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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奇儒]談笑出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4:04     標題: [奇儒]談笑出刀[全文完]

談笑出刀 作者:奇儒

第01章 風雲
    「王石雙拳杜三劍,談笑天下人俱知」。
    鄺大少爺今晚的心情可真他媽的好極了!
    他老爹「鎮西大將軍」鄺百流也沒這等風光,可以請得動這三個傢伙到將軍府裡來踏個
地兒喝杯茶。
    包別說要在這兒住上十天半個月的。
    談笑大混混先跟著他前腳進門檻,那後頭街另一端可聽見王王石敞喉兒大罵道:「談小
子!你想害死哥哥是不?」
    話畢人到,好個氣樣兒站到了面前。
    這廂寒四公子可嚇了一跳,好來的夠快。
    如果人家來的是拳頭,只怕連抬手的機會也沒有就躺下去啦!
    他心中正想著,身旁冷不防又有一道聲音道:「姓談名笑……最好你把買命莊的事兒交
代一下。」
    鄺寒四忽兒耳畔有聲,又是好一大嚇回頭,便見得人稱杜三劍的小子哼著哼,咬牙道:
「那個姓陰的下手可是狠得很咧!」
    「急啥?」談大混眉開眼笑,衝著兩位好朋友揮了揮手,邊向著鄺寒四一嘿道:「哪!
還不快進去準備上房泡了茶待客!」
    鄺寒四一楞,隨口吩咐道:「林虎、珠日,打理好碧竹齋待客!」
    「是……」門內兩名勁衣漢子應著,倒是俐落辦事走了。
    這廂鄺大公子才想到了件事,幹啥的了?這姓談的好像以為這是他家,少爺我反而成了
跟班下人?
    這談笑還真大笑著朝那兩位豬朋狗友大笑道:「都是自己人,別客氣,進來吧!」
    便此,三個人大搖大擺的往屋內走進。
    這路一直三兩五拐的到了碧竹齋,那鄺寒四才訝聲道:「怪了!你們怎會對本愛這般子
熟?」
    杜三劍走在最後頭,嘻的回頭一笑,哈道:「別說是將軍府,就連大內皇宮那條路子怎
地彎,那條道兒怎地拐,恐怕皇帝老子也沒咱們清楚。」
    鄺大少爺這回可上了興頭,紛紛坐下後忍不住問道:「你們又怎會這般清楚的?」
    「你想知道?」王大拳頭湊過臉來,擠眉弄眼兒的笑著道:「告訴你可以……」
    這話有學問。
    鄺寒四漢氣道:「有條件?」
    「很簡單的事。」王王石笑的牙齒差點掉下來,道:「只要公子聽完了以後到外頭晃晃
就成了。」
    鄺寒四一張臉可真像是喝了一大罐墨汁的,又黑又臭,道:「好!」他真站了起來道:
「你說我走……」
    王大拳這廂丟眼光給杜三劍,哈道:「三劍,換你上場開口了。」
    這種沒得撈的鳥事交給我?
    杜三劍又哼又咳了半天,冒出一句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翻臉了?
