛,便是自己也訝異如此。湊巧是,百年名器卻由劍秀才制
交予他,蟬翼一刀,更成他身上信物。然而,傳說龍鳳配的天蠶絲,又叫對自己曾有救命之
恩的喬韶伊所得。似乎理所當然,兩人正是天造地設。
只是,情之一字,千古以來多少才子騷人,尚且不能以詩以詞述盡,自己又何能解得其
中百一?九月楓紅的日子,西湖一遊驚見鍾玨倩影,更驚人是,紅玉雙劍,竟是伊人所有。
想君夢魂那管千秋?
是緣所定,真三生石上早有刻記?對喬韶伊,並未心中有情濤拍岸;然而鍾玨,卻是有
佳會難重之怕。於是江湖言起,大是指責。他多方思量,自己既已可為她而死,豈在乎名之
增損?也知天蠶絲的主人將難斷情字而致生恨,唯一之途,便是四海五嶽遨遊,且置人間世
於清風披襟之外。
如此三年,雙雙行至巫山之頂,觀歎雲海湧浩,駭然不知天上人間。於是雙雙結廬於
此,便願就此了度殘生,且日日與山風對吟,和雲海相波。誰知,喬韶伊之志堅若是,非得
他親口說出絕情之語。她既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又豈能真狠心如是?今日之戰,只怪器傷人
心!
×××
鍾玨何嘗不是百感交集?鍾字世家,號稱武林竹一秘屋,所有房舍,皆建於森林樹底。
十年之期,唯這代姊妹中挑選一名女子涉人江湖,待十年期滿,始返回報告所見所聞,若有
中途不測,連收之人也無。
五年之前,西湖一遊便是心訐。郎君名望儀表,並非她心中斤重;而是他人格見識,實
叫人心折不已。她本是極具理智之人。只是一則陷情已深,二則郎君專情所致,令她覺得蠶
絲主人之事,避開便是。誰知,五載相讓,至今日還得刀劍相看。此事既是為了情字,本也
無悔。而剛剛郎君出刀,先是化了自己生死;後又渡開對方黃泉之路。郎君人格,自己心裡
早有所知,並不怪罪於他。只是,今日之事,又該當如何能了?
她看看手上雙劍,既想又思。
五載以來,郎君竟由佛學義理中體會武學之妙,竟幾已達心意合一,隨手而出,轟然有
宇宙大化之氣。而她,復由莊子論述,多少明白大道真心。兩人常相印證,其中樂趣,心靈
一點,更較武學進境為喜。可驚的是,眼前這位因情生恨的女人,竟也能達莊子意境!其中
微妙,是否愛恨回源?當精氣所專,所得源流皆溯回歸!
她轉目看看身旁郎君,只見他雙眉之間微皺,真是為今日之事難為乎?她心有不忍,不
忍見心許心愛之人受此折磨,便此一刻,幾乎要絕塵而去。及見郎君回眸相凝,無盡關愛,
只覺一股暖流直衝眼眶,便此不能移動分毫。×××眼前這雙男女。他,曾是自己朝思暮想
之人;可惱是,竟無情至此。五年相尋,踏遍多少山水;至今,往事卻如隔世,一切用心俱
成灰飛!
想當年,得知蟬翼主人是他,一顆芳心早已躍騰不已。及至見面,更是感謝上蒼作此安
排。那夜,他受賊人暗傷,復遭眾惡圍攻;而她,由千里之外來相會,正好碰上。不但殺退
賊人,更醫好他受的暗毒!小屋一月相處,她指天而誓,今後我喬韶伊必循天理行事,以報
天德賜我情緣如此。
誰知,恁是自己百般柔情,而他卻只是相敬如賓。當時想來,或許男兒志在四方,不便
以情相鎖。縱是怕千種風情無人可語,也只得憑欄見他身影乘風而去。是日以後,她夜夜禱
祝上天,祈他江湖之路平安。每隔數月,她也必離開小屋,入江湖尋查他的行跡。耳中所
聽,在在是不斷讚美之辭。如是,更叫她心懷飛躍!
直至五年前,西湖畔竟傳出他和另一女子之事!初聞,尚以為同名之人;久之,江湖之
言愈盛,待趕往相會,而一切皆已晚矣。
她傷心回到小屋,目睹他曾留下景懷,愈是不能自制。如此三日光陰,竟恍恍忽如三
年。第四日晨起,正逢天落大雨,電閃勢若裂地。她狂笑,並誓與上天相抗;於是捲起手上
蠶絲,將滿腔恨意化成飛馳步伐,往山下竄飛。
迢迢五年,一日如三秋;今夜,將該是了斷之時。
×××
他還想說些什麼,可是見到蠶絲主人那雙其心已死的目光,也只有口不語。突然間,他
又感受到凌厲的殺氣破空而起,這回,蠶絲竟是中途一折,分向兩個方向而來。向他的,是
無盡的錢塘湖漲,只為是阻止他的前進。那麼,殺機所指的,便是雙劍的主人!
「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是亦一無窮,非亦一無窮也。
故曰莫若以明。」
鍾玨只覺得臨空而來的蠶絲,儘是無限狂濤拍面。波波浪狂,皆有無銀恨意,非將她吞
波不可!她心有靈犀,知道郎君這回無法出刀,此事既是必須了了,便是此時吧!她長歎,
揮劍而出,願此巫山雲海能記得這段故事。
「體盡無窮,而游無朕;盡其所受乎天,而無見得,亦虛而已,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
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
劍絲相遇!絲層層繚繞直欲隱劍鋒刀利;而劍急飛如風火千里,猛落往絲端。兩人相
持,戛然而止於月升巫山之時。他左手緊握刀鞘,不忍出刀。右手已因自製而青筋暴突。此
時,若砍向蠶絲,則雙劍必入蠶絲主人體內;若是架開雙劍鋒勢,則蠶絲上一線氣機亦必穿
破雙劍主人!
他為難的左看看、右看看;兀自猶豫著。一柱香光景,兩女頭上已微見白煙升,正已際
生死關頭。左看鍾玨,見的是她滿目蜜意,立夜月下隨風弄襟,真似嫦娥凡臨。右看喬韶
伊,見的是她一愛悲憾,沉雲海中隨霧起伏,有若洛神凌波。一個是美若人間天外來,一個
是怨似娑婆黃泉歸。只是後者,其怨恨悲傷,竟另有一種駭人淒美。他還想著不知如何是
好,兩女身子已顫抖起來;他大驚,若不出刀,則恐怕兩女將雙只殞沒。此時,已無暇可
兼!
他閉眼,揮刀而出!
刀落。落往欲斬情絲處!
「爾時釋迦牟尼佛,告文殊師利,此久滅度多寶如來,當為汝等而觀其相。時多寶佛告
彼菩薩,善男子,來。文殊師利法王子,欲見汝身。於時妙音菩薩,於彼國沒,與八萬四千
菩薩,俱共發來。所經諸國,六種震動,皆悉雨於七寶蓮華;百千天樂,不鼓自鳴。」
眾生被困厄,無量苦逼身;觀音妙智力,能救世間苦。
他這一刀,拔鞘時有意,揮舉時有心,落下,已全然只剩大悲!
大悲!千手千眼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
雙劍迫勢,一線殺機,竟俱往他身上而來、透入!
持劍的人大驚,一聲悲呼,手已顫抖如狂風偃草;握絲的人呆立,無語淚乾,只是這端
心緒竟化成波波絲動,綿綿無盡搖憾。
他一笑,竟覺透體舒適,心脈已斷,無復生機!此時心境,猶不自覺想狂笑一番;念
起、聲出,音駭然迸裂,直衝九天星斗。滾滾蕩蕩,回轉不滅不息又逝又生。一瞬間,竟由
此悟道,而大笑愈發不可止!一揚手,刀破往虛空而去;似閃電欲裂日,似矯龍騰破雲。已
然無跡。
他跌坐而下,望向縣空明月。身周是雲海無限,而眼前兩名女子,正是今生今世絆鎖我
太史子瑜於人間流浪,歷萬重生死劫者?他一笑,搖頭。只怪自己悟道太遲,才有今夜血
光;或可幸是,正是今夜身死,而其間心活。這一瞬間悟性,竟可見宇宙大化、天地諸佛,
本早已是存於心中!念此,竟又長笑。笑,戛然而止於人間世;卻渺渺頌遍西方檀城!
×××
她見他已去,手上雙劍頹然落地。從九月楓紅西湖,開始流轉五年情恩。
她見他已去,手上蠶絲便如哭淚。從小屋離別身影,開始暗度五年相思。
多不公平!她們互視,然而殺機已無,所留的,只願對方能殺了自己,轟然可倒在郎君
身側。若舉刃自加,又怕郎君九泉相責。兩人長歎,歎巫山之雲美若是、歎巫山之月美若
是;只是人間情海,卻無法如雲如月。
×××
她蹲下,以雙劍為鋤,便在巫山雲海間開始挖掘。她是這般專心,全然無視造化變遷。
同之時,蠶絲的主人出手,急射的方向是矗立的松林。絲到枝斷,捲回千年古松的枝椏,也
蹲下以枝為鋤。
兩人無語!
單調而悲傷土撥聲,吶喊著掩埋的不只是太史子瑜;這兩個女人的千種感懷,只有藉這
份專注而機械的動作來轉移!就這麼過了一個時辰,月已西垂,她們彼此間竟同時悚然驚
覺,原比起彼落的動作裡,竟有一種不可言喻的韻律。
這韻律,正是她們所最熟悉的!
×××
小屋一月,她細心照顧著他。無論是日晴汗揮,抑或是夜涼天冷,總盡以他稍微喘透的
氣息,絲絲扣住自己的心扉。
曾經,有多少名門俊才,一次次流浪人生,驚見她後便前來想取得休舔之處。只是,她
心止靜水,總為冥冥中有種呼喚而逐客。天可憐見,她終能遇上他於危難之中;且能救他於
生死之際。為了救他,百般肉體精神折磨不說:便那回大寒突至,而他凍顫蒼白。自己左思
右慮,決然以處子之身相擁;少女情懷,姑娘貞節,就此連心一併送入無限時空相思。
他不知,自己也未曾說,總以為天可明鑒。
×××
她心已死,雙劍在手,只覺該一名為「離」、一名為「別」。他既已去,何來所想?想
君千里且笑生死。只怕是生死兩隔,想君已非只千里之近。他既已終,何來所思?思君夢魂
那管千秋。千秋轉眼,而死別到夢魂,豈非叫活人更是錐心?
巫山兩載,或風、或月、或雪、或天地諸情,隨舉目眺,皆有他身影隱約!而今,曾是
郎君手上把玩的柔荑,竟是以用掘郎君永世息所。每一劍鏟下,回聲,句句是自己心裡的哭
泣。淚已不知何時而終,只知,血滴在心中淌蕩。
人有情,便怕生死別離!她長歎,又一劍揮下。
×××
心她看著他,由病塌上而下;邁步,以龍行之姿,配以天地運息,一室漫走。起伏波
動,似是行健不止的星斗,緩慢而有跡循,紛亂中有蝶舞。
她端藥湯而入,他接過時,連掌連心一併送給了他。見他一口吞服,又見他皺眉歎苦,
便知一顆勞心已無可避!且露出皓齒微泯,滿腔笑意盡在秋水雙目。而他,雖只是恭敬道
謝,並虛禮滑稽以小生唱喏;她可大悅,並不由自主歡愉笑出。一道血熱,竟直衝激兩頰;
而兩側耳垂,更如火辣燒灼。
當時,她以他不解風情微嗔,復又想是忠厚之人,正是終身所托!乃化恙為笑,領受他
行步的韻律。
×××
她任由他握她雙手,攜她飛躍巫山千里。每逢日將東臨,她便伴他同往東隅頂峰,叫那
天地光明揭世而來。
她沉醉,他扶住她身子,韻律有致的穿梭於雲海山石之間。每回,她閉目放身,任料他
號石馳天地之間。耳中所聞,是他有序的呼吸脈動;身子所感,是凌風破空的節奏。時日一
久,這韻律竟植心是深,便當她做事練功,也循此一行跡。
如是兩載,二人靈犀相通;舉手投足,竟可連目意也無。氣流波染,心思轉動,在在於
對方可引起共鳴。她曾長跪對月,祝禱於天地蒼穹。願以來生世世,還報大化垂愛,祈上天
能惜疼她與他此生之緣一場!
×××
洞已掘好,是地,便是心中千千相系情結之人永住之所?只是,兩人所力之處,中間尚
隔一薄薄土壁,雙方俱不願打斷開它!長風過松,竟撩他衣襟飄響!
「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
馳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齋也。」
二人悚驚放執,劍絲並生,嘩啦一下,中間土壁已倒!這瞬間,彼此微愣,先是韻律相
佛,又繼心受相同。歎訝起於心頭!若非惰劫,豈非人世難有可尋的至友?
她放下雙劍,伸手便扶他的身軀,觸到手裡,溫熱已退,永涼一如自己的心,竟在這一
瞬間全身是像是抽空了一般,幾近無法自制的就要倒下。
她收回蠶絲,冥冥有股力量促著她雙手托他。他肌膚上每一寸、每一尺,曾經是撫過,
奉獻過、愛過、恨過。而他已經跨過奈何橋,狠心把自己五年來的恨置之不顧!
她們搬動他的身子,很協調的放入墳中。原坐化處,空留刀鞘!
刀鞘古實,一如主人。鞘中靈魂,已擲往雲海之中;鞘的主人,也飛往九天之外。鞘無
語、刀已渺;人無言,心已死、情已死、恨已死、天地諸般、心中一點,皆隨土掩!
墳成!
墳前無碑,刀鞘為碑!
蟬翼如紗、如霧、如詩、如夢!
蟬翼為刀,刀鋒所過,如絲、如線、如痕、如隱!
刀是蟬翼,既美如是!那麼,鞘是何物?
她心痛!馬本無鞘,她用南桃之枝,磨以蠶絲柔情;在他病眠一月,做出深情的容物。
她心痛!鞘本松裂,她用長髮青絲,編以千結愛意;在他廬山兩年,填補至愛的你我。
而今,人竟去,果真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會更難重?她有不甘,她亦如是!
她望向她,她也望向她;無奈與長歎的對視!
×××
東方,晨曦將來。她彷彿如地冥幽靈轉身回屋。雙劍已隨意擲放在墳前。其想其思,且
伴這一日昇之時。
她長歎,脫下腕上蠶絲,難禁想見他家居情景,竟也隨步而入。本有一番猶豫,思想起
既生死無妨,何計較這等世俗規囿。
屋內,設置簡單,彷然令她有親切的感覺。就如,自家小屋一般,只因他曾在活過,這
有過的氣機,叫她情難以禁。幾乎!以為乾竭的淚已化成一世的恨,竟在此時壓絞成不可抗
拒的情愛。
她已不介意誰的踏入。她注視四壁,多少他的字跡繪畫,這撩人淚夢,只怕自己稍一無
法自制便全要毀了去。她撫娑他的曾經,獨自在暗裡激動。他的椅、他的桌、他的衣、他的
一切;一切,都和她息息相連!
她望向牆,心為之震動。牆上有他的字畫手跡!多少年思慕,今日又重見,而人卻已
去,情景入目,真怕自己由此崩潰,無從再想郎君形貌。
牆上另端,有字!字畫寫於青竹木片之上。並非他的字,而是製器傷人心的人所書。竹
首,小楷端正,書以「蟬翼刀」!
蟬翼刀!三字驚人,跳躍入目,如錐刺心;非特痛,而且便此家住。
她們彼此可知,知彼此皆望向竹片三字!
蟬翼刀後,密劍秀才的血汗。
「以五千雄蟬雙翼對以五千雌蟬之翼。置於沸水之中,使其膠疊而得十丈翼布。再以雪
山醉蓮精英,佐以大漠流沙地熱,如是四十九日,而得陰陽雙交之氣。此時,蟬翼已堅硬若
鋼,但剩只七尺耳。以如是翼鋼煉於水火同源之極,經十七年熬練而得四尺原形。再費以三
年功夫打造,而有蟬翼刀之成。刀成,配以南海珊瑚為柄,長短三尺半,而厚薄如蟬翼而
已。雖百煉鋼刀,亦能摧之如朽木;以此刀刃敵,便如風掠浮萍,無痕如隱,直斷心脈而不
見向。劍秀才白通河制交太史子瑜。」
她深自感歎,腕上蠶絲亦出自劍秀才之手;甚至,這門武學亦為劍秀才所嫡傳!劍秀太
師,以五十年之力造出蠶絲;復以五十年之力造出蟬翼,終至投爐祭刀而成。她心激動已
極,字裡行間婉然可見太師父為造刀所注心血。大是脫於兒女情懷之外。百年裡,多少孤寂
自承?秀才太師母,百年期間,又自飲多少冷枕?
紅玉雙劍。一劍名「想」、一劍名「思」!
想君千里且笑生死;思君夢魂那管千秋?
她自心底,欲歎氣出聲;身旁,她已悠然長噓。噓聲幽渺,直落落到相同可憐人。她只
覺心中一震,幾乎就要抱住身旁的人痛哭,好好將五年辛酸由淚水洗盡。
「是時十六菩薩沙彌,知佛入室寂然禪定。各升法坐,亦於八萬四千劫,為四部眾,廣
說分別妙法華經。一一皆度六百萬億那由他恆河沙等眾生,示教利喜,令發阿耨多羅三藐三
菩提心。」
最後的紅絲線斷了!如今,人已生死兩別。他手上的蟬翼,還留得住死後雄翼雌翼配。
而自己,五年歲月,竟恍惚去的不留痕跡。曾經多少回,和郎君感歎蟬翼為刀,成刀者背後
孤寂;又曾經多少回,和郎君默然雙劍紅玉,鑄劍人心中想思!他曾擁握自己,肯定坦告,
今生今世必不會如此虧待。功名為何、財利為何,若無伊人,豈非空自孤寂?唉!真的是百
年孤寂,無語。
她想到情深處,望向身旁女子。對方也抬眉相看,竟有淚盈目。多驚人!五年長恨,她
以為對方淚早已竭,誰知,今日還有。
她終於壓抑不住,沒來由的任淚水汨出。沒來由?真要從何說?五年長恨長,然而,相
思更長。她今夜來,本想以身死,叫他同受一回自己痛楚;便只是那瞬間,能見得他眼中一
絲悔駭,也心滿意足。可恨是,他竟自私若此,反而空留餘恨,又叫自己消磨兩行淚水。
八萬四千劫!唯情一劫最深!
她只覺自己眼睛,已被撕碎!淚眼模糊這世界,全然變形。對方的痛楚,率引自己忍不
住的難受;一放縱,轟然倒在美麗的過去。只因,只因過往太美;所以,所以今天由心裡到
眼眶也特別近。
八萬四千劫!唯情一劫最深!
「是故普賢,若見受持是經典者,當起遠迎,當如敬佛。說是普賢勸發品時,恆河沙等
無量無邊菩薩,得百千萬億旋陀羅尼。三千大世界微塵等諸菩薩,具普賢道。佛說是經時,
普賢等諸菩薩舍利弗等諸聲聞,及諸天龍人非人等,一切大會皆大歡喜,受持佛語,作禮而
去。」
天蠶絲,其韌比蟬翼刀。天下諸物,已無可斷!
她舞起手中蠶絲,赫然印捺於壁之中。一筆一勾刺,字字寫盡她心中無限無限難言。
想君千里且淚生死;思君夢魂那堪千秋?
她見她長笑帶淚,直驅而出,猶自低念她所留下無可解言詞句。一絲天蠶,隨飄渺至屋
外,未斷、未絕!驀地,兩道紅光劃破。
絲斷!
絲斷於情、絲斷於心、絲斷於無奈而不得不!
晨曦破東而來,紅玉雙劍餘勁已息。只是,柄上字跡鮮明。
一劍曰「想」!
一劍曰「思」!
×××
蘇小魂一聲長歎,合起了鳩羅魯大師的記文。文中所述,豈非是今日蘇小魂和鍾玉雙、
唐羽仙兩女之間的際遇相同?蘇小魂無言,只有又一聲歎息,站了起來;這時方自發覺,穴
道早已自解。而更令蘇小魂驚訝的是,前面土堆竟坐了一個人,也不知那人觀察自己多久
了?
那人沉聲道:「你可是那位聞名天下的蘇小魂?」
蘇小魂笑道:「在下正是。不知兄台大名是……?」
那人沉沉一笑,道:「泠默!」
「冷默?」蘇小魂訝異道:「冷楓堡內最神秘的殺手,冷默?」
冷默苦笑道:「連你都知道我,那還算什麼神秘?」冷默長長歎一口氣,又道:「況
且,你看我像個殺手的樣子嗎?」
蘇小魂左看看、右看看,搖頭道:「不太像!」
冷默道:「為什麼?是不是因為沒有殺手應有的殺氣?」
「的確是這樣!」蘇小魂承認道:「那是一個高明的殺手所需具備的特質。」
冷默站了起來,躍下土堆,道:「所以,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忙。」
蘇小魂盯住冷默,長長噓一口氣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幫你恢復殺機?」
冷默道:「不錯!你知不知道剛剛我為什麼不對你下手?因為我需要一個強勁的對手來
觸動我的潛能。也唯有這樣,冷默才能變回原來的冷默。」
蘇小魂點點頭,道:「遇沉,唯下猛藥。今天你寧可放棄殺我的機會,便是賭下生死,
以求自己的再生?」
冷默點點頭,忽又忍不住道:「如果你是個朋友,倒還真是個不錯的朋友。」
蘇小魂明白他的意思。冷默歎道:「一個人能隨時明白另一個人的心境,這種朋友實在
難得。」
蘇小魂忽然道:「我想,你也能明白我的心境。」
冷默笑道:「的確是。由剛才發生的事情看來,你可能陷在桃花劫之中。再加上那位被
攜走的女子影響,所以,你現在也很想找個對手好好放手一博,。將滿腔的怒氣,放散於精
血疏通之中。」
蘇小魂歎道:「你也是個不錯的朋友。」
冷默真的沉默了,可是還是說了句話:「可惜,我真的發覺我不是一個好殺手。」
蘇小魂道:「為什麼?」
「因為我的話太多。」冷默苦笑道:「我早該就出手的。」
冷默說完,人已騰身而起;他的武器,是那雙手。蘇小魂這回並沒有用天蠶絲,也以雙
掌相迎。冷默在半空中身子一拗,竟用上了「八封游身掌」,其中,尚隱含了奇門遁甲的
「大幻手」?蘇小魂口裡叫了聲「好」,隨即以鄉「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中的「伏
魔掌」迎上。伏魔掌七十二式,到了蘇小魂師父的手中,已然發展到一百零八式。其掌勢所
及,逼得冷默的大幻手失去原先擾敵的功用。只聽得一職劈啪響,兩人各自在半空中互拍了
十來掌之多。
冷默一落地,立即以點蒼的「摸鷹十三式」由下而上連連擊出。那蘇小魂一笑,一折
身,反而以點蒼的「騰龍大八式」反擊。又是一陣掌風相擊!冷默口中狂嘯一聲,掌勢一
變,雙掌一緩,竟是武當正宗的太極拳!蘇小魂面色一凝,也自空落下,雙臂急出,使的正
是昔年張三豐所創的兩儀四象拳。兩人掌勁相推,一個是凝重有勁如泰山屹立;一個則湃湧
涵濤如長江浪滾。如此拗了半個時辰,冷默腳踏杜門,雙掌急出,竟是華山的「追月三十六
掌」!
蘇小魂點頭讚道:「好一門華山追月三十六掌。」說完,立即以華山「凌虛七十二式」
相較量。兩人一來一往,旁人還以為是萬山弟子在較量武學呢!冷默三十六掌使完,拳勢由
華山的輕靈一變成少林的大開大。用的是少林七十二藝中「伏魔棍法」,化棍為掌的方式。
蘇小魂一聲朗笑,道:「冷兄通學百家,蘇小魂也領教了。」說完,立即以少林銅人十八拳
相抗。只聽見轟然一響,兩人雙雙後退一步。此時,月已升,兩人喘著氣互視著對方。
冷默突然狂笑道:「真是過癮!」
蘇小魂也笑道:「果然淋漓痛快!」
冷默沉聲道:「我此時用丐幫打狗棍法對付你,你又將如何?」
蘇小魂吸一口氣回答道:「以丐幫神龍十八掌對付。」
冷默又道:「中途我以岳家散手撞你完骨、百會兩穴,再出隴西無影門的『無影腿』攻
你中極穴!」
蘇小魂道:「那我便用岳家散手中的鎖龍套扣住你右肘外關穴;再以無影門的斷魂腿反
制你地王會重穴。」
冷默冷笑道:「我化掌為指,以峨嵋的摘星劍法取你期門穴。」
蘇小魂道:「這恐怕你將廢了一隻腿!」
冷默道:「殺了敵人,廢了一隻腿又如何?」
蘇小魂道:「只怕未必能殺得了我。」
冷默雙目精光一閃道:「別逞強。期門重穴受創,神仙難救。」
蘇小魂笑道:「可惜我曾學過一點點密藏大手印轉穴法。」
冷默一呆道:「我雙手指力依舊可以貫穿你的胸膛。」
蘇小魂笑道:「你是殺手,殺了我而廢了一條腿,那以後還能殺誰?況且當你發現打在
我期門穴的剎那,我竟然還有能力反擊,恐怕會大出你意料之外。到時是誰先赴往黃泉,尚
未可知。」
冷默聞言,長吸一口氣,歎道:「果真是如此!」
蘇小魂一笑,道:「冷兄博學各門各派,尚且能自謙如此,蘇某不得不佩服!「
冷默苦笑道:「你為什麼不以天蠶絲對付我?」
蘇小魂笑道:「冷兄武學當不止於雙掌之上,又為何不以身上武器對我?」
冷默道:「你怎麼知道我還有兵器?」
蘇小魂道:「因為你是殺手。還沒有一個殺手只用手而不用兵器的。」冷默不答,似乎
是默認了。蘇小魂又道:「你為什麼不用武器?」
冷默長吸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此時我並不想真的殺你。或許是讓不空那個
和尚搞得我心煩……」
「不空?不空大師?」蘇小魂訝道:「你是不是想殺他?」
冷默點頭承認。蘇小魂一笑,道:「可是你殺不了他。」
冷默訝異道:「你怎麼知道?」
蘇小魂笑了,而且笑得很快樂,好像立刻和冷默成了好朋友似的道:「聽說兩坪的青竹
狀元紅很棒。我們何不找個地方坐下,好好飲它一頓。你告訴我你去找不空大師的事,我告
訴你為什麼你殺不了他。」
冷默也笑了,道:「這個建議不錯。不過……」
「不過什麼?」蘇小魂問道。
冷默狡猾一笑,道:「馬只有一匹,我先騎了去等你,可別來得太晚。」
冷默說完,哈哈大笑,躍身上了馬,狂奔而去。冷默是真的開懷大笑,因為他發覺在這
個「人敵人」面前,他可以不需要絲毫的偽裝!
×××
皇甫秋水遠遠的跟在唐羽仙後面,把一切的經過看了一清二楚。當唐羽仙被震昏由那匹
「火雲千里」帶走時,他立即隨後離開。他不是不想看蘇小魂和鍾家的結果,而是鍾家那兩
名老者武功太高,自己若是久留恐怕露出行跡。而且,自己的目的是要造成唐羽仙和鍾玉雙
的衝突;進而使鍾家和唐車門衝突。所以,第一要務是救唐羽仙。
唐羽仙悠悠醒,睜眼看見了皇甫秋水就在眼前,竟忍不住伏在皇甫秋水的肩上大哭了起
來。皇甫秋水一愕,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憐愛,隨即壓抑了下來。皇甫秋水拍拍唐羽仙
的背,道:「別哭。人生難免有些不得意的事。」
誰知這話,更是讓唐羽仙嚎啕不已。皇甫秋水苦笑,自己可從來沒應付過哭泣的女孩,
只好任由得她哭去。好一會兒,唐羽仙才止住哭泣,紅臉道:「恩……恩公對不起,剛剛
我……」
皇甫搖頭道:「別說什麼,你先好好休息吧!」
唐羽仙環目四顧,原來是在間小屋中。唐羽仙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皇甫秋水笑道:「已在西坪東方十里外。這裡的事你別操心,我早已準備妥當。」
唐羽仙點點頭,又道:「恩公,你剛才一直跟在我後面?」
皇甫秋水點頭:「我放心不下,所以跟去看看。」
唐羽仙聞言,不禁又流下兩行清淚道:「恩公對羽仙恩重如山。只可恨那個蘇小魂寡情
薄義……」
皇甫秋水道:「鍾家的人也太利害。否則,這回大可將這事說個明白。」
唐羽仙恨恨道:「那兩個老頭子自己說不插手,哼!竟然言而無信,真是小人之極。鍾
家的人都該死--」唐羽仙猛喘一口氣,又道:「唉--,那兩個人不知是什麼地位,武功
也太高了,恐怕我……」
皇甫秋水道:「你先睡吧,那些事可以慢慢再研究。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總可以
解決的。」
唐羽仙看著皇甫秋水,長歎一口氣,躺了下去。閉眼,睫毛處有兩顆晶瑩的淚珠順頰而
下。皇甫秋水看了呆了一呆,正想起身離去。唐羽仙竟然夢囈似的斷斷續續說道:「爹-
-,娘--,你們不要離開我。爹--,爹--」唐羽仙竟一伸手,抓住了皇甫秋水的手
掌,口裡兀自念著:「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離開我啊--,爹-
-」唐羽仙的夢囈,聲音愈來愈低,最後,終於熟睡沉靜了下來。皇甫秋水本來已經站起來
的身子,看看手上唐羽仙緊握住的手,再看看她睡夢中如嬰孩安詳的表情。皇甫秋水微微歎
了口氣,又坐了下去。
×××
蘇小魂和冷默已經喝了兩罐的狀元紅。冷默忍不住道:「你這個人實在有些奇怪!」
蘇小魂微笑不語。冷默又自顧自的接下去道:「你是我這輩子所遇到人中,第二個可以
令我無拘無束的。你說,我們應該是敵人的,現在卻像是好朋友。是不是很奇怪?」冷默又
大大的喝了一口酒,眼紅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在感歎?
蘇小魂道:「我想,另外一個是個女孩?」
冷默無言,點點頭。然後才很乾澀的道:「是個女孩,可惜一年中很難得能見的上一次
面。」
蘇小魂道:「為什麼?難道你不敢去見她?」
冷默點點頭,道:「的確是如此。殺手不能有太多的愛,況且她又是那麼純真的女孩
子,每回只要想到她我就會有罪惡感。」
蘇小魂道:「你多久沒見到她了?」
「兩年零四天!」冷默苦笑道:「我們認識差七日就六年了。而那天,正好是我去殺山
西蒲州大霸天的時候。」
蘇小魂道:「為什麼你去年沒見她?」
「我覺得我不配!」冷默的眼瞳略為濕潤了:「她太美了、太純了,像是一朵純白無染
的蓮花你曉得嗎?你曉得嗎?」
冷默說著便激動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又喝了好幾口。蘇小魂歎氣道:「我知道。這種感
覺我知道。」
冷默突然道:「你怎麼會知道呢?你不是我、你不是殺手,你是聞名天下的大俠士,而
不像我終年只能躲在黑暗中渡日。你怎麼會知道一隻老鼠的愛是多麼痛苦!它們永遠不敢見
到光明,不敢,因為光明裡充滿了死亡。」
冷默急急說完了一大串話,劇烈的喘氣著盯著蘇小魂。蘇小魂苦笑,道:「你是殺手,
殺手也是人。我是俠士?俠士怎麼會被全天下武林圍剿?你偶而出來透口氣大半的人還不認
識你,我呢?天曉得有多少人要我的命,只因為有十萬兩金子,加上一個梅夫人罷了。你去
愛,沒有人能阻止你。我呢?鍾玉雙已經被帶回鍾家絕地,天下,又有誰知道鍾字世家在那
裡?最少,你還知道你那位姑娘的住處。最少,只要你願意你還能找得到她!你難道不覺得
我很可笑?當了六年的俠士,卻抵不過一個晚上的陰謀?」
冷默無言。殺手和俠士之間的差別原來這麼小,原因只不過他們都是人,都活在人群
中。冷默忍不住,伸手握住蘇小魂,握的緊緊。冷默道:「今天以後,或許我們還是敵人。
可是是值得我崇敬的敵人。」
「只因為我們有相同的心境感受?」蘇小魂見冷默點點頭,又道:「如果是這樣,我們
大概還有七天的友誼!」
冷默眼睛發光,道:「七天?你的意思是……?」
蘇小魂笑了,反手抓緊了冷默的手道:「你們還有七天就滿六年了是不是?從這裡到山
西蒲州如果快一點,我們大概趕得上晚餐。」
冷默感動了,嘶啞道:「我們?你……你要陪我去?」
「為什麼不!」蘇小魂道:「我們現在還是朋友是不是?而且,如果我不跟在你身旁說
不定你走到一半就溜了。」
冷默還能說什麼?冷默道:「可是,鍾玉雙的事……」
蘇小魂道:「就我所知,鍾字世家便在山西北部和河北交界之處。我不過是順路罷
了。」
冷默大笑,把整酒喝了個爽快,碰的放了下來。眼眶,早已紅絲遍佈。冷默大聲道:
「別這樣看我,我是酒量不好,喝酒會眼紅的……」
「我知道!」蘇小魂微笑道:「我也是。」說完,拿起冷默放下的酒,也大口大口灌了
起來。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灌謔。主人何為言小錢?徑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
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
蒲州,山西南部重要大鎮。鍾玉雙和鍾家二老就坐在蒲州城內最有名的涵春樓內。自從
上了樓,鍾玉雙一直覺得有雙眼睛盯著她看。她四下觀察,看見了北斗和俞傲也在人群之
中,正坐在靠西側的窗口,不時投來詢問的一瞥。鍾玉雙以目示意,轉頭向鍾濤境說道:
「爹--,女兒到後頭去一下。」
鍾濤境點點頭,道:「快點,待會兒菜上來了,涼了可就失了味。」
鍾玉雙一笑。到了後面。後面是個小庭園,園底有茅房專給客人用的。鍾玉雙到了後
面,不但北斗和俞傲在,就是潛龍、趙任遠、大悲和尚也都在。
鍾玉雙訝道:「怎麼啦,你們怎的全到了這裡來?」
大悲和尚若笑道:「我們那位蘇兄弟呢?還有,那兩個老頭子是誰?」
「什麼老頭子,」鍾玉雙可立即恢德了刁蠻的本色:「和尚,說話小心點,那是我爹和
我伯父。」
「乖乖,是鍾字世家的上一代?」大悲和尚苦笑道:「那……蘇小魂去了那裡?」
鍾玉雙粉臉一黯,把事情約略說了一遍後,問道:「嘿--,你還沒告訴我,你們怎麼
會一起到這地方來。幹嘛--,來遊山玩水啊--?」
「遊山玩水?」趙任遠罵了起來:「這什麼花不香鳥不語,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不
靠岸的地方,玩什麼?」
鍾玉雙瞅了趙任遠一眼道:「趙大官人,這裡可比不上京城繁華啊--。誰叫你要自個
兒討了這個苦差事來。」
潛龍在旁歎氣道:「玉雙姑娘鍾大小姐,你說錯啦!現在趙兄可是十足的江湖人,不當
官啦!」
鍾玉雙訝道:「怎麼,趙兄視富貴如浮雲?」
「浮雲個屁!」趙任遠今天火氣真大:「要不是白先生的命案縣而未解,哥哥我……,
不……,不……,小弟我今天還在京城裡納福呢!」趙任遠的話愈來愈小聲,最後竟只留了
一聲長歎。
大悲和尚道:「北斗和俞傲查出了一個端倪。江湖上由一個叫龐龍蓮的傢伙,似乎有極
大的疑問。」
鍾玉雙看向北斗,北斗急忙答道:「就我所知,那個龐龍蓮將創一個蓮花教。而且已經
著手將南北十三省的各幫各派控制住。」
鍾玉雙道:「蘇小魂曾提起黃色十瓣、紅色八瓣的事,不知是否和這個有關?「
愈傲突然接口道:「蘇兄判斷梅夫人也是他們一夥。依目前情勢看,梅夫人引誘鷹爪幫
葛浩雄對抗冷楓堡的冷明慧,也是他們計謀中的一部分。」
鍾玉雙點點頭,道:「那麼,你們來到山西的目的是要查鷹爪幫的事?」
大悲和尚道:「不只應爪幫,甚至僵門可能也將發生問題!我們打算從這裡開始,肅清
龐龍蓮的勢力。」
鍾玉雙冷笑道:「哼!什麼蓮花教竟敢騎到鍾家的頭上來?」
北斗訝道:「鍾字世家原來在山西境內?」
鍾玉雙苦笑,道:「這事連蘇小魂也不清楚在那裡。不過,為了節省他浪虛光陰尋找,
我給你們一些提示,由你們轉告他。」
大悲和尚合十道:「鍾姑娘此舉,正可造福武林。」
鍾玉雙苦笑道:「這等違反家規的事,若不是事關武林安危我還真不敢說呢!你們聽
好。佛法無邊,釋迦登座;若問本心自性,白菩提樹下尋。」鍾玉雙說完,又道:「我必須
回去了,蘇小魂若能闖過鍾家絕地,不但我可重出江湖,而且鍾家下一代弟子也可出面相
助,切記了。」
鍾玉雙說完,飄然離去。大悲和尚對著鍾玉雙的背影合十低頌了一聲佛號,歎道:「真
是人間奇女子,能識得以天下為重。只不知蘇兄弟在那裡?」
趙任遠道:「蘇兄一定尾隨在後,我們不如就在城裡等他。」
北斗道:「這事不妥。不如我們先抓住時機,一邊往僵門和應爪派,一邊在省內四下留
著記號,蘇兄若見了,自會跟我們聯絡。」
大悲和尚點頭,道:「不錯,事不宜遲,該早些抓住時機,否則便來不及了。「
俞傲沉聲道:「北斗兄,我們走一遭應爪幫吧!我倒想再會會那個梅夫人!」
北斗笑道:「兄弟也正有此意。」說完,朝大悲和尚等人拱拱手,和俞傲離去。
大悲和尚對潛龍和趙任遠笑道:「我們也該去抓僵了,走吧!」
說完,三道人影已自迎向月色牆外飄然而去。黑暗中,冷明冰現身,身後跟了冷知靜句
冷鳴、冷葉。冷明冰冷笑道:「知靜,你帶著冷鳴、冷葉飛身離去。冷明冰隨即躍身上了
牆,看看大悲和尚等人離去的方向,冷笑一聲,追隨了下去。就在同時,彭剛在對側的屋子
內把全部的情形,已經用信鴿傳了出去,他忍不住大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30:11
第八章 風雲
蒲州與大慶關之間,是綿密的小山區。蘇小魂和冷默由芮城取道直接進入山區,所以尚
未進入蒲州城內。經過七天的趕路,暮垂時分,他們已經到了一村家門口。冷默在三丈外佇
足,在馬上凝望,呼吸因緊張而急喘了起來。蘇小魂笑道:「這是最後關鍵的時刻,你想就
此回頭?還是鼓起膽子策馬而入?」
冷默沉思了一陣,才道:「我……我就在這裡看,已經很滿足了。」
蘇小魂不語,側頭看冷默的表情,覺得冷默的表情、眼神,竟綻放出前所未有的溫柔。
冷默又歎一聲道:「兩年多的時間沒見面了,不知道她是不是嫁了,是不是還住在這裡?
我……我這樣來是不是太傻?」
蘇小魂笑道:「是。是太傻,連個禮物都沒帶。」
冷默苦笑,望向那村屋,已然炊煙,直升往夕斜落處。「好一安祥山中樂!」蘇小魂微
笑看看冷默道:「難道你不想去看看?」
冷默正想回絕,蘇小魂又道:「只到窗口看看也好啊--。若是她已經嫁人了,我陪你
到蒲州城內大醉一場。如果--,她還是等著你,那麼,佳人有約豈可不爽快?」
冷默聽見屋內已經在擺碗筷了,道:「好!就只到窗口看看。」
小翠把兩副碗筷擺好。將一切的菜、湯整齊的放著。又把兩張椅子拉開,自己坐了其中
的一張。月已升,她舉箸,又無力放下,忍不住朝門口看看,像是等晚歸丈夫的妻子。一聲
歎氣,兩行清淚順頰而下。
窗外,冷默看見她一切的動作,只有苦笑。兩對碗筷,對於一個孤伶伶的女人,除了等
丈夫還有誰?冷默乾澀的對蘇小魂道:「我……我已滿意足,我們走吧!「
冷默說完,一轉身就要走。蘇小魂急忙拉住他。冷默苦笑道:「你難道不願陪我到蒲州
城內飲酒了?你難道要我站在這裡出窘?」
蘇小魂道:「你為什麼不再看一眼?再看看那位子上坐的是什麼人?」
冷默臉色一變,天下沒有人能在這麼短的距離內出現而他毫無所覺的。除非有,不然就
是蘇小魂在騙他。冷默忍不住好奇,回頭又朝窗內看了一下。這一瞬間,蘇小魂大笑,冷默
呆立。不,是激動的不能自己。因為,冷默看見那位子上的人是冷默!
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張畫像,是冷默的畫像。
小翠顯然被屋外蘇小魂的笑聲所驚動,叫了一聲:「誰……是誰在外面?」
活在山區裡的人,不論男女老幼都有一付不錯敏捷的身手。小翠一下子提了砍柴刀便沖
了出來。前面,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小翠一愕,隨即「噹」!的一聲,刀落地。人卻如
飛燕歸巢般的投入冷默的懷中。
×××
梅夫人的窗戶被推開,老鬼飄然的進入到屋內。梅夫人訝道:「副幫主親臨,不知有什
麼指示?」
老鬼道:「彭剛傳來方訊息,俞傲和北斗已經踏入山西,明晚可能會到鷹爪幫來刺探。
現在計畫要改一改。」
梅夫人冷笑道:「又是他們兩個!這次可要把上回的梁子一併討了回來。」
老鬼道:「梅夫人,須以幫務為重,不可因個人的利害而影響了幫主的大計。「
梅夫人道:「是。」
老鬼道:「在俞傲北斗後面還有冷明慧的獨子冷知靜尾隨著。所以,這次的重點是冷知
靜,擒了冷知靜讓葛浩雄和冷明慧由暗鬥化為明爭。這事你可聽明白了?「
老鬼道:「你能明白就好。你雖然是幫主的愛亡,可是幫主的大事,誰也須顧大局要
緊。」
梅夫人點頭。老鬼又道:「彭剛傳來二個訊息,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三個人已經往
僵門的方向前去。我想,他們明晚也將抵達僵門總舵。所以我必須去應付那邊。這裡,就交
由你負責。」
梅夫人道:「副幫主放心,屬下一定依計行事。」
老鬼笑道:「這回,若是讓應爪幫和冷楓堡拗上,等他們雙方元氣大傷,幫主獨尊武林
的日子便不遠了。」說完,老鬼和梅夫人大笑了起來。
葛浩雄進入梅夫人房間時,梅夫人嬌滴滴的站了起來,一福道:「恭喜幫主,大功即將
告成。」
葛浩雄訝異道:「夫人這話的意思是……?」
梅夫人笑道:「冷楓堡不久即將臣伏在幫主的腳下。難道此事不該恭喜?」
葛浩雄訝道:「夫人這話就叫人更難懂了。目前應爪幫和冷楓堡的暗鬥不過是在佈置階
段,怎麼說……」
梅夫人道:「幫主可知那冷明慧的兒子是誰?」
葛浩雄道:「是冷知靜啊--」葛浩雄臉色一寒,醋意滿口的道:「夫人問這是什麼意
思?」
梅夫人嬌笑的依偎在葛浩雄懷中,嗔道:「瞧你這醋罐子的模樣,還虧你是名震北七省
的鷹爪幫幫主呢!」
梅夫人由懷中取出一張信箋,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葛浩雄冷哼一聲,接過來一看。只見信箋上寫著:「知靜思慕夫人與日益增,明晚三更
踏月而來,祈能見夫人一面以解相思之苦也」。下面署名的是,「冷楓堡,靜字」。
葛浩雄看完,狂笑一聲,手上青筋浮起;只見在大鷹爪力之下,那信箋竟成了粉末。
葛浩雄怒聲道:「冷知靜,你真是自投羅網!」
梅夫人笑道:「幫主正該為這事就興不已,怎的反倒氣成這個模樣。」
葛浩雄聞言,隨即冷靜了下來。葛浩雄能身為一幫之主,自然有其過人之處。立即笑
道:「夫人所言甚是。尤其夫人肯立即將此信給葛某看,足見夫人對葛某的真心。」
葛浩雄說完,忍不住得意的仰天長笑。梅夫人嬌聲道:「你說,你說,誰對你不真心
了?剛剛、剛剛,你竟然還懷疑人家。你……你這個負心郎……」
梅夫人說到最後,竟然低泣了起來。葛浩雄慌了手腳,雙手一抱梅夫人,低聲道歉道:
「別哭、別哭,明天擒了那個臭小子,讓你好好整他,出出這口氣--」梅夫人這時才破涕
為笑,又了葛浩雄好幾下。背地裡,臉上浮現了冷笑。
老鬼遠遠看完了梅夫人的表演,滿意的往蔭城出發。鷹爪幫的總舵襄陵,而僵門則在另
一端的蔭城。再往北,過了太原便是鍾字世家的天下。這點,連幫主都不得不忌諱。只要不
去惹鍾家,便一點事也沒有。現在,就看皇甫秋水怎樣挑起唐車門和鍾家的仇恨了。
×××
蘇小魂離開了山區,一路往襄陵而來。冷默的事有了美好的結局,令他心情大為痛快。
於是,座下的神騎,更是騰足如飛。他一路沿著澮河而行,到了曲沃已經是隔天的晌午時
分。一夜的奔馳,只覺百骸俱舒,有說不出的快感。
臨江樓是曲沃最著名的酒樓,蘇小魂理所當然的到這兒來大啖一頓。
然而,他卻看見了北斗和俞傲留下的號記。號記是在半個時辰前留下的,目標是襄陵!
襄陵是鷹爪幫的總舵,他們兩人是不是發現了什麼秘密?蘇小魂決定,立即隨後趕去。於
是,又復躍馬,直往襄陵。他這一切行舉,未免引起他人的注意。況且曲沃已經近襄陵腳
下,無疑,沿途上鷹爪幫的弟子已然盯上了蘇小魂。
葛浩雄對前方傳來的情報有著莫大的興趣。消息中,顯然有三撥人往襄陵而來。其一,
是北斗、愈傲;後面跟著的是冷知靜、冷鳴、冷葉;最後,竟然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蘇小
魂。北斗和俞傲的目的不明,至於蘇小魂照判斷應該是往傳說中的鍾字世家。當然,自己的
目的是冷知靜為重;但是如果連蘇小魂一併擒下,未嘗不是個大好功成名就的時候?葛雄看
看天色,已是月升時候!
俞傲做事一向乾脆俐落。首先,他穿過了應爪幫外圍十八圈時,便是直直一步一步硬開
了過去。一連串的信號打上了天空爆開。應爪幫立即沸騰了起來。當俞傲到達鷹爪幫總舵內
部的時候,大門外,鷹爪幫的總護法林虎屹已然在門口恭候。
林虎屹抱拳向俞傲笑道:「俞兄大駕,小弟林虎屹未曾遠迎,請俞兄海涵。」
俞傲冷笑道:「貴幫幫主葛老大可在?」
林虎屹笑道:「不知俞兄有什麼事要林某向幫主稟告?」
俞傲冷哼一聲沒有回答。林虎屹也不生氣。林虎屹也不生氣,又道:「如果俞兄不說,
那也可以。只要俞兄能通得過本幫的斷魂三關口,自然幫主會接見俞兄。「
俞傲長笑一聲,盯住林虎屹道:「請!」
林虎屹一笑,揮手。耳後立即站出了十三名黑衣勁士,一字排開,其勢如大鵬展翼。林
虎屹道:「小弟告訴俞兄,第一關是本幫的大鵬陣,分別配以四象、九宮奇門之術,愈兄小
心了。」
俞傲一點頭,往陣中瀟步入,立即,十三名鷹爪弟子套上了精鋼鷹爪套,九夾四起往俞
傲罩入。在地上的九位是以九宮陣法;而凌空而來的四位,則是以四象撲殺的擊技,由空而
來。俞傲長笑,右手抬起,出刀!
北斗輕飄飄的由後面而來。他避過十四道暗樁,逐漸逼近內院之中。
他看見一串的火花在天空中散開,知道俞傲已經將敵人吸引到了前方。俞傲一吸氣、提
身,在雕樑畫棟間穿梭著。到了西側,卻見一座亭閣上葛浩雄和梅夫人正臨風賞月,好一付
醉仙圖。
北斗一聲冷笑,落到亭閣裡面。葛浩雄也不驚訝,道:「北斗先生遠來,何不暢飲一
番?」
北斗道:「葛幫主難得這份閒情雅致,北斗飲了便是。」
北斗說完,便要斟酒。梅夫人急伸手道:「這事讓妾來就好。」
梅夫人的手柔若無骨,暗中,卻有一股陰勁擊向北斗的神門穴。北斗一笑,右手拇指無
聲無息的拂往梅夫人的手掌溪後穴。梅夫人冷哼一聲,右手一沉握住了壺把便要提起。北斗
又復一笑,左手劍柄輕輕一蓋,一道酒柱自由壺口噴出,落人酒杯之中。
葛浩雄大笑,道:「北斗先生的『物換星移』果然盡得當年太史子瑜的大輪轉法之
妙。」
北斗一笑,道:「幫主的大鷹爪力才真的是驚人。」
葛浩雄雙目精光一閃,道:「你是怎麼看出的?」
北斗不答,只是抱拳一揖,道:「北斗誤會了幫,容來日再道歉。」
葛浩雄笑道:「好。順便招呼你前面的那位朋友。」
北斗又一抱拳,反身離去。梅夫人見北斗來去匆匆,不覺皺眉道:「幫,這個北斗老頭
子怎麼……?」
葛浩雄大笑,扣住梅夫人手腕。梅夫人只覺全身勁道一,驚道:「幫,你……你做什
麼……?」
「我做什麼?」葛浩雄冷笑道:「我倒還要問你,你做了什麼?」葛浩雄說完忍不住大
笑。梅夫人只覺得心一涼,只覺得眼前這個浩雄已不似自己對他的判斷那般只是個武夫。而
是極負攻心計的人。
俞傲出刀,刀的方向是地上。這點,著實大出眾人意料之外。林虎屹也不由得大感意
外,只見俞傲將刀沒至柄處,身子竟以刀柄為軸旋轉了起來。上面的八隻爪已然失去了目
標,然而去勢已無可避,自然響影了地上九人十八爪的陣勢。那九人要退已經不及,只有紛
紛迎向半空落下的四象陣;這時,下盤門戶大空。俞傲狂笑,腿如風輪急轉,下面的九人紛
紛被踢中了寒府、臨泣、申脈等穴,一時倒的倒、栽的栽。
上面的四人受了下面九人之力的撐,正欲反身上揚,忽見一道白光自地捲起,像極了來
自地獄的煉火。四人急退,無奈每條褲管已被劃破了長長一道口子。妙就妙在於,劃破的只
是衣服,並未傷及血肉。這等分寸,不但是場中的四人臉上變色,就是林虎屹也自歎弗如。
林虎屹道:「俞兄一,當真有神鬼莫測之能。請闖第二關吧!」
俞傲冷冷一笑,正待舉步,半空中一道人影乘風而來,輕飄飄的落在俞傲眼前,是北
鬥。
北斗道:「俞兄,走!」
俞傲一愣,道:「走?」
北斗一點頭,已經往山下而去。俞傲一聳肩,看了林虎屹一眼,一反身便隨北斗而去。
月色依舊,酒還撲香。梅夫人已經沒有這等心情,歎道:「我想知道,幫主為何制住
妾?」
葛浩雄自斟自酌道:「你知不知道北斗和俞傲這回闖入總舵的目的?」梅夫人道:「妾
不知道。」
葛浩雄笑道:「那是因為他們曉得你是最近崛起於江湖上一個神秘組合的分子,而且是
個重要的分子。」
梅夫人道:「幫……幫主,怎會聽信外人的而懷疑妾對你的真心?」
葛浩雄冷笑道:「剛剛北斗和我談了什麼話沒有?」
「沒有!」梅夫人歎氣道:「難道這些都是幫主自己忖測的?」
「不是忖測,是事實!」葛浩雄冷笑道:「怪只能怪你自己,竟然輕視我葛浩雄是個呆
瓜。」
梅夫人實在想知道葛浩雄怎麼會知道的。於是問道:「你有什麼證據?」
葛浩雄道:「證據?想想看,當時多少武林豪傑在你那碧落齋內,你怎麼會看上我這個
老粗?甚至可以遠離江南的繁華跟了我到這蠻荒來?又為什麼一直想法要鷹爪幫和冷楓堡作
對?嘿、嘿,好一招坐收漁人之利。」
梅夫人道:「幫主沒有真憑實據怎麼可以亂定妾身的罪。」梅夫人說著便哭了起來,泣
道:「況且,妾當時是看你是可以依托的人,誰知……」
這招,在以前可真有效,葛浩雄看她一哭無不立即好言相勸。這回,回答她的竟是一個
巴掌。
葛浩雄冷笑道:「話還沒說完,哭什麼。老夫告訴你,冷知靜的行動我可是知道的一清
二楚;再則冷知靜如果能進入我鷹爪總舵而不被發覺。哼、哼,那我葛浩雄還敢跟冷楓堡為
敵?」
梅夫人一時訝住了,沒敢再說半句話。葛浩雄又道:「嘿、嘿,我順便再告訴你,那個
老鬼一天到晚到你的房中,你以為老夫不知道?」
梅夫人臉色慘白,道:「你……你怎麼知道?」
葛浩雄一笑,道:「因為你那間房間內的聲音,自然可以傳到老夫的房裡。」
葛浩雄說完大笑,梅夫人只覺臉一陣青、一陣白。道:「北斗又怎麼知道你知道了?」
葛浩雄笑道:「這很簡單,剛剛你出手的時候,暗中我已經用大鷹爪力迴旋在你的外關
穴上,只是留而不發罷了。北斗的眼力好,看了出來。」
梅夫人真的頹喪到極點,不問道:「那你為什麼不留下北斗?他可是蘇小魂的朋友。留
了他你大可用來要挾蘇小魂。」
「這點我告訴你無妨,」葛浩雄笑道:「因為我就是蘇小魂。」梅夫人大驚,眼前這位
「葛浩雄」立即變成了蘇小魂。蘇小魂笑得很愉快,道:「你是不是想知道葛幫主去了那
裡?」
梅夫人點點頭。蘇小魂道:「他去找冷知靜了。」
「找冷知靜?」梅夫人訝道:「他既然已經知道這是我們的計畫為什麼還找冷知靜?」
「因為,」蘇小魂一笑道:「鷹爪幫真的要和冷楓堡幹上了。而且,可以誘使你們自以
為計謀成功。」
「為什麼?」梅夫人道:「為什麼葛浩雄會相信你?」
「因為他曾經救過我的命,」說話的是葛浩雄。他慢慢踱步到梅夫人的面前,道:「你
是不是想問為什麼我們要和冷楓堡對上?那是因為冷明慧想通敵叛國,你懂了嗎?」
梅夫人只有低頭長歎,一切都被人反控制。
×××
鍾玉雙回到睽別已久的秋楓夢玉園。那是她們四個姊妹住的地方。鍾秋雙、鍾楓雙、鍾
夢雙,三個姊姊看著她們的麼妹。鍾秋雙歎氣道:「麼妹,人都回來了,怎麼還是這般牽場
掛肚的模樣?」
鍾夢雙道:「大姊,你就別說麼妹了。誰不知一個情字千古無人可解?」
鍾秋雙歎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麼。鍾楓雙走到鍾玉雙身,安慰道:「小妹,別這樣子
了。二姊相信,只要是我們家麼妹所愛的男人,一定是與眾不同的。」
鍾夢雙也道:「是啊。所以他一定會尋來的。再說爹和鍾伯對他的印象一定不差,否則
也不會把你的三年面壁省去。」
鍾玉雙苦笑,道:「多謝諸位姊姊關心,我……我想獨自一個人靜靜。」
鍾玉雙說完,站起了身,往屋外庭園走去。鍾夢雙看著鍾玉雙那副樣子,正想起身隨
去。鍾秋雙道:「二妹,讓她自己靜一靜!離別的創痛只有時間可以安撫。「
鍾夢雙聞言,歎道:「夢雙知道,可是玉雙她……」
鍾秋雙道:「我們四姊妹是心連心,玉雙的事我又何嘗不著急?只是這種事只能田由當
事人解開這個心鎖。」
鍾楓雙也道:「的確是如。尤其蘇小魂和唐羽仙之間的恩怨不解,以及他本身的冤情未
解,恐怕無心堂那些長輩便不會放過他。」
鍾玉雙走到庭園。陽光由樹梢落,風搖醉人,只是郎君的人呢?鍾字世家的前半部在山
外的樹底之下。後半部則延伸到一個山谷內,自成城鎮。武林中只知其半,而不明全部。其
間,由地底到山谷中間便是最最難過的無心堂。無心堂內不但是奇門、機關,更有許多長輩
輪流鎮守。蘇小魂若是冤情未解就闖來。無疑是激起全部上一代來相抗衡。
她正在歎氣,從面一個青面獠牙鬼陡然躍,「哇」--的大叫。鍾玉雙聞聲,回身,出
掌。只見那鬼一折身,飄上了數,又復衝了下來。
鍾玉雙一皺眉,笑罵道:「鍾明寶別胡鬧。」
那鬼一聲嘻笑,雙手搭上鍾玉雙肩上,大叫道:「哈、哈,小夷姨被我捉住了,小姨被
我捉住了。」
鍾玉雙歎氣搖搖頭,道:「這等抓法小心你的列欠穴。」
鍾玉雙說完,右手微抬,便指向鍾明寶的手掌。鍾明寶一笑,翻身後退,脫下了鬼面具
擲向鍾玉雙,叫道:「看招!」
鬼面具擲出的同時,鍾明寶也攻向鍾玉雙的梁門穴。鍾玉雙看了一點頭,道:「小寶,
你這些日子來大有進步。只不過,這鬼面具反而是礙手之物。」
鍾玉雙人往右側一閃,左手襟袖順勢往下一蓋,便將即鬼面具套上了鍾明寶頭上,只弄
得鍾明寶哇哇大叫不已。鍾玉雙一笑,拔起了鬼面,只見面具內是個清秀的男孩。這鋰明寶
正是鍾玉雙大姊鍾秋雙的獨,從小就刁鑽古怪,和鍾玉雙也最投緣。
鍾玉雙摸摸小寶的頭道:「小寶今年幾歲了?」
「十二歲羅!」小寶抬頭看鍾玉雙,笑道:「小姨,你回來這幾天怎麼都不笑?害得人
家都不敢找你玩。」
鍾玉雙苦笑一下,道:「沒什麼,阿姨只是……只是在想一個人。」
小寶偏頭道:「小姨是不是在想姨父?」
鍾玉雙一愕,笑道:「阿姨還沒嫁怎麼小寶會有姨丈?」
小寶嘻笑道:「是男的嗎?」
鍾玉雙道:「是啊--」小寶故作正道:「是男的,又不是姨丈,那想他幹嘛--?」
鍾玉雙一愕,這種事怎麼向小孩子解說?她歎了口氣,沒回答什麼。
心中,又不禁的浮起蘇小魂的容貌。
×××
大悲和、潛龍、趙任遠顯然陷入了麻煩。從踏入僵門開始就一切顯得古怪。大悲和尚和
僵門主--「不死無聊鬼」董長命可是多年老友。讓大悲和尚面子掛不住的是,他們來了一
個時辰,這個董長命竟然還未現身。只是招待他們在大廳上坐著。而且坐的並不舒服,這裡
的一切以黑色為,不是黑色的便全是血紅色的骷髏頭飾品,包括椅子。
「這個無聊鬼可真大牌!」大悲和尚罵道:「待會得好好整治他一番。」「說的是,」
趙任遠顯然坐的很不舒服,挪動一下屁股道:「這什麼椅子凹凹凸凸的,怪難過的。」
潛龍看著大悲和,搖頭道:「喂--,和,這個董長命倒底是不是你的朋友?「
「是、是,當然是。」一陣笑聲由廳的後壁傳了出來說道:「喂--,和尚,別來也好
吧!」
「好!好個屁!」大悲和尚開始沒修養了:「你幹什麼躲著不出來?是臉上長麻子還是
腳底流膿?」
「阿彌陀,善哉、善哉!」壁內的董長命道:「施主莫犯口戒,小心被蛇咬了。」
大悲和尚聞言一愕,倒是潛龍道:「喂--,怎麼那個不是和尚的當起和尚,而你這個
和尚忘了自己是和尚?」
大悲和尚苦笑道:「那是因為他要請咱們玩個遊戲!」
趙任遠訝道:「玩遊戲?現在他有心情和我們玩遊戲?他不曉得他……」
大悲和尚暗使了一個眼色,又高聲道:「喂--,不死無聊鬼,你倒想玩個什麼來
的?」
「哈……,來個乾坤骷髏陣怎樣?」董長命在壁後答。
「好、好極了。這回是大的還小的。」大悲和尚問。
董長命道:「大的,當然是大的。總共三十二人!」
大悲和尚叫道:「這麼多--。遊戲規矩你還記得!那一門是攻擊手?」
董長命大笑,道:「死門四個,杜門三個,生門還有一個,你可記住了?」
大悲和尚道:「記住了,叫他們來吧!」
劈啪一響,窗口、屋樑、門口各自湧進了一堆帶骷髏面具的僵門弟子。只見他們左手拿
著陰陽乾坤盾,右手則是一隻鐵爪、鐵爪一伸一縮,似有白氣繚繞。
大悲和尚低聲道:「小心他們的盾牌,裡面可以張開有如虎口,刀劍碰上了也得夾成兩
段。」
潛龍訝道:「這麼利害?」
大悲和尚又道:「死門那四個可以用重手法攻擊,另外杜門在四個裡找出三個,坐門裡
四個找出一個,是那個神秘組合的人。」
趙任遠低聲道:「原來剛剛是你在跟他通暗號?」
大悲和尚道:「我找生門的那個。」
潛龍道:「我找杜門的三個。」
兩人話聲一落,乾坤骷髏陣已經發動。只見他轉動愈來愈快,黑衣白骷髏頭,一陣、一
陣全混在一起。潛龍一聲大喝,出拳。拳是般若綿拳,將方的四人使勁推去。大悲和尚則乘
機高躍,一手大悲指連彈;趙任遠也是一聲長嘯,往上倒翻。以自己兩足底讓大悲和尚站
住;再將左手搭在潛龍的肩上,三人成了一直。
大悲和尚在上,頻頻以大悲指施放冷箭。第二層的趙任遠每當死門四個人到了眼前便將
大內秘功一一施展,力道有拉、扯、裂、震、撕,種種怪異無比。最底下的潛龍則將般若綿
掌護住四,不讓陣勢往內縮入。
大悲和尚以大悲指試過陣勢裡每個人的反應後已經找出不同武學派別的人來。只見他狂
笑一聲,由上而下便扣向生門中的一個。這時趙任遠也自找死門四人的晦氣。潛龍一聲狂
嘯,則將其餘的人使勁的扭轉他們的行勢步伐。
戰事很快有了結,大悲和尚放倒了那個人的同時,已經飛身破壁而入。這一瞬間,壁後
一張網早已準備好,大悲撞力反彈,後面又有一股力道至,大悲反身不及,噴出一口血,昏
厥在地。
趙任遠撲向死門四,那四人將盾機關一開,由中間竟成了森森鋼釘口。趙任遠一折身,
落地正待出拳。地裂,趙任遠想要提氣,死門四人舉爪齊下。趙任遠雙手抓雙爪,硬是受了
另兩爪一擊。誰知被扣爪的兩人將爪一放,趙任遠便摔了下去。
潛龍見突生大變,一聲呼嘯,便要破頂而出。「碰」--一大響,上面竟是鋼板所做。
潛龍雙手一痛,反力落下。潛龍一咬牙,半空中一折身往窗口便要離去。窗口,老鬼出現,
雙掌一拍一壓;潛龍氣已竭,才落下,便遭骷髏陣給封住。老鬼一聲長笑,出手點了潛龍的
穴道。
×××
冷明冰暗中觀察了那場戰鬥後,退了出來。一路上他正沉思如何讓蘇小魂替自己做馬前
卒?前面,有道人影對著自己冷笑不已。冷明冰心中一驚,那人竟是本該已經死了的楚老
五!
冷明冰道:「你……你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楚老五道:「不!死的是你!」
冷明冰強笑一聲,嘿嘿道:「楚老五,原來你是詐死,好讓蘇小魂來個死無對證!」
「不錯!」楚老五回答的很爽快:「可是你知道這些已經太晚了。」
「是嗎?」冷明冰冷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可以把我留下來。」
楚老五一笑,道:「我所知道的,是你的肩井穴已被俞傲所破,而且,你那條火煉長鞭
又太重了,所以你沒法帶在肩上。當然,我也看得出來你腰上並沒你恃以為傲的鞭子。」楚
老五大笑後又道:「你想,一隻沒尾針的蜂豈不是任人宰割?」
冷明冰冷笑道:「你的眼力非常好,難怪號稱天下第一識兵器名家。可惜--。」
「可惜什麼?」楚老五警覺道:「莫非你身上還有我沒見過的鞭子?」
冷明冰笑道:「不是鞭子,而是鞭刀!」
「鞭刀?」楚老五臉色一變,道:「昔年李風雪的鞭刀?」
冷明冰微笑道:「正是。想不到連這點你也知道。」
冷明冰說完,由手腕上取出了鞭刀。鞭刀,是用一百隻又細又薄的緬刀打造串聯的。每
把刀如風如花如雪如月。冷明冰笑道:「昔年李風雪真是天才,竟能將這鞭刀的柔軟性創造
出一套駕馭的方法。路楚老五苦笑道:「李風雪,一生風花雪月卻又能心中無妓;他的鞭刀
為天下兵器中數一數二的極品,你是如何得到手的?」
冷明冰笑道:「李風雪李前輩還在人間,這是在二十年前由他交由家父。當然,包括了
鞭刀的武功心法。」
楚老五歎道:「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李風雪為什麼要把鞭刀交給你父親?」
冷明冰長笑道:「因為,李風雪曾經走火入魔,適巧被家父所救。現在,你一切都明白
了吧?」
楚老五道:「明白了,不過你還是殺不了我。」
冷明冰冷笑道:「你自信能躲得過李風雪前輩的鞭刀一擊?」
「不是我!」楚老五道:「而是你後面那個人。」
冷明冰覺得身後殺氣太濃,一回頭,便看見了一個衣服上繡有黃色八瓣蓮花葉的人。那
人全身罩在一件寬大的衣袍裡。頭部則是好大的一頂斗乏,斗乏下還有一襲黑色的布幕。布
幕無風自動,顯然是已經注滿了真氣。
冷明冰面色凝重的向那人道:「你自信可以躲得過老夫手下的鞭刀?」
只見那人一連低沉深厚的聲音回答道:「沒把握。」
冷明冰一愣,又道:「既然沒把握,你是想跟楚老五聯手試一試?」
那人沉聲道:「不是。」
冷明冰顯然又為眼前這個人的回答所疑惑,正想再說什麼,那人卻一聲不吭的突然出
手。冷明冰喝了聲:「好賊的傢伙,竟然偷襲。」隨時往旁一閃。那人又復用右手肘一拐,
同時左手一揚,一顆黑它丸子飛了出來。冷明冰大喝一聲,鞭刀嘩啦一聲飛出,就如閃電般
在濃煙裡翻騰。
冷明冰意思,原只是求自保。誰知,竟硬實實的扎上一個人身體,接著是聲慘叫聲。冷
明冰反倒一愕,收回了鞭刀,接著聽到有倒地的聲音。
蘇小魂和俞傲、北斗會合後,一路趕往僵門而來。有了鷹爪幫強大的後力支援對抗冷楓
堡,現在他們的目標便是對付那個神秘組合。當他們趕到僵門總舵外十里時,聽到一聲劃破
天際的慘叫聲。三人立即快馬加鞭往出聲的地方趕去。當他們到達的時候,只見到一個體。
是楚老五的體。這點不由得蘇小魂他們三人大吃一驚。楚老五的武功造詣他相當清楚,
當時在木屋中一戰,已經很明白的知道楚老五絕不是省油的燈。那麼,又有誰有能力能殺的
了楚老五?
「剛剛的戰鬥並不激烈。」北斗道:「附近沒什麼打鬥的痕跡。」
蘇小魂點頭道:「可是依他的傷勢來看,似乎是被緬刀一類的的兵器所傷。」
俞傲接道:「而且不止丕把。難道有人同時可控制那麼多把刀子?」
北斗府身下去看了看,道:「這裡有三個的腳印。出手的人站在楚老五的前面。楚老五
後面還有一個人。」
蘇小魂道:「如果我們說,不是拿緬刀的人殺楚老五,不是楚老五迎向緬刀呢?」
北斗訝異道:「這話的意思是?」
蘇小魂一笑,指指地上深淺不同的腳印道:「你看這些腳印。楚老五本來不在被攻擊的
範圍內,而他身後又有一雙腳印。接著,那腳印變深而楚老五的腳印消失了。可見得那人制
住了楚老五,而把楚老五送到刀口上。」
俞傲道:「楚老五和那人本來應該是聯手!」
蘇小魂道:「對!否則以楚老五的功力不可能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蘇小魂說完,噓
一口氣道:「現在,問題是殺楚老五的是什麼兵器?以及誰暗算楚老五?「
北斗用劍、俞傲用刀,所以他們對傷口看得很仔細。北斗看了半天道:「一個人不可能
同時用二、三十把刀子出手。」
蘇小魂道:「是不可能,除非……」
俞傲道:「除非把那些刀子綁在一條繩子上。」
「不是繩子,是鞭!」蘇小雲驚駭道:「鞭刀!只有當年李風雪的鞭刀才有可能。」
北斗也失聲道:「難道李風雪又重出江湖了?」
「不是,應該說出手的是他的傳人。」蘇小魂歎氣道:「而當今武林中只有一個人的身
分最符合!」
北斗、俞傲緊張道:「誰?」
蘇小魂苦笑,道:「冷明冰!」
「哈……」一串長笑由樹梢中傳來。北斗一抬頭,失聲道:「冷明冰,果然是你!」
唰--一聲,冷明冰落到三人面前。俞傲和北斗已做好了出手的準備。冷明冰道:「別
誤會,我是來道謝一件事,順便送個消息給你們。」
冷明冰看他們三人沒答話,又自顧接道:「要向你們道謝的是,由你們談話中我才明白
楚老五原來是這樣死的。」
蘇小魂訝道:「你殺了他,竟然不知道原委?」
冷明冰搖頭道:「當時在黑煙籠罩中,我殺了那一個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原來如此!」蘇小魂道:「那麼消息是什麼?」
冷明冰冷冷一笑,道:「消息可不是好消息。大悲和尚他們三個已經被僵片擒住了。」
冷明冰說完,狂笑而去。
×××
唐羽仙一路往蔭城而來。據皇甫秋水告訴她,今晚蘇小魂將會到僵門。當她到了蔭城城
內,城內果然顯著一股不平常的氣氛。似乎打從她進城的開始,已經有許多的眼睛在注視
她。唐羽仙忍著怒氣,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樓住了下來。一切安頓好後,唐羽仙便到前面挑了
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唐羽仙的風姿綽約,立即引來了一批登徒子眼珠子滴溜溜轉。唐羽仙心
下惱怒,也不想多事,誰知竟有一個公子哥兒靠了過來,而且竟自便在她前面落座。
那公子哥兒朝唐羽仙一笑道:「小生人稱白笑面是也,不知姑娘你貴姓?」
白笑面嘻笑說著,就要伸手拉唐羽仙那雙柔荑。唐羽仙冷冷一笑,沒有答話。那白笑面
會錯意以為是姑娘對他有意思,不禁心下大喜,便大膽把手一抓唐羽仙的雙手。這時,他還
不忘朝他那堆狐朋狗友露出得意的笑容來。
立即,這些「朋友」們起哄了。
「好喲--,白大哥真夠魅力。」
「可不是,咱們大哥可是名門公子,誰跟了他那是上輩子積的陰德啊--」「夥計-
-,快點添付碗筷啊--」白笑面志得意滿的握下去之時,顯然,他已不叫白笑面,而該叫
黑哭臉。這個變化,使得聽喚而來拿著碗筷的店小二「噹」--的一聲把碗都嚇得掉到地上
打破啦--唐羽仙冷冷一笑道:「你好大膽子。」
唐羽仙一使勁,立即,白笑面便哭喪了臉求饒道:「姑奶奶饒了我吧!我……我以後不
敢了。」
唐羽仙冷聲鄉首:「以後?嘿、嘿,過了今夜子時你便沒有以後了。滾--!「
唐羽仙用力一摔,「趴」--,那白笑面結結實實的摔在那堆狐群狗友的桌上。這時,
那些平日自命是生死之交的「好友」們,挾了白笑面,便一路飛奔而去。還逃還邊叫著:
「快叫白大爺來,叫白大爺來評評理。」
那掌櫃的一見事鬧大了,急忙走來向唐羽仙道:「這位姑娘,你快走吧--。待會兒白
大爺來了就糟啦--!」
唐羽仙冷冷一笑,自斟自酌了起來。這時,樓下的街上,蘇小魂三人遇著沒命逃跑的那
些人,奇怪的看看酒樓。蘇小魂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先去看看。」
蘇小魂真後悔做了那個提議。一上二樓,他便看見了唐羽仙;更要命的,唐羽仙也看見
了他。蘇小魂只有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唐姑娘,別來可好?」
「不好!」唐羽仙冷笑道:「你想我會好嗎?」
蘇小魂尷尬一笑道:「我……我過去那邊坐坐。」
蘇小魂轉身就要離開,「碰」--的一聲,唐羽仙拍桌而起,指著蘇小魂道:「站
住!」
蘇小魂可沒那麼聽話,腳步不停的坐到躲到一角的北斗、俞傲那桌。
唐羽仙橫眉倒監,唰的抽出了蟬翼刀,指著蘇小魂道:「這裡人多,我們到外面解
決。」
蘇小魂無奈,正要起身答應,只聽一陣喧囂,一名老者被擁了上來。
那老者旁邊的隨從指著唐羽仙道:「白大爺,就是這賤丫頭害了少爺--。唉唷--」
那隨從只覺手上一痛,睜眼一看,手上竟已密密麻麻如針包,釘滿了細針。白大爺一看,心
裡一驚,朝唐羽仙道:「你是唐家的那一位?」
唐羽仙冷笑道:「唐羽仙!」
「唐羽仙?」白大爺失聲叫道:「你就是唐笑要找的那位唐羽仙?」
蘇小魂聞言,急道:「唐前輩也到了蔭城嘛--?」
白大爺冷冷看了蘇小魂一眼,道:「你是誰?你以為你有資格來問我?」蘇小魂後面的
北斗笑道:「那你認識我嗎?」
白大爺再看看北斗那付窮酸樣,更不屑的哼了一聲,答都不答。這下,生氣的不是蘇小
魂,也不北斗,而是俞傲。俞傲虎的站了起來,走到白大爺面前冷笑道:「我呢?你認不認
得?」
俞傲的殺機迫人,白大爺不由得多注視了一眼,搖搖頭,冷笑道:「你又是什麼東西,
敢到蔭城來撒野。」
這時,站在一旁的唐羽仙可沒空呆站著,朝蘇小魂冷笑道:「蘇小魂,你如果是男子漢
你就出來。」
唐羽仙說完,便往窗外而去。這下,傻眼的是白大爺了。眼前的這位是聞名天下的蘇小
魂,那麼他身旁這兩位豈不是傳說中的俞傲和北斗?白大爺只覺得自己的兩腳不由自主的打
顫不已。待見到俞傲衝他一笑,他竟「哇」--的一叫,昏了過去。
蘇小魂歎了口氣,和北斗、俞傲看了一眼,飛身出窗,落往街上。天空中,一道閃電凌
空而下,是蟬翼刀!
蘇小魂道了聲「好」!便硬自空中反了個身,讓刀堪堪由衣角滑過。
猶是如此,也劃了一塊衣襟離身。唐羽仙一擊不中,立即反手一刀,直追蘇小魂胸部。
蘇小魂一笑,用指一點刀面,本以為可以將刀嗑飛;誰知一股吸力,硬是把自己的指力消失
於無形。蘇小魂大驚,沒料到唐羽仙的功力進步若此,待要躲開已是不及。只好納氣於胸,
往後一縮,人急後退。這時,唐羽仙手上的蟬翼刀已經劃破了蘇小魂的衣服,刀鋒緊迫ㄊㄢ
中心口重穴。蘇小魂退,唐羽仙進;只要蘇小魂稍緩,便絕無生機。
北斗和俞傲在上面想救已經不及,兩人雙雙落下,直追唐羽仙。唐羽仙這時的姿勢是反
手握刀,刀由腋下往後伸;所以她是以背對蘇小魂;而面,則是朝俞傲、北斗二人。蘇小魂
只有一路狂退,根本沒機會出手天蠶絲。這二前二後的四個人,自是引起極大的注目。一
時,整條街上熱鬧不已,大夥兒這輩子算是開了眼界。這可苦了蘇小魂,只因蟬翼刀上的殺
機愈來愈濃。
退了十來丈,蘇小魂已退無可退,後面是棵大榕樹;只要蘇小魂想轉彎的一瞬間,蟬翼
刀必可透體而入。蘇小魂唯一可以死裡逃生的方法,是唐羽仙的刀停頓。只要停一下下,便
足夠讓蘇小魂由這縫隙穿過。
唐羽仙覺得背後的蘇小魂似乎緩了一緩,然後,便是自己的刀劃開了後面那人的身軀。
同一瞬間,自己腳下一個躓躓,就這一瞬間,蟬翼刀往後穿入一物之中。那不是蘇小魂的身
子,而是一棵百年的大榕樹。刀沒至柄,那樹竟吃不了這一擊,轟然而倒。這時,下了酒樓
再旁觀看的白大爺又被嚇「哇」--了一聲,再度昏了過去。
唐羽仙收刀,看看原先躓躓的地方,竟是一個大腳印。唐羽仙盯住蘇小魂道:「你可可
真聰明!」
蘇小魂苦笑,阻住胸口的傷口,微笑道:「唐姑娘蟬翼刀法神妙,蘇某十分佩服。」
唐羽仙臉色一寒,道:「你剛剛是故意讓我一刺,以爭取那瞬間留下一個深足印。再利
用我背後無法看見,而產生了間隙。哼、哼,高明啊--高明。有膽識、好心思!我唐羽仙
就為你殉情,也不枉這片恨愛情意。」
唐羽仙待又要出刀,卻平空傳來一聲大喝:「丫頭,你還敢胡鬧?」
是唐笑和唐雷到。唐笑眼射精光盯住唐羽仙道:「你可是眼中沒有了我這位伯伯?」
唐羽仙苦笑道:「伯伯,請不要阻止我……」
唐雷叫道:「妹妹--,你怎麼還敢說這種話。若叫老祖宗知道了,看你不犯上遷逆長
輩之罪?」
唐羽仙聞言,先是臉色一黯,復又一寒,道:「是又怎樣?當時老祖宗的話你可還記
得?我今天怎麼會弄成這樣子?那就是太相信老祖宗的話。」
唐笑怒聲道:「放肆。想不到你連老祖宗也不放在眼裡。我唐笑在此就以門規判你就地
正法。」
唐笑大喝一聲便要出手。唐雷急道:「伯伯手下留情。」
唐笑怒道:「怎麼,連你也要學你妹妹?」
唐雷急道:「不……不是。而是小和侄和羽仙一起長大,不忍心她落此下場。唐雷斗膽
請伯父再給她一次機會。」
唐笑激動,虎且含淚道:「伯父又何嘗想這麼做?你們兩人父母早逝,都是由我一手帶
大的。只是家規所在,誰犯了都得死--」死字一出,暗器隨之破空而去。唐羽仙面對自己
生平最敬愛的長輩,且又是天下第一暗器名家,用的是天下第一的暗器--觀音淚!唐羽仙
根本無力舉刀,她只想就此了卻殘生。唐羽仙合上雙眼,死亡已迫近眉梢。突然,一襲輕風
似來自天外,硬是將死亡的血腥吹的消失無影。唐羽仙訝異、睜眼,天下有誰能擋得住觀音
淚?
天蠶絲!只有蘇小魂的天蠶絲。
唐笑歎道:「蘇兄弟,你這又是何苦?」
蘇小魂笑道:「唐前輩,你這又是何苦?」
唐笑無言,北斗和俞傲走了過來。北斗道:「閣下便是聞名天下的唐笑?」
唐笑看了看兩人,大笑道:「兩位顯然是名動宇內的北斗先生和俞傲一刀了?「
幾個男人大笑了起來。相互攜手走向酒樓內,又將是大飲一番。唐羽仙,一咬牙,上了
「火雲千里」飛奔而蚌。
×××
老鬼覺得有些事實在不對。彭剛進入,送來最新的消息,彭剛道:「鷹爪幫幫主葛浩雄
三天前廣發武林帖,訂於十天後揭發本幫楚總護法之事。」
老鬼道:「楚總護法怎麼了?」
彭剛臉色一黯道:「死了!」
「死了?」老鬼訝異道:「怎麼死的?」
彭剛道:「屬下不知。只知道葛浩雄將在武林大會中為蘇小魂清洗冤情。」
老鬼一咬牙,道:「梅夫人呢?她在做什麼?」
彭剛道:「就屬下所知,梅夫人已經三天沒聯絡了,顯然已經被葛浩雄所擒。「
老鬼恨恨道:「還有呢?」
彭剛皺眉道:「冷知靜現在也在葛浩雄手中。」
「果真?」老鬼皺眉道:「這個葛浩雄似乎太低估他了。」
彭剛小心的道:「是。屬下以為,他竟敢和冷明慧作對絕不會只是泛泛之輩。更何況鷹
爪幫到了他這一代,實力擴充了不少。」
老鬼點點頭,注視彭剛道:「沒想到你判斷能力這麼敏銳,以前倒是埋沒了你。」
彭剛恭身道:「那是屬下膽下膽大之言,副幫主請勿見怪。」
老鬼一笑,道:「我是真心讚你。說吧!可查出蘇小魂那些人躲到那裡去了?「
彭剛歎道:「沒有,自從三天前在蔭城東側街上和唐羽仙比武後,他們五人便像消失了
一樣。」
老鬼道:「說仔細點。」
彭剛道:「他們先上了酒樓,隨後竟出城去了,接著,灰色情報的兄弟們便沒有了他們
的下落。也不見他們再回到蔭城來。」
老鬼皺眉道:「奇怪!他們應該會來救大悲他們三人才是,怎麼過了三天還沒動靜?」
老鬼正要舉起桌上的茶杯時,突然叫道:「不好。」
彭剛道:「副幫主有什麼發現?」
老鬼道:「最近廚房是不是換了人?」
彭剛訝道:「是啊--。有什麼不妥嗎?」
老鬼已經施展「八步趕蟬」的絕頂輕功,往外而去。彭剛先是一愕,立即明白了一件可
怕的事,那個新來的小伙子就是蘇小魂!
老鬼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可是在半途中他硬生生的停了下來。因為他前面有個人,唐
笑。唐笑的手上正拿著天下喪膽的觀音淚!這點,老鬼也不例外。
彭剛是由另外一路走,他遇上的是唐雷。唐雷手上拿的是唐門排名第二的琉璃子。在月
色下,兀自有一絲光彩如虹在暈繞。彭剛不得不提起全身功力,準備以最大的能力來逃離此
地。並不是他怕了唐雷,而是唐雷身後的北斗,無聲無息像是幽靈般的出現。
老鬼下的決定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面對觀音淚,他的兄弟老頭子就是一個好榜樣,他
可不願不信邪的想試試。老鬼一經決定,便開口道:「唐笑!我們無冤無仇,你何必助著那
個蘇小魂?」
「我們是無冤無仇!」唐笑冷聲道:「如果老頭子侵犯唐門老祖宗也不算仇的話!」
老鬼仰天長笑,暗暗將大移轉神功提至最高,道:「唐笑,我倒想看看觀音淚的能耐能
奈我如何?」
老鬼話一說完,立即蹲下,將大移轉神功貫注在兩腿上,瞬時一撥撥塵土往唐笑擊去。
同時,老鬼一個大翻身,往右側閃入。唐笑冷不防老鬼這一使詐,此時就算出手,不但是准
頭失了,那漫天而來的塵土也會阻住了觀音淚的威力。唐笑只好騰空躍起,避開了迎面而來
的塵土。然而,老鬼的蹤影已渺。
彭剛可沒老鬼那麼幸運。唐雷一直未出手,彭剛躲閃的是北斗無聲無息的劍鋒。這老家
伙出劍太過邪門,全然不帶一點聲響,直是到了眼前才嗤的劃了進來。北斗看彭剛已經力
竭,一聲龍吟,直取天柱重穴。彭剛大驚,後退!唐雷的琉璃子出手,一道彩虹由空而降。
彭剛感受到死亡的呼喚,他已準備放棄掙扎。一道人影急來,將他推向一旁。是老鬼!
只見老鬼將大移轉神功一引琉璃子。琉璃子破空,瞬間便迎上了北斗的劍鋒。
「噹」--一長聲。北斗劍鋒一失。老鬼和彭剛早已趁勢往牆外飛躍而去。北斗和唐雷
正想再追,另端已傳來殺伐之聲。兩人互視一眼,齊往另端戰場而去。
蘇小魂面對的是乾坤骷髏陣。陣轉急如風雷電射,三十二人紛踩八卦門位,尤其死門四
人更是神勇異常。鐵爪齊罩,其餘七門也紛紛出手,漫天中一片爪子和盾牌。盾牌一開一
合,森森鋼牙無不藏著濃烈殺機。蘇小魂一笑,天蠶絲已然將前四爪纏住,手上使勁便把四
爪湊成一堆。後面,一排盾夾來;蘇小魂一低身,手上用力一捉、一放。
四隻爪子盡迎向盾內,「喀」的一聲,便這瞬間一頓。蘇小魂已高揚拔起,一手天蠶絲
硬是絆繫住了那八人的腳桌。陣勢復動,只是每人步伐走位不同,立時便相互牽扯,紛紛倒
地。
北斗和唐雷趕來,北斗見那數十個人摔成一團的窘樣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好--!蘇
兄出手,真見巧思。以己之長攻他人之弱。北斗真的是佩服。」
蘇小魂看看那些摔倒的僵門下,歎道:「這陣果然利害,設非我用的止是天蠶絲而是硬
兵器,恐怕現在就站不在這裡了?」
北斗一點頭,道:「不曉得大悲和尚他們關在那裡?」
蘇小魂道:「我們快去接應俞傲,說不定他已經找到了。」
俞傲對著那個水匣子怒火上升。匣子內,大悲和尚、趙任遠只乘個頭頂在水面上。烏黑
污濁的死水,發出濃濃的瘴氣。眼前這兩名好友,早已是奄奄一息,面色難看的很。匣子是
用精鐵混和泥石造成的,俞傲出刀,火花飛散。只是這樣幾回下來,卻依舊不能損及半毫。
一聲冷笑傳來,是老鬼。「俞傲,你來的可真快。」
俞傲回身,冷笑道:「你門外那些看門狗自己沒用,怪不得我刀快!」
老鬼森然一笑,道:「只怕這水牢又要多了你一個。」
老鬼狂笑,往右石壁一搬,地下「啪」的一排排尺許長的鋼釘突出。
俞傲一吸氣,輕飄飄浮了起來,正想找個空隙落腳;誰知,那些鋼釘自顧飛轉,四下游
走,似極了一個陣法。本是空門處,立即消失移轉。俞傲在上大驚,揮刀而下,借反彈之力
再起。老鬼看著俞傲不斷使力,真氣大量耗損,冷聲道:「俞傲,想不到你今天會喪命在
此!哈……」
老鬼又復往石壁一按,頂上,也突出鋼釘一片,且自往下壓來。俞傲大驚,其間上下的
空間愈來愈小,騰挪之間已是大感不易。
這點,不但是俞傲緊張,就是石匣中的大悲和尚和趙任遠也只有眼睜睜的看著。突然嘩
啦啦一聲,污水中潛龍冒了出來,由石匣的欄杆空隙,伸手提住了俞傲的後領。而大悲和尚
及趙任遠卻咕嚕一沉的喝了一大口污水。顯然,潛龍是仗著自己的水性,潛在水底讓他們兩
人做墊腳;要非如此,恐怕他們二人早已魂歸多時了。
俞傲真氣將,受了潛龍這一托,還可喘了一口氣。只是上下石壁,依舊繼續合攏。俞傲
喘氣道:「看來真的是逃不過這個劫數了。」
老鬼在那端冷笑道:「你們看看我手上的是什麼?」
俞傲等人一看,心下更是叫苦不迭。老鬼手上那棵西瀏瀏的獻子,赫然是霹靂雷彈。老
鬼笑道:「這是小型的霹靂彈,不過,也足夠把潛龍的那隻手炸掉。當然,潛龍一受傷,你
俞傲就非死不可。至於大悲和尚和趙任遠,依老夫看也喝水喝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老鬼冷
冷一笑,又道:「要不要老夫告訴你們為什麼不用炸藥將你們活埋了?」
俞傲沒有回答,老鬼又狂笑道:「因為這個機關還有用。待會兒,蘇小魂他一定會來這
裡;當然,結果還是一樣。」
老鬼狂笑,舉手,手上霹靂彈才出手便爆炸。老鬼慘叫一聲,一隻右手竟活生生被炸
斷。老鬼驚駭莫名的四下回顧,另端入口中,唐笑已經推開石壁出現。唐笑後面,還有蘇小
魂、北斗、唐雷。
老鬼阻住了血,臉色慘白恨聲道:「唐笑!老字世家和你唐門的仇恨將沒完沒了。」
唐笑冷笑不答,右手稍舉。那端老鬼怪叫一聲,竟自由石壁中的暗門離去。蘇小魂出
手,把俞傲一拉,拉了過來。俞傲鐵青著臉,望著老鬼離去的方向,眼中殺機畢露。
蘇小魂朝匣裡問道:「潛龍!那水匣子怎麼開法?」
潛龍若笑道:「唯一方法我看只有把它炸開。」
唐笑道:「看來也只有這樣了。好--,你躲開點。」
潛龍一退,沒入水中。唐笑出手,轟然一聲,匣門破,水流湧出。
「碰」!上面的石壁鋼釘合住了下面,和湧出的水流激成一股股漩渦。石匣中,水已
退;大悲和尚和趙任遠原來是被鎖在石壁上。旁邊,還有一付空的鋼套。
蘇小魂訝道:「潛龍,怎麼你沒被鎖?」
潛龍由洞裡鑽了出來,沒好氣的道:「我沒被鎖?只不過我縮骨功練得好一點罷了。倒
是讓那兩位好朋友來當墊腳石。」
蘇小魂看看鎖住大悲和尚和趙任遠的鐐錮,歎口氣道:「我一個人大概沒辦法,可能須
要借助各位。」
蘇小魂出手,天蠶絲往壁上鐐錮割去。唐笑、唐雷、潛龍、北斗,分別運起內力,注入
天蠶絲之中。
×××
大悲和尚一直沒好氣的看著董長命。這個「不死無聊鬼」現在可真是難過的很了。董長
命歎一口氣,道:「喂--,和尚,別這麼看著我行不行?我們交往了三十年還沒見過你這
麼注意我。幹嘛--?我董長命是老來俏啊?」
「俏你的大頭鬼!」趙任遠罵了起來:「就你們僵門會設計那個狗屁水牢,害老子足足
喝了兩三升。」
董長命還想再辯解一番,潛龍接著道:「別說,小口勿動。老子當年躲在茅坑底下殺長
白雙煞時,都沒你那淌污水那麼臭。你下回換點乾淨的吧--」董長命這下真的只有苦笑
了。蘇小魂一笑道:「董門主也是被人所制,這也不能怪他。鷹爪幫葛幫主將在武當山舉行
武林大會的事,還有九天的時間。,我們須鬼刻動身,以防那種秘密組合和冷明慧暗中破
壞。」
眾人點點頭,正待要起身,北斗突然道:「奇怪?老鬼怎麼會發覺我們潛進來的?我們
來了兩天他也都沒發現啊--。難道是我們那裡露了行蹤?」
董長命看了看兀上的茶杯,道:「茶葉錯了。」
「茶葉錯了?」蘇小魂訝道:「錯在那裡?」
董長命道:「那老鬼只喝自己隨身攜帶的普洱茶,所以你化裝成廚房的人員時,送來的
茶一不同,他便知道了。」
蘇小魂歎道:「老字世家的人,倒也不乏才智之士。」
唐笑一笑,道:「唐門也不差啊--」眾人聞言大笑,紛紛告別,往武當山而去。
×××
鍾玉雙的心裡又急又高興。急的是自己無法離家秋楓夢玉園;高興的是,三個姊姊也為
她高興不已。只要蘇小魂能解開冤情,縱使唐羽仙的事未了,在無心堂上也不需要受到那麼
多的留難。
鍾夢雙和鍾玉雙年紀較相近,兩姊妹的感情也特別好。鍾夢雙踏月到他妹妹的房裡笑
道:「小妹。這下你心情可舒坦多了吧!」
鍾玉雙含羞一笑,道:「三姊就會笑人家。我什麼時候心情不好啦?」
鍾明寶由窗口冒出頭來道:「小姨,心情好的話陪我去採那池中的蓮子。」
鍾夢朝窗口笑罵道:「大人談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鍾明寶一嘟嘴,朝鍾玉雙頑皮道:「小姨,我們小孩子談話,別讓大人來插嘴。」
鍾夢雙假裝生氣貌,道:「好啊--,你可是愈來愈頑皮了。待會兒三姨好好教訓
你。」
鍾明寶嘻嘻做個鬼臉,戴了鬼面頭「哇」--的一聲,溜了。鍾夢雙朝鍾玉雙一笑,
道:「小妹,我們到濤鳳瀑裡練劍如何?」
鍾玉雙一笑,道:「三姊最近劍怎麼練這麼勤了?莫非等蘇小魂闖入秋楓夢玉園時要好
好留難他?」
鍾夢雙道:「看你。現在心早已向著外人啦--」鍾玉雙不依道:「三姊就會窘人。別
說了,走吧!」
濤鳳瀑白水如布,長長若天上來直落潭中流水。鍾玉雙和鍾夢只到時,鍾字世家裡許多
子弟正在這裡接受武技指道。總負責的是「黑天使」鍾伯。另外,鍾秋雙、鍾楓雙也晉身到
教導的職位,負責新一代的武學擊技。
鍾秋雙看見兩位妹子來到,和鍾楓雙一使眼,兩人各由青石上躍起。
鍾秋雙手上綾羅直捲向鍾玉雙而來,鍾楓雙用的則是細細長長的玉蜂針。鍾玉雙一聲嬌
笑,取出紅玉雙劍迎向鍾秋雙的白綾羅中。鍾夢雙右手一抖,是九個碧環相生相剋而成的九
子連環。一時間,四道妙姿人影上下飛舞,煞是好看。在一旁的鍾家弟子全部停了下來欣
賞。鍾伯則含笑的觀察場中變化,身旁,鍾濤境也頻頻點頭。
鍾伯道:「玉雙這丫頭武學上大有進步。尤其昔年鍾玨先人的『逍遙心法』領悟上,更
是別有一番境界。」
鍾濤境點頭道:「幾年前她還走不過秋雙手下百招,今天已然可以支持三、五百招左
右。」
鍾伯道:「不如,將帝王絕學也教了她吧!雖然她年紀尚淺,但是資質之好,來日恐怕
將是這一代中最具殊勝成就。」
鍾濤境驚喜道:「大哥,玉雙這孩子果真能承繼你帝王絕學?小弟怕這丫頭有辱了大哥
的教導。」
鍾伯朗聲一笑道:「濤境,你大哥未娶,你的四個女兒不就是大哥的四個女兒?況且來
日蘇小魂來的時候,玉雙的成就當然得讓他大吃一驚才行。」
鍾濤境大笑道:「大哥偏愛,玉雙這孩子真是得天獨厚了。」說完,兩兄弟相攜手大
笑,直湯的水波旋起。
×××
冷明慧絕不能讓武當的武林大會成功。現在他在江湖上的聲望已逐漸被龐龍蓮取代,如
果楚老五真相再被發佈,那麼他這「天下第一諸葛」的威名便蕩然無存。此外,讓他憂心不
已的,是冷知靜落入葛浩雄的手中。
冷明慧進入他書房的密室之中。密室內,氤氳繚繞。在一座大丹鼎的四周坐了七個人,
戰刀七人組!這七人的骨格天資都相當好。冷明慧已經用了好長一段時間來改造這七個人,
要將他們體內的潛能全部發揮出來。
今夜就將大功告成,雖然這是件違反了天理的事。冷明慧依然決定按計畫去做。他走到
七人中戰刀阿大的身旁,把阿大舉起放入鼎中。隨即,出手順著由台會、上星、迎香、肩
井、天柱、期門、梁丘、大黃、足三里、地五會等穴一路點下。只見阿大大叫一聲,臉色一
下子成了紫色,身子顫動不已。冷明慧納氣,將軍荼利神功運集於兩掌之上,使勁往阿大太
陽穴擊下。阿大又大叫一聲,昏厥了過去。
冷明冰見著冷明慧疲憊的由密室出來,關心的問道:「大哥--,一切都妥當了?」
冷明慧疲憊的點點頭,坐在椅上喘氣。冷明冰又道:「現在,下一步要怎麼做?」
冷明慧喘了一口氣,道:「李風雪前輩的鞭刀你練得怎樣了?」
冷明冰道:「小弟自信已有十成的火候。」
冷明慧一笑道:「很好。卻莫誤了天下第一武侯的名號。」冷明慧深吸了一口氣又道:
「今晚,你連夜帶著戰刀七人組趕路,務必將冷知靜救出來,以免被葛浩雄做為要挾的用
具。」
冷明冰點點頭,道:「可是楚老五的事……」
冷明慧冷笑道:「隨後我將和本堡三位長老一同夢往劫持楚老五的體,這點你放心。」
冷明冰訝道:「大哥你要親自前往?」
冷明慧冷笑一聲,由書桌上拿起一封燙金的帖子道:「為什麼不?葛浩雄的邀請函都已
經送來了。」
冷明冰又道:「那和大哥同去的三位長老是……?竹」冷明慧道:「惡虎崖裡的恨天三
老!」
「恨天三老!」冷明冰驚道:「可是爹臨死前一再交代,切莫讓那三個老怪物出來,否
則又將是一番腥風血雨。」
冷明慧冷冷道:「如果恨天三老不助我們翦除對手,那麼血流成河的將是冷楓堡!」
冷明冰聞言,一歎道:「小弟祈望大哥三思。此事茲事重大,絕不可輕易為之。」
冷明慧一笑道:「這事我自會好好斟酌,你放心。現在你就帶著戰刀七人組即刻趕
路!」
冷明慧到了冷楓堡後山的惡虎崖壁上。崖下有洞,冷明慧以壁虎功爬下,到了洞口一翻
身進了去。洞裡,陰森森的寒氣帶著迴旋刺骨的冷冽風力,若是不知正確步伐,縱使是銅筋
鐵骨也得命喪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
過了風陣,便是一片褚紅沙土,一走近便有毛髮直豎的感覺。這是在火山之上的地表特
殊的現象,冷明慧的前幾代祖先也無法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只知一接觸後便要全身麻酸不
已,他們命了一個「陰電」的名稱,以別於天上的有形閃電。冷明慧循著前人所教導的方
式,用幾片木板以一層銀白金屬打造而成的辟火衣。這辟火衣是他祖父無意中發現的製造金
屬打造而成的。到底是什麼,也說不上來,似鐵非鐵。
冷明慧穿過了三層天然重設,已然發現三個怪人坐在一潭水池中央的石塊上。眼前,便
是恨天三老了。
冷明慧一笑抱拳道:「晚輩冷明慧向冷殺、冷煞、冷煞、冷狂三位堂伯請安。「
恨天三老各自冷冷一笑,冷殺道:「殺--」好一聲破空霹靂,立即,冷明慧感受到一
股迫空的殺機直向膻中穴而來。那勁道來得快又急,冷明慧身子一擺,如同楊柳臨風,左右
搖動不已;將軍荼利神功提升到第十二層,才算是險險解開了冷殺要命的一擊!這時,冷煞
無聲無息的一掌,已自拐個彎由後方襲到,打的是天宗穴。冷明慧雙肩一沉,雙手往後自肩
上向下壓,借這股力道揚躍而起。
冷狂出手,勢如狂飆;冷明慧隨氣機四下飄動,一折身,凌空到恨天三老頭上,連連打
出一十六掌之多。恨天三老各自狂笑,三人六掌往上一堆,硬生生消受了冷明慧的十六掌。
冷明慧一翻身,又回到原地。
冷殺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倒是大有進步。一年來你的功力又精進了不少!」
冷明慧恭身抱拳道:「多謝三位堂伯每年的指點。」
冷煞陰陰一笑道:「這個別謝我們。我們教你武功,你研製祛毒藥丹給我們,誰也不欠
誰。」
冷狂道:「今年的藥丹帶來沒有?」
冷明慧笑道:「當然,各位堂伯的事小侄怎麼敢忘?」
冷明慧說完取出一玉瓶,立即芳香撲鼻。冷明慧道:「三位堂伯,請接住了。「
冷明慧手上一揚,玉瓶在半空中竟自定住。然後,才慢慢落入冷殺的手中。冷殺眼中看
著玉瓶,露出無奈的眼色,一歎道:「外面的世界可還好嘛——?」
冷明慧道:「三月草長,群鶯亂飛,青山綠水,依舊如前。」
冷煞臉上也大失肅殺之氣,取代的是一種沒落的表情,喃喃自語道:「可惜我們將要老
此山中。」
冷狂雙目精光一閃盯住冷明慧道:「你還是不願放我們出去是不是?冷楓堡堡主是唯一
知道讓我們離去方法的人,你是不是不願把我們身上的禁制解去?」
這時冷殺已經打開了玉瓶,驚呼道:「怎麼有六粒解藥?」
這話,立即引得冷煞、冷狂一驚,循聲望去。可不是,冷殺手上正放了六顆紅色的丹
丸。冷殺注視冷明慧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冷明慧抱拳道:「小侄無能,盡力日夜趕作,最多造得出六顆,可解三位堂伯二年的痛
楚。」
冷煞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
冷狂急聲道:「是冷楓堡有大難,還是你想放我們三人出去?」
冷明慧大笑道:「是小侄想請三位堂伯出去散心。」
※ ※ ※
北斗、俞傲先往武當山而去;潛龍和趙任遠是第二批;最後的,是蘇小魂和大悲和尚。
蘇小魂經過蒲州時還去探望了冷默。冷默已經封刀,決定和小翠到遠方經營牧場。大悲和尚
合十為禮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當真是我佛門中
人。」
這話,引得小翠在旁好奇的問道:「阿默以前是做什麼的呢?他從來不跟我提?」
大悲和尚一愕,答道:「殺牛的。」
蘇小魂也急道:「而且還是江南有名的師傅呢!」
小翠釋然一笑道:「我去準備些餐點,你們男人聊聊。」
冷默看著小翠消失在後門的背影,朝蘇小魂笑道:「多謝兩位為我遮說。」
蘇小魂道:「誰叫我們是朋友?」
冷默大笑道:「哈、哈、哈,好個朋友……。」
三個男人的笑聲,讓屋外的小翠暗暗拭去了淚。她怎麼會不知冷默是做什麼的?每天夜
裡的夢話她早可揣測出七、八分。只是自己深愛這男人,況且這男人可以為自己脫離江湖,
那她還有什麼好苛求的?
冷默聽完蘇小魂所說武當山上武林大會的事,皺眉道:「這事恐怕會激起冷……冷堡主
走向偏激!」
蘇小魂訝道:「冷兄的意思是……?」
「恨天三老!」冷默歎了一口氣,道:「冷楓堡內最可怕的恨天三老,如果冷明慧放他
們三人出來,那後果不堪設想。」
蘇小魂和大悲臉色一變道:「恨天三老?」
蘇小魂道:「他們三個人還沒死?」
「沒有!」冷默苦笑道:「而且,冷堡主的軍荼利神功有一半是他們指點的。「
蘇小魂歎氣道:「傳說,這恨天三老根本就是死亡和血腥的化身。」
冷默道:「正是。不過,他們因長期中毒,所以天柱穴是他們的致命傷。」
蘇小魂沉思後,又道:「冷兄,你可知冷明慧通夷叛國的資料存放在那裡?」
「這……,」冷默猶豫未答。蘇小魂正想再說什麼,「碰」——一聲,小翠衝了進來,
淚眼看著冷默,手上拿著菜刀。
冷默訝異道:「小翠,你怎麼了?」
小翠把菜刀架上脖上。冷默、蘇小魂、大悲和尚三人驚道:「不可——。」三人同時站
了起來。
小翠堅決搖搖頭,後退一步,朝冷默道:「阿默——,小翠雖然是鄉野村婦也還曉得國
家社稷為重。阿默,你是我心中所愛,我……我不願你做出對不起祖先的事。」
冷默一楞,蘇小魂道:「小翠姑娘,有話慢慢說,……。」
小翠搖頭道:「阿默,你看他們對你多好。你以前做什麼難道你的夢話不會告訴我嗎?
我……我只是不想說破。可是……可是今天有人通敵叛國,難道你要做幫兇?」
小翠說到後來,竟是泣聲不已。冷默動容,蘇小魂和大悲和尚也為之神情激動。
小翠又道:「阿默,你不說,那我們黃泉見吧!」
「小翠不可!」冷默出手,奪下小翠手上的刀,丟到地上「噹」——的一聲。小翠嚶一
聲,投到冷默的懷中哭泣著。
冷默歎口氣,道:「就在他書房密室裡,一個大丹爐的下面。這也是我無意中瞧見的,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該告訴你們。」
小翠由冷默懷中抬起頭,笑道:「是的,你應該。阿默,你這樣救了許多百姓。」
蘇小魂拍拍冷默的肩,道:「冷兄,蘇某謹代天下蒼生向你致謝。」
冷默苦笑,不語。小翠笑道:「飯快焦了,我去端來。」說完,一溜煙走了。身後,傳
來三個男人爽朗笑聲。
※ ※ ※
蘇小魂在第六天晚上趕到了武當山。武當派為著後天的武林大會,上下顯得相當的忙
亂。丐幫的雷齊因為感謝鍾玉雙的救命之恩,在江湖上各處聲援葛浩雄這次武林大會。同
時,雷齊發動了幫中弟子大動員,盡速將各門各派的代表以最快的速度往武當山送來。預計
後天早晨可以全部到達,以準時參加中午開始的澄清血案大會!
蘇小魂一到了武當山上,立即和在暗處的俞傲、北斗、潛龍、趙任遠四人聯絡。四人分
據武當派中四個重要的角落,大悲和尚也挑了個地方隱藏,準備對付暗中前來破壞的神秘組
合和冷楓堡。當然,他們的重點有兩處。一是楚老五的棺木房,一是囚禁冷知靜和梅夫人的
囚房。
唐笑和唐雷則守住後山的隘道上。武當山的後山有兩條路,另一條則交由武當派長老,
張正風和趙泰兩位負責。蘇小魂見一切妥當後,便進入內廳和葛浩雄及武當新任掌門破塵道
長韓立羽見面。
葛浩雄一見蘇小魂進入,當先站起來迎上道:「蘇兄弟,僵門的事可真的是轟動江湖
啊——。」
蘇小魂笑道:「幫主誇獎了,是小魂的朋友們捨命的成果。蘇某只是在旁敲邊鼓的而
已。」
葛浩雄大笑,拍拍蘇小魂的肩。這時破塵道長也過來,一揖道:「這位,可是聞名天下
天蠶絲的傳人,蘇小魂蘇大俠了?果然是『神沖內,智明靈台』。」
蘇小魂急忙回禮道:「道長這話可是取笑了蘇某,那堪得上道長的溢贊。」
三人復大笑,各自落座。葛浩雄道:「丐幫的雷幫主傳來的消息,武林眾豪將在明晚住
到山下的村鎮之中;後天早晨再分別上山來參加中午的大會。只怕這段期間,冷明慧和神秘
組合那派人馬會來搗亂。」
蘇小魂點頭道:「對冷明慧而言,最重要的是冷知靜和楚老五的體。對那個神秘組合而
言,最重要則是梅夫人和楚老五的體。或許,我們可以利用這點情勢稍加以控制雙方人
馬。」
破塵道長韓立羽道:「不知蘇兄的意思是……?」
蘇小魂一笑,道:「在武林大會的廣場中掘三個深坑,分別用棺木將冷知靜、梅夫人、
楚老五裝入其中。」
葛浩雄大笑,道:「好。好計策。這下兩方人馬反而不知道該如何來奪取其二,弄個不
好反而會誤殺了自己人。」
破塵道長道:「誤殺?葛幫主的意思是……?」
葛浩雄道:「蘇兄弟擔心的,是兩方人馬都寧可毀去楚老五的面貌,讓眾武林群豪認不
出來。到時,眾人反而會說我們是矇騙他們。如果他們用的是霹靂堂的火藥,那豈不是骨全
無?」
破塵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如果將三人埋在附近,他們無法用炸藥滅,那只好用武
力硬搶了?」
蘇小魂笑道:「以武力硬搶,只怕天下間能敵得住武當、鷹爪聯手的,恐怕沒幾個。」
葛浩雄笑道:「當然,再加上你那些朋友們,我敢說一定沒有。」
破塵道長猶豫道:「可是將他們埋在裡面,恐怕捱不過一天便要氣絕。這要如何是
好?」
蘇小魂一笑道:「又不是只埋他們一個。」
破塵道長駭然道:「蘇兄的意思是另外有個活人?」
「對!」蘇小魂笑了,愉快的道:「大悲和尚和梅夫人,潛龍和冷知靜。就算冷楓堡和
那個神秘組合打敗了我們,打開了棺木,也要受到重重一擊。」
破塵道長愕然看看葛浩雄一眼,歎道:「和冷明慧為敵固然是一輩子最大的不幸。不
過,如果和蘇兄為敵,恐怕要倒八輩子的楣!」
葛浩雄皺眉道:「可是那來那麼大的棺木?現在要做也來不及啊?」
蘇小魂一笑,道:「我記得剛剛葛幫主說什麼事轟動江湖是不是?」
葛浩雄一愕,大笑道:「你這個臭小子,可是那個『不死無聊鬼』的董老怪送了你三副
棺材當謝禮嗎?」
※ ※ ※
皇甫秋水在武當山區的另一峰上,等待彭剛傳來的消息。身後,站了一位全身蒙面,衣
上繡了黃色八瓣的神秘人。這神秘人,赫然是令楚老五喪命在鞭刀之下的人。
皇甫秋水道:「副總護法,今日總算見到你這個人,要不是幫主的令牌,我還以為你是
蘇小魂那幫人喬裝的!」
神秘人道:「副幫主,幫主特許我蒙面及不現身在幫中,那是因為在下負有特別的任
務!」
「喔——?」皇甫秋水雙目精光一閃,旋即消失,又藐然一笑,道:「幫主行事,神鬼
莫測。只是……。」
神秘人道:「只是什麼?」
皇甫秋水盯住神秘人外露的瞳子,道:「只是,似乎連幫主都沒見過你的真面目。」
神秘人沉聲道:「不錯。今天在下雖然名為貴幫的副總護法,可是實是客卿的地位。就
算幫主對在下,也沒多大的約束能力。」
皇甫秋水臉色一變,旋即恢復正常,道:「那麼,幫主為什麼要信任你?為什麼敢將這
份責任交給你?」
神秘人似乎冷冷一笑,道:「因為我救過他的命。」
皇甫秋水一愕道:「幫主武學至臻化境,有誰能他於危急?」
神秘人一笑,道:「黃泉!」
「黃泉?黃泉天外來的黃泉?」皇甫秋水大聲道:「黃泉的武功竟然比幫主還高?」
神秘人搖頭道:「不是。只不過那時幫主行功走火入魔,而黃泉正好出手。在下路過,
順便救了幫主罷了。」
皇甫秋水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那麼,你現在的任務是什麼?」
神秘人沉聲道:「毀了楚老五的體!」
神秘人話聲剛落,一道人影已自山腳下快速上來。神秘人道:「彭剛來了。在下先走一
步,武當山大會再見。」
神秘人說完,一揚身,如驚鴻般的身影倏忽消失在月下樹林中,皇甫秋水注視神秘人消
失的背影,心下暗自驚訝,好俊的身手,全然不著痕跡。
彭剛到了眼前,恭身道:「屬下啟稟副幫主,據武當內部藍色四瓣知絕傳出的消息。武
當派已在會場上挖掘了三個大坑,準備將梅夫人、楚總護法、及冷知靜裝入棺木之中,埋到
坑裡!」
「什麼!」皇甫秋水「唰」——的站了起來,冷笑道:「好狠的手法,分明是想要造成
本幫和冷楓堡之間的猜忌。」
彭剛訝道:「屬下不明白副幫主的意思是……?」
皇甫秋水冷哼一聲,沒有回答,又道:「冷楓堡的動向如何?」
彭剛道:「冷楓堡二堡主冷明冰率領戰刀七人組已經在二十里內;至於冷明慧的動向則
不明。據說丐幫那邊也不斷注意他的行動,只是也一直一無所獲。」
皇甫秋水皺眉道:「冷明慧不可能不出現啊——。那麼,他是用什麼方法離開冷楓堡?
現在又在那裡?」
彭剛恭敬道:「屬下辦事不力,請副幫主治罪。」
皇甫秋水一笑,道:「這不關你的辦事能力。就是幫主對冷明慧也是心有忌諱。」
彭剛恭身道:「謝副幫主。」彭剛稍一猶豫,道:「幫主這回不親自前來?」
皇甫秋水搖頭,道:「幫主不來。不過,幫主座下五大天君中的北方白金天君會先
來。」
彭剛訝道:「幫主座前的五大天君也出動了?」
皇甫秋水冷冷一歎,悠然望向天上懸月,道:「天君下凡、天搖地動。恐怕,幫主將大
舉發動橫掃林的大計了。」
彭剛無言,點點頭。皇甫秋水看了彭剛一眼,道:「你似乎有什麼心事?」
彭剛強打勇氣,道:「幫主雖控制南六省大半幫派,可是實力未固。此時發動總攻擊,
可能太早了一點。」
皇甫秋水聞言,點頭道:「想不到你心思倒是周密。在副幫主跟我提起了你,似乎可堪
大任之材。今日看來,果然不錯。以前是太埋沒你了。」
彭剛聞言,急道:「副幫主溢讚了。彭剛淺見,望副幫主莫要責怪才好。」
皇甫秋水一笑,道:「你過去老副幫主那邊,順便轉告五大天君及副總護法也參加這次
戰鬥之事。」
彭剛又訝異道:「傳說中的副總護法也來了?」
皇甫秋水點頭道:「你去吧!本座還得指示唐羽仙,讓她做為本幫這次戰鬥中重要的棋
子。」
唐羽仙輕輕撫愛騎「火雲千里」的鬃毛,一聲長歎,忍不住就是心中一酸。皇甫秋水朗
笑中到了面前,道:「小丫頭,又在想蘇小魂那個小子啦?」
唐羽仙急忙一拭眼眶,站起來,道:「恩公!」
皇甫秋水一笑,漫步到唐羽仙的身側拍拍她的肩膀,道:「後天中午就要將武林大會。
今晚你得要先潛進去找個妥當的位置才行。」
唐羽仙恭身道:「是。只是……,用什麼法子呢?」
皇甫秋水一笑,道:「你先化裝成丐幫的弟子,再由武當的後山上去。就算遇人盤查,
也可以矇混過去。當然,老夫會隨在你後面,有了危機會助你一臂之力。「
唐羽仙感激的抓住皇甫秋水的手臂,道:「謝謝你,恩公。羽仙的心願若得以完成,願
來世啣草以報。」
皇甫秋水大笑,眼中竟不自覺露出關愛的眼色,撫著唐羽仙的頭道:「江湖兒女,那來
這些話。呃——,蟬翼刀法更高的『天地、天道、』三天極門刀法,你練得怎樣?」
唐羽仙道:「承蒙恩公相授,羽仙自覺已有些心得。」
皇甫秋水微笑,道:「三天極門的武學境界,老夫只是替人代授,老夫自己也未嘗學
得。那是那人見你天資穎悟,乃是武學中的奇材,所以特別破格轉述於老夫。」
唐羽仙急道:「那位前輩是誰呢?」
皇甫秋水稍一猶豫,本不想答。一見唐羽仙在懷中仰頭看他,眼中儘是如子女仰賴父母
的祈求眼色。他心下不禁一激動,說出了口:「龐龍蓮先生。」
「龐先生?」唐羽仙一沉思,隨即興奮道:「就是目前在江湖上聲譽追過冷楓堡的龐先
生?」
皇甫秋水含笑點頭,唐羽仙高興笑道:「恩公!你也認識龐先生?」
唐羽仙隨即又一偏頭,道:「那……那你為什麼不學三天極門的心法呢?而只是轉教於
羽仙?」
皇甫秋水道:「這和老夫的本門心法不同,學了反而無益。」皇甫秋水一頓又道:「現
在時辰還早,有半個多時辰的光景,你就演練一遍給老夫看吧!」
「羽仙遵命!」唐羽仙說完,朝皇甫秋水一抱拳,後退了三步。一伸手,蟬翼刀竟自由
腰帶中彈飛入手。
皇甫秋水在旁讚道:「好!『通於一而萬事畢,心得而鬼神服』。天地起勢的心法,已
然有成。」
皇甫後退到一塊大石上,只見唐羽仙的蟬翼刀舞化起來。其刀勢如行雲流,在月色之
下,似隱無痕。其間淡淡刀上蟬翼映著月光,濛濛偶爾琉璃光彩,更是驚鴻一瞥。到奇妙
處,宛若來自天外仙境,其無形無跡,不可忖測其來其去。皇甫秋水望著唐羽仙的身影,漫
妙中已無以前浮燥殺機,取代的,竟隱隱有了宗師的雛形。
※ ※ ※
「游心於淡」、「合氣於漠」、「有莫舉名」、「使物自喜」、「立乎不測」、「游於
無有」!
鍾玉雙隨著鍾伯的口述心法,手上一雙紅玉劍,如行雲流水,全然已入無心無我境界。
一套劍舞演畢,鍾伯得意大笑,點頭欣喜道:「玉雙這丫頭想不到資質如此之好。」
一旁的鍾濤境笑道:「是大哥誇獎了。玉雙這孩子還須大哥多多磨練呢!」
鍾玉雙深吸一口氣,體內氣機竟自能百脈流通。微笑走近道:「多謝伯父教導。玉雙覺
得脈道氣機舒暢不已。」
鍾伯點頭道:「你手上紅玉雙劍和天蠶絲、蟬翼刀俱是兩百年前劍秀才前輩所鑄的兵器
極品。而其中心法運用又各有相佛之處,這點你要記住了。」
鍾玉雙恭敬道:「玉雙記住了。」說完,偏頭一笑,道:「他們的心法是怎樣呢?」
鍾濤境一笑,道:「這丫頭,莫非你想先找出蘇小魂的缺點,到時好好給他一點顏色瞧
瞧?」
鍾玉雙臉一紅,道:「爹——。你又取笑人家了。」
鍾家二老見鍾玉雙兒女情態,大笑了起來。鍾伯道:「好。伯父告訴你!那蟬翼刀是以
『三天極門』為最高層次,可說是若達到十二層則心刀合一的境界。」
「那……那天蠶絲呢?」鍾玉雙紅著臉問道。
鍾伯道:「自從兩百年前太史子瑜由刀悟道,以至於死後。當時喬韶伊前輩返回所住的
小屋內,也開始鑽研佛學心境。兩百年來,歷四代主人皆未出現江湖。」鍾伯似是沉思,又
似回憶道:「蘇小魂手上天蠶絲心顯然已較兩百年前更有進境。其中隱隱有藏密的淵源。這
點,雖然伯父和他交過手,可是尚不知如何真確。」
鍾玉雙笑道:「那這三種心法共同的是什麼?」
鍾伯沉思後,一笑道:「共同的,它們原始的根源是莊子心法而來。不過,這兩百年來
經後人的精進研究,可能已分別參透了些佛學義理。」
鍾玉雙道:「紅玉雙劍的心法也有嗎?」
「當然!」鍾伯傲然一笑道:「帝王絕學已經不只是莊子心法中的『應帝王』而已。其
中更加入了『瑪哈噶啦』的心法。」
「瑪哈噶啦?瑪哈噶啦是什麼?」鍾玉雙訝異道。
「大破邪、大破無明心!」鍾伯眼中洋溢一片虔誠道:「除一切惡的瑪哈噶啦,正是藏
密最尊大威力的佛。」
鍾玉雙似懂非懂又道:「那麼密宗的大手印呢?」
鍾伯微笑道:「密宗大手印、大圓滿是以紅觀音為本尊,另以馬頭冥王破一切惡。所以
皆露出憤怒像,以使世人邪惡之心得以因畏懼而幻滅。瑪哈噶啦則是最大威力的憤怒佛,旨
在人心長留空台明,不染一絲八風邪念。」
鍾玉雙恭敬道:「玉雙謹領伯父教誨。」
鍾伯大笑,道:「玉雙,今天練到這裡。我和你爹還要品茗長談武林事呢!」
鍾玉雙恭身道:「爹——,伯父,玉雙告退。」
鍾玉雙回到秋楓夢玉園,三個姊姊立即圍了上來。鍾夢雙搶先道:「小妹,練得怎樣?
辛不辛苦?」
鍾玉雙一笑,道:「不會。練完後只覺心台一片寧靜,而氣機上的運行更覺暢通無
礙。」
鍾楓雙道:「真的?太好了。快來和姊姊們一起研究我們組成的太極兩儀三才四象五行
陣吧!」
鍾秋雙笑道:「大妹,看你這樣子的著急。小妹回來都還沒得歇呢!」
鍾楓雙笑道:「放心吧——,小妹可是主謀啊——。」
鍾玉雙道:「大姊,小妹不累。只是,怎麼我們四個人會變成有五陣勢出現呢?」
鍾楓雙道:「還不是你三姊想出來的鬼點子。」
鍾夢雙急道:「喂——,二姊,你不可以出賣我喔——。」
鍾楓雙笑道:「她說,我們四個到時候加上蘇小魂,讓他以自己在陣中,看他如何破自
己的陣?」
鍾玉雙聞言,歎道:「真是巧思之作,不知姊姊們想出來沒有?」
鍾夢雙狡黠一笑,道:「就等你回來透露蘇小魂的武學心法,這樣才能事半功倍。」
眾姊妹說完一陣嘻笑,便到秋楓夢玉園擺開了陣法。一經動,四道人影上下飛舞了起
來。月色之下,鍾玉雙一揚身,臨風而起。抬頭,皓月依舊,只是蘇小魂人現在做什麼呢?
一聲長歎,兀自使劃雙劍指向一輪明月,衣襟飄間,俱是無限相思情!
※ ※ ※
蘇小魂看著場中那三座墳,得意的向葛浩雄笑了笑。墳最外圈是武當派的弟子負責把
守;第二圈則下鷹爪幫的手下。最內圈,由俞傲、北斗、趙任遠三人分任司責。此外,葛浩
雄負責對外聯繫的事物;破塵道長則負責武當山內部的調度。現在,最空閒的人是蘇小魂。
葛浩雄看了看蘇小魂道:「現在整個武當山上唯一沒事的人好像是你?」
蘇小魂笑道:「能者多勞。葛幫主,就麻煩你多擔待一些了。」
葛浩雄搖頭歎氣道:「就是死在你這句話下。你還不快閃到一邊去,免得我看了生
氣。」
蘇小魂當真聽話,說走就走,一下子便沒有了人影。
老鬼在後山中等待裡面傳來的信號。今夜是動手的大好時機。一來後天即將開武林大
會,內部必然做最後的整頓工作。二來是白金天君趕到後,黃土天君和赤火天君也隨後趕
到。老鬼現在心裡焦急的,是武當派內知絕是否能按照計劃完成任務。
知情提著食盒走到後山,冷不防知絕由樹叢中閃了出來。知情嚇了一跳,正想拔劍出
手。知絕叫道:「二師兄,是我。」
知情定眼一看,笑罵道:「知絕,是你?唉,怎麼也不事先打個招呼?我還以為是敵人
潛進來了呢!」
知絕笑道:「我武當如今是固若金湯,又有誰闖得進來?」
知情點頭,道:「話雖如此,小心點總是好的。」知情一頓,又道:「師弟,你不是在
前院嗎?怎麼到後山來了?」
知絕環顧四周,低聲道:「二師兄,小弟有件秘密之事相告,請二師兄幫小弟出個主
意。」
知情一愕,又好氣又好笑道:「幹嗎——?是不是又跟山下那個小玫瑰姑娘發生爭吵
啦?」
知絕似乎是難為情點點頭,知情哈的一聲便要仰天大笑。可惜,他的聲音永遠只能留在
喉頭裡咕嚕作響。知絕手上多了把匕首,匕首,已經割破了知情的喉嚨。
「唉呀!真是無聊透了。」說話的是負責看守後山兩位長老之一的趙泰。趙泰瞅了張正
風一眼,道:「師兄。破塵那個晚輩要我們兩個來看守這個鬼地方,真的是虐待人。」
張正風也歎口氣,道:「無聊沒關係,現在責任加身,連瓶酒都沒有,那才真的是慘
哪!」
張正風的話才剛說完,就聞到一股醉人的酒香。趙泰、張正風兩個人同時眼睛一亮,又
叫道:「好酒!」
兩人才站起來,便看見知絕拿了食盒來。手上,端了一芳香撲鼻的,不是酒是什麼?趙
泰「唰」——的一聲,率先落到知絕面前道:「哈、哈,總算有酒了。是不是你師父用來慰
勞我們的啊——?」
知絕點頭笑道:「正是掌門師父來孝敬兩位長老的。」
張正風也由樹梢躍了下來,饞嘴笑道:「哼、哼,這個破塵總算是知道敬老尊賢。師
弟,來、來,一人一大口。」
知絕冷笑的,看著兩位長老一人一口,輪流的往嘴裡灌。他由懷中,取出一隻鴿子;暗
中,蹲到一旁放了出去。
老鬼接到了鴿子,翻看腳上有個藍色的腳環後,冷冷一笑,道:「走吧!事情已成
了。」
老鬼揮動僅存的左手,眼中露出憤恨的表情來。他們四人潛伏到山道附近,只見剩下一
個知絕站在那裡。
老鬼飛身過去,問道:「事情都辦妥了?」
知絕恭身道:「小的回副幫主的話,武當兩位長老已經被迷醉在樹叢中,沒有問題
了。」
老鬼道:「在那裡?」
知絕指指右側的樹林,老鬼一言不發的飛身而入。旋即,裡面發生了兩聲悶哼,似是人
在睡夢中被殺所驚動的最後一口氣喘出。
老鬼漫步走出,詭笑道:「這才是真正的沒有問題。」一頓,又道:「地圖呢?」
知絕已知眼前這位副幫主的心狠手辣,那裡還敢怠慢,急將地圖取了出來,交給老鬼
後,道:「小的現在回去,以免引起別人起疑。三座墳的位置距離,圖上都已有詳細描
寫。」
老鬼點點頭,道:「好。你回去吧!」
知絕一恭身,轉身要走,老鬼又道:「等等。你可知誰在那座墳中?」
知絕回身,道:「此事極為隱密,小的並不知。」
老鬼稍一沉思,即揮手道:「好,你去吧!」
「是!」知絕又一恭身,轉身飛馳而去,消失在夜色之中。同時,三名天君飛身落到老
鬼身。
白金天君道:「副幫主,何不將那小子一併作了?」
「不!」老鬼道:「這個道士留在武當中還有用。就算要殺,以後多的是機會。」
老鬼說完,把地圖交給黃土天君道:「現在竟然無法知道那三座墳到底誰是誰,只好把
三座墳全炸掉了。」
黃土天君接過地圖,詳細看了看,點點頭,道:「我大約需要一個半時辰的時間來挖掘
地道。」
老鬼點頭,道:「好,此事交由你和赤火神君負責。你挖好地道後,由赤火來埋炸藥。
我和白金到前面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眾人一點頭,老鬼率先往武當山上急投而去。白金天君也一吸氣,尾隨而上。黃土天君
和赤火天君兩人低聲相互商量了一下,雙雙也飛身往武當山上而去。
冷明冰在暗處中把經過情形看打一清二楚。雖然距離較遠而無法明白他們的交談是什
麼,不過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一條路可以直上武當山。冷明冰向戰刀七人組打個
招呼,八個人便也循著這條躍向武當山。
冷明冰一路上飛馳,驚訝於老鬼和老鬼身旁瘦瘦乾乾四十來歲漢子的殺人手法。用掌的
顯然是老鬼;那個用劍就是那名漢子了。一路上的暗樁,非一掌擊殺即是一劍斃命。他不由
得又提高了幾分警惕。
冷明冰帶著戰刀七人組到了後門,一招呼,八個人便各自用了隱蔽的身法翻身進入武當
派之中。冷明冰此時不得不佩服冷明慧。經由冷明慧的改造後,戰刀七人組的戰鬥能力和戰
鬥意志,不但是一流的,甚至可以說是可怕。如今,戰刀七人組的七人,已經喪失了自我意
志,而完全聽令於冷明冰的手勢指導。他們是最好的殺手傀儡,完全依主人的意志而行動。
冷明冰復仇的怒火中燒,蘇小魂斷鞭之辱,是他終生的羞恥。
※ ※ ※
蘇小魂查巡各處暗樁,到了後山顯然不對勁了。手上的木條板拍出二長一短的信號,竟
然接不到回音。現在,他最想知道的,是武當二位長老被破;或者是唐笑、唐雷的那條路被
破?如果敵人打敗的是唐笑,那未免來的人太可怕了。蘇小魂取出信號彈,往空中擲去的一
剎那,道觀之中已傳來兵器相交的聲音。
蘇小魂沒有立刻回山,他相信以武當山上目前的實力,誰都討不了好。蘇小魂的方向,
是找唐笑和唐雷。
還好,唐笑皺眉看著武當山上,問道:「山上怎麼了?難道冷楓堡或者那個神秘組合闖
了進去?」
蘇小魂一歎,道:「武當兩位長老負責的那條路,恐怕已經被人攻破了。」
唐笑皺眉,道:「這事有蹊蹺,總不成連個受襲的信號都沒通報!」
蘇小魂點點頭,道:「這裡請唐前輩依舊守著,我到那邊去看看。」
蘇小魂發現張正風和趙泰時,發覺他們已經死了一個多時辰。一個多時辰,什麼事都會
發生。蘇小魂倒吸一口氣,正要轉身,後面,竟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氣勢籠身罩了下來。蘇小
魂一愕,道:「閣下好凌厲的氣機!」
蘇小魂說完,慢慢轉身;對方,顯然也很訝異在這壓迫下,蘇小魂的回身竟無一點破
綻。蘇小魂用盡了吃奶的力氣,終於面對後面這個不速之客。落入蘇小魂眼中的,是衣服上
黃色八瓣的蓮花瓣!
老鬼發動了攻擊!他計算黃土天君已經接近目標,只有攻擊才能吸引住三圈防守的耳
目。所以在一聲招呼下,白金天君由西側舉劍而下;老鬼則由東側呼嘯中,越過外兩層,直
接對上守住內圈的趙任遠。
趙任遠看那老鬼凌空而下,不覺罵道:「他奶奶的,你就專挑老子接班的時候,就不能
晚一柱香時間讓俞傲來對付你啊——。」
趙任遠嘴裡說著,手下可沒閒著,和老鬼硬幹了起來。另端,白金天君一劍凌空而來,
心中還計算著這一劍可以同時殺多少人。冷不防,無聲無息的一劍,由下端了上來,好銳利
的一劍。
兩劍在空中擊出一串火花,使劍的兩人雙雙落地。白金天君冷笑道:「好劍法。你是
誰?」
「北斗!」北斗笑道:「你呢?」
「你不用知道,」白金天君道:「北斗交匯時的北斗,果然名不虛傳。不過……。」
北斗一腕手中劍,道:「不過你活不過今晚了。」
白金天君聞言一愕,這本來正是自己要說的話,竟然叫眼前這傢伙先說了。他冷冷一笑
道:「出劍吧!」
「好!」說好就好,北斗的劍已無聲無息由空而生。白金天君大喝一聲,手遞劍出,威
勢不讓對方!
破塵道長和葛浩雄正在破塵的禪房中相商,倏然聽見了兵器聲。兩人一愕,站了起來的
同時,知情和知滅已經負了重傷被人丟了進來。破塵臉色一變,已見門口窗外躍入了七個
人。七個人,同一種打扮,同一種眼神、同一種殺機。
戰刀七人組!
破塵道長一揚手中拂塵,就要出手。葛浩雄急道:「道長小心。」
破塵道長一愕,住手道:「葛兄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對?」
葛浩雄注視眼前的七人,歎氣道:「他們已不是平常人,所以出手非他死即我們喪命!
道長注意他們眼神看看。」
破塵道長注視前面這七個人的眼神後,訝異道:「這似乎是來自塞外大修羅玄秘法,想
不到中原竟然也有人會。」
「大修羅玄秘法?」葛浩雄皺眉道:「這那門子功夫?」
破塵道長苦笑道:「貧道也不知道。不過,據典籍上記載,凡是被施法修煉的人,潛力
都可發揮得非常透澈。」
葛浩雄冷笑道:「老夫倒想試試這些人的能耐!」
葛浩雄說完,手上大鷹爪力已然充斥,大喝一聲,右手成爪直扣向一人頭頂百會穴。這
時,破塵道長手上的拂塵也動,化絲成鋼,一柄拂塵柔毛竟已似劍堅鋌而出。戰刀七人組突
然之間像是受了什麼魔法似的,每個人口中怪嘯一聲,齊齊出刀,瘋狂的向葛浩雄和破塵道
長砸到。
白金天君和北斗一戰,兩劍互遞都快得驚人。驀地裡,一聲高吭又由天而來。一條鞭刀
已然從最外圈往內掃入,是李風雪的鞭刀!老鬼正和趙任遠纏鬥,雖然只剩下左手,可是體
內的大移轉神功可不受阻。
運行起來,趙任遠已經漸漸被老鬼牽引住。冷明冰見眾人陷入混戰之中,殺開了一條血
路,舉鞭便往噴上擊去。想藉著鞭掀之力,將棺木給抱出來。老鬼往這兒一看,那還得了;
若真是給冷明冰掀開了,在底下的黃土天君和赤火天君豈不是白費了心機。老鬼身子飄起,
自讓趙任遠循著空隙擊來;老鬼後退、一閃。趙任遠雙掌擊向冷明冰,半空中老鬼暗運神
功,使出大移轉神功的「移花接木」手法,硬是把趙任遠的掌勢又加了幾分,直擊冷明冰而
下。
冷明冰冷不防趙任遠襲來,大喝一聲,反手出鞭。趙任遠冷哼一聲,向上往起旋即往後
一翻。同時,趙任遠雙掌齊飛,硬是把老鬼下落的身姿頂了回去。老鬼受此一擊,往後一
縮,竟落入冷明冰鞭刀擊殺範圍之內。斗遭此一變,老鬼一驚,身子側翻避開冷明冰神秘莫
測的一鞭。
白金天君連出三百一十六劍,北斗最少也出了三百劍之多;兩人尚未相互交擊一聲。白
金天君冷笑一聲:「好劍法,何不再接這一劍試試?」說完,一劍緩緩推出。
北斗摒氣凝神,道:「好劍法,正如所望。」
北斗出劍,正如秋月臨地,輕渺如煙。兩人劍勁相碰,悶噹一聲,劍氣相互激湯;劍身
和劍身相貼,各自緩緩使勁推向對方。緊接著,一聲暴喝,白金天君的劍身竟離劍柄,唰—
—的插入北斗的身體。北斗劍進,其勢一偏,刺入白金天君的左肩。
北斗受了機關重創,悶哼向後倒地。白金天君一聲冷笑,復由袖中取出短劍,便要往北
斗落下。一片刀光,由腦後門捲來!白金天君大驚,往前一竄;身在半空反轉,短劍已指向
身後。白金天君忽略了一點是,躺在地上的北斗此時竟然躍起,抱住了白金天君,讓胸中斷
劍突透白金天君體內。白金天君突受此變,還待掙扎,奈何刀光又捲到。方白金天君只覺已
力不從心,看向出刀的人,俞傲!
冷明冰手上的鞭刀果然神鬼莫測。加上老鬼和趙任遠間彼此心裡有鬼,冷明冰以一戰
二,卻能創傷二人。老鬼看看時辰也差不多了。且白金天君慘叫中已喪命黃泉,他更不願戀
戰。老鬼一聲呼嘯,自往場外而去。武當門人怎能讓人來去自如,早便嚴陣以待;老鬼一
離,立即以兩儀十三重劍陣團團圍住。
趙任遠眼老鬼離去,只好獨力承受冷明冰的鞭刀之力。另一端,俞傲正用全力以內力幫
北斗恢復氣機。冷明冰此時似已殺得瘋狂,無奈趙任遠身手來自大內不傳之秘,儘是多奇門
怪招,一時之間還真拿他不下。而這時,四周的武當弟子和鷹爪門下又越來越多。冷明冰大
喝一聲,手上鞭刀狂使,使的是「狂風十八掃」。只見一片鞭影中,氣勢所罩,眾人紛紛後
避。冷明冰一聲狂笑,雙目盡赤,最後一招」天地崩落」威猛絕倫的鞭勢,已然罩向為北斗
療傷的俞傲頂上。鞭刀範圍之內,已無人有能力解救;除非有長過他手中鞭長的兵器或可一
擋。冷明冰冷笑,俞傲心死!
破塵道長和葛浩雄真的是覺得心驚膽跳,眼前的戰刀七人組,在他們的刀法中唯一存在
的就是——死亡。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不久便讓破塵道長和葛浩雄叫苦不迭。起先,破塵道
長的拂塵連連打中了三個人的肩井穴,本以為可以癱瘓他們的戰鬥能力。誰知,這些身後大
修羅多秘法的敵人,不但是銅筋鐵骨,甚至全身的穴道都移了位。葛浩雄更是驚駭,在他大
鷹爪力之下,眼前這些人不但沒有絲毫的痛苦,而且愈發猙獰的臉色,更是沒命的舉刀朝他
砍來。每一把刀都告訴他四個字——同歸於盡。
戰刀七人組的七個人雖然都受了傷,可是破塵道長和葛浩雄也好不到那裡去。兩個人心
下早有覺悟,只有用武當七七四十九大北斗陣法來累死眼前這七人。破塵道長和葛浩雄互視
一眼,雙雙搶攻推出湃湧氣勁,硬是擠出的一道空隙中飛身而出。
冷明冰一鞭而下,本是得意無比的臉上,訝異猶然而生。他又看了那個人,蘇小魂!只
有蘇小魂的天蠶絲比他手上的鞭刀還長;也只有蘇小魂的天蠶絲才可以穿破鞭刀形成的是風
罩。
蘇小魂的天蠶絲化成無限圓圈,似是彈簧般逐漸承受、化解,鞭刀愈下,阻力愈重;反
彈之力愈強。蘇小魂此舉,已然用上了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中的」大涅盤明性心
法」。一切虛、無、空、靜,鞭刀殺機已失。
冷明冰無法回鞭,反彈之力將如火山爆發,自己萬萬承受不住。冷明冰猶自鎮定,冷冷
一笑道:「蘇小魂,我們又見面了。」
蘇小魂笑道:「又是這種場合見面,蘇某也是不很樂意。」
冷明冰道:「現在,你慢慢抽回內勁。今晚之事就此別過。否則……。」
蘇小魂道:「否則如何?」
冷明冰額頭已現冷汗,道:「否則我鞭一收,雖然我冷明冰難逃一死。嘿、嘿,眼前最
少有俞傲和北斗也將陪老夫一道赴黃泉地府。」
蘇小魂看了看眼前的俞傲和北斗,顯然俞傲已經在生死攸關之中。蘇小魂點頭道:
「好。今晚之事就此為止。」
蘇小魂內力一收,冷明冰也收回了鞭刀。冷明冰盯視蘇小魂一字一字道:「那天,你手
中的天蠶絲和老夫手上的鞭刀真該好好一場決鬥。」
蘇小魂一笑,道:「恭候!」
此時,破塵道長和葛浩雄狼狽的到來。蘇小魂訝道:「掌門人、幫主,你們怎
麼……?」
蘇小魂話還沒說完,戰刀七人組已至。冷明冰冷冷一笑,作了個手勢,七人立即停步收
刀。冷明冰朝蘇小魂道:「後會有期。而且,很快就會到。」
冷明冰說完,一聲長嘯,自往武當山下而去。另端,老鬼受制於兩儀十三重劍陣,雖然
運起大移轉神功借力打力,而且連連破了十層之多,終究已經力竭氣喘。
蘇小魂一笑,朝破塵道長道:「道長,請吩咐貴派弟子讓這個老鬼離去吧!」
破塵道長一愕,道:「此時正是擒下這人的大好時機,蘇大俠怎麼……?」
蘇小魂道:「一則是為了兩儀十三重劍陣貴派二十六名精英弟子性命著想。二則是蘇某
另有妙計。」
破塵道長點點頭,朝場中引嘯。二長一短後,劍陣弟子紛紛退開,讓出了一條路。老鬼
冷冷一笑,盯住蘇小魂,道:「還是你比這些牛鼻子道士有見識。否則大移轉神功最後的玉
石俱焚少不得也要這二十六個臭道士陪葬。」
老鬼說完,狂笑一聲呼嘯往後山而去。這時,俞傲長噓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北斗的臉
色,已不若剛剛那麼慘白。俞傲看著蘇小魂,吐出了一句:「謝謝!」
蘇小魂笑道:「既是兄弟,何必言謝?」
趙任遠走近了來,訝異道:「蘇兄,你受傷了?」
眾人一愕,看向蘇小魂的手腕、手指,正不斷滲出血來。俞傲道:「蘇兄是在承受冷明
冰鞭刀壓力時,硬撐而至氣機爆裂了血管。」
蘇小魂苦笑道:「鞭刀,李風雪的鞭刀果然厲害。而冷明冰號稱天下第一武侯也非虛
名。還好那時他沒看出來,否則結果如何還在未定之數。」蘇小魂說完,蹲下看看北斗,又
道:「俞兄,北斗先生的傷勢……?」
俞傲道:「我已用氣機護住他的心脈。不過,只能維持一時。恐怕得另有靈丹妙藥才
行。」
破塵道長道:「本派小周天還魂丹,尚可保住北斗先生四十九日無礙,貧道即刻去取
來。」
蘇小魂抱拳道:「不如將北斗先生直接送到丹房?」
破塵道長聞言道:「那更好,請!」
北斗服了小周天還魂丹後,臉色又紅潤了不少。葛浩雄歎道:「北斗先生受傷極重,恐
怕這小還丹只能撐得了一時,而無法回生。」
蘇小魂沉思道:「看來,只有送到洛陽請范老頭前輩以紫氣佛珠相救,或可使北斗先生
起死回生。」
俞傲道:「俞傲自願護送北斗先生至洛陽。」
葛浩雄道:「讓鷹爪幫和武當派再派些人手在旁護送!」
俞傲道:「不!人多反而引起他人側目……。」
蘇小魂道:「不如,先以欺敵之法,派出三撥人馬往不同方向。俞兄最後再偷偷護送北
斗先生至洛陽,隨後,我想請潛龍和大悲和尚在後護駕,以防萬一。」
破塵道長訝異道:「他們兩人不是要躲在棺木內嗎?」
蘇小魂歎道:「此事已有變化,只能說我們的對手主謀,其智慧高絕大出我們意料之
外。」蘇小魂轉向俞傲道:「俞兄,剛剛小弟的建議,不知俞兄以為如何?「
俞傲點點頭,道:「好。就這麼決定!」俞傲一頓,問道:「為什麼原先的計畫要改
變?」
這問題,顯然是大家所疑惑的,於是,齊齊看向蘇小魂。蘇小魂苦笑道:「因為,那三
座墳底下已經埋了炸藥。而且,威力極大,恐怕會將在場者炸傷一半。」
破塵道長率先驚問道:「是誰可以將威力這麼強的炸藥放置其中,而我們一點動靜也不
知道?」
蘇小魂歎道:「龐龍蓮手下的黃土天君和赤火天君。就是老鬼故意和白金天君發動攻擊
引開注意時,由他們二人在地下挖了地道埋置炸藥。」
趙任遠恨聲道:「好狠。這下活人死人一起送命,什麼證據也都沒有了。」
葛浩雄道:「這件事你怎麼知道的?」
蘇小魂歎道:「因為我遇見了那神秘組合中的副總護法,是他告訴我的。」
趙任遠忍不住好奇,道:「他為什麼要告訴你?他是誰?」
蘇小魂搖頭答道:「那位神秘人是誰我並不知道。不過,我曉得他是和我們站在同一條
線上的。」
趙任遠道:「為什麼?」
「因為,就是他出手制住了楚老五,」蘇小魂答道:「所以楚老五在猝然不備之下才會
喪命在冷明冰的鞭刀之下。」
現在,一切事情都明白了。甚至,也明白了那個神秘組合的首腦就是龐龍蓮!蘇小魂沉
思後,道:「本來,計劃中是一座好火藥裝置立即引爆滅跡。可是,他們的計劃改了。」
俞傲冷聲問道:「改成怎麼樣?」
「統治武林!」蘇小魂道:「如果剛剛立刻引爆,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現在,龐龍蓮
為了實現統御武林的計劃,寧可將引爆的時間往後,以期在大會中一舉殲除。」
破塵道長歎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若不是他野心這般的大,只怕我們真的敗得一塌糊
塗。」
蘇小魂又道:「貴派二位長老已經被人所殺,而知情道兄亦同樣是遭人暗算。「
破塵道長驚道:「莫非本派中有不肖弟子?」
蘇小魂道:「這點是可以肯定。只是那位神秘人也不知道潛伏的人是誰。此人是由老鬼
所直接掌握,所以,只好靠我們自己找出來。」
※ ※ ※
信鴿滿天!昨夜武當山之事立即傳遍江湖。到了薄暮時分,已然轟動了武林。只是,武
當山上並未說出昨夜攻擊的人物是何門何派所策動的。武當山下,群豪已大半聚集就居;對
昨夜之事則眾人議論紛紛,莫衷一是。較激動的,便想上山,一探究竟,看看是否真有此
事。
雷齊阻止,向大眾宣佈道:「武當山上正做最後準備,以防敵人的陰謀在這次大會中得
逞。請各位稍再待一夜,明天一早,便可明白知情。」
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雷齊身為幫主,自然有他的地位和身份。他既然這麼說了,大伙
兒也只有耐下性子,又紛紛討論了起來。尤其對於北斗受傷,將在武當山上由破塵道長,蘇
小魂等人聯手相救之事尤其關切。以北斗功力造詣,尚且受重傷至此,那出手的人未免高得
可怕。
鍾玉雙接獲武當山之事的消息時,心中難免不平靜之極。若是時間生變,郎君有了三長
兩短,那如何是好?鍾家姊姊們,看著小妹這等憂慮,也只有東一句、西一句的勸慰。還是
大姊鍾秋雙的話最有力:「小妹,連我們都相信蘇小魂了,難道你自己反而在懷疑了?」
鍾明寶這時突然變得很懂事,道:「小姨,我知道小姨丈一定是個武功最高的大俠士,
我等著他來跟我玩,都能等下來了,你為什麼愁眉苦臉呢?是不是小姨丈不喜歡我?」
鍾玉雙笑了。親情,使她充滿了信心,一伸手,摟住了鍾明寶,道:「放心。小姨沒有
不開心啊——?小姨當然相信……相信……小姨丈一定會喜歡小寶的。」
「真的?我好高興!」鍾明寶笑了,所有的姊妹也笑了。
唐羽仙本來是遵循皇甫秋水的指示化裝成叫化子,可是她心裡一想,自己找蘇小魂是光
明正大的。所以,跨上「火雲千里」,一路直往武當山上闖來。武當山的防範相當森嚴,她
闖了好幾關,皇甫秋水已然出現在面前。
皇甫秋水道:「丫頭,怎麼倔起脾氣來了?」
唐羽仙道:「恩公,我……。」
皇甫秋水搖頭,道:「什麼都別說,跟我來。」
皇甫秋水說完,反身而去。唐羽仙一歎,策馬回頭,緊跟皇甫秋水之後,下山而去。
大會場地,原先三座墳的四周,已經架起了高木條,木條列列排開,成了四面的牆;上
面,甚至有了頂。乍看起來,已經成了一間大屋子。另外,架了長長的四方板條,好像一個
通道,延伸到道觀裡面。
破塵道長下令:「所有武當弟子,一律不得接近觀看,否則依門規處置。」
葛浩雄也同樣下了簡短的命令:「觀看者死!」
他們在裡面做什麼沒有人知道。只知,差不多一個時辰的時間,又有命令下來:
「拆!」
於是,木屋和通道全數撤走;而一切的情景,就如同未發生以前一樣!三座墳依舊,三
圈守衛依舊!
一切作息,立刻恢復了正常。武當派是江湖上一大門派,自然有其嚴格的戒律門規。昨
夜一戰,不過是一年中大大小小事端裡百中之一罷了。後山的小路,立即由武當派的士名好
手聯手把關,另外,一路通往觀內的路上,暗樁也作了重新的安排。
蘇小魂入了夜後,便如同由空氣中消失一樣,全然不見了蹤影。他已化身成了夜間的幽
靈,尋找最可能的潛伏者。他分析,必然是武當派裡知風、知絕、知滅中的其中一位。因
為,那個人不但可能暗算知情於無意之間,而已對於後山暗樁瞭若指掌。蘇小魂將他們三人
稍一思考整理,已然覺得知絕最是可疑。當時,和武當四子第一回相見,知風明事理、知情
多博學、知滅性浮躁。只有知絕,往往暗中立即出手,且極盡挑撥之能事。蘇小魂心裡雖是
這樣想,可是需要的是證據。
蘇小魂先看到的是知風和知滅在一起,兩人正討論著事情。知風道:「三師弟,今晚得
好好加強守備,明天便是大會之時,而你二師兄又為賊人所害。昨晚之事,切莫再重演。」
知滅恨聲道:「到底是誰害死了二師兄?大師兄!我請命能在場中相護那三座墳,若是
賊人還敢來,我第一個便上去拚命。」
知風微歎道:「大師兄的心情何嘗不是和你一樣?只是,小師弟你脾氣太躁了一些,這
對你以後做人處世有很大的不方便……。」
知滅聞言叫道:「大師兄,雖然小弟脾氣是暴躁了些,可是天理二字,小弟自信並沒有
虧損。」
知風點點頭,道:「這點師兄相信。好吧!你既要去,大師兄也陪你一道去守護一
夜。」
知滅笑道:「多謝大師兄。耶——?怎麼不見師兄?讓二師兄也一道來,好不好?」
知風點頭,道:「也好。你去找他來吧!」
蘇小魂暗中點點頭,知道自己所料不差。知風知滅兩人竟敢坦蕩蕩和眾人一起守住大會
場地,當不是暗中作怪之人。他一笑,知道暗中的奸細,必然急得要將今天武當山上發生的
事傳達出去。
蘇小魂到了知絕的房外,房裡已無知絕的人影。蘇小魂笑了起來,知道答案快揭曉了。
知絕假借破塵道長的名義,一路往山後的路走出。最後,小路的隘口已然在望。知絕咳
嗽一聲,走了近來。
知絕叫道:「武當弟子,全部下來聽命!」
沒有人下來。知絕一愕,又重覆了一遍,結果一樣。知絕一皺眉,飛身上了樹梢一看,
只見一名武當弟子已然身受刀傷,血跡泊泊,似乎早已斷氣多時。知絕又飛身到各樹梢觀
看,結果一樣!負責守衛的七名弟子顯然已遭人擊斃。「莫非幫裡的人再度進擊?」知絕喃
喃自語,冷冷一笑,掩不住得意的表情。這時,對面樹梢中傳來呻吟一聲,若非夜深靜寂,
還真聽不到。
知絕一愕,急又掠了過去。只見一名弟子似乎掙扎得要爬起來。知絕過去,扶了起來,
冷聲問道:「何廣強,怎麼了?是誰幹的?」
那名武當弟子何廣強,掙扎道:「師……師兄。是……是昨晚……那個……獨臂……老
人……下的手……。我……我口袋……裡面有……信……信號彈……。快……快發射……出
去。」
何廣強說完,掙扎的由口袋中取山信號彈,看似就要發射。知絕一聲冷笑,奪了過來,
將信號彈的信管拗斷。何廣強駭然扭曲道:「師……師兄,你……你……。」
知絕冷笑一聲,道:「何師弟,你可別死不瞑目。咱們只是各為其主,你認了吧!」
知絕說完,右手一抬便往何廣強的太陽穴落下。可惜,知絕的手已經沒有了感覺;因
為,他的手已滿滿的是唐門的暗器。知絕驚駭一回頭,已經看見了唐雷!
破塵道長歎氣道:「想不到本門竟會有這種叛徒?」
蘇小魂道:「龐龍蓮這人天縱其才,只是不用於正途;尤其他控制及滲透的手法,委實
令人驚心。」
葛浩雄道:「難怪短短的時間內,他可以控制了那麼多下游的幫派。而且,那些幫派好
像是抵制了這次的武林大會。」
蘇小魂道:「昨夜以前,他們還在山下村鎮之中。今天,便分別離開撤回。顯然,龐龍
蓮正如他們那位副總護法所說的,打算借我們這回大會召開時,用火藥將江湖上反對的勢力
一舉殲滅!」
葛浩雄歎道:「好狠的作法。先由他控制下的各門各派響應這回大會的活動,以引起江
湖上的風潮。待他看看反對勢力已經聚集差不多了,又將自己的人暗中抽回。嘿、嘿,狠
啊——,龐龍蓮,簡直比冷明慧還要陰險。」
蘇小魂無言,站起來看看窗外,月已西垂,武林大會即將要召開。面對的,今天可是一
場武林間最為詭譎的明爭暗鬥!只是,他心中略有不安,那是因為擔心北斗。俞傲護送北
鬥,這事能不能瞞得了冷明慧?能不能騙得過龐龍蓮?半路上,無論是那一方的截殺,對俞
傲、大悲和尚、潛龍,都是一件十足困難的事!
禪房門口,一陣吵雜。破塵道長一皺眉,立即有名受了重傷的武當弟子被扶了進來。蘇
小魂的心往下沉,這名弟子是先前三輛馬車中第一輪出去十名弟子中的一個。
破塵道長急道:「是誰攻擊你們?」
那名弟子吐了口血,掙扎道:「冷……楓堡,和……另一……個……神秘……組……
合。他……他們……也打……了起……來……。」
蘇小魂天蠶絲出,點了那名弟子幾處穴道後,轉向破塵道長歎道:「看來,第二輛、第
三輛,恐怕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只是如此折損貴派弟子……。」
破塵道長道:「生死由命。只是……俞傲他……。」
蘇小魂無言,打了個寒顫!冷明慧和龐龍蓮一定會想法擒下俞傲和北斗來逼迫自己就
范。到時,武當山上的風雲,已不只是自己原先所能估計的那麼簡單。蘇小魂無言,葛浩雄
也長長發出一聲歎息——。
※ ※ ※
俞傲坐在車把子身旁,雙手交叉,長刀依胸。車把子是武當派的俗家好手,」飛天星」
葉本中。一夜行來,俞傲突然感受到眼前的樹林大有異狀。主要的是,屬於夜間活動獸類、
昆蟲的聲音全然無聲。馬車由樹林右側方過,嘩啦一聲,一排樹木倒下。好個葉本中,手上
一用勁,立即將馬車帶到一旁。
俞傲持刀飛身,投入林中。是冷楓堡新任總管冷庭竹。冷庭竹身後,猶有一十八名冷楓
堡的戰士,個個手持長刀短刃,顯然用的是子母雙刃。冷庭竹盯著俞傲道:「好身手。只
是,你和北斗還是逃不過堡主的神算。」
俞傲冷笑道:「可惜你們堡主忘了一件事……。」
冷庭竹道:「是嗎——?你說說看。」
俞傲聲更冷,道:「我的刀——!」
俞傲出刀。驚鬼泣神的一擊,立即遭到冷楓堡一十八名戰士的抵禦。
十八把長刀形成一面,牆十八把短刃由牆中掠出;打的全是不要命的方式,同歸於盡。
俞傲一聲長嘯,刀勢不退,身連刀往衝入刀牆之中。
這點,冷庭竹都覺意外。他本來是打算俞傲往上一躍時出手。所以,早已一揚身而起,
手上一柄彷照昔年三國關雲長的青龍偃月刀已經作勢欲飛。俞傲不退反進入刀陣之中。刀泓
所過,當先便斬殺了兩人。
左手刀鞘一擺,將刺來的刀扣入鞘中,一拗,刀斷。俞傲刀發,不息如流,便此一招,
招無變化,唯快一字。冷楓堡十八名戰士已無再戰之能。
冷庭竹盯住俞傲,冷笑道:「好刀法。」
俞傲冷冷一笑,道:「你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驀地,冷庭竹一聲長嘯。嘯起之時,原先倒下去的樹幹之中,竟各自飛出七個人來。三
人出刀,扣殺駕車的葉本中。四人急進,撞入馬車之中。
冷庭竹冷笑道:「俞傲!堡主是算到你的刀了,不過,你沒算到堡主木中藏金罷了。」
冷庭竹正要大笑,一個聲音傳將過來,而且是很大聲很生氣:「你以為冷明慧是半仙?
和尚我那就是活佛啦!」
大悲和尚已然由馬車中走了出來,四個冷楓堡的戰士全癱成了一堆,紛紛摔在馬車之
下。大悲和尚身形微動,連連使指,順道將葉本中那三個料理清楚了,才走到冷庭竹面前,
笑道:「幹啥啊——,連和尚生平難得坐個馬車都這麼累。喂——,你叫什麼來的?」
「冷庭竹!」冷庭竹不覺回答道。當手,他手上握關刀的勁又加了幾分,注視著眼前兩
人。
「好!冷庭竹是不是?」大悲和尚道:「你幹嗎來打劫和尚?你難道連和尚只向人伸手
化緣的常識都沒有?」
冷庭竹沒說話。在這種情況,什麼話都別說是最聰明的。大悲和尚索性大方的道:「你
是不是想截北斗?告訴你這個笨龜,北斗還在武當山上。我們的目的就是要你們這些縮頭烏
龜一個個伸出頭來。」
和尚的話好像沒錯,冷庭竹看看車內真的是空無一人時不禁覺得有些後悔。冷庭竹隨即
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問道:「大……大師,你為什麼要告訴冷某這些?「
「為什麼?」大悲和尚叫道:「這麼簡單問題你都不懂?你是怎麼在江湖上混的?」
冷庭竹苦笑,道:「還請大師明言。」
大悲和尚念了聲「阿彌陀佛」,道:「因為我不想讓你死得不明不白,到時超渡你還得
解釋一番。」
冷庭竹知道事無可了,尤其俞傲手上的刀似乎太可怕了些。冷庭竹道:「和尚怎麼可以
殺生?」
大悲和尚道:「我不是說了嗎——,和尚只是伸手化緣,現在,就請你……。「
冷庭竹出手,他相信一個人說話的時候,尤其快說完的時候,真氣多少會比較差一點。
他一出手,立即用了「青龍十八翻」的威猛刀路;這點,只是為下一步爭取時間。果然,俞
傲上揚,大悲後退。冷庭竹將長柄一轉,立即一陣火爆聲後,濃煙由四周冒出。
俞傲大喝,出刀。冷庭竹後退的身子只覺小腿一涼,痛哼一聲,飛撞而去。大悲和尚大
笑,轉頭向俞傲道:「好快刀!」
俞傲搖頭,道:「不快。若不是為了留下他這條命來傳達消息,他早就死了。「
大悲和尚一笑,又一頭鑽入了馬車之中,關門。馬車可動,大悲和尚低聲,對著車廂內
底板輕說道:「潛龍,怎樣?北斗還好吧!」
※ ※ ※
晨曦即將東來,武當前山已經絡繹於途的武林人士;後山,唐笑和唐雷總算噓了一口
氣。
唐雷道:「還好。昨晚一夜無事。他們大會已經要開始了吧?」
唐笑點頭道:「這裡交給你了。前山的事,我還得去應付一下。小心點,別叫人摸了上
來。」
唐雷點頭道:「伯父你放心。就算小侄不支,總也來得及發出信號。絕不至有虧職守,
讓唐門丟了臉。」
唐笑欣慰一笑,道:「嗯!伯伯相信你。」
唐笑說完,躍上樹梢觀察了一下,轉身在武當山上飛身而去。唐雷伸個懶腰,又將身上
暗器位置整理了一下。這時,輕悶悶的馬蹄聲逐漸接近。唐雷一愕,接著,他看見了那「火
雲千里」,騎上,正是他的胞妹——唐羽仙!
唐雷飛身而下,訝道:「妹妹——,你怎麼來這裡?」
唐羽仙道:「我為什麼不能來?伯父呢?」
唐雷看看四周,不見半個人影,道:「伯父上去了。你到這裡來幹嗎——?」
唐羽仙冷笑道:「找蘇小魂——。」
唐雷一歎道:「妹——,你這又是何必?」
唐羽仙臉色一寒,道:「讓開。」說完,便以要策馬直進。唐雷見狀,大喝一聲,道:
「且慢!」
唐羽仙在馬上一挑眉,道:「哥——,我敬你是兄長不想兵刃相見。請你讓開,否
則……。」
唐雷大喝一聲,道:「無禮!兄長是見你是我妹妹,猶一再好言相勸,誰知你竟是執迷
不悟。若是你不就此回頭,回唐門裡去認罪,怪不得兄長以家規制你!」
唐雷說完,雙手已經由袖中抽出。唐羽仙一夾馬,便往前衝。唐雷雙手一抬,暗器便要
出手。此時,樹梢一動,一條人影掠下,連點了唐雷十八處穴道。
皇甫秋水!
唐雷雙目睜暴欲裂,恨聲道:「唐羽仙,你竟然背叛家門,罪已無可赦。」
皇甫秋水微笑道:「可惜,殺你的是我,不是你妹妹,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皇甫秋水說完,右手緩緩推出,濃烈殺機,已然罩住唐雷全身。唐雷無言,只是一聲長
歎,將目光投向自幼相依為命的妹妹。唐羽仙在唐雷這眼一看之下,心中不覺一動,滿腔仇
恨被親情壓過。
唐羽仙下馬,急道:「恩公!請手下留情……。」
皇甫秋水一愕,手已然距離唐雷太陽穴不及一寸。皇甫秋水皺眉道:「怎麼了?」
唐羽仙看了唐雷一眼,歎道:「恩公,請饒了我哥哥吧——。自幼羽仙即和兄長相依為
命。羽仙—,羽仙—,不忍心。請恩公……饒了他一命。」
唐羽仙說到後來,兩行清淚順頰而下。皇甫秋水一愕,又想起那回唐羽仙被鍾家二老所
傷時自己看顧她的情景。無意中,竟慢慢油生父愛子女親情的感覺。皇甫秋水再看向唐雷,
只見唐雷冷冷聳立,已然將生死置之度外。
皇甫秋水皺眉,自忖道:「這小子以後必成大器,若是這回放過了他,恐怕以後會成大
患。」
皇甫秋水想到這裡手上一用勁,便要拍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30:30
第九章 奇變
皇甫秋水用勁擊出,唐羽仙驚叫一聲,全然不由自主的也隨著出手。一出手,便是三天
極門中的「天道無積」心法;力勁所及,瞬間和唐雷換了個位置。這等手法,原先是用於受
眾人攻擊之時,造成對方相殘之用。皇甫秋水殺手已出,眼前的唐雷俄而換成了唐羽仙;皇
甫一驚,收掌回身,便將身旁的樹幹震的悚悚不已。
滿天落葉中,唐羽仙雙膝一跪,淚聲道:「恩公!請……饒了唐雷哥哥吧!羽仙心不
忍……。」
皇甫秋水看看猶自怒目相向的唐雷一眼,再看看唐羽仙跪地哭泣拉住自己衣衫,像是無
奈的小女孩,懇求父親買個自己喜愛之物。皇甫秋水心中又是一動,看唐羽仙梨花帶雨的樣
子,忍不住一聲長歎,道:「起來吧!我們還有許多正事要辦!「
唐羽仙聞言破涕為笑,道:「多謝恩公!羽仙……。」
皇甫秋水搖搖頭不著一言,手袖一揮,唐雷便自飛摔到樹林內昏厥了過去。
唐羽仙站了起來,看看昏倒在地的唐雷一眼後道:「恩公!再來我們是不是要直闖上
山?」
皇甫秋水點點頭,道:「你先上去,我隨後就到。」
唐羽仙應了一聲,翻身上馬,隨即策馬而上狂奔往武當山。皇甫秋水目送唐羽仙離去的
背影,一招手,彭剛便自出現在眼前。
彭剛恭身道:「彭剛聽候副幫主差遣?」
皇甫秋水道:「立即通知老副幫主,實行殲滅計劃。」
「是!」彭剛一恭身,正欲離去,突然又道:「啟稟副幫主,這個唐雷……?「
皇甫秋水道:「別管他了,殲滅計劃一成功,唐雷死不死都一樣。」
彭剛不再說話,轉身便沒入樹林之中。皇甫秋水微微一笑,只見通往武當山上的小路中
一道信號彈彈起,爆裂在半空之中。皇甫秋水又復一冷笑,往山上而去。
武當大院廣場已然聚了各門各派的武林人士。場中三座墳,尤其是惹人顯眼,而更引人
議論的,是後山中不斷爆響的煙火信號,顯然,已有人由後面攻了上來。場地佈置,是由許
多搭建的帳蓬供各門派使用以遮東昇日旭。最正中的位置上,坐了這次召開大會的葛浩雄和
地主武當派掌門人破塵道長。破塵道長對於一路傳訊上來的信號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依舊和
葛浩雄和各門派前來與會的人士談笑風生。這點鎮靜的功夫,不由得在場的人物點頭讚賞。
其實,破塵道長之所以處變不驚,那是因為蘇小魂早已設計好一套反擊的伎倆。
丐幫幫主雷齊可是忍不住的捱近破塵道長身邊低聲道:「掌門人好鎮定的功夫,雷某佩
服……。」
破塵道長暗以傳音之法道:「雷幫主,貧道有一事相托,請幫主照料。」
雷齊也以傳音入密的方法道:「道長請說!」
破塵道長敷衍了一下前來拜會的人後,又道:「待會兒那個神秘組合將會以火藥攻擊,
分道請雷兄幫中的兄弟打狗棍插入場中有白石記號之處!」
雷齊一看場中三墳的四周,果有幾顆白石散佈,點點頭以傳音入密答道:「兄弟知道
了,就這麼辦!只是,不知何時行事?」
破塵道長傳聲道:「空中出現紫色煙火時,立即就做!」
雷齊點點頭,數了一下道:「是不是有一十八處!」
破塵道長傳聲道:「正是。另外,貴幫弟子插入後請立即後退,以免遭及火藥爆炸波
及。」
雷齊訝道:「既然已知有火藥為什麼……?」
破塵道長道:「此計事關重大,現在無暇解釋,請雷兄信任貧道便是。」
雷齊一笑,點頭傳聲道:「當然!」
他們兩人這段談話,別人就算注意了也無法得知。更何況,這麼多人交談走動,更不可
能注意到。可是,冷明慧不是普通的人,冷明慧早已化裝混跡人群之中;而恨天三老,雖各
自以本來面目出現,武林卻早已無人識得他們。只當他們是窮荒異宇中的奇人異士,雖然側
目,倒也見怪不怪。
冷明慧為了愛子冷知靜被擒之事,這回可是盡力全力設計截救之法。首先,以冷明冰和
戰刀七人組代表冷楓堡而來,以明的方式出現。自己和恨天三老又個別喬裝混入人群之中。
以待時機,先救下冷知靜,再以戰刀七人組和恨天三老大開殺戒。一旦退下了武當山,立即
直奔往大內京城,製造煙霧讓眾人往攻冷楓堡。而後,由大內之中取得密令往塞外引兵直入
中原。屆時,他冷明慧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冷明慧覺得一件事可疑的,便是破塵道長為什麼和雷齊之間的談話要用傳音入密之法?
他是由兩人太陽穴的鼓動韻律之中,知道了這件事。冷明慧一笑,已然明白是龐龍蓮的攻擊
行動已被武當派知道。冷明慧又想,是什麼行動可以讓龐龍蓮完成統御武林的霸業?只有火
藥,便是用火藥省時省力,一舉殲滅在場的反對勢力。
冷明慧突然醒悟,冷知靜必然不在那三座墳之下,武當派、鷹爪幫必不會冒這險!冷明
慧一想到這裡,立即往旁側身離去。
蘇小魂看見由後山間上來的是唐羽仙,他的頭真的大了。他真後悔叫唐笑去看守冷知
靜、梅夫人和楚老五的體。現在,他只有請趙任遠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唐羽仙一路策馬而來,嘩啦一聲,地上竟有一坑暗洞,馬一踩空,便墮了下去。唐羽仙
一蹬,人已飛身而起,眼前,一道人影傲立!
唐羽仙冷肅道:「不管你是誰,要命的話就讓開。」
「這話一向是我對別人說的,」那人是趙任遠。「除了皇上,整個京城裡還沒有人敢用
這種口氣對我趙某人說話。」
唐羽仙一愕,仔細端詳前面這人,又復冷聲道:「你就是趙任遠,對不對?」
「不錯?」趙任遠笑道:「想不到江湖上一個大姑娘也認得趙某人。」
唐羽仙冷笑道:「叫蘇小魂出來,否則本姑娘便一路殺進去。」
趙任遠笑道:「打架嗎——?和小姐打架我最喜歡了。這是趙某人的榮幸,請——。」
唐羽仙冷冷一笑,刀已然隨心所動直劈趙任遠肩井穴而來。趙任遠大吃一驚,驚的是對
方的刀法全然巧自天成;驚的是對方的刀法太快,快若無痕如隱!難怪蘇小魂這個臭小子不
自己來。趙任遠真想破口大罵,只是他現在沒這個空閒,現在最重要的是別太丟臉。
在兩人交戰的身後,皇甫秋水輕飄飄的溜入武當派內;另端,老鬼帶著黃土天君和赤火
天君也飄入其內。蘇小魂躲在暗處看得一清二楚。現在,老鬼那邊比較重要。老鬼身旁那位
穿黃色衣的,顯然是專行土遁的黃土天君;而那位身著紅衣的,便是赤火天君了。
黃土天君到了前夜挖掘地道之處,三兩下,以手掌扒開了一個洞,好深厚的鐵沙掌造
詣。洞,裡有條引線頭。赤火天君也蹲了下去,拉扯了一下向老鬼道:「火藥沒少,方向也
對,看來他們還沒發覺。」
老鬼冷笑道:「好極了。那就快點著了吧!」
赤火天君應了一聲,自袖中冒出一團火球,便自引燃了火藥。這些,蘇小魂一一看在眼
裡,向遠方的武當弟子打了個暗號,那弟子又傳了出去。不久,東方上空便爆出紫色煙霧。
這點,老鬼也看見了。
赤火天君道:「莫非有人知道我們的計劃?」
老鬼道:「不會——。相隔那麼遠,任誰也沒千里眼。可以看見我們的行動。再說,他
們如果早先知道了,又何必讓我們引爆?」
黃土天君點點頭,道:「那我們任務完成了,快走!剩下的自有皇甫副幫主負責。」
老鬼道:「好。我們到後山中接應。」
老鬼等三人飛身離去,沒入後山小路的同時,身後武當山中已然傳來一聲爆炸。他們忍
不住大笑了起來。
唐笑聽見爆炸聲的同時,便帶領著武當弟子和鷹爪弟子押著冷知靜、梅夫人和楚老五的
體大院廣場而來。廊道上,一襲人影青衫隨風,正是恢復了原來面目的冷明慧佇立。唐笑往
前一步,笑道:「冷堡主別來無恙?」
冷明慧看看冷知靜垂頭頹喪,早已瘦弱不堪,顯然是吃了不少苦,心中怒氣一生便要形
之於武。只是,憑著多年的修為又強抑了下去,淡淡一笑道:「多謝關問,在下還想問問上
回唐門來說的那些弟子,傷勢可了些?」
這話,分明是指三個多月前唐門攻打冷楓堡時,反遭冷楓堡擊退之事。唐笑不愧取名為
笑,只見他仰首大笑道:「當然啦——,冷楓堡所仗恃的不過是奇門機關。這點,唐門弟子
回去後已經研究出之法。」
唐門暗器冠絕天下,唐門機關之學,亦可稱雄宇內。冷明慧臉色一寒,道:」只怕——
,你唐笑永遠沒那個機會。」
「是嗎——?」唐笑一笑,手中已多了顆觀音淚!唐笑道:「風聞堡主軍荼利神功承續
百年失傳正宗,不知是真是假?」
冷明慧看看觀音淚深吸一口氣,道:「試了便知。」
唐笑面色一凝,右手微抬同時,身後,又一道人影落下,是皇甫秋水。
唐笑身子一側,左手又多了顆觀音淚!冷冷笑道:「朋友大概是龐龍蓮手下另一位副幫
主的皇甫秋水羅——?」
皇甫秋水一愕,卻即藹然一笑道:「閣下見多識廣,只是不知禍從口出罷了。「
唐笑不答,向一旁的武當、鷹爪弟子道:「這裡沒你們的事了,快走!」
皇甫秋水接道:「嘿——,只要我們想追殺他們幾個,難免要使了勁而露了破綻來你的
觀音淚!好!好狠!」
武當和鷹爪弟子將手上的人一放,只見二人一全趴到了地上。眾弟子紛紛一步一步,一
個接一個的靠牆離開了去。唐笑又笑道:「喂——,皇甫秋水,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你
應該是到前面看看狀況啊——。」
皇甫秋水歎道:「我本來是想到前面去,誰知道不巧看見了冷堡主,便順勢跟了下
來。」
唐笑玩弄手上的觀音淚,笑道:「冷大堡主,這下你可被人撿了個便宜啦——。我看,
你是推測了很久才想到原來人不是藏在墳內?」
冷明慧冷哼一聲,瞬時,軍荼利神功第十一層境界的勁氣已排山倒海而出。另一邊,皇
甫秋水從未出手的「大手印圓滿勢」也隨之狂捲向唐笑而來。兩股排山倒海的真力猶如兩面
銅牆,已然罩殺唐笑任何的生機!