    鄺寒四這會的臉不止是喝下一罐墨汁,簡直是一大桶,他挑眉重重一哼道:「兩位是耍
著鄺某了?」
    「不是……」王大拳頭揮著手加強語氣道:「絕對不是!」
    鄺寒四靜聽著下文,手卻已扣上了劍柄。
    「帶路的小事兒由談小子負責……」杜三劍笑的很用力,很誠懇道:「真的,這事只有
問他……」
    的確,方才也是姓談的小子帶路。
    鄺寒四還沒轉頭,人家談大混混已經開始說話道:「大內皇宮有一所建樞處,專門放著
天下各王府將宅的建構圖,哥哥我只不過是進去看了三天三夜而已……」
    三天三夜可以將天下上千的屋子構造記得入腦。
    這種人未免有點可怕。
    鄺寒四真的轉身就走,他忽然發覺,江湖有太多他忽略的事,甚至有太多他連想也沒想
過的事。
    竟有這種事,可以到大內皇宮內看察天下王府將宅的建造設計。
    「這小子還不差……」玩劍杜笑著道:「如果稍加吃點苦,他絕對不會讓何平安摔下樓
來。」
    談笑嘻的哼道:「怎樣?約你們在游雲樓外見面不但不會找不著人,還有戲可看咧!」
    「戲?哥哥們自個兒上過了。」王王石嘩啦大叫,很用力的喝了一口茶,才哼聲道:
「小子,你到府的目的是啥?」
    「洛陽城內四大公子!」
    「洛陽四大公子?」杜大公子皺眉道:「有仇呀?」
    「目前沒有!」談笑這會苦笑道:「不過……要不了多久可會結得很深了。」
    「幹啥?」王大拳叫道:「沒事去惹一身腥?」
    「有事!當然有事……」
    「啥事!」杜三劍和王王石可覺得不好玩,這個姓談的說「有事」的事一定是大事。
    而且對手又是四大公子。
    「女人……」談笑第一個歎氣歎的很可憐的樣兒道:「為了一個女人!」
    為了一個女人?杜三劍和王王石打死也不信。
    咱們談笑公子雖然不是什麼潘安再世,最少武功人品也算得過去,一招手,少說也有上
百個女人姑娘上門。
    他會為一個女人和洛陽四大公子翻臉?
    王王石嘿笑道:「這個女人一定很特別……」
    「如果不是很特別……」杜三劍下了個結論道:「就是談公子笑少爺的腦袋有問題。」
    能笑能吃能喝,看起來一點問題也沒有。
    「四大公子想要的女人一定是很特別的一位。」王王石苦著臉,瞅著談大混混道:「你
就說了吧!」
    談笑這廂總算又笑了起來,眼開眉跳的湊向前,嘿嘿道:「當然特別,最少人美的沒話
可說……」
    這點王王石和杜三劍都很有興趣。
    「誰?」
    「簡一梅……」
    「誰是簡一梅?」杜三劍的頭差點飛出了臉,一肚子疑問道:「江湖上好像沒有這號妞
兒?」
    「江湖上是沒有……」談笑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肩頭,方用手指點著桌面一下,一字
字的道:「不過人家在游雲樓可是比紅牌還紅的女人……」
    這又怎地一回事?原來是游雲樓的藝妓?
    「她是前朝蒙古人皇族之後,雖然事隔了百來年,終究風華氣質不同……」談笑可是嚴
肅起來道:「而且她寄身於游雲樓內是賣藝不賣身,非懂得風雅的王爺,才華俱備的名門公
子或是當代的大文豪,連聲音都聽不到。」
    這個大有意思。
    王王石哈的大笑,道「洛陽城裡有多少人得幸如此?」
    「八個!」談笑很慎重的道:「就算是蔡布相也不夠格聽這位簡大姑娘奏唱一曲。」
    杜三劍表情很不好看,道:「八個中除四大公子之外,剩下的四個是不是很棘手?」
    談笑的表情稍為好一點,扳著指頭數道:「一個是南王爺趙古鳳,一個是大儒王陽明先
生……」
    這兩人的確和江湖恩怨牽扯不上。
    「第三個比較麻煩……」談笑歎了一口氣,道:「正是人稱巴山遺老沈九醉!」
    「是那老頭?」杜三劍那張臉一下子拉下來,道:「這位沈老頭可真的是麻煩。」
    九醉十指,翻乾倒坤。
    沈九醉在五旬之年脫離巴山劍道迄今一十五年,只因他認為巴山劍術有太多的漏洞。
    但是他提創改革不為巴山掌門玉長子的接受,於是遁走於江湖,自創出了九醉十指劍。
    天下只聞其鋒而未見其利。
    一十五年來總共出手四次。
    斬東北「金刀」蒙化騏,破江西「連環劍」東嘯虎,挑大漠「鷹十三爪」札克騎力。
    這三人,武林公認的武學大家。
    「他唯一敗於霍山之東……」杜三劍眼中有一份濃濃的尊敬。
    因為那兒住了一個世家,那世家中住了一些人。
    那世家姓鍾,鍾家絕地。
    但是重要的是那兒住了一個姓蘇的大英雄。
    王王石似乎也感染了這份敬意,聲音也輕起來道:「第四個人呢?總不成比沈九醉這老
頭子還難纏吧?」
    談笑竟然皺起了眉頭,他皺眉,王大拳頭和玩劍兒杜可是心裡「噗通噗通」跳了。
    這談小子連眉頭都還記得怎麼皺的人必然很慘。
    自己幾人很慘。
    「我可不知道那號人物真名實姓!」談笑伸手握著茶盅,老半天後才接著道:「只知道
是個中年儒士打扮,頂髻經常系一塊黃鑲紫方巾的布先生……」
    布先生?這又是個啥誰?