唐笑出手!觀音有淚,淚眾生苦!
觀音淚三十三回力已盡全力迫出,直向左右兩道氣機勁牆而去。觀音淚前進了一半,硬
是斷裂成兩半;一半,往皇甫秋水、冷明慧透入罡氣之中而入。另各一半,反彈打入穿透唐
笑左右兩掌。唐笑左、右兩掌兩道血珠飄起的同時,冷明慧和皇甫秋水也讓半片觀音淚透入
手臂之中。唐笑長嘯而去,落往院外。顯然,他剛剛所展的手法,是為兩敗俱傷而做。
冷明慧歎道:「好個玉石俱焚!」
皇甫秋水亦歎:「唐笑的暗器,果真天下一絕!」
兩人雙雙齊進,一個抱住冷知靜、一個抱住梅夫人。瞬時,兩人都呆了。冷知靜是由冷
鳴所化裝的;而皇甫秋水手上的梅夫人竟是知絕所假扮。兩人長吸一口氣翻過楚老五的體,
赫然是冷葉!
冷明慧苦笑,皇甫秋水也苦笑!遠處大院會場,已傳來呼叫群聲。兩人對看一眼,一咬
牙,揚身而往。
在大會場中,一切的過程充滿了戲劇性。先是東方上空冒出紫色的煙火;接著是十八名
丐幫弟子紛紛往場中躍去,將手中的打狗棒插入廣場之中。接著,在他們躍回來的同時,便
轟然一響,在那三座墳的四周爆炸。只是藥力不大,正好將墳上土堆掀起,露出底下的棺木
罷。
眾人遭此奇變,由疑惑、訝異、震驚,而至議論紛紛。葛浩雄由主篷中站了來,含笑站
到場中,向四周群俠一抱拳,道:「諸位江湖道上的兄弟,在下鷹爪幫幫主葛浩雄於今日邀
請各位前來,便是要揭發一項武林大陰謀。」
群俠交談的聲音靜了下來,全場的目光投向葛浩雄等待他的下話。葛浩雄朗聲道:「剛
剛,各位所看到的爆炸,正是有人實行這項陰謀的一部分。若非由丐幫兄弟們以棍插入土中
阻止了大半的火藥引爆,恐怕在場的諸位便有大半死在項陰謀之中。」
葛浩雄話聲一落,又引得眾人議論紛紛,性急的鼓噪了起來,紛紛叫道:「是誰?是誰
想炸死我們?」
葛浩雄一笑,招手。立即六名鷹爪弟子上來。把三具棺木抬了起來。葛浩雄環顧全場,
朗道:「諸位,請看!」
葛浩雄出手,三連起便將棺木蓋開了來,露出裡面的梅夫人、冷知靜、楚老五。棺木中
這三個人顯然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尤其是楚老五,不是早在四個多月以前就死的人,怎麼還
會在這裡?梅夫人和冷知靜又是怎麼一回事?就在眾人訝異的這瞬間,蘇小魂長嘯而入。
冷明慧和皇甫秋水到了場中的時候,已然知道事情要糟。果然,蘇小魂、葛浩雄、破塵
道長三個人正對峙著冷明冰和戰刀七人組。冷明慧的出現,更是引起眾人的騷動,紛紛投以
不屑的眼光,而皇甫秋水,亦是殺白先生神秘組合的首腦人物,更是激起在場群俠的憎惡。
蘇小魂衝著皇甫秋水一笑,道:「閣下顯然很意外貴幫殲除異己的陰謀竟未得逞?」
皇甫秋水冷哼一聲,仰首傲道:「這點老夫承認了又如何?這只不過是個開端,屆時幫
主橫掃武林之時,順我者生,違我者亡。」
皇甫秋水這話,顯然激起公憤。身後,魯東長戟名家張漢江大喝一聲,舉戟便刺往皇甫
秋水。張漢江一出戟,便立即喝采四起,勁、道、力、氣四項全備,虎虎生風。果然是名家
出手!皇甫秋水卻是頭也不回,背也不轉,一反手,扣住戟;刃往前一拉扯,自將張漢江拉
了過來,撞了皇甫秋水的背,眾人只見張漢江慘叫一聲,反震出七八尺遠,瞬時便頹萎在
地。
蘇小魂道:「好個大手印圓滿勢,恐怕已練就十一層境界。」
皇甫秋水冷冷一笑,不置一詞。蘇小魂轉向冷明慧道:「冷堡主,閣下天縱英才,號稱
天下第一諸葛,又何必做出通敵賣國之事?果真是名利二字惑人?」
冷明慧仰天一長笑,道:「皇甫兄既已敢承認,我冷某人也不會否認!是又如何?」
蘇小魂道:「只怕今日你們無法逃得了天理之外!」
「是嗎——?」冷明慧目中精光一閃,冷笑道:「只怕武當將從此由江湖除名——。」
冷明慧說完,一聲長嘯;人隨嘯聲而起,已然運起軍荼利神功擊向蘇小魂。這同時,冷
明冰手上的鞭刀也攻向破塵道長。葛浩雄大喝一聲,出掌迎向冷明冰的同時,戰刀七人組同
時圍了上來。皇甫秋水見機不可失,一提氣,便要搶梅夫人而來。武當弟子所組成的兩儀十
三重劍陣,二十六把劍齊伸,硬是將皇甫秋水組成劍陣之外。
群俠見場中大亂已生,紛紛要上前擒住元兇。誰知,暗地裡的恨天三老也發了攻勢。冷
殺、冷煞、冷狂三人受困於石洞之中多年,今日重得大開殺戒便如虎入羊群,所過之處,無
不是慘叫連連。
蘇小魂以大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對上冷明慧的軍荼利神功。蘇小魂將氣一凝,化成一
線透天蠶絲而出。那冷明慧原先已受了唐笑暗器一擊,軍荼利神功無法全數發揮。蘇小魂一
翻身,以雙掌支地、再躍起的同時;冷明慧見機不可失,一躍步向前,雙掌拍下。誰知,腳
上一緊,原來蘇小魂借雙掌支地時,已暗將天蠶絲穿地而來。待冷明慧自落陷阱,蘇小魂掌
上一用力,便迫得冷明慧大都穴奇痛難當。冷明慧臨危不亂,雖疼痛難當,一樣是將兩掌拍
出。蘇小魂受此掌力,以大搖擺御風之法退了四、五步將冷明慧掌力消去。
冷明慧趁機擺脫了天蠶絲的壓力,一提氣,便往場中要搶救冷知靜。蘇小魂躍起,一股
強大絕倫的罡氣罩到。蘇小魂一吸氣,天蠶絲出。「嗤」!破空聲響,天蠶絲硬是穿透罡氣
而去。來的人顯然大吃一驚,立即以千斤墜的功夫,咚一下落到蘇小魂面前。
蘇小魂盯著眼前這名老者道:「你是恨天三老中的那一位?」
那名老者訝異道:「嘿、嘿,想不到江湖上還有人記得老夫的兄弟們名號。」那老者盯
住蘇小魂,道:「老夫冷狂!」
蘇小魂一面調節氣息,笑道:「禍害遺千年,當然,想忘掉你們三個當年在江湖上製造
的罪孽,的確是大不易。」
冷狂冷笑道:「小子,好大膽!」
蘇小魂復又一笑,道:「還有的呢?」
蘇小魂隨話出手,俱是窒人氣機;冷狂長嘯出手,更見迫面殺機!
冷明冰手上鞭刀極盡奇巧之能;而破塵道長已然左手執拂,右手執劍。冷明冰的鞭快,
快若狂風暴雨;破塵道長劍勢凝緩,恰似泰山不動;而左手拂塵隨著激起的罡風,四下運用
太極玄功化解於無形。
冷明冰邊打邊道:「牛鼻子,李風雪的狂雪十三擊你試試看。」
破塵道長不急不徐,道:「貧道等著就是。」
冷明冰口裡道了聲:「好!」只見鞭勢更急,鞭上片片緬刀,恰真如狂雪覆面而來。破
塵道長見四面八方俱是刀光鞭影,長笑一聲,索性將拂塵倒插入地,坐於其上。而手上一柄
長劍,只是四下畫著圓圈。冷明冰攻勢愈急,破塵道長兀自不為所動,只是將手上長劍連連
揮動,甚至閉上了雙眼。以心御劍,鑽尋於狂風暴雨之中。
葛浩雄再度對上戰刀七人組。只見他狂笑一聲,暗地裡鷹爪幫成名陣勢「大鵬展翼」已
經反夾住了戰刀七人組。葛浩雄此回動用了十三名幫中精英份子,以十三對七之數反扣戰刀
七人組。葛浩雄躍出戰圈,雙掌一擊;立即四十九名武當弟子組成的大北斗七星陣又自外圍
了一圈。顯然,是要用車輪戰法困死戰刀七人組的凶性。
葛浩雄迎向一名大開殺戒的老者,雙掌盡出,使得正是大鷹爪力。那老者見有人襲來,
冷哼一聲,回身便出手相迎。轟然一響,雙雙後退了一步。
葛浩雄冷笑道:「恨天三老的手下,果然有些真功夫。」
那老者也冷笑道:「你能承得老夫一擊,果然非泛泛之輩。鷹爪幫在你手下能猖狂一
時,倒是有道理。」
葛浩雄道:「你是冷殺還是冷煞?」
那老者道:「老夫冷殺。」
葛浩雄點點頭,道:「果然不是冷狂?」
冷殺道:「你怕的是冷狂?」
葛浩雄仰天長笑道:「不是。」
「那是什麼?」冷殺雙掌已然注滿了真氣,就待葛浩雄回答後出手。「你為什麼特提起
冷狂?」
「因為蘇小魂!」葛浩雄笑道:「冷狂練的是枯木神功,可惜如果正好撞上蘇小魂,只
怕天蠶絲會鑽了他好幾洞。」
冷殺冷冷一笑,道:「嘿、嘿,你這麼有把握?」
葛浩雄仰天長笑,道:「你何不轉頭去看看?」
冷殺果然轉頭,不禁皺眉。果然,冷狂外表上似乎是攻擊較盛;可是已然一步一步踏入
蘇小魂設陷的天蠶絲回力之中。葛浩雄譏誚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冷殺,你可別因此分了
神,老夫要出手了。」
冷殺聞言一驚,反射動作便雙掌拍出,擊的是葛浩雄的「位置」。隨時,他發覺錯了,
因為葛浩雄已經離位,正由上方破空而下,大鷹爪力十指的勁氣直貫而下。
冷煞對住的是雷齊。雷齊的打狗棍法和降龍十八掌,一是刁鑽奇巧,一是威猛生風;而
冷煞雙掌翻飛,也是狂飆烈卷。兩方打了五十來回合,早已激起陣陣狂風。冷煞又戰之下,
暗將內力聚集雙腳。雷齊一掌擊來,冷煞硬生消受,便假意要翻倒。雷齊見有了空門,心下
大喜,一步躍前,舉棍便下。誰知那冷煞便等此時,只見雙腳一抬,由下由後反勾。
「趴」!的一響,硬是把雷齊的雙肩肩井穴踢下;雷齊受了這一力,飛出了一丈來遠,癱在
地上。
冷煞復一挺身,躍過了丐幫弟子頭頂,進入武當所設的兩儀十三重之中。此時,皇甫秋
水和冷明慧正陷於陣中苦鬥。一則因為此陣相生相剋玄妙無比;二則二人受傷在前,很難盡
全力施展。冷煞狂嘯中進入陣中,雙掌翻飛,便接近到冷明慧身側道:「堡主,你退到一旁
思索此陣之法,阻擋之事由老夫負責。」
冷明慧點頭道了聲:「好。」便退到一旁,用心注意了起來。片刻之後,心已有所悟,
叫道:「攻震門轉攻離;由坤門進擊艮門出。」
冷煞聞言,果然依言而行。立即,陣勢一陣波動,二十六把劍竟俱往皇甫秋水招呼而
去。便這一空隙,冷明慧已然躍入,提了冷知靜出來。劍勢隨後即至,冷明慧又叫道:「由
驚門迫生門;再由傷門直逼死門。」
冷煞聞言,又依計而做。這回,二十六把分成了兩波,一是鎖向皇甫秋水,另一則是鎖
向冷煞。而冷煞承受了其中一十八把之多。冷明慧老謀深算;進入之時以八卦方位開了活
路;出來之時,則以奇門之法離了劍陣。這時,愛子已然獲救,其餘已非重要。只見他口中
長嘯三聲,二短一長後,便往山下而去。群俠正欲阻擋,以為殂殺叛國賊;誰知半空中,一
襲鞭刀擊來,殺開了一條血路。原來,冷明冰聽見了暗號,知道冷知靜已經獲救。於是,捨
了破塵道長,為冷明慧殺開血路,往山下而去。
皇甫秋水在陣中,已知今日被冷明慧所設計。冷明慧這手一石兩鳥之計,果真才智過人
之舉。皇甫秋水至,知道救梅夫人已然無望,只有自求身保。最好的方法,便是引爆被打狗
棍阻住的火藥,皇甫秋水想到此,立即將大手印圓滿勢使到極至,硬是將劍勢挪移了三尺;
同時,一顆霹靂彈擊向埋火藥處而去。
蘇小魂已慢慢用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神功將冷狂的氣機鎖住。這一路下來,蘇小魂也早
已汗流浹背,叫苦不已。冷狂的耐力衝勁驚人,竟是成了雙方堅持戰。正當蘇小魂被迫將天
蠶絲的「百天幻影」手法猛擊冷狂時,一聲猛烈的爆炸聲巨轟。蘇小魂氣機窗此一震,便自
亂竄。舉眼望向爆炸處,只見皇甫秋水滿身是血的往後山而去。
冷狂一直在上臨空而躍,正想全力下擊,誰知剛剛那火藥的波震竟也震得自己心中一
渙,瞬時氣機不穩便栽了下來。只是冷狂其殺心未戢,雙掌依舊,使的是蘇小魂同歸於盡的
手法。
蘇小魂一伏身,反躍;冷狂拚住最後一口氣機,緊迫而來。這剎那,便要印下蘇小魂的
百會穴。半空中,一響刀勁,唰——,的一聲,活生生將冷狂定住地上。冷狂一雙手,似乎
猶不甘心抓緊地上沙石。蘇小魂心卻往下沉,那刀,好刀。只是,是把天下獨一無二的蟬翼
刀!
唐羽仙策馬而來,俯身,收回了冷狂體上的蟬翼刀。蟬翼刀,晶瑩剔透,全然沒有一絲
血跡,只是顯得更利更亮。似有紅暈光彩琉璃。
唐羽仙看著已死還睜大眼的冷狂冷笑道:「我不管是誰?不過,我要告訴你,蘇小魂的
命是本姑娘的,誰也不准殺他。你可以安息了。」
果然,冷狂的眼眶冒出了血,便自閉了起來。蘇小魂望著馬上的唐羽仙,歎道:「你又
救了我一次。」
唐羽仙冷笑道:「蘇小魂,我只問你。是不是問你同樣的話,結果還是一樣?「
蘇小魂苦笑道:「是!」
唐羽仙冷哼,臉色一寒,道:「好!那你就死吧!」
唐羽仙出刀,刀快若生於天地之間。用的正是三天極門中的「將之大壑」。刀勢所及,
便如滾滾江河自天來。刀勢既發,已萬難收回。卻只因心中有愛有恨,尚未達無心境界的
「無隙」境界。一道細影破空而來,「叮」!的阻住了刀勁!
觀音淚!唐羽仙驚而望去,只見唐笑在側一旁,竟吐了一口血。再見唐笑雙掌,已然淌
血不已。
葛浩雄雙掌貫下,冷殺以右手掌為軸,全身旋轉,硬是以雙腳代手,連連承受了葛浩雄
一十八掌下擊之勢。葛浩雄一翻身,落回地面,冷笑道:「好功夫,好應變。你請吧!老夫
不為難你就是了。」
那冷殺雙腳受了葛浩雄的十八掌,早已是麻酸不堪。聽了葛浩雄這話,點點頭道:「你
也是條漢子,老夫記下了便是。」說完,舉頭一望,只見冷煞在剛剛火藥爆炸之時,受了重
傷,雖然衝出了武當的劍陣,卻依舊受眾武林人物所困。冷殺長嘯一聲,抑揚頓挫。冷煞聞
聲,奮力擊退眾人,躍向冷殺而來。
冷殺道:「大哥,我們走吧!」
冷煞忍住痛,點點頭道:「好。」冷煞說完,驚見冷狂已然倒在血泊之中。冷殺也看到
了,雙雙飛身接近,抱住了冷狂的體。
冷殺帶著泣聲怒道:「誰……誰……,是誰殺了冷狂?」
唐羽仙坐在騎上,冷冷道:「是姑娘我!」
冷殺一抬頭,雙目盡赤,「嘿」的怒極反笑,道:「恨天三老,生死同命。你叫什麼名
字?」
唐羽仙視冷殺,道:「唐羽仙。怎樣?」
冷煞往前一步,全身是血的站到冷殺身前,狂笑道:「你試試老夫一掌。」
冷煞話聲一落雙掌迅即推出,倏然間籠罩向唐羽仙全身一十八穴。唐羽仙嬌笑一聲,手
上蟬翼刀舞起,便隨掌風逆勢劈面而下,冷煞大喝道:「大弟,還不快為小弟復仇,更待何
時?」
冷殺此時,人往前推進。蟬翼刀來,冷煞以背受冷殺勁道一推,竟以本身軀夾住蟬翼
刀!冷殺在後,雙掌一合,將透過冷煞的蟬翼刀也夾入掌中。唐羽仙沒料到眼前兩人,果真
是抱「生死同命」的兄弟之情,待要抽刀已是不及。冷殺忍住淚水,知道兄長受此刀透體而
過已了無生機,雙腿一抬,「啪」的自下而上把唐羽仙踢飛了老高。
唐羽仙受此衝勁,手上一捏不穩,蟬翼刀已離,留在冷煞體內。此時,冷殺再度一推冷
煞,隨即自己也揚身而起。冷煞在半空中,伸手便要抱住唐羽仙;唐羽仙奮力一折身,正待
躲過。冷殺已到,雙掌翻飛,搭在唐羽仙使勁便往下落。這瞬間突變,只看得在場眾人驚心
不已。冷煞已經落地,覆面趴地像是氣絕。透體而出的蟬翼刀鋒,猶自聳立。此時,冷殺壓
抱唐羽仙往下墜,大有兩人齊穿共死於突起的蟬翼刀鋒。
蘇小魂出手,天蠶絲化成圈圈疊疊的回力,將兩人墜下之力阻止。經此一礙,冷殺先機
已失,唐羽仙雙肩一震,便脫出冷殺雙掌範圍。冷殺無言,目睹冷煞、冷狂之死,一聲悲
嘯,倒翻冷煞體,拔出了蟬翼刀。
蘇小魂急叫道:「冷前輩,不可輕生。」
冷殺冷冷看了蘇小魂一眼,苦笑道:「三人生死同命,我又豈能獨活而愧於地下兄
弟?」
冷殺說完,舉刀便自落下。蘇小魂天蠶絲出,纏住刀鋒,道:「何必以死慰地下兄弟,
又何不以有生盡份武林之責?冷明慧叛國之事,還有用得著冷前輩大力之處。」
冷殺刀勢被制,狂笑道:「廢話!」
冷殺以內力拉緊天蠶絲,躍起,便好似風箏揚飄於半空之中。接著,長長一聲狂嘯,回
力一剛一柔湧出;剛者激起反彈之力,柔者化解蠶絲勁道,瞬時,蟬翼刀解開了天蠶絲的滯
力,加上反彈之力便由冷殺體內穿,餘勁未衰,破空硬是直沒往唐羽仙而來。唐羽仙全然無
備,大吃一驚,要閃躲已是不及。此時,唐笑出手。
蟬翼刀受暗器一擊略偏,只能穿唐羽仙左胸,沒而入柄。唐笑本受重傷,復又用勁打出
兩次暗器,猶不得又噴出一口血來,轟然倒地。冷殺此招,抱著是同歸於盡的心理,正是十
數年來在石洞中鑽研的「同生共死」絕學。待他落地之時,已然氣絕倒在冷煞身側。
唐羽仙忍痛拔出蟬翼刀,復在左肩部位點了幾穴止血。眼看著唐笑倒地,不由得昔年愛
護親情湧起,口裡狂呼一聲,奔向唐笑,跪地扶起。
唐笑目光已漸渙散,只留了句:「羽……仙……,莫……莫叫……心不……死於……
情。」
唐笑閉目,昔年驚駭武林的雙手,已是頹然落地。唐羽仙情不自禁,悲叫道:「唐伯—
—。唐伯——。」
唐羽仙雙目含淚,將蟬翼刀以口銜住,抱起唐笑首躍身上馬。無言,盯住蘇小魂良久,
雙腿一夾馬,便自由座下「火雲千里」放足狂奔,往武當山下而去。
蘇小魂目送唐羽仙背影,愧然一歎,目光落往場中。只見戰刀七人組已然斃命。而鷹爪
幫及武當派弟子為了對付這七人,所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少。蘇小魂一歎,思想起龐龍蓮和
冷明慧將化暗為明,一場武林浩劫,自是風起雲湧,不可遏止了。
※ ※ ※
俞傲已連連闖了好幾個阻擋的關口,正如當年關雲長過五關斬六將一般。兩天兩夜趕路
行來,已經到了河南境內的西峽口。西峽口南路的山林中,兩名老者冷笑而視俞傲座下的馬
車急來。
車停,俞傲當先躍下注視左邊那位穿紫色衣服的老者冷聲道:「尊駕何人?為何阻
路?」
紫衣老者冷哼一聲,道:「老夫紫木天君。」
另位穿黑衣的老者也嘿嘿一笑,道:「老夫黑水天君。」
俞傲劍眉一挑,冷笑道:「原來是龐龍蓮座下的狗腿子,你們是想埋身在此?「
紫木天君獰笑道:「小子好狂。」話落出手,袖中一棍「紫金斷魂棒」倏忽伸出,打俞
傲天柱穴而來。俞傲狂笑一聲,飛身而起,竟以足尖點住棍頭,臨風而立。那紫木老頭冷哼
一聲,兩手一握棍、一轉,那棍夢頭便自冒出許多鋼釘來。俞傲吸氣,掠前三寸,兩腳掌相
拍一夾,便將棍夾於兩腳掌中。俞傲大喝一聲,出刀!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俞傲出刀,恍恍如來自地冥幽光,已快無以復加。速度、距離、力道已然天成。
紫木天君便等的是此時,口中一聲狂笑,雙手又復一轉。只見紫金斷魂棒前半段竟然飛
出,俞傲刀勢掠過,僅能留著一絲血痕在紫木天君左頰。紫木天君所剩半截斷魂棒中,唰—
—的跳出一鋒刀,便順由下反上嗑住俞傲的刀,不使回落回。如此,俞傲空門大開!
黑水天君厲笑一聲,右手暴伸,抓向俞傲肩井穴。俞傲臨危不亂,一提氣,又復上升了
三尺往後倒翻。誰知,那黑水天君故意留此空隙,便要待此時。只見黑水天君袖中黑水一絲
如線直射往俞傲。俞傲只聞一股惡臭而來,心知不妙,又一側身,只是稍緩了一點。右手已
被濺了幾滴黑水,俞傲立即覺得痛徹入骨。那些大半落於地上的黑水,「嗤」的一聲直濃濃
冒煙和一陣惡臭撲面。
俞傲一咬牙,將刀交予左手,揮刀,便將右手硬給砍了下來。臉色不變,直盯著黑水天
君。那黑水天君和紫木天君顯然被眼前俞傲的氣勢所懾,不禁各自眼中泛起了恐懼之感。
一道人影由馬車中奔出,落到俞傲身側。出手,點了幾指止住了俞傲的流血。來的人是
大悲和尚。大悲和尚朝黑水天君道:「阿彌陀佛,施主好狠的手段,不怕天譴嘛?」
黑水天君冷笑道:「天理在各人的手上。和尚你怎麼不想一想,你們一路殺來,又犯了
多少殺孽?」
大悲和尚歎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為虎作倀,可是不知回頭是岸?和尚一
路而來,若非施主的手下做出傷天害理之事,又何嘗不是多方好言相勸?就以現在而論,路
是天下人可走之路,施主又何必苦苦阻撓?」
紫木天君冷笑道:「和尚,廢話少說。那個北斗在車上你好好交出來便罷,否
則……。」
大悲和尚道:「車上空無一物,你自己不會看?」
紫木天君冷笑道:「嘿、嘿,和尚你想瞞誰?看看車輪的深痕,便知道馬車中不只你一
個人!」
大悲和尚一愕,好個老江湖。那端,馬車底部潛龍扶住北斗走了出來。大悲和尚歎道:
「潛龍你瘋啦——。怎麼讓北斗老頭出來。」
潛龍也歎了口氣,北斗接口道:「是我想出來的。」
北斗一說話,便咳了起來。大悲和尚待要阻止,那北斗望向俞傲,抱歉道:」俞兄,一
臂之失,是北斗罪過。」
俞傲淡淡一笑,道:「沒事,討得回來。」
北斗又復咳嗽,竟往黑水天君而來。潛龍叫道:「喂——,北斗老頭,你可別亂來,會
要命的。」
北斗一笑,走到黑水天君面前,雙頰已因氣喘火紅,直盯住黑水天君,道:」你是用那
只手使毒?」
黑水天君凝視北斗,看他已然氣力不支,也不放在心上。再說,右袖之內的毒水尚可用
七、八回,以如此近的距離,北斗當然逃不掉。黑水天君放心的將右手前伸,指向北斗道:
「就是這隻,怎樣?」
這時,在場幾個人的心都提吊了起來,不知道北斗是要做什麼?此際只要黑水天君一出
手,北斗必然和俞傲同樣的結果。北斗竟然還笑道:「你何不試我看看?「
這話,黑水天君以為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不禁結舌的呆望北斗,好一會才道:「你真
的想試?」
這時潛龍也似由驚訝中恢復正常,叫道:「北斗老頭,你幹什麼?那傢伙手上說不是苗
疆的『蠱灰亡魂水』。」
黑水天君冷笑道:「不錯,老夫袖中的正是蠱灰亡魂水。算你這小子識貨。」
北斗淡淡一笑,道:「出手吧!」
這話,又令在場眾人倒抽一口冷氣。俞傲接道:「北斗,就算我們敵不住這門子毒水還
可以避啊——,你又何必……。」
北斗無言,只是盯住黑水天君的雙眼,冷冷吐出兩字:「出手!」
黑水天君真個一股寒意爬了上來,眼前這個老頭子太過於神秘莫測。明知必死,為什麼
尋死?他的企圖是什麼?這點,在旁的紫木天君也隱隱覺得不妙。眼前這位病得快死的老頭
子,其氣勢所凌,竟迫得人無法喘氣。黑水天君還在猶豫,北斗大喝,往前跨了一步,道:
「出手?」
黑水天君已無從選擇,手袖中,一線黑水噴出,直穿北斗胸膛!北斗一咬牙,忍住痛,
再往前一步,喝道:「出手。」
黑水天君只覺胃在翻滾,又一次出手,這回,射向北斗雙眼,又是「嗤」的一聲,腐肉
臭味傳出,窒人鼻喉,北斗咬牙忍住痛,再往前托了一步,大喝道:「出手!」
這一聲,好似要將黑水天君逼瘋了一般,手中連振,黑水一道道噴出。突然,無聲無息
中,黑水天君似乎發覺自己少了什麼?
北斗出劍,無聲無息!北斗的最後一劍,斬飛了黑水天君的右臂,那道激噴的蠱灰亡魂
水竟全數落到紫木天君的身上。而同時,劍勢不絕,畫了一圈圓,如同秋夜月滿,回刃破斷
了黑水天君的天柱穴。
秋月劍下,秋月劍法。
北斗交匯處——死亡!
※ ※ ※
鍾玉雙觸目驚心於傳回來的消息。武當山大會之後,江湖群俠以一個月的時間攻破了冷
楓堡。而同在這個月的時間內,龐龍蓮大肆擴展他在長江中上游的勢力,甚至遠達苗疆一
帶。其勢之強,幾乎可謂控制了半個武林。
另外,北斗之死,俞傲斷臂的消息,也叫她為老友的折損而憂心不已。再由消息中傳
來;冷明慧根本不在冷楓堡中,而他的行徑忖測,可能是往京城而去。京城!對鍾家而言是
很忌諱的地方。當年,鍾家祖先曾為當今朝廷立國之初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卻因功高震主而
遭陰謀算計。所以才會流離四處,回到祖先原先開發的地下城隱居。自此,兩百年來鍾家便
絕少外出。
鍾玉雙最關心的,仍然是蘇小魂的安危。尤其當時留下的「佛法無邊,釋迦登座」之
言,不知蘇小魂能否參透就是山西北境的廣靈?鍾玉雙歎口氣,繼續看著傳回的消息,知道
殺害白先生的兇手梅夫人,已然由趙任遠要押回京城覆命。趙任遠在武當山阻唐羽仙而受重
傷,經過一個月的調養,總算康復。現在已經沿路趕入京城中。
鍾夢雙進入時,看見鍾玉雙那付愁眉的樣子,道:「小妹,你怎麼又愁眉苦臉了?蘇小
魂冤情獲得平反,這點你該高興才是啊——。」
鍾玉雙歎道:「只是……,這代價太高了。我想,他心裡一定很不好過。」
鍾夢雙無言,只有長歎一口氣。鍾玉雙又道:「朋友為了他喪命,加上武當、鷹爪幫的
大量折損,以及圍攻冷楓堡時江湖人士的傷亡……。」鍾玉雙說到這裡,突然皺眉道:「奇
怪,這裡為什麼沒有唐笑前輩的消息?」
「這……,」鍾夢雙猶豫未答。鍾玉雙倏忽站了起來,急道:「三姊,唐前輩……,唐
前輩是怎麼了?」
鍾夢雙歎一口氣,幽幽道:「唐前輩死了——。」
「死了?唐前輩死了?」鍾玉雙頹然道:「唐……唐羽仙知不知道?」
鍾夢雙苦笑道:「知道。而且……,而且將唐前輩的體帶走。目前行蹤不明,……。」
鍾玉雙頹然坐回了椅上,低聲道:「唐前輩之死,蘇小魂心就更難過了。而唐羽仙又攜
走了唐笑的體,這……這……,蘇小魂只有反過來找唐羽仙,……。」
鍾夢雙道:「為……為什麼?」
鍾玉雙苦笑道:「蘇小魂是重友情的人,今天唐前輩為他而死,若是連墳前都無法祭,
他又那能心安?」
鍾夢雙長吸一口氣,還留最後一線機會道:「可是他這個月還是參加了冷楓堡之
役……。」
鍾玉雙搖搖頭,聲音輕泣,道:「那是於公。於私,他定會選擇先尋唐前輩的墳前祭
拜。屆時,武林風言四起,蘇小魂緊追唐羽仙。三姊,你想,就算蘇小魂完成了心願,能尋
到這裡來,無心堂的伯叔們又會怎樣想?」
鍾夢雙這時已無了主意,只有吶吶的道:「那……那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鍾玉雙突然站了起來,跪在鍾夢雙跟前。鍾夢雙大驚,急扶起鍾玉雙,道:」小
妹,……怎……怎麼這樣。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姊姊能做到的一定幫你……。」
鍾玉雙泣聲道:「絕……絕不能讓蘇小魂來我們這裡。不然……,不然眾位伯叔必殺了
他……。」
鍾夢雙道:「不……不會的。伯叔們不是沒見解的人,他們會思索為什麼蘇小魂要追唐
羽仙……。」
鍾玉雙道:「不……,不……。就算蘇小魂被允許進入,伯叔必也不許他再離開此地,
以免江湖上的流言破壞鍾家,說鍾家硬是強搶了唐門的女婿……。」
鍾夢雙急道:「留在這裡,也……也沒什麼不好……。」
鍾玉雙淚順頰下,道:「不……,不……,姊姊知道的,蘇小魂是人中龍鳳,鍾家隱居
非他久留之處。況且,天下間多少不平也待他解決,怎又可能……。」
鍾夢雙歎道:「你……你想要怎樣?」
鍾玉雙臉上堅定的一字一字道:「離開!」
※ ※ ※
蘇小魂透過丐幫、唐門及江湖上各門各派的追查,依舊沒有唐羽仙的蹤跡。這一日,來
到了嵩山之下,順道上去拜訪不空大師。不空大師已然繼任了少林方丈,對於蘇小魂的來
訪,表現的是心靜無波的禪意歡迎。
在方丈室內,兩人對座,中間,是一兒、一壺茶、兩杯。此外,便只有佛像掛室,全然
是股安謐祥和。兩人無言,只是默默各自舉杯飲茶,任令時光流轉。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終於道:「大師禪境已入無心,蘇小魂獲益良多,便此告辭。」
不空大師不語,只是依舊斟茶舉杯,舉手投足,俱是圓滿無缺,不著於意境之中。蘇小
魂一笑,起身,往禪門外而去。不空大師舉杯將飲,卻無意有意之間,杯中茶水幌了幌。不
空大師歎了口氣,知道自己心境未能達於我心即佛,尚有塵俗留滯。一揚身,便自往禪門外
尾隨蘇小魂而去。
蘇小魂走出了少林寺大門,正待往山下而去。驀地,一聲鐘鼓響,迴繞滿山生生息息。
蘇小魂一愕,不覺佇足凝聽。只聽見寺中,朗朗傳出不空大師唸經之聲,其音深邈淵厚,句
句直入蘇小魂心中。不空大師念的正是楞伽經上,釋迦牟尼佛闡示一切法的無因緣生滅。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一切都無生,亦無因緣滅,於彼生滅中,而起因
緣想。非遮滅復生,相續因緣起,唯為斷凡愚,癡惑妄想緣。有無緣起法,是悉無有生,習
氣所迷轉,從是三有現。真實無生緣,亦復無有滅,觀一切有為,猶如虛空華。攝受及所
攝,捨離惑亂見,非已生當生,亦復無因緣。一切無所有,斯皆是言說」。
餘音一止,蘇小魂恍恍然體悟其中不空大師的深意。如果一切俱無生滅留駐心中,又何
需執著非得拜祭唐笑墳前?蘇小魂細心體會不空大師所言,往復在口中喃喃而念。此時,已
是暮薄西山,蘇小魂遙望西方,竟自坐了下來,以盤退蓮花座便自思索了起來。
不空大師便立在藏經閣之上,眺望坐在寺外的蘇小魂,臉上含笑,只是靜靜遙遙相看,
他便自如此站了一夜。第二天,滿山鳥鳴響起,晨曦東來的一剎那,蘇小魂狂笑三,音波滾
滾在山谷回轉!蘇小魂振衣而起,回身,已然看見不空大師遙遙合掌一揖。蘇小魂又復狂
笑,指指不空大師,雙手作了釋迦的大無畏手印。便自便反身,又是聲聲狂笑,往山下而
去。這端,不空大師亦狂笑相和!
※ ※ ※
鍾玉雙演練完了帝王絕學的紅玉雙劍,鍾伯和鍾濤境不覺點頭笑道:「好——。紅玉雙
劍的神韻已然能和你心境合一,便此造詣,大可和昔年祖先鍾玨先人相較。」
鍾玉雙臉上表情有一絲奇特,隨即含笑道:「多謝伯父和爹誇讚。玉雙有點不舒服,想
先回房歇著……。」
鍾濤境關心道:「怎麼?那裡不舒服?」
鍾濤境的關懷,觸動著鍾玉雙叫了聲:「爹——,女兒……女兒……。」鍾玉雙親情一
生,卻又想到蘇小魂可能命喪無心堂之事,只得忍了下來,道:「沒……沒什麼,只是有些
累……。」
鍾伯笑道:「濤境,可能是玉雙這孩子日來練武太勤,所以身子難免有些累了,就讓她
先去歇著吧!」
鍾濤境看看鍾玉雙,道:「這孩子,真是……。」
鍾玉雙似乎是依依不捨的看了二老一眼,道:「玉雙告退!」說完,轉身往門外走去,
到了門口,猶情不自禁回頭望了二老一眼,這才急步離去。
鍾伯和鍾濤境對看一眼,歎了口氣。鍾伯道:「今天玉雙這孩子劍勢已然成為一家,只
是……。」
鍾濤境道:「是不是有時有點疑慮?」
「不!倒不是……,」鍾伯皺眉道:「而是……而是似乎有些依依不捨的感受……。奇
怪……?」
鍾家二老正是沉思,鍾夢雙含笑躍了進來,一言不發竟以腰上軟帶當武器,攻向鍾家二
老而來……。
鍾玉雙知道三姊為了幫自己,那苦頭可是要吃大了。鍾夢雙的提議,竟是由她出手攻爹
和伯父;再假借研討武學進境拖住鍾家二老,以爭取時間讓自己離開。鍾玉雙快速在山谷內
移動,逐漸往谷外關卡的「無心堂」而來。此時,鍾明寶竟然由樹上落了下來,嘻笑道:
「阿姨,你要那裡?我也要去!」
鍾玉雙一愕,道:「阿姨也沒要去那裡啊?小寶乖,快回去找娘,免得你娘又要罵你
羅——。」
鍾明寶做個鬼臉道:「不要,小姨騙人。小姨一定是要去看姨父,所以才不帶小寶去,
對不對?」
鍾玉雙歎口氣,道:「小寶,快回去吧!小姨還有事要辦呢——?」
鍾明寶看看鍾玉雙臉色一寒,只好嚅囁的慢慢離去,口裡還直說著:「小姨都不愛小寶
了,小姨都不愛小寶了……。」
鍾玉雙歎了口氣,正要離去,依依不捨看著小寶的背影,孤孤單單沒入花叢之中。鍾玉
雙心中一動,又復想起三姊鍾夢雙將為自己吃受苦頭,說不定還是串謀和縱的罪名,少不得
是三年、五年的面壁。鍾玉雙一想到這裡,腳下再也無法移動半分。一轉身,便往秋楓夢玉
園而去。忍不住,淚由頰下,高呼:「三姊——。」
「三姊——。」鍾玉雙狂呼狂奔,衝入鍾伯的練功教武房中。房內,鍾夢雙跪在鍾伯、
鍾濤境面前。地上,擺了一爐香,香已將盡,燒到了末梢。鍾玉雙衝入,跪到鍾家二老身
前,道:「玉雙……玉雙罪過。請……爹和伯父饒了三姊。」
鍾伯和鍾濤境嚴肅的臉上總算露出了笑,點點頭。鍾伯道:「還好,你回來得早。若是
晚了一步,待這柱香燒光,不但是你犯了私自離門之罪,就是你三姊也少不得面壁之苦!」
鍾玉雙泣道:「玉雙知罪,請伯父懲處……。」
鍾伯道:「你可知那裡露了破綻?」
鍾玉雙吶吶道:「玉雙不知,請伯父……明告……。」
鍾伯仰天大笑道:「以後你要記得。你心、意、劍已然合一,略有小成。所以心中所
思,自然流露於劍勢之中。」
鍾玉雙臉上一紅,不敢言語。鍾伯看看鍾濤境,道:「濤境,玉雙這孩子似乎還不錯,
尚能顧念姊妹之情。而且,我們所設的一柱香時間也沒到……。」
鍾濤境安慰笑道:「一切聽憑大哥處置。」
鍾伯一笑,朝鍾玉雙道:「今天罰你再演練三回帝王絕學,你有意見沒有?」
鍾玉雙恭敬道:「玉雙一切聽憑伯父,只是三姊……。」
鍾伯笑道:「她也是一位好姊姊是不是?我們家規裡可沒有說要處罰好姊姊的條文啊—
—。」
鍾夢雙驚喜抬頭,和鍾玉雙相互互視一笑。鍾濤境笑道:「看你們兩個犯錯了還這麼高
興。」
鍾夢雙和鍾玉雙聞言,不覺吶吶低下了頭。鍾伯見狀笑道:「丫頭,告訴你一個消息
吧?還好這回你回頭是岸,沒有冒然的闖出去。」
鍾玉雙急道:「伯父的意思是……?」
鍾伯笑道:「我的意思是,蘇小魂已經放棄尋找唐羽仙,而往廣靈而來。」鍾伯說完,
看見鍾玉雙由訝異轉而驚喜的樣子,沉思一回,又道:「鍾玉雙,你是不是有透露鍾家的位
置給蘇小魂?」
鍾玉雙心中一緊,急道:「沒有,玉雙絕對沒說『廣靈』二字告訴蘇小魂!」
鍾濤境突然道:「沒說『廣靈』二字?丫頭,那你做了什麼暗示。」
鍾玉雙知道已無法掩飾了,只有紅著臉,道:「佛法無邊,釋迦登座?」
鍾家二老互視一眼,鍾伯笑道:「好個丫頭,這般刁鑽古怪!只是說得太含蓄啦——
。」
鍾玉雙訝道:「伯父的意思是……?」
鍾伯笑道:「以『佛法無邊』對『廣』;『釋迦登座』應靈鳩山的靈字,不如用『有求
必應』來對『靈』字的好——。」
鍾玉雙歎道:「唉——,下回知道了——。」
鍾家二老聞言叫道:「還有下回——?」
※ ※ ※
趙任遠日夜趕路,已然接近了京城。在半途上,接獲聖上下旨恢復舊職,並外加御賜錦
袍玉帶。接著,是各地官吏無不一一隆重接待這位大內一品衛侍。趙任遠在受極禮遇之時,
不免想起在江湖上半年來的遭遇。那些豪傑朋友,曾是同生共死。而今,自己一旦重入宮闈
之中,只怕今生今世難得再有相見之時。
京城高拱的城門便入目中。趙任遠回首,看著遠遠在後面保護的大悲和尚和潛龍,難捨
之情,溢揚於心中。趙任遠命令隨駕官兵,先行將梅夫人押入城中刑部,自己一策馬,便到
大悲和尚和潛龍面前。三人六眼相對,俱無語。趙任遠一抱拳,道:「趙某永世不忘江湖上
朋友。」
潛龍複雜的一笑,道:「保重!官場可比江湖險!」
大悲和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以後可沒機會再聽老衲的大悲咒了。「
趙任遠歎道:「誰知昨日所避,卻是今日所戀。大師、潛龍兄,趙某……趙某謝字埋
心,不言了。」
潛龍、大悲和尚一點頭,雙雙道:「趙兄,請——。」
趙任遠深深注視二人一眼,知道邀請二人入京二人必是不肯。江湖人物,誰又願在天子
腳下受束縛?趙任遠深吸一口氣,長嘯一聲,反身策馬追前面車隊入城!
潛龍和大悲和尚,雙雙往山西而去;為的是想知道蘇小魂入鍾家絕地的結果會如何?蘇
小魂非入鍾家絕地不可,不但對抗龐龍蓮需要鍾家的力量,而且鍾玉雙手上的紅玉雙劍更是
追緝冷明慧時極好的幫手。兩人一路漫行,到了入夜時分,才尋著了一個小鎮。彼此之間,
猶尚與趙任遠別離情緒作祟,也不多言語。終究,這回一別卻可能是終生不見。生離死別,
最是傷人深!
兩人走到了鎮上,正尋找一間客棧欲入。客棧前半部,是供旅客吃食之處。兩人才踏
入,掌櫃、店小二立即迎了上來。掌櫃哈腰恭敬道:「客倌、大師,位可是潛龍先生和大悲
大師父嗎——?」
兩人一楞,潛龍道:「是又怎樣?」
掌櫃笑道:「請、請——。有人替兩位訂了桌酒,小的已經是等候良久啦——。客倌
請——。」
大悲和尚摸摸口袋,道:「喂——,潛龍,你身上銀子夠不夠?可別吃飽了沒銀子付
啊——。」
潛龍道:「夠啦——。只怕是吃起來不安心——。」
「有什麼好不安心的?」說話的人由後院幌了進來,竟是趙任遠。只見他笑道:「兄弟
的飯就吃不得啦?」
潛龍、大悲和尚雙雙訝道:「你不在京城裡,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趙任遠一笑,兀自坐了下來,舉箸笑道:「幹嗎——,你們是鐵打的肚子,不會餓啊—
—。」
「不餓的是烏龜!」潛龍當先不客氣的吃喝了起來。當然,大悲和尚的速度也絕不慢。
不過,他還是不放心的問道:「喂——,到底是怎麼事?」
「怎麼回事?」趙任遠笑道:「小官我不過是告訴聖上那個蘇小魂臭小子像個人樣,那
個皇帝便叫我出來找人啦——。」
「那你有沒有提起冷明慧謀反的事?」潛龍邊吃邊問道。
「喂——,那隻雞腿我要——。」趙任遠看看已經送入潛龍的口中了,只好道:「提
啦——。麻煩就是出在這裡。」
大悲和尚道:「什麼麻煩?」
趙任遠歎道:「聖上認為宮裡一定有內應的人,所以交待下來,要趙某找那個人出
來。」
大悲和尚歎道:「所以你就推薦蘇小魂,叫他替你送死?好,好得很!」
潛龍也道:「可不是。這種義不容辭替朋友兩肋插刀的法子,倒是用來得心應手嘛——
。」
趙任遠苦著臉道:「喂——,你們別說那麼難聽好不好?反正武林正義人士皆欲誅冷明
慧而後快,現在有朝廷的勢力當後盾,豈不是更容易適當,師出有名嗎——。」
潛龍瞅了趙任遠一眼,道:「有什麼好處啊——?」
趙任遠一笑,由懷中取出一片龍紋金牌,道:「這牌如聖授御史大夫,所到之處百官臣
服。」
潛龍笑道:「怎麼?只有一面啊——?」
趙任遠苦笑道:「要一面就差點讓皇帝老子拍桌啦——。」
大悲和尚道:「有比沒有好。我看,我們先去洛陽醉仙樓范老頭那兒看看俞傲的傷勢怎
樣了,再趕往山西和蘇小魂會合。」
潛龍伸個懶腰道:「放心,俞傲那小子命硬得很。」
趙任遠道:「老朋友嗎——,總要去看看的好。」
「好?好個屁!」潛龍叫道:「可憐的俞傲又要被拖下水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30:54
第十章 絕地
蘇小魂到了廣靈,費了好大的勁才在廣靈東北部的山林區裡找到了一棵偌大的白菩提
樹。蘇小魂之所以會尋到這兒,是無意在山林中亂竄,不意竟見著了一個村落。山中聚集村
戶,本已是相當少見;而引起蘇小魂注意的,是這村莊外圍的樹林,顯然非天然形成,而是
人工有意佈置,隱隱含了奇門遁甲之學。
蘇小魂此時是居高望下,正值子時中分之時。在此一天替換之中,奇門所造成的煙霧盡
散,而那棵白菩提樹自是在日光下獨特耀眼。就此剎那,中分時光一過,煙霧又便自集聚了
起來。蘇小魂歎道:「嘿,要不是恰好在此望見,恐怕又得尋上好長一段時日。」
蘇小魂已然知道了目標,也不心急,便靠在樹梢上歇息。此時,只見一道人影躓由山下
而來,到了自己樹下,竟靠著樹幹喘息。蘇小魂注視那人,二十來歲年紀,只是狼狽不已,
且身上亦復有幾處血跡。而最叫蘇小魂驚心的,是那傷痕竟是由犬獸類所咬傷。正想到此,
四周風聲響動,便有幾隻巨犬如狼躍出,圍住了那名漢子。蘇小魂由目色望清楚,赫然是西
藏神!這等神平素便是在西藏一帶,也是喇嘛、貴族人家才有所飼養。神之性兇猛絕倫,若
稍加訓練簡直可稱得上一流高手。昔年蘇小魂在西藏之時,便曾見師父放神傷來襲敵人之
事,自此印象極為深刻。不意,在中土東方,竟能見此犬,且達六隻之多。
那漢子受到神圍住,眼中猶然尚無恐懼之色。只見他雙掌豎起,只待神一有動靜,便要
拚得你死我活。此時,一陣衣掠聲傳,來的人竟是獨臂的老鬼!
老鬼嘿嘿冷笑道:「鍾錦文,你還是識相點,告訴老夫怎麼進入你們鍾家絕地吧——
!」
鍾錦文臉色一正,道:「尊駕想是『奪命的老子』的兄弟,人稱老鬼是不是?「
老鬼嘿嘿冷笑道:「想不到,連我們遠在苗疆的大哥,你們鍾家都知道了。鍾字世家,
果然勢力龐大。」
鍾錦文喘氣道:「前輩,你們這一代三兄弟;老頭子已死於唐門,前輩又斷了一臂,而
苗疆老子近年來似乎也有走人入魔的跡象。事態至今,何苦為龐龍蓮賣命,而至為虎作倀之
舉?」
老鬼怒極反笑,道:「黃毛小兒,鍾家絕地你說也不說?你再稍遲緩,莫怪老夫心狠手
辣,叫你碎於犬口。」
那鍾錦文果真是一條漢子,硬聲道:「生死由命,鍾家弟子沒一個是怕死之輩。」
老鬼狂笑道:「那就成全你!」
只聽老鬼口中一嘯,作一手勢;瞬時,六隻神便要飛撲而上。驀地,凌在半空的神竟又
各自落回地上,溫馴不已。那老鬼一愕,又復口中嘯聲連連,只是那些神不為所動,兀自都
坐了下來。老鬼心中一驚,至此,才聞得淡淡香味,是「佛千里」的檀香!
老鬼臉色大變,至今武林上會用佛千里檀香的,只有一個人。蘇小魂!
老鬼想到的時候,蘇小魂已經出現在眼前,而且還很可惡的衝著他微笑。蘇小魂一面蹲
下撫弄神,一面向老鬼笑道:「老鬼!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啊——。」
老鬼恨聲道:「逢個屁!彭剛早在三天前就告訴我你在廣靈一帶,沒想到倒是真的撞上
了。」
蘇小魂笑道:「更沒想到的,是本來要用來對付蘇某的神,竟然跟蘇某人成了好朋友,
連你這個狗主人都不要了?」
老鬼無言,因為,這是實話。一旁的鍾錦文抱拳道:「這位,可是鍾四小姐口中的蘇兄
蘇小魂嘛——?」
蘇小魂站了起來,也抱拳道:「正是在下。」
鍾錦文笑道:「鍾四小姐日也盼、夜也盼,蘇兄果然不負四小姐的期望。鍾某心中敬仰
得很。」
蘇小魂笑道:「那裡,待會兒通過那奇門遁甲,還得請鍾兄弟多多幫忙。」
鍾錦文訝異道:「蘇兄已經看出來了?」
蘇小魂笑道:「只見一斑,未窺全貌。」
兩人談話,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便旦將老鬼放在眼裡了。老鬼冷哼一聲,突然由袖中取
出一哨,使勁吹去。鍾錦文見狀,又不見哨音出來,不覺訝道:「這老鬼在做什麼?怎麼看
他這麼用力而哨音一點也無?」
蘇小魂皺眉,突然叫聲:「不好!」
蘇小魂叫聲甫落,立即拉住鍾錦文便往樹上飄去。同時之際,六隻神已然如瘋狂般攻
到。蘇小魂再一提氣,堪之避過了神的森森犬齒。蘇小魂將鍾錦文置於樹上後,道:「鍾兄
弟且在此暫坐,讓蘇某馴服了那六隻神。」
鍾錦文急道:「鍾家未有貪生怕死之輩……。」
蘇小魂一笑,道:「這神其性威猛,若不知其性恐怕會自惹殺身之禍。蘇某曾住過藏陲
一帶,可以應付的了。」
鍾錦文搖頭道:「不可。小弟非得下去一戰,否則蘇兄若有什麼差失,小弟罪該萬
死。」
鍾錦文說完,便作勢要飛撲下去。蘇小魂無奈,只好出手連點了鍾錦文幾處穴道。道:
「蘇某魯莽,請鍾兄弟多多包涵。」
蘇小魂說完,便往樹下落去。老鬼見蘇小魂下來,又死命吹哨,只見神愈見瘋狂。蘇小
魂朗笑一聲,天蠶絲由袖中生,循著地勢方便,上下左右飛竄,竟將六隻神的二十四條腿全
然相系。那六犬受此系綁,便紛紛疊成一堆,無法前進半分。蘇小魂正待出手要擊昏這六隻
神,老鬼已是大喝一聲,運起大移轉神功,凌空劈來。
蘇小魂急忙間回身,左掌凝聚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硬捱了一掌。老鬼掌中回力
奇特,竟連牽帶扯的硬擠入蘇小魂體內。蘇小魂無法,只有以本身真氣疏導,自左邊入而引
至右邊右手出,瞬即,六隻神已然斃命。那老鬼受了蘇小魂這一反擊,也不甚好受。硬是將
差點渙散的真氣提起,一轉身便自沒入林中。
蘇小魂醫好鍾錦文的內傷,又埋葬了六隻神,才隨著鍾錦文進入鍾家絕地的外莊。此
時,東方既白,戶戶門口各自站了人在。蘇小魂含笑要往白菩提樹走去,卻發覺,這條街上
已然有股浩瀚的氣機在阻擋。
鍾錦文為難道:「蘇兄,這是鍾家的規矩,請勿見怪。」
蘇小魂一笑,點頭道:「蘇某本當入鄉隨俗。」說完,抬眼凝視街心,揚聲道:「蘇小
魂來訪貴地,得罪之處,尚請多多包涵!」
蘇小魂說完,便大步踏往街路,往那白樹行去。鍾錦文忍不住關切叫道:「蘇兄小
心!」
蘇小魂長笑,道:「鍾兄弟,放心!」
話落人揚,第一戶第一波攻擊已至,蘇小魂長笑中拔起,竟以天蠶絲入地為柱,人揚其
上用手驅使天蠶絲代足而行。蘇小魂這招,無疑是避免了雙方血肉相搏,而彼此之間機巧變
化,內力相激則更勝一層。只見蘇小魂天蠶絲原先滑地而行,烙下淺淺絲痕而去。不久,隨
即慢了下來,顯然出手之人愈見功力。而且,前村之人亦復追來使勁以滯天蠶絲的前進。鍾
錦文的一顆心都要提起來了,只見那蠶絲前進,已由一尺一尺而漸為一寸一寸,每一前進,
似乎是只有「掙扎」二字可以形容。到了晌午,還差有六戶遠近。如此,又到了日薄西山之
時,才又進了兩戶。夜深之際,便僅剩最後一戶了。
※ ※ ※
蘇小魂闖絕地外村之事,無疑轟動了鍾家內谷。秋楓夢玉園內四個姊妹,更是關心無
比。據所報知,蘇小魂然以一線天蠶絲凌風而立,硬是一尺一寸往前迫進。由早上開始,直
至深夜,已然進展到最後一戶。鍾家四姊妹所擔心的,是最後一戶的「戶長」鍾隆盛。以蘇
小魂破記錄的快速推進,明晨以前要過最後鍾隆盛的關卡絕不是問題。
重要的是,埋於白菩提樹下的三名劍手。
鍾玉雙歎道:「他進得太快了。以如此損耗內力而不休息,恐怕無法搶得進入樹洞的機
會。」
鍾秋雙道:「真是的。也不用急成這個樣子啊——。欲速則不達——。」
鍾楓雙接道:「洞開的時間不過只有一寸香的光景,如果這回他沒搶進,又得從街頭
來。豈不是要活活累死他了?」
鍾夢雙過去,牽住鍾玉雙的手道:「小妹,你放心,三姊相信他一定可以達成的。你趕
緊歇歇吧,已經這樣折磨一天了。」
鍾玉雙搖搖頭,道:「不……,玉雙要等結果,否則……覺也難眠!」
鍾秋雙突然接道:「奇怪啊——,真是奇怪?」
鍾家三個妹妹訝道:「大姊,奇怪什麼?」
鍾秋雙沉思道:「蘇小魂為什麼在半途中曾經略為後退了兩次呢?」
鍾夢雙望向鍾玉雙道:「玉雙,你說他練的是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
鍾玉雙點點頭,道:「是啊——。有何不妥嗎——?」
鍾夢雙道:「這神功的特長是什麼?」
鍾玉雙沉思道:「氣勢所及,無我無相,而綿生不絕。其勢浩蕩,遇阻愈強。因其無
心,所以莫可相擊!」
鍾秋雙道:「那更奇怪了。」
鍾楓雙笑道:「大姊,你一直奇怪什麼啊——。」
鍾秋雙道:「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我雖未見過,但是書籍上略有提起,其勢所
進,心無退路之理。何以曾有兩回稍稍緩後?莫非他又體會出另一層境界來?」
鍾玉雙關切急問道:「大姊的意思是……?」
鍾秋雙笑道:「小妹,你別心急。照說,蘇小魂本當今夜夜深以前便可通過外莊街道,
為何阻滯至今?大姊大膽忖測,那蘇小魂必然在武學上已然突破了某一設限的境界,而大有
造化氣機存在。」
鍾玉雙問道:「為……為什麼這樣反而慢了?」
鍾秋雙意味深長道:「為了不讓一街之上有流血之事。唉——,蘇小魂果然是宅心仁
厚。小妹,此人大姊雖尚未得謀面,卻可肯定必然是人間龍鳳。」
鍾夢雙奇道:「難道蘇小魂不退,就會造成流血之事?」
鍾秋雙道:「不錯!大勢至菩薩和觀世音菩薩並稱佛教兩大菩薩。觀世音是聽聞世間一
切求助之;而大勢至則以大威力世間一切魔障。若非蘇小魂後退以化解全街阻力,則必然令
他們內力互激,加上蘇小魂的神功洶湧,恐怕將有一半的人折損。」
鍾玉雙訝道:「會損失這麼多人?為什麼從沒聽過?」
「因為百年來沒有一個人的功夫像他這麼好!」鍾濤境由外面踱了進來道:」又有消息
了。」
鍾家四姊妹急站起來叫了聲爹,便肅立等待她們爹的宣佈。鍾濤境一笑,道:「蘇小魂
已然通過了外村一街,而且擊敗了三名劍手。現在,他正在地底城絕地十八關中遊走。」
鍾玉雙忍不住道:「爹——,他……他走的是那一條?」
鍾濤境道:「迷宮十八層!」
鍾玉雙大吃一驚,道:「他……他……,這個笨蛋,為什麼要走這條最難走的路?」
鍾濤境注視鍾玉雙好一會兒才笑道:「他說,他為了你,所以特別挑一條最難的,免得
人家看不起!」
鍾玉雙踱腳道:「這……這笨蛋……。」
鍾玉雙嘴裡罵著,心裡可著實高興。鍾濤境一笑,又道:「蘇小魂的武學造詣,顯然又
進了一層!」
鍾玉雙道:「是那一方面?」
鍾濤境沉思道:「奇怪——。當他通過外村一街,三名劍手,將要躍入樹洞之時,竟然
說了句無關的話?」
鍾家四姊妹齊聲道:「什麼話?」
「多謝不空大師指點!」鍾濤境皺眉道:「多謝不空大師指點?不空大師遠在嵩山少
林,莫非曾經在武學上竟可指導蘇小魂嗎——?不可能,不穴師該無此功力才是!」
※ ※ ※
洛陽城外,通往山西的路上,有一片綿延的山勢。俞傲已然在此休養了一個多月。對於
斷去的右臂,他沒有一絲後悔。雖然執刀的右手,是他的生命;可是為了朋友,一條手臂又
算什麼?俞傲緩緩將真氣貫注在左手之中,拔刀、入鞘、拔刀、入鞘。
每一次拔刀,便在一棵樹幹上劃一道痕。每天,在每棵樹上劃上一千條刻痕。一千條
痕,一千次拔刀。今天,到了晌午時分俞傲已然劃了五百四十九次。他細細審察那些刀痕之
間的距離,總算滿意的點頭。
每條痕跡,一樣的距離、一樣的深度、一樣的長短。俞傲後退,突然一轉身,第五百五
十刀!
「好刀法!」讚歎的是一名年輕的樵夫,年歲和俞傲相彷。只見他鼓掌道:」好刀法,
只怕可比得上江湖傳說中的俞傲一刀!」
俞傲注視眼前的樵夫道:「你認識俞傲?」
那樵夫搖搖頭道:「不認識。不過曾經聽過這人的許多事跡。怎麼?兄台認識他嗎?聽
說他是一位性情中人。」
俞傲訝道:「他又是怎的性情中人?」
那樵夫笑道:「呵——,這可多啦——。不但幫助蘇小魂蘇大俠,力破武林陰謀。而
且,聽說為友護車行戰千里。只是……,唉——。」
俞傲道:「只是怎樣?」
樵夫苦笑道:「只是聽說受了重傷,真令人惋惜!」
俞傲一笑,道:「這些你怎麼知道的?莫非兄台也是武林中的人,而是個深藏不露的高
手?」
樵夫急揮手道:「別這麼說。這事在洛陽城裡可是人盡皆知的啊——。」
俞傲一笑,不再言語。那樵夫背了柴正要走,又停步道:「可惜,可惜。兄台應該比那
個俞傲有成就才是……。」
俞傲一愕道:「那可惜什麼?」
樵夫微微一笑,吶吶道:「小弟聽說,『俞傲一刀,驚鬼泣神』,所以該是威猛無比。
而兄台刀法猶不及他,為什麼硬是要學俞傲呢?況且兄台只有一獨臂,那豈不是更加不便
嘛——?如果依舊用的是俞傲刀法,屆時用力過猛,豈不是身體重心無法平衡而自遭險
境?」
俞傲聞言,雙目精光暴射道:「好見解。那麼,兄台認為小弟的刀法該當如何?」
樵夫抓抓頭,笑道:「上回小弟砍柴時撿到了一本刀經,小弟只是個樵夫也用不著,不
如給了你吧!」
那樵夫說完,由懷中取了一本書來交給俞傲。俞傲並未伸手,只是冷冷一笑,道:「兄
台貴姓?」
那樵夫笑道:「小弟只是一介村夫,姓名早已忘記。」
俞傲仰天笑道:「那小弟倒是要看看兄台的真面目了。」
俞傲話聲一落,出刀!俞傲左手出刀,已不遑讓於右手。那樵夫亦笑道:「好!小弟也
許久沒有活動筋骨啦——!」
那樵夫說完,隨手由背後拔出一根木柴迎了上去。俞傲一笑,一翻身,連出六刀之多。
樵夫也是大喝一聲,揚身而起。只是,每接下俞傲一刀便斷了一根木柴;那樵夫隨即左右手
開去,反手不斷由背後抽出木柴來擋住這六刀!一時,兩人在半空中交手甚是好看。俞傲連
連揮動如天外雷電;由樵夫則一伸一縮不斷由背後取柴,恰如地岳幽魂,全然奇巧詭異,卻
又不失大家風範。
六刀已過!俞傲又復大喝道:「兄台好身法,再試試小弟的風雲十八刀!」
話到刀到,那樵夫也朗笑道:「小弟久聞俞兄風雲十八刀威猛絕倫,正想試試!」
俞傲連連出刀,一面冷笑道:「原來你早就知道我便是俞傲!」
那樵夫笑道:「若非俞兄,天下還沒有像如此威力刀法。小弟真是開了眼界了。」
俞傲第十八刀一出,樵夫已然沒有柴木可擋,只見他一吸氣,便直墜下,又翻了兩滾,
才算避過這致命一刀。只是,衣擺依舊被削了一塊。
俞傲落地,盯住樵夫道:「好身法。閣下武學造詣絕對可稱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
那樵夫一笑,便自將滿地斷柴撿起來重新綁好。而後往肩上一背道:「多謝俞兄以刀幫
小弟劈好了柴。」
那樵夫說完便自離去了。俞傲望著樵夫的背影,皺眉叫道:「兄台高姓大名,尚請見
告。」
只聽見遙遙傳來那樵夫大笑道:「姓冷名默!蘇小魂代小弟問候一聲……。」
冷默?這人便是當冷楓堡第一殺手的冷默?俞傲苦笑,撿起了地上的那本刀經!俞傲又
狂笑一聲,將刀經丟向天際,躍身,出刀,一本刀竟成了粉碎紙灰。
俞傲向冷默離去的方向叫道:「多謝冷兄賜教,只是俞傲心領,刀經一書已還諸天
地。」
遠遙,傳回了冷默的聲音:「俞兄果真性情中人。俞兄的刀自有一本刀經在,小弟剛剛
是魯莽了。」
俞傲又復狂笑叫道:「既是好友,何作此言?」
回答的,是另一座山峰上,冷默不絕的笑聲!
※ ※ ※
蘇小魂在鍾家絕地迷宮中真吃了不少苦頭。不但是天機奇門之數,而且機關怪巧,真是
十足的折磨人。好不容易,連闖了一十八關,才算進入了腹地中的村鎮。
說這是村鎮或許不太恰當,因為所有的房舍全數是在山洞地下,在四壁上置滿了燭火。
只是,洞頂很巧妙的引入了大自然的光芒,一柱一柱的,有的又用銅鏡反射。其中機巧,皆
見當年規劃的人是如何的有巧心了。
蘇小魂步入村鎮之中,眾人也沒當他一回事似的。蘇小魂一笑,便自找了個攤子坐下,
點了點麵食吃了。蘇小魂順便問老闆道:「老闆。怎麼我來了貴地,你們一點也不奇怪我這
個外人?」
那老闆瞅了蘇小魂一眼,道:「這有什麼好奇怪?大不了你是由鄰村過來的罷了,這種
事在節慶的時候像你這樣溜過來的,多得很哪——。」
這下蘇小魂可訝異了,道:「老闆,你的意思是說,這底下有許多的村鎮?」
這時坐在蘇小魂身旁的一位漢子說話啦:「喂——,兄弟啊——。你裝得可挺像啊。難
道你生下來的時候你娘沒告訴你咱們鍾字世家在地底部份共有八個村?」
蘇小魂可真的不知道。於是含笑問道:「那……無心堂在那裡?」
「無心堂?」那漢子怪叫了一聲,搖搖頭道:「我看你是瘋了。兄弟,你這副瘦乾乾的
樣子,也想通過無心堂到山谷本地?你沒毛病吧?」
蘇小魂當然沒毛病,而且健康得很。這點,由他堅決的眼神含笑的表情已然告訴了對
方。
那漢子伸手一拍蘇小魂,道:「好。我鍾善亭最欣賞好漢子大丈夫。不過……。」
蘇小魂道:「不過什麼?」
鍾善亭笑道:「不過,兄弟你想闖無心堂最少也得通過二家莊的護院才找得到入口啊—
—。」
蘇小魂道:「二家莊在那裡?」
「二家莊在那裡?」火大說話的是老闆:「就是這——。這裡就是二家莊。喂——,小
伙子,你叫什麼名字來的?怎麼你連人到了二家莊自己還不知道?」
蘇小魂尋了一下道:「我……我叫鍾念玉。」
「鍾念玉?」那漢子鍾善亭叫了起來,道:「嘿——,那可是六家莊莊主的女兒啊——
。奇怪,我看你不像是個姑娘嘛——。」
蘇小魂失笑道:「大概是同名吧——。總難免的。」
鍾善亭點點頭,道:「你想到二家莊的護院是不是?我可以帶你去。」
蘇小魂謝道:「多謝鍾兄!」
「耶——,等等!」鍾善亭道:「不過有個條件。你要先打敗我,我才能帶你去。」
蘇小魂訝道:「為什麼?」
「唉唷——,大少爺啊——。」麵攤老闆又叫了起來:「連二家莊的規矩你都不懂?告
訴你,在二家莊,只要不是本莊的人要請人幫忙,一定要打敗那人才行。「
蘇小魂聞言,失笑道:「這麼奇怪?」
「奇怪?老子真想也找你打上一架!」那老闆說著真的把攤子一丟,走了出來。
蘇小魂急道:「如果我打敗了你老人家,是不是也可以請你幫忙?」
那老闆怒道:「打敗老夫?哼!可以,當然可以——。」
蘇小魂笑道:「好極了,那就請吧——。」
那老闆朝鍾善亭瞅了一眼道:「你先還是我先?」
鍾善亭笑道:「當然是老前輩先。」
那老闆一點頭,對著蘇小魂擺開了架勢,突然道:「老夫鍾勇虎,字『嘯山』,號『一
掌推』。年齡五十八,家中排行老大,平日以賣面維生。請示號——!」
哇——,這麼麻煩?蘇小魂道:「示什麼號?難道要我蘇……鍾念玉也說一套不成?」
鍾勇虎可真的生氣了,怒道:「真想一掌打死你,這麼沒家教?連這點禮貌都不懂,老
夫活活就讓你氣死了。」
蘇小魂歎氣,只好自編一套道:「晚輩鍾念玉,字『小魂』,號……『繡花線』。年齡
三十。家中排行……老二,平日四處遊蕩,隨遇而安。」
此時,已有不少人圍觀,嘻哈一團。尤其聽到蘇小魂的外號竟是「繡花線」時,更是笑
彎了腰。這時,人群中有名俊美勝過女子的書生,雙目一閃,冷笑看著蘇小魂!
鍾勇虎沉聲道:「你是老二?你老大是誰?」
蘇小魂笑道:「鍾……鍾玉雙——。」
鍾勇虎點點頭,道:「好。鍾念玉,老夫讓你一招,你先出手吧!」
人群中,那位俊美的書生身旁的丫環低聲向書生道:「小姐——。這個人好可惡。分明
是借你的名字在外招搖撞騙嗎——。待小婢教訓他。」
那書生,赫然便是鍾念玉了。只見她道:「別急。本姑娘倒要先看看他的身手怎樣。若
是有辱了姑娘的名頭……。」
場中,蘇小魂隨手揮了一下,道:「鍾前輩,晚輩已然先出一招了,前輩可以回手
了。」
鍾勇虎聞言見景大怒道:「小子,你可是看不起老夫?」
鍾勇虎話聲一落,右掌暴推而出,其勢恢宏,果真有如柙猛虎,勇不可當。
蘇小魂笑道:「前輩好深的功力,領教了——。」
蘇小魂含笑,右手食指伸出,緩緩往前推去,迎上!
※ ※ ※
鍾濤境和鍾伯兩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鍾伯拿手上傳來的消息,歎了口氣,
不說一句話。鍾家四姊妹可忍不住了。鍾夢雙率先問道:「爹——,伯父——。」蘇小魂,
他……他到底怎樣了?」「怎樣了?他怎樣了?「鍾伯恨恨大口的喝了一杯,又復搖搖頭,
不說一句。鍾玉雙可急,道:「到底是怎樣了嗎——。難道……難道他在迷洞中中機關有了
危險?」
鍾濤境歎氣了,道:「不是。而是他進了二家莊……。」
「二家莊?」鍾家姊妹叫了起來。鍾秋雙急道:「不會是那個嗜武為戲,專門調養本門
殂殺任務的二家莊吧?」
「是——。」鍾伯歎道:「正是那個二家莊——。」
鍾楓雙看著鍾玉雙臉色發白,小心問道:「那……那蘇小魂在二家莊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頭?」
「苦頭?」鍾伯罵了起來,道:「鍾家的臉都丟盡了。」
鍾玉雙顫抖道:「蘇小魂他……他被凌侮了?」
「蘇小魂被凌侮?」鍾伯道:「你們知不知道二家莊裡有條規矩?如果請莊裡的人幫
忙,要打敗他?」
鍾家妹妹點頭道:「知道。」
鍾夢雙急道:「難道蘇小魂每戰都敗,找不到人幫忙?」
鍾伯重重歎口氣,道:「我說的是鍾家的臉被丟盡了。那個蘇小魂不知道發了什麼瘋。
從進入二家莊到現在前後一個時辰,已經有半莊的人敗給了他,非幫他的忙不可啦——。」
蘇小魂,你快來吧!鍾玉雙踩在秋楓夢玉園的花圃上,望著山谷的那端,心中激烈的呼
喊。身後,鍾家三個姊妹也含笑的走了過來。
鍾夢雙道:「小妹,這下你可會笑羅——。看你剛剛,緊張的那個樣子。」
鍾楓雙笑道:「你啊——,還不是。看你比小妹還著急呢——。真是的。」
鍾夢雙叫道:「哈——,三姊還不是一樣。」
鍾玉雙看看三位姊姊,知道她們多麼為自己高興,不禁激動道:「三位姊姊——,你們
對小妹太好了。」
鍾夢雙急道:「耶——耶——,小妹,你這是什麼話——姊妹嗎,本來就該這樣的。」
鍾秋雙沉思道:「聰明啊——聰明——。」
鍾楓雙奇道:「大姊,什麼意思?」
鍾秋雙抬頭想了一想道:「蘇小魂為什麼要花了那麼大的勁把二家莊的人物一一擊敗
呢!」
鍾玉雙道:「大姊的意思,是蘇小魂別有用意?」
鍾秋雙歎道:「蘇小魂太可怕了。還好,他是妹夫,否則作姊姊的我還真不敢與他為敵
呢!」
鍾玉雙道:「大姊的意思,小妹還是不明白。」
鍾秋雙道:「過了二家莊的護院便可直達無心堂堂內。此時,蘇小魂過護院之時,有二
家莊的人幫他打頭陣,他可以一面養精蓄銳保留戰力對付無心堂的前輩。另一方面,又可以
暗中觀察出鍾家武功的路數,加上自己交手的經驗,以便闖無心堂的時候知己知彼。唉——
,可怕——。」
鍾夢雙高興道:「這麼說。蘇小魂是可以闖過無心堂了?我們也可以和他一較武學?」
鍾秋雙歎道:「就只怕他武功太強而不得不使無心堂的十八位叔伯輩聯手考較他一
番。」
鍾玉雙偏頭皺眉,突然笑了起來。鍾夢雙眼尖,叫道:「小妹——,你笑什麼,那麼得
意。」
鍾楓雙也叫道:「快說出來吧!大夥兒為你的蘇小魂擔心,你倒像沒事兒似的笑得那麼
高興,氣死人啦——。」
鍾玉雙瞅了三位姊姊一眼道:「沒什麼。小妹只是想蘇小魂要怎麼用天蠶絲來對付十八
位世伯叔們的聯手。」
※ ※ ※
兩個辰的時間,那些笑「繡花線」的人都笑不出來了。二家莊除了莊主不出手外,其餘
的人全被打敗了。至今,他們連對手口中的繡花線都還沒看到。
鍾勇虎歎道:「喂——,兄弟,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蘇小魂嘻笑道:「不是說了上百遍了嘛——,晚輩就叫鍾念玉是也。」
「錯了!」那俊美書生走了出來,道:「我才是鍾念玉。」
「這麼巧?」蘇小魂依然嘻道:「小生和姑娘同名!」
鍾念玉寒著臉道:「胡扯!八個莊根本沒一個同名的,你到底是誰?」
蘇小魂笑道:「這還不簡單。我們打一架,輸了告訴你。贏了,你就聽我的。「
鍾念玉道:「好。正想領教!」
鍾善亭急對蘇小魂道:「兄弟,小心點。如果這位相公……,真的是鍾念玉姑娘裝扮
的,你就累啦——。」
蘇小魂道:「為什麼?」說完,還朝鍾念玉一笑。
鍾善亭急道:「鍾念玉可是八個莊裡排名第一的高手哪——。再說,如果勝了,那就更
糟了。」
鍾念玉怒道:「閉上你的嘴。」
鍾善亭果然不敢再言語。蘇小魂皺眉,往鍾勇虎道:「老前輩,你欠我一次是不是?」
鍾勇虎苦笑道:「你要我答剛剛的問題?」
蘇小魂含笑點頭。鍾勇虎鼓起勇氣,看了看鍾念玉一眼,急道出口:「贏了她要娶
她!」
蘇小魂道:「這是誰訂下的規矩?」
「我!」鍾念玉指指自己道:「就是姑娘我——。」
蘇小魂真的頭大了。有個唐羽仙的教訓已經害人不淺,怎麼又出來一個鍾念玉?蘇小魂
立即作了一個最明智的決定,朝鍾念玉抱拳道:「小生姓蘇,名小魂!告訴你啦!」
「蘇小魂?你就是蘇小魂?」不只鍾念玉訝異,所有二家莊的人也鼓噪了起來。
「怎麼?我那麼有名嗎——?」蘇小魂嘻笑問道。
「有名,簡直他媽的太有名了。」鍾勇虎歎道:「早知道老夫就不跟你鬥了。現在,你
打敗了二家莊,你打算幹嗎?」
「只有一件事!」蘇小魂笑道:「打頭陣闖護院,送我過去。就這麼簡單!」
「簡單!」鍾善亭叫了起來:「那真是玩命——。」
※ ※ ※
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找到俞傲時,俞傲正蒙眼站在懸崖旁慢慢用手和雙腳往下爬!
三人大驚,立即飛身到崖邊。趙任遠對下叫道:「喂,俞傲,你可別想不開啊——。」
俞傲在下面回答道:「三位等一下,我馬上上來。」
俞傲說完,身子還是慢慢往下,沒入雲海之中。只見一片灰濛濛的,連個影子都沒有
了。
潛龍道:「嘿,這俞傲在玩什麼把戲?只有一隻左手還敢爬這懸崖?真有他的膽大。」
大悲和尚搖頭幌腦道:「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趙任遠笑罵道:「和,你在調文啊——。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
大悲乾咳了一下,作出威嚴的樣子,道:「在這懸崖絕地,俞傲蒙眼單臂下去,目的不
外是加強意志力的集中和左臂力道上的鍛!如果能吻合這自然造化的氣機,俞傲的刀法恐怕
會更上一層樓!」
「這麼厲害?」潛龍道:「不過,這裡倒真是個絕地,根本就沒有後退之路!「
「對!你說得對極了!」老鬼獰笑的出現,身後,站立的一名紅衣老者是擅用火器炸藥
的赤火天君。
老鬼狂笑道:「這裡真是個你們喪命的絕地。只是,老夫很奇怪,這裡風景這麼差,你
們三個怎麼會挑這裡來做為埋身之處?」
大悲和尚一揖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怎知風景不好風水就差了呢?」
老鬼笑道:「好,好極了。」
大悲和尚也笑道:「好,好極了。」
老鬼訝異道:「你好什麼?」
大悲和尚依舊含笑道:「和尚好的是這裡的風景不好,風水更差!」
赤火天君冷冷道:「讓火藥一炸,風水已不重要啦——。因為,你們連作墳的骨都沒
有。」
潛龍歎道:「你真是沒慧根。大師的禪機都不懂。」
赤火天君冷笑道:「什麼狗屁禪機?」
「狗屁禪機的意思……,」趙任遠接道:「就是說,你們將要死在這裡埋在此。風水不
好正對上你們胃口!」
老鬼冷笑道:「少做口舌之爭。你可知老夫為什麼跟你們談了這麼多話?」
潛龍聳肩道:「人之將死,總是想多開開口嗎——。」
老鬼狂笑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老夫組織裡的情報網已經跟蹤了你們好幾天啦——。
嘿、嘿,現在,你們的腳下已經被黃土天君埋下了火藥,老夫就是爭取這些時間。現在,你
們明白,可以明白的去了。」
老鬼身後,赤火天君取出了兩顆墨黑的霹靂彈,冷笑著,道:「諸位英雄豪傑,到地獄
去報到。哈……。」
赤火天君後退,老鬼擊出一股強大絕倫的掌風,阻止了三人前進的身勢。隨即,借力後
退。赤火天君奮力一擲,半空中,催動真氣和著老鬼的掌力,便要引爆兩顆霹靂彈,進而連
鎖激起地下所埋藏的火藥!
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三人,只能阻住老鬼和赤火天君引爆的真氣,卻已無力阻止奔
住地上的霹靂彈。眼看,那兩顆霹靂彈便要轟然碰地。驀地,一隻手由地下破土而出,輕柔
柔扶住了兩顆黑幽幽的霹靂彈。
左,是左手!
俞傲已然破土而出,順勢,將手上霹靂彈擲回。霹靂彈在半空中破嘯而至,老鬼大驚,
往後一躍,堪堪躲過。沒料,赤火天君沒躲得及,兩顆霹靂彈一招呼,更是引爆全身火藥,
當場炸開來。那老鬼堪堪落回地面,受到赤火天君身上火藥波及,單存的一隻手竟又被炸
斷。
老鬼一聲慘叫,滿身是血的往山下狂奔而去。半途,黃土天君冒出,背了老鬼放足而
逃。
大悲和尚搖頭道:「善哉、善哉,真是玩火自焚。」
潛龍拍拍俞傲道:「喂,俞傲,別來無恙?」
俞傲淡淡一笑,道:「好得很。」
趙任遠微笑道:「客從遠方來,有什麼招待的?」
俞傲放聲笑了起來,道:「多啦——。別的沒有,吃的最多,保證你沒過的。「
大悲和尚懷疑道:「真的?你什麼時候學會燒菜啦?」
俞傲微微一笑,道:「炭烤老鼠,清燉蜥蜴,加上點蜈蚣,蜘蛛、毒蛇大燴炒。你們覺
得怎樣?」
※ ※ ※
無心堂,建座圓頂式的「房屋」。裡面,擺滿了許多方位、角度各自設計過的鏡子和佛
像。鏡,是用銅打光磨亮的;佛像,也是用青銅鑄造,亮得足以反射出七彩的光暈,無心堂
已然是通往山谷的洞口,光線由那端進入,七折八轉中更是琉璃出不同的神韻風彩來。
蘇小魂進入堂中大廳,眼見四壁上嵌置佛像於銅鏡之間,四個角落上青爐香火,更是氤
氳有如西方檀城,其中謐靜沉寂,真有「無心」兩字的奧妙。
蘇小魂到了廳中央,長吸一口氣,含笑揚聲:「蘇小魂到此拜謁各位鍾家前輩。」
回音,在四臂繞回,久久之後,低低誦經木魚之聲,逐漸由前後左右而來。慢慢,彙集
成一股強大氣勢,直扣人心。蘇小魂一愕而笑,竟也坐在廳中蒲團之上,雙腿盤起,雙手放
於腹前成「大自在印」;緊接著,隨著四面八方湧來的誦經之聲也高聲念了起來。湧來的誦
聲,抑揚頓挫,隱隱含有洗滌塵念之妙。蘇小魂只覺體內真氣,竟如鐘撞,嗡然響個不停;
而氣機流竄,更是驚人難以遏止。
蘇小魂暗自以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護住丹田重心,口上隨著誦經吐納不已。忽
的,四壁的爐香煙,各自由四方繚繞了過來,恰如繩索便要絲住蘇小魂太陽、百會兩穴。蘇
小魂一驚,天蠶絲方出,立即遭那誦經之聲擊入丹田。蘇小魂悶哼一聲,冷汗浹背,硬是把
丹田氣機穩住,只是,那四道煙又往前推進而來。
蘇小魂暗暗緩緩,將天蠶絲形成四個圈,各自護住四面,將煙抗在圈外,不得再向前
進。遭此,一方面要抵制誦經傳來的氣機;另方面,又得在內勁上相較量前後左右的煙。半
柱香的時間,在天蠶絲圈外的煙已然越來越濃,濃成頑石直擊天蠶絲的設壁。蘇小魂正盡全
力抵擋之中,冷不防,誦經之聲竟念的是當時不空大師在嵩山少林寺外啟戒自己的楞伽經!
爾時,世尊欲重宣此義,而說偈言:「一切都無生,亦無因緣滅,於彼生滅中,而起因
緣想。非遮滅復生,相續因緣起,唯為斷凡愚,癡惑妄想緣。……。」
蘇小魂陡然一悟,放聲大笑,將全身內勁盡去,氣機亦皆放下。瞬時,靈清心靜,自讓
誦聲煙罩了個滿身。同一時候,蘇小魂笑聲一絕,人已轟然倒在地上。
一切恢復了沉靜,半晌,十數道人影走了出來。一名老者道:「這蘇小魂內力之深厚,
武學意境之深遠,的確可說是百年來進入無心堂的外人所僅見!」
另一名老者點頭道:「的確!以我們十四人聯手之力,加上四位兄弟的煙相擊,竟尚能
撐得住半柱香時間,也是極難得的了。」
此時,一名黃衣老者道:「照此說來,他是否算通過無心堂這關?以十八位兄弟之力合
御考驗,只怕尚無前例。」
原先說話的老者皺眉,沉思道:「照說,以往只有四位兄弟來考核,只要表現得不差,
再通過兵器交手即可進入山谷之中。但是眼前這位蘇小魂,似乎無法起身應戰。」
黃衣老者歎道:「只怪我們強要以十八人之力合試,而規矩又不可破,便是平白損失了
這位人才。可惜——。」
喟歎,由眾人口中傳出,紛紛自責孟浪。原先老者歎道:「七弟,別自責了,或許是天
意如此,我們走吧——。」
被稱為七弟的黃衣老者又看了蘇小魂一眼,奇怪道:「怪哉——。剛剛他不是守得蠻好
的,怎麼突然就……。」
原先那名老者也皺眉道:「是啊——。三哥本來以為他可以撐得住一柱香的時間,誰
知……。」自稱三哥的老者一搖頭,歎道:「我們還是走吧!這裡自會有人來處理的。」
眾人一點頭,紛紛投給蘇小魂惋惜的一眼,便要離去,舉步的一瞬間,十八名老齊楞
住,只覺一股氣機由腳踝地五會穴激起;眾老者紛紛喝道:「齊齊各自躍開。」誰知,這一
躍十八名老似被強力所綁,紛紛摔倒。
一聲朗笑,蘇小魂躍起抱拳道:「蘇小魂參見各位前輩,晚輩這廂有禮了。」
這一行舉,讓十八名老者大驚,一看腳踝,竟不知何時已被天蠶絲將十八人三十六條腿
給綁住!被稱為三哥的老者歎道:「好心思!原來你只是輕放在鞋邊,待我們自己用力躍起
反而拉扯繫了,自相繫絆。好,好心思!」
黃衣老者七弟也歎道:「你這小伙子倒聰明。知道兵器上一個打十八個打不下來,所以
便叫我們自個兒兄弟鬥起自己人來。」黃衣人說完又哈哈大笑道:「這種人才,不讓他進入
到山谷中,那豈不是大大可惜之事?」
老者三哥道:「何止可惜,鍾家列祖列宗都要罵人啦!」
眾位老者便竟自坐在地上談笑了起來,反倒是蘇小魂站著最奇怪。蘇小魂一笑,收回天
蠶絲,也坐了下來。
老者三哥奇道:「你不快去看你那個鍾丫頭,還坐在這裡幹什麼?」
黃衣老者七弟也道:「去、去。難道我們這些老不死還比那個鍾丫頭好看啊?「
蘇小魂一笑,伸個懶腰道:「好累!」說完,竟真的合衣躺下而睡。那十八名老者看
著,滿臉的驚疑,而後,老者三哥轟然大笑,道:「好,好個小伙子,老夫現在開始喜歡你
啦——。」另外十七名老者,先是一愕,突然間也似明白了一樣,大笑、喝采了起來。
※ ※ ※
鍾濤境帶著狐疑的表情遠入秋楓夢玉園,四個姊妹立即圍了上來,齊問道:」爹——,
怎樣了?」
鍾濤境偏頭又搖頭,口中喃喃道:「奇怪,沒道理啊!」
鍾玉雙急道:「爹——,是什麼事沒道理?」
鍾濤境看看么女,又復搖頭道:「奇怪、奇怪,真是奇怪透了。太沒道理了——。」
「沒道理,真沒道理。」鍾伯由外面進來,還一邊搖頭道:「太奇怪了,沒道理啊——
。」
鍾家四姊妹面面相覷道:「到底是麼一回事沒道理?」
鍾濤境看看鍾伯,苦笑道:「蘇小魂怎麼會消失了?」
「消失?」鍾家四姊妹訝叫。鍾玉雙心中一緊,問道:「在那裡?是在那裡消失的?」
鍾伯歎道:「在無心堂!」
「無心堂?」鍾秋雙訝道:「無心堂雖然不小,可是也藏不住人啊——。他怎麼會消失
的?」
「就是這點奇怪沒道理啊——。」鍾伯沉思道:「總不會無心堂裡十八個兄弟一起騙我
們吧——。」
鍾玉雙顫抖道:「會不會各位伯叔誤殺了蘇小魂,把他埋起來,所以……。」
鍾伯怒道:「玉雙,怎麼可以這樣低侮長輩!」
鍾玉雙恭身泣道:「玉雙知錯,請伯父責罰。」
鍾伯冷哼了一聲,又恢復了關愛的臉色道:「唉——,伯父也知道你心急,這回就原諒
了你。不過,要罰你三天之內,不得離開秋楓夢玉園!」
鍾玉雙恭敬道:「是——。」
秋楓夢玉園的前院,臨月色下,百花俱發,正有馥郁香氣。鍾玉雙獨坐小亭之中,望
月,淚輕彈。身後,一個鬼面具的身影,「哇」的跳到了鍾玉雙面前蹲著。
「小寶,別鬧小姨!」鍾秋雙也進了來。身後,鍾楓雙和鍾夢雙也進入亭中。
鍾玉雙站起來迎道:「三位姊姊……。」
鍾秋雙歎口氣道:「小妹——,身子要緊,蘇小魂的事,爹和伯父會查個明白的——
。」
鍾夢雙也道:「是啊——。小妹你放心去歇歇吧!」
鍾楓雙過去,摟住鍾玉雙道:「來,小妹。二姊陪你回房去,夜已經深了,著了涼不好
的。」
鍾玉雙感激道:「謝謝姊姊,我……。」
鍾夢雙牽住鍾玉雙的手道:「我什麼——,走啦——。」
鍾夢雙和鍾楓雙說著便要扶鍾玉雙出去,鍾秋雙回頭叫道:「小寶,還不快回去睡……
睡……。」
鍾秋雙的話半途打住,鍾玉雙三人訝異回頭;只見一名男子,嘻笑的拿著鬼面,背對著
她們坐在欄杆上。兀自手上,還把鬼面具一扔一扔。
鍾秋雙冷聲道:「你是誰?」
那男子朗笑一聲,還未回頭,鍾玉雙已然飛撲了過去。鍾家姊姊齊叫道:「小妹小心—
—。」
誰知,那鍾玉雙對著那男子又又打,那男子只是一味閃避,不敢還手。三姊妹心中猶自
訝異著,只見那男子揚身回轉,一把抱住了鍾玉雙,朝三位姊妹道:「小生蘇小魂,在這裡
向三位姊姊問好——。」
「蘇小魂?」鍾家三姊妹齊齊叫了起來。鍾夢雙當先便要罵了:「好小子。害我妹妹擔
心得要命,你……。」
鍾楓雙也道:「哈!你可真會耍人啊——。」
鍾夢雙叫道:「大姊,快擺陣吧!讓這傢伙太極兩儀三行四象五行陣法。」
鍾楓雙看看摟抱一起執手相看無語的蘇小魂和鍾玉雙。只見他們兩人四目所投,如癡如
醉,天地一切,已全然、全然摒棄在兩人心中之外。鍾楓雙眼中含淚帶笑,搖搖頭。鍾秋雙
和鍾夢雙也不再言語,只為眼前這對男女的無言感動。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她們三個默默退開了去,眼中帶著欣慰的淚。她們都覺得心滿意足了,只因為鍾玉雙是
她們的妹妹,只因為鍾玉雙此時真的是快樂,只因為,只因為蘇小魂終於來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是不是?」鍾秋雙低聲道。
「月好,花更好,不是嗎?」鍾楓雙也低喟道。
「月好,花好,人呢?」鍾夢雙笑了,道:「看來我們三個老女人只好回房睡覺去了。
把風花雲月給年輕人。」
鍾秋雙笑道:「你啊——,還年輕得很哪——。」
蘇小魂和鍾玉雙相擁在亭上睡著。待他們雙雙醒來,眼前,鍾伯和鍾濤境竟已在沖茶下
棋了呢!蘇小魂和鍾玉雙急忙站了起來,尷尬道。
「早?」鍾濤境搖頭道:「快中午羅——。」
兩人又復尷尬一笑。鍾伯反而大笑道:「快去院子裡吧!你那三個姊姊正排練陣法要整
治這位新郎倌呢?」
鍾玉雙臉上一紅,拉了蘇小魂便往院子裡奔去。身後,傳來鍾家二老的笑聲。
鍾夢雙一見蘇小魂和鍾玉雙來,當先叫道:「小妹快來,讓這位姑爺我們姊妹的迎賓
禮。」
蘇小魂笑道:「不用這麼慎重嗎——。」
「慎重?」鍾夢雙拉了鍾玉雙過來,叫道:「如果你通不過這關陣法,你可別想到屋
內。」
蘇小魂朗笑一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鍾家四姊妹立即排開了陣勢,瞬間,一股強
大的壓力便自天地六合罩起,直蓋向蘇小魂而來!蘇小魂點頭道:「好陣法!」
鍾秋雙含笑道:「小心!」隨即喝道:「太極混元!」
剎時。蘇小魂只見四姊妹四道人影擊來,翻飛的八掌到了眼前,竟然如同一隻巨靈天
掌,近乎全然無隙可乘!蘇小魂一笑,道:「好!」口裡說好,身子竟是不動,硬是讓八掌
氣機打下。鍾家四姊妹一愕,這同時才驀然發覺,原來蘇小魂的天蠶絲竟由他腦後衣襟中浮
出,瞬時一橫,硬生五劃破太極混元,而成了「天地分劈」!
鍾家四姊妹一驚,往後一翻,便叫道:「兩儀天地!」
然而,天蠶絲竟自尾隨不捨,浮空而來全然不著痕跡,不帶一點聲響!鍾家姊妹硬是被
逼回地面,一左一右而夾。那蘇小魂一笑,抖動天蠶絲,竟成了波波不息的江濤,把兩儀天
地硬是逼得無法合攏。
鍾秋雙笑道:「好身手。『三才鷹揚』試試看!」
只見鍾秋雙一提氣,手中綾帶飛出,人隨之凌空而來。鍾楓雙等三人則各自取出武器按
上中下交互位置前進擊來。蘇小魂訝視著,眼前三姊妹的三才破空,便如同輪轉,隨時互換
天、地、人的位置。而上面鍾秋雙的鷹揚,不但是內勁中有剛有柔,而且綾帶卷風,大有干
擾自己判別三才進擊的位置。蘇小魂一歎,便自閉眼而立,臉上含笑!
蘇小魂這招太過怪異,鍾家四姊妹心中納悶,已只有繼續進招。鍾秋雙在上,邊舞動綾
帶邊尋思,明白時已然來不及。原來,自己在上面只是擾敵之用而不具有攻擊之力。攻擊是
交給下面的三才攻勢!只見,蘇小魂現在閉眼不受干擾,豈非自己無趣,完全沒有了功用?
而且,蘇小魂若以「心眼」來看三才變化,那才是真的可怕!
鍾秋雙大叫:「四象乾坤!」
可惜,已經來不及!蘇小魂躍起,便自翻轉加入三才陣勢翻滾之中;如此一來,反倒引
導了三才陣勢的前進方位,更讓鍾秋雙成了局外人。
鍾秋雙在上面歎道:「真是前無古人的巧思。」接著,叫道:「五行生剋!」
鍾秋雙話聲一落,也加入了翻滾之列。鍾家四姊妹費了好大勁,運用正反回轉,總算把
蘇小魂逼出陣外。蘇小魂含笑而立,驚見眼前鍾家四姊妹卻一個接一個的站在對方肩上。如
此一看,便是四人一線而立,而八年所向方位,竟將自己包含其中,端的是「五行生剋」!
蘇小魂歎道:「好陣法,可比得上少林羅漢陣和武當北斗七星陣法。」
鍾秋雙在最上面笑道:「誇獎了。只是,此陣你如何破?」
蘇小魂沉思了一陣,朗笑道:「蘇某有任何舉動,一定會動一發而牽全身,而且八掌所
及,蘇某必敗無勝!」
鍾夢雙在下面笑道:「不錯!只要你一出手便是自落陷阱之中,反倒是自縛而擒!」
鍾楓雙也笑道:「服輸了嗎?」
鍾夢雙向下面的鍾玉雙道:「小妹——,你的蘇姑爺恐怕進不了秋楓夢玉園啦——。心
不心疼?」
鍾玉雙看著蘇小魂臉上浮起的笑臉,歎道:「不心疼,一點也不心疼。」
鍾夢雙訝道:「為什麼?」
「因為他破得了,」鍾玉雙歎道:「每次他出現這個笑容時表示一切都可以『完美』的
解決!」
鍾秋雙在最上面皺眉道:「不可能吧——!就算是爹或是伯父也破不了啊——。」
鍾伯和鍾濤境已然到了一邊,點頭道:「不錯!」鍾伯道:「這陣法已然含於天地之
中,八手所向,必然無人可以顧及得了。我和你爹一樣破不了。」
鍾濤境向蘇小魂含笑,道:「小兄弟,怎樣?」
蘇小魂笑道:「晚輩是不是能離開這位置?否則一動則牽引了其他四行的威力?」
鍾濤境道:「不錯!你只能站在五行的火位上。」
蘇小魂笑道:「那最好的方法只有一個。而且,也只有這個方法可以破陣!」
「什麼方法?」大夥兒全叫了起來。
「睡覺!」蘇小魂大笑道:「我睡一會兒,你們站累了自然會下來。」
蘇小魂說完,竟真的原地不移的坐下,「睡著了」!
※ ※ ※
葛浩雄對大悲和尚等四人深夜來訪,以朗笑歡迎。葛浩雄道:「諸位遠來,怎不通知兄
弟一聲?」
大悲和尚笑道:「算了吧!要躲過你那些暗樁還真的不容易呢!」
葛浩雄微微一笑,指指桌面上的傳書,道:「一柱香以前,老夫就得到消息,你們進入
本幫內院十三重閣啦——。」
潛龍叫道:「老小子,你早知道了也不會迎出來……。」
葛浩雄大笑道:「主隨客便嘛——。你們喜歡這樣摸進來,難免要讓你們高興一下。」
趙任遠歎道:「下回請你別說破吧——。否則多沒意思!」
葛浩雄微笑道:「大夥兒站著幹啥?我鷹爪幫欠椅子啊?來,坐、坐。」
眾人才坐下,早有鷹爪弟子備了酒,茶來端上。葛浩雄道:「諸位為何這般神秘兮兮的
夤夜光臨,又不通知兄弟?是不是有什麼特殊事情?」
大悲和尚點頭道:「昨日在半路上遇到丐幫雷主,據丐幫的消息,龐龍蓮在南部的勢力
已然穩固,最近即將往北移。目標是嵩山少林,武當山武當和山西南部的鷹爪幫,僵門。」
葛浩雄冷冷一笑,道:「哼!龐龍蓮才剛此地吃了個大虧,他還敢來。嘿、嘿,老夫就
等著。」
潛龍嘻笑道:「老兄——,小心點。上回要不是蘇小魂,說不定你連老本都送給了那個
梅夫人啦——。」
葛浩雄道:「這點,老夫自忖尚可以自持,只是奇怪以梅夫人號稱在武林上是『碧落花
飄香』,怎麼會做出這等事來?」
潛龍歎道:「大概是名利權勢惑人吧!唉,沒想到我們四個人至今只剩的我潛龍一
個!」
大悲和尚也歎口氣,道:「北斗為義而死,梅夫人受聖旨處斬,黃泉已有兩年沒有信
息。當年的四大殲惡殺手,卻只剩得潛龍一個。人世間離合,叫人不得不喟歎!」
俞傲淡淡道:「喟歎無用,重要的是龐龍蓮、冷明慧。」
葛浩雄奮起揚聲道:「不錯!老夫不日立即聯絡唐門、武當、少林、丐幫,全力撲擊龐
龍蓮南方霸主的勢力。」
大悲和尚道:「此外我們之所以秘密而來,另一個目的是要造成龐龍蓮的估計失誤。想
不到,消息還是傳開了。」
葛浩雄訝道:「大和尚的意思是……?」
大悲和尚一伸懶腰道:「老衲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要走了。」
「走?」葛浩雄道:「去那裡?」
秦君材回到房裡,向坐在他房中的皇甫秋水恭敬道:「稟告副幫主,大悲和尚等四人,
已經往東北方向而去。」
皇甫秋水冷冷一笑道:「目的呢?」
秦君材道:「據說是尋找鍾字世家的絕地。」
皇甫秋水點點頭,道:「好。幫主下令,如果這回能奪下鷹爪幫的地盤,便升你為紅色
七瓣的刑部總管!」
秦君材恭敬道:「多謝副幫主。屬下必定竭誠以報。」
皇甫秋水點點頭,道:「你在鷹爪幫是總管地位,現在有一項任務交給你。」
皇甫秋水由身上取出一瓶藥,交給秦君材,道:「裡面有三十顆藥丸,每日放一粒到缸
水中,這是慢性毒藥,平常絕不會發覺有異的。」
秦君材接過來,道:「是!屬下每日巡視廚房時可順便下手。」
皇甫秋水又道:「對有顆紅色丹藥是解藥,你留著自己用吧!」
秦君材恭敬道:「是!」隨手將那藥瓶放入懷中。
皇甫秋水在襄陵城的興和百泰樓會見了彭剛。皇甫秋水已然化裝成老秀才模樣;彭剛則
是一副大地主神態。彭剛先坐在靠窗臨河的那邊,皇甫秋水一來,彭剛當即招呼道:「老夫
子,好久不見,來來來,請坐、請坐。」
皇甫秋水也沙啞著嗓子道:「唉唷——,彭員外,真是好久不見羅——。是不是有什
麼,小老兒可以效勞的?」
兩人又寒暄了一下,各自坐了下來。這段相見的對話,自是平常無比,不會引起別人注
意的。彭剛點了些酒菜,朝向皇甫秋水低聲道:「幫主訊問秦君材辦事辦得怎樣啦?」
皇甫秋水呷了一口酒,揩著嘴巴時,順勢道:「這十天來,一切順利。鷹爪幫上下,已
經中了劇毒。」皇甫秋水說完,夾了塊肉塞到嘴內,又低聲問道:「老副幫主,他現在人怎
樣啦?」
彭剛道:「老副幫主雙臂俱斷,已然向幫主自請往恨天洞中,自修習一門武學。」
皇甫秋水點點頭道:「可是冷楓堡後山的恨天洞?」
彭剛道:「正是。便是昔年恨天三老所困之處。」
皇甫秋水望向窗外,有意無意道:「幫主何時將為本幫開宗立派?時間決定了沒有?」
彭剛道:「若是此次能拿下鷹爪幫,當立即開宗。如果,萬一又失敗的話,將在下月十
五廣邀武林人士群集在洞庭湖畔的岳陽城。」
皇甫秋水一笑,道:「轉告幫主,明夜本座將發動攻擊,擒下葛浩雄!」
彭剛訝道:「不是要等三十天藥力才……。」
皇甫秋水搖頭冷笑道:「藥力本座已經提高了三倍。如今,鷹爪幫上下,已然進入有死
無生的絕地!」
彭剛道:「那秦君材本身的解藥有效嗎?」
皇甫秋水冷冷一笑,不做回答。突然問道:「你可查出了唐羽仙的下落沒有?「
彭剛道:「屬下尚未查出!」
皇甫秋水隨即站了起來,假意大聲道:「好,就這麼辦。明晚,請彭員外派幾個人來幫
小老兒搬東西了。」
彭剛也站起來拱手笑道:「一定、一定。老夫子您慢走,不送了。」
潛龍一直跟著皇甫秋水的動向,把他的行蹤傳遞了出去。趙任遠由水流中撈起一片一
槐,將消息又由密道帶回去給大悲和尚和俞傲。大悲和尚注視那塊木牌上的暗號,良久後
道:「潛龍查出來的人是彭剛!依此可見龐龍蓮還沒到襄陵來。否則,皇甫秋水自會親自求
見。」
俞傲道:「好狠的手段,竟然在水中下毒!」
趙任遠笑道:「設非你在山中吃毒物吃慣了,這下大夥兒豈不是要糟了?」
大悲和尚歎道:「龐龍蓮所用的方法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今後對陣更需小心了。」大悲
和尚說完,又道:「我看他們大概選在明夜發動攻擊?」
趙任遠訝道:「為什麼?」
大悲和尚指指俞傲道:「你們俞兄判定這藥力到第十一天將全速擴散,屆時,個個軟弱
無力,真氣散。」
趙任遠急道:「那……,解藥是不是要給葛幫主了?」
「不,還不要。」大悲和尚道:「這樣,會被皇甫秋水瞧出來。等到明晚再給。」
葛浩雄踏著月色,在花圃中散了一會兒步,回房!房中,皇甫秋水正冷笑的看著他。葛
浩雄一笑,道:「貴客大駕光臨,怎麼不先通知一聲?」
皇甫秋水冷聲道:「我是來殺人的。不太適合先讓你產生心理壓力。你說,我這樣是不
是很仁慈?」
「當然、當然,」葛浩雄笑道:「請你先看看這個!」
葛浩雄由懷中取出一張紙箋,擲向皇甫秋水。皇甫秋水伸手抄住,臉色一變。第一,字
條上寫「今夜皇甫老頭將殺你。大悲上。」,第二點更要命的,是葛浩雄剛剛一擲的力道毫
無受損的跡象。皇甫秋水舉目望去,只見葛浩雄太陽穴上原先的烏氣已經消失,顯然是毒性
已解。
葛浩雄笑道:「我想,你現在很後悔讓秦君材吃了那顆紅色『解藥』,其實是毒藥是不
是?如果不是這樣,你就多了個好幫手。」
皇甫秋水歎道:「你怎麼會知道的?」
葛浩雄笑道:「呵、呵,我相信你說明白,潛龍地伏天聽之術,當真可算武林前三
名。」
皇甫秋水點頭道:「這點,本座倒是相信他可以和本幫幫主座前的黃土天君相較一
番!」
葛浩雄依舊笑道:「那……,趙任遠的大內秘學對付彭剛,依閣下之見,如何?」
皇甫秋水點頭道:「好對手!」
葛浩雄又道:「以秦君才的大悲指對付貴幫幫主七名愛妾中的衛夫人,你又覺得怎
樣?」
皇甫秋水點點頭,道:「你們消息倒真靈通!以大悲指對付衛夫人的魔女十八爪,倒是
很相配。」
葛浩雄一笑道:「當然,本幫弟子對付你們那些小毛賊,再以本座來對付你皇甫副幫
主。閣下認為怎樣?」
「很好!」皇甫秋水站了起來,大手印圓滿勢已然貫注在全身,道:「只可惜,你忘了
本幫幫主今夜親征!」
※ ※ ※
俞傲負責巡視襄陵城內是不是還有可疑的人物,沒想到,碰上了龐龍蓮的座車,龐龍蓮
的馬車,是由兩名車伕駕著四匹大宛馬。俞傲傲立在大碩壯的大宛馬前,冷冷看著座車內的
龐龍蓮。這馬車最特別的地方,便是車伕的後面是空的,也就是說裡面和外面車伕的背上,
沒有車壁!
龐龍蓮左右又坐了一名女子,妖嬈嫵媚,一雙眼睛直滴溜溜的望著俞傲,極盡勾引之能
事。龐龍蓮笑道:「陸夫人,你常怪本座許久沒讓你表演一下武學造詣,眼前,不就有一位
很好試驗的材料?」
只見右邊那名被稱作陸夫人的女子嬌聲道:「不要啦——,人雖然看起來像個漢子,只
是只有一條左臂。要若勝了,或是不小心殺了這個可憐蟲,那豈不是叫人笑話嗎——。」
龐龍蓮根本不吃陸夫人的撒嬌,只見他右臂微微一震,那陸夫人竟自摔下了馬車。龐龍
蓮冷笑道:「本座的命令,從來沒有人敢拒絕!」
陸夫人臉色一變,顫抖道:「妾請幫主恕罪!」
龐龍蓮冷笑道:「限你二十招內,取了對方的首級回來,戴罪立功,可以饒了你這
回。」
陸夫人恭敬道:「是!」
陸夫人一轉身,千嬌百媚的走向俞傲道:「小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陸夫人對自己的媚功太有自信。她所知,天下的男人除了龐龍蓮,沒有一個不甘心拜倒
在她面前。她更自信,梅夫人當年號稱江湖第一美女,那是因為她陸夫人沒有在江湖上行走
的關係。所以,面對眼前這人,別說二十招,只稍揮揮小指,便可叫她服服貼貼!
陸夫人放心大膽的走向俞傲,因為,俞傲身上已然沒有半點殺機!陸夫人又嬌聲道:
「小哥——,你叫什麼名字嗎——?告訴人家好不好嗎——。」
陸夫人當然知道眼前這人是俞傲,也就是這樣她才更放心。以俞傲當年的威猛,除非被
自己迷倒,否則,怎麼可能身上無一絲殺氣?陸夫人已然要碰到俞傲了,她只是奇怪,既然
俞傲已經被她迷住了,為什麼不回答她的問題?
俞傲回答了陸夫人的問話。不是用口,用刀!
俞傲一刀,驚鬼泣神!
陸夫人至死,都還不相信,世上除了龐龍蓮竟然還有男人能拒絕她的誘惑,她不信,只
是,生命已逐漸消失。她所看到世間最後一眼是,龐龍蓮出手,攻向俞傲!
※ ※ ※
蘇小魂由白菩提樹下和鍾玉雙雙雙出來。鍾家外村的人全數聚集給予鼓掌。
鍾錦文抱拳道:「蘇兄,來日有機會,小弟自將好好請益一番。」
蘇小魂笑道:「小弟歡迎之至,竭誠以待鍾兄!」
外村眾人又是一番寒暄,蘇小魂和鍾玉雙便要上馬而去。突然,一聲鈴響破空,已然有
只信鴿飛來。
信鴿的腳還是深紅色。深紅,特令緊急!
鍾玉雙急將信鴿上的消息取出,只見上面幾行字:「鷹爪幫被破。大悲、潛龍、趙任遠
被擒。龐蓮幫月底開宗。」鍾玉雙顫抖著把信箋交給了蘇小魂。
蘇小魂看完後,長吸一口氣,道:「走!」
便在蘇小魂和鍾玉雙離去不久,一名女子亦由白菩提樹下出來。好標緻的形貌,只是眼
中多了份嬌蠻!外村人看了不覺訝異萬分。鍾錦文上前抱拳道:「鍾念玉姑娘,你怎麼由六
家莊出來啦?」
鍾念玉微微冷笑道:「蘇小魂剛走是不是?」說完,一策馬,便也自奇門林外而去,滾
滾進入江湖之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31:17
第十一章 人間
龐龍蓮出手,的確是驚人無比。俞傲逃亡了七天七夜,總算回到了洛陽。一到洛陽,他
立刻去找范老頭。范老頭檢視了俞傲的傷勢後,沉重道:「還好你跑得快,否則,只怕你連
命都沒了。」
俞傲忍住痛苦道:「是不是有特殊的方法,可以將俞某的潛能全部發揮出來。「
范老頭訝道:「你是說像冷明慧提煉出戰刀七人組那樣?對不起,老夫辦不到。」
俞傲冷汗直流道:「別管我生死,幫我做……。」
范老頭不說話,只是將紫氣佛珠拿出來,分別在俞傲全身十八處重穴用氣機灌入。一柱
香後,俞傲體內沖激的奇怪回力已然大減。
俞傲喘氣道:「鷹爪幫被破,大悲和尚他們又遭擒。我俞傲拚死也要救出他們。萬夫
子,你號稱天下無事不知的『神口鬼爪』,請用那法子逼出俞某的潛能!」
范老頭搖頭道:「那法子太過邪門霸道,老夫不知……。」
俞傲「忽」的站起,左手拔刀道:「若萬夫子不願,俞傲又無力可以救朋友,只有以死
以謝朋友被擒之辱。」
俞傲說完,便舉刀要自刎。范老頭出手,只是他右手暴長,赫然是失傳已久的「通臂神
功」!俞傲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便已昏倒,頹然倒下。
范老頭看著俞傲,歎口氣向外命令道:「立刻備馬車,將俞先生送往嵩山少林,請不空
大師調養。」
蘇小魂見到范老頭時,俞傲已經被送走了三天。蘇小魂問道:「俞傲的傷勢怎樣?」
范老頭道:「傷勢無礙,只怕他心自責。」
蘇小魂點頭道:「這樣晚輩就放心了。不空大師佛禪高深,自是能治的了俞兄的心疾
的。」
鍾玉雙問道:「萬前輩,你知不知道大悲和尚他們將會被囚禁在那裡?」
范老頭沉思道:「一定是在『歸元流水』。」
「歸元流水?」蘇小魂急道:「怎麼去?」
范老頭道:「不遠,就在鹿邑之旁的濟河分支!」
※ ※ ※
「歸元流水」,無疑是武林最神秘的幾個地方之一。大悲和尚、趙任遠、潛龍便是被困
在流水上,舟舫後的木桶之中。那木桶極大,約有小屋大小,正好塞得下三個人,和一大堆
的火藥。火藥的引線,由管子引到拉住桶子的舟舫之上。只要那端一點,這木桶便成了碎
片。三人不但被綁了牛筋繩,更被點了全身三十六處穴道,動也無法,只能留著一張重不過
兩兩的嘴皮子歎氣了。
潛龍歎氣道:「只要我能動,少不得要把這些兔崽子好好教訓一頓。」
大悲和尚歎道:「要你動還不容易。只是這牛筋是淬練過的,用內力也無法震得開。」
趙任遠瞅了大悲和尚一眼道:「你有什麼法子可以令我們能動?」
大悲和尚笑道:「吃雞肉!」
「吃雞肉?」潛龍叫了起來:「喂——,和尚,你不會是想還俗了吧!怎麼吃起肉來
了」大悲歎道:「有所為有所不為——。」
負責看守他們三人的吳嵐真的送雞肉來,而且是相當瘦的雞肉。因為,幫主交待要這三
人吃點苦頭;因為,那個頭特別大,特別討厭的和尚口口聲聲說絕不能吃肉,尤其不吃又
瘦、又多骨的雞塊!吳嵐毫不猶豫的在下一餐,便飽了三人又硬又瘦的雞肉塊。
吳嵐由木桶爬出來時,簡直是愉快極了。他甚至幻想著,如果將此事報告上去,說不定
可以再升一瓣。現在,整個歸元流水都由他和鄭夫人管轄。其餘的,全數到了襄陵籌備十天
後的立幫開宗大會去了。
吳嵐由舟舫乘小舟到了岸邊,跳了下去猶自欣喜著。嘿,我吳嵐雖然只有黑色五瓣,過
不了多久一定可以爬到六瓣、七瓣,到時候,可光彩啦。放眼在歸元流水內,也不過一個鄭
夫人的黃色七瓣比自己職位高而已。
吳嵐得意的走著,一名女子由樹林中走近了來。吳嵐一愕,叫道:「喂——!你是誰?
怎麼跑到這裡來?」
那女子聞言,反罵道:「你又是誰,本姑娘為什麼不能來?」
吳嵐一愕,正待說話力一名女子在背後冷冷道:「吳嵐,讓我來見見這位不講理的姑娘
吧。」
吳嵐回頭,知道是鄭夫人親駕,一恭身,便退到了一旁肅立。那女子不屑朝鄭夫人道:
「你的男人可真沒用啊!」
鄭夫人冷笑道:「嘿!小小年紀,便如此口快舌利!」
那女子笑道:「總比你這黃臉婆好多了」鄭夫人眼中殺機一現,冷聲道:「吳嵐!」
吳嵐聞言恭身道:「屬下在!」
鄭夫人吐出一個字:「殺!」
鄭夫人話出,吳嵐雙手便已直扣眼前這位女子的百會、天柱兩穴。吳嵐難免覺得殺了這
麼漂亮的女人是有點可惜,所以下手時並不很重。這瞬間,他立刻後悔了。
紅玉雙劍!
鍾玉雙手上的紅玉雙劍已然劃破了吳嵐的喉頭,直落向鄭夫人而來。鄭夫人一口氣提
起,右手阻敵,左手往上一揚,一道火紅火花便自由空中展開。立即,四周湧出許多龍蓮幫
的手下,齊齊困住鍾玉雙。
鄭夫人一聲冷笑,卻又見一人由樹林中走出!鄭夫人就算不認識鍾玉雙,卻一定認識眼
前這人。蘇小魂!
鄭夫人臉色一變,隨即爆笑道:「蘇小魂啊——,蘇小魂。只可惜你晚來了一步。」
蘇小魂笑道:「是嗎?你說說看。」
鄭夫人風情萬種的攏發,道:「你可有看見我剛剛打出的那顆死亡信號彈?」
「死亡?」蘇小魂道:「誰?」
鄭夫人狂笑了起來,身後,流水上,舟舫後的大木桶轟然的炸碎!江面上,一團火、一
團紅。
蘇小魂緊盯住鄭夫人道:「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鄭夫人皓臂微抬,拋了個媚眼,道:「當然是一個和尚、一個大官、一條土龍。就這樣
啦——。」
鄭夫人說著,又故意輕抬皓腕要攏頭髮,順勢又拋了好幾個媚眼。一旁,鍾玉雙冷笑
道:「你眼珠子亂轉,我就挑你招子。你頭髮不順,我就剃光你的頭!」
鄭夫人一愕,果然把雙手放了下來,冷笑道:「你不喜歡別看嗎——。妾是做給蘇哥哥
看的。小姑娘,你別吃醋啊,以後長大了……。」
鄭夫人這輩子永遠不會明白,自己恃以為傲的青絲烏髮怎的在兩道紅光交匯之下,全數
落得精光。鄭夫人的反應是呆立當場,甚至連出手攻擊都忘了。
鍾玉雙發完了,艱辛的走到蘇小魂身側。茫然見江面上只剩濃煙的木桶。這回,一次死
的是三個患難的生死之交,鍾玉雙可以明白蘇小魂心中的感受。自己,眼眶也不禁濕潤了起
來。蘇小魂頹然坐在岸邊,鍾玉雙歎了口氣,已無語可慰死別傷心人。她也坐下,依江波低
泣。
鄭夫人早率著所有人馬走了。甚至,舟舫上的人也全換乘了小舟,到了對岸,急急離
去。因為,雖然蘇小魂沒殺過人,可是他身旁的鍾玉雙,任誰也受不起紅玉雙劍中的任何一
劍。
蘇小魂低低長歎一聲,復轉為悲泣高吭,嘯聲綿綿山谷之外而去,氣機所動,連江波都
動搖起來。蘇小魂連嘯三聲,竟抱頭痛哭了起來。鍾玉雙心中一酸,抱住了蘇小魂,兩人相
擁而泣。
「喂——,你說這兩個傢伙夠不夠朋友?」
「朋友?我恨不得一腳踢死蘇小魂這臭小子。」
「一腳踢死?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那能這麼簡單就讓他死。不好好教訓一頓,煎炒
煮炸怎麼成?」
蘇小魂和鍾玉雙強抑動,慢慢抬頭,只見眼前不是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是誰?只
是,他們三人被綁得像粽子一樣,不,更像弓著身的紅蝦。
蘇小魂訝道:「你們怎麼逃出來的?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大悲和尚叫道:「我犯戒啦——。」
鍾玉雙笑道:「幹嗎——。和尚,是不是那個鄭夫人叫你給迷住啦?」
大悲和尚氣結道:「是吃肉——。」
「吃肉?」蘇小魂訝道:「吃什麼肉可以死裡逃生?」
潛龍叫道:「吃蘇小魂的肉——。拜託你快點幫老子身上的牛筋解開好不好?「
鍾玉雙把玩手上的紅玉雙劍道:「有人要一腳踢死我,又有人要吃我肉,還有人說要用
煎炒煮炸。當然,有人說我們不夠朋友——。唉呀——,說得真是對啊——。」
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三人齊叫道:「姑奶奶,我們錯了,原諒我們吧——。」
※ ※ ※
往洛陽的官道上,正有五騎飛奔著。四男一女,四男中,有一個是和尚。不錯,正是頭
特大的大悲和尚。
大悲和尚顯然剛剛說完一段話,猶自露出得意貌。蘇小魂讚歎道:「和尚,你頭這麼
大,心眼兒果然用得上——。」
潛龍道:「和尚把骨頭由口裡吐出,打開了我的穴道。單是這份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
潛龍實在佩服。」
趙任遠笑道:「潛龍兄水底功夫才真是天下一絕呢!」
大悲和尚笑道:「若無趙兄以大內秘術暗中震破了木桶底部,我們還是無法逃過這一劫
啊——。」
三個各自大笑。冷不防,鍾玉雙冷聲道:「被抓了還那麼得意,羞也不羞?」
三個大男人立即住口,他們突然發覺,太久沒見到眼前這位「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
女人,似乎開始忘了些「規矩」!他們早該知道的,因為蘇小魂的話特別少!
蘇小魂一行五人半夜趕到了洛陽醉仙樓,范老頭竟已早一步離開,目標是嵩山少林寺。
潛龍訝道:「難道萬夫子親自出馬了?」
蘇小魂沉思道:「萬夫子俱大悲慈懷,不過其心境已然達到知性明心的境界,他這次重
入人間江湖,恐怕是另有深意。」
大悲和尚點頭道:「再過十天,龐龍蓮立幫開宗大會即將在襄陵舉行。我們是否直接到
襄陵去?」
蘇小魂道:「和尚,不如由你和潛龍、趙兄先走一趟武當,聽取破塵道長的意見。我和
玉雙則往嵩山少林寺,一則探尋萬夫子,二則看看俞傲的近況。」
大悲和尚一揖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施主可千萬小心才好。十天之後,襄陵城內
『興和百泰樓』見。」
鍾玉雙搶先答道:「南無阿彌陀佛。和尚塵緣未了,可千萬別擅闖極樂世界,要自個兒
多多保重啊——。」
大悲和尚不再說話,看向潛龍和趙任遠。可恨的是,這個老小子竟然裝聾作啞。鍾玉雙
一笑,將座下「白雪烏雲」調了個頭,衝著潛龍、趙任遠一笑道:「兩位多多保重啊——。
別苦著一張臉行吧,十天後不就又要見面啦——。」
潛龍、趙任遠雙雙急抱拳「恭敬」道:「是、是,保重——。」
蘇小魂突然道:「鄭夫人必然回去稟告龐龍蓮你們葬身在歸元流水。所以……。」
趙任遠道:「所以,我們就要裝死;你們要裝哭……。」
蘇小魂歎道:「鷹爪幫被破,葛浩雄幫主下落不明;不知道僵門怎了?」
大悲和尚道:「就由我們化裝成僵門的弟子到武當山去,以免引起龐龍蓮的注
意……。」
鍾玉雙看著大悲和尚的大光頭,笑而不語。大悲和尚歎道:「老衲少不得是要犧牲一點
色相,戴假髮了。」
蘇小魂大笑道:「好。就這麼辦。蘇某立即將你們三位的死訊傳達出去。」
說完,五人齊聲大笑,分兩路各往少林、武當。
※ ※ ※
龐龍蓮注視各處傳回來的消息,沉聲道:「你確定大悲和尚三人之死千真萬確?」
彭剛恭敬道:「江湖上傳言言之鑿鑿,而且武當、少林、丐幫、唐門俱開了追悼典堂,
並趁機結合勢力,打算對抗本幫。」
龐龍蓮冷笑道:「蘇小魂和鍾玉雙呢?」
彭剛道:「他們兩人估計在今午可以達到少林寺內。據河南那方弟兄傳來的消息,蘇小
魂和鍾玉雙兩人頗為消沉,甚至日夜以酒消愁,夢囈中不時念著大悲和尚他們三人的名
字。」
龐龍蓮大笑道:「本座之所以要將大悲和尚等三人不立即處死,而留置在滿裝火藥中的
木桶,你知不知道為什麼?」
彭剛臉上露出欽佩的表情,恭敬道:「莫非以此讓他們三人死在蘇小魂面前,用來打擊
蘇小魂的心理?」
龐龍蓮冷笑道:「不錯。不過這事還沒確定。」
彭剛訝道:「幫主的意思,是他們有可能詐死?」
龐龍蓮道:「不錯。如果他們詐死,不是往武當便是往少林。立刻派兄弟去查!」
彭剛恭敬道:「是!」彭剛回答後,正轉身要走,龐龍蓮突然又道:「你知不知道為什
麼他們一定在這兩處?」
彭剛皺眉沉思,道:「因為本幫即將開宗立幫,只有從少林或武當才來得及參加本月底
的立幫大會。」
龐龍蓮點頭,道:「本座以往倒是大材小用了,以後,你就暫代行總護法的職位!」說
完,取出一本武學心經,交給彭剛,一笑道:「有空,多練點!」
「是!」彭剛激動道:「多謝幫主恩賜!」
彭剛走出到室外,正好看見包了頭巾的鄭夫人。彭剛心中一凜,以鄭夫人的武學造詣,
尚且擋不住鍾玉雙的雙劍一擊,那鍾玉雙的武學未免太可怕了。他突然覺得一個人很重要,
那個人就是——唐羽仙。
彭剛在資料室內思索唐羽仙一切的資料,他突然發覺,唐笑死後,唐雷也隨著消失在江
湖上。而唐雷和唐羽仙又是親兄妹,那麼,這點是不是有關聯?皇甫副幫主曾經饒了唐雷,
此後,唐雷似乎由人間中消逝。奇怪的是,蘇小魂並未追查!彭剛皺眉沉思著,屋外,風鈴
依著暗號響。一名屬下進入,恭身道:「有嵩山方面的消息傳來。」
彭剛點頭道:「說!」
那名屬下道:「蘇小魂已經到了嵩山之下。只是,奇怪的是,蘇小魂和鍾玉雙的身後,
還跟了一名女子。」
彭剛急道:「是不是唐羽仙?」
那名屬下搖頭道:「不是。那邊的人傳達時肯定不是唐羽仙。」
彭剛下令道:「立刻用各種方法調查那名女子的身份!」
彭剛用心推敲了三個時辰後,悚然驚覺,唐羽仙會不會回唐門去了?只有在唐門內,才
能完全封鎖住遍佈江湖各幫各派的情報網。唐門的後山,最少有四、五個地方是唐家的機密
重地,除了唐門的核心份子,沒有人知道。那麼,唐羽仙是被迫的,或者是自願留下?彭剛
大膽的推測,極可能是唐雷也回到了唐門,而且用了某種方法將唐羽仙留唐門重地。否則,
以唐羽仙的個性,必然會在江湖上不斷尋找蘇小魂。
那名神秘女子的報告傳回來了,按灰色蓮瓣弟子和紅瓣弟子的試驗,那名女子用的是鍾
家正宗的玄功。而且,她自報的名字是「鍾念玉」!這條消息很有用,彭剛驚歎的是,竟為
此損失了七名紅瓣、三名灰瓣的幫中弟子。顯然,這名鍾念玉的武學造詣,也是高得可怕!
※ ※ ※
蘇小魂幾乎認不出俞傲來了,他實在無法想像俞傲會瘦得那個樣子。深陷的眼眶,皮包
骨的身子「掛」了一件衣服像極了竹竿上面晾棉被似的在風中飄啊飄的。
俞傲正在掃地,掃大雄寶殿前面的落葉,用的是僅存的左臂。不空大師、范老頭陪著蘇
小魂和鍾玉雙來看俞傲,鍾玉雙忍不住叫了起來:「俞傲?俞傲怎麼變這個樣子?」
不空大師藹然沉聲道:「老衲眼中,俞施主和以前一樣!」
鍾玉雙怒道:「一樣?難道你眼瞎啦?」
不空大師淡淡一笑,道:「老衲用的是心眼,眼中所看,天下萬物皆一般無二。俞施主
還是俞施主,天地還是天地l」蘇小魂突然抱拳向不空大師謝道:「禪定一門學問浩瀚無
涯,一切法乎自然大道之間。大師真是用心良苦了……。」
不空大師方自一笑,范老頭瞅了鍾玉雙一眼,笑道:「丫頭,你也知道是不是?只不過
你想氣氣不空大和尚罷了。」
鍾玉雙冷哼一聲,終於忍不住展開笑顏,道:「萬夫子,你是不是又想說上一大套外相
迷惑,明心見性真實悟我什麼的?都是給不空這和尚給污染啦——。」
不空大師笑看著鍾玉雙,突然一歎道:「老衲這時才驀然發覺鍾施主竟已俱備了『瑪哈
噶啦』的大破無明心境界。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鍾玉雙一楞,道:「和尚好利的眼睛啊——。」
眾人在談笑,俞傲卻恍然無視於四人的存在,兀自清掃著滿地落葉。蘇小魂有感而道:
「往復無際,動靜一源,合眾妙而有餘。俞兄真能體會到這層境界了。」
俞傲聞言,瞬間如遭雷擊,動作為之一滯!葉落不息,掃者不息;春去秋來,而人立依
然,可不是天地萬妙俱在這等心境之中?往復無際,動靜一源,含眾妙而有餘!俞傲眼中、
意中、心中,便自入了禪定之中。
不空大師讚歎道:「蘇施主每每啟人悟道於天地造化之中,老衲心中甚是欽佩——。」
蘇小魂也笑道:「大師暮鼓晨鐘的頌佛之聲,直入人心,更是叫蘇某由衷感謝——。」
他們一個說的是在小屋之前,不空大師被蘇小魂和大悲和尚的禪機對話所悟;一個指的
是,在少林寺外蘇小魂獨立時,不空大師以頌經之聲相予見性。此時,兩人談來,不禁各自
湧出欣喜,大笑了起來。
此時,前院門口傳來聲聲吆喝聲,眾人不覺一愕。只見一名少林弟子飛奔到不空大師面
前。不空大師道:「承釋,發生了什麼事?」
那名叫承釋的和尚喘氣道:「稟告方丈,有一名女子闖山,口口聲聲說要找蘇……蘇大
俠。」
蘇小魂一愕,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承釋看了看不空大師,不空大師一點頭,那承釋才答道:「弟子不知。她並沒有
說……。」
鍾玉雙瞅了蘇小魂一眼,詭笑道:「說不定又是唐羽仙唐姑娘千里尋夫來了。「
蘇小魂苦笑,這檔子事,沉默總是金。立即,吆喝聲已然由前院傳到了大雄寶殿的前
庭;來得好快!
不空大師皺眉道:「以戒律院今天輪值的八名弟子竟然還擋不住,來的人武功想是不
差!」
鍾玉雙看了蘇小魂一眼,道:「蘇哥哥,你認識的女人,可是個個才貌俱備,文武全修
啊——。」
蘇小魂苦笑,接著,心下一驚!因為那個女人已經出現在前庭之上,不是別人,正是鍾
念玉!
鍾玉雙訝道:「蘇小魂,你真厲害。連我們鍾字世家絕地八莊中排名第一的鍾念玉都會
追你追到人間江湖來。」
蘇小魂覺得今天不知道走什麼狗運,整個臉上表情除了苦笑,就是苦笑。鍾念玉已然看
見了蘇小魂和鍾玉雙,呼喝一聲座下,立即如狂飆般策馬直來。
蘇小魂和鍾玉雙他們三人是站在大雄寶殿門口;鍾念玉是由寶殿前的拱門而來;而他們
之間,則是俞傲默立和一堆堆俞傲盡心掃成的葉堆。鍾念玉的馬快,快如風,風捲葉飄,鍾
念玉一路來已連踢了四處葉堆,將側由俞傲身旁過。這瞬間,俞傲心動!
那一堆堆的樹葉,是俞傲揣摩武學造詣所留痕。而今,卻被鍾念玉快馬所摧。一種氣
機,由葉堆的零亂四飄,牽引了俞傲心中的湃湧。猛然一聲狂笑出自俞傲心中。
俞傲出手,驚鬼泣神!
※ ※ ※
唐雷已然知道無法再留住唐羽仙。七七四十九日的守靈,到了第五十夜,唐羽仙跨上了
那匹「火雲千里」。唐雷只是隔著窗戶,望著他的妹妹坐在馬上的英姿。唐羽仙也投來深深
的一瞥,一轉馬頭,呼嘯往山頂而去。翻山之後,又將是引起人間江湖的狂濤巨波。
唐雷無語,走出了木屋。這裡,是唐門兵器重鎮的後山,而這居「戀祖齋」正是唐門列
祖列宗的守靈之地。唐羽仙這些日子來,便自隱藏這裡,除了唐雷,唐門中人亦無人知曉。
唐雷一歎,翻手,掌上多了顆晶瑩的淚!
觀音淚!
唐笑已暗中選定他為觀音淚的繼承人。觀音有淚,淚眾生苦。唐雷長嘯一聲,出手,觀
音淚沒入天際;其勢所及,裂空劃然有聲。
「唐雷——!」唐雷聞聲一驚,是老祖宗的聲音。
唐雷急回身,肅手恭立,道:「老祖宗——。」
老祖宗笑道:「你用不著這麼拘謹。」一頓,又歎道:「羽仙那丫頭走了?」
唐雷訝道:「老祖宗,您也知道羽仙她……。」
老祖宗微微一歎,身子在風中顫抖,道:「唐家的事,還沒有我不知道的。」
唐雷一驚,道:「請老祖宗責罰,唐雷犯了……。」
「你犯了什麼?」老祖宗道:「我忘了。」
唐雷聞言,看向老祖宗,只見眼前這位唐家奉為神明的唐老太太,已然是在風燭殘年。
瘦乾的身子,似乎經不起半山腰的風捲,大有臨風而去之像。唐雷心下一酸,對著這位九十
高齡,為唐門付出一生心血的祖母,顫聲道:「老祖宗,您快回去歇歇吧——,這裡的風
大,恐怕……。」
老祖宗一笑,緩緩自袖中伸手出來;打開,赫然有顆淚。淚,是觀音淚!唐門排名第一
的觀音淚!
唐雷驚道:「老祖宗,您……。」
老祖宗一笑,臉色復又一整,道:「天柱貫百會,氣海入少衝……。」
唐雷聞言,不假思索即答道:「申脈通後溪,肩井連印堂……。」
老祖宗將手微抬,又喝道:「若敵在前後,如何?」
唐雷答道:「以回轉之身,用倒行之力,攻其期門穴!」
唐雷邊說,邊隨著口訣,做出了動作。老祖宗又喝道:「若敵在左右,又將如何?」
唐雷身影,起落之間答道:「以龍騰之勢,用中渚氣機,攻其卒谷穴!」
老祖宗再喝道:「敵由上下來,又如何解?」
唐雷就地一滾,以左手支地,右手上下揚動,道:「以虎撲之強,用乾坤顛倒,攻其中
腕穴——。」
老祖宗大喝道:「敵由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而來,你又將如何?」
唐雷聞言,身形剎止,呆立當場,訥訥說不出來。老祖宗冷冷一笑,道:「何是敵?」
唐雷恭敬道:「只要殺機所及於我之處,皆是敵!」
老祖宗道:「唐笑雙手之破,破於多少人之手?」
唐雷恭敬道:「兩人之手。」
老祖宗點頭,道:「以兩人合擊,唐笑便只有選玉石共焚之道。若是你,又將如何?」
唐雷汗流滿面道:「唐雷不及伯父」老祖宗狂笑,道:「唐雷——,看好——。」
老祖宗一喝,竟自出手演了一手。唐雷大驚,叫道:「老祖宗——,小心——。」
老祖宗由飛舞的身影中,怒斥道:「好好看——。」
唐雷不敢再出言阻止,只見老祖宗身法所動,竟似傳說中「十臂魔女」再復生。滿天
裡,俱是老祖宗的雙手臂影。唐雷倏然想起,老祖宗在六、七十年前,正是唐門裡最有名的
「千手觀音」!這一瞬間,唐雷立即專心看去,由老祖宗飛舞的身韻中,慢慢揣摩出一種合
於自然造化的運行。
唐雷看了許久,方自有些領會。驀地,一聲清嘯,老祖宗手上的觀音淚出手,竟在周圍
三尺內,破空裂聲的繞了一圈,其勢驚人,唐雷簡直不敢相信。
老祖宗喘氣,頹然坐在地上;唐雷大驚,急往前扶。老祖宗長吸一口氣,道:「你都看
清楚了——?」
唐雷急道:「老祖宗,您何必——?」
「啪」——!的一聲,老祖宗打了唐雷一巴掌,怒聲道:「我問你,你看清楚沒有?」
唐雷不敢叫痛,恭敬道:「看清楚了。」
老祖宗點頭道:「好,很好。我不會看錯人!當今唐門千多名子弟之中,便只有你能繼
承唐家絕學。」老祖宗喘了一口氣,又道:「唐笑把觀音淚傳給你,他也沒看錯人。」
唐雷恭敬道:「老……老祖宗,孫兒帶您回去歇著吧,免得著了涼……。」
老祖宗冷冷一笑,站了起來,喝道:「唐雷聽命!」
唐雷聞言,「噗通」一聲,跪在老祖宗面前。老祖宗道:「現在,命令你立即出唐門,
入江湖。代表本門參加龍蓮幫成立大典!而且,絕對不可以讓它完成!」
唐雷恭敬應道:「是!」
老祖宗又喝道:「活著回來,準備接任唐門第二十四代掌門職務。不可有違——!」
※ ※ ※
俞傲實在自覺倒楣得要死!「煩惱皆因強出頭」,這話真他媽的有道理極了。自從三天
前在少林寺中出手,他就惹上了最怕的桃花劫。可不是,鍾念玉的誓言他沒聽過,什麼非要
嫁給第一個打敗她的男人不可,真莫名其妙。
蘇小魂可是輕鬆高興極了,連鍾玉雙都笑得臉色桃紅,就只有俞傲他是愁眉苦臉。他們
三個在前,後面一丈處,鍾念玉就是不徐不緩的跟著。俞傲回頭看了一下,只有歎氣。
蘇小魂很夠朋友的安慰道:「俞兄,有佳人青睞,怎麼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是不是嫌人
家不好看?」
俞傲還能說什麼?除了歎氣!蘇小魂一笑,又道:「人家不但是才貌俱備,文武全修,
而且……。」
「而且,而且還莫名其妙——。」俞傲低聲道:「喂——,鍾家的女孩子是不是都這麼
具有婦女美德?」
俞傲實在是很想破口大罵的,無奈,鍾玉雙就在左近,打死他也不願冒這個險,偏偏蘇
小魂還大聲道:「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俞傲氣結,大叫道:「我說……,我說……,肚子餓得要死啦——。」
後頭,鍾念玉策馬並列,笑道:「這是剛剛買的包子。吃吃吧,免得餓壞了身子。」
鍾念玉竟真的手上有了熱騰騰、香噴噴的包子。你說,俞傲看著這些包子,還能說什
麼?
大悲和尚,不但多了頭髮,還多了鬍子。尤其身上的袈裟成了道服,不禁覺得蹩扭萬
分。潛龍和趙任遠可是覺得很新鮮哪——。大悲和尚瞅著他們,實在沒好氣。
「你們這麼高興幹什麼?」
「沒穿過道士服,新鮮嗎——。」
「新鮮?要新鮮是不是?下回讓你們穿和尚服——。」
「好啊——。只要不剃頭髮,穿什麼都行。」
破塵道長看他們三人鬥嘴,不禁搖頭一笑。眼前,襄陵城已然在望,半路上,已經有許
多的武林人物往襄陵而去。破塵道長這回帶了七名弟子,加上大悲他們三人,一行十一個道
士,又是武當掌門親臨,早已轟動襄陵城內!
丐幫雷齊雷幫主,率領幫中一百零八弟子,浩浩蕩蕩往襄陵而來。然而,到了襄陵城
外,雷齊便自失去了蹤影。雷齊去了那裡?不但武林人士關心,彭剛更關心!彭剛不斷研究
手頭上的消息。
少林寺的代表,據說是個老頭子,其身份來歷不明。
唐門代表,是下代掌門的唐雷。也是到了襄陵城外,便自消失無蹤!
蘇小魂一行四人,又是到了襄陵城外,便自失去蹤影,和前些人,如出一轍。
彭剛方自奇怪不已,又有消息傳來。一是唐羽仙已進入到襄陵城中!這點,彭剛立即要
報告皇甫秋水,這是極佳的一個棋子。另外一件讓彭剛驚訝的,是冷楓堡最後一任總管,冷
庭竹也到了襄陵而來。冷楓堡的人,在江湖上消失了好一陣子,冷庭竹的出現,是代表了什
麼?
龐龍蓮對彭剛送來的消息沉思著。自己手下的五大天君、七妾;其中五大天君只剩下黃
土天君在恨天洞陪伴、照料老鬼。七妾裡,梅夫人、陸夫人已死,鄭夫人大受打擊,已然被
自己所囚禁。另外,衛夫人在進攻鷹爪幫時被大悲和尚的大悲指所傷,早已無法勝任重責。
冷庭竹此來的意向不明,最好的方法,便是要趙夫人前去接洽。
至於唐羽仙,皇甫秋水已早一步前往,自是沒有問題。現在,龐龍蓮奇怪的是,那些人
消失到那裡去了?
他又重新對照這些人到襄陵城外的時間、地點,已然發覺了一個關鍵的地方。龐龍蓮冷
笑,招來了彭剛、命令道:「加強對武當派的追蹤調查。如果本座估計得沒錯,那些失蹤的
人,已全部喬裝換成武當弟子。」
彭剛訝異道:「這是用移花接木之法,來擾亂我們的情報消息?」
龐龍蓮冷笑道:「不錯!原先武當弟子必有好幾個人暗中潛回武當山去,由消失的那些
人代替。他們的目的是要造成我們自亂陣腳!」
彭剛欽佩道:「幫主神算,屬下不及……。」
龐龍蓮一笑,道:「傳令出去,將暗中回武當山的武當弟子,全數滅掉,將他們的首帶
回來——。」
※ ※ ※
皇甫秋水由唐羽仙的房中出來,他實在滿意極了。明天將要召開本幫的立幫大會,倒是
今晚,襄陵城內已然是風雲湧起,各逞心機。他相信今晚唐羽仙夜訪武當派的住處,多少可
以看出一點對方在玩什麼把戲!
皇甫秋水另外一件任務,便是要逼葛浩雄說出鷹爪幫內部的機關密圖所在。他們現在不
能殺葛浩雄,一是因為用來挾制鷹爪幫上下;另一則是看中鷹爪幫內部機關結構,當可以和
唐門相比。皇甫秋水笑了起來,今夜只要能取得密圖,明天開宗立幫大會,少不得要把武林
上反對勢力全數剷除!
皇甫秋水得意,身後的蘇小魂可是跟得很小心!
蘇小魂知道唐羽仙到了襄陵城後,立即判斷皇甫秋水會找她。果然,一入夜皇甫秋水就
來了。而叫蘇小魂心驚的是,他運用天蠶絲的「千里傳音」所聽來的消息,皇甫秋水竟然能
猜測出自己一夥人原來是躲在武當派之中。
蘇小魂立即把消息傳出去後,便一路尾隨著皇甫秋水往鷹爪幫中而去。蘇小魂相信葛浩
雄還沒死,因為龐龍蓮需要利用葛浩雄在壓制鷹爪幫八千多名的弟子。蘇小魂之所以要跟蹤
皇甫秋水,乃是用他恃以自傲的「千里傳音」神功。利用對方談話的振動,由天蠶絲傳入耳
中。現在,蘇小魂已然明白了今夜他們的暗號,大可以登堂入室了。
趙夫人出現在冷庭竹門前時,冷庭竹的眼睛都直了。那副表情,趙夫人看得可多啦。天
下那個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不是這般色瞇瞇?趙夫人嫣然一笑,嬌聲道:「我可以進來
坐坐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冷庭竹簡直高興得有點手足無措,堆了一臉的笑意,強調
道:「姑娘不進來,冷某用搶的都要搶進來。」
趙夫人當然不是十八、九歲的姑娘。只是三十年歲,才更見風韻剔透。趙夫人蓮步微
移,好似凌波洛神般,款款扭扭的向眼前這位「搶也要搶進來」的男子貼近。一個有意無
意,像是腳踝扭了一下,便自要跌。冷庭竹如果這時不表示一下大丈夫的本色,那真不是男
人了。
當然,冷庭竹是男人,而且是十足的男人!
要當個真正的男人並不容易,最重要的,便是在女人表達出嬌弱的時候,你便要表現出
男人的強壯來。
本來嗎——。世界上只有兩種人,男人和女人。所以,趙夫人要摔倒的瞬間,冷庭竹已
然迎上,抱了個滿懷。接著,趙夫人出手,點了冷庭竹背後肩點、天宗、及六華炙點八處穴
道。
趙夫人嬌笑的哈一口氣在冷庭竹耳根道:「怎樣?舒服嗎?我的小親親?」
冷庭竹苦笑道:「姑娘貴姓?」
趙夫人笑道:「妾可不是黃花閨女呢?公子就叫我趙夫人好了l」冷庭竹道:「好,趙
夫人,在下好心扶你,你又為什麼點了在下背後八處穴道?」
趙夫人媚笑道:「怕你的手不規矩嗎——。」
天曉得,誰怕誰的手不規矩。現在,他們兩個依舊貼得很緊,說話時輕聲細語對著對方
的耳朵呢喃,看起來真像是久別重逢的情侶呢!
冷庭竹歎氣道:「好吧!趙夫人,你可以告訴在下,你的來意是什麼了不會嗎?總不會
是想要在下就這樣抱著你吧!」
趙夫人笑道:「你真聰明。妾是奉本幫幫主之命,來問問冷總管為什麼事到襄陵來。」
冷庭竹哈哈一笑,道:「本堡堡主有件要事和貴幫幫主相商,由冷某代表傳達。」
趙夫人冷笑道:「是嗎?這件事倒是可以幫你轉告。」
冷庭竹的手拍了一下趙夫人的屁股,笑道:「那就先謝了。夫人慢走!」
趙夫人至此,臉都綠了。冷庭竹的手竟然可以動,簡單的說,那就是自己根本沒有點住
對方的穴道!趙夫人一驚,退後一步,訝道:「你……你竟會移穴大法——。」
冷庭竹微微一笑,道:「或許是夫人點的穴太輕了呢,也說不定啊——。」
趙夫人打死她也不相信自己點的穴太輕。她冷聲問道:「你到底是誰?據我們所知,冷
庭竹沒這份功力!」
只見冷庭竹仰天長笑,手往臉上一揮,已然恢復了五十歲的容貌,傲然的看著趙夫人,
笑道:「認得老夫嗎?」
「冷、明、冰!」趙夫人用力一字一字道。
※ ※ ※
破塵道長和雷齊可真忙。首先,調回去的武當弟子已然被人殂殺於半路,而龐龍蓮又知
道了頂替之事。再加上唐羽仙將來找蘇小魂,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要丐幫中派六個人來
代替俞傲、鍾念玉、鍾玉雙、蘇小魂、唐雷、雷齊的位置。至於大悲和尚他們三人,大可維
持原來的打扮,以免被龐龍蓮所得悉真相。
雷齊歎道:「龐龍蓮這招好狠,簡直要我們露出底牌!」
破塵道長歎道:「不錯!恐怕現在外面早已佈滿了他們的眼線。」
門外庭院,唐羽仙已到!
唐羽仙冷冷叫道:「蘇小魂,你給我出來!」
門開、人出。出來的不是蘇小魂,而是鍾玉雙!
鍾玉雙此舉,不唯唐羽仙一愕,就是屋內的人也為之吃了一驚。他們原先設計應變的方
法,是由丐幫弟子喬裝成武當派弟子,唐羽仙一來,自然查不到蘇小魂,那麼一場風波便此
停住。誰知,鍾玉雙千可忍、萬可忍,絕不可忍的就是有女人叫蘇小魂,而且還叫得又愛又
恨!
雷齊捂著臉歎道:「糟了、糟了,鍾丫頭怎麼這樣不顧大局,那真是……。」
「那真是什麼?」冷聲回答的是鍾念玉:「這有什麼不對!」鍾念玉緊接著一改嬌蠻語
氣,溫柔的以手勾住俞傲的手臂道:「要是有人敢這樣叫我的俞傲,本姑娘也一樣出去好好
教訓那婆子一頓!」
潛龍失笑道:「你的俞傲?喂——,俞兄,你什麼時候賣給這位……這位……,貴
姓?」
鍾念玉冷冷一笑,道:「鍾!」
「鍾?」潛龍吞了口口水道:「嘿——,總不會是和玉雙那丫……丫……那玉雙小姐一
樣是……。」
「不錯!」鍾念玉寒聲道:「正是從鍾家絕地出來的。」
「我竹媽呀——。」潛龍叫道:「俞傲,你怎麼不早說?」
俞傲看了一眼鍾念玉,歎道:「是非只因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
潛龍苦臉無言,看向門外,只見兩女已然兵刃在握。一個是紅玉雙劍,劍紅如血;一個
是蟬翼薄刀,刀薄如晶。兩女各自冷笑一聲,兩股罡氣旋起,雙雙出手如雷奔!
鍾玉雙手上紅玉雙劍,已與大憤怒、大破邪、大破無明心的瑪哈噶啦心法意境!
唐羽仙掌中蟬翼刀,則已參悟三天極門的逍遙境界,其中刀跡所生,隱然是天地中大化
所成。
一個是「帝王絕學」,一個是「天地道運」。
已然半柱香的時間,唐羽仙和鍾玉雙依舊是原先那招,劍勁刀勢不變,依然取得是天地
間冽濃的殺機!
大悲和尚歎道:「兩劍一刀,俱已參悟禪意!」
破塵道長也歎道:「果真如此。兩人所達的意境,大已有飛脫出招式規囿之外,近達於
無相?」
潛龍注視了良久,才輕歎道:「從沒想到,鍾丫頭的武學造詣,竟然可以達到這般境
界。以前倒是看錯了她。」
鍾念玉冷哼一聲,道:「叫你以後知道要小心鍾字世家的武學……。」
俞傲雙目注視,精光暴射,淡淡道:「好!一式無式,有招無招,眼前這兩人的天資參
悟,倒真的是武林奇材。」
門裡是評論的很,門外,伏在暗處的彭剛也未免心驚不已。彭剛並未看見屋裡還有些什
麼人,不過,鍾玉雙由裡面出來,大概幫主的估計不會有錯!彭剛現在最感興趣的,是鍾玉
雙的雙劍殺了唐羽仙,還是唐羽仙的蟬翼刀殺了鍾玉雙?彭剛暗下判斷,結果必然是兩敗俱
傷;天下間,有誰可以在此時阻止得了兩劍一刀?況且,場中刀劍所發出的忌氣,已然籠了
七尺範圍,又有什麼武器長於比數?彭剛已准好了傳訊的消息,就要發了出去。
突然,彭剛的動作停住了,他看見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蘇小魂!彭剛訝異的是蘇小
魂的勇氣,竟敢出現在兩個為自己爭風吃醋的女人面前。而且,讓彭剛疑惑的是,蘇小魂是
外面而來;而同時,破塵道長又帶了十一名弟子出現。彭剛簡直訝異極了,武當已然六名弟
子被殺,如今竟補充了個完好,為什麼?最有可能的是找人頂替,當然,一定找丐幫最方
便。另一個問題是,蘇小魂這段時間做了什麼?如果他原先就不在武當派之中呢?甚至唐
雷、雷齊他們都不在武當派中的話,那事態就嚴重了。
蘇小魂出手,硬生生將兩劍一刀給分開來。唐羽仙執刀,冷笑道:「蘇小魂,再問你一
次,答案是不是不變?」
蘇小魂一歎,無言點頭,唐羽仙仰天狂笑,突然一止,盯視蘇小魂冷笑道:」好——。
今天就在這裡解決吧!」
蘇小魂一歎,道:「唐姑娘,你何必如此執著?」
唐羽仙沉聲道:「太違背常理了是不是?是不是?」唐羽仙長吸一口氣,注視蘇小魂
道:「當時老祖宗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立刻回絕?當時我救你於火藥之屋中時,你又為何
接受我的照料?你可以為鍾玉雙深入鍾字世家九死一生,你憑什麼來阻止我如此愛你?我問
你,你又何必執著於鍾玉雙?你又為何連個機會都不留給我?」
唐羽仙一段話說完,忍不住仰天長嘯一聲,右手遞出,狂風暴雨般蟬翼刀捲往蘇小魂!
鍾玉雙大驚,雙劍自後向唐羽仙背部刺到;然則,唐羽仙用的是玉石俱焚的決心,全然不顧
身後,只想將蘇小魂刺殺在刀下,共赴黃泉!
蘇小魂一聲長歎,出手,天蠶絲帶動蟬翼刀,往牆外而去。唐羽仙用力一掙一脫,往後
掠,竟迎上的是鍾玉雙的紅玉雙劍!鍾玉雙進得快,唐羽仙退得也快;兩相一逼,鍾玉雙想
抽身已然不及。
門內,唐雷終究不忍,暴喝一聲,觀音淚!
觀音淚雙,「叮」的兩聲,只能稍偏紅玉雙劍的去勢!蘇小魂再度出手,欲救唐羽仙於
雙劍之下。唐羽仙悲泣一聲,刀出,硬是把天蠶絲擋開,去勢更急,只覺雙肩一痛,紅玉雙
劍已然插入雙肩!
唐雷大驚,急出,欲抱住唐羽仙。唐羽仙一聲冷笑,出刀,唐雷後躍!唐羽仙又復狂笑
一聲,飛身上馬,任那雙肩血流,恨恨盯住蘇小魂一眼,策馬而去,只留下迤邐一路往外的
血跡——!
※ ※ ※
龐龍蓮接到彭剛的報告,交給在旁的副總護法。那位衣繡黃色八瓣的神秘人看了一眼,
不做任何表示。
龐龍蓮一笑,道:「先生,你的意思如何?」
神秘人道:「掌握行蹤,半夜一舉摧毀!」
龐龍蓮撫掌笑道:「依先生的意思,如何作法較好?」
神秘人道:「傾全力圍剿!」
龐龍蓮道:「火藥或毒,如何?」
神秘人道:「襄陵城大,火藥易引起官家查訊,況且趙任遠是朝廷大官,不妥!至於用
毒,對方個個是行家,更是遭人笑柄!」
龐龍蓮笑道:「如果不用圍攻,還有什麼方法?」
神秘人一愕,道:「在下不知!」
龐龍蓮冷冷一笑,道:「用蠱!」
「蠱?」神秘人一顫,道:「誰?」
龐龍蓮大笑道:「老字世家,要命的老子!」
神秘人一歎,道:「要命的老子也踏入了中原武林?」
龐龍蓮點頭道:「不錯!今夜才剛到。本幫副幫主老鬼雙臂被廢,他是為他弟弟復仇而
來。」
神秘人道:「他人呢?」
龐龍蓮笑道:「早已和彭剛見面了,現在,大概已準備下手了吧!」
神不語,龐龍蓮又笑道:「本座有件事煩請先生去辦辦!」
神秘人道:「幫主請說!」
龐龍蓮道:「找喬裝成冷庭竹的冷明冰,轉告他今夜子時,半座會他一會!」
神秘人才剛走,內室裡,皇甫秋水和冷明冰便走了出來。龐龍蓮道:「冷副堡主,可看
出那人是誰了?」
冷明冰皺眉搖頭道:「在下並未看出!」
龐龍蓮一笑,道!「此事本座自會查明,煩請轉告貴堡主,合盟之事,本座答應了就
是。」
冷明冰豪爽一笑,道:「幫主快語,在下即刻便啟程回去覆命!」
龐龍蓮點頭笑道:「代我向冷先生問好!」
冷明冰抱拳道:「告辭!」
皇甫秋水看著冷明冰離去的背影,轉向龐龍蓮道:「幫主,合盟之事,是否可靠?」
龐龍蓮冷笑道:「屆時自會明白。現在,最重要的,便是查明副總護法是否暗中破壞我
們行動的人。」
皇甫秋水道:「幫主的意思是……?」
龐龍蓮沉聲道:「近半年來本幫許多行動,有暗中被人通風報信而遭破壞。你立即跟蹤
他,若真有此事,立刻將消息傳遞回來!」
皇甫秋水抱拳道:「是!」
躲在樹林中的蘇小魂抽回了天蠶絲,待皇甫秋水離去,方自起身噓一口氣,龐龍蓮已然
到了樹下,冷視著!
唐羽仙的心情實在是惡劣透了。幫她包紮傷口的,是一名老者,一個她不認識的老人。
待那老人幫她一切料理好了,唐羽仙才冷冷道:「現在,你可以把我的穴道解開了吧!」顯
然,她是被強迫來的。
那老人一笑道:「可以,當然可以。」
老人隨手一揮,唐羽仙身上穴道自解。唐羽仙注視那老人,聲道:「前輩,你大名
是……?」
那老人一笑,道:「你就叫我范老頭吧!」
「范老頭?」唐羽仙冷冷道:「以前輩的身手,當今江湖上足可排名前五位,只怕這不
是真名吧!」
「是與不是,又何妨?」范老頭依舊笑得很慈祥,道:「有個得失的經史典故,你不知
道讀過沒有?」
唐羽仙未答。范老頭兀自笑接道:「古時候,在四川有一個人掉了斧頭,給後面一個四
川人撿到了。於是,記載了一句話:『蜀人失之,蜀人得之』。「唐羽仙雙眉一挑,未置一
詞。范老頭又笑道:「孔夫子知道了以後,說,如果改成『人失之,人得之』,豈不是更
好?是不是?」
唐羽仙哼了一聲,范老頭又笑道:「結果這事給道家的始祖老子李聃知道了。他說,改
成了『失之,得之』,那不是更能傳達自然大道的真諦嗎?」
范老頭說完,長吸一口氣,緩緩道:「蜀人失之,蜀人得之。人失之,人得之。失之,
得之!有失有得,又何必在乎是誰失誰得?天地運轉,豈不是往復無際,動靜一源,含眾妙
而有餘?」
范老頭說到最後,人已出到門外,話聲依舊迴繞獨坐的唐羽仙。外面,夜已深。
※ ※ ※
要命的老子實在要命。當他到了興和百泰樓,便不顧一切在四周的花草樹木中布下了蠱
陣。等到一切妥當了,他猙獰醜陋的臉上,不覺露出一絲陰狠的冷笑來。他根本不在乎多殺
幾個枉死鬼,只要是住在興和百泰樓後院的,全數要一舉殲滅!
今天,他用的是苗疆最毒的七彩金線蠱!只要一中蠱,保證在一個內翻滾吐血而死!接
著,要如何引出那些人來?最簡單的方法,便是用火藥!要命的老子他身上的「要命毒
彈」,不只單單是火力強大而已,更厲害的,是煙硝中的劇毒。當然,他不會狠不下心來,
所以,立即一揚手,要命毒彈已然在後院中爆開。煙消,隨風迎散!
要命的老子絕對自信,只要是住在興和百泰樓後院的人物,如果能逃得掉要命毒彈的攻
擊,一定躲不過七彩金線蠱所布下的天羅地網!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屋裡竟然沒半個人出
來!這點,要命的老子不得不稍感訝異。他不相信自己的要命毒彈,竟然可以使破塵道長一
干人連呼叫奔逃的機會都沒有。況且彈藥的巨響,自會引起他們出來查看。怎麼可能一個人
也沒有?
這時,門開,終於有一個人走了出來。是個老頭子!老頭子走得相同悠閒,全然無視於
天地間所籠罩的殺機。
要命的老子一皺眉,當即催動了腹中的本命蠱。瞬時,滿樹滿林的蠱蟲,化成七彩的弧
線,盡投向那老頭子身上而去。要命的老子冷笑,便要欣賞眼前這位猶自悠哉的老者,慘死
在蠱陣之下。
老者不語,只是任那些蠱蟲擊來;腳步不停,已然走到要命的老子所藏的屋簷之下。老
子的冷笑凍結,他不敢置信三十年培育的心血,便自此全軍覆沒。
要命的老子終究按捺不住,飛身落到那老者面前,冷聲道:「閣下如何稱呼?「
那老者一笑,道:「小老兒姓范,你叫我范老頭便是!」
要命的老子冷笑道:「閣下好深沉的氣勢,竟然可以捱得起要命毒彈和金線蠱陣——
。」
范老頭笑道:「你奇怪是不是?」
要命的老子不得不點頭承認。范老頭笑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這樣東西?」
要命的老子注目望去,只覺胸口腹裡一陣疼痛,體內的本命蠱竟自亂竄不已。那范老頭
手上,便是佛門聖寶的紫氣佛珠。只見一波波紫氣氤氳之下,那要命的老子便自顫抖不已,
顫聲道:「你……你是『神口鬼爪』萬夫子?」
范老頭一笑,道:「閣下怎麼這般健忘,剛才不是說,小老兒姓范嗎?怎麼又姓萬
了?」
要命的老子冷汗直流,奮起餘力,大喝道:「都一樣,殺——。」
要命的老子出手,一雙烏黑的爪子,狂罩范老頭。范老頭微笑後退,道:「老夫己久不
開殺戒,閣下又何必向小老兒犯了嗔呢?」
范老頭退得急,要命的老子雙爪進得也快;剎時,便到了門口。范老頭輕道:「苦海無
邊,回頭是岸!」
要命的老子喝道:「回你的十八層地獄去!」
當然,回去的不是范老頭,而是要命的老子。因為,他最後留在世間一眼所看到的景象
是——門裡,一道驚天動地的刀光破出。
彭剛在暗處中看得心都快停了。他不認識范老頭,可是打死他也知道紫氣佛珠,更知道
佛珠的主人和幫主之間的過節。另外,俞傲一刀,已不是只有驚鬼泣神而已!
龐龍蓮在樹下注視蘇小魂良久後,噓一口氣,道:「好,很好。閣下想必就是聞名天下
的蘇小魂了?」
蘇小魂也長長吐出一口氣,才慢慢道:「不太好。閣下,想來是統霸半個武林的龐龍蓮
了?」
龐龍蓮一笑,道:「這十年來,你是第一個敢直呼老夫名字的,又有什麼不太好?」
蘇小魂微笑,道:「當然不好啦——。蹲在樹上蹲了老半天,連個茶都沒得喝。你說,
這好?」
龐龍蓮朗笑一聲,立即有三名勁裝漢子肅立在側。龐龍蓮命令道:「備几椅、煮普洱。
本座將與貴客長坐賞月。」
三名漢子,立即備好一切用品;一幾兩椅,几上,已然放了香清氣勁的普洱極品。龐龍
蓮點點頭,朝蘇小魂笑道:「請——。」
蘇小魂朗笑起身,落到幾桌之旁,道:「若是席地促膝,豈非更大快人心?」
龐龍蓮一笑,道:「好——,主隨客意——。」
龐龍蓮說完,便暗自兩股柔勁,捲住几旁兩椅;驀地,天蠶絲生,將兩椅往旁一提。只
是,有一椅已然破成粉碎;天蠶絲下,只能救得了一椅完整。
蘇小魂歎道:「閣下武學修為,當真可稱天下第一。」
龐龍蓮微笑道:「閣下武學造詣,又迫少讓?」
蘇小魂朗笑,道:「值此良月,且品普洱來著。」
龐龍蓮亦笑,道:「閣下先請——。」
蘇小魂不再客氣,右手微動,只見那茶壺升起,便自要倒茶入杯。原來,那茶壺之下,
有一線天蠶絲托引,是以能凌空而起。龐龍蓮笑道:「好——。妙,乃妙於氣機一線,混然
引得水落如是!」
可不是,由茶壺往下注的茶水,便如天蠶絲細,直如線垂;杯中,更不見稍有波痕。龐
龍蓮一笑,右袖微鼓,立即,另一隻茶杯已然飛到,便半途要截住下落水勢。蘇小魂眉心一
皺,又復一笑,只見天蠶絲延伸,硬生生在龐龍蓮的茶杯之前阻了四圈環圓。
龐龍蓮冷哼一聲,右袖更形鼓起,瞬時,那四圈環圓,已被擠壓成一平面。更且,那茶
杯依舊往前一毫一毫推進,立即,便要截住了水勢!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壺、杯俱退;龐龍蓮冷笑,杯勁去勢更速,似成了一杯追壺之象。
此際,蘇小魂的杯已退至幾邊,再退,已有一半露在邊緣外。龐龍蓮一笑,左袖亦鼓隆而
起,杯在半空,其緣已接近了水勢!便此掙扎,驀地,蘇小魂一聲朗笑,杯壺俱往前進,又
到了幾桌中央。待龐龍蓮驚覺欲回,蘇小魂杯已滿注,伸手握入掌中,呷了一口,歎道:
「好茶——!」
龐龍蓮一愕,怒容浮起,又復恢復笑容。伸手,將茶水注入杯中,也喝飲一盡,才道:
「此是普洱極品,當真排名天下茶道前三名。只遺憾,本座尚無緣到海外仙島的仙品,難免
有憾——。」
蘇小魂愕笑道:「海外仙島,幫主也相信此事?」
龐龍蓮放下茶杯,悠悠道:「傳說東海之外,有青翠蓬萊仙島獨立。而據海岸漁民所
言,仙島中部高峰野茶,當真才是天下一品。」
蘇小魂一笑,道:「聞閣下之言,令蘇某食指大動!」
龐龍蓮道:「來日,君與我,共泛舟求仙茶如何?」
蘇小魂大笑道:「顧所願也。怕只是君無仙緣——。」
龐龍蓮注視蘇小魂良久,沉聲道:「主已盡待客之道。」
蘇小魂抱拳一揖,道:「蘇某打擾,就此告退!」
龐龍蓮一歎,淡淡道:「不送!」
蘇小魂無語,一笑,轉身便自緩緩大搖大擺踏大門而去。身後,龐龍蓮也又一歎息,便
自返身入屋。
皇甫秋水跟蹤神秘人老半夜,只見神秘人當真在找冷明冰。一直到了寅時之末,東方已
然晨曦將至,神秘人長長一歎,回鷹爪幫而去。皇甫秋水見狀,不覺啞然失笑。顯然幫主故
意透露要命的老子施蠱之事,眼前這位副總護法並未有通知破塵道長一干人。
皇甫秋水方自隨神秘人回到了鷹爪幫,彭剛已自迎面而來,恭聲道:「『神口鬼爪』萬
夫子已經到了襄陵城內!」
皇甫秋水驚道:「你怎麼知道的?」
彭剛道:「因為老字世家,要命老子的蠱陣便是壞在紫氣佛珠的手上。」
皇甫秋水急道:「那……,要命的老子,他……。」
彭剛歎道:「已死!死在俞傲的刀之下!」
※ ※ ※
葛浩雄受到的囚禁算是相當的好。尤其有趙夫人、張夫人、陳夫人,三位龐龍蓮的愛妾
在側,更是齊人之福。只可惜的是,他只能看,只能說,不能動!所以,當他看見蘇小魂的
時候,真的是樂歪了。
蘇小魂當然不會讓趙夫人她們看見,只是很巧妙的躲在暗中,以傳音入密的方法和葛浩
雄交談。
蘇小魂道:「喂——,老葛,過得不錯嗎——。」
葛浩雄本來已經是一肚子委屈,乍聞此言,大喝道:「不錯?好你他媽的不錯——。」
葛浩雄驀地這一喝,嚇了趙夫人三人一跳。張夫人當先嬌聲道:「浩雄啊——,你嚇死
人哪——。」
葛浩雄一愕,冷冷看了張夫人一眼,便自閉目不語。耳中又傳來蘇小魂的聲:「喂——
,保重點。我問你,龐龍蓮那老小子有什麼陰謀?」
葛浩雄一睜眼,冷笑對著張夫人道:「叫你們幫主死心吧!鷹爪幫的機關地圖,葛某絕
不會交給他。」
趙夫人冷笑接道:「只怕,到時吃足了一番苦,到頭來還是交了出來。」
葛浩雄大聲道:「嘿,別以為龐龍蓮用了那什麼斷魂散便能叫老子屈服……。「
陳夫人小手一揮,摸了摸葛浩雄臉道:「葛哥哥——,別逞強了,那斷魂散發作起來的
痛苦,你不是不知道啊——。」
葛浩雄冷哼一聲,耳中傳來聲音道:「喂——,老葛,你那地圖藏在那裡?」
葛浩雄長吸了一口氣,喝道:「喂——,老子的背癢,誰幫我抓抓?」
趙夫人媚眼一飛,嬌笑道:「唉唷——,葛幫主,這件事,讓妾來替你做做吧!」
趙夫人石完,竟真的到了葛浩雄背後抓了起來。只是,她手上真力,直扣的葛浩雄冷汗
淌面。趙夫人嬌聲問道:「葛哥哥——,舒服點了嗎?」說著,手上又加了幾分力。
葛浩雄忍著痛,哼了一聲,道:「輕點,別把葛某身上這件祖傳的長衫給撕壞了。」
趙夫人笑道:「什麼?要把長衫撕掉?」
趙夫人說做就做,兩手一扯,葛浩雄身上長衫已然裂成兩半。趙夫人冷笑道:「這種衣
服穿在你葛幫主身上,未免太有辱你的地位吧!」
趙夫人說完,便將衣服揉成一團,扔到窗外去了。張夫人拍手笑道:「趙姐,葛幫主沒
有了長衫,我們是不是要借他一件啊——?」
陳夫人也笑道:「唉呀——,好主意——。如果再化點妝,那才真迷人呢!」三個女人
說做,真的幹了起來。
葛浩雄仰天長歎,大罵道:「你真他奶奶的折磨人。滿意了吧!還不快滾,老子都已經
被撕成兩半了。」
趙夫人猶自笑道:「葛哥哥,誰敢把你撕成兩半啊——?」
蘇小魂傳聲安慰道:「老葛,忍耐點。她們化妝化得還不錯啦——。我走了。」蘇小魂
取了窗外的衣服,消失黑夜中。
蘇小魂三進三出鷹爪幫,斗的是一個膽字!可是當他看見鍾玉雙時,可真是老鼠見了
貓,乖得很啦。
鍾玉雙冷笑道:「你這一夜到那兒風流去了?」
蘇小魂陪笑道:「那敢風流,賣命去了。」
鍾玉雙冷聲道:「跟誰賣命?」
「龐龍蓮!」蘇小魂小聲回答。
「龐龍蓮?」眾人驚問道:「那個龐龍蓮?」
范老頭又道:「你們怎樣了?」
「沒什麼,喝了杯普洱茶而已!」
「就這樣?」鍾玉雙問道。
「對!就這樣!」
鍾玉雙冷笑道:「喝杯茶要這麼久?」
蘇小魂苦笑道:「不只。只是我後來又見到了葛浩雄!」
「葛浩雄?」眾人又驚問道:「那個葛浩雄?」
「還有那個葛浩雄?」蘇小魂沒好氣道:「能夠拿到機關圖的那個葛浩雄!」
眾人都安靜了下來。晨曦即將東臨,一切武林恩怨,顯然要有了個了結。風雲已起,殺
機已罩!