    王王石不想花這腦袋,簡單的問一句道:「行啦!老弟,你就直說這些前因後丙,以及
為啥挑這鄺家破宅子來住吧!」
    這話問的可是重點,談笑回答的也很乾脆道:「那位簡大小姐的背上有一幅非常重要的
刺繪,所以我們非想盡法子描繪下來不可。」
    杜三劍嚇了一跳,叫道:「那豈不是要人家寬衣解帶!」
    王王石瞪眼道:「這事你不是常幹?」
    「去你的!」杜三劍哼了又哼,正氣凜然的道:「杜某人一生謹守孔老夫子非禮莫視的
德訓。」
    談笑和王王石都不信,不過現下話題是簡一梅身上的刺繪是含著什麼秘密?誰繪刺上去
的?
    「刺繪的人是她的父親……」談笑很慎重的道:「時間是在上個月。」
    簡一梅的父親叫簡北泉,一個目前突然到了洛陽游雲樓找女兒,以一天一夜的時間將一
份秘圖刺在女兒的背上。隨後離開了洛陽南下,十天之後被人發現慘死於南召鎮外。
    消息傳回來,一梅姑娘沒有哭泣,只是呆楞在房內五天五夜,像是早已知道這是她一生
中命運的一部份。
    但是這五日五夜不見客,引得四大公子的關切。
    逐漸,簡北泉刺繪於女兒背上的事也傳了開來。
    美人加秘密,這是武林人最引為興趣的事。
    「那位一梅姑娘見著眾人紛紛『關切』,乾脆來個招親大會。」談笑看了那兩位朋友一
眼,嘿道:「你們兩個躲在深山裡逍遙了三個月,連這大事都不知道……」
    杜三劍哼哼笑道:「你的目的是啥?美人加秘密,人家還是個公主的身份咧……喂!總
不成拖我們下手,去參加那個鬼撈子招親什麼會的吧?」
    「杜姓老弟一點也不笨嘛!」談笑真的笑開道:「哥哥我的確是有這個意思。」
    「我說過這小子找我們沒好事的了吧?」王大拳頭叫了起來道:「誰曉得那屁圖是啥死
人骨頭?」
    「不是死人骨頭……」談笑可鄭重的道:「是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這等重要?
    「一個長了七棵七色果子妙樹的地方。」談笑補充道:「江湖上最稱神聖的七彩聖果分
植地。」
    桃源仙福處唯一引種於它處的秘地。
    多少年來的傳說,七彩聖果神妙之能直似仙丹。
    七彩聖果所配製的大還丹,功效千年號稱第一。
    杜三劍可比較實際道:「娶得美人得秘圖,除此之外,只怕那位一梅姑娘另外有條件
吧?」
    條件,當然是替她爹報仇。
    每個人也都想得到,殺簡北泉的人一定是個很可的人物,最少他早已知道簡北泉知道桃
源別處。
    這麼重要的消,絕非平常人可以得知。
    「這事不談……」王王石哼道:「住進這宅子幹啥?」
    「當然是為了比武大會啦!」談笑嘻嘻笑道:「那個一梅姑娘擺這台招親大會可不是誰
都上得去。」
    「第一,年歲要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間。」談大公子補充道:「第二,必須是洛陽城內
世家中人或是這世家所推薦的人才算上格。」
    洛陽人大世家,四大公子早已自估了去。
    另外就是鄺、雲、辛、柏這四個四不公子啦!