蘇小魂道:「我們的人力有多少?」
破塵道長歎道:「絕對沒有龐龍蓮在襄陵城內的一半」蘇小魂一笑,道:「不過,還好
有趙任遠在——。」
趙任遠訝道:「幹啥——?要趙某人一夫當關啊——。」
「不是——。」蘇小魂笑道:「而是要你拿著聖上的龍紋金牌……。」
※ ※ ※
龐龍蓮對屬下辦事的能力,相當的滿意。今天實在值得高興,不但會場佈置得體,就是
各處暗樁和人員的分配也是完成了最好的防護。尤其令他特別高興的是,唐羽仙將由皇甫秋
水帶到此處,準備參加立幫大會。龐龍蓮巡視了一下四周,微笑浮上了臉。雖然,其中有個
小小遺憾,便是葛浩雄堅決不吐露出機關圖的所在。不過,這並不太重要。
皇甫秋水走近了來,恭敬道:「啟稟幫主,唐羽仙已由屬下帶來,現在正在客房內休
息。」
龐龍蓮一笑,道:「好。這是對付蘇小魂最好的棋子。」
皇甫秋水猶豫道:「幫主,昨晚蘇小魂他……。」
龐龍蓮看了皇甫秋水一眼,道:「皇甫,你是不是奇怪本座昨晚為什麼不殺了蘇小
魂?」
皇甫秋水尷尬道:「屬下只是奇怪——。」
龐龍蓮一歎,道:「蘇小魂是極難得人才,本座難免有愛才之心,想收為己用。況且,
本座縱使能殺得了他,只須在五百招以後。這段時間的騷動,必然引發了對方全力攻擊。」
龐龍蓮說完,看了皇甫秋水一眼,又意味深長的道:「如此,本幫勢必實力大為折損;而今
日立幫開宗大典,恐怕在形象上大損。對於以後本幫統御武林,甚至和冷明慧結盟之事,必
然大打折扣。以蘇小魂一命,而失去這麼大的利益,得失之間,千萬不可只顧眼前。」
皇甫秋水聞言,不覺冷汗浹背,欽佩道:「幫主思慮之周全,足令屬下汗顏。「
龐龍蓮一笑,拍拍皇甫秋水肩膀,道:「副幫主切勿作此言。幫中之事,尚須煩勞之處
頗多。」
皇甫秋水恭敬道:「是。多謝幫主教誨。屬下四處巡視那裡還有不周之處。」
龐龍蓮搖頭道:「不用了,本座已經看過了。副座不用心急,急則亂、亂則敗。你回房
歇歇吧,再一個時辰即采有風雲四集,此刻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大可安心。」
龐龍蓮說完,便往客房而去;皇甫秋水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欽佩,不覺又多心折了幾
分。
唐羽仙看見龐龍蓮時,真不敢相信眼前這位慈祥的老者,竟是半年來最轟動武林的人
物。龐龍蓮坐下,慈祥的道:「丫頭,蟬翼刀法和三天極門的心法,練得怎樣了?有沒有什
麼疑惑的?」
唐羽仙聞言,不由得肅立恭敬道:「羽仙多謝龐先生教誨,在武學意境上已大有突
破!」
龐龍蓮點頭,道:「很好!你演練一次給老夫看看。」
唐羽仙一愕,看看屋內大小,道:「這屋子內太狹小了些,恐怕施展起來……。」
龐龍蓮笑道:「是嗎?兵無分大小,便是殺人利器;學無分淵少,俱有可用之途。老夫
做給你看!」
龐龍蓮說完,當真揚身而起,便竟自在屋內以指代刀將蟬翼刀法,三六極門的心法演舞
了起來。
彭剛在大會門口,接待由四處湧來的武林人士。他細心的觀察一陣後,將接待的工作交
給助手,便到暗中和皇甫秋水討論了起來。
皇甫秋水注視場中問道:「有那些可疑人物?」
彭剛道:「沒看見萬夫子、蘇小魂和鍾玉雙。不過,俞傲、鍾念玉、雷齊、唐雷倒是都
恢復了本來面目,和武當派坐在一起!」
皇甫秋水點頭,道:「破塵這牛鼻子只剩下四名弟子,這些弟子有沒有什麼古怪?」
彭剛沉思了一下,道:「沒有。原先便是他們隨著破塵道長由武當山而來的。「
皇甫秋水注視了一會兒,道:「不太對勁!這四名弟子中有三名的氣勢大非凡人之相,
要多留意了。」
彭剛問道:「是不是要試試?」
皇甫秋水道:「來不及了,人已到齊,而且時辰已屆,幫主即將出現。多注意點便
是!」
彭剛恭敬道:「是!」
這同時,百笙齊響;場中有一半的人站了起來。剩下沒站的,便是和龐龍蓮作對的了。
百笙響中,當正中最大木架蓬上,緩緩降下一朵包住的蓮花來。那蓮花顯然是精鐵打造,只
見迎在晨曦中,閃閃發亮。此時,台此已然有四位持刀勁裝漢子待立。笙聲達頂點,蓮花座
開!
座裡有兩人,龐龍蓮和唐羽仙!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31:38
第十二章 黃泉
唐雷的臉色相當的難看,瞪著並坐在龐龍蓮身的的唐羽仙,終究忍不住「忽」的站了起
來,躍身到了場中央。
唐雷指著唐羽仙大罵道:「羽仙,你竟然一誤再誤,和這武林敗類同流合污。今天,我
唐雷身為你兄長,即刻以唐門家法來治你……。」
皇甫秋水也漫步到了場中,朝唐雷冷笑道:「唐雷,你和令妹的事要解決,是以後再
說。現在,本幫開宗大法即將開始,你請回座──!」
唐雷兀自冷冷看著唐羽仙,喝道:「唐羽仙,你真的要認賊作父?」
蓮花座上的龐龍蓮,冷冷一笑,道:「副幫主,本座下令,凡是有礙本幫開宗立幫大會
者,一律殺無赦!」
皇甫秋水朝唐雷冷笑道:「唐雷,這話你可是聽到了?武當後山之事,想來你還不至於
忘掉吧──。」
唐雷長吸一口氣,穩穩道:「皇甫老兒,我伯父的事,現在也可以一併算上,結結
吧!」
皇甫秋水一笑,作了個「請」的手勢;這端,唐雷手掌攤開,已然有淚在手。觀音淚!
龐龍蓮在座上冷聲喝道:「開宗立幫!」
此時,由中央帳蓬之後,由四名裸著上身的漢子,扛了一座煙霧氤氳的巨鼎出來,放到
了場中央。龐龍蓮看看場中對峙的皇甫秋水和唐雷,冷笑道:「唐雷!你想鬧,就鬧你的。
皇甫副幫主──。」
皇甫秋水恭身道:「屬下在。」
龐龍蓮道:「開宗立幫大會依時進行,不可讓任何人打擾──。」
皇甫秋水恭敬道:「是!」皇甫秋水又轉身的唐雷,冷笑道:「唐雷,你打算阻撓本幫
立幫大會,恐怕是自作孽!」
唐雷臉色一寒,喝道:「納命──。」
唐雷揚身而起,一瞬間,便攻出了四掌一腿。皇甫秋水右肩微斜,腳下倒踩八卦,左掌
神妙莫測的一推,硬是把唐雷的身勢往右一帶。同時,右掌急出。皇甫秋水這掌,已是滿注
了大手印圓滿勢,便此一瞬,心下大有把握當場把唐雷擊成重傷!
龐龍蓮果然不顧場中交戰,揚聲道:「奏笙!」
立即,場中四周出現十名女子,各自衣著黃色綾羅,坐在雕成蓮花形狀的手推車上;後
面,由十名勁裝剽悍的壯漢推到了場中,環繞在巨鼎之外圈。這一陣仗,難免又引起在場諸
豪傑的議論紛紛。
破塵道長皺眉低聲道:「好個龐龍蓮,這般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氣勢,便叫人不可小
覷──。」
大悲和尚也低聲道:「這等氣魄,委實非常人可及。只是,唐雷對上皇甫秋水,恐怕凶
多吉少……。」
場的一旁,皇甫秋水已然用大手印圓滿勢的內勁,硬生生滯留了唐雷的動作。便下一瞬
間,已然可以殺了唐雷,在立幫大會上先下個馬威!皇甫秋水冷笑,大喝出手!
破塵道長一驚,道:「糟了!」
話一出口,人便離座要躍入場中。此時,唐雷身子在皇甫秋水的掌風之中,竟隨氣機舞
擺了起來。恰似嫦娥奔月,乘風歸去,只見皇甫秋水掌勢罩下的同時,唐雷已然翻身凌空,
右手微動,一點晶瑩、一點淚珠已破空嘯風。
觀音淚!
真正令皇甫秋水駭異的,並不是唐雷躲過了他必殺的一著,而是觀音淚的回力,已然和
當時唐笑出手,大異其趣!皇甫秋水一吐氣,硬是將身子原勢不動的後縮了三尺。觀音淚劃
繞了一圈,又回到唐雷的手上,直衝著皇甫秋水,冷冷道:「閣下躲的功夫,倒是不差!」
那端,龐龍蓮依舊不將場中的變化放在眼裡,只是淡淡道:「下幫規!」
立即,十名推車的漢子,由懷中取出一塊烏木沉香的木牌來,只見上面血紅的字跡寫
道:「龍蓮幫幫規」。緊接著,各將各木牌反轉,寫的是:「逆我者死,順我者生!」
龐龍蓮長笑,喝道:「告天地!」
龐龍蓮話聲一落,立即,十名壯漢便將牌子往鼎中投去!這時,十名奏笙女子,百指齊
彈,立即聲繞音回,綿傳樂音,邈邈到眾人耳中。
破塵道長聞音,心中悚然一驚,訝道:「是天魔傳音大法,快閉上六脈靜意!」
此時,皇甫秋水聽得琴聲,大笑一聲,又出手往唐雷擊去。這回,已不再是悠閒有致,
用的,全是式式殺著。
唐雷冷哼一聲,大喝道:「來的好──。」隨著喝聲,人已自迎上,掌中,尤挾著那顆
天下喪膽的觀音淚!
皇甫秋水一冷笑,便將大手印圓滿勢連拍出一十四掌,唐雷受此掌力,擺身四避;奈
何,皇甫秋水掌勢剛猛,如銅牆鐵壁,硬是逼的唐雷喘不過氣來,唐雷大喝,觀音淚再度出
手。只是這一瞬間,唐雷只覺體內真氣,冥冥中似乎受到笙聲一波動,觀音淚上的勁道,竟
是緩了許多。
皇甫秋水一長笑,伸手,硬是將觀音淚納入手中。隨即,大手原式不變,拍向唐雷。唐
雷已無可避,加上笙聲的氣機,一波一波湧到。唐雷頹然,全然已無反擊閃避之力。一道人
影迎空而來,硬生生接了皇甫秋水這一掌。隨著掌風氣勢,便一手提了唐雷,飄然兩、三個
起落,回到破塵道長的蓬下。
皇甫秋水接了那一掌,只覺是股和煦的內力在掌中一滯。待抬眼一看,那人只是破塵道
長帶來的弟子中的一位,想不到竟有這般好深厚的內力。
這點,連龐龍蓮也為之一愕。在他估計這次破塵道長他們的實力,破塵道長的弟子原先
不在考慮之中。沒想到,敵人陣中竟有這般好手,能擋得往皇甫秋水的一掌。
十塊烏木沉香的木牌,丟入了巨鼎之中;瞬時,火花一揚,自巨鼎中更冒出一股濃香,
隨著氤氳的煙氣,四播開來。此時,笙聲不但未停,反而愈揚愈急,恰如萬馬奔騰,迎面排
山倒海而來,眾人之中,終究有人內力較差,不覺掩耳呼叫了起來。
龐龍蓮在座上冷笑,繼而揚聲道:「諸位若是無此雅興,本座要她們停了便是!」隨即
喝道:「停──。」
立即,百指齊止,笙聲瞬停。只留的眾人耳膜鼓動,轟轟之響,依然未覺;而體內真
氣,更是竄流難安。眾人一去了魔音的壓力,不覺張口各自深呼吸了幾口,吐納了一番。龐
龍蓮看著場中情景,又冷冷一笑,道:「本幫開宗立幫,是本龍蓮幫成立大會。場中諸位,
有誰不服,可以直接向本幫弟子挑戰。若是諸位沒有異議,以後本座所下的龍蓮指令,所到
之處,不得有違──。」
破塵道長自蓬中站了起來,道:「貧道此來,只是風聞龐先生雄才大略,將有立幫之舉
以造福武林。貧道倒不曾聽說龐先生自立為武林盟主之事。」
龐龍蓮微微一笑,道:「道長未免將本座說的太好。造福武林之事,本座自有打算。至
於武林盟主之事,本座早已統御大半武林,當今天下,恐怕已無有相較之人。道長,你看是
不是?」
破塵道長深吸一口氣,道:「非以德,以仁服人,恐怕屆時攻守異勢。貧道祈望龐先生
三思才好。」
龐龍蓮仰天長笑道:「道長若是不服,大可和本幫門下弟子一較高下。多言又有何益?
況且在座眾人,恐怕沒幾個是和道長一般不識時務!」
龐龍蓮說完,又復狂笑不已。破塵道長無奈,一提氣,便要進入場中。此時,俞傲一皺
眉,低聲道:「不好!」
破塵道長一愕,回頭問道:「俞兄發覺那裡不對了?」
俞傲苦笑道:「那烏沉香雖是無毒,可是卻俱有迷魂醉神的藥力。只怕此時,功力淺一
點的,已然真氣渙散。」
破塵道長聞言一驚,試提內力,只覺真氣竟無法凝聚得全。約莫估計,頂多也只有六、
七成而已。破塵道長苦笑道:「你們怎樣?」
俞傲道:「我在山中毒物吃多了,尚可維持九成功力。」
鍾念玉歎道:「鍾家絕地住久了,本姑娘大約還有六成左右的功力。」
破塵道長轉向大悲和尚等三人。大悲和尚歎道:「剛剛和皇甫老兒對了一掌,吸進去不
少。大概是五成吧!」
趙任遠向潛龍擠眉弄眼,歎道:「喂──,潛龍,看來這件事是落到我們兩個的肩上
了。」
破塵道長驚喜道:「你們不受影響?」
潛龍苦笑道:「我怎麼這麼倒楣──。在水裡閉氣習慣了,所以什麼烏木沉香,聞都沒
聞到。」
趙任遠也歎道:「皇帝老子,大內禁宮,多的是這類玩意。趙某人是早已麻痺啦─
─。」
破塵道長歎道:「蘇小魂要你們喬裝成我武當弟子,暗留這顆棋子可是絕妙的很。」
那端,龐龍蓮看著破塵道長在蓬內和眾人竊竊私語。而且一個個是愁眉苦臉,龐龍蓮笑
道:「道長若不再反對,那麼便請各路英雄豪傑到大廳,由本幫招待干膳!」
龐龍蓮話聲才完,已有一些內力較差的,早已不支摔倒。龐龍蓮一示意,立即有幾名龍
蓮幫的份子提了冷水一沖,那些人便醒了來。只是各自運氣之下,不覺驚叫連連,發覺內力
已無法提聚。
趙任遠低聲向潛龍道:「喂──,潛龍,不能再拖了,久了更不利。趁著現在大亂一場
又讓這個龐龍蓮灰頭土臉一番。」
潛龍大笑,當先躍入場中,向龐龍蓮笑罵道:「喂──,老龐,我們武當派對付你這不
成氣候的小幫派,由我和我師弟來就好。用不著掌門人親自出陣!」
他奶奶的,我什麼時候是你師弟啦──。趙任遠一邊罵,一邊強顏歡笑的走出來,道:
「是啊──。老龐,我師兄雖然人是傻了點,笨了些。不過──,我看你那些三流貨色比起
我師兄來啊──,差遠羅──。」
龐龍蓮冷冷一笑,道:「四位護鼎侍衛,就由你們兩個隨便挑一個,較量較量我龍蓮幫
的武功和你武當派的武學,究竟相差多少!」
潛龍一笑,隨手四下亂指,笑道:「就是你、你、你、你,四個一起上。免得到時候,
輸得太難看。」
龐龍蓮在座上,臉色微微一變,冷笑不語。皇甫秋水隨口指定了兩個道:「限你們兩
個,在二十招內把他們拿下。而且,要活的。」
兩名抬鼎的裸身漢子走了出來,相互互視一眼,一點頭,運氣,身上肌肉浮起,骨節喀
喀作響!
潛龍擺了擺穿在身上怪不舒服的道袍,伸伸舌頭,道:「乖乖,阿彌陀佛……,不、
不,無量壽佛,是外功極頂的一條鞭加上十三太保橫練咧──。」
皇甫秋水冷笑道:「現在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趙任遠衝著皇甫秋水一笑,道:「是啊──,現在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說完,趙任遠和潛龍雙雙出手,擊向那兩名滿臉橫肉的裸著上身的漢子。那兩名漢子也
各自冷笑大叫一聲,捏緊拳頭,四拳虎虎生風,直撞而來。
***
蘇小魂和鍾玉雙由機關密道直通入囚禁葛浩雄的房內。房外,最少佈置了十三層暗樁。
如果一關一關硬闖,不但浪費時間,而且勢必引起龐龍蓮的注意,減少了奇襲的效果。所
以,當他和鍾玉雙出現在房裡的時候,趙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趙夫人小心的問道:「閣下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蘇小魂笑道:「沒有。一點也沒有。」
鍾玉雙接著嫵媚一笑,道:「當然,我們先自我介紹。坐著被點了穴道這位是葛浩雄─
─。」
張夫人在旁叫道:「我們當然知道他是葛浩雄。可是,你們又是誰?」
陳夫人也道:「如果你們要找個地方幽會,我倒是有個好地方可以提供給你們。」
葛浩雄長長歎一口氣,道:「如果他們想幽會,連皇帝老子的房裡都去得,用不著你們
來操心。」
趙夫人問道:「真的?他們是誰?」
葛浩雄道:「你連他們是誰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在江湖混過?」
趙夫人搖搖頭,道:「沒有。我們是第一次踏入江湖。」
蘇小魂一笑,道:「你們既然不認識我,我突然來了,又為什麼對我這麼客氣?」
陳夫人歎道:「不客氣行嗎──?單是看你們兩個人的氣勢,我怕只接不下三十招!」
「三十招!」葛浩雄叫道:「天下能接得住蘇小魂三十招的恐怕沒五個。你以為你算老
幾?」
「蘇小魂?」三個女人尖叫道:「他就是蘇小魂?」
葛浩雄大笑道:「對!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個秘密。蘇小魂旁邊那位漂亮的姑娘,
就叫做鍾玉雙!」
范老頭由機關密道中出來,是在一間佈置幽雅的房子。他四下看了看,喃喃自語道:
「奇怪?龐龍蓮的房間,到底是那一間?」
范老頭正要轉身,冷不防窗外傳來低哼一聲,一道人影由窗而入,直盯著范老頭!正是
那位衣繡黃色八瓣的神秘人。
神秘人注視范老頭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
范老頭微微一笑,道:「膽子不大,最少,沒你的大。」
神秘人冷笑,道:「果然好大膽。」
范老頭一笑,道:「比不上你這位副總護法。小老兒為你曾數度拯救武林同道的義舉,
深深致謝!」
神秘人冷聲道:「閣下便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神口鬼爪』萬夫子?」
范老頭一歎,道:「『神口鬼爪』早已死。小老兒只是醉仙樓的老闆,區區不中用的范
老頭而已。」
神秘人點點頭,道:「很好。看來閣下已經達到反璞歸真的武學境界了。」
范老頭藹然一笑,道:「若無殺機,皆可歸真!」
那神秘人似乎一愕,眼中精光暴射,道:「我倒想試試看,武林最神秘的萬夫子,手底
下的功夫到底如何!」
范老頭歎道:「這又何必?」
神秘人沉聲道:「小心了──,生死之間,只有一刀!」
話落,刀出!是鬼神驚走的一招!其勢之威猛,恍若讓人置身於江洋大海,滾滾波濤之
中。天下,竟有如此猛烈的刀法,果真是「生死之間,只有一刀」!
范老頭一歎,雙目微閉,呼吸之間自隨刀勢起伏;而身子,恰如浮於江河之上的木塊,
隨著刀風裂面飄浮四移。此時,神秘人運刀如風輪,以自身為軸心,臂與刀長為橫軸,狂轉
起來。而范老頭,則只差刀鋒一寸,任由刀勢引動,恰似軸上一點,也隨之在刀圈之上浮
移。如此半晌,驀地,范老頭睜開了眼,大笑聲中,投身入機關密道。神秘人刀鋒急挺,奈
何只能撞及已合攏的牆壁。
神秘人歎道:「萬夫子果然不同凡響!」
密道裡頭,傳來範老頭大笑道:「小老兒已經知道你是誰──。小老兒在此代武林同道
向你致敬!」
***
那兩名護鼎侍衛顯然笑不出來了。本來,以一條鞭的外功加上十三太保橫練的罩身護
體,江湖上敢由拳頭和他們硬碰硬對打的人絕對不多。只是很不巧,眼前這兩名道士不但
敢,而且,會哭的是,這兩個道士的拳頭更硬、更凶。四人八拳相交的一剎那,骨頭破裂的
聲音,絕非來自那兩名貌不驚人的道士手上。
皇甫秋水冷冷道:「好功夫。這『大開碑手』,想不到由華山傳到了武當,實在令人
『訝異』──。」
潛龍摸了摸額下的假鬍子,笑道:「老夫用的並不是華山派的武功,皇甫老兒,你連這
點也看不出來?」
趙任遠也一笑道:「這是本派新近研究成的『武當破雲散手大八式』,你連這點消息都
沒得到?」
這點,皇甫秋水不禁有點意外,什麼「破雲散手大八式」,那真是騙鬼!只不過,眼前
這兩人似乎未受到烏木沉香的影響才是奇怪。龐龍蓮對眼前的變化,也稍覺意外,冷冷道:
「武當派想不到還有這麼出色的弟子。御前侍衛──,下去一個讓他們終生不得使拳!」
立即,在台上持刀衛護的四名黑衣刀客中,有一名輕飄的點地而起,落到了場中。一落
下,雙腿順勢踢起,便將兩名護鼎侍衛到了一旁,由龍蓮幫的弟子扶了出去。
潛龍衝著這名黑衣客笑道:「喂──,你叫什麼來的?」
黑衣刀客目冷刀更冷,一句話沒說已然刀離鞘出,便見一片光華在他掌中閃爍。潛龍看
看此人架勢,朝趙任遠笑道:「師弟,這等三流貨色給你打發就好──。」
趙任遠一愕,暗罵了十萬八千句,只是臉上不得不稍為恭敬道:「師兄一向說小弟武功
不好,師兄何不乘此機會把那個啞吧作靶子練習,讓師弟開開眼界?」
潛龍笑道:「這等事給掌門師兄聽到了,又要誇我們兩個彬彬有禮,孔融讓梨啦──。
潛龍說著,竟真轉頭向破塵道長叫道:「師兄,你說是不是啊──?」
破塵道長簡直心裡罵了不知多少回,我武當派嚴謹的清譽,全叫眼前這兩個小子給壞了
個透。看來回山後,還得向武當的諸列祖列宗跪拜懺悔才是。破塵道長是罵在心裡,只是口
上還得漫應道:「是啊──,是啊──,只是別讓的太久了,梨子都給蟲蛀了。」
破塵道長話一出口,不禁惹得在場群俠大笑了起來。雖然烏木沉香的威力仍在,難免笑
的有氣無力,只是這陣笑聲乃是眾人故意給龐龍蓮難堪!
大悲和尚低聲道:「道長。依老衲看,事仍大有可為,尤其是眾人這一笑,分明是站在
我方。只是暫時受制於龐龍蓮的陰謀之下……。」
破塵道長點點頭,道:「貧道也是這般想法。」
這時在場中,那名黑衣刀客已然怒火上升,冷冷一笑,眼中殺機畢露,便要出手!潛龍
又裝瘋叫道:「喂──,破膽師弟,小心點哪──,那啞吧要出手了。」
趙任遠沒好氣的道:「你放心吧,破褲師兄,這小子裝模作樣罷了。依我看,叫俞傲那
老小子來玩玩怎樣?」
潛龍道:「好啊──,好啊──。俞傲這晚輩最喜歡玩刀了,眼前這條肥羊交給他宰割
便是了。」
潛龍說完,竟又摸起額下鬍子,衝著俞傲裂嘴笑了起來。可是,他馬上後悔了,因為鍾
念玉的眼光告訴他,待會兒有得他好受。
俞傲淡淡一笑,一抬足,便跨入了場中,身式未動,已然到了黑衣刀客面前,出刀、回
鞘、退身,一氣喝成之勢,又便自在蓬中傲立,像是沒事一般。俞傲這電光石火般的一擊,
動作是怎樣大夥兒才剛連貫起來,便大大喝采了起來。只見場中,那名黑衣刀客的衣領,已
然由空中飄然落下,又恰恰好落在黑衣刀客的角鋒尖上。黑衣刀客,只覺自己臉上一紅一青
一白一黑,陰睛轉換不定,好像是長了花,叫人看了個大笑話。
俞傲這一刀,叫龐龍蓮也驚異。前兩回俞傲和自己交手,當時的武學造詣和今天看來,
實在已大有差別。龐龍蓮不禁點頭道:「武學一事,實在是只看有無恆心毅力而已。身上殘
缺,倒是次要的了。」
此時,台上另三名刀客齊齊恭身道:「幫主,請允許我們四人的刀陣聯手制敵!」
龐龍蓮沈思了一下,道:「好!」
就在三名刀客躍入場中同時。大門外傳來陣陣呼嘯的聲音。這時,兩方人馬不覺一愕,
轉頭望去,看看倒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人影吆喝聲中,直挺挺的一排人躍入了會場。當
先一人,難看的要死的臉色,不是「不死無聊鬼」董長命,還有誰?
潛龍大笑道:「喂──,董老頭,你把你那些僵全帶來啦──。」
董長命揪了潛龍一眼,他可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不過,看他一付武當打扮,也立刻親熱
道:「我說道爺啊──。小老兒這些僵可怕你們哪──。讓讓吧──!」
皇甫秋水雙目一睜,冷笑道:「董長命,本座叫你今天命長到此為止!」
皇甫秋水口中一聲呼嘯,立即,十位奏笙女子,便又百指齊發。而十名推車的壯漢,亦
各自一用力將手推車推了過來,便將董長命和座下的八名僵弟子困在其中。另一邊,四名黑
衣刀客也各自出刀,圍住潛龍和趙任遠塵戰了起來。皇甫秋水環顧在場情勢,除了破塵道長
這一蓬外,剩下的,絕是坐壁上觀。皇甫秋水又冷冷一笑,望向龐龍蓮,道:「屬下請命,
將妨礙本幫之人,全數殲除!」
龐龍蓮一點頭,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皇甫秋水恭身應是,揚聲下令道:「紅瓣弟子聽命!」
話聲一落,立即由四周擁出四十名持刀勁裝的漢子來,只是衣上各自繡了紅色蓮瓣。皇
甫秋水指向破塵道長的蓬帳,喝道:「東方震蓬內反本幫份子,全數一律格殺!」
四十名弟子齊齊拔刀喝道:「是!」話聲一落,便四人一組,各自站了方位,環繞住了
破塵道長的帳蓬,往內推進。此時,天魔傳音大法的笙聲已然劃到了頂點,那排山倒海的魔
音,不只是董長命座下的僵門弟子痛苦不堪,就是在場諸人,也是心中倍覺難受,那四十名
紅瓣刀客似乎受了這琴音所激,瞬間全紅了眼,瘋狂的舉刀便要攻向破塵道長諸人。
大悲和尚歎道:「這種天魔傳音大法和當時冷明慧提煉戰刀七人組所用的方法大有同工
異曲之妙。」
破塵道長頷首道:「看來,貧道的『三清真音』或可勉為一擋!」
大悲和尚苦笑道:「那和尚只有以佛門的獅子吼相助了。」
鍾念玉由懷中,取出短簫,道:「鍾字世家的『千里傳心』簫法,也許能助得一臂之
力。可惜,玉雙姐姐不在這裡,她的成就比我好多了。」
俞傲淡笑道:「照此說來,禦敵的工作只有由在下一人承擔了下來。」
唐雷掙扎撐起來道:「還有唐門的暗器在!」
此時,隨破塵道長而來的知風道:「師父,由弟子背負著唐雷兄,以減輕他的壓力。」
破塵道長道:「好──。和尚、鍾姑娘,我們開始吧!否則只怕在場眾人都要受制
了。」
大悲和尚一點頭,當眾以「獅子吼」大喝一聲,接著便是頌起「大悲咒」來!同時,破
塵道長的三清真也一聲龍吟直上九霄,勁然勁氣。鍾念玉亦一摒氣機,邈邈由簫中吹奏而
出。瞬時,笙聲、簫聲、吟聲、頌聲,相互交雜糾纏,騰騰滾滾不已!皇甫秋水亦復一長
嘯,攻向董長命去的!
董長命見皇甫秋水的氣機迫面而來,一吸氣,便用上僵門內最重的僵大法。只見他一條
左臂迎向皇甫秋水的同時,右手手掌貼向身旁一名弟子的太陽穴上。那名弟子立即如連鎖反
應,也貼上另名弟子太陽穴。一瞬間,九名僵門中人,全數緊扣在一起。皇甫秋水只覺自己
掌上大手印捺向董長命的左手臂後,便有一股吸力自董長命的手臂中貼來。皇甫秋水一驚,
待要抽手回來,已然不及!
董長命反手一扣,五指便自和皇甫秋水的右手五指交雜相扣一起。皇甫秋水又覺一股強
大陰冷之氣,由董長命手中滲入。皇甫秋水大喝一聲,將手上大手印提到十二成功力,瞬
時,一手紅如火炭;正和董長命手臂的青白之色相對比。董長命其實也是難受得很,一方面
要吸住皇甫秋水的內力,另一方面又得以「飛魂常魄指」和皇甫秋水的大手印相抗。同時,
笙聲入耳,正是魔音傳腦。設非僵門所學有半是旁門左道,恐怕早已全軍覆沒。
然而,董長命用上僵大法亦是極為犧牲之事。這是將敵人的內力全數逼向最後一名弟子
身上,採用的,正是以犧牲自己本門弟子,來換取敵人的力竭而死。只是,眼前這位皇甫秋
水太過霸猛,未幾,一名弟子倒下,七孔流血而死。皇甫秋水似乎殺心大起,左手再扣蓋在
董長命右手之上,連連催力,沒半晌,又連倒三名弟子。董長命,冷汗已自頰面淌下,他只
覺手上一震,又兩名弟子躺下。皇甫秋水狂笑,喝道:「董長命──,死吧!」
董長命一咬牙,已然抱了玉石俱焚的決心,全力反擊!
潛龍和趙任遠勇戰四名黑衣刀客的刀陣,打起來真是不順手極了。最惱恨的,是那入耳
穿腦的魔音,若非由破塵道長等人的正宗玄功引嘯,恐怕早已喪命!潛龍邊打邊向趙任遠
道:「喂──,師弟,這四個傢伙真是煩人。」
趙任遠看了看潛龍歎道:「說不定得葬身在此。」
此時,雙刀迎面而來,潛龍往上一躍,趙任遠硬是用掌將雙刀夾住。潛龍落下,以般若
綿指直打這兩名黑衣刀客的百會穴。驀地,龐龍蓮在座上引吭龍吟一聲,氣迫所及,硬是將
破塵道長三人的玄功清音給壓了下去。瞬時,笙聲立如排山倒海而至。鍾念玉當先氣機一
滯,口中噴了一口血,手上一管簫也自由洞口中破裂散開。
而這邊,潛龍突受到笙聲所擊的壓力,一口真氣來不及提,底下兩道刀光便自襲來。潛
龍大驚,勉強將身子翻了個身,還是叫一刀給掠中了肩頭。同時,趙任遠掌上之力一頓,黑
衣刀客兩人雙刀齊進,硬是將趙任遠兩肩刺穿。趙任遠一聲大叫,翻身倒地,此時用的,正
是大內秘傳的「過江十三踢」。就在倒下的同時,硬生生把眼前兩名黑衣刀客的腿踢斷。
俞傲血戰四十名紅瓣殺手,身上也是傷痕纍纍。只因為,這些紅瓣殺手用的是不要命的
打法,心中不會想到避,只想到──死!俞傲刀快,已然斬殺了二十七名;有些,還賴唐雷
在旁照料,否則俞傲也早已一命歸天。
大悲和尚的大悲指也是暗中偶而一用,然而每用一次,內力損失對「獅子吼」的功效便
大打了一番折扣。
大悲和尚猶自苦苦支撐著,卻驚見有三名紅瓣殺手襲向破塵道長,另有兩名紅瓣殺手由
自己背後擊來。顯然,俞傲和唐雷的防衛網已然被這些龍蓮幫份子所突破。大悲和尚以「獅
子吼」大喝一聲,先是雙腿往後一蹬,踢倒了背後來的紅瓣殺手;接著一翻身,大悲指全力
使出。然而,笙聲的天魔傳音大法已然牽制了體內真氣,竟只能點中兩名,其餘一名,正是
萬萬無力擊殺!只見那名刀客狂笑一聲,舉刀便砍向幾已入定而呼嘯「三清真音」不絕的破
塵道長!這一眼,看的大悲和尚心都碎了。然而,快速無比的一條高長人影,不,是兩條,
擋住了那一刀。原來是知風見師父有難,乃奮不顧身以自己的身體捱了那一刀,且硬生生的
把刀鋒用力夾在體內。頂上的唐雷,一聲暴喝,便將唐門的催魂毒針,硬是由百會穴中插入
紅瓣殺手的頭內。
皇甫秋水覺得一絲怪異。顯然,董長命的手指上已無內力激發而來,而僵門至今猶站立
未倒的三個人,則如石雕般寂然不動。皇甫秋水想抽手自董長命掌中離開,奈何對方依舊是
扣的死緊。就在皇甫秋水訝駭的一瞬間,他的腳下地面,赫然裂開一個洞口;一道人影沖
出,往皇甫秋水的丹田是重重兩拳!
皇甫秋水陡然受到這股拳勢猛擊,禁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來。被董長命扣住的
手用力一扯,只聽見董長命手臂上骨骼「喀」──的一聲,五指指骨像是被震碎了一般鬆開
來。皇甫秋水踉蹌後退,那人影又一聲暴喝,雙拳齊下,又將皇甫秋水打翻了六尺之遠!
皇甫秋水突受到這四拳攻擊,忍不住吐出第二口血來。搖搖幌幌的注視對方,驚駭發
覺,正是此地的主人,葛浩雄!皇甫秋水正自提氣,葛浩雄冷笑又向前一步,驀地一道人影
由空而降;人未至,一片刀光已然如矯龍出雲,劃出一道若有似無的光華。葛浩雄大驚,翻
身後退。
那人影扶住皇甫秋水,原來是唐羽仙。唐羽仙急道:「恩公!你怎樣了,要不要緊?」
皇甫秋水勉強道:「沒關係。先將那匹夫殺了。」
皇甫秋水說完,一口氣提不上來,便自昏厥了過去。唐羽仙驚叫一聲,放下了皇甫秋
水,雙目盡赤的瞪住葛浩雄。葛浩雄屏息以待,無奈,耳中所聞儘是笙聲的魔音,一時心神
意志,未免大受影響!唐羽仙冷哼一聲,蟬翼刀起,使的是三天極門的天運刀法!葛浩雄極
力想避,奈何本身真氣已然凝聚不起,眼看對方刀勢已至面前。這剎那,兩道火紅創影亦自
洞口中升起,硬生生擋下了蟬翼刀的殺機!
劍,是紅玉雙劍!鍾玉雙飄然彷彿來自地冥,便直直和唐羽仙打了個照面!兩女互視,
刀劍共起,一番風雲殺機,便自由天地間升起。
潛龍連罵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個死趙大官雙肩已然受創;潛龍他自己一肩也被劃傷。加
上那鬼撈子笙聲害人,一口真氣竟是提不聚攏。潛龍竟然還有心情往蓬內望去,只見大半武
林豪客已然倒地,少部份的還勉強抗拒琴音。再看看破塵道長那邊,那真是慘。俞傲、唐
雷、鍾念玉已經躺下,不知是生是死。大悲和尚則在調息運氣,至於那個破塵老道,早已是
叫得聲音都啞了。唉──,夠難聽!
潛龍可以說萬念俱灰了,因為那兩名黑衣刀客的刀,已經抹向自己的脖子。那兩把刀貼
得是這麼近,潛龍就算鼻塞也可以嗅到死亡的味道。奇怪的是,那兩個黑衣刀客的刀到了他
脖子上便寂然不動。潛龍本來已經閉緊了眼睛、打算壯烈的捱上兩刀,奇怪的是對方為何遲
遲不出手?
潛龍狐疑的張開了一隻眼,他正看到蘇小魂那老小子衝著他笑呢!潛龍真想破口大罵,
只是,你怎麼那來的嘴罵救命恩人?所以,潛龍只能歎一口氣,道:「謝了!」
蘇小魂環顧場內,只見破塵道長也沒了聲。全場之中,死傷真夠慘重。那四十名紅瓣殺
手,已然盡數擊滅。俞傲的生死如何?蘇小魂躍身進入蓬中,運起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
功,一一拍向破塵道長等人的背,以祈護住他們的心脈和丹田氣機!
龐龍蓮自從蘇小魂出現後,便想離座殂殺。只是,眼前一名老頭子直衝著他笑。龐龍蓮
不動,動就出了空門。
龐龍蓮冷聲道:「萬夫子,你還是來了。」
范老頭笑道:「小老兒姓范,萬夫子早已經死了!」
龐龍蓮沉聲道:「不管姓什麼,你──,就是你!而我──,也必定要殺了你,以解心
頭結背上刺。」
范老頭微微一笑,手掌攤開,只見得一塊竹牌!那竹牌唯一特別的,是刻了只鷹。龐龍
蓮臉色一變,道:「嘿、嘿,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萬夫子,既然做起宵小的行為。」
范老頭笑道:「我說過,我姓范。這竹牌本是兩百年前太史子瑜先人所留,只是你不配
保有它!」
龐龍蓮寒聲道:「難道你又配了?」
范老頭沉聲道:「你背叛師門,罪已無可赦。想不到你竟又結黨營私,勾結蠻夷來侵略
中原。如此亂臣賊子,老夫非但以師門門規處置,而且要以天下公理……。」
龐龍蓮大笑,打斷范老頭的話,道:「師門?什麼師門?太史世家的人早已追求功名去
了,當年太史子瑜和傳下來的天善門除了你我還有誰?至於天下公理,等你能勝了本座再談
也不遲!」
范老頭沉聲道:「本門,難道你以為除了你我便無他人了嘛?難怪你敢猖狂至此─
─。」
龐龍蓮一愕,嘿嘿笑道:「萬江月,你想誑老夫嘛?本門上一代師伯叔早已到黃泉地府
報到啦──。」
范老頭冷笑道:「你可別忘了還有一位師伯……。」
龐龍蓮雙目精光一閃,沉聲道:「誰?」
「李師伯!」范老頭道:「李風雲李師伯!」
「李風雲?」龐龍蓮一愕,繼而大笑,道:「那老頭子早已是行將就木之人,又能奈我
龐龍蓮如何?」
范老頭點頭冷笑道:「好──,看來今日要做一個了結!」
龐龍蓮冷笑道:「早說如此!」
范老頭臉色凝重,左手緩緩自袖中抽出;上面,托了一顆珠子──紫氣佛珠!
龐龍蓮冷聲道:「很好。紫氣佛珠在你手裡,黑鷹竹牌也在你手裡。你就試試用這兩樣
東西和本座過幾招試試!」
范老頭不答話,暗暗以真氣催動;只見左手的佛珠中出現一股溫熱紫氣;而右手竹牌
中,竟升起一陣白色寒氣。范老頭冷冷道:「這些年來,你由這竹牌想必滲悟了不少的武
學。」
龐龍蓮道:「不錯!虧你自許為天善門之後,竟然利用正午時分,本座不願這寒玉所鑄
的黑鷹竹牌受了陽氣,而將它置於屋用。嘿、嘿,萬江月,你偷了它就以為可為減弱老夫的
功力,那你將會後悔──。」
龐龍蓮話聲一落,已然自蓮花座上飄起,瞬間,便攻出了七七四十九掌。快、急、狠、
猛,招招迫得皆是死穴!蘇小魂在蓬內看了,不免暗自心驚!
蘇小魂將蓬內眾人護住丹田,各人方自長長吐了一口氣,又受到笙聲的天魔傳音所擊。
一時,真氣便將渙散。大悲和尚掙扎道:「蘇姑爺,你行行好事把那些丫頭好好教訓一下,
行吧?」
蘇小魂朗笑,拍了拍大悲和尚的肩頭,道:「當然!和尚你交待的事,我什麼時候說不
啦──。」
蘇小魂說完,立即揚身,雙手並出攻向兩名奏笙女子。誰知,這一瞬間,便自觸動了陣
勢。十名推車男子,紛紛運力,推動台車;一下子,便將蘇小魂圍在中間;滿天的笙聲,夾
用著天魔傳音的心法,如排山倒海攻向蘇小魂而來。蘇小魂先是一愕,繼而朗笑道:「好─
─。佳人既有此雅興,小生怎能不奉陪呢?」
蘇小魂說完,竟自場中坐下,右手連動。只見袖中天蠶絲暴出,插入地上一折再折,竟
成了一面絲絃,有長有短,斜斜而下。蘇小魂朗笑,道:「小生且為各位佳人奏一曲廣陵
散!」
蘇小魂說完,便以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的心法,十指連動,奏出一片祥和之聲
來。只聞他指下弦聲一起,眾人立即覺得有如壓在心上重石落去,各自神志一清,體內氣機
也轉活絡了起來。大悲和尚忍不住叫道:「好啊──,蘇大俠,想不到你還會這招!」
潛龍一掌拍醒趙任遠道:「喂──,給你們蘇大俠一點面子吧!雖然不好聽,人家可真
賣力在干啊──。」
趙任遠幌幌腦袋道:「這小子以後不當大俠失業的話,我倒是可以推薦他到京城裡賣
藝!」
蠶絲斗十笙,已然到了最後高潮。只聽蘇小魂狂笑道:「觀者何人,心者何物?心我兩
忘,我心是佛!」
隨著這聲狂笑,轟然一聲,十笙俱毀。立即,天地中便陷於一片萬籟寂靜!
蘇小魂噓了一口氣,站起來。立即,四周的掌聲如潮水般湧至。蘇小魂往另端望去,只
見鍾玉雙和唐羽仙兩人早已交戰成一團,一刀兩劍,殺得是無解的情字!
驀地,唐羽仙急輪一十三刀搶得一個空隙,便自向蘇小魂而來。蘇小魂一歎,挫身、上
揚,天蠶絲帶動刀勢掠面而過。唐羽仙落地,反手一刀正要再攻,卻聽得皇甫秋水的呼叫:
「羽仙!等等。」
唐羽仙一愕,急扶住掙扎站起來的皇甫秋水,道:「恩公!你……你不要緊吧!」
皇甫秋水道:「老夫,沒……沒關係。」皇甫秋水又長吸一口氣道:「羽仙,你……記
得。若要報答我的……恩情……。一定,一定要……使幫主……安然脫險……。東山再起
後,他……會替我……報仇……。」
唐羽仙急道:「恩公!恩公!你不會死的,你不會……。」
皇甫秋水淡淡道:「記得……老夫……的話!」
唐羽仙泣聲道:「羽仙記得,羽仙記得!」
皇甫秋水微微一笑,舉目往龐龍蓮望去,只見龐龍蓮已然和范老頭老頭鬥上了內力,兩
人相持,頂上各自冒煙!
這時,彭剛呼嘯一聲,由四面八方,又湧來了數百名的龍蓮幫弟子。個個手上刀光閃
閃,大有死拼之概!彭剛又長嘯一聲,只見場中壓鼎內,忽的竟出現一名冷峻的中年文士
來。眼冷,手上的一隻九節鞭更冷!
彭剛急聲道:「各位弟兄,今日這一戰,事關本幫興亡,凡非我幫之人,格殺勿論!」
彭剛話聲一落,蘇小魂也引聲長嘯,一長三短。瞬間,整座鷹爪幫外湧入了上千名的士
兵,鎧甲鮮明,弓箭盾牌一列列開展!
一名武將走到蘇小魂面前恭敬道:「末將聽憑聖上龍紋金牌調遣,請蘇長官下令!」
蘇小魂舉起龍紋金牌,指向龍蓮幫弟子道:「若有擅動者,格殺勿論!」
那名坐在鼎上的冷峻中年文士冷哼一聲,朝蘇小魂道:「閣下便是聞名天下的蘇小
魂?」
蘇小魂道:「在下是蘇小魂,聞名天下可不敢當。閣下氣勢驚人,想必在這幫中是重要
人物了?」
中年文士冷聲道:「不重要。只不是刑部總管而已。」
蘇小魂一笑道:「原來你是接替褚東星的紅色七瓣!地位是不低,幹啥把自己弄的灰頭
土臉的躲在鼎裡?」
中年文士目光一閃,似將發作。這時,龐龍蓮和范老頭各自傳來一聲悶哼。中年文士回
頭,只見兩人已到最後關頭。此時,一道人影便自飄然接近,是那個全身蒙面,衣上黃色八
瓣的神秘人。
彭剛見神秘人出來,急叫道:「副總護法快殺了那老頭子──。」
神秘人聞言,也不作任何動作,只是站立在兩人之間。彭剛又叫道:「副總護法,快下
手──。」
此時,那神秘人若出手,護也救不了范老頭,只是奇怪的是,他一直未動。那中年文士
臉色一絲陰笑,乘眾人全心注意這變化的同時,突然躍起。手中的九節鞭,已然點向范老頭
老頭的死穴。眾人一驚,待要出手已是不及。彭剛乘此機會,也反身往門外奔去。只是,鍾
玉雙一聲暴喝,雙劍飛剪,彭剛揚身而起。瞬時,官兵萬箭齊發,那彭剛空有一身武學,竟
叫成了箭刺!
另端,中年文士一擊而下,已是十拿十穩!冷笑方自由臉上浮起,驀地,一片刀光自天
地之間來,威勢之急之強,俞傲也為之動容!中年文士的九節鞭便硬生生的呆指著范老頭死
穴前一寸,不再動分毫;而他一雙眼瞳,俱足不可置信的眼色,直楞楞的望著神秘人,便此
氣絕!
范老頭受了九節鞭的勁風所及,氣機略為波動;那龐龍蓮已然內力源源震入,將范老頭
拍飛,跌到七尺外,龐龍蓮起身,冷笑對神秘人道:「閣下到底是誰?」
神秘人目光一閃,掀罩!眾人驚呼。蘇小魂歎道:「閣下原來就是黃泉天外來的黃泉先
生,難怪剛剛那一刀,便是鬼神也難躲!」
龐龍蓮看著眼前這位四十初頭的壯漢,沉聲道:「當年,所謂你救我於黃泉刀下,原來
是個設計好的騙局?」
黃泉道:「不錯!只不過,當時蒙面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叫我的一名朋友喬裝的。」
龐龍蓮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黃泉冷冷一笑,道:「因為,我是李風雪的傳人,我之所以要忍到今天才殺你,不過是
因為要阻止你那重大的陰謀。那時就算殺了你,你這個組合還是暗中在運作。」
「所以,你就等到本座全部明擺了,才動手?」龐龍蓮恨聲道:「看來,是你把黑鷹竹
牌的藏處告訴了萬江月這老頭子!」
黃泉冷冷一笑,道:「你快死了,留點口德也好超生!」
龐龍蓮狂笑道:「是嗎──?」
黃泉手自袖中緩緩推出,反手刀,刀延時緊貼。刀,是黃泉刀,黃澄澄的閃爍在夕日斜
暉之下!
皇甫秋水低聲向唐羽仙道:「羽仙,可記得我的話?」
唐羽仙道:「羽仙記得!」
皇甫秋水道:「好──。你……現在宣佈,你是幫主夫人。」
唐羽仙駭道:「恩公,你……。」
皇甫秋水又吐了一口血,勉強道:「老夫曾受過幫主的救命之恩。今日,也唯有委屈
你,才能……才能回報當年……幫主冒死相救之……恩!」
唐羽仙聞言,臉色大變,猶自猶豫。那皇甫秋水便要跪下。唐羽仙大驚,急拉住皇甫秋
水泣道:「恩公、恩公,別這樣,羽仙答應就是了。」
皇甫秋水一絲安慰的笑容浮起道:「好──,將我扶到幫主身旁!」
唐羽仙一點頭,雙手一使勁,便帶皇甫秋水躍到龐龍蓮身旁。黃泉見到唐羽仙突然介
入,不覺皺眉道:「你便是唐門的唐羽仙?我和你唐門有些淵源,不想傷到你,你快走!」
唐羽仙看看皇甫秋水,只見他又吐出一口血;不覺把心一橫,咬牙道:「夫婦生死同
命,你如果想動手,便先殺了我!」
唐羽仙這話一出,全場驚動。唐雷當先大叫一聲,昏厥了過去。蘇小魂和鍾玉雙兩人不
覺面面相覷,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只見那唐羽仙忍住眼眶的淚水,大叫道:「怎麼,我嫁
給他不行嗎──?他那一點不好?他那一點不比你們強?他可以赤手空拳統御了大半武林,
你們有這點能力嗎?你們又為什麼一定要和他作對?為什麼又一定要殺死他?為什麼,告訴
我,為什麼?」
唐羽仙說到後來,轉成悲泣吶喊。她一轉身,直盯蘇小魂,恨聲道:「你告訴我,你為
什麼一定要殺他不可?」
這一瞬間,所有的人全然無話,龐龍蓮原先吃驚可也不小,待看到皇甫秋水以目示意,
心下已然明白。自己剛剛和萬夫子對掌,內力已是去了十之七八,若是單憑武力突圍,恐怕
登天還難。所以唐羽仙一席話,他龐龍蓮除了暗自調息運氣,毫不置一言。他不說,便是默
認!
潛龍長長噓一口氣,向趙任遠道:「乖乖,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趙任遠也歎道:「誰知道。這下可好了。」
大悲和尚自蓬中走出,歎氣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善哉。唐施主此話可是當
真?」
唐羽仙咬唇,強抑心中激動,看了蘇小魂一眼,冷冷道:「不錯!」
大悲和尚一歎,望向蘇小魂、無言。所有的人也都望向蘇小魂,只待他的決定。蘇小
魂,他還能說什麼?他慢慢轉身,走到董長命和他兩名門下之前,抱拳道:「前輩,你請安
息吧!天下間恩恩怨怨,情劫情重,又夫復何言?前輩死仍不屈,晚輩和天下武林共佩!」
蘇小魂話聲一落,只見自董長命的七孔中流出血來,睜眼雙目眼才一閉,便和另兩名弟
子轟然倒下。原來,原先和皇甫秋水僵持時,雖已氣絕,卻猶自不肯放手!也因為他這一牽
制,才能使葛浩雄重擊皇甫秋水成傷,而改變了整個情勢!
大悲和尚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董施主義風高潔,和尚和你相交二十年,
請受一拜。」
大悲和尚說話,當先拜下;立即,全場中瀰漫了一股肅穆之氣。此時,只聽那皇甫秋水
狂笑,蹣跚的走到董長命前。大笑道:「董長命啊──,董長命,我皇甫秋水能和你這般漢
子同死,也不相我傲笑一生!」
皇甫秋水說完,仰天長笑三聲,竟自傲立氣絕!
唐羽仙和龐龍蓮雙雙大叫一聲,齊躍到皇甫秋水身旁,只見皇甫秋水臉色如常,只是作
出仰天長笑狀。龐龍蓮心中一慟,閣上了皇甫秋水的眼瞼。轟然一聲,皇甫秋水倒地,並列
倒地董長命之側!
***
月冷風晚,小閣人對酌;歎息一聲,雙雙又各自飲乾了杯中酒。人,是蘇小魂和黃泉。
蘇小魂道:「黃泉先生這回西去,可是有長居大漠的打算?」
黃泉道:「大漠黃沙千里,正是騁騰好時地。」
蘇小魂點點頭,一笑道:「恐怕不是這麼簡單吧!」
黃泉也笑,道:「君知我,當飲!」
蘇小魂舉杯,道:「長飲無心無我無意無念,便只望先生別去,多保重!」
黃泉笑道:「想君不久也會有大漠之行!」
蘇小魂道:「為來日見,先飲!」
黃泉大笑,仰杯而盡!人長身起,便自往月色投去。蘇小魂目送黃泉背影,便自一歎。
一道曼妙人影來,是鍾玉雙。佳人翩臨,輕落坐在蘇小魂之側。
鍾玉雙道:「他走了?」
蘇小魂點頭道:「黃泉天外來,當真是天下奇男子!」
驀起,一道聲音冷冷接道:「黃泉往那裡去了?」
是俞傲!蘇小魂道:「往大漠而去!」
鍾玉雙訝道:「他去大漠幹嗎──?」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道:「冷明慧!」
「冷明慧?」鍾玉雙道:「難道我們讓他一個人去,我們不去?」
「去,我們當然去。」蘇小魂道:「只是,我們先得往大內走一遭!」
「對!對極了。」趙任遠一腳跨進來道:「皇帝老子可還有事找你哪──。」
鍾玉雙嗔道:「幹啥──?找他當駙馬?」
趙任遠道:「這我可不敢說!」
鍾玉雙怒道:「他敢?」
「他不敢?」潛龍在閣外叫道:「天下有皇帝老子不敢的事?這點我倒沒聽說過!」
「我也沒有!」趙任遠歎道:「大內什麼事都會發生。問題是,皇帝老子要你去,你便
非去不可。」
俞傲淡淡一笑道:「你們去吧!趙任遠訝道:「那你不去大內京城,你去那?」
「大漠!」俞傲冷冷道:「西北大漠!」
「我也去!」鍾念玉一下子便貼到俞傲身邊道:「你去那,我就跟你去那。」
趙任遠叫道:「俞傲俞朋友,你瘋啦──。京城內吃喝玩樂多得是東西,你不去,你去
大漠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蘇小魂看看俞傲歎氣道:「可惜,你那京城什麼都有的東西就獨獨缺了一樣東西!」
趙任遠可不服氣啦,叫道:「什麼東西?」
「黃泉!」蘇小魂道:「京城裡沒有黃泉,也沒有人有黃泉的那手刀法。所以,他決定
要到大漠去!」
「瘋子!」潛龍歎道:「真是瘋子!」
***
恨天洞外,龐龍蓮和唐羽仙佇足而立。龐龍蓮看了看唐羽仙,歎口氣道:「羽仙姑娘,
多謝這些日子你陪本座跋山涉水到了這裡,就此告別!」
唐羽仙無語。龐龍蓮苦笑道:「這些日子,一路行來你沒說半句話,本座知道你心中痛
楚及對蘇小魂的思念。皇甫副幫主的要求對你是太苛了,容本座在此代皇甫副幫主向你致
歉。」
唐羽仙搖搖頭,朝頂上一片青天歎道:「恩公待羽仙恩重如山。這點要求又算得了什
麼?況且幫主你內傷未癒,羽仙一路陪伴護駕,也是該為之事。」
龐龍蓮一歎,道:「幫主之名,就此拋棄。待十年後老夫東山再起之時,再說吧!」
唐羽仙點點頭,眼前這位曾是不可一世梟雄,想不到今日竟落到此下場。唐羽仙一歎,
道:「幫……龐先生一人獨住到這洞中,且內傷未癒,安全嗎?」
龐龍蓮道:「老夫還有兩位朋友在洞內,生活起居當不是問題,這點你放心!」
唐羽仙點點頭,道:「龐先生請一切小心──。」
龐龍蓮頷首道:「十年後老夫重創龍蓮幫之時,再請唐姑娘大駕光臨。」
唐羽仙正點頭答應,冷不防身後傳來一聲冷哼,有人道:「死在眼前,還敢說十年之
後,可笑!」
是黃泉!唐羽仙驚而回頭,黃泉已然出刀!
俞傲一路急往冷楓堡後山恨天洞的方向而來。後面,鍾念玉也急策馬追趕。鍾念玉一夾
馬,和俞傲並列,道:「俞傲,你不是要到大漠嗎?」怎麼走的是冷楓堡的方向?「俞傲看
了鍾念玉一眼,道:「我暗中得到消息,黃泉並沒有到大漠去,而是到冷楓堡!」
鍾念玉奇道:「他到冷楓堡做什麼?」
俞傲道:「找龐龍蓮?」
「為什麼?」鍾念玉奇道:「他怎麼知道龐龍蓮到冷楓堡去?況且冷楓堡已經成了廢
墟!」
俞傲沉聲道:「當時龐龍蓮手下有幾名副幫主?」
鍾念玉道:「兩名!」接著醒悟道:「原來如此,他是去找另外一位副幫主老鬼了?」
俞傲道:「沒錯!而且黃泉當時是副總護法,必然也知道龐龍蓮的動向!」
黃泉一刀,龐龍蓮狂笑;出手,硬是讓刀刺入體內,反手一掌,把黃泉震上了天。唐羽
仙受此巨變,大喝悲泣,蟬翼刀已然出手,直指黃泉。黃泉人在半空,正想折身反轉,誰知
那龐龍蓮竟忍痛飛撲,抱住了黃泉!
黃泉雙掌連拍帶打,只是無法震開龐龍蓮如鐵錮般的手臂。龐龍蓮大叫道:「唐羽仙,
快出刀由我背後透入。」
此時,龐龍蓮已和黃泉雙雙落地,扭成一團。唐羽仙舉刀,竟自刺不下去。龐龍蓮拼住
最後一口氣,大叫道:「快刺──。快刺。」
唐羽仙顫聲道:「不──,我……我刺不下去。恩公的交待,還有……還有幫主你親自
傳授羽仙武功如同恩師……。羽仙……羽仙下不了手。」
龐龍蓮雙目盡赤,大叫道:「羽仙──,刺!快──。」
唐羽仙顫抖道:「幫主,我……。」
龐龍蓮怒聲道:「別再叫幫主兩字。你若仍念著我和皇甫的恩情,你就快下手。否
則……。黃泉此時大喝一聲,雙掌掙脫出來,拍向龐龍蓮的天靈蓋。龐龍蓮大喝一聲,雙臂
將身上最後一點力勁全數用上。此時,黃泉雙掌已落,打碎龐龍蓮太陽穴同時,黃泉突覺心
口一陣劇痛,抬眼,唐羽仙的蟬翼刀已沒入柄!黃泉瞪大眼睛看著唐羽仙,逐漸,眼中一股
譏誚升起,仰天作出大笑狀,只是沒半點聲息。唐羽仙一伸出,將蟬翼刀抽了回來,呆立
著。只見黃泉凜然臨崖傲立,終於發出一聲呼嘯,用盡最後一絲力道,雙腿一蹬,和龐龍蓮
雙雙便往崖下撞落!俞傲看著龐龍蓮和黃泉的體,內心不禁一絲惻然。眼前這兩人,一個曾
經擊敗自己兩次,一個刀法之威猛可謂天下無雙。俞傲蹲下看著兩人的體,不覺悲從心來。
鍾念玉突然發覺俞傲的雙肩微微聳動,莫非是俞傲在哭泣?俞傲這種人也會流淚?鍾念玉沒
有打擾俞傲,她知道,男人有男人的關懷和悲傷。她可以想像俞傲為什麼傷心,一個刀法絕
倫,一個武學造極;俞傲同時失掉這兩個可以放手一搏的奇人,他的傷心感歎,是男人獨特
的悲傷。鍾念玉能做的,就是默默陪著他。墳已成!俞傲用刀在木塊上分別刻上了」天下第
一刀客黃泉之墓「以及」天下第一幫主龐龍蓮之墓「!俞傲呆立在墓前,無語。驀地,一股
花香自後來,是鍾念玉四處采滿了一大簍子花回來。鍾念玉輕歎道:「還諸天地,久遠生死
流浪劫。一切情愛怨恩,俱叫花魂香葬!此一去,但願黃泉路上不再有生有死有笑有淚。憂
喜苦樂利衰稱譏俱成灰!」
鍾念玉雙手一揚,滿天花朵飄起、落下,一波波、一層層落蓋在兩座墳上,兩座,刻著
「第一」的墳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32:06
第十三章 大內
京城之內,多少繁華醉人?悅賓樓,是一等一的客棧;據說,悅賓樓的幕後老闆是當今
朝廷的權貴重員。所以,舉凡中土塞外各式各樣的餐食,你都可以在這裡吃的到。當然,只
要你有足夠的銀兩,悅賓樓立刻可以替你找到京城第一青樓的十二金釵來。
悅賓樓後面分成東南西北四院,各自有著優雅的名稱:牡丹、荷花、芙蓉、梅花。趙任
遠安排蘇小魂他們住的,便是芙蓉西院。此時,正是午後時刻,花香鳥語,好不優雅閒亭。
趙任遠道:「在下即刻進宮稟告聖上,諸位請在此稍住一夜。明天趙某再回來。」
蘇小魂道:「趙兄請!」
趙任遠一拱手,便自轉身離去。潛龍看了看四周,笑道:「俞傲那小子不到京城來玩
玩,卻老遠跑到那花不香鳥不語,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大漠去,真有他的瘋
狂!」
鍾玉雙笑道:「誰像你這般,那日說不定你也和那梅夫人一樣,為了名利權勢而身敗名
裂了!」
潛龍瞪了鍾玉雙一眼,臨近到窗口往外看了看,道:「大悲和尚,怎麼一入了京城便自
己開溜啦?」
蘇小魂道:「是少林寺的大師找他。」
「少林寺的大師找他幹什麼?」潛龍訝道:「你怎麼知道?」
蘇小魂一笑,道:「恰巧,在下懂得一點點少林聯絡的方法。而且,用的是緊急聯
絡!」
鍾玉雙皺眉道:「難道少林寺出事了嘛?當今武林,龐龍蓮的勢力已經瓦解了啊?」
「不但瓦解了,而且,龐龍蓮已經死了!」大悲和尚由外面踱了進來,一臉愁眉苦臉的
樣子。
「龐龍蓮死了?」蘇小魂訝道:「是誰殺了他?」
大悲和尚歎道:「黃泉!」
「黃泉?」潛龍叫道:「他不是去了大漠?」
大悲和尚低頌了一聲佛號,道:「沒有。他追龐龍蓮追到了冷楓堡後山,雙雙戰死在該
處!」
「雙雙戰死!」鍾玉雙訝道:「雙雙是什麼意思?」
大悲和尚搖頭一歎,道:「雙雙的意思,就是黃泉也死了。」
蘇小魂歎一口氣,道:「是誰發現的?」
「俞傲!」大悲和尚道:「他們兩個人的墳也是俞傲所塑立安碑的。」
潛龍道:「是不是俞傲告訴了少林寺的人,再由少林寺把這消息傳達給你的?」
大悲和尚點點頭。潛龍又問道:「那俞傲現在人呢?」
大悲和尚一歎,看向蘇小魂,蘇小魂也歎了口氣,道:「去了大漠!」
「這瘋子!」潛龍叫道:「他還去大漠做什麼?」
「找冷明慧!」蘇小魂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憂慮,道:「他想完成黃泉的心願──殺
冷明慧!」
四個人不再說話了。蘇小魂由身上取出了一張布來。潛龍訝道:「這又是什麼東西?」
蘇小魂把布攤開,道:「是和尚當時圍攻冷楓堡後,由冷明慧的密室中取到的計劃中的
一半。」
大悲和尚接道:「幾個月前,我和蘇小魂由冷默那裡得知冷明慧把通敵叛國的計劃藏在
密室巨鼎下。於是攻破塵道長冷楓堡後老衲便將它取了出來。」
鍾玉雙偏頭道:「上面寫了些什麼?」
眾人往布上看去,只見是張密密麻麻的地圍。圖上,猶自畫了許多的黑點、紅點。蘇小
魂指指那些紅點道:「這大概便是位於大戈壁上回兵的分佈圖。至於黑點部份,便是我朝的
軍隊了。」
鍾玉雙指指紅線道:「那……這些紅線又是什麼意思?」
蘇小魂沉思,道:「這圖左方的這兩藍線如果是河水,那麼,依照紅線的意思,便是他
們打算入侵的途徑。大悲和尚道:「如此看來,他們是打算由酒泉過臨水、黑河兩江,入張
掖走絲路而來了?」
蘇小魂點頭道:「西陲一旦不穩,如可直過烏鞘嶺入蘭州,一路東鋌而來。那麼,接著
便是迫陝西,進山西,再入河南,大半江山便此落入蠻夷之手。」
潛龍道:「可是絲路一帶,不但有我朝重兵駐守,而且有長城相阻,他們那麼容易過得
來?況且西陲一有戰事,本朝必然引兵西挺,只怕沒他們打的如意算盤。」
蘇小魂歎道:「怕,就是怕酒泉及臨水、黑河的守軍,如果也叫他們串成一氣,那麼蘭
州一地,恐怕又岌岌引危了。」
大悲和尚憂慮道:「朝廷權貴如有人勾結外夷,且暗中調派自己人員前往鎮守西陲長
城,那屆時正是開了大門引狼長驅直入。」
蘇小魂點頭道:「萬一蘭州城內也有了他們這幫人所暗伏的奸細,那後果更不堪設想
了!」
鍾玉雙道:「所以,冷明冰本意是想統御武林,造成裡應外合?想不到和龐龍蓮對口
了?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放棄了冷楓堡,遠赴塞外去了?」
蘇小魂道:「所以,前些日子他才會指使冷明冰回來,和龐龍蓮有締盟之事。如果龐龍
蓮當時計謀成功,只怕屆時中原武林上也必有一場大紛爭。到時內憂外患齊至而造成人心浮
動,只怕我朝便要毀於一旦了。」
大悲和尚道:「所以,龐龍蓮的互解的死亡,無疑是令他們一大挫敗。現在,我們最重
要的,是找出朝廷內部策動的人員!」
潛龍道:「怎麼找?滿朝文武百官,難不成還一個一個清點?」
蘇小魂搖頭笑道:「這倒用不著。只要趙任遠回來,自然可以列出名單,只剩三五人而
已。」
鍾玉雙笑道:「你是不是要趙任遠去查,到底是誰保舉現任的酒泉鎮守將軍?誰保舉,
誰就有嫌疑?」
蘇小魂指指地圖,點頭道:「不錯!這圖上黑點是指本朝軍隊鎮防處。有些,則已經加
了紅圈,那表示是已然被取代成了奸臣的人了。」
潛龍看著那張布圖,歎口氣,皺眉道:「只憑我們四個,能對抗的了這股勢力嘛─
─?」
潛龍話聲一落,驀地兩隻飛鈸自窗外急射而入。蘇小魂叫了聲:「小心。」當先過飛鈸
方鋒刃,破窗而出。誰知,那飛鈸暗中隱有一股內勁;若是誰的氣機一動,便全速爆發往那
人追去!蘇小魂一落入窗外芙蓉園,只見得一位藏僧和兩名弟子打扮的僧侶。此時,飛鈸已
自腦後門迫至。蘇小魂原式不變,往右移了三尺、兩面飛鈸便自耳際飛嘯而過,落入那名藏
僧的袖內,隱然不見!
那藏僧一笑,點頭道:「貧僧噶嚕札,久聞閣下武功當今中原武林第一,果然名不虛
傳!」
蘇小魂抱拳道:「聖僧原來是來自藏地,可識得啦母仁波切?」
噶嚕札微笑道:「啦母仁波切貧僧雖不識得,不過,活佛的大名倒是聽過。」
此時,鍾玉雙等三人也來到了蘇小魂身側。大悲和尚當先一揖合十道:「阿彌陀佛。聖
僧此次東來,所為何事?」
噶嚕札道:「貧僧雲遊千里東來,便是想會會中原武學技藝,和我藏陲看看相差如
何?」
鍾玉雙道:「那你怎麼知道蘇小魂在這裡?」
噶嚕札身旁一名弟子喝道:「在法王面前敢無禮直稱,該打!」
那名弟子話聲一落,只見他手掌瞬時變大,一股熱勁罡風便罩向鍾玉雙而來。大悲和尚
臉一變,急道:「小心!是密宗大手!」
那鍾玉雙冷笑道:「原來是和皇甫秋水一路的。」
鍾玉雙不避,反而迎了上去,只是雙手在半空中畫了幾個圈子,便將迎面而來的大手印
給化解了去。那名弟子似乎不大服氣,大喝一聲,便又要出手。噶嚕札眉時道:「般利,還
不快住手!」
那名被喚作般利的弟子聞言,雙手一收,便只得硬生生將揚出的掌風收了回來。這等收
發自如的內力,當稱得上是一流高手了。
潛龍嘻笑道:「大和尚,你和皇甫老兒怎麼稱呼?」
噶嚕札疑惑道:「皇甫老兒──?」
蘇小魂笑道:「呃──,是指皇甫秋水!」
噶嚕札訝道:「皇甫秋水?不認識,怎麼會問起他?」
鍾玉雙冷冷一笑道:「因為,那老頭子和你這個叫什麼般利的隨從,用的同樣是大手印
的功夫!」
噶嚕札沉聲道:「奇怪?西藏一地,本法可倒不曾聽說過什麼漢人曾學過大手印!」
大悲和尚道:「不過,那皇甫秋水用的是大手印圓滿勢,不知和貴派的大手印有關?」
噶嚕札大悟道:「是了──。大手印圓滿勢是本門大手印的一門分支,較注重在內力激
發上,和本法王弟子所用的大手印注重內外雙修是有所不同的。」
鍾玉雙冷笑道:「這麼說。你這位般利弟子可是要較皇甫秋水的功夫更上一層了?自吹
自擂!」
鍾玉雙話聲一出,又引得那般利怒目橫眉,只礙得師父在場,否則早就上前拚命了。偏
偏鍾玉雙口上的功夫是天下一等:「怎麼不服氣啊──。姑娘我倒是可以讓你見識、見識中
原的武學!」
鍾玉雙原先對眼前這位法王以飛釵示威早已怒在心裡,現在有個這等好機會來殺殺這三
人的威風,那更不可能放過。是以一再出言相激,就望那個般利不知死活!
果然,般利跨前一步,向噶嚕札恭敬道:「師父!中原女娃兒口舌快利,讓我接她一
陣,先領教中原武學是否和他們的口舌一樣,花俏有餘,卻儘是廢話!」
噶嚕札看了鍾玉雙一眼,猶自懷疑道:「這……,對方是個女人,恐怕你這回勝了,反
而叫人留下話柄,說我們只是會欺負弱女子而已。」
這話,潛龍差點大笑了起來。他轉頭過去,只見大悲和尚和蘇小魂也是極力忍住笑意。
這時,那不知鍾玉雙號稱天下最具有婦女美德的般利又道:「師父,就讓徒兒先下下馬威
吧!若因此引來中原武學名家,那豈不是更好?免得師父到處奔波。」
噶嚕札終於點點頭,道:「記住,可別下手太重傷了人家,能折服對方就好!」
般利興奮道了聲「是」,便一步跨出,指著鍾玉雙道:「女娃兒,本佛爺來教導你啦─
─。傷著了,佛爺可不負責!」
***
趙任遠由內宮出來,正走過九鳳門的時候,迎面緩遠將軍尉柏泉和東廠的大頭頭尤五也
正好要跨入九鳳門內。
趙任遠一笑道:「尤公公、尉將軍,別來無恙?」
尉柏泉當先豪爽一笑,道:「趙護總,你可回來啦──。也不先到兄弟那兒坐坐,簡直
要讓老哥哥想念的很哪──。」
趙任遠歉然一笑,道:「聖上有事相詢,所以小弟晚一步才能去了──。」
尤五莫淡淡道:「趙護總一趟江湖行來奔波勞苦,想必聖上慰勉有加了?」
趙任遠微微一笑,道:「那還得望公公多提拔!小官這回在山西受了重傷,雙肩已大不
如前靈活。方才見了聖上,還被斥責了頓。唉──,難為──。」
尤五莫和尉柏泉暗中交替了一眼。尉柏泉安慰似的拍拍趙任遠,道:「趙老弟,別氣。
皇上現在找老哥哥有事,晚上,老弟你到老哥哥府上來,我們好好痛飲他一夜。」
趙任遠苦笑,道:「小弟現在心情不佳,恐怕屆時會影響了老哥哥你的酒興………。」
尉柏泉大笑,道:「自個兒兄弟,說什麼?」
趙任遠勉強似的道:「既然如此,小弟遵命就是了。」
尉柏泉大笑,和尤五莫進入了九鳳門內。尉柏泉低聲道:「趙任遠當真是受了傷。剛剛
我測試他肩井雙穴,果然有重創的跡象。」
尤五莫冷冷一笑,低聲囑咐了一些事。
趙任遠出了九鳳門,一轉入御花園東院,又有兩道人影,迎面來來。一個是太平將軍饒
武廣,一個則是宮內太監頭子費勝。只見那饒武廣當先一個箭步跨來,拍了個趙任遠肩頭,
叫道:「趙老弟,你可回來啦──。你說,你是不是先去找尉柏泉,忘了老大哥我啦──。」
趙任遠肩上受了這一擊,不覺痛哼一聲,冷汗夾面流下。饒武廣驚訝道:「趙老弟,怎
麼?是你這些日子在江南青樓逛多虛了身子,還是老哥哥我手勁變重了?」
趙任遠苦笑道:「是小弟雙肩肩井穴受創……。」
費勝雙目一閃,淡淡道:「怎麼受傷的?」
費勝說完,右手突伸,便搭住了趙任遠腕脈,不一會兒,臉上露出驚疑的樣子,道:
「傷得這麼重?」
趙任遠歎道:「多謝費公公關心。只怕小官從此雙手不大靈活了。為此,方才受了聖上
一頓責罵──。唉,為人臣子,只怕得是多少苦辣埋心頭?」
費勝一笑,道:「晚上本公公再差人送點特效聖藥給你治治。該當不至有多大妨礙!」
饒武廣道:「趙老弟,這樣吧!晚上你到老哥哥這裡來,費公公也請一道兒來,咱們一
邊飲酒賞樂,一邊由費公公替你老弟治療,怎樣?」
趙任遠歉然道:「只是,剛才遇見了尉將軍,而小弟也答應了他……。」
饒武廣隨之一笑,道:「好──。趙老弟可要記住了,如果到時爽約,老哥哥可不饒
你。」
趙任遠急道:「不敢、不敢,小弟一定準時到訪!」
費勝點頭道:「饒將軍,走吧!讓聖上等著了,那到時可不好看。」
趙任遠和兩人道別後,臉上,浮出一抹難以形容的笑意來。他想著,自己可真像包青天
呢!
趙任遠出了紫金城的洪武門後,便一路往悅賓樓而來。這時,他雙目所及,赫然看見一
匹「火雲千里」的神馬。趙任遠大驚,莫非唐羽仙也到了紫金城內?他抬頭看看,這酒樓正
是京城內有名的萬香樓。趙任遠一聲冷笑,便叫來一名京城內的小校官。那小校官平素作威
作福慣了,又看趙任遠是一副百姓打扮,竟敢如此呼喚他。立時,臉色一寒,叫了幾名兄弟
便圍上來。
小校官寒聲道:「你叫爺爺有什麼事?是欠了百個板子要打,還是欠了爺爺百兩銀子要
還哪──?」
趙任遠一笑,道:「沒什麼,有點事要你做做?」
小校官怒聲道:「好小子,你活的不耐煩啦!」
小校官說完,他身後的兄弟就要開打了。趙任遠阻止道:「別急,別急,有話說清楚
了,要打也不遲嘛──。」
小校官後面一名漢子「哼」了一聲道:「你這老小子,也不先看看你眼前是那位大爺,
竟還敢教訓方大爺!」
趙任遠一笑,道:「呃──;原來你姓方是不是?想必爺們是東廠的小地頭蛇吧!」
那姓方的小校官那還忍得住,大喝一聲,道:「兄弟們,誰宰了這小子,本爺爺自有重
賞。」
小校官話聲一落,身後幾名兄弟便衝上前來。趙任遠倒是不慌不忙,右手手掌一翻,只
見那龍紋金牌便自在幾名漢子眼前黃澄澄的一幌一幌。那小校官一看臉都綠了。龍紋金綿!
眼前這人豈不是傳說中的禁宮一品護衛總督,趙大爺爺了嘛?
那小校官立即做了最明智的抉擇,便是雙膝一軟,跪了下去。那幾名漢子可也不慢,一
時,一條街上蔚為奇觀,眾人爭看,額首稱慶。只怪平日這些東廠走狗太過猖狂,魚肉百
姓。趙任遠踱步到小校官前面,笑道:「方兄弟,你大概明白我是什麼人了吧!」
小校官顫抖道:「小的……小的有眼無珠,不知趙爺爺大駕,小的……小的罪該萬
死!」
趙任遠一笑,道:「是罪該萬死!你說,要怎麼辦?」
小校官急道:「一切聽憑趙爺爺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趙任遠笑道:「沒那麼嚴重。不過,是有件小事要麻煩方兄弟你辦辦!」
小校官急道:「趙爺爺請說,小的一定……。」
趙任遠打斷小校官的話,低聲道:「小事!只不過有名女子長得是貌若天仙。嘿、嘿,
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那小校官立刻恍然大悟貌:「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趙爺爺是不是不方便出手。要小的
和兄弟們……。」
趙任遠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小校官,笑道:「對!就是這麼一回事!這種事,你們常
干,應該很順手吧!」
小校官諂媚道:「趙爺,你放心好了。小的不知道趙爺也愛吃這一套,以後,小的有了
新鮮貨色,必先告訴趙爺你知道。只是……。」
趙任遠道:「只是什麼?」
小校官低聲道:「只是,如果出了事……。」
趙任遠豪爽道:「由我擔著,你怕什麼?尤公公那邊,今晚還要跟他吃飯呢!」
小校官大喜道:「一切請趙爺多多提拔了。」
***
般利剛開始和鍾玉雙交手,也不覺得眼前這位女子如何。邊打,還有說笑的心情:「喂
──,中原的女娃兒,佛爺只是用了六成的大手印功夫,看你已經不行啦──。」
鍾玉雙笑道:「剛剛姑娘我只是陪你玩玩罷了。只要姑娘我心情不好,一招就可以要你
的命!」
般利大怒,喝道:「小女娃兒嘴硬,看佛爺……。」
般利暗暗將大手印提至十二成,一方自拍出;那鍾玉雙一聲嬌笑,雙手微擺,兩道紅光
自是如天外矯龍而來,穿破塵道長般利的掌力,唰的割下他的兩截衣袖來。鍾玉雙用劍一
挑,向般利笑道:「怎樣?姑娘說的沒錯吧!」
那般利臉色大變,怒道:「你還沒能殺得了佛爺,來、來,我們再比劃……。」
噶嚕札出聲道:「般利,你看看自己前胸。」
般利聞言,低頭一看,立時羞紅滿臉,原來前胸衣上,早已被人用指力穿透了十幾個
洞。而且,可怕的是,對方和自己交手的過程中,竟然能將力道控制得這麼好,委實不可思
議!般利一時呆若木雞,向鍾玉雙恭身道:「姑娘武學深邃,般利瞠呼其後!」
噶嚕札向蘇小魂道:「本法王就住在荷花南院,有機會,施主過來坐坐。」
蘇小魂抱拳道:「一定、一定。」
潛龍突然接口道:「大和尚,你怎麼知道蘇小魂住在這裡?誰告訴你的?」
噶嚕札一愕,道:「是有人在本法王的屋內留了一封信,告訴本法王蘇施主在此。」
眾人訝異,互望了一眼。蘇小魂依舊一笑,道:「法王請回。來日,蘇某再往拜訪!」
噶嚕札一點頭,便帶兩名弟子去了。潛龍衝著鍾玉雙一笑,道:「姑奶奶,你今個兒怎
的這麼心軟手軟啊──。」
大悲和尚笑道:「喂──,小心禍從口出啊──。」
潛龍笑道:「不會的啦──,要當母親的女人,大半心都很軟的,下不了狠心!」
蘇小魂訝道:「誰?誰要當母親了?」
潛龍大笑道:「誰要當母親,我是不曉得。不過,我知道,你要當父親了!」
蘇小魂驚喜的望向鍾玉雙,只是鍾玉雙含羞,一轉身便溜進了屋裡。屋外,傳來三個男
人的大笑。
噶嚕札和兩名弟子回到房裡,冷知靜和冷庭竹已然在座。冷知靜當先迎了起來,道:
「大師,怎樣?」
噶嚕札沉聲道:「本法王由他們四人的身法中,看得出都是一流的高手。尤其蘇小魂能
躲得過本座的『天崩地裂』雙鈸的內勁,尤其不可忽視!」
冷知靜急道:「大師和他們交手了?」
噶嚕札道:「沒有。不過,般利倒是和那個女娃娃交手。」
冷知靜看看般利那副樣子,已經不問可知。冷知靜不禁歎道:「鍾玉雙的武學造詣,似
乎更較以往有進境!」
噶嚕札笑道:「不錯。她的功夫是非常高,只是,女人少了男人五百年修行,有天生的
缺點。」
冷庭竹訝道:「大師的意思是……?」
般利道:「佛經上所言,女人和男人之間差了五百年的修行。所以,女人的痛苦多較
多……。」
噶嚕札另一名弟子,般密道:「我師父的意思,是指那個中原女娃娃,懷孕了!」
冷知靜一愕,冷笑道:「真是天賜我良機。可是,大師如何得知?」
噶嚕札道:「由中陰氣機和眉心之間的流韻,當可以明白。尤其是手腕上的內關穴脈博
起伏劇烈,更加證明了這點!」
冷庭竹看了一冷知靜一眼,心下不禁微微歎氣!
月升小樓,人獨醉!只因情多,酒濃愁。冷庭竹到牡丹亭上,看著冷知靜一杯一杯狂
飲!
冷庭竹一歎,坐到冷知靜對面。道:「少主,何必將傷心事化做酒消愁?」
冷知靜赤紅著眼,恨聲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千里迢迢由大漠趕回來是為什麼?你
說、你說──。」
冷竹伸手要扶冷知靜,道:「少主,你醉了。」
「沒有,我沒有。」冷知靜把冷庭竹的手推開,恨聲道:「庭竹,你知道的是不是?我
冷知靜向爹得回中原的目的,便是為了鍾玉雙進個女人?是不是?你說、你說,我冷知靜那
點比不上蘇小魂?當時若不是我手下留情,這個賤女人早已死在戰刀七人組的兄弟手裡。還
有老鬼、雷齊,他們都該死;要不是他們,鍾玉雙早被我擒了下來。」
冷知靜喘噓噓的又大大飲了一口,道:「冷總管,你說,我冷知靜那一點比那蘇小魂
差?那鍾玉雙賤女人又那一點好?要我日日夜夜思念不已?上天公平嗎?蘇小魂不但有鍾玉
雙,還有唐羽仙這丫頭追遍江湖來找他。什麼是天理,我冷知靜一心一意想著鍾玉雙,為什
麼上天就不給我機會?」
冷庭竹歎道:「少主,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現在當以大業為重。屆時有了天下,又何
患天下美女不到你跟前?冷知靜冷冷一笑,將整壺酒仰灌了一大口,恨聲道:「鍾玉雙啊─
─,鍾玉雙,看我冷知靜怎樣對付你!」
冷知靜說完,便忽的站了起來。冷庭竹急道:「少主,你去那裡?」
冷知靜醉眼濛濛道:「你別管,我……,我要找她問個明白。問問看這賤女人是要跟著
蘇小魂流浪江湖,還是跟我回塞外去……。」
冷知靜說完,便要往亭外走去;冷庭竹一歎,右手微出,還了冷知靜的睡穴。左手一抱
冷知靜,又一聲搖頭歎氣。一躍身,離開了牡丹亭。
***
唐羽仙正用著晚點,前面,站來了五個彪形大漢。其中一個頭頭模樣的,指著自己的鼻
子道:「爺爺我姓方,叫方大義,是東廠的侍衛小隊長。今天,有個大爺看上姑娘你啦,這
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快跟爺們走!」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你說,你叫什麼?」
方大義又指著自己鼻子道:「方大……。」
「義」字還來不及說出口,方大義只覺得自己指鼻子的手和鼻子「啪」的打在一起了。
前面,是這位姑娘用筷子根兒打中自己手背,竟不由自主的一股力道,自己用手把自己的鼻
梁打歪。這下,方大義最自傲的鼻子被打歪了,可就要拚命啦。只見他大叫一聲:「兄弟們
──,上!」
趙任遠愉快極了。他就在對面的長青樓上看著方大義那伙惡人遭惡人磨。現在,方大義
和他的兄弟都已經躺下,而唐羽仙也付了錢離開。趙任遠當然知道還有更精彩的,那就是唐
羽仙座下的「火雲千里」已然被自己牽到了宮內。天下間,又有誰敢膽私闖宮內取回一匹馬
回來?