    談笑最後一句話道:「你們當然可以聽到,那四大公子已經聯手,無論是誰取得秘圖,
七彩果平分,復仇的事平擔……」
    「」「「談笑、王王石、杜三劍都到了洛陽?」問話的是個中年儒士,一襲布衫雪白迎
晚風。頂上,鵝黃方巾小飄,自有脫塵意。他臨窗而立,負手盼顧顯牖外星寒在天。
「是……」回答的是一名六旬威猛的老者,左右眉上各有一顆紅痣特別顯眼,這人便是黃河
以北一雄霸的龍雙珠。「屬下接到的消息,他們三人住進了鄺字世家內……」那名中年儒士
淡淡的笑了,頜首依舊望看著天空,微哂道:「王石雙拳,杜三劍、談笑天下人俱知,這三
個年輕人不可小。」
    龍雙珠沉嘿嘿一笑,答道:「布先生,我們的計劃無論是四大公子或者是談、杜、王他
們三人都不能叫人阻止。」
    「當然!」那位神秘的布先生於回過身來,星目閃爍光彩,一雙鳳鑾威眸沉沉深邃,
道:「整個行動,天下無人可擋!」
    他踱了兩步,在一張雕龍的象牙鑲金椅上坐下,淡淡道:「龍天令主,本幫北道目前情
勢如何?」
    龍只珠一挑濃眉,沉著聲道:「屬下所掌管的北道一十三路全數控制的很好,地盤上最
少可動用六千人……」
    布先生緩緩一笑,點著頭道:「好!那麼你就暫時留在洛陽配合總護法鶴仙人的行
動……」
    龍雙珠雙眉一皺,沉聲道:「北道之事……」
    「暫且由晏地令主代理。」布先生的聲音有股令人不得不從的威嚴,道:「龍天令主沒
有別的問題吧?」
    這個組合共分北南東西中五道:每道總持又分為天令、地令兩位負責運用。
    龍雙珠鎮守北道,早有自己一股力量。
    如今抽空調回中道配合鶴仙人,難免有些手腳伸展不開的感受。
    只是布先生的話就是命令,他不敢不從。
    最少目前不敢。
    龍雙珠離開這間秘殿的時候,每一步落足的力道表現有些憤怒。
    那是一種帶有恐懼的憤怒。
    布先生冷淡淡看著他折身出了秘殿外,方才一笑出聲道:「褚漁隱、晁夢江……」
    聲出,人至,無聲無息的自象牙大椅後而來。
    兩個俱是相貌平凡,一副殷商模樣。
    看年歲也都在三十五、六上下,略為胖著的身軀,哈哈堆笑的一臉,誰也不會想到是兩
把殺人不見血的利刃。
    布先生滿意的看著他們一眼,點頭道:「你們要做的事,就是看著四大公子的動向和鄺
家大府內的談、杜、王……」
    「是……」褚漁隱和氣一團笑著,轉向晁夢江道:「晁兄,四大公子那邊我熟,由在下
去吧!」
    晁夢江哈哈笑著道:「褚兄之言甚合兄弟之意,在下早就想見識見識那三位年輕後
輩。」
    布先生很滿意的看著他們兩個邊談邊晃了出去,向來這兩人辦事令他十足的放心。
    沉默片刻裡小啜,三兩口之後又是一拍掌半空,旋即自左邊壁翻當先走出一名陰森面
貌,卻有些兒狼狽神情的人來。
    他後頭則是一身玄黑衣袍,髭髯怒張,面如鍋底的黑貌大漢,這人看來像是六旬年歲,
舉手投足間虎虎生風,又不遜於少壯青年。
    布先生寒目一閃,朝向黑面大漢淡淡道:「黑修羅……你問這位陰三當家問出了什麼來
沒?」
    「回布先生的話……」那黑修羅聲似牛鳴,朗喝著道:「屬下用了十七種方法還沒逼出
口供來……」
    布先生似乎有點訝異,旋即笑道:「嘿……嘿……買命莊要是有陰豪奪你這位好漢在,
哼哼……不簡單。」
    陰豪奪一口氣緩緩提上了喉頭,勉強撐著力道:「閣下是那位?陰某或者是買命莊有得
罪?」
    「沒有,陰三當家沒有得罪布某,買命莊也沒有得罪本座,不過……」
    布先生淡淡一笑道:「本座很好奇,想知道到底是誰僱用你們動手狙殺談、杜、王?」
    陰豪奪嘿嘿冷笑,看了一眼十指指尖俱破的雙掌,冷沉沉道:「閣下未免太小看買命莊
中人?」
    布先生仰首長笑,連連點頭道:「好!看來咱們是可以做一筆交易。」
    「交易?」陰豪奪冷嘿道:「買命莊只懂得殺人。」
    「不錯,本座正要委託你們下手。」
    陰豪奪眼中不由得有一絲謀慮,眼下對方陣容中想是有不少的高手在;就拿擒緝自己進
來的黑面大漢來說,那雙巨掌的威力端是有得瞧。
    人家的目的是什麼?
    疑惑歸疑惑,做生意還是得擔風險。
    「閣下的目標是那一位?」
    「簡一梅。」布先生淡笑著道:「明日申時,游雲樓內動手殺掉簡一梅。」
    這可是非常燙手的貨。
    陰豪奪一雙小眼珠子連連了好一陣子,才嘿嘿沉聲道:「行!三十萬兩銀子,先付一半
訂金……」
    「」「布先生很滿意的看著黑修羅送走了陰豪奪,他方才起身踱到右首壁面一幅宋朝秦
少游名詞「八六子」前,一按機關滑開條秘道。猛忽一道紅影破空卷背而來。其勢快又利,
並且靈巧變化難測。布先生嘿的一聲,拂袖一拍倒捲,那袖角翻飛如神,極是巧妙的纏扣住
來物首端。迅剎,二指自袖縫中伸出,挾制於指間。他大笑,望著指上的紅緞帶搖頭道:
「香濃,你又來考爹的反應了?」
    那端,秘殿一角閃出一名二十年華的姑娘,清麗脫俗中猶帶聰慧英氣,嗔笑著收回了紅
緞帶,嬌聲道:「女兒那敢?只是想請爹爹指教一二罷了。」
    布香濃嗔著道:「爹爹,老天又有那點虧待你了?老是這般說著。」
    布楚天輕輕一拍女兒的頭頂,淡笑道:「濃兒,還有許多事你不明白,日後自會清楚
了……」
    布香濃搖著頭,哼皺著鼻子道:「反正爹爹每回都這般說著……」她一頓,又按笑了起
來道:「爹爹記不記得去年答應濃兒的一件事?」
    布楚天偏頭一笑道:「爹又答應了什麼?」
    「可不准賴喔!」布香濃踱了兩步,學她爹持重的樣子道:「爹說過,今年今日讓女兒
開始行走於江湖。」
    布楚天一愕,皺起了眉。
    布香濃緊接著道:「哪……現在子時已過,女兒是不是可以出這座神來居大院?」
    「這麼急?」布楚天訝笑道:「待天明不行嗎?」
    「那才不好玩。」布香濃笑著道:「因為……今天晚上我就要去找一個人。」
    她可笑的開心,用力強調道:「一個不好玩的人!」
    「」「「喂!姓談的,三更半夜來這間破廟幹啥?」王王石可抱怨著。這寺是有名的
「天來寺」,看模樣兒不小,卻是沒半個僧人。怪的是,四下打掃的一塵不染。「當然是找
一個人啦!」談笑哼著鼻子道:「注意!是一個男人不是女人。」
    「這可不好玩……。」王大拳頭搖頭道:「哥哥乾脆去睡覺算了!」
    談笑只是笑著,隨便在一處坐了下來,打個哈欠道:「隨便你啦!祝一路順風。」
    什麼意思?王王石的肚裡開始罵了。
    難不成這寺廟裡有古怪,進得來出不去?