趙任遠已決定不去管唐羽仙,那丫頭不用一個時辰就會有忙不完的事;只因在京城內敢
打東廠的人,至今還沒聽說過。所以,他見到蘇小魂時是笑嘻嘻的,蘇小魂也是笑嘻嘻的。
蘇小魂問道:「趙兄,你陞官啦──,不然那麼高興幹嗎?」
趙任遠反問道:「幹啥?你又高興什麼?」
潛龍沒好氣道:「人家要當爹啦──,能不高興?」
趙任遠一愕,大笑道:「蘇兄真行哪──,竟能叫那最具婦女美德的女人當母雞啦─
─。」
「什麼母雞啊──?」鍾玉雙由內室走了出來,道:「趙大官人,剛剛小女子有點耳
鳴,沒聽清楚。」
趙任遠急道:「沒有,沒有,我是說唐羽仙……。」
「唐羽仙?」眾人一愕叫。蘇小魂歎道:「難道她也來了京城不成?」
趙任遠點點頭,把才纔的事說了一遍。又皺眉道:「她不是和龐龍蓮走了嗎,怎麼?」
大悲和尚歎念了聲佛號,便將龐龍蓮和黃泉雙雙戰死的事說了一次。那趙任遠苦笑道:
「這下好了。唐羽仙可是認定是你要黃泉追殺龐龍蓮的。這筆帳再加上來,真的是新仇舊恨
了。」
蘇小魂無奈一聳肩,道:「皇帝老子那邊怎樣?」
趙任遠笑道:「好的很。聖上配合你的計謀!」趙任遠臉上浮現笑意,接道:「最可疑
的四個人分別在我出來的時候,召他們入宮,故意讓我們碰面。」
蘇小魂道:「那四個人?」
趙任遠道:「緩遠將軍尉柏泉、東廠大頭頭尤五莫、太平將軍饒武廣、太監頭子費勝等
四人。」
蘇小魂點點頭,趙任遠又接道:「此外,故意用你傳授的方法使肩井穴封閉,讓他們誤
以為趙甘雙手不便,且又遭了皇上責罵。」趙任遠大大歎一口氣,道:「明兒,恐怕聖上就
要降旨好好責罰趙某人一頓了。」
鍾玉雙奇道:「為什麼?你為公受傷啊──?」
趙任遠道:「朝廷吏法,趙某身為一品侍衛總督,竟然叫江湖宵小所傷,那豈不大失龍
顏面子!」
潛龍笑道:「還好,只是演戲而已。否則,這下趙兄豈不是倒蝕一把米了?」
趙任遠搖頭歎道:「這招苦肉計還是少玩為妙。否則皇上一當真起來,那才真慘呢!」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蘇小魂道:「趙兄今夜的行動將是如何?」
趙任遠道:「赴宴!」
「這般好!」潛龍笑道:「不會是鴻門宴吧!」
趙任遠呼道:「去你的烏鴉嘴。」一頓,又道:「現在情勢是尉柏泉和尤五莫一路,聯
合請宴;另外饒武廣和費勝一路,明晚客飲。」
大悲和尚歎道:「阿彌陀佛,本朝之中亦以這兩股勢力相互傾軋,實非我土我民之
福!」
趙任遠道:「東廠、宦官專權,結黨營私,其由來已久。看來,這回得好好乘機除去才
是。」
蘇小魂皺眉道:「那藏僧東來,不知有何企圖?」
趙任遠訝道:「又那來的喇嘛──?」
蘇小魂又將方纔交手相談的情形說了一遍。趙任遠點點頭,道:「那麼他們是住在荷花
南院了。悅賓樓分牡丹東院專門接待京城大官之田;荷花南院則是給外邦人士之用;你們住
的這芙蓉西院則是接待各地回來的大官、御史之用;至於梅花北院是給皇族親戚所住。」
潛龍笑道:「還真麻煩──。」
趙任遠道:「有著呢!全部每院各分十二層十二閣,正是呼應了一年十二月,一日十二
時辰之用。而且牡丹春開,荷花暑綻,芙蓉秋放,梅花冬展。也是有一定時節命名。」
潛龍大大歎一口氣,道:「難、難。那來這麼多狗屁學問。真是字彙磨人──。」
趙任遠一笑,道:「趙某先要趕赴鴻門宴去了。今夜三更趙某再前來研商。」趙任遠說
完,又朝鍾玉雙作個鬼臉,笑道:「鍾大小姐──加油啊──。」
唐羽仙實在氣到骨子裡了。用頓餐被幾個無聊的登徒子走狗盯上不說,這下連愛騎「火
雲千里」都叫人牽了走。責問老闆嗎,有什麼用?人家只道是當朝權貴取了回去,今天人在
天子腳下,真只有啞吧吃黃蓮了。
唐羽仙雙目怒火噴閃,她立刻下一個決定,便是好好大鬧一頓京師。她想到做到,當先
便把萬香樓亂了個徹底,接著,便沿街一路波潑,由這屋子進去,那屋子出來。等到大堆京
城侍衛隊的兵馬來到時,那唐羽仙已然走得無蹤無影。
趙任遠正在緩遠將軍尉柏泉處飲酒賞樂,一名禁宮侍衛趕來報告。趙任遠皺眉道:「陳
平祥,有什麼急事?」
陳平祥恭身急道:「報告總督大人。有一名女子大鬧京城繁市,眾兄弟前往緝捕,只是
不見蹤影。」
趙任遠已然明白,八、九是唐羽仙。問道:「那名女子長得什麼樣子?」
陳平祥道:「據商家所描述,身材高挑,而且容貌極美。只是武功高強,莫春樓幾個大
漢都制伏不了她。」
趙任遠笑道:「傳令下去。要兄弟們全力緝捕,只要活的,不要死的。捕獲者,賞黃金
百兩。」
陳平祥恭敬應了一聲,又朝在坐的尉柏泉、尤五莫施一禮,方自退出。方大義一干人又
趕著進了來。
尤五莫見方大義幾人這般狼狽模樣,冷笑道:「幹什麼,穿著這副德性來壞爺爺的酒
興?」
方大義急忙跪下,看了趙任遠一眼。趙任遠搖頭示意,那方大義道:「啟稟公公,方才
小職到了萬香樓,叫一名女子給無緣無故的打了一頓。小的請公公主持公道。」
尤五莫冷哼,道:「沒用的東西,叫女人打了還敢回來見我?爺爺平日太放縱你們
了!」
尤五莫眼看便要出手教訓幾名東廠走狗。方大義驚得冷汗直流,急看向趙任遠。果然,
趙任遠阻止道:「公公,別生氣。卑職手下還不是叫那位婆子給折騰了一番。依卑職看,不
如禁宮侍衛和東廠的兄弟們聯手吧!咱們倒也賭賽一下。是東廠先抓到人,還是卑職的弟兄
先抓到人?」
尤五莫大笑道:「好──。就依趙大人的意思!以七天為限,且以生擒為計!」尤五莫
說完,朝方大義等人呼道:「還不快下去通知廠裡的兄弟,不然可要叫趙大人笑話了!」
方大義恭敬道:「是!」
方大義才轉身要走,那尤五莫看趙任遠似乎還欣賞方大義的樣子。尤五莫稍一冷笑,又
喝道:「等等!」
方大義急轉身恭敬道:「公公有何吩咐?」
尤五莫道:「本爺即刻起命你為綠帶營第七隊大隊長。好好做一番表現,免得讓人看扁
了。」
方大義大喜,又看見趙任遠點頭點頭含笑,心下便以為是趙任遠已有疏通過。立即便恭
聲道:「多謝公公提拔!此恩,小的一定盡心盡力圖報!」這後一句話,可是暗中對著趙任
遠說的。趙任遠心知肚明,現在可在對方的陣營裡埋下了一顆種子,而且是慷他人之慨,得
來全不費工夫。
方大義一退下去。後面便傳來趙任遠大聲道:「尤公公識才,趙某佩服、佩服。小職敬
公公一杯!」
那尤五莫也誇張大笑道:「那裡、那裡。趙大人說笑了──。」
尉柏泉也趁機接上道:「趙大人英明神勇,才當真要好好浮上三大白呢!」
眾人大笑。這些話聽到方大義的耳裡,更十足加深了他對趙任遠的感激。可不是,從一
個小小分隊的小隊長跳到大隊大隊長的職位,這下不知要羨慕死多少人!
冷庭竹聽到一名美女大鬧京城繁街之後,不禁想追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在天
子腳下撒野?當他循著蹤跡尋到了城西之外的陌田中,已然看見一名女子正坐小丘之上,獨
對清月懸空沉思!
冷庭竹咳了一聲,走到臨近,道:「夜晚天寒,姑娘好雅興獨坐在此,不怕傷風著了
涼?或是遇到了壞人?」
那女子冷哼一聲,不答。冷庭竹走到了側面,一看,原來是唐羽仙!冷庭竹訝道:「是
你?」
唐羽仙注視眼前這人道:「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
冷庭竹一笑,抱拳道:「在下冷庭竹。姑娘是名滿天下的唐羽仙唐姑娘,在下還不至於
有眼無珠認不出來。」
唐羽仙冷哼道:「在下添為冷楓堡最後一位總管!」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原來是冷大總管,唐羽仙倒是失敬了──。」隨之,又寒聲道:
「你,冷庭竹,你知不知道本姑娘是故意要引你來這裡的?」
冷庭竹一愕,道:「為什麼?」
「為什麼?」唐羽仙冷冷一笑道:「凡是想跟蹤本姑娘的人,都該死──。」
死字一出,唐羽仙人已躍起;手上多出一把蟬翼刀來,無痕如隱的抵向冷庭竹的天柱要
穴。冷庭竹隨冷明慧到了塞外,親受冷明慧的教導,加上本身資賦良材,已大有進境。只是
面對當前這一刀,還是大有應接不暇之歎。冷庭竹無法,只好雙足使力,硬生生陷入沙丘達
膝蓋;此時,蟬翼刀的攻向便成了是門面。那冷庭竹又大喝一聲,身子後仰,雙手齊翻往上
一把刀勢!同時,雙腿踢捲起沙堆,擊向唐羽仙而去。這招式,正是大漠遊民最善用的飛沙
傷敵法,往往可大出敵人意料之外。
唐羽仙一翻身,刀勢不變,硬折了個九十度,反手一刀而來。此時,不但避過了飛沙擊
眼的困境,而且連消帶打,更見應變造詣,已臻一流境界!
冷庭竹大驚,身子又往左一側,伏倒;那蟬翼刀堪堪由後腦門掠過。冷庭竹的一片頭
發,則被削了個短,剎時便驚出他一身冷汗來。唐羽仙一頓足,便又要出手。
冷庭竹急道:「唐姑娘稍慢!冷某此來,是有事和唐姑娘相商量──。」
唐羽仙冷冷道:「有話,你向閻羅王說吧!」
唐羽仙說完,一刀使揮了來。冷庭竹大駭,只見刀勢可輕靈飄渺,恍若生自天際,自己
無能能擋,唯有死路一條!冷庭竹雙眼一閉,大叫道:「鍾玉雙懷了身孕!」
冷庭竹說完,早已有一死之心,未料,那逼人刀鋒竟未再挺進。冷庭竹睜開了眼,不禁
倒吸一口冷氣,原來刀鋒刃處,便已在自己百會穴上,便住打住。而持刀的人,則一副茫然
若失的樣子!
唐羽仙一聲長歎,收回了刀,強抑住激動,道:「這話可是當真?」
冷庭竹小心道:「千真萬確。所以,此時蘇小魂心神必然無法專一,而鍾玉雙受胎氣影
響,本身真氣內力亦必大打折扣!」
唐羽仙冷笑道:「他們現在人在那裡?」
冷庭竹臉上浮現得意的笑容,道:「就在京城內,悅賓樓的芙蓉院第三閣!」
唐羽仙眼中充滿了譏誚,點點頭,道:「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冷庭竹嘿嘿一笑,道:「蔽堡主仰慕姑娘的武功造詣,想和姑娘聯手……。」
唐羽仙冷笑道:「我不是要你說這些……。」
冷庭竹訝道:「姑娘的意思,在下不明白!」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我只是問你,你還有什麼遺言要交待的!」
冷庭竹大驚,然而,他卻來不及有什麼反應,蟬翼刀已然刺了了他的體內。冷庭竹的面
孔扭曲,不可置信道:「為……為什麼,你……你還是……殺……我……。」
唐羽仙抽回了蟬翼刀,刀上,只有血跡一線。唐羽仙拭掉血跡冷冷道:「讓你死前明白
也好。我告訴你,我殺蘇小魂是我和他之間的事,如果你們想利用我除去你們的障礙,那
麼,就是你現在的結果。你明白了嗎──?」
冷庭竹明白的太晚,他只覺得生命一點一滴的失去;他很不甘心,所以死不瞑目!
冷知靜追查了一個早上,到了正午時分,才看見冷庭竹的體。他的心激湯著,面對這位
忠心於冷庭竹楓堡的朋友,他後悔昨夜不該大醉如此!他俯身下去,上了冷庭竹的眼光,長
歎,抱起冷庭竹的體。卻發覺,冷庭竹的右手指,已然在也上寫下了「唐羽仙」三個字!
冷知靜心一痛,解開了冷庭竹的前胸。無痕如隱!這傷痕,只有天蠶絲或是蟬翼刀。他
已知昨夜有女子大鬧京城的事,所以,他可以想見那女人便是唐羽仙!
冷知靜的雙目冒火,他矢志為冷庭竹報仇。昨夜,如果不是冷庭竹點了自己穴道,恐怕
自己冒然去找蘇小魂,結果又如鷹爪幫之事一樣,落得成為人質杷柄!況且,這是京師。禁
宮內的天牢,百年來還沒有人能逃出來。冷知靜長吸一口氣,站起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
麼。他望向繁華京城,蕭殺的氣機浮上眼神!
蘇小魂一大早,便接到趙任遠傳來的消息。唐羽仙大鬧京城!接著,到了正午,又傳來
最少有十名東廠人物,十二名侍衛騎兵死傷在唐羽仙的手下。蘇小魂倚窗長歎。
鍾玉雙走近了來,輕聲道:「你是為唐羽仙擔心?」
蘇小魂苦笑,道:「你介意?」
鍾玉雙搖搖頭,道:「我知道,你是為唐笑前輩和唐雷覺得內心不安。一個女人的丈夫
能有情有義,那我還介意什麼?」
蘇小魂望向鍾玉雙,仔細端詳了好久,發覺鍾玉雙的臉頰露出圓潤光輝的色彩來。是不
是每個女人在要當母親的時候,都在心中充滿了愛和寬大?鍾玉雙接受自己心愛男人的注
視,雖然有些羞怯,然而,依舊驕傲的迎向她心愛的男人的目光,不稍一絲退避!
良久、良久,蘇小魂微微一笑,道:「玉雙,你真正是天下最具婦女美德的女人!」
鍾玉雙沒來由的臉色又一紅,嚶的一聲,便投入了蘇小魂的懷抱中,久久不起。兩人無
語,享受這一刻屬於兩人的世界,但願長久!
蘇小魂輕聲道:「但願人長久,天地也不及──。」
鍾玉雙在蘇小魂懷中,輕輕念道:「但願人長久,天地也不及──。」
便這一刻,門外有人影輕飄飄,寂然無聲的貼近。那人,雙手微舉,一用勁,「碰」!
的推開了門,躍進!「哇」-,的大叫一了一聲,驚醒房內兩位情中人!來的人,是潛龍。
潛龍原先是想嚇嚇蘇小魂、鍾玉雙,沒想到,嚇是嚇著了,只是時機不對,嚇得是鴛鴦
情深人。潛龍尷尬的邊往外退,邊道:「呃──,呃──,不好意思!打擾了、打擾了─
─。呃──,請繼續──。」
潛龍嘻嘻一笑,轉身便要出門,沒想到碰的一下,撞到了大悲和尚。大悲和尚捂著肚子
笑罵道:「潛龍、臭泥鰍,你瘋啦,踢和尚的肚子做什麼?」
鍾玉雙一笑,道:「他是怕我修理他──。」
大悲和尚道:「幹嗎──,臭泥鰍幹了什麼事?」
「沒什麼,他自己心裡有鬼罷了!」鍾玉雙說完,嫣然一笑,往內室走去,邊笑道:
「你們男人聊聊吧,我到裡頭休息一下。」
潛龍望著鍾玉雙入室的背影,不敢置信的看看蘇小魂,道:「喂──,她今天吃了什麼
藥?」
蘇小魂笑道:「怎麼,有什麼不對?」
潛龍偏頭想了一下,又搔搔頭,才道:「不知道!」
大悲和尚進來半天,正想等潛龍說出原委,誰知道是一聲不知道。正想破口大罵,趙任
遠卻自門口施施然進來。而且,一進來就冒了一句話:「今夜三更,到禁宮內院晉見聖
上!」
大悲反應可真快,硬是把罵潛龍的「他奶奶的」四個字換成了:「皇帝老子吃錯藥啦─
─。」
趙任遠歎道:「還有呢!你們不能明目張膽的進去,必須通過禁宮內院的重重關卡,溜
進去晉謁!」
這回是潛龍叫了起來:「他真的吃錯藥啦──。」
趙任遠搖頭歎道:「更慘的,是本人被聖上降旨,以辦事不周有失龍顏顏面,扣薪三個
月──。」
潛龍和大悲和尚齊齊點頭道:「他沒吃錯藥──。」
趙任遠沒好氣,道:「你們算是什麼朋友?簡直是幫朋友兩肋插刀嗎──。」
潛龍道:「你又算什麼朋友,叫我們闖禁宮,那可是死罪連誅九族咧──。」
趙任遠笑罵道:「反正你只有一個,那來的九族?」
潛龍瞪了趙任遠一眼。蘇小魂笑道:「聖上這麼做,是怕在禁宮中有人通風報信,所以
要我們暗中進入?」
趙任遠笑道:「哈──,小弟就知道蘇兄會想得到。」
蘇小魂淡淡笑道:「而且,更重要的是,聖上想看看我們這些人的武功如何,看看是否
有能力闖得過禁宮的守衛?是不是?」
「是極、是極!」趙任遠歎道:「我常在想,和冷知靜作對是人生最冒險的事,可是如
果和蘇兄作對,那趙某寧可選擇冒險算了,免得是死路一條!」
大悲和尚道:「為什麼選在今夜?是不是因為昨夜你已經見過了尉柏泉和尤五莫;今夜
你見著了費勝和饒武廣便可以揣測出內應的人是誰?」
趙任遠苦笑道:「和尚,你以為趙某是神捕?我不過是提供一些看法和意見罷了!」
潛龍冷笑道:「如果俞傲這瘋子在這裡,那才妙!」
***
俞傲當然不在大內京城。他和鍾念玉已經越過北大河、疏勒河,再溯沙拉果勒河進入黨
河。接著,已然接近了敦煌千佛洞。再西去,便要出玉門關,進入庫魯克塔格山脈了。千佛
洞內,千佛林立,各現莊嚴法相!
鍾念玉行經千佛洞時,求俞傲道:「俞哥哥──,我們這一路風塵僕僕由中原馬不停蹄
的趕來。現在難得經過千佛洞這勝地,你願不願陪我去觀光?」
俞傲淡淡道:「你自己去,我不是來遊山玩水的。」
鍾念玉臉色一黯,便不再說話。舟行如箭,不須臾,已然越過了千佛洞之外,往上遊行
去。鍾念玉妙目淚含,只能悵然望著逐漸要消失的絕壁不動。一陣沉默,只聽見俞傲淡淡的
向船主道:「回頭吧!小姐想逛逛千佛名勝!」
鍾念玉聞言,心中一陣激動大喜,淚垂頰下,回頭,只見俞傲依舊站立船頭凝視遠方不
言。鍾念玉忍不住心中一點狂喜,嬌呼一聲便投向俞傲懷中快慰飲泣。那俞傲,微之一歎,
伸手拍了拍鍾念玉的背。
船家老大可是明白人,本來看了這對男女關係奇怪,只當是吵了架的小夫妻。然而,現
在可好了,千佛名勝錯過了那無疑是對他這本地人最大侮辱。總算,這小兩口子和好甜密的
很。船老大一樂,高叫道:「兩位小夫妻當心點哪──,老大要調頭羅──。」
這話,只聽得俞傲一愕,那鍾念玉可是嬌羞的很!心下想著,待會兒可要多給點小費才
好。
敦煌千佛,千佛莊嚴,只見那臨壁而立的數丈高佛像,猶不得你不思生肅穆之心。佛洞
之內,不少旅客商賈在其間流連、上香默禱!俞傲和鍾念玉兩人漫步而走。鍾念玉舉目四
望,較歎道:「可惜有事在身,今生今世不知有否這等緣份,得在此暢遊七日!」
俞傲臉色微異,不置一辭。那鍾念玉突然挽住俞傲手臂道:「俞哥哥,以後若有機會,
我們從塞外回來後,你陪我在這裡玩幾天好不好?」
俞傲本不置可否,可是當他接觸到鍾念玉那雙充滿祈求的眼神,不禁脫口道:「好─
─。」
這話一出,連俞傲自己都愕了一下。那鍾念玉可是欣喜若狂,便往俞傲臉頰親了一下。
俞傲一窘,只是自己只剩一條左臂給鍾念玉抱住了,沒右臂也沒得擋,也只好隨這娃子胡
鬧。俞傲方自一歎,前方突然傳來驚呼聲!俞傲和鍾念玉一愕,齊往洞深處而去。
洞深處,兩名商賈模樣的中年漢子正被十來名凶悍的壯漢圍著。俞傲和鍾念玉趕至,那
兩名商賈早已跌在地上,見俞傲和鍾念玉趕到,急忙爬到俞傲和鍾念玉面前道:「壯士救
命,他們是土匪,想謀財害命!」
俞傲淡淡一笑,看向那十餘名土匪,只見一名頭目邁向前來,怒聲道:「喂--,識相
的快走!不然,連你身旁的女人都留下來叫老子用用。」
鍾念玉淡淡一笑,道:「壯士,你叫什麼名字啊?」
那大漢拍胸膊道:「大漠一帶,誰不識得我大漠鐵狐!」
鍾念玉往前一步,道:「大漠什麼?」
那漢子大叫道:「大漠鐵狐!」
鍾念玉道:「呃──,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大漠死狐啊──。」
鍾念玉話聲一落,鐵狐竟真的像死狐一樣倒了下去。那些土匪一愕,齊齊叫了起來,以
為他們老大被這女人給暗算了。否則,以老大的武功怎會如此不濟?這本來是打死他們也不
信的事,現在,當他們躺下的時候都信了。
那兩名商賈真的是目瞪口呆,立即打了一下算盤。如果,以眼前這兩人做保鏢,那真是
上上之策。於是,他們立刻自我介紹。一個是楊請、一個是蔡德勝,來自中原,是要往塞外
做茶葉生意。
那楊請試問道:「兩位大俠,是否也往塞外而去?」
鍾念玉道:「正是!」
蔡德勝接口道:「那太好了,我們是一路。不知道兩位恩心是往大戈壁到托克蘇呢?還
是到天山北麋的烏魯亦齊?」
俞傲道:「到托克蘇!」
楊請高興道:「那太好了,我們同路。沿途上大家也有個好照應,當然,我們兩個人的
商隊負責一切生活起居。」
鍾念玉高興向俞傲道:「俞哥哥,你說好不好?」
當然好,有識途老馬在。否則,大戈壁一進去是無垠黃沙,到時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
地地不靈!俞傲點頭,微笑道:「一切便有勞兩位了。」
楊請、蔡德勝興奮道:「那太好了,兩位恩人請──。」
***
禁宮侍衛和東廠互賭追捕唐羽仙的事,顯然已經傳入了費勝和饒武廣的耳中。所以,當
趙任遠赴宴的時候,饒武廣當先抱怨道:「趙大人,你這不是太看輕了費公公的能力了嘛─
─。你和尉老頭,尤公公比試的事,總也該讓老哥哥效效力嗎--。」
趙任遠笑道:「這等芝麻小事,怎敢勞公公和老哥哥的費心呢──?」
費勝道:「這什麼話,分明不將我看在眼裡──!」
趙任遠陪笑道:「那裡──,那裡。小職再怎樣也不敢冒犯公公啊──。唉--,只是
今日聖上下旨,罰了小官的三月扣薪,那才真的是大事啊──。」
費勝和饒武廣互視了一眼。饒武廣道:「趙大人,這等事也是小事,你用不著操心的─
─。」
趙任遠苦笑道:「對小職而言,可真大事!」
饒武廣笑道:「放心──。小將老哥哥我,多少和皇上有點外戚的關係;加上費公公在
皇上面前幫你疏通疏通,不就得了?況且,趙大人稍微弄作一下,那三個月的薪資,不用半
天就集個只多不少啦──。」
趙任遠道:「老哥哥這話可當真?那小弟先謝啦──。」
費勝笑道:「不急,這點小事何必言謝?只是,有些大事還得請趙大人多多幫忙呢!」
趙任遠沉住氣,笑問道:「公公請說──。只要是小職能力所及的,一定盡力去辦!」
費勝道:「昔日,本朝一位將軍對本人有恩,所以,我想請趙大人在皇上面前,代他美
言兩句。」
趙任遠道:「那將軍名字是……?」
費勝笑道:「近在眼前,遠在天邊──。」
趙任遠道:「莫非便是饒將軍?」
饒武廣嘿嘿一笑,道:「老弟,這事要你多多幫忙啊──。老哥哥可就感激不盡了。」
趙任遠笑道:「當然!老哥哥的事,小弟怎會不幫忙呢?只是,老哥哥想任的地方
是……?」
饒武廣笑道:「玉門關!」
趙任遠一驚,手上酒杯潑了一身。費勝雙目精光暴射,冷知靜聲道:「趙大人,
你……。」
趙任遠急忙笑道:「請公公原諒小職太過吃驚而失禮。小職奇怪的是,老哥哥不調個風
光好的地方,到那邊塞去幹嗎──?尤其這一去,便是經年不見!」
費勝釋然一笑,那饒武廣也笑了,而且很豪爽的笑道:「趙老弟,男兒本當就是馬革
裹,以戰場為家。饒某以鎮守邊陲重地為榮,老弟又擔心些什麼?」
趙任遠舉杯笑道:「好──。此事當浮三大白。只怕,日來皇上對小弟不甚中意,只怕
會人輕言微,而得了反效果,反而誤了老哥哥前途──!」
費勝道:「這你放心,老夫必然有法子令皇上加倍信任你,只是到時候要趙大人美言幾
句了。」
趙任遠可立刻豪爽拍胸膊道:「這絕沒問題!」
趙任遠從饒武廣的鎮耀府一出來,立即閃身摸到暗巷之中;七轉八折的,在一條暗弄大
宅的後門處,找到正在等待的方大義。那方大義一見趙任遠來到,立即恭敬的叫了聲「趙
爺」,迎了上來。
趙任遠道:「我要你做的事,辦得怎樣啦──?」
方大義恭敬道:「小的恰好有幾個朋友在廠內部,所以趁機利用喝酒的機會,套了一些
事出來。」
趙任遠道:「很好,你說吧!」
方大義輕咳了一下,道:「昨夜三更,費公公手下親信,曹公公曾到廠裡找尤公公,大
約談了半個時辰。正好在下一位朋友當值發現了,本想阻止曹公公入到廠核心,沒想到費公
公竟然阻止了。」
趙任遠一皺眉,又道:「還有呢!」
方大義道:「再就是廠裡的大頭目,尤公公最親信的陶公公陶如山大統領,據說這些日
子,常常半夜夜訪悅賓樓。每回來去匆匆,也不知為了何事。」
趙任遠點點頭,又道:「尤公公的房裡,你可曾進去了?」
方大義道:「沒有。不過,聽廠裡一位弟兄說,有一回他到尤公公房裡,尤公公好像在
看一張圖什麼的。尤公公見他冒失闖入,大為震怒,曾將他延杖百板,又關了三個月。幸好
他在朝廷當官的爹救了他,否則早一命歸天。」
趙任遠事情明白了大半,點點頭,由懷中取出一錠銀子,交給了方大義笑道:「拿去將
就用著她!」
方大義一看那銀子可大哪──,立時涎著臉稱謝的接了下來。趙任遠又道:「你們東廠
追那個婆子,有什麼消息?」
方大義苦著臉道:「沒有。倒是傷了不少弟兄。」
趙任遠一笑,道:「給你一條線索立功!」
方大義大喜,恭敬道:「多謝趙爺指示,請問是在……?」
趙任遠一笑,在方大義的耳旁說了個地名。那方大義立即眉開眼笑,連連稱謝的去了。
趙任遠心情可真愉快,現在,他要做的唯一的事,便是到大內禁宮中,看看蘇小魂、潛龍、
大悲和尚三個人怎麼闖!
蘇小魂把鍾玉雙留在悅賓樓裡。到底,自己這一去是絕無凶險的,和皇帝老子見面聊
天,是拘謹了些。不過,闖禁宮這節是個調劑的遊戲罷了!鍾玉雙也有不得不留下的原委,
只因為體內蘇小魂的骨肉,胎氣已然聚集。即將有三個月的身孕,到底不適合做劇烈的事。
夜半二更深,還有半個時辰便是皇帝老子約的時間了。這時,他們三個正伏在龍翔樓的
屋簷上,舉目望去,只見毗鄰櫛起的閣樓,正有數不盡的夜巡侍衛。更要命的,是滿庭的燈
火,好似有意等他們來一般。
潛龍不得不罵道:「那個臭趙頭,分明是想為難我們嘛──。那來三更半夜的點這麼多
燈!」
遠處,笙歌聲,只隱約見一處水池亭閣,正是歌台舞榭,赫然是皇帝老兒正飲酒作樂
呢!大悲和尚也沒修養了,道:「真他奶奶的,這老兒實在玩笑開得大。」
蘇小魂苦笑道:「現在重要的,是怎麼用剩下的這半個時辰從這裡走到那裡!」
潛龍道:「你說,用什麼法子約好?」
蘇小魂笑道:「法子是有一個,只是怕和尚不肯。」
大悲和尚瞪了蘇小魂一眼,道:「有什麼不肯的。和尚當時都可以聽你的安排戴了頭髮
裝了鬍子變道士啦──。」
蘇小魂眼上浮現了笑意,道:「對,就是這個。不過,這回鬍子可以不用戴了!」
「鬍子不用?」大悲和尚和潛龍雙雙緊張道:「喂──,蘇兄弟,你不是想開那種玩笑
吧!」
蘇小魂笑道:「誰說不是,這裡衣服多得很哪──。」
***
鍾玉雙併不擔心蘇小魂闖大內禁宮的事,鍾家絕地絕對比得上大內禁宮的森嚴。所以,
她很安心,甚至,還有心情做點湘繡。她做的是「香纓」,是婦女許配後所帶的信物。這香
囊又名香包的起源在中國是很早的,早在尚書之中,堯對舜之言就曾提到。此外,歷朝的典
籍中亦多有提及。如張九齡的蘇小魂囊、李賀討中的古錦囊、晉書謝元傳、謝氏詩源、述征
記,甚至史記中「韓信敗龍且」。在徐陵雜曲中有:「流蘇小魂錦帳掛香囊」;兩漢樂府詩
孔雀東南飛「裡有:「紅羅復斗帳,四角垂香囊。」等等都是。
鍾玉雙用的,是長短針交替,並以滾針、斜針的方式刺繡出龍鳳鴛鴦圖。那是繡成新月
形狀的姆指大香囊;一面龍鳳圖已成,另一面,則繡的是另一對鴛鴦,已然完成了一隻。她
歇息一下,天色已然近三更。她笑了,不知道蘇小魂用什麼方法進去。反正,等他回來時,
自己便把這香囊系線掛在他脖子上,要他終生不得取下。
鍾玉雙微笑著,正待取了針坐下來;冷不防,一道冷笑自窗外來。鍾玉雙也兀自不驚,
淡淡道:「是那位大駕,何不到屋裡一敘?」
那人冷哼了一聲,已然飄入,是唐羽仙!鍾玉雙一愕,復又笑道:「原來是唐姑娘,請
坐!」
唐羽仙寒聲道:「你知道,我不是來做客的。」
鍾玉雙微微笑道:「是與不是,又何妨?有心無心皆圓滿,又何必執著不客不坐?」
唐羽仙冷冷道:「本姑娘此來,可不是來耍嘴皮子的。蘇小魂在那裡,叫他出來!」
鍾玉雙依舊是溫和的笑道:「他不在。」
「他不在?」唐羽仙冷笑道:「三更半夜的,你以為你騙得了誰?」
鍾玉雙笑道:「不信,你可以四下查看。順便看看床是不是有睡過的痕跡?況且,蘇小
魂不是避事的人,他知道你來了,一定會出來。」
這點,唐羽仙承認,蘇小魂如果在,必然不會只留下懷了身孕的鍾玉雙於不顧。唐羽仙
冷然道:「我知道你懷了身孕,是不是?」
鍾玉雙一愕,笑道:「妹妹的消息,得了可真快!」
唐羽仙冷笑道:「當然,你也就無法將本身的功力全數發揮出來,對不對?」
鍾玉雙依然很穩定的笑道:「不錯。為了怕動了胎氣,只怕全天下沒有一位母親肯
的。……」
唐羽仙雙目中,產生一種複雜的表情,道:「所以,現在你一定不是我的對手!」
鍾玉雙點點頭,道:「不錯!」
唐羽仙實在狐疑,眼前這位鍾玉雙似乎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再是以往那副刁蠻潑辣;
取代的,卻是一股女性特有溫柔和魅力。唐羽仙不禁有些迷惑了,皺眉道:「你好像跟以前
不太一樣!」
鍾玉雙又是一微笑,輕聲道:「或許一個女人要當母親之前,都會這麼樣子吧!」
唐羽仙一皺眉,竟然會問出一句自己也嚇一跳的話:「有多久的身孕了?」
鍾玉雙微笑低聲道:「快三個月了。」
唐羽仙點點頭,默然良久,道:「你們打算替這孩子取什麼名字?」
鍾玉雙偏頭一想,又搖頭,道:「我……我們還沒決定。你說,什麼名字好?」
唐羽仙倒是認真想了一下,只覺千頭萬緒。此時,傳來三更鑼聲,她才突然警覺自己此
來的目的好像是忘了。隨時,臉色強裝一寒,道:「蘇小魂不在,我只好請你跟我走。免得
老是讓我千里天涯追蹤他,我要他自己找上門。」
鍾玉雙點點頭,道:「好──。」一頓,又道:「可是你顧了馬車嗎?我不希望胎兒受
了震動。」
唐羽仙一愕,道:「沒有!」
鍾玉雙皺眉道:「那你現在住……那?離這兒遠不遠?」
唐羽仙道:「在城南一間民房之中,恐怕得走上一段距離。」
鍾玉雙微笑道:「那倒無妨。和妹妹做個月下漫步吧!」
唐羽仙語氣竟也大見緩和,歎道:「姊姊,請──。」
兩個女人才踏入了芙蓉西院的庭園,已然看見三名藏僧立在院中冷笑。唐羽仙臉色一
寒,道:「你們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噶嚕札衝著鍾玉雙一笑道:「我們是想請蘇夫人去一趟。小姑娘,你又是誰?」
鍾玉雙對著唐羽仙低聲道:「這名藏僧叫噶嚕札,據說是正宗大手印的傳人。而且,他
隨身武器是一對飛鈸,相當利害。妹子要小心了。」
唐羽仙真奇怪自己好像真的把鍾玉雙當成了姊姊。點頭道:「姊姊放心。」隨即朝噶嚕
札冷笑道:「番僧。我和鍾姊姊有事,今晚沒空和你囉嗦,識相的就快滾吧!」
此時,一道人影自花叢處走了出來,是冷知靜!鍾玉雙訝道:「原來你人在中原,沒有
去塞外。」
冷知靜看了鍾玉雙一眼,表情千縱複雜。只是,立即將眼光投向唐羽仙,怒極反笑道:
「唐羽仙!冷總管是不是你殺的!」
唐羽仙冷哼道:「不錯!怎樣?」
「沒怎樣,殺人償命罷了!」冷知靜說完,朝噶嚕札道:「大師,這女娃兒手下功夫也
甚高強,請大師小心了。」
噶嚕札一笑,道:「小事。只是,蘇小魂他們呢!」
冷知靜看看鍾玉雙,笑道:「他們一定不在,否則,也不會叫唐羽仙這臭丫頭把鍾玉雙
帶走!」
噶嚕札道:「那好──。般密,你先上去試試這位姑娘的身手。」
般密應了一聲「是」,一大步跨出,已然到了唐羽仙面前,冷笑道:「女娃兒,小心了
──。」
般密話聲一落,當即提聚了十二成的大手印內力,迎面揮掌而下。般密之所以一開始就
用上全力,以因為昨夜般利的教訓;只覺得中原的女子,大是和藏地不同。然而,他相信,
總不會那麼倒楣,又碰上一個和鍾玉雙一般武學造詣的女人;否則,天下豈有男人混的份?
很不幸,眼前這位姑娘的武功不比昨天的差;而且,這位姑娘可比昨晚那個凶狠多了。
一道光芒自地獄中來,第一刀硬是劃斷了雙掌上的罡氣;順勢反手一刀,「唰」的一下,般
密的天柱、期門兩穴齊破;當場,般密的一身內力,全然外的湯然無存。只聽見般密大叫一
聲,翻身摔倒在地上,已然如同不會武功的廢人。這一刀,看得噶嚕札雙目精光暴射!一步
跨向前來。同時,鍾玉雙聞了血腥味,竟忍不住嘔吐了起來。唐羽仙面對強敵,只得全身應
戰,頭也不敢回的問道:「姊姊,你怎麼了?」
鍾玉雙長吸一口氣,道:「沒關係,姊姊很好。只是聞了血腥味,有些不舒服罷了。」
唐羽仙一點頭,立即摒氣凝神對抗眼前這位藏僧所發出強大無比的氣機迫面。半響,那
噶嚕札道:「小姑娘,你倒不錯,在本法王的氣機催動下卻尚能屹立不動。嘿、嘿,不簡
單、不簡單。」
唐羽仙冷冷道:「大和尚,你是要戰、要走,快點決定,本姑娘還有別的事,沒時間耗
在這裡。」
噶嚕札一笑,道:「不急──。」
唐羽仙淡淡道:「是不急──。」話聲一落,人已如鵬飛,手上蟬翼刀如裂空電閃,直
罩向噶嚕札而來。那噶嚕札大笑,道:「好──。」
只見噶嚕札雙袖提起,竟在瞬間暴長三尺,捲向蟬翼刀。唐羽仙手臂一沉,刀勢略略下
移了一寸,刀勢去向不變,再化成一個弧度,掠向噶嚕札頸間。噶嚕札暴喝一聲,人後退的
同時,長袖中只見各有一道銅鈸自手袖中激飛而擊!原來,噶嚕札這手袖多長了三尺,不但
可以卷敵人兵刃之用,同時對銅鈸出手,也有掩護的作用。噶嚕札這招「鬼出神沒」當真有
鬼出神沒之功。
唐羽仙冷不防對方使詐竟有此一變,待要翻身閃避已然不及;左右雙臂,各自被劃了一
道口子。唐羽仙落地,還不及喘息,那兩道銅鈸又飛了回來;唐羽仙身勢一閃一動,激發銅
鈸威力,瞬時爆發,急捲唐羽仙。唐羽仙此時,已然無可避,只有死!驀地,兩道紅光似來
自天外,點住了銅鈸的勁道:輕巧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送向噶嚕札。噶嚕札冷哼一
聲,雙神微拍鈸鋒,那銅鈸又急射而去;其勢勁急,肅然有風!
唐羽仙冷喝一聲,刀勢一轉,運用起「三天極門」中的天運心法──「一清一湯,陰陽
調和,流光其聲,蟄蟲始作!」
只見得一半刀光如天地星辰的運行,自然大造的流程,拍點向雙鈸。瞬間,金鳴大響。
原先的一聲,是蟬翼刀碰撞右方的那面鈸;第二響,則是右方的鈸受到氣機牽引,撞向左邊
的鈸。便此一刻,兩鈸內力相激,頓時散了方向。一面朝噶嚕札的腳下劃到,一面朝冷知靜
而去。好個噶嚕札,輕一抬腿,踏上鈸面,竟乘鈸勢而起;右手手袖一捲,便捲回了那面襲
向冷知靜的鈸面。噶嚕札人在半空中喝一聲:「走!」同時,人已隨鈸勢往牆外而去。冷知
靜百種神態的看了鍾玉雙和唐羽仙一眼,也恨恨的去了。那般利,低身一抱盤密,立即一言
不發的走了。
「噹」──的一聲,唐羽仙手上蟬翼刀竟把持不住,掉了下來。人也頹然的坐了下來喘
息不已。鍾玉雙切道:「妹子──,你還好吧──。」
唐羽仙點點頭,道:「還好。那番僧的勁道可真強,震得我雙肩麻酸不已。」
鍾玉雙檢視唐羽仙的傷口,道:「妹子──,先到姊姊房裡包紮一下吧──,免得失血
多了影響真氣。」
唐羽仙無言看看鍾玉雙一眼,點點頭。兩人正起身,冷不防十幾道人影躍下,正是方大
義帶領東廠弟兄來到。
***
三更時,蘇小魂他們三人已到皇上面前。只是,不但趙任遠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就是當
今皇上,也大笑不已。原來,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三位宮女;只是,面且突梯,引人發噱罷
了。
大悲和尚當先取下偽飾,歎道:「阿彌陀佛,老衲真得好好回寺裡修心養性一頓了。」
潛龍「唰」的一聲,也把衣服脫下來,忍住罵,只是歎道:「蘇小魂,瞧你幹的好
事!」
蘇小魂倒大方的很,往臉上一抹,恢復了原來面貌,道:「這才叫做出奇制勝。一路走
來那些侍衛隊的兄弟們還朝咱們搭訕的呢!」
皇上笑道:「果真有此事?」
趙任遠急道:「喂──,蘇小魂,拜託點好不好。趙某人可是侍衛總督,這條監督屬下
不周的罪,可真不小呢!」
潛龍、大悲和尚齊齊道:「何止搭訕而已……。」
皇上朝趙任遠道:「卿又有何辯解?」
趙任遠還能說什麼?只有在心裡罵了十萬八千聲。蘇小魂一笑,道:「草民蘇小魂赴約
而來,祈皇上萬歲大安!」
皇上大悅,點頭道:「好──。蘇兄弟,你倒是很會替趙總督趁機求情嘛──。
哈……,好、好。趙總督──。」
趙任遠恭身道:「卑職在。」
皇上道:「寡人替你高興,你有這些朋友。」
趙任遠充滿笑意道:「謝皇上!」
皇上點點頭,道:「你把所得的資料,告訴他們吧!」
趙任遠恭敬道了聲「是」,才向蘇小魂三人道:「據各種資料消息顯示,這次和外邦篡
謀的,是費勝、尤五莫、饒武廣、尉柏泉四名叛賊!」
潛龍訝道:「他們不是分兩派相互權力傾軋嗎──?」
蘇小魂笑道:「想必是明裡分,暗裡合,製造外在的假相迷惑人罷了。事實上,卻是連
聲通氣,暗中往返。」
皇上點頭道:「好見解!正是如此。蘇兄弟又如何得知?」
蘇小魂笑道:「草民只是想,費勝和尤五莫之間,雖然明處不合,可是就草民所知,彼
此之間的爭鬥,死傷的都是些小角色。核心份子倒未有過。依此情勢,必不同常理。不同常
理,便是可疑!」
皇上大笑道:「好──。那麼,現在你認為要如何?」
蘇小魂笑道:「各個擊破!由趙大人分別一個一個宴請他們,我們就一個一個捉將起
來。」
皇上大悅,道:「寡人也是這個意思──。」
大悲和尚歎道:「所以,責任當然是我們來擔了?」
皇上笑道:「諸位客卿不急。寡人還有些事宣佈!」
潛龍歎道:「怎不會有突來驚喜的好事吧?」
那皇上大笑,也不生氣,道:「寡人正想幫你為靖平王,你以為如何?」
潛龍一呆,還未回神,那皇上又朝大悲和尚道:「寡人想請大師為國師。不知大和尚意
下如何?」
大悲和尚苦笑,道:「只怕小僧德福不夠……。」
皇上一笑,道:「別謙虛,大師靈台清明,大是得道高僧,又何必謙虛若此?」
大悲和尚無言。皇上一笑,朝蘇小魂道:「寡人想和蘇兄弟結拜為兄弟。不知壯士的意
思……?」
蘇小魂微微一笑,道:「不知趙兄,皇上有何安排?」
趙任遠一愕,感動道:「蘇兄,皇恩對小弟已經是……。」
皇上阻止道:「客卿別這麼說。待此事一了,寡人自會宣佈加贈你為鎮平王,享有三公
六卿最高禮遇!」
趙任遠激動道:「多謝皇上恩典!」
皇上大笑,起身道:「夜深,眾人回去吧!趙卿,明晚行動,好好籌劃。替本朝除去內
奸叛賊──!」
***
蘇小魂、大悲和尚、潛龍,三個人回到芙蓉西院時,便覺不對勁!四更天,庭園中不應
如此吵雜。他們立即一躍而入,燈火通明中,十來名東廠份子全叫人斬殺。細看傷痕,致命
傷全是無痕如隱!蟬翼刀!奇怪的是,某些非致命傷竟是由紅玉雙劍所傷。
蘇小魂當先一步入了房內,潛龍和大悲和尚也隨後趕到。房內,已無鍾玉雙身影。蘇小
魂長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大悲和尚皺眉道:「剛剛明顯的是,那些人都是被唐羽仙所
殺。」
潛龍道:「奇怪的是,鍾丫頭好像還幫她!」
蘇小魂目光落向桌面,桌面,那湘繡繡針插立!
蘇小魂走了過去,只見桌面上用繡針刻了密密麻麻的字,正是方才鍾玉雙和唐羽仙的對
話內容。最後,尚附上一段鍾玉雙的想法:「蘇哥哥,不用擔心。妾觀羽仙妹子良心未泯,
似可以用情打動,便她回心轉意。是以妾為化此一孽情,自願和羽仙妹妹離開。勿念!」
潛龍道:「我們是不是要到城南找找看?」
蘇小魂搖頭,道:「不用──。鍾玉雙有她的想法和作法。或許,女人比較能影響女
人,就賭一次吧!」
大悲和尚注視桌面良久,才歎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善哉!鍾施主果真是性情
中人。天下最具婦女美德之名,實是名至實歸。老衲佩服。」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笑道:「我們到院子看看吧!」
院子,早已收拾乾淨。突然,蘇小魂被一截斷裂的樹枝所吸引,走近細看了起來。
潛龍道:「幹啥──?蘇兄真服了你,這時你還能有心情賞花。」
蘇小魂沈思了一會兒,道:「不對!這不是刀劍所留下的痕跡!」
大悲和尚走近一看,皺眉道:「不錯!力道不同,這是由真氣回力所激發形成了痕
跡。」
潛龍道:「莫非是那個番僧又來了?」
蘇小魂皺眉道:「昨夜來,為什麼今夜又來?莫非趙任遠說的,東廠裡常有人到悅賓樓
便是和他們聯絡?」
大悲和尚似乎突然想到一件事,倒吸了一口冷氣。潛龍訝道:「幹啥──,國師大和
尚,你怎麼啦?」
是蘇小魂回答:「只怕冷楓堡有人也在這裡。」
潛龍苦笑道:「別冷明慧就好──。」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蘇小魂道:「明晚即將展開掃湯計劃,所以……。」
潛龍道:「所以,我們只有剩下現在天未明以前半個時辰的時間?」
冷知靜看見潛龍的時候,實在是大吃一驚!潛龍倒還有心情開玩笑:「早啊--,冷
兄。穿這麼整齊去那兒?」
冷知靜長吸一口氣,道:「送人上路!」
「呃──?送誰?」潛龍依舊嘻笑道:「到那兒?」
冷知靜冷冷道:「送你下黃泉!」
話停劍出,用的是冷楓堡世代家傳的冷楓劍。這劍所及,瞬間白色冷肅寒氣及火紅楓葉
幻影,交雜直迫敵人目、心!潛龍長吸一口氣,暴退,笑道:「想不到冷明慧那老小子將壓
箱子本領都教你了!」
冷知靜冷笑道:「今夜便是你的忌日,能說想說,就多說點!」
冷知靜氣定神閒,手上冷楓劍愈迫愈近,直落的潛龍雙目瞳子內皆是紅楓火耀!潛龍冷
笑一聲,竟將雙目閉上,只憑聽風辨位。原來,潛龍在龍潭內潛慣了,甚至不用眼睛,只憑
自己皮膚對氣流的感受,已然足以十分明白對方的攻勢。這下,潛龍攻勢轉猛,冷知靜不覺
越打越心驚的。
驀地,冷知靜大喝一聲,急出七劍,正是用的「七陰斷陽」陰狠的劍勢!潛龍只覺寒氣
迫面,略一後退,般若綿指連出一十六指,只聽得木碎牆破的聲音。此後,便再無音響!潛
龍一愕,眼眼,那冷知靜卻早已走了!
潛龍踏出了牡丹東院,到了荷花南院,只見蘇小魂正對著噶嚕札相看。一旁,大悲和尚
顯然已經制住了般利。
蘇小魂道:「大師,苦海無邊,何不早早回頭?」
噶嚕札微笑道:「本法王東來的目的,便是想和你交手一回。如果,你勝了,本法王當
即返回西藏,終生不再踏入中原一步。如果,你敗了,須便此離開京城,永不得再進入。」
蘇小魂點頭,道:「請大師賜教!」
噶嚕札一聲長笑,雙目一閉,須臾,再張,雙眼中竟有綠光閃動。同時,噶嚕札的一身
伽裟也鼓脹了起來,一股莫明的氣流在兩人之間迴響。蘇小魂點點頭,讚道:「大師的大手
印已臻大圓滿境界。著然已經無跡可循。蘇某甚是欽佩!」
噶嚕札道:「小心了。本法王便要出手!」
只見噶嚕札雙袖一振,竟如銅管般直打而來,且同瞬間,長了三尺。便是一抬手,袖勁
已然到了蘇小魂門面!蘇小魂朗笑道:「法王好高深的密玄神相法力!」
只見蘇小魂輕輕躍起,半途,又用千斤墜的工夫,便踏到噶嚕札的硬袖上。噶嚕札一聲
冷笑,內勁一收一放!一收之時,令袖上力勁消失,使得蘇小魂往下落;而一放,則是將雙
鈸中由袖中打出。
噶嚕札沒料到的,是蘇小魂竟未往下落,而是依舊保持原來浮在半空的姿勢。此時,雙
鈸已出,自是由蘇小魂足下掠過。噶嚕札奇怪蘇小魂怎麼可能浮在半空之中?而蘇小魂雙腿
已然攻向噶嚕札門面;噶嚕札雙手已蓄滿大手印的內勁,雙雙急拍而出,擋住蘇小魂雙腿的
攻勢。便爭取這一瞬間,雙鈸已自地面反彈而起,由下往上急打。
噶嚕札冷哼一聲,手上氣機全力施為,人躍起,往下直壓。這時,蘇小魂單掌往上,頂
住上方噶嚕札下壓的掌勢;而下方,原本是用天蠶絲的內勁頂住身上在半空。此時,遭雙鈸
上揚的突變,便右手一抖天蠶絲一收一放,便纏繞住雙鈸。此刻情景看來,是噶嚕札在最上
面,雙掌下壓,蘇小魂在中間,單掌上迎;同時,右手天蠶絲頂住兩面由下往上揚的銅鈸。
兩人三物俱浮在半空,堅持著。鈸由自旋轉不已,一點一點往上移;噶嚕札則手上施力,一
點一點往下壓。蘇小魂長吸一口氣,朗笑道:「大手印和飛鈸奪魂的神技,果然是天下一
絕。」
話聲一落,人竟然在中間一點一點往旁側移開。此際情景,反而是噶嚕札將面對上揚的
飛鈸。此時,噶嚕札已是欲罷不能,眼睜睜看著蘇小魂脫離險境,而自己反而落下去。噶嚕
札至此,只有一聲長歎!
蘇小魂離開,兩鈸受制力量一去,便激擊向噶嚕札!噶嚕札長歎閉目,已聞到死亡,玩
火自焚的感覺沖心而來!
蘇小魂一朗笑,雙足又各輕點鈸面;只見那兩面鈸翻了個反,當──的便插入地面之
中,猶自嗡嗡乍響不已。
噶嚕札頹然若失的看著地上銅鈸,一聲長歎,便自轉身要走。大悲和尚一聲歎息,道:
「何是執著?執著是何?」
噶嚕札一愕,停步不語,只聽見蘇小魂說道:「何不執著?不執著何?」
大悲和尚一笑,道:「手印無畏,圓滿成就!」
蘇小魂也笑道:「既無畏,早已無成敗;既圓滿,又何念取捨?」
此話聲一落,噶嚕札忽的一聲笑;轉身,長袖捲起地上雙鈸揚上半空。此際,手中雙袖
自斷,滾往雙鈸在半空之中嘎然相撞。一瞬間,悶轟響,俱成灰,落地!
噶嚕札藹然一笑,臉色已大見平和,道:「傳言,昔時不空大師也曾因兩位禪機得
道。」
蘇小魂淡笑道:「無是與不是。大師將往少林?」
噶嚕札笑道:「無去與不去,亦無少林非少林。空與不空以心看,心有執;無心看,無
有執。我執俱亡,亡於執著上。藏陲風光無限,密法心傳無限!」
蘇小魂、大悲和尚齊道:「終究有緣!」
噶嚕札一笑,也不回禮便自轉身而去。在旁的弟子般利,也隨之振身而離。
潛龍聽了老半天,歎道:「喂──,你們是該些那國話?」
蘇小魂一笑,道:「噶嚕札法王邀我們要西藏一遊。」
潛龍笑道:「明白說不就好了?托了老半天。」
大悲和尚瞪了潛龍一眼,沒好氣的道:「那是講話的藝術,你自己沒慧根──!」
潛龍苦笑一下,轉向蘇小魂道:「蘇兄──,反正離晚上還早,你不去城南看看嫂子怎
樣啦?」
蘇小魂消一猶預,潛龍竟衝著大悲和尚笑道:「和尚,這是不是去與不去都是執著啊─
─?」
***
城南之外,便是陌田千里;此住處,是多農舍之民了。蘇小魂看見鍾玉雙是在響午之
後,鍾玉雙手上兀自繡著新月香包。蘇小魂四下看看,唐羽仙並不在。他一跨步,便直接到
了鍾玉雙面前。乍見,鍾玉雙一驚,竟自叫繡花針刺了個破;一滴晶瑩血珠婷婷而立在指尖
上。
蘇小魂心中一感動,執起伊人纖纖玉指,就口稍一吸吮。兩人相對無語,良久。鍾玉雙
微微一笑,將那新月香囊繫上紅線,便掛上蘇小魂頸間。
蘇小魂溫柔道:「一切過得好嘛──?」
鍾玉雙點點頭,道:「很好。」一頓,又笑道:「好到她竟然會到市集上要買些補品回
來給姊姊我補身。」
蘇小魂一愕,失笑道:「你們還當真成了姊妹?」
鍾玉雙微笑,道:「女人──,總是有母性的本能。更何況,我懷得是羽仙妹妹又愛又
恨的那個臭男人的孩子。」
蘇小魂苦笑,道:「幸與不幸,難言、難言──。」
鍾玉雙一笑,嗔道:「要打禪機嘛?羽仙妹妹就快回來了,去與不去之間,又如何?」
蘇小魂笑道:「不去會如何?」
鍾玉雙一歎,道:「不去,只怕羽仙妹妹今天便可做一了結。屆時,我身不能動,難道
你叫我眼睜睜看著心裡折磨?」
蘇小魂道:「難道你要我這一去,又捱一陣子相思?」
鍾玉雙嬌嗔道:「那來那麼婆婆媽媽……。」
蘇小魂溫和笑道:「只因情深──。」
鍾玉雙一歎,輕撫蘇小魂頸上新月香囊,低聲道:「要多保重,莫讓鴛鴦影單,龍鳳兩
隔!」
蘇小魂伸掌執住鍾玉雙玉手,道:「你也是!」
兩人無語相看,一陣凝噎!蘇小魂輕放手,朗笑,飄然由窗而去。鍾玉雙一絲微笑遙
望,直到唐羽仙回來。
唐羽仙滿臉笑容的進來,一見到鍾玉雙的臉色,再見到她手上刺繡的新月香囊已然不
在。她立即知道蘇小魂來過,不覺臉色一黯,旋即又恢復淡笑,道:「他來過?」
鍾玉雙尷尬點點頭,道:「剛走不久!」
唐羽仙稍皺了一下眉,旋即笑道:「姊姊,你看我買了什麼東西回來?」
唐羽仙說完,把手上的袍袱一開,赫然出現了當歸、人參、犀角、何首烏,另外雞鴨魚
肉也真樣樣不少。鍾玉雙乍見,不覺失笑道:「妹妹不怕把整個店都搬了回來。」
唐羽仙一笑,道:「還沒呢──,這是今晚吃的。明兒一早,還趕著有新鮮的魚貨要
來。」
鍾玉雙搖頭苦笑道:「姊姊你歇上吧!我到裡頭弄飯去。」
唐羽仙說完,便自起身到了後面廚裡。一開始,猶自鎮定的把每樣東西分類乘好;只
是,沒一忽兒,終究忍不住的淚溢眼出,低聲嚶啜泣了起來。
此時,屋外傳來人聲。只聽一人急急道:「大師、大師,等等。離道你便這麼撒手不管
回西藏去了嘛──?」
一個莊嚴的聲音,一歎道:「施主──,好自為之吧!人世間多少生死流浪,名利鎖
人。千遠劫來六道輪迴不止。本法王謹奉告施主一事,那就是請你轉告你的父親,千萬別再
執迷下去,只怕又弄得生靈塗炭,兵燹遍野……。」
唐羽仙不禁有些驚訝,此際,她已聽出正是冷知靜和噶嚕札之間的對話。照這段對話看
來,噶嚕札已然有所徹悟,將返藏陲而去。
果然,噶嚕札又道:「施主好自為之吧!本座將遵守和蘇小魂的約定,終身不再踏入中
原一步。」
接著,傳來冷知靜呼喊的聲音,漸漸遠去。顯然,已往遠處去了。唐羽仙不禁苦笑長歎
一聲,蹲下開始起火。
鍾玉雙看著唐羽仙端出來的手藝,不禁失笑道:「妹妹當真把那些菜料全用上了?」
唐羽仙一笑道:「姊姊妹子的手藝如何?」
鍾玉雙道了聲好,便舉著各自了一口,歎道:「羽仙妹妹,誰娶了你,好福氣喔─
─?」
唐羽仙臉色一黯,幽幽歎了口氣。又即恢復正常道:「姊姊,我們快吃了罷,涼了不好
吃。」
鍾玉雙也發覺了唐羽仙的黯然,暗自一歎,臉上笑道:「好啊──。妹妹總不會不敢自
己的手藝吧──!」
唐羽仙一笑,哼道:「吃得比姊姊多呢!」
兩女相互一笑,便用了起來。這時,門外一道人影當立。二女訝視,原來是冷知靜!
冷知靜冷笑道:「好啊──。這下蘇小魂可要享齊人之福了。愛情的魔力可真大。」
唐羽仙聞言,臉上一紅,即又冷冷道:「閣下若是行乞,本姑娘倒不吝惜給你一碗飯。
只是閣下如果是來討打,本姑娘一樣奉送。」
冷知靜冷笑道:「賤丫頭,堂堂唐門的大小姐,竟然委身做人家的妾,未免………。」
鍾玉雙冷冷一歎,朝唐羽仙道:「妹子──,鍾家的規矩,對付瘋狗一向是叫的割舌,
瞪的割眼,唐門的規矩是……?」
唐羽仙臉色一寒,道:「死!」
冷知靜臉上微然睥視,道:「殺了冷某,你唐大小還是人家的妾。只怕是,這是你唐大
小姐一廂情願,人家可看你不上。」
唐羽仙寒聲,冷笑道:「你又為什麼到中原來而不留在塞外陪你的老子在那兒孵蛋?
嘿、嘿,只怕是為了鍾姊姊!現在,人家已經是蘇小魂的老婆了,又懷了他的孩子。你是不
甘心,還是想橫刀奪愛?」
冷知靜只覺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恨聲道:「唐羽仙,你想想自己是……。」
冷知靜話聲未落,倏忽已有兩道黑影迎面而來。冷知靜吸氣暴退已是不及,只見雙肩上
的肩井穴竟叫人用兩根筷子所制住。冷知靜大駭,出手的人是鍾玉雙。
鍾玉雙淡淡道:「冷少堡主,你回去告訴冷明慧,叫他安靜的待在塞外,否則,屆時只
怕死無葬身之地。而你!最好也快點出塞外去,否則,江湖上一聽說你人在中原,只怕你可
插翅難飛!」
冷知靜一咬牙,恨聲道:「兩個臭婆娘,不出一年後,本少爺都叫你們跪在我面前求
饒!」
鍾玉雙看看門外天色,淡笑道:「是嘛──?只怕你自恃的朝中那四個人,現在已經跪
在皇上的面前了。」
冷知靜臉色大變,顫抖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鍾玉雙道:「只怕,你現在已經是欽犯啦!」
***
冷知靜果然是欽犯。蘇小魂他們並不急的要緝捕他,因為,冷知靜是最好的帶路人。只
要跟定他,自然可以找到冷明慧。趙任遠當然也同行,只因為皇上的拜把兄弟蘇小魂做出來
的請求。
皇上歎道:「我不答應行嗎?拜把的事是我提出來的,今個兒你第一件求我,我非准不
可的啦──。」說完,又瞪了趙任遠一眼道:「別又受傷回來。」
趙任遠暗中做了個鬼臉,歡天喜地的走了。眾人回到悅賓樓,已經是隔天的早上。
潛龍道:「咱們就這樣到塞外去?」
蘇小魂點點頭,道:「我們可以到玉門關等冷知靜,再隨著他找到冷明慧!」
趙任遠道:「蘇兄不帶嫂子一起去?」
蘇小魂道:「她和唐姑娘有緣,將她留在京城裡總是好的。否則,旅途勞頓,她恐怕身
子負荷不了。」
大悲和尚歎道:「阿彌陀佛──。希望鍾施主能化解這段情孽,那將是武林大幸。」
蘇小魂點點頭。潛龍突然笑叫道:「那你還不快去!」
***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良久,鍾玉雙方自歎口氣道:「你去吧!我在這裡等
你!」
蘇小魂道:「你不搬進皇宮內?那裡也有好的照應!」
鍾玉雙搖頭,道:「羽仙妹妹已經將這屋子買了下來。打算在這裡住到孩子生下來。」
蘇小魂微笑,又帶一絲驕傲的摸摸鍾玉雙肚子,道:「這小傢伙,可要你多費勝神啦─
─。」
鍾玉雙一笑,握住蘇小魂的手,道:「放心。還有羽仙妹妹呢──。她在唐家裡頭,抱
過的孩子可多啦──。」
蘇小魂一笑,無言。鍾玉雙又略歎一口氣,道:「小魂、你覺得羽仙妹妹怎樣?」
蘇小魂一驚,道:「玉雙,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窗外,唐羽仙早就知道蘇小魂來了。只是心中矛盾萬千,靠在那裡,猶自不知是否就此
露面,將事情一做了結。心中還在百般思量,屋裡的話可是一字一字傳到耳裡。乍聞到鍾玉
雙這話,心裡可是一緊,汗額不禁滲出。傾身便細心的聽下去。
鍾玉雙道:「這兩日來,玉雙發覺羽仙也是人間難得的女子。唉──,如果羽仙不介
意,我真想把她當真的妹子,好叫你享享齊人之福。」
蘇小魂苦笑道:「你怎麼會有這等想法?」
鍾玉雙嬌嗔道:「這想法又不好啦──。人家羽仙妹子那麼好,只怕你還配不上呢!」
接著,一歎,道:「不過,這事等你由塞外回來再決定吧!免得誤了人家羽仙妹妹──。」
唐羽仙在窗外,只覺眼眶濕潤,心思飄湯。全然不知後面有一道人影貼近。待她驚覺,
那人已經大喝出手;唐羽仙急中往側一閃,無奈肩頭中掌。便此一下,受到大力撞擊,再受
到牆上反撞,摔開了六尺遠。嘴裡,「哇」的吐出一口血來。睜眼看那人,赫然是冷明冰!
蘇小魂一出來,已然發現冷明冰的殺氣驚人!蘇小魂淡笑道:「冷前輩,別來無恙?」
冷明冰仰天狂笑,道:「好得很,總不會比你早死!」
蘇小魂看了倒地的唐羽仙一眼,那唐羽仙也自將眼光投來,目中自敘不盡情意,蘇小魂
不禁心中一震,暗自一歎。此時,鍾玉雙已經急過去扶住了唐羽仙,道:「羽仙妹妹,
你……你還好吧──。」
唐羽仙掙扎道:「沒……沒事。」
冷明放傲然道:「你這臭丫頭,竟然殺了本堡的總管……。」
蘇小魂一笑,道:「冷楓堡早已在江湖上消失。前輩所說的貴堡,不知是什麼名稱?」
冷明冰臉色一變,狂笑道:「好、好。蘇小魂!你可真威風。不但毀了冷楓堡,破了龍
蓮幫,現在,連我們在京城裡的勢力,都叫你拔了掉。嘿、嘿,有夠膽!」
蘇小魂一笑,道:「多謝前輩誇獎。只怕蘇某連你那塞外荒地都要闖上一闖!」
冷明冰雙目精光閃爍,道:「好──。老夫便在玉門關外恭候大駕!」
蘇小魂微笑道:「蘇某絕不令前輩失望!」
冷明冰哼了一聲,轉頭躍身離去。此時,鍾玉雙已然扶著唐羽仙過來。蘇小魂不禁大感
尷尬,幾乎不敢正視。
鍾玉雙一笑,道:「小魂,怎麼不向羽仙妹妹打個招呼。」
唐羽仙心裡也是尷尬,道:「姊姊,我有點不舒服,我……我想進房去休息。」
鍾玉雙瞪了蘇小魂一眼,道:「蘇哥哥──,我不方便使力,你就扶著羽仙妹子進去吧
──!」
說完,便將唐羽仙的手抓向蘇小魂手中;一笑,退後一步。這下,蘇小魂可大感為難,
支支吾吾一番。那唐羽仙早先受了冷明冰的一掌,現在手又被蘇小魂握住,心下正是百感交
集。不禁,氣血往上一衝,便昏了過去。
唐羽仙悠悠醒來,已不見蘇小魂。床沿,鍾玉雙已衝著她笑,道:「羽仙妹子,好些了
嗎──?」
那唐羽仙只覺心中一陣激動,忍不住叫了聲:「玉雙姊──。」便自伏到鍾玉雙的肩上
哭了起來。
鍾玉雙歎道:「羽仙妹妹,別哭了。再哭,姊姊都要傷心了呢!」
唐羽仙羞怯一笑,拭了拭眼淚,道:「玉雙姊──,我……我以前是不是太任性
了……?」
鍾玉雙一笑,撫了撫唐羽仙秀髮道:「還提那個做什麼?今天,你好好休息,讓姊姊下
廚,表現一番。」
唐羽仙哽咽道:「反倒叫姊姊照顧了……。」
鍾玉雙笑道:「姊姊嘛──,說什麼來的。趕明兒你身子好了些,姊姊再教你湘繡,叫
你也縫個東西給蘇哥哥──。」
唐羽仙臉上一紅,低下了頭。鍾玉雙站了起來,似乎想到什麼事,由懷中取出一個瓶子
來,道:「這是蘇小魂當時在武當山上向破塵道長要來的小還丹,剛剛他留下來,要給妹子
服用,療內傷用的──。你收下吧!」
唐羽仙臉上一陣紅暈,接了過來,輕聲道:「謝謝!」
鍾玉雙一聲嬌笑,便往房門外走去。唐羽仙滿腔溫暖,一般思念,忍不住問道:「玉雙
姊姊──。」
鍾玉雙回頭一笑,道:「什麼事?」
唐羽仙羞澀道:「蘇……他去塞外了?」
「是!」鍾玉雙歎口氣道:「為了本朝,他非去不可!」
唐羽仙注視鍾玉雙良久,歎道:「玉雙姊,你真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32:33
第十四章 塞外
滾滾黃沙連天起!俞傲和鍾念玉不覺為天地這般景像所震攝。在前面帶路的楊請和蔡德
勝倒是識途老馬,一路上帶領著商隊,從容不迫,有說有笑。
楊請回過馬來,道:「俞兄,再過五天便可以到達塔里木河和闐河的交界處。從此溯河
上阿克蘇就快了。」
俞傲點頭,道:「這一路,真虧楊兄和蔡兄的幫忙了。」
楊請哈哈一笑,說了聲不敢當。又皺眉道:「不過,這段路卻有凶險在……。」
俞傲劍眉一挑,那鍾玉雙已早先一步問道:「哼!是什麼,又是土匪不成?」
此時,蔡德勝也策馬回頭,道:「單是大漠七十二騎,那還好對付。」
「大漠七十二騎?」俞傲訝問道:「三年前,不是早已冰消瓦解了?」
蔡德勝點頭道:「不錯!三年前,曾由一名中原大俠蘇小魂所破解。只是,近半年來,
又重新有人組成了七十二騎,縱橫在大莫之上,專劫往來商賈!」
鍾念玉冷冷一笑,道:「還有呢?」
楊請皺眉歎道:「更可怕的,是大漠鷹王?」
「大漠鷹王?」鍾念玉冷笑道:「他又是什麼玩意兒?」
楊請和蔡德勝臉色一變,道:「姑娘切莫這麼說。那鷹王勢力遍佈全大漠,姑娘這話被
他聽見了,那可是大禍臨頭。」
鍾念玉冷笑道:「本姑娘倒真想試試看──。」
鍾念玉話聲一落,只見沙堆中忽的兩道沙痕急進,到了鍾念玉馬前,轟然跳出兩名黃衣
連頭罩身的漢子,齊齊揮動彎刀,一左一右往鍾念玉夾擊!
楊請臉色大變,道:「是鷹王的手下──。」
鍾念玉兀自氣定神閒的安坐在馬上,不稍一動。她當然有信心。因為,玩刀,俞傲可是
天下第一!
俞傲沒讓她失望!
在楊請和蔡德勝的眼中,甚至還沒看到俞傲怎麼出刀的,那兩名鷹王的弟子已然氣絕。
血,染黃少紅!
蔡德勝臉色大變,道:「不好了──。鷹王的弟子不能殺──。」
鍾念玉冷哼道:「為什麼?」
蔡德勝苦笑道:「大漠鷹王,鷹揚大漠!每回,只要我們繳了保護費,大漠鷹王並不會
為難我們。可是,如果殺了鷹王的人……。」
俞傲淡淡哼道:「就是和鷹王作對?」
楊請沉重道:「若是七十騎,則無論如何必然是殺人劫貨;而鷹王則是付錢消災。唉─
─,兩位此一舉動,恐怕會惹來無限麻煩──。」
俞傲依舊淡淡道:「我們就此別過。反正塔里木河便在前方,我們自己前去便
是……。」
楊請急道:「俞兄請勿誤會,小弟並不是有意──。」
俞傲淡笑道:「這點兄弟並未責怪楊兄。只是,如果徒惹了楊兄的麻煩,那兄弟也大是
不肯。」
鍾念玉瞪了楊請、蔡德勝一眼,道:「別擔心。水裡來火裡去早就見識多啦--。小小
一個大漠鷹王算什麼?」
楊請無法,歎氣抱拳道:「那便請俞兄和姑娘多帶點飲水糧食去吧──。兄弟只能做到
這些了。」
俞傲仰天一朗笑,由商隊隨從手中牽了一匹糧馬,朝楊請、蔡德勝道:「楊兄、蔡兄,
阿克蘇城裡見!」
說完,一夾馬,和鍾念玉兩人三馬便往前奔去。陽請和蔡德勝看著兩人逐漸消失在前頭
的身影,方自一歎。卻駭然發現,前頭遠方,正有一隻黑鷹盤旋,接著,往蒼穹深處飄去,
沒入雲間。
***
冷知靜覺得自己真是順利極了。由中原到邊陲的玉門關,竟然有許多許多的巧合,讓自
己順暢無比的踏到塞外邊緣。在玉門關前,哈拉湖旁的小鎮中,他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氣。他
自信,只要自己一踏入塞外,誰也奈何不了他。這點,蘇小魂就不相信了。
蘇小魂早已在這裡等了三天,總算,冷知靜現在才趕來。潛龍在暗處看那冷知靜一付松
口氣的樣子,真恨不得跳出去好好打這小子一頓。
大悲和尚瞪了潛龍一眼,笑道:「鎮平王,你是否什麼不平的事?」
潛龍冷哼一聲,沒好氣的道:「這小子真是一點大腦也沒有。要不是我們安排了那麼多
巧合,這傻小子早就被抓了不知幾百次啦──。」
蘇小魂笑道:「如果他像他父親一樣,那我們才慘呢!」
大悲和尚道:「冷明冰可能要等到明天才到吧!」
潛龍笑道:「這樣最好──。來個一網打盡,免得老是到處奔波。唉,想那江南繁華無
限,怎知今日卻是在這花不香鳥不語……。」
「狗不拉屎,鳥不生蛋,烏龜不靠岸的地方!」接話的是趙任遠。只見他一笑,道:
「我到邊塞將軍那兒看看是否中原有什麼消息傳來。」
潛龍看見冷知靜進到了小鎮中最大的酒樓內,也站起來,道:「我去看看那小子幹些什
麼──。」
說完,潛龍和趙任遠雙雙離去。大悲和尚由窗口遙望西處大漠,歎道:「你可記得三年
前的事?」
蘇小魂一笑道:「可是指迫退大漠七十二騎?」
大悲和尚點點頭,無限感歎道:「日子好快!三年前你使用的移星換斗打穴手法,直到
幾個月前在醉仙樓對付冀東六雄時才又重見。只是,一幌眼,過了三年。」
蘇小魂點點頭。大悲和尚又道:「也就是那次塞外回來,你才遇見了鍾玉雙這丫頭!」
蘇小魂溫和一笑,又點點頭。大悲和尚繼道:「這幾個月來,由被人陰謀設計、追殺、
反擊,入鍾家絕地,破了龐龍蓮、冷明慧的陰謀、再入大內禁宮,今日又重臨塞外邊陲。人
間世,倒是運轉不息的因緣輪迴!」
蘇小魂微歎道:「只不知,今日塞外風光是否依舊?」
大悲和尚道:「風光依舊,只是大漠七十二騎也同!」
蘇小魂苦笑道:「又多了個大漠鷹王,那才頭大。」
大悲皺眉,道:「俞傲和鍾念玉不知道怎樣了?」
兩人正沉思,趙任遠已然一步跨了進來。大悲和尚當先問道:「怎樣?有什麼消息?」
趙任遠皺眉道:「一喜一憂!」
蘇小魂笑道:「先說喜的吧?」
趙任遠道:「是葛浩雄那老子知道我們來了大漠,他一點破口大罵我們不夠朋友,一邊
也趕來了。」
大悲和尚訝道:「你是說鷹爪幫的那個葛浩雄?他來這荒山野地幹嗎──?」
趙任遠歎道:「他想找大漠鷹王,看看哪只鷹強!」
蘇小魂一歎,道:「那憂的是什麼?」
趙任遠眉頭又皺了起來,道:「冷明冰並沒有離開中原──。」
蘇小魂和大悲和尚一愕,失聲道:「那他在那裡?」
「不知道!」趙任遠雙肩一聳,歎道:「就是不知道才可怕。此人不但是李風雪的鞭刀
傳人,尚有天下第一武侯之稱,只怕他要在中原掀起一番腥風血雨來──。」
蘇小魂長吸一口氣,歎道:「我只怕一件事──。」
大悲和尚也想到了,臉色一變,道:「他該不至於……。」
蘇小魂苦笑!如果,冷明冰暗下殺手攻擊唐羽仙和鍾玉雙,或者是擒住了她們兩人,那
才真的慘!
***
冷明冰為了避風頭,曾假裝往塞外去。欽犯!兩字真的是會要人命。待他這一去一返,
再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然過了二十來日。唐羽仙和鍾玉雙住的小屋依舊,只是四周,偶可以
發現大門待衛、東廠份子、丐幫、唐門人物的行蹤。無形中,這城南小屋已如銅牆鐵壁。
唐羽仙和鍾玉雙可更如姊妹般親近。一天到晚,兩個女人一邊談詩論武,一邊手上刺繡
不斷,正是笑聲盈盈。此時三更,傳來賣粽的呼聲──。唐羽仙和鍾玉雙相視一笑。唐羽仙
道:「姊姊可要買幾個粽子來吃?」
鍾玉雙笑道:「你喔──,自己貪嘴,推到我頭上來了。」
兩女一陣嬌笑,唐羽仙便起身入房,拿了銅板兒要買。鍾玉雙突然道:「羽仙妹妹─
─。」
唐羽仙訝異回頭,見鍾玉雙雙眉一皺,不覺訝異道:「姊姊──,有什麼不對嗎?」
唐羽仙叫住小販:「老闆,三個粽子──。」
那賣粽老闆把攤子挑了過來,笑道:「六個銅仔兒──。」
唐羽仙點點頭,道:「要熱點的──。」
那老闆道了聲「好,」,把擔子放下,伸手拿粽子的瞬間,唐羽仙右手一揚,用的正是
唐門上乘的「天女散花」手法!只見六個銅板成兩個品字,便急打那老闆的上、中三路。只
聽見那老闆暴喝一聲,身子一轉,一道鞭影捲至。唐羽仙冷哼一聲,吸氣後退,左右雙手各
自急打出一枚琉璃子!
只見兩道七彩麗虹由天生,在屋內燈火透照下,便直落往冷明冰的百會、天柱兩穴。冷
明冰嘿嘿一笑,收鞭,只見一排勁道硬是將兩顆琉璃子湯開。誰知,那唐羽仙雙手十指一
撥,兩顆琉璃子竟倒旋急轉回來,各攻向冷明冰的左右太陽穴。冷明冰復又大吼一聲,左後
仰翻,倒退三尺。然而,這時機,唐羽仙的蟬翼刀已到,劈的是冷明冰的雙腿!冷明冰大
驚,只見那刀來的又快又急,猛然一大喝,唰──的一鞭,打向唐羽仙的後背,由空罩下。
此際,只見兩道紅光自門內來,「喀」一響,硬生生擋住了冷明冰這一鞭。而同時,蟬
翼刀已然劃破了一道血口子。此時,四周已經湧至了各路人馬,將冷明冰圍在中間。
冷明冰喘氣道:「你們怎麼知道的?」
鍾玉雙冷笑,道:「第一,這裡一個月來從沒有人賣粽子。第二,你叫賣的聲音內力太
足,顯然是武林一流高手。第三,附近該有許多大內侍衛、丐幫、唐門的弟子來來往往,可
是,剛剛一點聲息也沒有。看來,早就被你制住了,是不是?」
冷明冰點點頭,道:「好個女娃兒,心思倒很敏銳!」
鍾玉雙笑道:「冷前輩如果還有以後,那多小心……。」
鍾玉雙說到一半,只覺一陣昏眩,唐羽仙急忙扶住了道:「玉雙姊──,玉雙姊──
你……還好吧──!」
鍾玉雙吃力,道:「大概、大概是剛剛擋那一鞭,被激動了真氣,所以……。」
冷明冰磔磔怪笑,道:「只是真氣被激動而已?不出兩個月,你體內氣機將大亂。
哈……到時不但是胎兒保不住,就是你連命也沒了!」
唐羽仙握住鍾玉雙的手,只覺體內果真是有一股氣機亂竄,不禁怒喝道:「老賊說死─
─。」
立即,四周的各路人馬全圍殺了上去。冷明冰以一敵百,臉色絲毫不懼,手上一根鞭刀
飛舞如狂,甚至還有時間嘻笑道:「唐丫頭,這不好嘛?鍾玉雙這賤人死了,你正好可以名
正言順的當蘇小魂的繼室!」
唐羽仙大怒,握住蟬翼刀便要上前。鍾玉雙伸手握住了唐羽仙,呻吟道:「羽仙妹妹,
別走──。」
唐羽仙心下一惻,只見那冷明冰如入無人之境,又道:「嘿、嘿,鍾丫頭起先會每隔五
日發作一次,一個月後,則是三天一次。哈……,最後七天每日一次,終究是要痛徹心骨,
輾轉噴血而死──。」
唐羽仙不斷拭去鍾玉雙額上冷汗,低泣道:「姊姊,是我害了你。那一鞭……那一鞭應
是妹妹的……。」
鍾玉雙淡淡一笑,拭去唐羽仙的眼淚,道:「羽仙妹妹,別傷心──。鍾家絕地,沒有
什麼病醫不好的。」
唐羽仙急道:「羽仙明兒一早,就雇了馬車,火速送姊腸回鍾字世家去……。」
鍾玉雙忍住痛,微微一點頭,便昏劂了過去。唐羽仙驚叫一聲。此時,冷明冰在狂笑
中,手中刀鞭一揮,化成一輪刀芒,便拔地而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
俞傲和鍾念玉走了一天,到了日垂夜臨,方自選了一皮沙堆之旁休息。大漠夜寒,日一
落,沙散熱的快,立即寒意便自大地中生。兩人把毛氈好後,俞傲方自由一皮袋囊中取出一
大把鉤釘,算算竟有七十把之多。
鍾念玉訝道:「這是做什麼用?以前倒沒看你用過。」
俞傲一笑,道:「這是專門對付宵小用的。如果今晚他們敢來,會叫他們很難堪!」
俞傲說完,左手往鉤釘取去,一揮,按著八卦方位,全數急射入土中。鍾念玉看了好笑
道:「你這八卦可是埋在土堆裡的?有啥用?」
俞傲微微一笑,執刀在手,道:「幾個月前,武當山一役。當時有一名龍蓮幫的手下叫
黃土天君的,善長地遁。後來,我便想了個方法,專門來對付這種人。」
鍾念玉點點頭,道:「所以,你現在就用這個方法來對付大漠鷹王那些潛龍伏在沙堆中
的殺手?」
俞傲點頭,一笑道:「睡吧!」
月,已高昇至中天;俞傲和鍾念玉睡覺的四周,突然,像是有默契般,許多土堆同時往
前急奔而來。然而,在外圍七尺處,卻各自發出了慘叫之聲。一時遍野的,俱是迴響不已。
俞傲沒動,鍾念玉也沒動;好像兩人已然睡死了一般。第一波攻擊失敗,旋即,第二波的人
便明目張膽的自沙中躍出,闖向兩人的位置而來。
俞傲冷笑起身,刀隨身起;宛若來自天外流星,劃破的,是生死界限!俞傲刀快,第二
波攻擊紛紛躺下。便此時,空中鷹唳群響,只見十數隻巨鷹俯衝而下,鷹背之上,立可有一
人乘坐,乘鷹落之勢,躍起,往下擊來。
俞傲皺眉,並不是怕那自天而來的十來人;而是巨鷹羽仙厚爪利,只怕較一流高手更加
難纏。俞傲豪氣陡然而升,想當年在東海斬百鮫時也沒畏懼過。今日,不過是換個花樣殺鷹
而已!
俞傲又出刀,攻的是落下的十餘人。那些人的武功造詣也不弱,想來是大漠鷹王的手下
精英所組成。果然,配合上頭盤旋的十數隻巨鷹所發動的鷹陣,果然是大有可觀之處。俞傲
戰來,不禁大是吃苦。
驀地,為首一名漢子,取哨自口中吹起;立即,十數隻巨鷹齊齊利爪共生,臨空罩下。
便此一刻,大有就此將俞傲分,結束這場戰鬥!俞傲大喝一聲,方自要全力舉刀相迎──。
此際,一聲幽怨笛聲高拔而起,直衝入耳膜中;而那些鷹受了這笛聲影響,頓時亂了陣勢!
俞傲訝異望去,原來是鍾念玉展開鍾家絕學,以笛聲催迫內力而出。這正是當時在武當上中
與天魔傳音大法相斷時所用的方法。俞傲見眼前人受創於笛音之中,便乘此空隙,揮刀猛
進。眼前這十數人,俞傲絕對有把握四個起落之間值數斬殺在刀下。
這時,一聲巨喝傳來:「住手──。」
便此刀落千鈞一髮之際,俞傲收刀,循聲望去!
鷹王手下聞言,齊恭身道:「屬下遵命!」
立即,全走的不剩半個人影。大漠鷹王朝俞傲一笑,道:「這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決
鬥,是不是?」
鍾念玉歎道:「我離開便是!」說著,躍身上馬,猶不自己的看了俞傲一眼。終究忍不
住,兩顆晶瑩淚珠彈出。鍾念玉一咬牙,雙腿一夾馬肚,便往前奔去!身後,猶傳來鷹王的
聲音道:「俞兄,請出手!」
***
大漠鷹王和俞傲一戰,僅三天的時間便即傳遍大漠東西!
蘇小魂等四人正遠遠跟在冷知靜身後;冷知靜則雇了一個商隊,走在他們前方十里處!
玉門關的使者以快馬趕上蘇小魂他們,道:「鷹王和俞傲一戰,生死不明,勝負不知。」說
完,又策馬回去!
四個人默默駝在馬背上。潛龍終究忍不住道:「俞傲撫……。」誰知,這同時,另外三
個人也同時發語,說得同樣的名字!四人又一陣沉默,蘇小魂突然道:「趙兄,玉門關守將
可有告訴你,為何大漠鷹王控制了大漠東西,卻是無法制服的了新崛起的大莫七十二騎?」
趙任遠皺眉,道:「傳聞,那大漠七十二騎受到阿克蘇小魂王朝的庇護;而且,聽說那
七十二騎的武功奇高,鷹王若是硬打,只怕也要大為所損。」
潛龍歎道:「現在俞傲生死不明,你問這幹啥?」
大悲和尚接道:「蘇小魂此問必有深意。說不定……。」
潛龍、趙任遠齊道:「說不定什麼?」
蘇小魂苦笑一下,還未回答;前面的風沙,似乎有了異狀。只見在空氣中,突然籠罩著
一股悶熱的氣息,而整個地表的沙子,全數移動了起來。
大悲和尚臉色一變,道:「莫非是龍捲風?」
「龍捲風?」潛龍笑道:「龍捲風又是什麼玩意?」
潛龍馬上就明白了,那的確不是好玩意,遠天,一柱黑色的狂風,以極快的速度推進過
來。蘇小魂皺眉望向前去,只見前方一小黑點的冷知靜他們,瞬間便罩在狂風之。蘇小魂
道:「快,找個小少丘躲起來。」
潛龍又注視那個龍捲風一會兒,竟朝已經躲好的蘇小魂笑道:「蘇兄,當年我在那龍潭
窩得久了,現在倒想試試這玩意兒怎樣。」
大悲和尚罵道:「你想在這片荒地野外叫和尚幫你超渡啊?快躲吧!」
潛龍聳肩一笑,也尋了個沙丘背後躲藏。只是眼睜的老大,打算好好瞧瞧這龍捲風倒底
是啥玩意。這時,在身側的蘇小魂注視那天地異像一會兒後,皺眉道:「和尚,這風好像剛
形成不久,並未成形。」
大悲和尚仔細看了看,點頭道:「這算是個小號的。」
趙任遠忽然道:「不知道冷知靜那小子會不會乘這機會給逃掉了?」
蘇小魂道:「沒關係,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只要一直往阿克蘇的方向去便沒
錯。」
此時,那剛剛雛形的龍捲風已然凌至,立即飛沙走石瞞天而來。四人之中,倒算潛龍最
得意。數年來在龍潭深水之中苦修,早已將龜息大法練得至臻化境。另外,就雙眼目力,在
「內斂神目法」上,也小有成就。此時,他便暗運神功,舉目投向風沙圈中望去。另他大感
異的,是龍捲風之中竟有數十名全身鐵甲戰馬,手執長戟的人物。
潛龍心下正訝異不已,驚見那些人竟手起戟落,便砸向蘇小魂、大悲和尚、趙任遠。當
然,也有四把長戟向自己挑來。潛龍大喝道:「有敵人!」
隨著喝聲,潛龍已然隨風捲氣流騰起,避過了這殺機四戟。趙任遠模模糊糊中只聽見潛
龍的喝聲,還在暗笑潛龍這小子方才自大的緊;便此時,便感受到一股凌人的殺機,自前後
左右而來。趙任遠大驚,出手相捋時,已然晚了一步。只覺左腿一陣刺痛,大吼一聲站了起
來;又叫風沙給蓋了滿臉。此時,趙任遠又見兩戟自前面來;他一歎,使往後翻;只是無
奈,風捲力強旋的自己行動大是不便。眼看雙戟已迫心口而來,趙任遠只有雙掌推出孤擲一
注。半空,一道人影急速自風沙中閃電而來,一連四腿,硬是把執戟的兩人踢下馬去。
趙任遠已然看清來的人是潛龍,說了聲「謝」字,已是滿口的風沙。況宜,四面八方來
的銳戟,也叫兩人沒有談話的時間。潛龍倒還有空間望向蘇小魂和大悲和尚;看來那人也不
順手之極。大悲和尚的大悲指在這龍捲風之下,簡直是軟弱無力。況且,對方又全身鐵甲皮
革,更大大消滅大悲指的威力。至於蘇小魂,那還好一點;天蠶絲本就有專破各門罡氣的功
效。只是在這大自然的威力之下,需得使用起來倍覺辛苦罷了。
蘇小魂運起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硬是用天蠶絲來穿透這龍捲風的威力,他告訴自
己,只要能活著一定每晚做惡夢。那旋轉能力之大,實非人力可以抗衡。便此一刻危急之
時,心中靈光一閃,放任那天蠶絲隨卷風而去,便自繞了內圍一圈回來。蘇小魂微微一笑,
便舞起了當年在京師所見的綵帶舞;只見一個圈子上下前後使了起來,便將眼前這大漠七十
二騎擋在四人圈外。
一盞茶的時間,龍捲風去;大漠七十二騎亦呼嘯隨風而離。四人相視,不禁無奈中又哈
哈大笑了起來。各自指著別人的一臉灰頭土臉,大笑不已。
眾人搖頭歎氣,趙任遠包好了腿傷,恨恨道:「和尚,這些兔崽子是什麼來路?」
大悲和尚苦笑道:「大概便是新組成的大漠七十二騎。」
潛龍道:「以前你們能對付得了他們的上一代,這回怎摩手軟啦──?」
蘇小魂苦笑道:「以前他們可沒有全身鐵甲這麼多行頭。況且,更可怕的是,他們竟能
利用雛形的龍捲風做掩護。唉,以這種方法來打劫,當真的是高明之至。」
大悲和尚道:「或許因為如此,所以大漠鷹王一直無法消滅這股在大漠上的勢力。」
趙任遠道:「嘿──,你們剛剛想到的事,不會是鷹王看中了俞傲,請他幫忙吧!」
蘇小魂笑道:「要是你是鷹王,你會不會?」
「不會的是龜孫子」,趙任遠又吐了一口沙,道:「只是,不知道俞傲肯不肯?」
趙任遠說完,又連連吐出好些沙子來。潛龍瞪了趙任遠一眼,猛咳一聲。呸的,便是吐
出一大口來。潛龍瞪了趙任遠道:「趙大人,別呸壞了你的貴口行不行?剛剛我叫了那一
聲,吃的沙子可填到了喉頭啦!」
蘇小魂一笑,道:「方纔還真虧龍兄了……。」
潛龍乾咳了一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蘇小魂一笑,沉思道:「俞兄會不會答應?我
想,他一定會。」
大悲和尚點點頭,道:「老衲也是這麼想。一則七十二騎的殺劫行為;再則,七十二騎
是阿克蘇王朝的大漠侍衛兵團;而阿克蘇王朝又是冷明慧的大本營。」
趙任遠道:「所以,滅了大漠七十二騎便是減了冷明慧的威風?」
大悲和尚點點頭。潛龍終於把沙子吐光,道:「不知道俞傲那瘋子會用什麼方法?」
蘇小魂大笑,拍了拍身上沙粒,躍上了馬,道:「瘋子用的,一定是瘋方法。咱們快追
冷知靜去吧!」
第五天,他們到達塔里木河東側的陽吉蘇;從此往左,便正式進入了塔里木盆地的大戈
壁。亦即,真正的大漠,便由此展開。趙任遠一到陽吉蘇,便得到一個轟動大漠的消息-俞
傲鷹王一戰,鷹王戰死!俞傲、鍾念玉被擒往大漠鷹王的天鷹堡之中!