    杜三劍歎道:「寺廟沒有機關,有問題的是這裡住了一個人!」
    「誰?」王王石可是捏得拳頭「卡卡」響,哼道:「哥哥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天皇
老子都擋不住!」
    「天皇老子擋不住,這個人可難說。」談大公子依舊是懶散的樣子道:「因為……他是
一個不好玩的人不好玩?王大拳頭可一下子明白過來了,衝口大罵道:「他奶奶的,談小
子,難不成是那個叫布好玩的老頭子?」
    「誰在背後罵老夫?」一道忽高忽低,忽老忽少的聲音自門口傳來,道:「好像活得有
點膩了!」
    王王石一轉身朝向門口,只見得一名白髮垂肩,卻有一張紅顏似稚子的鶉衣老頭。
    那襲補了又補的衣袍,難免令人懷疑這老頭是是丐幫要飯的叫化子。
    當下只見這個布好玩足下蹬著一雙草芒鞋,「踏噠踏噠」地托地晃進來,鼻子重重一
哼。
    一雙紅眼兒有酒意,直打量著王王石上下十來回。
    「喂!你看完沒有?」王大少爺可給看火了,叫道:「那小子有事找你?」
    那小子?我們的王大公子指頭指的是坐在地的談笑。
    布好玩沉沉一笑,轉向談笑打量片刻,像是斟酌那兒下手起來才過癮似的,良久,才
道:「小子,你找老夫有什麼鳥事?」
    「是件鳥事。」談笑堆著笑,問道:「游雲樓那位布先生是怎地來路?」
    布好玩雙眉挑了挑,重重一哼道:「那小子叫布楚天,和老夫沒什麼關係。」
    「真的?」杜三劍含笑搖頭道:「連我們三個都不知道的人物,布老知道了怎可能是沒
關係的?」
    「是呀!」王王石插口道:「最少同姓布,這事已經很明白了。」
    就是太明瞭,所以他們才會來找這個布好玩問。
    「嘿嘿嘿……」布老頭子冷陰陰笑了好幾下,翻著一雙紅眼兒冷寒寒道:「這年頭的年
輕小輩似乎太欠缺禮數……」
    他又乾澀澀冷笑,身後無聲無息的冒出了四名雪白衣袍的中年劍手,怪異的是他們手中
的劍。
    每一把劍鞘前端都是呈現半圓形。
    奇了!劍鋒自作以尖銳戮殺為重,豈有圓頭的?
    杜三劍的眼睛一亮,點頭道:「難不成這是傳說中的四不像風火水雷劍陣?」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
    四不像則大詭於易理機數之外的奇門劍陣。
    「有見識!」王王石鼓掌道:「這玩意兒就交給你辦!」
    是非只因多開口,杜三劍真後悔自己幹啥賣弄學問?
    眼見那四名白袍劍客已抽劍跨上前。
    劍端果然是圓弧形。
    不過這四把劍還是有差別。
    「三劍在手,自有千變!」布好玩淡淡哼道:「老夫今夜倒想看看你這孫猴子怎地跳出
如來佛掌心!」
    杜三劍微哂一笑,挑了挑眉看著眼前四把劍,嘿道:「四劍形同神不同,一在握柄長短
有異便是上下交攻不同。二則劍端圓弧角度相異,自是出手方位相差。布老,杜某人說的可
對?」
    布好玩的臉可真的看起來不好玩極了,一挫牙,冷狠狠一個字吐出來道:「殺!」
    四不像一經發動,果然起手式便與眾大大不同。
    竟是以背向著杜三劍倒竄迎撞過來。
    杜三劍可皺了眉啦!這是啥玩意兒把空門送人?