蘇小魂他們要做的,便是立即換了八匹壯馬,一吆喝,便直往大漠而去。他們心裡只能
求一件事,那就是希望這是俞傲這瘋子所用的瘋方法。如果這是當真,俞傲和鍾念玉的命運
絕對不是一個「死」字就完了的。大漠裡,私刑的方法,足足可以說得上三天三夜!
就在他們四人出城的同時,冷知靜冷冷的向後面的漢子道:「立刻通知大漠七十二騎,
開始實行『大風沙計劃』!」
蘇小魂等人已然狂奔了四天四夜,直往天鷹堡而去。蘇小魂不時望向天空,這舉動,惹
得潛龍問道:「蘇兄弟,你是脖子了,還是那條筋不對啊?」
蘇小魂將眼光由天際收了回來,歎道:「不是。」
「那你一直抬頭看啥?」潛龍也抬頭瞭望,只見遠天外有個黑點逐漸消失。
蘇小魂道:「看到了吧!那便是天鷹堡的天鷹。大漠鷹王專門訓練它們來報告消息。」
「你的意思是說,」潛龍吞了口口水道:「我們的行蹤,他們已經知道了。而且,還一
清二楚?」
蘇小魂苦笑點頭。潛龍道:「不可能吧!鷹是畜牲,怎麼能報告我們的行蹤?」
「鷹是畜牲沒錯!」蘇小魂歎道:「只是鷹上如果坐了人……。」
潛龍無言,另外三人也無言,前途真生死吉凶難料。此時,蘇小魂竟不由自主的想起鍾
玉雙來──。
***
唐羽仙的隨從隊伍,暗中可真不少。全武林,各門各派,最少隨時有百名以上的人物保
護著。他們一站接替一站,只要是自己的勢力範圍,早在馬車到達以前,早便做好了最佳的
服務和準備。
鍾玉雙受到冷明冰鞭刀回力所傷的事,已然是全武林中最惹人關切的事。他們曾經受過
蘇小魂極大的恩惠,現在,是他們報答的時候。如果,鍾玉雙不能在限期以前到達鍾家絕
地,不要說鍾玉雙因而喪命,就是她懷中蘇小魂的骨肉稍有差池,那有誰有這面目來面對蘇
小魂?
朝廷,聖旨金龍御令已下遍全國。各地節度使,各省大小官吏,早在馬車到達前一個時
辰,便開始清理,管制所有的道路。只因,聖上短短幾個字:「縱擋者,殺無赦!」
第十天,馬車已然出了雁門關,過了陰山,往廣靈直去。此時,已然達到鍾家的勢力范
圍;天下武林,為之舒了一口氣,還好,他們總算沒出什麼差錯。當馬車過了恆山,距離廣
靈只有百里時,那更叫人放心了。此際,已是第十二清晨。
唐羽仙十二天來,不算沒睡好;因為,她根本沒有睡。她憂心望著懷中的鍾玉雙,不禁
百感交集。鍾玉雙,本來是自己非殺她不可的人,誰知,今日卻為她擔心若是。現在,鍾玉
雙顯然因為旅途困頓,馬車顛的利害,竟然提早發作了回力。只聽見鍾玉雙的聲聲嘶喊,直
叫得唐羽仙的心都碎了。老天,保佑吧!千萬、千萬別出什麼差錯。否則,我唐羽仙怎麼面
對世人?
此時,耳中傳來外面的狂笑之聲,馬車倏然停了下來。唐羽仙的心往下沉,那笑聲,她
太熟悉了。
冷明冰!
冷明冰一直等到現在才下手,因為,人們往往在大功將告成的瞬間,最是懈怠!同時,
全武林的人,絕不會踏入鍾家的勢力範圍來保護鍾家的人。他所需要的,只是一盞茶的時
間,便可以將馬車內那兩名女子斬殺在鞭刀之下。果然,鍾字世家派出來接應的四名弟子,
被自己集合逃出來的東廠殘餘叛亂份子所阻。便此刻,他已有足夠的時間下手。冷明冰絕不
留情,所以,鞭刀所指,便是要先將駕車的兩名老者斬殺。
冷明冰當然會奇怪,原先是由兩名壯漢駕車,怎麼此時換成了老者?顯然,座上這兩名
老者必然是某門某派的長老,手下功夫當然不弱。可是,冷明冰放心得很,李風雪的鞭刀必
殺之著──「石破大驚十二式」,當今武林中,能只傷不死的,絕不會超過五個。眼前這兩
人,必定只有一條路──死路!
唐羽仙由馬車內躍出來的時候,臉都變了。冷明冰的鞭勢,已然是凝聚了天地之中的大
造之力;她也奇怪,駕車的本來是兩名大內侍衛,什麼時候換成了這兩名老者?她更駭然的
是,鞭刀已然接近到這兩名老者面前三寸,這兩名老者竟然還是不避不閃!怎麼可能?天下
之中有誰可以鎮定若是?可以在此時避得過這一鞭?蘇小魂也不能!
唐羽仙握住蟬翼刀,打算最少要以自己的死來換冷明冰的重傷。就此時,不可能的事竟
然發生了,冷明冰的鞭刀,竟硬生生的停在這兩名老者的面前一寸上,不能動分毫。唐羽仙
大驚,當然,她看見冷明冰比她還驚駭!更可怕的事,接著發生了。只見那兩名老者「忽」
的由座位上站起來的同時,冷明冰竟被震發了一丈多遠,甚至還退了三、四步才站穩!
冷明冰長吸一口氣,穩住了丹田亂竄的真氣,注視馬車上的兩名老者,半響,似乎很驚
訝的叫道:「你……你們,原來是你們……。」
右邊那名老者,冷冷道:「現在才看清了,未免太晚!」
只見冷明冰慘叫一聲,沒命的往後躍去;一翻身,便投入林中而去。唐羽仙訝異的看完
這一幕,走到兩名老者面前,恭敬道:「多謝兩位老前輩義伸援手──。」
右邊那老者一笑,道:「老夫還要謝謝你呢!」
此時,鍾玉雙的慘叫聲,悶悶的由車廂內傳來。唐羽仙面觀憂容道:「兩位前輩,玉雙
姊姊,她──。」
左邊老者揮手笑道:「她不礙事──。」
唐羽仙一愕,道:「可是……,可是……,前輩怎麼知道……?」
右邊那位老者大笑,道:「因為,我是她的父親!」
「什麼──?」唐羽仙失聲道:「前輩便是鍾濤境先生?」
鍾濤境點點頭,又道:「身旁這位,便是老夫的大哥,鍾字世家當今實際負責掌門職位
的『黑天使』鍾伯!」
唐羽仙只覺眼眶一濕,顫聲道:「兩……兩位前輩……,有你們在,玉雙姊姊……玉雙
姊姊……,有救了……。」
唐羽仙一說完,這些日子來的緊張心情一下子放鬆了下來,便就昏厥了過去。
鍾伯沉吟良久,歎道:「這孩子,本性似乎不錯!」
鍾濤境微微苦笑,道:「只是情一字,叫人從何說?」
唐羽仙悠悠醒來,正在鍾家地上的外村外。眼前,是鍾伯的慈藹笑容。唐羽仙心中一
動,急道:「玉雙姊姊……。」
鍾伯一笑,慈祥的拍拍唐羽仙的頭,道:「你放心,她難道沒告訴你,鍾家沒有醫不好
的病?」
唐羽仙如釋重擔的笑,道:「我……我是不是睡很久了?玉雙姊姊人呢?」
鍾怕一歎,站直了身,道:「唐姑娘,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這一路,真辛苦你了。」
鍾伯一頓,又道:「只是,恐怕你無法見到玉雙。」
唐羽仙訝異道:「為什麼?是玉雙姊不想見我?」
鍾伯苦笑道:「不是。玉雙這孩子也想她的羽仙妹妹想得很。只是……。」
唐羽仙緊張問道:「只是什麼?」
鍾伯搖頭道:「只是,你不是鍾家的人,所以無法到鍾家絕地去!」
唐羽仙急道:「有沒有變通的方法?」
「有!」鍾伯歎道:「由鍾家外村一路闖起!」
唐羽仙忽的站了起來,道:「多謝前輩指點!」
鍾伯訝道:「唐姑娘,你的意思是……?」
「闖!」唐羽仙已然蟬翼刀在手,往外村村內走去!
鍾玉雙依在秋楓夢玉園,就如同當時擔心蘇小魂一樣,她擔心著唐羽仙能否闖得過鍾家
絕地。由昨晨到現在已經是一天半的時間了。忽的,門外幾道人影一閃,鍾家三姊妹進了
來。後面,則是滿臉疲憊的唐羽仙!
羽仙妹妹──,真的是你!「鍾玉雙不敢置信的站了起來,急過去,握住了唐羽仙的
手。」是!「唐羽仙眼眶紅潤,道:「玉雙姊──,我來了。」
兩個女人,手,緊握;此時,已是無聲勝有聲?
***
「真是狗屁不通的地方!」潛龍已經罵得有氣無力了,歎道:「那有這麼熱的地方,簡
直是火爐嘛──。」
大悲和尚的大光頭上,早已滲流著一道道的汗珠。他笑道:「心靜自然涼,多唸唸佛就
好了──。」
趙任遠苦笑,道:「這一站綠還有多遠?」
蘇小魂也是喉頭發燒,乾澀道:「大概十里,入夜以前如果沒什麼問題,大概可以到
了。」
潛龍舉目四顧,道:「怎麼走了十來天,大漠七十二龜孫子和大漠死鷹的人沒見到半
個?」
蘇小魂道:「怎麼沒有?這幾天和我們相遇的商隊,不是七十二騎喬裝的,便是大漠鷹
王的手下。」
潛龍沒好氣道:「他奶奶的,他們怎麼不下手?難道這鬼地方還挑黃道吉日才動手不成
了?」
大悲和尚歎道:「要是你,你會不會挑個好時候、好地點才下手?」
「當然會!」潛龍答得真快!
大悲和尚又問道:「何時、何地?」
蘇小魂、潛龍、趙任遠三人相互望了一眼,苦笑未答。前方,綠洲那青翠的綠色已然在
黃沙遍地黃中,特別顯目的落入眼中。只是,每個人心裡都明白,生機和殺機,往往是不可
分的兄弟!
綠洲果然誘惑人!當蘇小魂他們到達時,早已有二撥人在綠洲裡休息!蘇小魂他們的進
入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只因這是很平常的事。這綠洲不大不小,中間有一澤清池,周
旁,甚至還有小販賣些乾糧、醃肉。
蘇小魂用舌頭忝了一下水,便知池內無毒!所以,四個人便很放心的補充水源。此時,
日已西下,寒風由西北方向而來。一片沈寂夜色之中;三撥人馬的營火各自升起,在這荒漠
裡,隱約的散佈出光芒來。
這一夜,必不會好睡。眼前這三撥人,身份實在曖昧。蘇小魂注視他們的行動,暗中已
然有所發現。他可以確定,其中有一撥十人,便是大漠七十二騎所喬裝。因為他們的手掌上
的繭,全是屬於拿長武器所留下的特徵。而且,那些人還有戴面罩鐵甲的痕跡,這是皮膚顏
色的差異!
另外兩撥人呢?趙任遠低聲道:「右方的那撥人,武功的底子似乎另闢蹊徑!尤其是他
們的手、手肘和腳,可能練得是鐵沙掌,金鐘罩這一顛的功夫!」
大悲和尚道:「傳說大漠鷹王的手下,有一批專門是攻下三路;亦即利用沙盾的作戰方
式!」
大悲的聲音,正好可以令所有的人「小聲」的聽到。潛龍則專注左邊的人,良久,才低
聲道:「左方的人,似乎他們的底盤功夫非常好。千斤墜、萬石飄的功夫,已然是爐火純青
的地步。」
大悲和尚大笑,又以適巧的聲音道:「大漠鷹王另一個主力,便是由手下弟子精英組成
的鷹陣。當然羅──,他們終日坐在鷹上翱翔,非得有一身好的千斤墜萬石飄不可!蘇小魂
一笑,竟玩弄起天蠶絲來,邊道:「小弟來玩個戲法調劑、調劑這無聊的夜晚,可好?」
潛龍當先拍掌叫笑道:「好啊──,好啊──,蘇小魂的天蠶絲天下聞名,就來點娛樂
吧!」
潛龍這一叫,無疑把在才數十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來。瞬時,他們的臉都變了;因
為,簡直是不可能。只見蘇小魂手上的天蠶絲突然間便化出了江南歌台舞榭的風光來。七、
八個仕女,各自神態不同;其間,還有蝴蝶、花叢繞其間。甚至,那是什麼花你都可以看得
明明白白。
蘇小魂一笑,將手腕一陣,只見變成一名少婦漫步在花園之中;而那花園的花,全是一
模一樣。潛龍當先叫了起來,道:「這是君子花!」
蘇小魂一笑,手又一抖,只見那少婦彎身擷了一朵花上來。這回,是趙任遠叫了:「那
是牡丹!」
蘇小魂又笑,手再一振,那少婦手中的花又變。立即,有人開始猜測了。「玫瑰」、
「菊花」、「劍蘭」、「芙蓉」……。蘇小魂越變越快,眾人情緒也越來越高昂。他們已然
完全投入其中,為蘇小魂在天蠶絲上的絕技所傾醉!眾人爭答的高潮,忽然,蘇小魂朗笑一
聲;那天蠶絲在半空中竟自變化成了「晚安」!兩字。
眾人至此,才驚然發覺大悲和尚他們三人已先睡了一個時辰。現在,是蘇小魂睡,大
悲、潛龍、趙任遠三人守衛的時候了。眾人發現上了蘇小魂的當,已莫可奈何,只有眼睜睜
的看著這蘇臭小子,一伸懶腰,躺下──。
蘇小魂是被搖醒的,一開眼,就看到大悲和尚等三個人愁眉苦臉的。蘇小魂訝道:「干
嘛──,有什麼不對?」
潛龍當先叫道:「什麼都很好。只是沒有了馬匹!」
蘇小魂一愕道:「這是什麼意思?」
「這意思是所有的馬都被毒死了!」趙任遠苦笑道:「今天一大早,那三撥人都先後走
了。沒想到,過不了一頓飯的時間,咱們的八匹馬全吐白沫,倒地就……。」
大悲和尚苦笑道:「唯一可以安慰的,是我們還有這一池水在。死的時候,還不至於太
難看。蘇小魂一歎,望向天上的巨鷹,啼了一聲便遠遠揚去。不久,馬的味道卻引來了些禿
鷹盤旋。蘇小魂歎道:「現在只好吃禿鷹肉了。」
趙任遠苦笑道:「怎麼抓?你會飛不成?」
蘇小魂一笑,道:「我不會飛。不過,那些笨禿鷹會下來。」
大悲和尚歎了口氣,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正是鳥為食亡。」
潛龍急道:「別打啞謎,快點說了吧!」
潛龍真覺得是在火爐裡面了,他就窩在馬之下。就是蘇小魂這小子想出來的屁方法。先
把地面刨個洞,大躲了進去,上面再蓋上了馬,這等那些白癡的禿鷹自投羅網。兩個時辰下
來,現在已經是正午時分,足足可以把人烤出油來。就在潛龍著實受不了的時候,上面有了
異響,顯然真應驗那句鳥為食亡!
便此一瞬,潛龍雙掌由地裡冒出,扣住一隻倒楣的鷹爪。同時往下一拉。這時,上面衣
衫之聲飄動,顯然蘇小魂和趙任遠採取了行動。
不錯!這一瞬間,蘇小魂的天蠶絲已然鎖住了鷹翅,用勁猛扯。而趙任遠,已不客氣的
連四拳,活生生賺下來這頓午餐!大悲和尚在幹什麼?他早就搭起了一個石爐,待禿鷹一落
手,便「嗤」的用石熱來毛。反正這裡的水不少,所以,這只碩肥的禿鷹真是不但毛光溜
溜,就是肉也洗得白嫩嫩。眾人喊了「一、二、三」──,便是群手齊伸,大嚼了起來。
趙任遠「嘖──」的一聲,道:「香、香──,這野味夠勁!」
蘇小魂笑道:「只怕比得上京城十八名菜中的烤鴨!」
潛龍瞪了大悲和尚一眼,道:「和尚,你不吃素?小心犯了清規,遭佛祖打入十八層地
獄。」
大悲和尚念了聲「阿彌陀佛」,道:「佛坐在和尚的心中,吃肉不吃肉,只看心想的是
什麼?」
蘇小魂一笑,道:「只怕一天沒有商隊經過,和尚便要在此吃一天暈了。」
不錯!無論大漠七十二騎或者是大漠鷹王的手下,他們一定不允許有旁人來。會來的
人,只為一件事──殺他們四人!這點,他們四個也很明白!
蘇小魂嘻嘻一笑,道:「我聽見遠處有人來了。」
潛龍訝道:「這麼快就要動手啦?」
潛龍說完,長吸一口氣便要站起來,只覺頭一陣昏眩,幾乎立足不住。趙任遠訝笑道:
「幹什麼?怕啦──?」
可不是,轟轟群馬奔騰的聲音,已然逐漸接近。前方,便已可見滾滾沙塵。趙任遠想扶
潛龍的同時,沒想到自己也是一陣昏眩!趙任遠大驚,叫道:「不好!中毒……。」
敵人的吆喝已是清晰可聞!蘇小魂心中一歎,道:「我們實在太低估這些大漠的子民
了。」
大悲和尚皺眉道:「到底……,他們是怎麼下毒的?」
蘇小魂奮力苦笑,答道:「禿鷹!他們在鷹上下毒!」
說完,轟然倒下的瞬間,只覺四周是人影圍繞!
***
俞傲和鍾念玉被綁在烈陽之下,十字架之上。他已經被綁了十天之久;每天,都會一名
大漠鷹王的手下給他們少許的水和食物。讓他們在最少的物質條件之下,苟延殘喘。每日,
舉目所望的,便是無垠的黃沙千里。
今天,顯然有些不同,當俞傲由昏睡中被水沖醒的時候,他發覺多了四根十字架,架
上,多了四個他極為熟悉的朋友。俞傲看著他們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要大笑起來。
潛龍當先問道:「瘋子──,你在這兒多久啦?」
「十天!」俞傲擠出一絲苦笑,道:「不多不少,正好十天。真謝謝你們來看我─
─。」
蘇小魂竟然還笑得出來,道:「還沒等到?」
俞傲一愕,笑道:「蘇兄果然是聰明人!」
趙任遠看看俞傲僅餘的左臂,歎道:「俞傲,你真像斷了翅的烤鴨。」
鍾念玉有氣無力道:「你等著吧──,大夥兒差不多,等一下脫了皮又曬,再脫皮。可
別叫給姑奶奶聽!」
大悲和尚歎道:「心靜自然涼!」
蘇小魂往遠天望去,果然又見一柱小龍捲風而來。蘇小魂一笑,向俞傲道:「大漠鷹王
的手下,在這附近藏了多少人?」
「沒有!」,俞傲道:「一個也沒有!」
蘇小魂點點頭,道:「那老小子的算盤倒真會打!」
大漠七十二騎果然挾在龍捲風之中而來。待蘇小魂六人由風沙過後睜開眼時,已然有十
數把森森長戟,抵住了自己六人的重要穴道。
一名為首的,策馬向前冷笑道:「嘿、嘿,名動中原武林的蘇小魂,想不到也有今
日?」
蘇小魂竟然還笑得出來,問道:「你老哥便是大漠七十二騎的頭頭?怎麼稱呼?」
那人大笑,取下鐵甲頭罩,露出滿臉鬍髯方字臉,惡聲道:「不錯。我便是七十二騎的
首領,簡皇雄!」
蘇小魂朗聲一笑,道:「簡朋友,蘇某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簡皇雄冷笑,道:「嘿──,你說說看。看哥哥我覺得夠不夠價值──。如果夠,倒是
可以讓你們死得乾脆。不過──,如果是想要簡……,嘿、嘿,大漠十八種求生不得,求死
不能的整人招式,任人銅身鐵骨也要哀嚎遍野!」
蘇小魂點頭,道:「不過,有個先決條件……。」
簡皇雄冷哼道:「什麼條件?」
蘇小魂道:「七十二騎之中,有一個是鷹王的人。我想,以他的身份來向你交換一件
事。」
簡皇雄雙目凶光一閃,道:「我怎麼相信你?」
蘇小魂一笑,道:「那就看你的判斷了。」
簡皇雄沉默了一下,眼中殺機又起,投向蘇小魂道:「你想交換的是什麼條件?」
蘇小魂道:「將我們的首運回中原。蘇某的這些朋友,可不願意埋異域!」
簡皇雄狂笑,道:「這個簡某可以答應你!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蘇小魂歎一口氣,道:「前天我在天鷹堡見過那個人,你們全帶著頭罩,一模一樣叫蘇
某怎麼認得出來?」
簡皇雄一愕,訝道:「果真如此!不錯,前天我們是各自出去玩樂一頓,想來你說的倒
沒錯。」簡皇雄點頭,下令道:「全部取下鐵甲面罩!」
立即,七十二騎紛紛伸手取下了面罩,昂坐於馬背上。每個人的眼光齊齊投向蘇小魂,
心裡禱告著,千萬別惡搞指到自己頭上來。
蘇小魂環顧眾人,笑而不語。那簡皇雄不奈煩道:「蘇小魂,你可是出爾反爾……。」
蘇小魂朗笑一聲,一呶嘴道:「就是你後面的一排第三個!」
眾人一訝異,眼光齊齊投向那人。簡皇雄也立即回頭找去,看看是哪個傢伙吃了熊心豹
膽。簡皇雄已然看清了是哪個,大怒道:「邱元和,是你……。」
簡皇雄一句話未完,只覺腦門上空赫然有一道無以匹敵的凌厲殺機,當空罩下。簡皇雄
大驚,硬是把未完的話打住,手上長戟便要往後挑去。只可惜,他那句話永遠沒有出口的機
會。沒有,不但是簡皇雄,包括七十二騎七十二個人。因為,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
冷明慧由冷知靜手中接到大漠七十二騎全軍覆沒的消息,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七十二人
是自精心調教出來的,竟然會如此不堪一擊?更叫人難堪的,是大漠鷹王根本沒死,而且,
還命令手下把七十二騎的體駝了回來;擺在阿克蘇城外排成一列。
冷明慧強迫自己冷靜的站了起,朝冷知靜淡淡道:「隨爹出去看看!」
七十二騎可排的真整齊,九人一列成八行。致命傷,全部都是在頭部!冷明慧已然看
出,出手的人,有般若線指、大悲指、快刀、大內秘功,以及一種似乎是簫所擊破太陽穴的
手法所殺!天蠶絲呢?冷明慧想起一個傳說,蘇小魂從不殺人。
冷明慧蹲下身,檢查那些人的手腕,駭然發覺,七十二個裡面有六十個的手腕外關穴已
被震破!冷明慧倒吸一口氣,站了起來,回身便進入城內!
冷知靜跟在一旁問道:「爹──,可有什麼發現?」
冷明慧道:「以後千萬記得,爹若是你,遇到蘇小魂最好立刻閃遠一點!」
冷知靜道:「難道沒有殺他的方法?」
冷明慧冷冷一笑,道:「有──,當然有──。爹現在就去見瑪哈王爺──。」
冷知靜訝道:「爹要見阿克蘇王朝的統治者……?」
冷明慧和冷知靜此時已然到了城裡。冷明慧停住了步,道:「知靜!爹命令你立刻回中
原,和你叔父會合。」
冷知靜道:「爹的意思是……?」
冷明慧仰天長歎一聲,道:「爹打算勸瑪哈王爺發兵,先打下天鷹堡。緊接著,便揮軍
來進,打入中原。」
冷知靜急道:「孩兒留在爹身旁……!」
冷明慧四下看了看,才道:「靜兒──,這次揮軍作戰,大是生死難料。冷楓堡到了你
這一代,便只剩你一個。所以,要你先避開戰禍。再說,你回到中原,也可以收內應之效。
爹的用心,你明白了嗎──?」
冷知靜顫聲道:「可是孩兒願與爹同生共死……。」
冷明慧一歎,輕撫冷知靜的頭,道:「爹有時心裡也會想,爭了這半生的名利,所為何
由?而今,已是騎虎難下,若是爹有所不測,你便自歸隱到山林之中,莫再有與世爭
逐……。」
冷知靜急聲道:「爹──,不會的,你不會死的。天下間,還沒有人可以勝過
你……。」
冷知靜仰天一長笑,豪氣道:「靜兒,你放心。以爹的名號,尚不至於悲觀若此。你按
爹的指示去做吧!爹現在就謁見王爺去──。」
瑪哈王爺一見到冷知靜,立即迎上前來,握住冷知靜的手,急道:「國師,寡王聽說先
生一手調練的大漠七十二騎已然全軍覆沒?這是怎麼一回事?」
冷知靜笑道:「王爺放心!只不過大漠鷹王那叛徒由中原請來頂尖的高手,將七十二騎
殂殺而已。」
瑪哈大驚,道:「那……那要如何是好?」
冷明慧一笑,道:「王爺放心,在下已經想到一條好計,可以將大漠鷹王連根拔掉─
─。」
瑪哈驚喜道:「國師的意思是……?」
冷明慧笑道:「在下已經得到天鷹堡的所在位置,而且,裡面也潛伏了人。」
瑪哈大喜道:「這太好了。哼!本王三年來被瑪拉哈這叛賊所苦,正愁找不到他隱身的
地方。這次,嘿、嘿,非得連根拔除這禍害不可!」
冷明慧點頭,道:「王爺當發佈命令,說將在五天後出師東進。其實,三天後即攻個他
們措手不及……。」
瑪哈大笑道:「此真妙計。此計似乎是中原三十六計中的暗渡什麼?」
冷明慧笑接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瑪哈笑道:「對、對!我們明裡一支軍隊開拔,由本王率領。暗裡,便煩請國師由另一
路自背後攻擊!」
***
大漠鷹王真是開懷暢飲!可不是,不但俞傲、鍾念玉、當今中原武林中最轟動的四個人
也來到自己大鷹堡作客,他這個做主人的怎能不高興?
酒過三巡。大悲和尚朝大漠鷹王道:「鷹王本名,可是瑪拉哈?」
大漠鷹王臉色一愕,半響,點頭道:「不錯!」
蘇小魂抱拳道:「原來鷹王便是阿克蘇王朝的繼承人,瑪拉哈王爺──。」
大漠鷹王瑪哈拉長長一歎,道:「本朝所發生的事,你們知道了?」
蘇小魂道:「略知一、二,請王爺詳說!」
鷹王瑪哈拉喟然道:「這事,可是由趙任遠趙大人傳出來的?」
趙任遠道:「是本朝聖上,親口向我們提及的。聖上大不相信王爺會有造亂之舉。想是
阿克蘇王朝有了變化?」
鷹王瑪哈拉點頭,道:「本王和中國皇帝在十年前有一面之緣。當時,兩人相談甚歡,
而中原皇帝,那時還只是太子而已。」
趙任遠道:「是!這點,本朝聖上也有提及──。」
瑪哈拉點點頭,道:「當今阿克蘇王朝的統治者瑪哈,便是本王的兄弟。三年前,中原
來了一位冷明慧,竟然暗中和瑪哈勾結,發動兵變。一年前,本王曾聚集了忠貞之士加以反
擊。誰知,此時那冷明慧又再度到達大漠來,今本王損兵折將,只好退避大漠之中。只恨軍
糧所需,不得已,只好打起強盜招牌,收取保護費了--。」
瑪哈拉說到後來,音調低沉,大有英雄氣短之概。蘇小魂聞言,淡淡一笑,道:「王爺
何必作如此言。男子漢大丈夫,當是能縮能伸。只怕這三年來,阿克蘇城內在叛王的統治
下,早已是怨聲載道了吧?」
瑪哈拉一歎,道:「正是。這罪過正是本王一手造成。當年,本王若不是沉迷於武學之
中,當不至為叛王所乘。今日想來,當真是罪深之極──。」
大悲和尚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王爺有此心,來日阿克蘇王朝子民當是有
福了!」
瑪哈拉苦笑道:「收復失土之事,只怕艱難!」
鍾念玉可忍不住了,叫道:「喂──,大漠什麼王的,姑娘我可是為了你才曬那十天十
夜的啊──。你別這麼婆婆媽媽好不好?中國古時候有篇文章叫『過秦論』,裡頭有句話;
『仁義之不施,攻守異勢耳。』你聽過沒有?」
鍾念玉這段話,只聽得鷹王手下人人臉色大變。有誰敢如此頂撞教訓阿克蘇王朝的君
王?那瑪哈拉原先也是臉色一變,繼而大笑道:「好──,好──。便憑諸位英雄和本王同
生共死的豪氣,那叛王又算什麼?」
潛龍大笑道:「悶了這麼久,這話終於讓我開胃──。來、來,在下當先大吃、大吃─
─。」
眾人之間,似乎立即湧上了傲笑沙場的壯烈氣勢;你一杯,我一杯的飲了起來。可不
是,沙場上可不比武林決鬥。這是成千上萬的衝鋒陷陣,怎麼殺人與被殺,只怕誰都不很明
白。大漠鷹王面對這些自己從未謀面的六人,心中不禁激動了起來。他轉眼看看三年來和自
己同生共死的愛將們,每個人也都感動了。可不是,這六名中原人士,千里迢迢到大漠來,
為的只是正義和真理!大漠鷹王只覺自己眼眶一濕,便仰口大飲了起來。
***
瑪哈真是可以大笑了。冷明慧的計謀果然利害。第七天,已然攻破了天鷹堡。入堡的阻
力並不大。瑪哈站在堡的頂樓,環目四顧,不可一世。
冷明慧在旁道:「王爺!此時絕不可以懈怠!乘此時機,正好可以將叛軍一舉消滅!」
瑪哈大笑,道:「國師所言甚是!正是中國名言上的『乘勝追擊』!」
冷明慧道:「這次攻擊成功,只怕是敵軍有意退敗;所以,我方必須來個措手不及,往
前猛進。將敵軍一舉殲滅。如此後患一除,便可揮軍東進,入玉門關,直指中原!」
瑪哈大笑,道:「一切聽國師的便是!」
第十天,兩軍交戰於和闐河上游;第十五天,大漠鷹王的部隊已然退到塔里木盆地的邊
緣。第二十天,大漠鷹王的部隊退到塔里木河南岸頑守。一守,便是十日。
冷明慧和瑪哈坐在戰車上遠眺。瑪哈笑道:「國師,是不是可令將士們休息之後,養精
蓄銳再打?」
冷明慧皺眉道:「不妥!若是讓他們渡過了塔里木河,只怕往後便困難了許多!」
瑪哈笑道:「國師,你是太憂慮了。如果敵軍渡了塔里木河那我們正好兩岸夾擊!豈不
更妙?」
冷明慧搖頭一歎,正要說什麼,已然有名探子來報:「敵軍已偷偷渡往塔里木河北
岸!」
***
唐羽仙的心如火灼,一個月來,四陲大漠上的戰事不斷。先後的消息是,天鷹堡已然失
陷,蘇小魂一干人和大漠鷹王往北退。接著,又傳來的消息是,大漠鷹王的部隊已經退出塔
裡木盆地,到達塔里木河的對岸!
唐羽仙茫然的看著鍾玉雙走來。鍾玉雙道:「妹子,你是在擔心蘇哥哥嗎──?」
唐羽仙看著鍾玉雙已七、八月大的肚子,低聲道:「姊姊不擔心嗎──?」
鍾玉雙奇特的一笑,搖頭道:「不用擔心的。蘇小魂的武學造詣,天下間,只怕還沒人
能殺得了他。況且,鷹王的部隊撤退,並沒有太大的損失。」
唐羽仙訝道:「姊姊的意思是,他們故意的?」
鍾玉雙一笑,道:「不錯!這恐怕是你蘇小魂哥哥想出的誘敵之法。讓敵人的兵力分
散、疲憊。只怕即將在塔里木河一仗,便可以分得出勝負來。」
唐羽仙道:「可是,阿克蘇王朝的兵多將廣。而且,又有冷明慧這老狐狸……。」
鍾玉雙淡淡一笑,道:「妹妹的意思,是不是也想有大漠之行?如此才能放心?」
唐羽仙臉一紅,點點頭!鍾玉雙一笑,道:「也好!妹妹此去,更自多加小心。代姊姊
向小魂問好!」
唐羽仙往前,握住鍾玉雙的手,激動道:「玉雙姊姊,你待小妹真好──。小
妹……。」
鍾玉雙一笑,道:「傻妹子,說那些作什麼?來,姊姊幫你收拾收拾。」
唐羽仙眼眶一濕,點頭微笑,扶住了鍾玉雙,道:「玉雙姊姊,小妹到了大漠,你也差
不多要生了。要好好保重啊──。這樣蘇……蘇哥哥才會安心!」
鍾玉雙一笑,牽住了唐羽仙的手,進入秋楓夢玉園!
唐羽仙自廣靈延長城一路往大漠而去。第二天,已然到了黃河旁的河曲。唐羽仙到了河
曲,方自換了一匹好馬,冷不防撞見了由關外回來的冷明冰。冷明冰是接到冷明慧的通知,
自關外回來和冷知靜約見於河曲城內。沒想到,竟暗中看見了唐羽仙。冷明冰一聲冷笑,便
策馬到唐羽仙面前,冷冷道:「唐丫頭,這你這回往那兒跑?」
唐羽仙雙眉間煞氣一濃道:「好得很──。姑娘也正想找你這死老頭子算帳!我們到城
外去!」
冷明冰冷笑道:「請──。」
唐羽仙也不答話,便自策馬急去。冷明冰一聲吆喝,追隨唐羽仙之後到了城外。
唐羽仙正策馬快奔,前方,竟也有一人快馬而來。唐羽仙雙眉一皺,凝目望去,來的人
竟然是冷知靜!唐羽仙嘴角一絲冷笑,取刀在手,迎馬而上。
冷知靜也沒想到前面來的這位是唐羽仙,待要拔出家傳的冷楓劍時已然不及。蟬翼刀由
天地之間而來。冷知靜大喝,翻身下馬,緊貼著地面滑開七尺。這應變,已屬是一流高手。
無奈,唐羽仙的刀,已然不只只是一流高手而已。只見刀勢不變,迎冷知靜頭罩下。
冷知靜一驚,就地來招「懶驢打滾」堪堪避過;誰知,後頸已被唐羽仙出指點了四處穴
道。立即,天柱兩穴和膏盲兩穴一陣巨痛,便自站立不住,倒了下來。唐羽仙一拉馬回頭,
反手一刀便要砍。此時,破空而來一條鞭影,正是冷明冰的鞭刀,硬是嗑住了唐羽仙手上的
蟬翼刀!
唐羽仙一笑,刀彈起,正是用的「三天極門」天地心法中的「照曠」、「混冥」兩式!
這兩刀,大有神鬼驚避之能。那冷明冰也是一駭,吸氣後退,瞪視唐羽仙不敢置信。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怎麼,冷老頭,你怕啦──。」
冷明冰沉聲道:「剛剛那兩招,是誰傳授給你的?」
唐羽仙冷笑,道:「又怎樣?」
冷明冰沉聲道:「你可知老夫手上的鞭刀,當年是那位武林前輩的武器?」
唐羽仙冷哼,道:「李風雪前輩!」
冷明冰道:「不錯!老夫奇怪,為何你的刀勢和李前輩的武功心法如此接近?」
唐羽仙先是一愕,隨即心裡明白。昔年龐龍蓮借皇甫秋水之口傳給她們武學心法。而龐
龍蓮的師父可是李風雪的徒弟。是以,自己的武功心法和眼前冷明冰自是一脈同源。她心下
明白,嘴角只是冷笑而不說破。
冷明冰又喝道:「丫頭,你說不說?」
唐羽仙冷冷一笑,道:「姑娘不高興說──。」
冷明冰仰天狂笑道:「那怪不得老夫辣手了──。」
冷明冰暴喝一聲,人鞭合一,化成長長一道殺機迎向唐羽仙而來。唐羽仙心下大驚,這
冷明冰號稱天下第一武侯,果真是驚人之至。心意念起,手上立即化成一十六刀法,展開三
天極門的心法。以快打快了起來。十六刀法一使完,唐羽仙駭見冷明冰的鞭勢不減,依舊如
長槍自空長鋌而來。唐羽仙一提氣,便又連連使了三十二路刀法,才算免強止住這一陣攻
勢。
驀地,半空中冷明冰狂嘯一聲,又自引鞭而下。唐羽仙見那鞭刀直挺如長槍而來。一歎
道,將三天極門的功夫使到極至,一路六十五刀法!第六十五刀,是龐龍蓮自創衍生而來,
已脫出規胄六十四刀之外!
冷明冰此回三退三進,早已想好這鞭可以將唐羽仙斃命在鞭下。所以,當唐羽仙已然使
完了六十四刀,冷明冰實在太有把握了。他已決定全力搶進!卻此時,唐羽仙手上的蟬翼刀
竟自跳了起來。這真是不可能的。冷明冰簡直不敢相信竟有人用刀割破自己手臂,讓血狂激
對方的雙眼!不可能,冷明冰還是不敢相信!
唐羽仙的蟬翼刀先在自己的右臂上噴激一道血柱往冷明冰雙眼;同時,那蟬翼刀往前一
挺,使自穿入了冷明冰左肩!唐羽仙一伸左手,又將蟬翼刀拔了出來。冷明冰慘叫一聲,鮮
血噴出,痛徹心骨!冷明冰又一聲呼嘯,倒翻,便往原路狂奔而去!
唐羽仙正噓一口氣,冷不防,後身穴道被人制住!
×××塔里木河北岸的支門,是臨河的一個小鎮。大漠鷹王瑪哈拉所聚集力量的所在,
便是在此造了龐大的工事城堡。對岸,阿克蘇王朝統治者瑪哈的軍隊遙遙相對。
退守到支門的三天來,瑪哈拉的部隊全數盡力縫製皮囊,至今,已完成了上萬個之多。
瑪哈拉對於蘇小魂這個建議實在奇怪,已不止一次訊問於他;蘇小魂只是笑而未答。另外一
件相當奇怪的,就是潛龍挑選了一百名壯士,每日唯一做的事,就是潛於塔里木河之中。
第四天,在支門北方的托克蘇已然和阿克蘇的瑪哈達成協議,發兵往支門而來。此時,
對岸的瑪哈亦大有隨時發動攻擊之勢,打算兩面夾擊!
瑪哈拉為此情勢,不時巡視塔里木河河岸;只見在蘇小魂的督導之下,將大量的皮囊裝
沙,用船舟運在塔里木河下游,沉於河底之中。瑪哈拉心裡奇怪,只是調兵遣將戎事煩忙,
也只得依這些中原好友之計而行。正當瑪哈拉巡視了一回,撥馬回頭的同時,眼前,另有一
名中原打扮的蒙面壯年漢子,也騎在一匹碩壯高馬之上冷視。
瑪哈拉一愕,道:「閣下是……?」
那人冷冷一笑,道:「閣下便是大漠鷹王?」
瑪哈拉道:「不錯!閣下想是來自中原!」
那人點點頭,道:「很好──。聽說大漠鷹王縱橫大漠千里,手下『天鷹三十六撲』,
未逢敵手!」
瑪哈拉雙目精光一閃,道:「閣下的意思是……?」
「領教!」那人話聲一落,隨即由馬背上揚身而起,雙掌成爪向瑪哈拉扣來。大漠鷹王
冷哼一聲,雙臂一振,也自由座下那匹黑駒上躍起;亦是雙掌成爪,往前擊去。瞬時,兩人
在半空中已交手了二十來回。
這一突變,引得鷹王手下齊齊騷動,皆圍了上來。蘇小魂和大悲和尚止四下督促河事工
程,見那端大有騷動,且見鷹王和一蒙面漢子在半空中相撲交擊不已!
大悲和尚訝道:「此人好深的功力,竟可以在半空中和鷹王交互撲擊!」
蘇小魂注視了一會,笑道:「你看,這像不像兩隻鷹在天上決鬥?」
大悲和尚一愕,旋即失笑道:「莫非是葛浩雄那小子來了?」
兩人大笑,便往場中而去。只見半空之中,那人和鷹王已然足不著地的互攻了一百零八
招之多。驀地,鷹王口中一聲長嘯,雙臂暴震;那人也是長嘯一聲,雙爪推出,轟的在半空
一響,兩人齊齊落回馬上,互瞪視對方!
鷹王點頭道:「閣下大鷹爪力,天下恐怕已無出其右!」
那人亦大笑,道:「鷹王的撲擊殺法,當真可稱得上是西域神技!」
兩人惺惺相惜,皆大笑了起來;此時,已無再有出手之意。蘇小魂乾咳了一聲,走到那
人面前,笑道:「喂──,葛大幫主,這下你心滿意足了吧──。」
鷹王聞言一愕,道:「這位便是中原武林上,大名鼎鼎鷹爪幫的幫主葛浩雄?」
蘇小魂歎道:「不是他還有誰?」
那人仰天大笑,一扯下面罩來,果然是葛浩雄。只見他朝蘇小魂笑道:「蘇兄弟,別來
無恙乎?」
蘇小魂前後打量了葛浩雄幾眼,笑道:「鷹王,在下突然有個好計謀,正好可以借重葛
幫主一用──。」
葛浩雄叫道:「喂──,讓我喘口氣吧!你這腦袋瓜子想出來的好計謀,往往是會累壞
自己人的!」
「可不是!」潛龍全身濕透的走過來道:「老葛,你看看兄弟這副樣子,你就可以心裡
有個準備啦──。」
當蘇小魂把全套作戰計劃說完的時候,所有的人全瞪住他,而且是冷冷的看著!蘇小魂
苦笑道:「別這麼看我,我可也不輕鬆啊──。」
葛浩雄歎了一口氣,道:「你倒真會替別人設想──!」
蘇小魂道:「人盡其材嘛──。葛兄手下有上萬的弟兄,所以,喬裝成鷹王領兵對抗托
古蘇南下的部隊,應該不會太離譜。況且,葛兄的身材和武功路數,正和鷹王相差不多。此
舉,正好可以矇騙阿克蘇的瑪哈,讓他誤以為鷹王的部隊往北走,全力和托克蘇交戰!」
潛龍道:「你想得倒美喔──。引誘阿克蘇那個瑪哈揮軍過河來個兩面夾擊,其實,叫
潛龍哥哥我帶領那一百名水師潛到河底將皮囊阻止的水流放開,好來一個水淹之計。當真是
美得很!」
鍾念玉嗔罵向潛龍道:「你抱怨什麼?我和俞傲還得在上面乘船激流而下呢!你不怕暈
船你來──。」
蘇小魂一笑,看向趙任遠。只見趙任遠苦笑道:「暈船?算什麼!趙某還得騎在巨鷹上
俯衝攻擊的咧──!」
於是,所有的目光,又投向大悲和尚,那和尚幾乎快哭了!大悲和尚長歎道:「誰要跟
老衲換?叫和尚我埋藏在沙堆之中,出爐時那不成了叫化雞!」
蘇小魂很愉快的笑起來了,道:「好極了,大家的任務都一清二楚了!」
瑪哈拉點頭,道:「多謝蘇兄把親刃瑪哈這叛賊的責任,由兄弟來負責──。」
蘇小魂微笑道:「此役成敗,便看王爺你這著棋子,看看你的主力部隊能否擊潰瑪哈的
部隊了!」
瑪哈拉點頭,道:「瑪哈的軍隊裡,有許多本王的舊部屬,只是攝於瑪哈的淫威之下。
只要本王一露面,加上諸位兄弟在前仗中造成聲勢,擊潰他們的軍心。到時,必可以引起倒
戈相向之功!」
蘇小魂點頭,笑道:「冷明慧自以為潛伏在王爺陣營中的探子,王爺可以令他再發出假
情報了──!」
鷹王瑪拉哈一笑,道:「葛兄和托克蘇軍隊的決戰,打算是定在什麼時候接觸?」
「明晚!」蘇小魂笑道:「後晚子時,交戰於沙雅城郊!」
潛龍突然皺眉道:「蘇老哥哥,你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我?」蘇小魂面對所有的目光,笑道:「飲酒作樂!」
***
唐羽仙醒來的時候,心下著實懊惱不已。她忘記了冷知靜被自己擊傷的部份並不嚴重,
況且,以冷知靜這些日子來的修為大有進境,以至自己反而被有機可乘!
眼前,冷知靜正含笑的看著她。唐羽仙冷冷道:「冷知靜,你把姑娘要帶到那裡去?」
冷知靜一笑,道:「我們現在已經通過了殺虎口,正往察哈爾盟部而去。」
唐羽仙已然可以感覺到是在一部又快又穩的馬車上。她聞言,驚道:「你……你打算去
哪?」
冷知靜淡笑道:「關外!」
唐羽仙臉色一變,道:「關外?你要去女真族?」
冷知靜點頭一笑,道:「在下打算經過卓索圖盟,越遼寧離奉天,到長白山脈去。唐大
小姐,你覺得這條路怎樣?」
唐羽仙還能怎樣?她冷冷一笑,道:「冷明冰那老頭子怎樣啦?只怕他從今以後不敢再
有第一武侯自稱!」
冷知靜聞言一笑,道:「多蒙關懷,我叔父好得很。當然,如果你自以為打敗了天下第
一武侯,那未免可笑!」
唐羽仙臉色一變,道:「你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冷知靜微笑道:「難道你真以為你那第六十五刀便可以打敗在下的叔?」
冷知靜放聲大笑,道:「那時,他最少有四次機會可以殺了你!」
唐羽仙眼中露出一絲恐懼道:「為什麼他不下手?」
「問得好!」冷知靜道:「你曉不曉得在下的叔父去了哪裡?」
唐羽仙譏誚道:「如果是去死,那倒大快人心!」
冷知靜仰首大笑道:「不是,當然不是!他是去發帖子!而且是發給鍾字世家。」
唐羽仙冷聲道:「什麼意思!」
冷知靜輕浮的摸了唐羽仙一下臉蛋,道:「沒什麼。不過是我們兩個人的喜帖罷了─
─。」
***
鍾玉雙看到冷明冰投射在外莊的帖子時,心一直往下沉。不禁體內氣機一窒,便昏了過
去。鍾夢雙可慌了手腳,急把妹妹扶了進去。一陣施救,鍾玉雙才悠悠醒來,一入目,那張
紅色喜帖,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鍾夢雙急道:「小妹──,身子要緊!」
鍾秋雙也在旁勸道:「小妹,這事姐姐們和你一樣心急,你有身孕,就別多想了。讓姐
姐們來設法。」
鍾玉雙只覺心中一陣痛楚,泣聲道:「羽仙……羽仙好不容易由歧途上走回正道。而
今……而今冷知靜那禽獸竟作出這種下流的事。羽仙……羽仙她……。」
鍾楓雙過去,拍拍鍾玉雙的背,道:「小妹,你放心。姊姊們和你一樣把羽仙看成自己
的姐妹。你心裡著急,我們又何嘗不急?你放心吧!這事,爹和伯父自會有斷處!」
門口,鍾伯和鍾濤境踏了進來。鍾濤境朝鍾玉雙慈祥的看了一眼,道:「玉雙,你先躺
下歇著!」
鍾玉雙聞言,不敢有違,只好默默的躺回床上。鍾伯一歎,走到床沿拭掉這位自幼即是
自己最疼的小女孩眼淚,道:「你放心!這事已經由長老會議討論過!」
鍾夢雙急道:「長教們的意思是怎樣?」
鍾伯淡然一笑,道:「將唐羽仙名列伯父名下,收為義女!」
鍾濤境雙目一閃,道:「這意思就是說,唐羽仙今後起,便是鍾家世家的人--。」
鍾字世家的人,天下無人敢犯!鍾玉雙心裡一感動,淚又流了出來,激動道:「那……
那是不是通告天下了?」
鍾濤境點點頭,道:「我們已事先通知了唐門。唐門老太太很高興這件事。唐門現任掌
門唐雷將往鍾字世家而來,共商拯救羽仙的方法──。」
鍾玉雙急道:「那……時機上是不是太遲了?」
鍾伯藹然一笑,道:「你這孩子都快當母親了還這麼急躁?放心,長老會已然決定先派
三名弟子前往追尋羽仙的下落!」
鍾濤境一笑,道:「不知有誰自願前往?」
「我願意──。」鍾家三位姊姊齊齊叫道。
鍾玉雙看著三位姊姊那急切的勁,不禁,淚水又滑了出來,顫聲道:「姊──,你
們……,對我太好了──。」
鍾伯哈哈仰天一笑,道:「傻孩子,她們是對伯父好啊──。可別忘了,羽仙這丫頭是
伯父的女兒──。」
眾人此時,不禁舒了一口氣,都笑了起來。
***
柴溝堡,是個不小的城鎮。經過一天的狂奔,冷知靜的馬車已然進入柴溝堡內。入夜時
分,冷知靜挑了個靜僻的客棧,將唐羽仙扶了進去。冷知靜滿意極了,因為這客棧的前館,
吃喝的並沒有武林人士,全是一些砍柴的樵夫,三兩成群的坐著吃喝,喧囂不已!
上等房的佈置倒也不俗,冷知靜打發小二走後,環顧四周,點點頭,道:「唐大小姐,
怎樣?這兒雖比不上唐家豪華,可是充當新房,那也將就了便是──。」
冷知靜說完,隨手解開了唐羽仙的啞穴,道:「你的意思怎樣?」
唐羽仙臉色一變,道:「無恥──。還虧你曾是冷楓堡的少堡主。這種採花賊下三濫的
把戲你倒做得出來──。」
冷知靜仰天長笑,道:「冷某和你唐大小姐那點配不上?若是不知好歹,只怕以後你受
的苦也就多了!」
唐羽仙一咬牙,道:「你若敢稍有非禮,我便咬舌自盡。死後化成厲鬼回來找你!」
冷知靜嘿嘿一笑,道:「只怕你沒這機會……」。
冷知靜說完,便出手點了唐羽仙聽宮、頭維和啞穴!唐羽仙只覺全身力勁一,那冷知靜
便大笑伸手,扯開了她的衣服。唐羽仙眼中含淚,只見那冷知靜滿臉的報複眼神和肉慾表
情,恨聲道:「嘿、嘿,我得不到鍾玉雙那賤女人,找你也不錯!哈……,只怕,現在那賤
人正急得如火上蟻──。哈……。」
***
千里之外,大漠之上,此時才開始夕陽西下!蘇小魂當真坐在舟舫之上飲酒作樂。大有
邈視對岸的瑪哈軍隊於死人般,狂飲狂歌了起來。
瑪哈看了可是心裡七上八下,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冷明慧則深思不已,皺眉遠眺!
此時,一名探子傳來了消息:「大漠鷹王和托克蘇的軍隊對峙於沙雅。預定交戰的時間,本
夜子時!」
冷明慧眺望洋面上的蘇小魂,點頭道:「好個諸葛孔明的空城計!」
瑪哈訝道:「國師的意思是……?」
冷明慧冷笑道:「據我方潛伏在那叛賊軍營中的消息,大漠鷹王已然引軍北引,先對上
了托克蘇的軍隊!」
瑪哈領悟,笑道:「所以,他們現在營中空虛,故意派人在河面上飲酒作樂,其實只是
個空城計?」
冷明慧一笑,冷聲道:「不錯!」
瑪哈大喜道:「那……,我們是不是現在就發動攻擊,來一個乘其不備?」
冷明慧搖頭,道:「不行,需等到今夜子時以後!」
瑪哈訝道:「為什麼?」
冷明慧冷聲道:「需讓叛賊和托克蘇那邊真正打了起來,最好是兩敗俱傷時,我們才好
過河截斷叛賊的後路!如果太早去了,難免會引得那叛賊回兵相救,或者遠循而去。此一
來,這兩者對我方都不利!」
瑪哈笑道:「對、對!等他們鶴蚌相爭,我們再來個漁翁得利──。」
冷明慧大笑道:「王爺的中文造詣,已大有進步──。」
瑪哈大笑,道:「不是如此,焉能逐鹿中原?」
蘇小魂坐於舟舫之上,舉目望去,一抹夕斜已然落入滾滾黃沙之中。天地間,升起了肅
殺的氣機!對岸,森森戟林,大有破江而來之勢!他微微一笑,又自斟酌了一杯,仰天長嘯
一聲!此時,只見對岸中,亦有一舟舫快速而來。蘇小魂凝目望去,立在船首上的人,赫然
便是冷明慧!那船已然接近到四丈前,便自停住!兩舟遙遙相對,那冷明慧也是笙舞齊起,
高吭飲酒作樂。
蘇小魂大笑,道:「冷堡主自武當山一別,半年來可好?」
冷明慧也是一番狂笑,道:「在下好得很!蘇老弟由中原奔波到大漠之上,想來也頗是
有閒情雅致!」
蘇小魂微微一笑,道:「你我二人既都是有閒人,何不過來,好好談論一番風花雪月─
─。」
冷明慧引聲大笑道:「兄弟也有這個意思!蘇兄請過來坐坐如何?」
蘇小魂一笑,道:「既然我們彼此有意,又不肯到對方船上,不如令兩方相互靠近,隔
檻相談……。」
冷明慧笑道:「好──。這變通之法甚佳!」
江面上,兩方已然逐漸接近到了七尺範圍,便自停住!
冷明慧舉杯,往蘇小魂笑道:「蘇兄風騷中原千里地,冷某以此杯清酒向蘇兄道傾心之
情──。」
蘇小魂也舉杯,笑道:「冷堡主號稱天下第一諸葛,武功機智,獨步宇內,蘇某早已和
心景仰之至。」
冷明慧點頭,一歎、一笑,道:「請──。」說完,便自仰頸大口一飲而盡!這一舉動
落入蘇小魂眼中,不禁吃了一驚。冷明慧全身上下,最少有七處不可救藥的空門;而今兩軍
交戰在即,他又為什麼這麼粗心?便此一刻,蘇小魂小魂已然明白,冷明慧今日此時心情,
正如同當時龐龍蓮和自己飲茶時間。龐龍蓮昔日曾言」與群共訪海外仙山」之事,日後想
起,龐龍蓮彼時的心境,大是歎蘇小魂是敵非友。今日,冷明慧又何嘗不是如此?今夜兩軍
一戰後,此生只怕再無相見之期!
蘇小魂一想及此,亦舉杯暢飲,歎道:「天下,只怕再無第二個冷明慧!」
冷明慧點頭無言,低聲吟道:「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
蘇小魂仰首望天際雪月,續道:「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冷明慧斟滿一杯酒,未飲,向天際,望酒珠落江,高吭道:「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
會難重──。」
蘇小魂淡淡看了冷明慧一眼,道:「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者香同?」
冷明慧長笑,笑聲絕處,自有一絲落漠。出聲又是低吟道:「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
曉風殘月。」
蘇小魂將整酒高舉,盡入口中。微頓,微歎接下:「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
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兩人又復沉默。各自自斟自酌。良久,月已漸至中頂,臨江上,正是千江有水千江川!
此際,那冷明慧高吭長嘯入雲端,良久,迥音始散盡!冷明慧將杯三座全注滿了酒,朝蘇小
魂道:「冷某以此酒三杯,敬天、敬地、敬你!」說完,雙掌往桌一拍按,只見那三杯酒齊
齊升至半空之中,迸裂開來。酒珠四方下,正如急兩亂打。
那端,蘇小魂敲著當歌,放喉長吟:「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
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冷明慧此時已下令回航,那端,蘇小魂的歌聲不絕:「亂石崩震,驚濤裂岸,捲起千堆
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仙扇綸巾,談笑
間,強虜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子時已至!冷明慧踏上了岸,回道,猶見那蘇小魂自斟自酌,放浪形骸於河面之上。
瑪哈走近道:「國師!消息傳了回來,沙雅之戰,大漠鷹王和托克蘇之間已然發動了攻
擊!冷明慧點點頭,長吸一口氣,道:「王爺請下令,即刻發兵進攻!」
潛龍見阿克蘇瑪哈的部隊大量湧入塔里木河,心中冷笑著。向著手下一百名水師道:
「待敵軍過了三分之一,三分之一在河中,三分之一未過時,我們才下水崩壩!」
百名敢死壯士低聲應了聲「是」!潛龍又注視瑪哈的軍隊。潛龍他們皮囊壩於一里外的
上游彎處,隱藏於聳起的小山之後。潛龍知此時時機已然成熟,揚聲大喝道:「兄弟們,下
水──!」
立即,百條人影自小山上躍入河中。河內,所有的皮囊下方早有了粗繩索相繫住。眾人
分成兩組,一組取出利刃斷了繫繩!另一組七十人,則負責將囊牆上的大繩索往後拉。此
舉,無疑是以自己的生命來拉動。只要壩一倒,那河水暴來,順時夾帶皮囊中的沙石,硬要
以奔騰之勢而至!潛龍率先,用力後拉纜繩!後面,七十名敢死弟子亦奮力爭先,一步、一
步,送上自己生命!
壩已漸搖,那三十名割繫繩者,必不貪生,亦一個接一個游了過來,盡力扯拉了纜繩。
一百零一人大大猛力一托。壩倒!
塔里木河澎湃如錢塘潮漲往下直直轟響而去!
趙任遠見壩已倒。心裡喊了一聲──潛龍!口裡,大喝道:「鷹陣兄弟!既是好男兒,
死便不後人!」
瞬時,數十隻巨鷹拔天而起,俯衝往河中的瑪哈部隊。瑪哈的部隊在河中的三分之一,
本在河水湍激之中早已滅頂逐波大半,如真正待要穩住陣角,又遭凌空擊來的鷹陣。一時哀
鴻遍野,幾無反抗能力!瑪哈早在前三分之一已過了,至此時,回身要救自己部隊已然不
及。幸好!冷明慧留在後三分之一的部隊壓陣。
冷明冰斗見此變,立即下令放箭。立時,對岸三分之一的部隊齊齊拉弓,成了一片箭牆
擊向巨鷹陣。趙任遠在天上大吼:「士為國亡,本是大丈夫行為!」
立即,一催鷹勢,不顧箭勢往下撲殺!便此幾回,鷹陣之中已大有損傷!趙任遠又連連
斬殺數人,只覺座下巨鷹一顫,已然中了好幾箭。趙任遠狂喝一聲,自鷹上躍起,撲向一名
軍官。瞬時,兩人全沉於洪流之中。
瑪哈時已然陷入瘋狂之境,領軍便往敵營之中衝入。前方,一名高大漢子。座下,是碩
壯黑駒!瑪哈一驚抬頭望去,眼前這人正是瑪拉哈!
瑪拉哈冷冷道:「瑪哈,你纂奪王位,施行暴政,今日便是你贖罪之時!」
瑪哈狂笑道:「叛賊!今日該死的是你!殺──!」
瑪哈大喝,便揮軍衝向瑪拉哈而去。此際,地下土破,大悲和尚自地中提身而起,搶向
大纛指揮旗!大悲和尚大悲指連連施放,一步一捱的往大纛而去!兩軍作戰,這面大纛便是
全軍的精神和指揮所在!大悲和尚奮進,奈何四面刀戟林立,齊齊往自己罩來。便此危急,
一線天蠶絲自前後左右天地之間而來。硬是要幫自己殺開一條血路!蘇小魂落身在大悲和尚
身旁,並肩同進!
河水之勢已稍緩!冷明慧大喝道:「進軍!」
立即,後面三分之一的部隊又源源往對岸而去。此際,一陣擂鼓轟響,只見那俞傲和鍾
念玉傲立於船隊之首,全速揮軍而來,硬生生便要把瑪哈渡河的舟船折散!
俞傲他們的船是順流而下,而冷明慧他們的船則是斷水前進,地利上俞傲已站了便宜!
兩軍一接觸,俞傲所率的船隊已然分割了冷明慧的軍隊四分五裂!
俞傲左手舉刀,指使自己座船往冷明慧的舟船攻去。那冷明慧亦立即揮調幾艘快舟,橫
絕於其中!俞傲大喝一聲,飛身上對方快舟,竟以這四舟為跳板,一舟一舟飛躍,接近冷明
慧的坐船。冷明慧見俞傲一步一步接近,一聲冷笑,便往船艙進去。旋即,又由窗口破出,
落往隔壁舟艦。鍾念玉在這端看見,正要提醒俞傲小心。此時,俞傲已然搶上冷明慧原先的
座船。
轟然巨響!冷明慧座船之內竟埋了大量炸藥,此時一經引爆,整個江面都震湯了起來。
那鍾念玉只見俞傲登上那船後,立即化成一片火海。鍾念玉悲叫一聲,瘋狂催促旗船,橫衝
直撞往那船接近。
大悲和尚向蘇小魂叫道:「蘇兄弟,交給你了!」
蘇小魂已然明白大悲和尚的用心,大叫道:「不可──。」
大悲和尚朗笑一聲,高聲念了「阿彌陀佛」不顧四面八方而來的刀戟,抬起了蘇小魂!
蘇小魂急急出手,將四方來的刀戟擋了回去!大悲和尚大喝一聲:「去!」
只見大悲只手一振,便使全力將蘇小魂往前扔去。蘇小魂在半空中,知道大悲和尚這一
扔,難免空門大露,身上要多了好幾條傷口來。蘇小魂虎目含悲;大喝,一提氣,往前再
縱。同時,天蠶絲亦放到最遠,硬是纏住了大纛的旗杖。一拉用勁,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
神功爆發開來。那面大纛旗杖受此一震,硬生生折斷。一面大旗,自空飄然落下,踩於亂軍
之中!
大纛被毀,瑪哈的軍隊瞬時大亂;已是四下奔逃不已!瑪哈見此局勢,心下大是震駭。
瑪拉哈冷冷一笑,貫足真氣大喝道:「各位阿克蘇王朝的子民。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
今天,本王只懲殺叛賊瑪哈。只要棄械投降本王者,一律赦免──!」
瑪拉哈話聲一落,立即四周傳來兵械落地之聲,越來越多。此時,一聲一聲呼喚「瑪拉
哈,我們的君王」之聲,便如潮湃湧的傳開了來。一聲聲,直入到瑪哈的耳中,令他臉色慘
白,冷汗直流。
瑪拉哈冷笑,道:「瑪哈──,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瑪哈長吸一口氣,仰天長笑,一舉劍便自刎!轟然首自馬背上摔掉於黃沙之中。此時,
寅時將盡,雙方搏鬥了近兩個時辰,已然結束了戰鬥。瑪拉哈長吸一口氣,下令道:「清理
戰場。傷患者,如今已無敵我幾分,全數要給予相同的救助!」
鍾念玉呆坐在河岸低泣。兩道人影接近,在旁坐了下來,是蘇小魂和大悲和尚。蘇小魂
拍拍鍾念玉的背,無言。鍾念玉只是低泣,不著一言。大悲和尚呆視江面,也自是一歎,喃
喃道:「潛龍、趙任遠、俞傲,你們……唉──。」
蘇小魂一歎,苦笑道:「每天,日一樣由東方升起;只是今天晨曦東來時,便就和昨天
不同呢?」
鍾念玉長吸一口氣,站了起來,竟往河水中走去!蘇小魂大悲和尚愕然相視,齊齊叫
道:「鍾姑娘,不可──。」
鍾念玉恍若未聞,一步一步往河心中走去。蘇小魂一歎,起身,便往河面縱去。右手
出,便要提起鍾念玉。誰知,鍾念玉反手一掌,將蘇小魂倒震了回去。蘇小魂未料有此一
變,待落到岸中欲再起來。那鍾念玉已然大聲悲叫一聲:「俞傲──,等我──。」
鍾念玉便往前一躍,沉入江心之中!
蘇小魂、大悲和尚大驚,雙雙躍到河裡,伸手欲救。只見是河面混沌,竟無可有下手之
處。而鍾念玉芳蹤,早已渺然。蘇小魂、大悲和尚悲傷相視,雙雙吸一口氣,便沉入水中尋
找。只見雙手所摸索,具不得鍾念玉的軀體,經幾回,兩人悵然出水,呆呆相望!
蘇小魂道:「真是至情奇女!」
大悲和尚長吸一口氣,穩住激動心情,慢慢道:「何止至情,此情不但感人,更該能感
天!」
「是!」蘇小魂呆呆望著江面,低聲道:「應該感天的──!」
「誰說不是!」河岸有人叫道:「真他奶奶的,一個背三個,簡直是要老子的命嗎─
─。」
蘇小魂、大悲和尚兩人聞聲大喜,急望向河岸!那個大聲叫罵的不是潛龍是誰?潛龍又
大叫道:「看什麼,像傻子一樣!還不快過來幫忙!」
大悲和尚看了潛龍良久,才道:「潛龍──,你罵人的姿勢真可愛──。」
***
鍾念玉緊依在俞傲身側。眼前,一輪旭日自東方升起。一樣陽光,一樣黃沙大漠。此
時,蘇小魂、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俞傲、鍾念玉、葛浩雄一排人一到騎在馬上排開。
迎向自東方而來的晨曦!
蘇小魂抑住激動,長吸一口氣道:「我們──,終於又一起見到升起的陽光!」
大漠鷹王感慨道:「本王,心中感激之情,和各位心心相證,已無法由言詞表達!只
是,各位此次東回後,請記得兄弟。只要是兄弟能力能及的,必然傾全力相助!」
群俠相視,朝大漠鷹王一笑,各自抱拳道別。那葛浩雄似乎是指揮部隊上了癮,只見他
揮手大叫道:「兄弟們,衝啊──。」
馬蹄聲揚起,七馬七人便一路往東迎陽挺進。潛龍偏頭向葛浩雄問道:「老葛──,你
是怎麼打贏托克蘇的軍隊?」
葛浩雄大笑,道:「這很簡單──。雙方交戰前一個時辰,老夫便摸到對方帳中,連連
割下他們十六名大將的首級。你說,想不贏,是不是很困難?」
「難!」潛龍叫道:「真他媽的難極了!」
葛浩雄看了潛龍良久,才道:「真他媽的難極了!」
葛浩雄看了潛龍良久,才道:「嘿,真的耶──。」
潛龍訝道:「什麼真的假的?」
葛浩雄笑道:「和尚說你罵人的時候特別可愛,果然不錯!唉──,老夫以往真是失之
交臂,沒好好欣賞了──。」
眾人笑了起來,潛龍倒不好意思說話了。
葛浩雄回道:「喂──,潛龍老弟,你該說說你的英勇事跡了吧!他們三個還搞不懂是
怎樣被你救起來的。」
潛龍大笑,道:「當皮囊壩倒的時候,我便藏身到了河底的沙堆中。等了一陣子,正暗
想要來個水中奇襲,誰曉得這位趙大哥就落水啦──。」
大悲和尚道:「他閉氣的工夫可不好吧──。」
潛龍咬牙切齒道:「可不是。小弟我追這死人追了半天,在半里外才抓住了,便托到岸
上放著,又游了回來。」
鍾念玉一笑,道:「接著便遇見了俞傲?」
「沒錯?」潛龍歎道:「那曉得這傢伙更重!」
趙任遠笑道:「那鍾姑娘可是輕多了吧?」
「輕?」潛龍叫道:「你去問問看她身上的行頭有多重!」
鍾念玉嗔道:「多重?」
潛龍看了眾人一眼,又瞪了俞傲一眼,歎道:「以後你問俞傲這瘋子就知道啦──。」
眾人已會意出言外之意,紛紛大笑了起來。鍾念玉臉頰一紅,竟退不下去。抬眉,往俞
傲一看,只見俞傲也是尷尬,但深情的望著自己!眾人又大笑,別過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3 00:33:11
第十五章 龍吟
長白山脈位於關外和高麗的交界。唐羽仙一覺醒來,瞪視著身旁的冷知靜。一長歎,起
身穿了衣服。漫步到靄靄雪地之中。舉目,是一輪旭日東昇。她長吸一口氣,心中慨歎!到
此,已然兩個月時間。由鍾家絕地出來,也有了三個月的光景。玉雙姊姊該是要臨盆了吧!
冷知靜含笑,由小木屋裡走了出來,道:「快進來加件衣服,可別凍著了。」
唐羽仙不理,悠悠道:「你心裡應該明白,我為什麼不死!」
冷知靜一笑,道:「因為你在等機會。你想報仇──。」
唐羽仙冷冷道:「不錯──。我在等,等有一天能手刃了你這下流卑鄙的採花賊─
─。」
冷知靜臉色一變,又復笑道:「好吧──,那我等你──。看看是你先懷了我的孩子,
還是你先殺了我。」
唐羽仙回頭,瞪視冷知靜恨聲道:「就算我懷了你的孽種,我也要殺了你!」
冷知靜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不過,你不會殺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一個母親,無論
如何總抹殺不了母性。」
唐羽仙不答。冷知靜又道:「只要我冷家能有後,屆時,你殺了我又怎樣?冷知靜已能
無愧先祖於地下!」
唐羽仙冷哼道:「只可惜,就算有了孩子,他也不姓冷!哼!只怕冷家到了你這代便要
斷後──。冷知靜微微一歎,又復一笑,眺目那一輪旭升紅日,道:「這些日子來,我總算
逐漸明白我爹說的話──。」
唐羽仙冷哼一聲,別過了頭。冷知靜自顧自語喃喃道:「爭了這半生名利,所為何
由?」他重重一歎,道:「就此隱居,遺世而立,何嘗不是人間仙境?」
唐羽仙臉上一愕,無語。冷知靜苦笑道:「或許你不相信這話。不過,爹如果未戰死在
大漠,我一定面諫力勸他來同住於此!如果──,爹死於戰場──。嘿、嘿,蘇小魂那些
人,無論怎樣都是要償命的。」
唐羽仙冷哼一聲,道:「你有這個能力,便不會躲到這裡來了。」
冷知靜仰天一笑,道:「冷家有後之後,我冷知靜的生死又如何?一個人抱了必死之
心,又有什麼事不能完成?」
冷知靜的話,引得唐羽仙身子一顫!她知道仇恨的可怕,她自己便曾陷身其中。一道冷
風捲起衣衫飄搖。冷知靜走近了來,脫下了長袍蓋住唐羽仙的肩。唐羽仙略一掙扎,不願受
此惠予。
冷知靜雙掌一壓,淡淡道:「你如果不想要,也待我轉身以後再丟掉──。」
唐羽仙一愕,那冷知靜已然轉身入屋而去。唐羽仙捏住那件長衫,半響,扯了下來揉成
一團,往門口扔去。只是此時,身上穴道多處被制。這一用力,便痛哼倒地。冷知靜由屋內
出來,扶住了唐羽仙。唐羽仙還要掙扎,那冷知靜一歎,便點住了她的昏睡!一抱唐羽仙,
入屋!
***
蘇小魂一行人到了玉門關時,便聽說了唐羽仙被擒之事。眾人一陣相商,由趙任遠回京
城稟告塞外之事,葛浩雄則回鷹爪幫主持幫務追查冷知靜的下落。俞傲和鍾念玉將有千佛洞
七日游,以償昔日鍾念玉的心願。蘇小魂、潛龍、大悲和尚則一路往廣靈鍾家絕地趕進!待
他們三人進入山西境內,已然是自大漠回來後兩個月的事。一路上,酒樓飯館皆是稱頌著蘇
小魂一干人在大漠上的神勇事跡,說得活靈活現,連蘇小魂他們三人都不禁要失笑。
廣靈,鍾字世家的外莊已然在望。潛龍笑道:「蘇兄,你是他們的女婿,進去當然不成
問題!可是……,我和和尚,恐怕沒那麼容易!」
蘇小魂沉吟道:「這個……只好到時候再看看了!」
大悲和尚笑道:「蘇兄弟,我看這樣吧!據前幾天少林那邊給老衲的消息,鍾字世家和
唐門的人都往長白山脈去了。我想,我和潛龍也先去看看──。」
潛龍笑道:「真是命苦──,剛從大漠回來,現在又要到冰天雪地的長白山,唉唷─
─,造了什麼孽啊──。」
大悲和尚笑罵道:「走啦──,人家夫妻相會,你湊個什麼熱鬧?走、走──。」
蘇小魂見他們兩個嘻笑的走了,心裡溫暖充塞到臉上,一笑。轉身,便踏向鍾家絕地的
外莊!
鍾玉雙在蒸氣氤氳中痛苦的掙扎──。那錐心刺骨的劇痛,是每個女人要想當成母親
中,最痛楚、最甜蜜的過程。此時,她心中不斷低念著蘇小魂的名字。她吶聲高喊──,
「蘇小魂,你在哪?」
一陣破腸裂肚的激痛之後,她只覺得身子一輕。汗滲著全身,讓她想起了當年和蘇小魂
共游西湖之上落入水中相互嬉戲的感覺。她喘著氣,逐漸,五官恢復了知覺。好漫長、好漫
長的一段時間,她以為自己便要這樣死了。她恍恍惚惚、飄飄渺渺;驀地,「哇」──的一
聲啼哭,響徹了天地,響徹了她的心台。她雙眼還是無力睜開,只是將手往前伸,只裡念
著:「給我抱……,給我抱……。」
鍾玉雙抱住新生孩子的同時,一雙溫柔的手掌,抱住了她的雙手。她心中一驚一喜,只
感覺到那雙手是那麼多情、那麼熟悉!她不敢睜開眼,只是小心、小心的輕輕撫著。一個細
心、溫柔,自己日夜思念的聲音響起:「玉雙,真是苦了你了!」
鍾玉雙一激動,淚水自眼角中滲出來,睜開了眼。眼前,正是自己輾轉多少夜的郎君。
她伸出手,輕撫著那張臉,輕輕道:「你……你終於回來了?」
蘇小魂溫柔道:「是──。做父親的,當然要回來陪著他的妻子,看看自己的孩子來到
世間──。」
鍾玉雙心裡充滿了滿足和安慰,溫柔道:「你……終是會回來的,我……我相信……我
一直相信。你……你一定會回來。」
蘇小魂緊握住鍾玉雙的手,急切道:「是的、是的,我一定會在你身旁。」
鍾玉雙安慰一笑,由懷中取出一個刺有觀世音大士圖案的香包,溫柔道:「你知道嗎─
─。每天……每天我都求觀世音菩薩,求佛祖,讓你能早一天看到我們的孩子出生。」
蘇小魂激動的握住那香包,道:「是的──,我知道──,每天、每夜,我也都載著你
給我的香囊……。」
蘇小魂由頸上取下那龍捲風鳳香囊。鍾玉雙含笑,握住了香囊、握住了蘇小魂的手、握
住了世界!
鍾濤境看著女婿走了進來,臉上露出安慰的笑容。朝蘇小魂道:「小魂──,你在大漠
的事,已然讓西域有了安定的成就。這件事,甚至引得西域北方各部落,也向本朝來朝貢。
真是值得大喜大賀──。」
蘇小魂一笑,道:「爹──,這是身為華夏子民當為之事。小魂不過是機逢其巧罷
了。」
鍾濤境大笑,連聲說好。蘇小魂突然一皺眉道:「這些女子,都沒找到唐羽仙和冷知靜
的下落?」
「唉──,還沒有──。」鍾濤境一歎,道:「已經四個多月了,只知道他們可能在長
白山上。玉雙她三個姊姊和她怕父、唐雷分成兩路,四處找尋,也沒有發現。」
蘇小魂沉吟道:「爹──,女婿想,等明日佛兒過滿月之後,和玉雙一道到長白山
去。」
濤境一笑,道:「我知道──。一定是那丫頭纏著你來跟爹說的,是不是?」
蘇小魂吶吶未答,那鍾玉雙已然抱著兒子蘇佛兒進來,嗔笑道:「喔──,爹怎麼可以
這樣說。人家是想念三位姊姊,所以才要去看看嘛──。」
鍾濤境朗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都跑光了,叫爹留在家裡看顧孫兒啊──?真沒良
心!」
鍾玉雙嬌笑一聲,道:「謝謝爹──。」
兩個男人互視,大笑了起來。一片溫馨遍佈在這屋內,洋溢著天倫之樂。只是,千里外
冰天雪地的長白山呢?
***
是風雪交加的長白南脊,三道人影,騎在馬上迎風雪而進。三條綽約的人影,正是鍾家
的三姊妹。
鍾夢雙歎道:「大姊──,我們先尋個地方避避吧!這陣風雪,還不知道要多久才會停
呢!」
鍾秋雙點點頭,只見四靄茫茫,何處又是可避之所?驀地,一道黑影自三人面前躍馳而
過;鍾家三姊妹一愕,細看,原來是長白貴產的黑狐。
鍾楓雙笑道:「這狐好漂亮。大姊、三妹,小妹剛生了孩子不久,我們捉了這狐做成大
衣給玉雙當賀禮好不好?」
鍾夢雙笑叫道:「好極了,好極了。我們來比比看誰先捉到。」
鍾秋雙瞪了鍾夢雙一眼道:「看你這麼大了,還是這般孩子氣。哪天──,說不定哪個
男人才能整治你呢!」
鍾夢雙作個鬼臉,看那黑狐跑了,急道:「姊姊快啊──,不然那狐要跑了--。」
鍾秋雙一笑,道:「好──。看我們三姊妹哪個腳快!」
鍾家三姊妹呼嘯一聲,便策馬前進追那黑狐。已然臨近時,便各自離鞍躍起,各展所
能。只是,那狐足底肉墊中留有空隙,行奔在雪地中具有吸附的力量,鍾家三姊妹一時倒也
不容易抓到。只聽得嬌笑聲四溢,倒沒注意到不遠處的雪地之下有人隱藏!
那黑狐受鍾家三姊妹圍捕,不斷尋找空隙;一溜煙,便往藏人之處竄來。鍾家三姊妹各
自一聲嬌笑,輕叱,便齊躍起要抓向那黑狐。冷不防,雪地之中兩隻手冒出,一手抱攬住黑
狐。同時,另一隻手往上一揚,「啪」的一響,擋住了鍾家三姊妹下落之勢!鍾家三姊妹斗
遭此變,一驚。齊齊翻身倒轉,落到地面,看向由雪地中冒出來的那人。
那名漢子,不過只是三十歲左右;身上短襖無袖,中腰繫了紅色絲帶,胯下是緊身黑
褲。在冷冽寒風之中,便自有一種剽悍氣勢。鍾秋雙眉頭一皺,暗向楓雙道:「此人內力、
耐力好深厚。竟能藏身在這冰天雪地之下甘之如飴。大非易與之輩。」
鍾楓雙點頭道:「不錯!而且,看他似乎已然埋藏了好一段時光。剛剛出手抓狐拒我們
三人,絲毫未受影響!」
鍾夢雙眼前只注意那黑狐,不管兩位姊姊的判斷,當先怒聲道:「喂──,那狐是我們
的。你這人講不講理?」
那人一笑,道:「姑娘──,你才講不講理。這狐是無主之物,什麼時候又是你們的
了?」
鍾夢雙一愕,怒道:「是我們先發現的……。」
「哈……哈……」,那人大笑道:「你們先發現?自從兩個月以前在下發現了它,天天
在這裡等。誰先發現?」
這話,弄得鍾夢雙一愕,正待發作。鍾秋雙朝夢雙輕喝道:「二妹──,別胡鬧!」
鍾夢雙委屈道:「可是,我們說好了是要給小妹做大衣的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
能再遇到一隻。」
鍾楓雙朝秋雙道:「大姊,我看,我們跟他買吧!」
鍾秋雙點點頭,朝那人正要開口。那人笑道:「對不起,這只黑狐在下有用,不能割愛
的。」
鍾秋雙一愕,朝那人冷哼道:「閣下好深的內力,竟能聽得見我們姊妹的對話。」
那人一聳肩,敲昏了黑狐,往肩上一扛,便要離去。鍾夢雙怒聲道:「慢著--。」
那人不理,依舊往前直走而去。鍾夢雙可受不了這人這般自傲,一揚身,便躍向那人身
後,伸掌拍下。鍾秋雙、鍾楓雙齊聲叫道:「夢雙小心──。」
只見那人隨意一轉,身子微彎,便自由鍾夢雙掌下穿過。右手一揮,一陣罡風氣機便拍
向鍾夢雙腦後天柱穴。鍾秋雙見此情勢危急,一抖飛雲捲袖,往那人肩井穴拍來。那人大笑
一聲,右手一翻扣住後面來的捲袖,使勁一拉,雙足往鍾秋雙點去,鍾楓雙此時駢指為劍,
朝那人眉心點去。只便有一股氣機急勁而去。
那人大聲叫了句:「好!」隨即往半空一揚,復折身而下,單手拍向之處,只覺是滿天
手影,虛幻百相!鍾秋雙此時亦大喝,往上迎去。兩人半空中一交掌,轟的一聲,各自落
地。那人笑道:「過癮!」
隨即,那人往前再推掌而出;鍾秋雙一提氣,亦只以單掌相迎。劈劈啪啪,瞬間,彼此
對上了三十六掌。只見罡風所激,一地雪花飛起。那人大笑道:「好──。」
忽的,那人身子一折一轉,便舉掌向鍾楓雙而來。鍾楓雙舉掌相迎,劈劈啪啪又對擊了
三十六掌,那人長吸一口氣,道:「好久沒這般活動筋骨了。過癮之至--。」
話聲一落,果然又舉掌拍向鍾夢雙,又是三十六掌交擊。鍾秋雙訝視那人,只見對方臉
色紅潤,似乎越打氣機越順,全然已有無礙境界。這點,鍾家另外兩個姊妹也發覺了,彼此
三人心通意會,不覺心下一涼。
鍾秋雙道:「閣下如何稱呼?」
那人一笑,道:「我的名字嘛──?已經有長長一段時間沒用了。忘記了──!」
鍾夢雙怒聲道:「哈──,驕傲的孩子,是要吃苦頭的。」
那人朗笑道:「苦頭你要倒是可以送給你──!」
鍾夢雙大怒,揚身又上,便又是一陣掌擊交錯!鍾夢雙邊打邊向兩姊姊叫道:「姊─
─,決上來教訓這小子啊──。不然鍾字世家的名聲都給他壞光了。」
鍾秋雙、鍾楓雙苦笑對看一眼,正待要出手,那人倏忽往後一翻,道:「等等──。」
鍾家三姊妹一愕。那鍾秋雙插腰怒聲道:「怎麼,聽到鍾字世家的名號嚇壞了是不
是?」
那人一笑,道:「鍾玉雙和你們什麼關係?」
鍾秋雙訝道:「閣下認識玉雙三妹?」
「原來你們就是秋楓夢玉園裡的三個姊姊?」那人仰天大笑道:「真是不打不相識─
─。」
鍾家三姊妹愕然相視,齊問道:「你是誰?」
「冷默!」那人微笑道:「在下姓冷名默!」
「你要這只黑狐做什麼?」鍾夢雙問話的時候,他們已經坐在冷默溫暖的小屋內。
還不是跟你們一樣!「冷默笑道:「送給鍾玉雙鍾姑娘!」
三個女人訝異互視大笑。鍾夢雙道:「怎麼不送給尊夫人呢?冷夫人可是小翠姐姐?」
冷默臉色一黯,道:「小翠……,她……她死了──。」
「喔──,對不起──!」鍾家三姊妹沈默下來。
冷默看看她們三人,微微懷念的語氣道:「小翠是病死的。原先,她就患有了絕症,只
是一直沒說罷了──。臨終前,她非常感激蘇兄把我找回到她身邊,叫我無論如何要我代她
向蘇兄弟道謝──。」
冷默歎一口氣,又道:「小翠一生未到過長白,她想埋身在這塊純潔無染的大地上。所
以……。」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來。鍾家姊妹對冷默和小翠的事也知之甚詳。尤其小翠以一個平凡
女子能明曉國家民族大義,規勸冷默說出冷明慧機密圖的藏處。也因此,可以清除朝廷內的
叛賊,而挽救了國家的一次兵災劫難。
平凡的人,也可以有不平凡的功績!
小翠的墳,便在屋後小棚裡。鍾家三姊妹依序在上面上了香,默禱一番。良久,冷默歎
道:「我們到前面去吧!」
夜深爐旺。冷默突然問道:「喔──對了。三位姑娘到長白來,是為觀光,亦或有
事?」
鍾夢雙當先恨聲道:「我們是來找冷知靜那淫賊,和救回羽仙妹妹的──。」
冷默訝道:「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鍾秋雙便把事情約略說了一遍後,問道:「冷先生,你可知這長白山上,這幾個月來,
有誰在此搭住的?」
冷默皺眉沉思道:「似乎有兩處較為怪。一是在離此以北三十里處,靠近白頭山、天池
之間的山谷中,暗中似乎有一批神秘人物聚集。」
鍾楓雙一愕,問道:「另一處呢!」
冷默道:「另一處約再往北一里,在一座山崖之旁,聽說有來自中原的一男一女所居住
的!」
鍾秋雙急道:「可知道他們的長相?」
冷默搖頭道:「不知道。這件事是前些日子幾個本地獵戶告訴我的。他們不通中原語,
到那木屋要點木柴升火,結果被男的趕了出來。」
鍾夢雙道:「有沒有提到那個女的?」
冷默沉思後,道:「他們說那個女的似乎病了,躺在床上並未有什麼舉動!」
鍾秋雙歎道:「恐怕是被點穴了──。」
***
鍾伯和唐雷顯然找得並不順心,尤其越接近北部,那風雪撲面越是狂勁。兩人,已然落
入了十里落風崖的範圍。這面落風崖綿延數里之長,陡然而起,氣流自東面高麗而來,遇此
斷崖摒障後上升,再倏然而下。一年之中,有十天風勢特強;鍾伯和唐雷,不意正落於此天
運之內。
唐雷歎道:「前輩,這落水風雪果然名不虛傳。非得親身經歷,不知其中威力!」
鍾伯一笑,道:「這番風雪固然驚人,可是對我們練武的人,何嘗不是一種吸收天地之
氣極好的氣機?」
唐雷一愕,恭敬道:「多謝前輩指點──。前輩這等胸懷,處逆境而愈發心台明礪。晚
輩大有不及……。」
鍾伯仰天朗笑,道:「我心常存一點佛明,天地之間又有何物可以加諸壞我?」
唐雷聞言,亦笑道:「唐雷此際心台明瞭,已無雜念。」
鍾伯點頭一笑,正想嘉許眼前這位年輕人。突然心中一動,拉了唐雷一把,雙雙躍起!
腳下,一排刀光自雪地練開,夾於風雪之中。其勢迫極,隱然具風雷之聲。兩人方自落下,
雪堆之內又各自一左一右雙刀捲至,鍾伯和唐雷一皺眉,雙雙躍開。鍾伯反手一掌,破入雪
堆之中;唐雷則雙臂急振,連打出二十一件暗器。
此際,雪中又各翻出了六名刀客來,個個全身罩在白衣之中,連同雪堆中兩名,共是八
名,排成了八卦陣!
唐雷皺眉道:「前輩,這些人是什麼來路?」
鍾伯眼中雙目一閃,道:「嘿、嘿,由剛剛他們所施展的武功刀法來看,只怕是東廠裡
頭的一些走狗!」
唐雷訝道:「是東廠的人物?當朝皇上不是已經處決了那個姓尤的叛賊了嗎--。」
鍾伯點頭,冷哼道:「可是有一部份人被冷明冰所集合,隱藏了起來,想不到在這裡遇
見!嘿、嘿,找到了冷明冰就不愁找不到冷知靜。哼!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勝
工夫!」
驀地,一聲大笑自左方傳來,赫然是冷明冰!冷明冰瞪著鍾伯冷笑道:「閣下昔日在廣
靈外的一掌之賜,今日可以還來了──!」
鍾伯微微一笑,道:「只怕,今日又得再加一掌!」
冷明冰仰天長笑,倏然一頓,眼露凶光大喝道:「殺!」
立即,八名刀客推動八卦陣便擊了過來;鍾伯冷笑一聲,雙掌推出,硬是阻止了前方四
把刀。那唐雷也是一翻手,已然打出了二十餘件暗器,全釘入了後方四名刀客身中。誰知,
眼前這八名刀客身上所穿的,皆是當年京城禁宮內精挑進貢的南海鯊皮,幾乎已是刀劍不
入。再加上落山崖處狂風回力大異於一般風力,唐雷與鍾伯的攻擊竟皆枉然。
鍾伯邊閃身躲過八名刀客的攻擊邊道:「唐賢侄小心,他們這八卦陣特為此處風雪而
設,利用自然奇特之力……。」
唐雷應聲道:「晚輩知道了──。」
冷明冰站立於旁側雪堆之上,傾目望下,只見那八卦陣極用了自然威力才堪堪與鍾伯、
唐雷勉強打成平手。冷明冰看了,心下也不覺暗驚不已。要知,這八名刀客正是昔日東廠內
最惡名昭彰的殺手,想不到在唐雷、鍾伯面前尚如此無奈。
冷明冰已然鞭刀在手,靜觀場中的變化。按他的估計,等到天黑之時,便可以將鍾、唐
二人逼入冷明慧精心設計的天璇地機陣之中。那陣是當年冷明慧交給自己的圖樣,指示利用
長白山上終年不化的永雪加上鑄造而成丈二筍狀。其中星羅密佈,天下之間恐怕只有號稱天
下第一諸葛的冷明慧可解!
日已西下,鍾唐兩人已被往前移了十丈左右。冷明冰臉露冷笑,只須得再往前五丈,已
然可以達到那短谷邊緣。
冷明冰大笑,往天際打上一顆紅色信號彈;立即,有數名漢子躍身前來,恭立於冷明冰
之前。
冷明冰下令道:「取火把!」
六把巨型火把在狂風下吹得飄搖不定。鍾伯和唐雷,已然戰了四個時辰之久。鍾伯皺
眉,奮掌擊退兩名刀客,乘空道:「唐賢侄,這八人耐力特殊之極,恐怕是中了關外提煉邪
法──。」
唐雷訝道:「莫非冷明慧在大漠戰役中未死?這種提煉之法當年冷楓堡攻擊武當山之
時,戰刀七人組也曾有過!」
鍾伯長臂一揮,震退了兩名刀客後,道:「哼!這八人神志已然不明,分明是被人利用
來和我們玉石共焚……。」
月已漸過中天。冷明冰雙目冷誚不已,天璇地機陣便在場中咫尺之處。冷明冰大笑,一
聲長嘯自喉中迸開來,瞬時,場中六把火把全數插入雪地之中,立刻便暗了下來。同此一
刻,崖壁之上突然傳來轟然巨響,其勢之浩大,如千馬奔騰。鍾伯、唐雷兩人訝異不已,舉
目一望不禁叫苦不迭。原來,正有一團雪球滾向眾人而來。只可恨,眼前這八名刀客似乎毫
無所覺,只是搶攻不已!
雪球已然沿谷緣而來,鍾伯、唐雷已無可退路,只有往前一躍落入谷中。鍾伯見那谷雖
然不高,但是冰筍林立,其中似乎暗藏玄機。鍾伯皺眉朝唐雷道:「賢侄,那山谷似乎有
怪,我們再盡力闖闖看!」
唐雷應了聲好,一攤手,手心上多了顆淚!
鍾伯大喝一聲朝前奮力連擊一十六掌,便此際,唐雷的觀音淚出手。一道弧線,劃破了
鯊皮衣,劃破了生死界!八卦陣,已然有了缺口。此際,雪球已至。鍾伯、唐雷雙雙大喝一
聲,便要搶那缺口而出。驀地,半空中一聲爆響,冷明冰的鞭刀夾風雪而來。鍾伯、唐雷已
無力再擋,唯一收身,後退。雪球轟然至,其勢其勁已越人力!
鍾伯、唐雷受了雪球一撞,雙雙盡力再利用餘勁後退四尺!便此四尺,兩人內勁已失,
便此真氣一落入谷底之內。那冷明冰大笑,待雪球過後漫步到崖邊往下看。只見那天地機陣
已然發動,一片氤氳白蒙之氣籠罩住了十丈方圓的陣勢!冷明冰一見及此,狂笑中彈出一顆
霹靂彈到山谷;轟然大響裡,陣內傳來轟轟雷響電擊之音!
***
冷知靜瞪視唐羽仙道:「別不甘心,住這兒有吃有穿,大小事情也不會你操勞,又何必
做出那付臉色來──。」
唐羽仙只瞪無語,一捌過頭便自起身起到後頭去。冷知靜猶對著她的背景說道:「你還
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還不是像一般長白山上的獵戶一樣。我們每日吃的穿的用的,那一樣
不是我自己出去憑真本事拿回來的?人家采人,我跟著人家采;人家辦皮貨,我跟著人家去
打獵。你說說,那一件事我們不是尋常百姓人家一樣?」
唐羽仙在廚房裡低泣著,忍不住一噁心反胃,便靠在牆邊吐出一口酸水來。耳中,還傳
來冷知靜急切憤怒的話語:「我知道你恨我,可是那又怎樣?難道我便沒有改過自新的機
會?你當真那麼恨我、要殺我?你說,這幾個月來我有沒有做出一件傷天害理的事?」
冷知靜憤怒的走進廚房,驚見唐羽仙靠在牆角低泣嘔吐,急忙過去扶住,急聲道:「羽
仙,你……你怎麼了?」
唐羽仙冷冷一搖頭,便自己要掙扎站起來。冷知靜一愕,要扶。唐羽仙冷斥道:「走開
──。」
冷知靜才一縮手,那唐羽仙走沒兩步,只覺頭昏眼花,便此栽倒──。
冷知靜瘋狂的策馬往三里外的黃大夫家而去。這件事,他不願告訴他的叔父;他叔父的
野心想逐鹿盟主寶座。今天,他冷知靜已然有所徹悟,他不願再過刀光劍影的生活,他想重
新好好做人。昨日,冷明冰曾來找他,要他共襄盛舉,並把困住鍾伯、唐雷的事暗兄告訴了
他。然而他回絕了。他要的,是一個平平常常的獵戶人家!
快馬之前,一道人影飄然落來,是冷明冰!冷知靜一拉馬勢,那馬長啼豎起,便自停了
下來。
冷明冰冷笑道:「賢侄這麼急,是要去那兒?」
冷知靜一尋思,若唐羽仙病事一說出來,難免讓冷明冰有可乘之機。於是口裡道:「小
侄只是想快馬巡走一回,若遇上好獵物,便打它一隻回去!」
冷明冰仰天大笑,道:「賢侄何不搬到至尊谷中和叔叔同住。共謀大事,齊襄盛舉─
─?」
冷知靜在馬上抱拳道:「叔父,請恕小侄無法從命。小侄已然厭倦了刀光劍影的生
活……。」
冷明冰冷笑道:「難道,冷楓堡被毀之仇,你就忘了嗎?你父親在大漠中失去了音訊,
你也忘了嗎──?」
冷知靜臉上淒然一笑,道:「家父當時在西域之時,曾交待小侄今後處世之理。小侄尚
未完成家父的心願,恕小侄無禮……。冷明冰大喝道:「冷知靜,你若執意置身事外,莫怪
叔父一鞭將你擊殺於此地!」
冷知靜一歎,道:「叔父,你又何必執著名利至此?家父昔日亦有徹悟之心,只是為時
已晚。家父既然交待小侄要能留下冷家後代,小侄亦唯以此事為重──。」
冷明冰斥道:「胡說!如果單單是只為留下冷家後代,至尊谷內為什麼不可以?顯然是
你這小子忘恩負義沉迷女色,叫唐羽仙那賤人給迷住!」
冷知靜仰天一歎,道:「叔父,若是你覺得小侄無禮,你要殺便殺吧!」
冷知靜仰天一歎,道:「叔父,若是你覺得小侄無禮,你要殺便殺吧!」
冷知靜說完,便一策馬往前而去;那冷明冰大怒,舉鞭,便要朝冷知靜背後打下。冷知
靜卻是無動於衷,拉馬一催,由徐而快便此去了。冷明冰臉上股肉顫,終究不忍出手,一長
歎、一大喝,便揮鞭擊向雪堆成花散紛紛!
唐羽仙知道自己是因為懷孕,加上穴道終日受制,且處於長白終日寒氣之中而中了陰
毒。她看見、感覺到冷知靜的焦灼,她在隱約中有一絲安慰。尤其昨日,冷明冰來的時候,
並未讓她聽到他們談話內容。可是,當後來吵起來的時候,她已然明白冷明冰果然有向善之
心。這些日子來,冷知靜的種種表達,叫她不由心一軟!
唐羽仙由床上掙扎爬起來,進入後室廚房,她想給冷知靜一個驚喜。忍著腹疼,便自作
起了菜飯。
菩飯已然端上了桌,唐羽仙一歎,取了兩付碗筷擺好。想這些日子,俱是由冷知靜來服
侍自己。一思及此,心中竟禁不住一股溫暖來。她背對著面,不願冷知靜回來時驚喜的表情
來牽動自己的笑意。她等待著,終於,門外有了聲響!她強忍自己不要回頭。
門推了開來,已然有人進入。唐羽仙依舊坐而未動,突然依憑女人的直覺,後面那人不
是冷知靜時,已太晚!
***
冷知靜快馬到了長白山脈上最著名的黃大夫屋子前,屋內,傳來女人嬌笑之聲。冷知靜
一愕,依舊繫住了馬便要進去。黃大夫的跟僕,阿福正好走來,阻止道:「冷少爺,請稍
等。老爺裡頭有病人哪──。」
冷知靜急道:「可是……可是內子正罹患重病……。」
阿福搖頭道:「老爺子的脾氣你也是明白的。他最討厭一個病人沒看完,接連又來一
個。老爺心情會大不好的。」
冷知靜無奈,只有頓足倚門而待。
屋內,鍾家三姊妹正拜訪這位長白名醫黃德尹。鍾夢雙嬌笑道:「前輩,您和我爹是老
朋友了,侄女們向你要點御寒補品,你不會拒絕吧──。」
黃德尹大笑,道:「你這丫頭,以前還這麼小一個。當年老夫到鍾家絕地去拜訪你爹的
時候啊──,你還拿彈弓射我呢──。你記不記得?」
鍾夢雙臉一紅,道:「那是玉雙出的鬼主意!」
鍾秋雙笑罵道:「哈──,小妹不在這裡,你倒賴上了她啦──。當姊姊就清楚的看見
是你搞──。」
鍾夢雙嬌嗔道:「姊──,你怎麼幫了外人……。」
黃德尹大笑道:「你這丫頭,還把伯伯當成外人啊──?」
鍾夢雙撒嬌了一聲,眾人大笑。鍾楓雙朝黃德尹道:「黃老爺子,我們三姊妹尚有要事
在身,不克久留。御寒補品,尚請黃老爺子賜贈!」
黃德尹大笑道:「這當然。哪──,拿去吧!」
黃德尹自身上拿出一玉瓶來交給鍾秋雙。三姊妹一笑,道了個萬福。鍾秋雙收好了玉
瓶,道:「老爺子,晚輩們走了,待長白之事一了,自當再在拜訪的擾──!」
黃德尹笑道:「來、來。別說什麼客套話了。」
三姊妹應了聲「是」,一開門,便見到了冷知靜佇立在門口!
鍾夢雙當先出去,剎那一見,失聲叫道:「是你!」
冷知靜一愕,抱拳道:「姑娘認得在下?」
鍾秋雙往前一步,寒聲道:「閣下可是冷知靜?」
冷知靜點頭道:「在下正是冷知靜。」
鍾楓雙長吸一口氣,道:「很好。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嘿、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
來全不費工夫!」
鍾家三姊妹一步一步往冷知靜接近。冷知靜訝異後退一步,急道:「在下和三位姑娘素
昧平生,怎麼……,三位姑娘和在下似乎有些誤會……。」
此時,黃德尹也走了出來,道:「丫頭,你們是做什麼,怎麼要打人家呢──。」
鍾夢雙急道:「老爺子,這個人就是綁架了羽仙妹妹的那個淫賊,冷知靜!」
黃德尹臉色一變,沉聲道:「果真?」
冷知靜急道:「黃老爺子,請聽晚輩解釋……。」
黃德尹斥聲道:「大膽淫賊──,還想巧舌爛辯!丫頭們,還不快將他擒下………。」
鍾家三姊妹互看一眼,便各自躍身向前,扣拿冷知靜。那冷知靜後退,叫道:「三位姑
娘,請聽在下一言……。」
鍾夢雙怒道:「你束手就縛,我們就聽你說──。」
雙方邊是嘴上說著,手可沒閒著。冷知靜被逼急了,怒聲道:「好──。這是你們逼我
的,怪不得我不向善!」
冷知靜反手一抽,冷楓劍已然在手。冷知靜長吸一口氣,劍尖指天,驀地劃一道長弧,
便擊向鍾秋雙而來。鍾秋雙長袖一振,便分左右捲向冷知靜而來。便此時,鍾楓雙腰上軟帶
也自抖開,卷拍向冷知靜雙足!冷知靜大喝,雙足竟上千斤墜之力,任那鍾楓雙紅軟帶纏
上;同時,左手上下一擺,全將鍾秋雙的長袖扣入掌中。然而,右手冷楓劍勢不變直挺向鍾
秋雙門面!鍾夢雙大喝一聲,以頭鈸為器,連點向冷知靜眉心之間;一出手,便是十八殺
著。
冷知靜微一冷笑,右手冷楓劍一閃動,立時,紅楓幻相千萬,冷熱之氣交激而出!便此
一揮,已然斬斷了雙袖,往後躍回原地和鍾家三姊妹對峙!
鍾楓雙低聲向鍾秋雙道:「大姊,冷知靜傳說中的武功,並沒有這麼高──。」
鍾秋雙點頭道:「我也覺得奇怪,本來以為一個回合便可以將他擒下,現在,恐怕得戰
到五十回合以後。」
鍾夢雙朝冷知靜冷笑道:「冷知靜──,你武功似乎進步不少嘛──。難怪敢如此囂張
──!」
冷知靜一歎道:「這是姑娘誇獎了。冷某這幾個月來已久不用武,只因心放下一切,安
心的想當個平凡人家。冷某自己也沒料到,便此無心,反而令武學造詣上更進一層,而達於
不囿的心境!」
鍾秋雙沉吟道:「果真無心,是可以勺武學更上一層;若能放下,其中自多有玄妙
處。」
鍾楓雙道:「大姊的意思是……?」
鍾秋雙道:「若他真能如同所說的,這幾個月來達於無心之境,我們倒是可以聽他有什
麼解釋!」
鍾夢雙冷哼一聲,朝冷知靜叫道:「採花賊──,你說,你把羽仙妹妹藏到那裡去
了?」
冷知靜苦笑道:「內子……呃──,羽仙半個時辰前突然昏厥,在下急趕路而來,便是
要求黃大夫前往醫治。」
鍾夢雙怒聲道:「騙鬼!你是想將我們設計到你的老巢去是不是?」說完,便就要出
手!
鍾秋雙皺眉朝夢雙道:「二妹,別魯莽。把事情弄清楚了還不急──。」
鍾夢雙道:「大姊,你不會就這樣相信他吧!」
鍾楓雙沉吟道:「依楓雙看,不如先點了冷知靜氣海穴令他無法運功暗算我們。我們隨
他而去,看看是否是真?」
鍾秋雙點點頭,朝冷知靜道:「冷知靜,這方法,你認為如何?」
冷知靜一揚眉,道:「在下所說,句句屬實。三位姑娘若是不信,冷某又何須多費唇
舌?」
鍾夢雙怒聲道:「不敢便是心虛!」
鍾夢雙話聲一落,便又躍身而上,直打向冷知靜門面,鍾秋雙和鍾楓雙互視一眼,也雙
雙搶進,各自出手。冷知靜本亦具傲氣之人,這些日子來心懷對唐羽仙有所愧對。此時,受
鍾家三姊妹攻擊,不禁怒火燒身,手上一把冷楓劍便不顧一切的施展開來,便是一場好殺!
黃德尹在旁觀看,正考慮要不要出手相助。此際,兩騎雙人緩緩自南端而來;黃德尹見
人來至眼前,不覺眼中一亮;笑意上湧!這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很快結束這場戰鬥!
蘇小魂和鍾玉雙,兩人雙騎已至!
蘇小魂坐在馬上,看那冷知靜的劍勢,已然壑壑有大家風範,暗下不禁為此人誤入邪途
而歎息。無奈中,化為一聲長嘯,天蠶絲已然出手!
***
大悲和尚站在小山谷上,看下,只見天璇地機陣中氤氳繚繞,不禁搖頭道:「好凶險、
好陣勢!」
潛龍訝道:「和尚,你在說什麼?」
大悲和尚皺眉道:「這山谷裡的冰筍,是人工所鑄,按著七星八卦九宮而羅列,其中尚
隱藏著大大小小局陣無數。只怕當今天下,只有冷明慧一人可解──。」
潛龍驚道:「莫非那老狐狸還沒死?」
大悲和尚沉吟不語,忽又道:「潛龍,你的目力好,看看這陣裡是否有人被困?」
潛龍道:「和尚怎麼知道?」
大悲和尚一笑,道:「這陣勢是在發動之中,否則當不至於如此混沌……。」
潛龍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停止?」
「死亡!」大悲和尚一笑,道:「闖入陣中的人死了,或者是出來了,陣勢運作才會停
止。」
鍾伯和唐雷已然被困了兩天一夜。還好是唐雷身上攜有乾糧,加上兩人功力深厚,倒也
沒啥妨礙。怕的是,兩天前冷明冰丟下的那顆霹靂彈,爆炸之後的氣流引發了陣勢,不時引
得陣裡奇門遁甲的氣機亂竄。人身若遭一擊,不死也得重傷。這──,便是陣的可怕之處!
鍾伯邊閃躲強大氣機衝擊的空隙,已然有所發現。鍾伯對唐雷道:「每個陣勢之中,必
然有『眼』的存在。現在──,老夫已經算出這陣中風眼所在,你隨我之後,切記,別踏錯
了步伐,否則恐怕老夫也無法救你!」
唐雷恭身道:「是──,請前輩帶路──。」
鍾伯一點頭,便自往前躍去。那唐雷也是一提氣,亦步亦趨的到了風眼之中。兩人一進
入,只見在此七尺範圍內,全然是風平浪靜。而七尺外,則狂風呼嘯,氣機猛作,好不驚
人!
鍾伯四下環顧,一笑坐了下來,道:「賢侄!你也坐下來吧!在此,是不用擔心陣勢的
引動!」
唐雷聞言,恭敬道了聲「是」,也坐了下來。鍾伯藹然一笑,道:「賢侄,你當了唐門
掌門人之後,有些什麼心得?」
唐雷吶吶道:「小侄恐怕連守成都不易!」
鍾伯笑道:「唐門老祖宗是人間奇女子,老祖宗親自挑選你當此任掌門,豈是隨意之
舉?」
唐雷道:「只是小侄無能。對本門如此大的機構,運作上未能得心應手。」
鍾伯一笑,道:「仁威相加,自是可運用如掌便!」
唐雷一愕,恭敬道:「多謝前輩指導──。」
鍾伯阻止道:「今日你我俱是一門掌舵,用不著這般有禮。彼此可以平起平坐──。」
唐雷道:「晚輩不敢──。況且舍妹是前輩義女,小侄更不敢稍陪末坐。」
鍾伯方自大笑一聲,半空中又傳來一聲巨響!鍾伯臉色一變,道:「又有人被震落入陣
中……。」
唐雷苦笑道:「這回不知是誰?」
鍾伯站起來道:「賢侄在此稍坐,待老夫去看看──。」
鍾伯正要出去,突然腳步一停,不再移動。唐雷訝道:「前輩,有何不妥?」
鍾伯注視前面氣流變化,道:「落入陣中之人也明白此中變化,正往風眼而來──。」
唐雷道:「來的人這麼利害,剛入陣便能知曉這風眼所在?」
鍾伯方自一沉吟,一道罵聲已至:「利害個屁!要不是潛龍我眼力特別好,這瞞天煙霧
哪看得清楚。」
唐雷笑道:「潛龍老哥,你也來了。」
說來就來,潛龍和大悲和尚踏入了風眼內。潛龍叫道:「還笑!要不是在山谷上為了看
你們兩個看清楚,也不會叫冷明冰那老小子推了下來。」
大悲和尚朝鍾伯看了一眼,這:「閣下可是名動江湖,最傳奇的『黑天使』鍾伯先生
了?」
鍾伯頷首笑道:「大師便是小魂中中常提及的大悲和尚了?」一頓,又朝潛龍道:「這
位,便是冥王座下正義四殺手中的潛龍先生了?」
潛龍一歎道:「只可惜四殺手至今只剩得我一個──。」
驀地,一聲磔磔笑聲傳了進來,道:「說得好──。不過,過不了幾日,那萬夫子手下
的四殺手便要永遠在江湖上除名了──。」
潛龍叫罵道:「冷明冰,有種你出來。」
冷明冰大笑,聲音傳入道:「這個風雷之陣只是個開始,後頭還有很多把戲。今夜子時
便要開始,你們慢慢等著睢吧!」說完,又是一連串狂笑。
大悲和尚朝鍾伯、唐雷道:「方纔,冷明冰推我們下來時,老衲看見唐羽仙被他所
制!」
唐雷驚問道:「果真?」隨即開口大叫道:「冷明冰,你這老匹夫,將我妹妹怎樣
了?」
冷明冰大笑道:「你管自己的生死吧!唐丫頭的事,自有我這位賢侄來分憂!」
唐雷聞言,只覺心急如火,恨聲道:「告訴冷知靜那淫賊,若讓我遇上了,非將他八塊
分不可──。」
回答的,是冷明冰快意猖狂的笑聲,漸漸遠去!
***
冷知靜邊叫著唐羽仙的名字,衝進了木屋之中。瞬間,他呆立了!滿桌菜飯已冷,兩副
碗筷安置得好好;只是,唐羽仙人已不在。而平日,唐羽仙坐的椅子,已然倒地無語。冷知
靜一時間,便恍然了起來──,不動不語。寒風過,冷知靜突然一顫,像是醒了來,瘋狂大
叫:「羽仙──,羽仙──,你在哪裡?羽仙──?」
冷知靜衝入內室廚房,又衝了出來,直楞楞的望著門口,問道:「羽仙──,我的羽仙
去哪兒了──?」
鍾玉雙低聲向蘇小魂道:「他不像是裝的──。」
蘇小魂點點頭,朝冷知靜道:「冷兄,你想想,羽仙有沒有可能去哪兒了?」
冷知靜傻傻的彷若未聞,一步一步走到倒下的椅子前,扶了起來。一雙手輕輕的撫摸
著,良久,他又望向滿桌的菜餚。冷不防,冷知靜大叫一聲:「羽仙──。」
冷知靜開始瘋狂的吃、吃、吃,不斷的把東西塞到嘴裡又吐出來,再塞進去!蘇小魂一
皺眉,心不忍,便出手點向冷知靜的頸間,那冷知靜大喝一聲反掌拍出,化解了開去。
冷知靜猶如不見眾人般,直看著一桌菜,喃喃道:「羽仙……羽仙……,你終於第一次
為我做菜了,是不是?是不是?一百多個日子來,我每餐服待你,依照你喜歡的方法生活,
你感動了嗎──?羽仙……羽仙……,你……終於肯替我做菜了是不是?哈……。」冷知靜
瘋狂的仰天大笑。隨即,眼眶滲出了淚水,拍桌泣聲大叫:「羽仙──。」
那桌受此震力,轟然斷成兩半垮下;而冷知靜臀下坐椅,亦受力震成粉碎!冷知靜哀嚎
轉成低泣,跪撫著落一地的菜餚。突然,全身顫抖大叫:「羽仙──,你在哪──?」
冷知靜「唰」的站起來,便往門外衝出。蘇小魂一皺眉,不忍心阻止。鍾夢雙可不管
了,一伸手,便要扣住冷知靜;冷知靜人在恍忽之中,武學反應全憑意念所動,已是達到無
心無執的境界。鍾夢雙連攻三招,冷知靜隨手化解,便往前衝去。
鍾夢雙急叫道:「二姊──,快攬下。否則被他跑了再也找不到羽仙妹妹了--。」
鍾楓雙原在屋外見冷知靜一番瘋狂,已暗有惻隱之心。只是,聞聽夢雙之言,也是不
錯;無論冷知靜瘋狂之事是真是假,由他身上總是可以多尋得一些資料。鍾楓雙當下便不再
猶豫,右手一抖紅軟帶,便捲向冷知靜頸間。
冷知靜雙手往上一撩,一扯;「碰」的一聲,那軟帶竟硬生生的在兩人手中裂為兩段。
隨即冷知靜躍起,連踢三腳,攻的俱是鍾楓雙的心口要穴!鍾秋雙、鍾玉雙見狀大驚,雙雙
搶攻而出。
鍾秋雙的長袖,在冷知靜雙足前拍出一股勁道:便使這一緩的時間,讓鍾楓雙躍開了
去。鍾玉雙的紅玉雙劍,則是攻向冷知靜天柱雙穴,其勢之強之勁;冷知靜突然被此劍勢震
醒,驚喝道:「你做什麼──?」
便此一喝,冷知靜轉身抽劍而出,連連倒刺三劍;而鍾玉雙聞冷知靜這一喝聲,以為冷
知靜恢復了常態,手上劍勢不由一緩。在此電光石火剎那,冷知靜前兩劍擋開了鍾玉雙;第
三劍,便如雷霆之勢迫向鍾玉雙頸間而來!
眾人大驚,欲相救已晚;眼見鍾玉雙便要血濺五步。蘇小魂右臂振起,一線天蠶絲夾在
怒喝中急射而至!冷知靜劍尖堪堪抵住鍾玉雙頸上,天蠶絲已然繞上劍背;雙雙僵持,便此
凝固著。鍾夢雙雙足一振,自雪地中滑來,雙掌便拍向冷知靜左肩。冷知靜暴喝一聲,左掌
迎上;兩人各拍一掌。冷知靜隨此氣勢,揚身而起。
鍾玉雙此時已退後一步,離開劍忌範圍;見那冷知靜躍起,於是紅玉雙雙劍揮出,眼看
便可將冷知靜雙足刺傷。一聲大喝自雪地中傳來,緊接著一團雪球「忽」的一聲,擊向紅玉
雙劍的去勢。鍾玉雙受此震力,不禁愕而回頭相視;只見一名老者磔磔怪笑而來,身後,猶
帶著八名全身白衣罩身的刀客。冷明冰!
冷明冰大喝道:「賢侄,你放心。有叔父在,天下間沒有人敢欺負你!」
鍾秋雙臉色一寒,道:「冷知靜──,你倒真會演戲。原來早跟冷明冰串通好要匡我們
過來……。」
冷知靜急道:「不……不是,我……。」
冷明冰大笑,打斷冷知靜的話,怒向鍾秋雙道:「你明白時已經太晚了──。哈……你
們準備跟鍾家那個老頭一塊去吧!」
鍾玉雙臉色一變道:「你說的是誰?」
冷知靜急道:「是鍾伯前輩和唐雷被陷入陣中……。」
鍾夢雙叫道:「什麼──!冷知靜,是不是他們也是被你騙的……。」
冷知靜正想否認,那冷明冰又復大笑道:「不錯!你真聰明──。知靜,叔父真要多謝
你方才又設計了那個臭和尚和那條土龍到陣中。哈……。」
蘇小魂一驚,道:「你是指大悲和尚和潛龍兄弟?」
「兄弟?」冷明冰冷笑道:「到黃泉路上你找吧!」
冷明冰隨即一揚鞭刀,大叫:「知靜,我們走,去看看那四個老老少少死相多難看。
哈……。」
冷明冰倏然出手,眾人大驚,紛紛避開。冷明冰一聲冷笑,腕上使勁,便用上了「風雪
十八擊」。只見滿天風雪自地提起,撲面而來。待眾人紛紛避開了,冷知靜早已被冷明冰帶
開。蘇小魂等人一提氣,便要追躡而下;眼前,冷明冰帶來的八名刀客卻一字排開,恃刀而
立!
蘇小魂皺眉道:「各位兄弟,我們無怨無仇,請讓路!」
那八名刀客只是傲立不語。蘇小魂看向他們八人眼神方自訝異,那鍾夢雙早已忍不住,
輕叱道:「擋我者死!」
鍾夢雙一經發動攻勢,鍾家另外三姊妹也同時施展開馬拳腳來。蘇小魂朝在旁的黃德尹
道:「黃老爺子,您先回去,以防我們有人受傷時可以送往你那兒照料。」
黃德尹搖頭,道:「老夫隨你們同往,豈不更方便?」
蘇小魂原意是怕此去凶險,黃德尹武學上造詣不高難免會受傷。只是黃德尹這麼說了,
只好點頭道:「老爺子請跟在晚輩之後,小心了。」
蘇小魂隨即又向鍾家四姊妹道:「你們小心對付這八個人,他們心神早已受了提煉之法
而不畏死傷。我和老爺子追冷明冰去──。」
鍾秋雙叫道:「妹夫你去,這裡不用擔心!」
蘇小魂向黃德尹道:「老爺子,我們走!」
兩人隨台往前躍去,那八名刀客待要阻撓,叫鍾家姊妹給擋了開去。此際,正是八名刀
客的「八卦陣」對上了鍾家四姊妹的「太極兩儀三才四象五行陣」!
陣對陣,好一場殺展開!
那八名刀客不畏死,想來個玉雙石俱焚的打法,真令鍾家四姊妹吃驚!此時,雪堆之後
有一道人影浮現。只見那人微微臉露笑意,一彈掌中短刃。好一聲綿延之音!
冷默!
***
唐羽仙也被冷明冰鎖入天璇地機陣的一角。她這些日子來,已然由穴道被制中,逐漸領
悟了衝穴之法。尤其是「三天極門」心法中的天運,經這些日子揣摩後,更有深了一層的認
識。她打坐於另一陣眼之中,外界一切音響聲浪已全部隔絕;她思想起自唐門遇見蘇小魂到
被冷知靜所囚的種種,百感交集之中,絕望之意升起,使此心神一陣錯亂。天地間又除了氤
氳煙霧,全然是茫然撲朔迷離。
飄渺虛無的眼界裡,加上百感交集的心態。她唐羽仙台心一片波瀾,起身,一咬牙,便
要撞向冰筍尋死!
就在決心一死的瞬間,她只覺腹部一痛,又是一陣反胃嘔吐;這剎那,靈台心明,母性
偉大的力量使得她頓然而解。她撫摸腹部輕微的跳動,感受出一個生命正待要成長。便此
刻,救生意念油然而生。
唐羽仙又復坐下,此際,已是心靜無波,全然令身上氣機自由行走。暗中,」三天極
門」裡的天道心法豁然開朗來;但覺一股和煦熱力遊走全身百脈。登此造境,唐羽仙只受全
身輕飄,無垢無染,終究忍不住仰天長笑而起。全身穴道已然自解!
唐羽仙意念微起,腰帶上的蟬蟬翼已然跳翻入掌。於此,她心裡又不得一番思量;冷知
靜並未將此刀收留去,其中心意,別耐人尋思!她一摔頭,仰望上穹,便見星辰斗列,已近
是子時時分。她臉上微微一笑,便舉步,踏出陣眼,迎那狂冽暴風而進!
***
「長白金蟻!」大悲和尚倒抽一口冷氣,失聲道:「小心,此物毒性之強,堪稱天下前
三名!」
這點,單是看這些半個巴掌大的蟻移動方式已然夠叫人心寒。只見它們是上百隻相互緊
圍成一團球狀,滾動而來。背殼上,閃耀著迷離詭異的金色光彩。潛龍當真是雞皮疙瘩全部
冒起,叫道:「這玩意兒邪門──。」
一瞬間,前後左右四個方位各自有一個蟻球滾至,蓄意待發。鍾伯皺眉道:「這長白金
蟻堅具軟身硬殼,想將之打死大是不易。更何況是生長在長白頂峰極冷之所,本身極寒,然
而口中毒液又極熱無比。真難以應付!」
驀地,冷明冰自一座冰筍上出現,大笑道:「高見、高見。鍾字世家中人,果然博通巨
學,冷某佩服得很!」
潛龍恨聲叫道:「老不死!有種下來好好打一架,叫這些狗屁東西來算什麼好漢?」
冷明冰狂笑道:「老夫不須要充好漢,要的只是勝利。哈……,你們慢慢享受蟻啃蟲食
之樂!」
唐雷低聲向鍾伯道:「前輩!晚輩的暗器一回頂多能打下三十來只。不知這金蟻行動的
速度如何?」
鍾伯一歎道:「如此距離,只怕頂多能發出一回暗器而已!」
大悲和尚也歎道:「和尚的大悲指十指連彈,恐怕只有三次出手的機會──。」
潛龍苦笑道:「那──,我大概只有兩次了。」
鍾伯長歎,道:「老夫的瑪哈噶啦大憤怒掌約莫可以擊斃五十隻左右。只是這掌力損失
真元過重,萬萬難以施展第二回!」
此時,冷明冰已自身上皮囊取出一塊腥肉來;那氣味所散,四團蟻球不禁騷動了起來─
─。
鍾伯見狀,急道:「看來,我們只有突破其中一個缺口,再度進入陣中尋找另一處陣眼
了。」
鍾伯才剛說完,那冷明冰已然將腥肉丟入陣眼之中;瞬時,四團金蟻球滾動搶進了過
來。鍾伯大喝道:「攻東邊──!」話聲一落,唐雷率先打出暗器;接著大悲和尚、潛龍亦
各自奮力彈指!那鍾伯只掌上貫注滿真氣,大喝一聲,使力推出。只見一陣罡風所及,便將
那金蟻球打散!
然而,驚人的事發生;那金蟻球只是攤開成一片平面,猶自蜂湧而來;尚且,可上下跳
動,其勢如洪水猛獸,不可遏止!鍾伯等人大驚,幾乎不敢相信。
冷明冰狂笑道:「這批金蟻早受了特殊藥水調練,當今世上只怕無人可以將它們擊斃
了!」
鍾伯苦笑,抓起唐雷,便往陣眼之外扔去,同時又隨手抓起大悲和尚和潛龍,亦如法泡
制。大悲和尚在半空中驚叫道:「鍾施主──,你要如何出來?」
鍾伯傲然一笑,道:「鍾伯字世家,無一貪生怕死之輩!請大師傳話回去,鍾家下任掌
門是鍾伯濤境──。」
唐雷此時也在陣眼外狂叫:「鍾前輩──,快出來。」
鍾伯笑而不語,瞪住冰筍上的冷明冰道:「冷明冰──,老夫先走一步,到黃泉路上相
候!」
冷明冰見鍾伯那視死如歸的表情,臉色也不禁一凜,道:「鍾大先生不愧是豪傑中人,
冷某當不至令你骨無存──。」冷明冰話聲一落,由身上取出一塊烏木牌來,手上用勁,那
牌自有一股腥臭之味撲向陣眼之中。瞬時,蟻陣平息了下來。冷明冰長聲道:「鍾大先生,
冷某敬你是條漢子,只叫幾隻金蟻咬你便是!」
鍾伯淡淡一笑,道:「冷先生請便──。」
冷明冰一點頭,再度改變了氣味;立即,有三隻金蟻躍起,叮咬了鍾伯雙壁和頸間一
口,又落了下來。
***
蘇小魂追蹤到了至尊谷裡,可吃了不少苦頭!至尊谷裡風雪撲搖,而且谷中人物更是善
長利用風力回轉,每每出劍,大出人意表之外。蘇小魂和黃德尹一路邊打邊走,正是驚險萬
狀;隨時雪堆之中或是雪地之下會有刀劍襲來。蘇小魂一皺眉,拉住黃德尹;右手一振,天
蠶絲遠遠而去,攀住了一豎冰筍,便飛躍而起,躍入其中。誰知,才剛進入便引發了陣勢,
蘇小魂大驚,已然知道陷陣中計。
蘇小魂一歎道:「這陣好利害,不知出於何人手筆?」
黃德尹皺眉細看,沉吟道:「此陣必是冷明慧精心傑作的天璇地機陣──。」
蘇小魂一驚道:「難道冷明慧未死?」
黃德尹歎道:「這個……,老夫並不知道。不過,他也可能畫下藍圖給人依序做了也
成!」
蘇小魂點點頭,道:「老爺子可識得此陣?」
黃德尹長歎,道:「昔年老夫和冷明慧有數面之緣,對於此陣小部份略有所識。蘇兄弟
請跟我來──。」
蘇小魂一點頭,便隨黃德尹亦步亦趨而入。只見眼前的,是一片氤氳繚繞。模糊中,有
一道身影自左方一轉一拐而來;前進後退,一下子近在咫尺,一下子又落遠於數丈外──。
蘇小魂一愕,道:「老爺子可有見到那人?」
黃德尹點頭,道:「如果那人是敵非友,利用這陣勢攻擊,那可大大麻煩──。」
蘇小魂將天蠶絲置於姆指舉中、食指間,冷笑道:「來人若是敵,少不得叫他後悔終生
──。」
對面那人,隱約恍忽之間散發出一股殺氣來;蘇小魂身臨其感,不覺大吃一驚,暗道:
「好凜冽的殺氣!」當下,手上天蠶絲內勁不由得又提高了幾分。
黃德尹突然叫道:「小心──,那人來了。」
蘇小魂雙目一凝,只見原先在三丈開外的那人,轉了個彎竟由右方出現。一道刀峰,似
恍若來自天蠶絲地虛無飄渺間,疑幻若真。蘇小魂一喝,右腕抬處,天蠶絲夾帶破山海驚風
雷的氣勢迎上。便此一瞬,那人嬌呼一聲,欲收刀已不及;蘇小魂亦然一震,只見來的刀,
是蟬翼刀!
那麼,使刀的人除了唐羽仙還有誰?
三天極門和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已然撞上!
***
冷知靜呆坐於至尊谷萬朝堂之中。堂門之外,有兩名刀客在看護;門內,冷知靜他身上
八處奇門外脈已被冷明冰制住。他知道這手法,正是他父親自鑽研經穴法後,所創造出來的
點穴手法,霸勁十足,卻叫你無法可解。
冷知靜一歎,知道普天下除了他叔父之外,便只有他爹可解。只是,大漠一戰後,幾個
月來「冷明慧」三個字便從此由這世上消失。冷明冰夾持自己的目的,一則不忍殺了自己;
再則是又不願自己露至尊谷的秘密!因此唯有軟禁一途。他思想和唐羽仙一切,不覺心急如
火。
門外,有了異響!那兩名刀客竟捱不住人家一擊。冷知靜訝異注視那人,只見來人全身
黑衣籠罩,連頭帶身置於一片黑衣色口中,透露著無限神秘!
冷知靜訝道:「尊駕是誰?」
那人搖頭不語,一伸手扣住冷知靜便往外而去──。
鍾家四姊妹塵戰八刀客,冷默以當年殺手的經驗,暗中抽冷子幹掉了一名。立即,八卦
陣大露破綻,不久便死於鍾家姊妹之手。只是,鍾家四女也付出了一些代價,每個人身上的
傷痕,倒也血跡斑斑!
鍾玉雙歎道:「這些人當真可怕,簡直不知死為何物?」
鍾夢雙止住血,道:「我們快到至尊谷去──。」
冷默一笑,道:「在下便此告別,祝各位姑娘順利──。」
鍾夢雙一雙妙目盯住冷默道:「你……你不去?」
冷默微微一笑,道:「在下早已是尋常獵戶人家,若非方才湊巧,早已只獵而不殺
人。」
鍾秋雙一歎,道:「多謝冷兄生義伸援手──。」
冷默長笑一聲,翻身便往山下而去。鍾夢雙心中一緊,揚聲叫道:「冷默──,你要去
那兒?」
遠處,傳來冷默的歌吟:「你問天地多遼闊?待我走完後再回來答你!你問何處是漂泊
人的家?待我發白身老後再來對你傾訴──。三山五嶽,且裝滿我衣袖中隨行──。」
鍾夢雙默然無語。鍾秋雙看了她一眼,歎口氣,道:「我們走吧──。」
鍾家四姊妹到了至尊谷外,谷內四處遇敵鑼聲正大響!鍾家姊妹互視一眼,正待要闖
進,忽見兩道人影自谷中出來,原來是個全身黑色衣的人抱住了另一個人出來。
鍾玉雙突然訝道:「這人是誰,好高深的功夫──。」
鍾秋雙道:「不知是敵是友……。」
此時,那人已然來到?鍾家姊妹大吃一驚,眼前這黑衣人所抱的,竟然是冷知靜。黑衣
人見鍾家姊妹擋在谷口,也停了下來。
鍾夢雙冷笑道:「好啊……,冷知靜,看你這回往那裡逃。」
鍾夢雙說完便要出手,鍾秋雙急阻,朝那黑衣人道:「閣下是誰?劫持冷知靜的意欲如
何?」
那黑衣人只是冷哼一聲,左手一挾冷知靜便要闖出谷來。鍾秋雙眉頭一皺,喝道:「布
陣!」
陣勢瞬間搭建起來,正是她們巧設,天下無人可解的五行法!此陣法曾因蘇小魂的嬉皮
「睡」法而破;此外,她們相信天下間如果只有一人,必無可解!四姊妹站成一直線聳立,
已然準備出手。那黑衣人似乎雙目一閃,仰天便朗笑一聲,依舊直衝而來。
驀地,在七尺近處,那黑衣人將頭罩一掀,鍾家四女驚呼!來的人竟是天下第一諸葛─
─冷明慧!
便此錯愕一瞬間,冷明慧右手翻處已然將站在第三位置的鍾夢雙打飛,朗笑中揚長而
去。鍾家四女的五行陣法便於這瞬間錯愕之中。
鍾玉雙歎道:「冷明慧機靈巧變,當真天下無敵!」
鍾楓雙、鍾玉雙急過去扶住鍾夢雙道:「夢雙、夢雙……,你怎樣了?」
鍾夢雙運氣周轉一周天,訝道:「奇怪,並未受到什麼內傷。剛剛他大可將我震斃於掌
下。」
鍾秋雙一皺眉,道:「是了──。如果方纔他下殺手,身形必然一滯,而予我們有可乘
之機。況且,若真的是打傷或打死了夢雙,我們必然不放他干休。」
鍾玉雙歎道:「現在,我們只有放下他,先進谷裡看看情勢如何了!」
鍾家姊妹一點頭,紛紛搶攻入谷。
冷明慧挾冷知靜奔了一里外,方自放下冷知靜,隨手解開了冷知靜身上的奇門外脈受制
穴道,冷知靜熱淚瑩目,跪拜在地,泣聲道:「爹──。不肖兒好想你………。」
冷明慧藹然一笑,撫摸冷知靜頭,道:「爹知道。爹也很高興你果真能摒棄名利枷鎖,
安心想做個平常人家──。」
冷知靜泣聲道:「爹──,羽仙她……。」
冷明慧點頭道:「她被你叔父所擒。你放心,爹會將她救出來──。」
冷知靜顫聲道:「爹──,難道你還要到谷中和蘇小魂他們戰鬥嗎──?」
冷明慧苦笑道:「爹已是騎虎難下;若不殺了他們,只怕終生將要被他們追殺。況且,
你叔父和爹自幼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爹又豈能丟下他不管?」
冷知靜倏忽站起來,道:「爹──,知靜和你同去!」
冷明慧斥道:「放肆!冷家便存你一個,你還待要如何?莫非叫冷家絕了後?」
冷知靜急道:「那知靜到何處等爹?」
冷明慧略歎口氣,慈祥的拍拍冷知靜肩,道:「唉──,你就先到冷楓堡後山的恨天洞
中去吧!昔年龐龍蓮手下副幫主老鬼和座下的黃士天君都在那裡,爹若能躲得此劫,自會與
你相會。否則,你便向老鬼前輩要了令牌進入苗疆老家,避避這陣風頭;在那雲貴處落地生
根,勿再過問江湖事,知道嗎?」
冷知靜點頭低泣道:「孩兒知道──。」
冷明慧安慰一點頭,長嘯一聲又往至尊谷而去!
***
大悲和尚、潛龍、唐雷雙目含淚,立於天璇地機陣之中,眼睜睜看那鍾伯傲立不屈而
死!天璇地機陣已然大為發動,瞬時飛沙走石,風雪漫天而至。更可怕的,是至尊谷內的刀
客大量湧入,利用陣勢變化四下暗襲!大悲和尚等三人且戰且走,苦不堪言。尤其那冷明冰
更抽冷子,將那鞭刀舞的如排山倒海而來。
唐雷對大悲和尚叫道:「大師,麻煩你掩護一下,待我用觀音淚來對付他們!」
大悲和尚道:「好──。唐掌門請先對付後方那兩個,待會兒那兒可能轉化成生門,我
們再由那邊衝出去!」
大悲和尚說完,十指暴彈;左手五指迎向冷明冰;右手五指則點向四周。冷明冰翻身倒
退,只見大悲右手彈處,硬生生將一座冰筍打斷!冷明冰在半空中大笑,道:「大師好深厚
的內力!」
潛龍此時則展開幻形身法,將身子靠入冰筍之中,待一名刀客冒出來時,舉手般若綿指
便貫穿那名刀客!另一側,有刀至;潛龍欲閃已不及,只好更貼入冰筍之中。那冷明冰大
喝,手上鞭刀便直鋌而來。唐雷見狀,顧不得後面兩名刀客,手上觀音淚已然化成一長弧點
向冷明冰右臂。冷明冰心下一驚,只聞那觀音淚破空而來,威力之強已不較唐笑少讓!冷明
冰大喝,抽身而退,順勢將鞭刀擊向一冰筍。立即,陣勢大變,那些冰筍似乎受了什麼牽
引,竟俱往中央夾來。冷明冰狂笑,翻身而去。
唐羽仙的身子飛起,撞到了冰筍頹然倒下。蘇小魂大叫一聲,急過去扶了起來。唐羽仙
一線血絲自嘴角中湧出,滴落在白雪中特別顯目驚心!
蘇小魂急道:「唐姑娘──,唐姑娘──,你怎樣了……。」
唐羽仙一絲苦笑湧上眼神,斷斷續續道:「我……我能……死在……你手裡………,
很……很好……。」
唐羽仙掙扎的,自懷中取出一個缺形的刺繡;上面,繡著是並生連枝的相思豆。唐羽仙
掙出一抹笑,道:「這……這是……我……為你……繡的……。」
唐羽仙把香包交給了蘇小魂,手,慢慢垂下。蘇小魂大叫:「唐姑娘──,唐姑娘─
─。」
黃德尹急過來,道:「蘇兄弟,讓老夫把把脈。」
黃德尹握住唐羽仙的手,訝異道:「奇怪──。」
蘇小魂急道:「老爺子,有什麼不妥?」
黃德尹一搖頭,自懷中取出金針來,一揚手,便插入公孫、內關、三陰文、膻中、天
宗、膏盲諸穴中。黃德尹朝蘇小魂道:「唐姑娘體內氣機甚為奇怪;老夫大膽揣測,剛剛你
那天蠶絲上的內力,正好解了她身上的寒毒……。」
蘇小魂急道:「那……她是不是沒危險了?」
黃德尹皺眉道:「另外有一點,就是唐姑娘已有了身孕。是以她本身氣機大是大暢,恐
嚇方纔你那熱煦之力未能解開寒毒,反而令她冷熱兩種內力交迫!」
蘇小魂驚道:「那……那要如何是好?」
黃德尹一歎,道:「只有請蘇兄弟以本身功力自唐姑娘百會穴中貫入,慢慢引導,方能
解開她體內兩種相互衝擊的內力。最怕稍有不慎,兩人便得俱亡。所以,此事須蘇兄弟好好
斟酌斟酌。」
蘇小魂一言不發,左掌雙指一駢、便點向唐羽仙百會穴;立即,可以感受到唐羽仙體內
衝撞的真氣相迎而來。蘇小魂一愕,緩緩將真氣牽引,額上,不禁冒出冷汗。
鍾家四姊妹正在谷裡四處找尋,卻不見人跡!鍾秋雙皺眉道:「奇怪,所有的人都跑去
那兒了?」
鍾楓雙突然叫道:「大姊,你看這些冰筍好奇怪──。」
鍾秋雙凝視一回,道:「這似乎是種奇門遁甲……。」
此時,忽的只見由那些冰筍之中滾出四團金澄澄的東西來。鍾家四姊妹一愕,凝目望去
不覺大吃一驚。鍾楓雙驚叫道:「小心──,這……這好像是長白金蟻--。」
「哈……哈……,好眼力!」冷明冰自陣中走了出來,冷笑道:「鍾字世家的人物,果
然皆非泛泛之輩──。」
鍾玉雙臉色一寒道:「冷明冰,虧你活了這把年紀,依舊還執著名利之中。」
冷明冰冷哼道:「今天,你們四個女娃兒便要葬身在此,任你是舌快口利,也要骨無存
──。」
冷明冰左手一翻,那塊驅蟻烏木牌已然在手。瞬時,腥味傳溢;那四團金球似乎懂得陣
勢船,分據了前後左右四個方位,將鍾家四姊妹困於其中。
鍾夢雙冷冷一笑,道:「嘿,老糊塗,你以為區區這蟻蟲能有多大作為?」
「哈……哈……,你大錯特錯!」冷明冰狂笑,道:「你們鍾家掌門人較你們四位娃兒
如何?」
鍾秋雙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冷明冰冷笑道:「以鍾伯、潛龍、大悲、唐雷四個人聯手,尚且不是這
長白金蟻的對手……。」
鍾玉雙驚道:「伯父他老人家怎麼了!」
冷明冰磔磔冷笑道:「等你們同樣被這金蟻咬了,你便知道他怎樣了。」冷明冰狂笑,
又復臉色一正道:「不過鍾大先生不愧是人中豪傑,老夫倒也不得不佩服他──。」
鍾家四女只聽得臉色數變,紛紛叱喝,便躍身出掌,冷明冰冷笑一聲,鞭刀急舞,化成
一排罡風,硬生生又將鍾家四姊妹擋回原處。接著,左手用勁微震,那四團金蟻便急滾而
來。鍾家四姊妹嬌喝一聲,各自往上一躍;誰知那四蟻球「唰」--的一下散開來。竟無落
足之處!
鍾秋雙急中求變,將雙袖往下一挺,人倒立於半空之中。鍾楓雙、夢雙、玉雙則各自依
序往上疊起。冷明冰冷哼,道:「看你們這四個娃兒能支持多久。」
冷明冰將左手烏木牌使勁一揮,立即,一股腥膻之氣衝入蟻陣之中。那些金蟻立即爭先
恐後的沿著鍾秋雙長袖而上。冷明冰大笑,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們能奈這些金蟻如何?」
鍾秋雙手上使勁,將內力往下貫去;上頭三位姊妹亦如法泡製,將內力導向雙袖之中,
以祈能將這長白金蟻震斃!誰知,這金蟻天生異種,且經冷明冰精心以藥物調教。攻勢雖因
鍾家三姊妹的內力而稍緩,只是仍舊一寸一寸往上移。眼看,便要咬到鍾秋雙的手指!
便此生死界限,一股檀香自雪堆之後而來。那些金蟻聞得此香紛紛摔落暴斃僵硬!不多
久,全數幾百隻長白異種的金蟻已然癱了一地,動也不動!
冷明冰臉色大變,道:「閣下何人,為何不敢出來?」
雪堆之後,一聲冷哼!先見著的,是萬夫子的那顆紫光佛珠!冷明冰臉色又復一變,失
聲道:「萬夫子!」
「錯了!」雪堆後面有兩人漫步而出,道:「不是他老人家!來的果然不是萬夫子。而
是俞傲和鍾念玉!×××蘇小魂額上冷汗直流,那唐羽仙體內真氣疏導已然到了最後關頭。
便此刻,身後浮現一人,只見他全身是黑衣罩身。來的人,正是冷明慧!黃德尹大驚,卻又
不敢出聲,怕此一驚動便叫蘇小魂和唐羽仙雙雙走火入魔!冷明慧對眼前景象冷冷一笑,隨
即出手,點向蘇小魂天柱穴!只見蘇小魂身子一陣顫抖,接著長長噓一口氣。因身後人之
助,久得以衝破最後一道難關,治好了唐羽仙身上寒毒!蘇小魂起身,正要向身後人道謝,
卻驚見是冷明慧,不禁失聲道:「是你!」
冷明慧冷哼一聲道:「你現在內力大損,老夫不願就此殺了你!況且,你救了老夫的媳
婦,便算一命抵一命!」
冷明慧說完,雙袖一振,蘇小魂不禁後退了三步。便此空隙,冷明慧已然挾起唐羽仙,
順手一撩地上的蟬翼刀,長笑而去!
蘇小魂欲出手,已有不能!乃放聲叫道:「冷楓堡恨天洞──!」
蘇小魂朝黃德尹道:「老爺子,我們快大悲和尚他們。」
黃德尹應了聲好,正要邁步,只見轟然巨響,一陣大動搖。黃德尹和蘇小魂不禁相顧錯
愕,伏倒在地。半響,動搖平息了下來,同時,滿目的氤氳也同時消失!
黃德尹失聲道:「天璇地機陣被破了!」
蘇小魂尚自錯愕,只見前方大悲和尚、潛龍、唐雷三人躍了過來。他們後面,尚有一位
發白鬚長的老者,緩步而來。蘇小魂訝道:「這位前輩是……?」
大悲和尚搖頭道:「我們也不知道。只知是這位前輩破了此陣,救我們三人出來。」
眾人不禁望向那位老者,只見他藹然一笑,朝蘇小魂道:「想來,你便是蘇小魂了?」
蘇小魂恭敬道:「晚輩正是!」
那老人一笑,點頭道:「很好!」
眾人正訝異,突見那老者雙指一駢緩緩向蘇小魂眉心推來。老人的動作很慢,可是蘇小
魂卻瞬時冷汗直流;眼前這一式來,已然是越乎一切極限之外。蘇小魂全身無法一動,只能
讓那指點來,一寸一寸接近。潛龍他們也大是訝異,只是這老人有救命之恩於此,又不便阻
止。只有眼睜看老人這指便要捺上蘇小魂眉心!
便此刻,蘇小魂思想起昔日在少林寺外了悟心境;於是全身一鬆,內勁全去。雙目微垂
時,全身恍若進入虛無之境。那老人不禁一訝,眼前這年輕人已然是進入虛空之境,竟無可
落指之處!
老人收指,仰天大笑道:「好──好──。我李風雪在殘生之年還能見得江湖中有此身
手之人,當真該浮三大白──。」
「什麼?」眾人驚叫:「前輩便是李風雪──?」
***
冷明冰和俞傲對峙良久,此刻,已是箭在弦上;雙方便就此一撲擊,先死立判!
一襲人影飄然而至,落於雪堆之上。是冷明慧!手上,挾著唐羽仙,傲然視眾人而笑。
冷明冰陡然見到冷明慧大喜道:「大哥──,你沒事?」
冷明慧微一點頭,道:「明冰,隨兄長來──。」
冷明冰答應了一聲,揚手,便將三顆霹靂彈打出。人隨之後躍,仰天長嘯!陣勢之中,
立即閃出十餘名刀客來。冷明慧低聲向冷明冰道:「你帶這些人到冷楓堡後山的恨天洞中,
我們在那兒會合──。」
冷明冰道了聲好,隨即一招手,帶領那十餘刀客往南而去。冷明慧猶自冷冷看了下面眾
人一眼,方自一轉飄然而去。
鍾夢雙道:「大姊──,羽仙妹妹在他手上,我們快追!」
鍾秋雙稍一猶豫,只見陣勢之中,蘇小魂一行人走了出來。蘇小魂手上,猶抱著鍾伯的
體;鍾家四女和鍾念玉一驚呼,齊齊奔迎了過去。
***
山海關官道之上,數騎正放足急奔。連趕了數天數夜後,已然進入了北京城。他們的出
現,立即將京城引起一番騷動來。來者六人之中,有三位是當今聖上極為倚重之人。其中,
被賜為聖上結拜兄弟的蘇大俠,在水漠一戰的英雄事跡更是燴炙人口。這消息,早在前天便
已發佈,京城百姓,四方城鎮的居民無不早已夾道歡迎。這盛況,當真可稱得上是萬頭鑽
動,熱鬧非凡。
迤邐的人群,一直綿延到皇宮之前。蘇小魂等人,好不容易由御林軍的開導才得順利進
入皇宮。才剛入聖德門,那趙任遠早已迎出,朗笑道:「諸位朋友,真是一路辛苦了。」
潛龍大大喘一口氣,道:「累、累──,真個比和武林高手決鬥還累!」
鍾玉雙瞪了趙任遠一眼,冷哼道:「趙大人,恭禧啊──,你又高昇了。」
趙任遠尷尬一笑,朝蘇小魂道:「待會兒,可記得在皇上面前幫趙某說幾句話──。」
大悲和尚笑道:「阿彌陀佛──。施主仍不忘江湖遨遊!未被名利鎖困,當真具有慧根
之人。」
趙任遠苦笑道:「國師教誨,小的謹記在心──。」
眾人哈哈朗笑,下得馬來,便就進入禁城內宮。
就在紫金城上下俱歡欣迎接蘇大英雄的同時;一個無臂的老乞丐,窩在街巷的一角,冷
冷看著這一幕。滿耳所聞,俱是稱讚蘇大俠如何如何之詞。他冷哼一聲,站了起來,邁步走
到一條巷弄之前,左右環顧,一閃身便進入其中。巷弄底,是戶大戶人家的後門。老乞丐走
到門前,用腳踢了個兩長兩短,門便「呀」──的一聲打開!應門的,赫然便是黃土天君!
黃土天君見老乞丐,恭聲道:「老副幫主──,外面情勢怎樣?」
那被喚作老副幫主的老乞丐,便是昔日龍蓮幫的老鬼了!只聽老鬼冷哼一聲,道:「進
去裡再說──。」
門後,是大戶人家的後院;後院的角落,聳立了間小柴房。老鬼和黃土天君進入後,老
鬼才恨聲道:「冷明慧這老小子怕死,不敢在京城裡動手。哼!老夫偏偏不信!」
黃土天君道:「依副座的意思,我們何時動手?」
老鬼冷笑道:「今夜!」接著,又道:「你把地道挖好了沒?」
黃土天君笑道:「已經準備好了。還是副幫主神算,挑了這戶人家緊鄰趙狗官住宅之旁
邊。」
老鬼寒聲道:「嘿、嘿,今夜,他們必然受皇上盛宴。回來後,等他們個個倒頭大睡
了,我們再一個接一個的把他們送上黃泉路!」
黃土天君也恨聲道:「滅幫之仇,仇深似海!」
老鬼點頭,道:「本座的兵器,你叫人做好了沒有?」
「做好了──。」黃土天君自一木箱中取出,道:「屬下現在即幫副座扣上。」
老鬼點頭。黃土天君將那兵器一打開,嘩啦啦的巨響,原來是子刀!黃土天君將條纏繞
於老鬼身上,最後,才將刀身置於老鬼胸前衣中。老鬼磔磔一笑,一運氣,只見那刀由之內
跳出落入老鬼口中。老鬼悶喝一聲,以頭代手,以頸替腕,便在室內飛舞起來!只見得一片
光華伸吐,其氣勢之驚人,縱使使刀名家亦望塵莫及,瞠乎其後。老鬼使畢,臉不紅,氣不
喘,暗一使勁那刀又落入衣中隱藏!
黃土天君歎道:「副座好勁的刀法,只怕天下已無人可比!」
老鬼一笑,道:「刀之所以勁,全在一個『不怕死』三字之上。這點,你要記住了─
─。」
「是!」黃土天君應了一聲,又道:「副座,這大戶人家把我們當成奴才使喚,今夜,
是否連他們一起做了?」
老鬼沉吟一下,搖頭道:「算了──。被比自己低下的人使喚,算是武學修養上一種心
境的磨練。殺他們,不過是有辱武學的精髓!」
「多謝副座開示。」黃土天君恭敬道:「屬下已然領會!」
老鬼點點頭,道:「好。養精蓄銳,今夜一截滅敵!」
***
冷知靜無語;眼前,唐羽仙亦沉默!兩人便對燭台靜坐,良久,冷知靜伸手!
唐羽仙驚斥道:「你想做什麼?」
這事,很快就明白了。冷知靜解開了唐羽仙全身上下三十六處穴處。唐羽仙一愕,反而
說不出話來。
冷知靜苦笑道:「你……你走吧!」
唐羽仙冷冷道:「你不是一直把我視為禁,現在又捨得我離去了?」
冷知靜搖頭,一歎,道:「我對不起你的。只是,如今我已然明白,兩人相愛絲毫勉強
不得。明天,我便要到苗疆的教字世家去。我……我不忍心,讓你跟我去那兒──!」
唐羽仙臉色一激動,強抑住道:「算你有良心。」說完,起身便要往洞外去。
冷知靜突然道:「等一等──。」
唐羽仙冷笑回頭,道:「你後悔了?」
「不是!」冷知靜自箱中取出蟬翼刀交給唐羽仙道:「拿著它!路上遇著了凶險,也好
保護自己──。」
唐羽仙真的感動了,只覺眼眶一濕,道:「你……你……,果真真心如此?」
冷知靜點頭無言。良久,一歎道:「如果……你恨我。趁此機會一刀殺了我吧──!
我……我太對不起你!」
唐羽仙握住蟬翼刀,百感交集,舉刀,想著這些日子來多少屈辱、怨恨,可是,同時也
想到冷知靜的真心向善,兩種心情矛盾在意中。終究,這刀砍下,落處是地上!
冷知靜苦笑道:「你要知道。今夜你不殺我,可能一輩子沒有機會。」
唐羽仙長吸一口氣,道:「我知道。可是,我總不能對孩子說他爹是我殺的………。」
冷知靜瞬間,臉色換了好幾回才喘氣道:「你……你是什麼意思?」
「我懷了你的孩子!」唐羽仙簡單的回答。
兩人瞬間沉默了下來,油燈的光輝,此刻似乎顯得非常的溫馨。良久,冷知靜才輕聲
道:「他……他以後姓冷還是姓唐?」
唐羽仙沉默了半響,才道:「姓冷,就叫做冷無恨!」
冷知靜立時熱淚瑩目,激動道:「謝謝!謝謝!羽……羽仙,多謝你終究瞭解了我!」
唐羽仙緩緩將蟬翼刀拿起,交給冷知靜,道:「別再用冷楓劍了。你留下這把蟬翼刀
吧!」
冷知靜顫抖的接過刀,轉身,不願見唐羽仙的離去!
唐羽仙走出了恨天洞,正好撞見了冷明冰!冷明冰一愕,冷笑道:「你竟然想溜─
─?」
唐羽仙淡淡道:「你想如何?」
冷明冰一聲怪笑道:「臭丫頭,待老夫來教訓你!」
冷明冰話聲一落,便要出掌。一道聲音自洞中傳來:「明冰──,且慢!」
冷明冰一愕住手,只見冷明慧漫步走了出來。冷明冰急道:「大哥──,她:。」
冷明慧淡淡一笑,道:「讓她走!」
冷明冰一愕,叫道:「大哥──。」
冷明慧不徐不緩道:「她懷了知靜的孩子。」
冷明冰聞言,仰天大笑道:「好──,好──。我冷家總算有後。唐丫頭……不……,
侄媳婦,你走吧!走得遠遠的,找個殷實的村落,把孩子生下來,告訴他,他是冷家的後人
──。」
冷明慧朝唐羽仙道:「羽仙──。孩子以後叫什麼名字?」
「冷無恨!」唐羽仙輕聲道:「無論男女,就叫冷無恨!」
「好、好──。」冷明冰仰天大笑:「好名字、好名字!」
冷明慧和藹一笑,道:「羽仙,這個拿去。找個地方好好靜養。」
唐羽仙見冷明慧進來的紙張,赫然是五千兩銀票!唐羽仙尚且猶豫,那冷明慧又慈祥
道:「收下。孩子以後用得著它──。」
唐羽仙默默收下,口裡輕聲道:「謝謝公公!」
冷明慧聞言,眼中光彩四溢,縱聲大笑了起來。冷明冰亦隨著冷明慧大笑;兩兄弟相互
抱臂,笑聲直衝九霄!
***
趙任遠的官邸可稱得上的淡雅潔。眾人由大內禁宮回來,猶在花園亭閣小酌。對上穹一
輪明月,大有「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的感懷。潛龍朝俞傲笑道:「賀俞兄高任護國永
貞王──。」
俞傲淡淡一笑,道:「這個『王』字,只怕容易磨人──。」
大悲和尚,對鍾玉雙道:「鍾大先生受聖詔追的彥德王,此人臣極尊的名號,鍾大先生
也該含笑九泉了。」
鍾玉雙微一歎,道:「家伯名利淡泊,聖上追對玉雙長輩也僅是浮雲罷了──。」
大悲和尚點頭道:「鍾字世家對本朝開國大有貢獻,設非是不為名利所惑,早已是位傾
三公天卿──。」
趙任遠笑道:「且放下名利二字,趙某今天添為主人,各位兄弟可得要大大暢飲一番才
是──。」
眾人紛紛舉杯,便又一仰頭喝了起來。花園一角,土堆微微一動,只是眾人並未察覺。
趙任遠又命僕添了酒,朝蘇小魂敬道:「蘇兄果真信人,只怕天下只有蘇兄一人可以讓皇上
放趙某出城了──。」
鍾玉雙嗔道:「哈──,你說得輕鬆。你人到江湖去野一頓,可千萬別掛綵才好。否則
那個皇帝哥哥怪罪下來,蘇小魂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搬……。」
眾人嘻笑了起來,便此短短時間,那土堆已然往前推進了七尺,眼見就要到亭閣之旁,
蘇小魂右手手腕一震,他臉上露出訝異之色來。大悲和尚突然笑道:「小魂,和尚來念段經
文可好?」
那趙任遠臉色大變,哀求道:「和尚,求你行行好。今夜值此良美景,怎好………。」
不意,蘇小魂竟笑道:「好極了。和尚便念地藏王本願經來助興吧!」
「和尚瘋,你也跟著瘋了?」潛龍叫了起來,而且站了起來往外走,邊道:「我不玩
了,和尚念完我才回來。」
蘇小魂一笑,道:「龍兄弟,你的房間可是在東廂房哪──,走錯邊了。」
潛龍真聽話,果然往東邊去;只是,他不是用走的,而是用躍的。更讓趙任遠奇怪的,
是潛龍的雙掌往地上拍去!趙任遠又好氣又好笑道:「潛龍──,你幹什麼?醉啦?」
潛龍可沒醉,趙任遠立即明白了潛龍在幹什麼。因為他看見土裡頭竟然冒出了兩個人
來。這兩人他可熟,一個是黃土天君,一個是老鬼!
老鬼臉色一沉,道:「你們怎麼發現的?」
蘇小魂一笑,右腕微抬,只見一段天蠶絲隨風飄搖。蘇小魂道:「天蠶絲的『天地視
聽』神功,便是龐龍蓮也不易發覺。況且,閣下土遁的聲音所引發的氣流波動也太大。」
老鬼點點頭,道:「武學一門,果然浩瀚無涯!」
大悲和尚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閣下既遠從地冥回來,何不
來共飲一杯?」
老鬼冷冷一笑,道:「老夫是來殺人的,不是來喝酒!」
「這點我知道,」蘇小魂歎道:「問題是,你想找那一個?」
「俞傲!」老鬼冷冷道:「天下第一快刀的俞傲!」
蘇小魂一笑,取了錫注了酒,朝趙任遠一笑,道:「請將爐火推過來。紹興佳釀便是需
要溫熱才上味。」
趙任遠叫道:「你這算什麼朋友……。俞傲要去生死鬥,你倒還有心情在此作樂?」
「我當然是夠朋友!」蘇小魂叫道,而且很大、很大聲的道:「我現在只怕這酒還沒煮
熱俞傲就回來了。」
每個人都一楞,這瞬間,友誼和信任的溫馨流露在每個人的心中,爬升到眼眶。他們齊
齊望著一盆爐火的火苗搖曳,全然沉默了下來。
俞傲已經站到老鬼面前!
老鬼似乎若有所思,微微一歎,道:「你有許多好朋友。這點,我已經輸了。」
俞傲淡淡一笑,未置一辭!老鬼又微微一歎,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到隔壁林大戶
的後院比試!」
俞傲眼中閃出一絲異彩,點頭道:「好──。」
衣襟飄響,俞傲和老鬼已然躍過牆頭而去。潛龍朝黃土天君一哼,道:「朋友──,你
可記得當年在鷹爪幫之事?」
黃土天君點頭道:「老夫也很遺憾,那天幫主突然駕臨制住了葛浩雄,以致你一時分神
被擒!」
潛龍一笑,道:「或許,我們現在還可以完成宿願。」
黃土天君點頭道:「這半年來,老夫也一直為這事耿耿於懷。」
潛龍日笑,擺手道:「請──。」
瞬間,兩人同時鑽入地道之中。風晚月臨,亭閣上的人,兀自望著那爐火燒酒。驀地,
一聲巨喝自隔壁院子傳來:「好快刀──。」
鍾念玉溫柔的把紹興溫酒端到俞傲面前,手掌顫抖不已。俞傲一笑,接了過來,一口飲
盡。良久,道:「好──。」
鍾念玉笑道:「你……真叫人擔心死了。」
俞傲淡淡一笑,對蘇小魂道:「我沒殺他──。」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蘇小魂笑道:「這種夜晚我只聽得懂唐宋傳詞──。」
俞傲微微一笑,半天,道了句:「好朋友──。」
俞傲至此,才將握在手上的酒杯放到桌上。手剛一收回,那杯竟裂成四塊。這時,每個
人心裡立刻明白了,俞傲剛剛那一戰多麼激烈驚心。至此,尚有餘悸!兩名快刀的決鬥,由
始至尾從未有一刀交擊的聲響!
眾人眼光不禁投到地道去,只不知,潛龍和黃土天君決戰的結果如何了?
趙任遠皺眉道:「潛龍這小子怎麼這麼久還沒出來。蘇兄,你就用天蠶絲的『天地視
聽』神功看看他們在幹啥?」
蘇小魂也皺眉,點頭道:「好──。」說完,右手一揚,一線天蠶絲便落入洞口之中。
半響,蘇小魂臉上沒半絲表情。鍾玉雙也忍不住了,道:「倒底怎樣了?」
蘇小魂長歎一聲,雙眉緊皺。眾人大吃一驚,急聲道:「到底是怎樣了?」
蘇小魂瞪了大家一眼,苦笑道:「潛龍說他肚子好餓,那黃土天君說他也是。」
趙任遠又好氣又好笑道:「然後呢!」
「然後?」蘇小魂笑道:「然後他們現在大概把地道挖到你趙大人的廚房了。」
可不是,只見潛龍由地道裡出來,手上還拿著一隻烤雞叫道:「你們快來看,這地道裡
有寶,竟然叫我挖到了九華齋的牛油烤酥雞……。」
***
恨天洞上,冷知靜坐於馬上迎東來晨曦長吸一口氣。冷明慧藹然一笑,道:「靜兒─
─,記得苗疆不比中原,一切事要自己小心了。」
冷知靜點點頭,注視他父親良久,才乾澀的嘴裡道:「爹──,請您多保重--。」
冷明慧一笑,道:「去吧!男人有些事是不能逃避的!」
冷知靜恭聲道:「是!」
冷知靜稍一猶豫,自包袱中取出蟬翼刀交給冷明慧,恭敬道:「爹──,請留下防身─
─。」
冷明慧微微一笑,伸手取了過來,點頭道:「兩百年來,此刀多情多劫,只是人們都捨
不得丟棄。唯有昔年的太史子瑜堪得破──。」
冷明慧撫弄刀身,一歎,朝冷知靜道:「走!迎晨曦去!」
冷知靜不再言語,一策馬,便往前急奔而去。那迎面而來的風,撲撲急響。男人,有些
事是不能逃避的!他將謹記父親的這句贈語,苗疆,將是一片新天地;他記得這片土地,三
十年後,他,冷知靜將回來重建冷楓堡!
當他一路狂奔,進入到洞庭畔時;整個武林上已轟傳蘇小魂一行人已到了冷楓堡遺墟
外。他心下猶豫不決,是否就此前進,亦或勒馬回頭?心念猶是不定,眼前,一名少婦走近
了來。冷知靜一抬眉,驚訝失聲道:「是你!」
那少婦正是唐羽仙!腹部已然隆起!冷知靜默默無言和她對視。唐羽仙突然道:「我在
湖畔買了座小屋,你……你願不願去看看?」
「願意,當然願意!」冷知靜只覺上天待自己並不薄,鼻子不由得一酸。
他強忍將奪目而出的淚水跟她走。可是,當他到達那湖畔小屋,赫然見門樑上懸掛的匾
額竟寫著「知靜齋」!他再也忍不住,淚水順頰而出!
***
蘇小魂仰望恨天洞的地勢,不覺皺眉歎道:「好地勢!」
可不是,只見那恨天洞是位於山崖之中,前方有塊平台延展而出。只是,若單單想由上
爬下到達平台,只怕需得付出極大的代價。如果由下往上爬,那代價必然更大。
大悲和尚皺眉道:「好凶險!真比得上昔日你被困於九彎十八轉洞中的情形一樣!」
蘇小魂一笑,道:「還好──。當時俞傲留了不少食物。」
兩人說著,便走向龐龍蓮和黃泉的墳前。墳前,俞傲一行人正佇足沉思!蘇小魂走過
去,拍拍俞傲的肩,歎道:「俞兄──,你是不是很遺憾未能和黃泉的刀一比?」
俞傲點頭,一歎道:「龐……幫主之事,俞某也甚遺憾!」
兩回交手,兩回俱敗!蘇小魂明白他的心情,也輕聲道:「若非名利二字,蘇某未嘗不
可和龐先生共泛舟東海之外?仙島茗品,何等風雅事!」
兩人各自一喟歎。潛龍突然道:「我們何時攻上去?」
眾人同時抬頭觀看那恨天洞的一瞬間,墳旁地底轟的冒出四個人;四個人,四把刀;刀
是快刀!
第一回戰鬥結束的很快,蘇小魂並沒有殺他們。大悲和尚朝那四名刀客道:「你們可知
道,為什麼我們沒殺你們?」
那四人齊齊搖頭。大悲和尚歎道:「因為,你們只是躲藏在這兩座墳的旁邊;最少,你
們還知,墳中的這兩人,總是武林中的奇材!」
那四名刀客無言,蘇小魂一笑,道:「你們可以走了!」
冷明冰站在恨天洞平台上;觀看第一回合結束;點頭道:「好對手!蘇小魂的天蠶絲的
確是鞭刀最好的對手!」
冷明慧淡淡一笑,道:「眼前這七個人,我們大概可以賺四個回來。」
冷明冰笑道:「不……,只有兩個!」
冷明慧訝道:「為什麼?」
「因為……」冷明冰突然出手制住了冷明慧的穴道,歉然道:「大哥,請原諒小弟。」
冷明慧怒道:「明冰,難道你想自己一個人來應付?你要大哥做個臨事退縮的人嗎?」
冷明冰慘然一笑,道:「大哥──,知靜還有許多事情須要您的協助。請原諒小弟的無
禮……。」
冷明慧斥道:「你我兄弟自幼即同生共死,這誓言你忘了嗎?」
冷明冰搖頭苦笑道:「小弟還是祈求大哥的原諒!」冷明冰說完,跪了下來,三拜。
冷明慧長歎,淚,自眼角滲出,慘笑道:「明冰──,你若戰死在此,叫大哥如何能活
得安心?」
冷明冰跪泣道:「大哥──,請以冷楓堡為重……。」
冷明慧搖頭,冷明冰突然又一出手,點住了冷明慧的昏穴。冷明冰喃喃道:「大哥─
─,請原諒小弟無禮!」
蘇小魂一行人已然到了後山山頂。頂上,七名刀客一字排開,冷看著眼前七人。趙任遠
皺眉道:「如不打退這七人,只怕無法下去到恨天洞。」
俞傲道:「這七人由我和念玉對付!」
趙任遠道:「再加上我一個!」
蘇小魂點頭,朝他們道:「小心了──。」
蘇小魂當先沿著繩索下平台,突然,崖中竟有一人推石冒出,手上拿著一把利!鍾玉雙
在上面驚見,紅玉雙劍破空而出,只是,慢了一步!雙劍穿入那人體內的瞬間,繩索已然被
割斷。蘇小魂並未墜下,下方早已有四隻快刀相候!
冷明冰在下面冷冷道:「閣下天蠶絲果然妙處多多!」
蘇小魂人在平空,隨蠶絲緩緩飄下道:「冷二先生溢讚了!」
冷明冰冷哼一聲,便往恨天洞裡而去;身後,四名刀客已然暴喝中發動了攻擊!
鍾玉雙一顆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平台上那四名刀客的刀法可稱得上一流境界,只
是,蘇小魂應付來依舊是輕鬆愉快,現在,已然結束了戰鬥!
鍾玉雙住下叫道:「蘇小魂,快接我們下去──。」
蘇小魂朝上一笑,道:「這是我和冷二先生之間的事!」說完,便要往裡面走去。那潛
龍大罵道:「喂──,蘇某某,老子千里迢迢趕來,可不是要閒著啊──。」
蘇小魂一朗笑,道:「頂上那七名刀客可能也受了提煉法,你去幫俞傲他們吧!」
潛龍一回頭,果然俞傲三人正陷入苦戰;只因,那七名刀客打的全是不要命的方式!大
悲和尚看了也驚心道:「我們快去幫忙──。」
鍾玉雙急聲道:「可是蘇小魂他……。」
大悲和尚道:「你放心,冷家兄弟不會兩個打一個;這點,老衲最少可以佩服冷明慧
的。」
蘇小魂對這恨天洞可相當驚訝!先是極寒,又是極熱;最可怕的,便是四丈遠的陰電。
那種麻酥的感覺,任你是武功再強,真氣依舊無法提聚。洞裡頭,可見一潭沸滾煙水,升的
霧氣,直罩著洞內似在虛無飄渺間。
冷明冰便在池上三塊巨石中的一塊坐著,冷冷道:「蘇小魂,老夫已然等你很久了,為
何不過來?」
蘇小魂一聲朗笑,將天蠶絲捲住對岸石壁,人即飛身過去。半空,冷明冰暴喝聲傳來,
鞭刀已然捲至!
蘇小魂再復一笑,一折身,閃過了鞭刀便落到一塊巨石上,笑道:「鞭刀威力,果真天
下無雙!」
冷明冰冷冷一哼,道:「天蠶絲妙用,亦如如來法門。」
蘇小魂淡淡一笑,環顧四周,道:「冷大先生……。」
冷明冰冷笑道:「這場決鬥是我們兩人之事,用不著家兄出面!」
蘇小魂點頭道:「冷楓堡究竟是冷楓堡!」
冷明冰注視蘇小魂良久,才道:「這次,除了頂上七名刀客外,其餘的並未接受提
煉!」
蘇小魂點頭道:「我知道。你是想真正和在下決鬥,無論輸贏生死,我們都會很安
心!」
冷明冰眼中精光一閃,大笑道:「難怪家兄以蘇兄為宇內最可堪匹敵之人。」說完,隨
即站起來道:「蘇兄,請──。」
蘇小魂也站起來,天蠶絲已然夾於三指之間,臉色莊重道:「冷前輩,請──。」
兩人對峙良久,突然,像是爆發的火山!鞭刀挾天地之間大力而臨;蘇小魂亦一長喝,
天蠶絲挾著宇化大造的氣勢回轉了出去。池,是人身難浸的沸水;池上,可立足之石只有三
處!
鞭、絲,各逞奇巧,互繞互扯互纏互扣;每一次碰撞,有時軟若柳絮,有時硬若精鐵。
相同時,每一次皆是罡風狂風;每一次,皆是在生死界線。瞞天錯影之後,兩人手上兵器已
然相扣成一直線,互拉互扯。誰將對方以內力震入池中,或是拉入池中,便結束此一戰鬥!
此際,兩人額上已現冷汗;身上必須有兩種回力。一是前推對方入池;另一則是隨時可
應變回拉對方入池。就此堅持一柱香之久;冷明冰一大喝,右臂急急波動了起來,只見那鞭
刀上起伏如波浪,一襲一襲而來。蘇小魂亦復大喝,反波動了回去。只見冷明冰高起時,蘇
小魂便低下,兩股波動在交接處拍響不已;罡風旋流,亦因之四處激湯!只見振幅越來越
大,兩人已是欲罷不能,稍一失閃,便得受震力入池斃命!
冷明冰冷冷一笑,右手執鞭的姆指微點鞭柄;只見,鞭刀上的緬刀竟有一柄往前慢慢接
近蘇小魂天蠶絲上。蘇小魂方自一愕,那緬刀已然順著天蠶絲一寸一寸而來。此際,他波動
天蠶絲已無法停手,只得眼睜睜見那緬刀上森森寒光便要刺到手腕的關穴!
冷明冰勉強吐出一句:「蘇小魂,認輸吧!」
蘇小魂搖頭,只是搜腦急思,要如何化解眼前無可避的危機。便此生死關頭,他想一個
人件事。那個人,曾用指指向自己眉心之時,自己竟無法可避!
李風雪!
蘇小魂登時明白昔日李風雪為何要試他!立即,他放下一切勝負生死執著,全身放空;
任今那冷明冰波動襲來。就在蘇小魂放下閉目的一瞬間,耳中傳來冷明冰的慘叫。蘇小魂一
愕,睜眼,只見那緬刀急速回射入冷明冰的右手掌;冷明冰慘叫一聲,便要落入池中。
蘇小魂右手一振,摔開了鞭刀,將天蠶絲一伸,便纏住冷明冰的腰,不令他落下池。蘇
小魂急道:「冷前輩,快提氣上來。」
冷明冰注視蘇小魂,仰天慘笑一聲,左手一拍天蠶絲,身子一回轉,竟脫開了天蠶絲落
入水中。
蘇小魂大驚,叫道:「冷前輩……。」
模糊中,冷明冰一聲:「冷某死得快活──。」
鍾玉雙心焦百感的注視平台,其餘的人,又何嘗不是心急如火?此際,一道人影自洞內
出來,不是蘇小魂是誰?眾人不禁歡呼朗笑!蘇小魂望著他的朋友,熱淚一下子由心裡湧上
了眼眶!隨即,口中長嘯一聲,右臂一振,天蠶絲出,人亦隨之躍起;三兩回,到了山頂
上。
鍾玉雙過來,捶了他好幾拳,嬌嗔道:「以後,不許你一個人亂跑,叫人擔心死─
─。」
蘇小魂嘿嘿一笑,恭聲道:「是──,夫人!」
這端,鍾念玉也是有樣學樣,捏著俞傲道:「你也是一樣!」
俞傲苦笑,和蘇小魂對視搖頭。此時,潛龍突然大叫:「你們看,那是什麼?」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山下冷楓堡廢墟中,蟬翼刀插在斷垣之上;刀下,尚有一襲衣衫飄
搖。眾人一愕,凝目望去,只見衣衫上有字,字是:「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潛龍訝道:「這……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蘇小魂長吸一口氣歎道:「只是有人飄泊於江湖,明白了到頭來名利總是
空──。」
眾人默然無語,臨夕陽餘暉中,見那風晚搖衣衫輕動。一股天地間「得之失之」的啟
迪,發自每個人的心中,愈揚愈盛!蟬翼刀無言獨立。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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