    他掠身揚起,猛提氣盤向了上空,便此氣機一動,足下四人齊齊回身出劍,交織而落的
劍網設非早一步上竄,機無可躲。
    杜三劍人在半空,左臂一抖五指一搭,自是扣緒成一柄寬粗的劍身來。
    他猛可墜下,前頭已至兩柄劍鋒,那扁圓的鋒端好似是鏟子般轟然而至。
    杜三劍這刻可明白人家用這種劍的妙處。
    劍鋒所指之處,所罩殺機大較尋常劍銳多上四倍。
    戛然一頓,停身勢離地七寸,似若一回倒風逆捲往後移走。這變化又似已落入人家掌握
之中。
    咱們這位耍劍兒杜身前這兩柄是「風」、「雷」交擊。後頭一上一下早蓄勢待發的,
「火」劍在南奔於上,「水」劍在北居於下。
    水火相薄,交匯自背面如天地乾坤正正反反立立倒倒而來,其勢之駭人,果真見實著成
就所在。
    好個四不像風火水雷大劍陣。
    杜三劍一歎,扭頭朝王王石和談笑叫罵道:「他奶奶的,你們這兩個好朋友就只會看朋
友被兩肋插刀!」
    他這二十三個字說的真快,因為前後上下來劍的速度實在太快,不快點兒捲舌頭就沒機
會啦!
    杜三劍抽劍。
    右掌一拉出劍柄,卻不是扣住出手,而是掌指搭著劍身,有這種出劍的手法?
    杜三劍果然是這樣兒出劍。
    他這會的劍身比較寬闊,是以五指所捏住劍身外尚有半寸一縫長的劍鋒挺利。
    身勢,忽停迎前。
    前是風雷交擊轟湃而來,杜三劍一朗喝,將劍當中一隔,迎著雙劍交匯處。
    剎時,風劍中打劍尖,雷劍擊震劍柄。
    杜三劍笑了,他對自己的出手很滿意,尤其對自己大膽行險求勝,忍不住都要誇讚自己
半個時辰。
    談笑第一個拍手大笑道:「人家是四不像的不像四象陣,老弟杜可是三不才的三才
劍!」
    杜三劍的劍是三段組合而成的。
    前後震阻風、雷二劍,輕脆一響中跳彈錯開。
    劍柄自雷劍彈射風劍的左臂;同是劍端自風劍激射向雷劍的右肋下。
    他手中尚有中間的一段劍身。
    倒掛反拗身,背後成了風、雷雙劍在對付那兩段劍身。杜三劍一笑彈腿,風、雷雙劍方
壓住激射而來的前後劍段,卻被人家飛的老遠,「砰」地大響落下牆角。
    水、火雙劍已架至杜某某的頸上、丹田。
    杜三劍猶能笑著,右指所握的那段劍身正好一豎,擋上阻下,同時貼著自己的脖子,肚
皮捱住了。
    水、火雙劍一愕,方待變招左右移戳,但是杜三劍五指靈活,將手中的那段劍身打轉旋
了起來。
    這一看,可似是風輪打中轉,像一回光輪似的映著佛殿中燭火熠熠光彩。
    那廂的布好玩可看得臉色沉寒寒的不好玩。
    這個杜三劍的劍術心法中,顯然含有某種正宗內功大渡氣心法,就在此刻,火、水雙劍
被這一帶動根本抽都都抽離不出。
    勉強的只能以雙掌緊握持著劍柄,不讓掌中長劍飛脫出手而已。
    原是「水火集濟」的劍術,而今卻成「水火不容」。
    他一歎,看著水、火二劍一嚎噴血,雙雙頹倒摔地,趴在地上全身顫抖抽搐不已。
    「好!嘿嘿,好小子……」布好玩冷淡淡的面無表情道:「姓杜的,你有一套!」
    「多謝前輩誇獎……」杜三劍也不知用啥法子,一招手便將三段劍身全沒入左袖內,沖
那布好玩一笑,接口道:「杜某某也覺得方纔的表現太精彩了。」
    布好玩桀桀冷哼,負手踱了兩步,頜下那把雪白長胡飄呀飄的,猛可回身看向那三名年
輕人。
    這一旋轉,自然鬍髯為之一揚小動。
    真是不容細想,談笑第一個彈了起來。
    只見這位談大混混右手左招右拿的一會,又復笑嘻嘻的坐回了地上,一攤手笑道:「人
稱『不好玩,不好玩,好玩吹鬍子要人完』……好高明的殺技!」
    談公子手上可清楚十來道細絲,閃呀閃的。
    布好玩嘿嘿冷哼,掀了眉道:「這只是個開始……你們今晚來可別想見到明天日昇!」
    「屁話!」王王石一咕嚕的站了起來,大腳一邁的到了布好玩面前哼了又哼道:「本大
少爺倒要看看你這把老骨頭有多硬!」
    布好玩雙眼一沉,冷冰冰瞪過來,道:「王石雙拳,破岳碎海,哈……又如何?」
    他笑的奇怪,頂上木樑卻「咯」地一響。
    王王石沒有抬頭,因為身前的布老頭也出手。
    上頭來的是兩把刀,紫鱗金背刀。
    布好玩的雙拳則藏在衣袖裡向前撞來。
    這其間古怪。
    王王石哼哈一笑,可不管這個布老頭袖子裡藏了什麼,猛然一雙拳就迎了上去。
    至於頂上的兩把刀,自有談笑那小子來應付。
    布好玩的臉沉得更森寒了,就在四拳交接的剎那,他猛然脫袖而出。
    拳上五指挾四鋒刃,左右共有八銳。
    看著王大公子的臉色變了,布好玩真忍不住要大笑出聲,因為他曾經在三個自以為拳術
名家的臉上看過相同的表情。
    結果那些人的手掌都變得沒有手指頭。
    布好玩才剛笑出聲,忽然一陣創痛自手腕傳上來。
    來的好快,那不可言喻的裂痛直傳到了肩頭,他才聽到兩臂骨碎裂的聲音。
    一雙紅眼睜得老大,不信!
    不信之外的恐懼是頂上那兩把刀的遭遇。
    出手的人是談笑。
    「談笑出刀,天下無兵」的談笑出刀。
    布好玩重重的摔到了門檻,猶不能置信的朝裡面看著,他的兩臂似廢,嗒然的垂在那
兒。
    但是他的目光並不是看著王王石,而是談笑。
    談笑手上的那把「刀」。
    臥刀!
    談笑的刀赫然是源自達摩大師直傳至文祖惠能禪宗第一見心法的臥刀。
    布好玩的眼中充滿了恐懼,這把刀的心法在經過八百多年後已經成為傳說的一部份。
    怎麼可能,如今再現於自己的眼前。
    他看著談笑手上那把又細又長的刀,剎那在人家的手指上紛紛落落,聲聲交響似大珠小
珠落玉盤。
    硬是脆耳好聽。
    一眨眼兒,人家的「刀」又變成了手環套在腕上。
    就是那右腕上的兩個鐲環,竟是臥刀的本身。
    「」「唸唸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後念,唸唸相續不斷,名為系。於諸法上,唸唸
不住,即無縛。此是以無住為本。善知識,外離一切相,名為無相。能離於相,則法體清
淨。此是以無相為體,善知識於諸境上,心不染,曰無念。於自念上,常離諸境,不於境上
生心。」「布好玩傻住了了半天,轉眼看那兩名使刀的布家中人,只見手腕虎口浮腫,人家
壓根兒沒傷及他們。談笑以氣和內力震敵之刀,反激亂打對方的氣脈。布好玩苦笑著一歎
道:「想不到世上還真存在著臥刀!」
    杜三劍一笑,搖頭道:「別說你吃驚,三百年前的劍秀才當年一見也為之震撼不已!」
    是以,劍秀才窮畢生的精力,想創造出和臥刀同樣神妙的兵器來。
    他做到的是:一名蟬翼刀,一名紅玉雙劍。
    最後造出了差可和臥刀神妙相媲美的天蠶線。
    布好玩重重喘一口氣,忽的仰首冷笑道:「臥刀又如何?老夫不認識那個布楚天!」
    他說著,陡然全身一震,便似一道閃光濃煙,念頭不及相生中已消失沒於深夜。
    一出廳大雄寶殿外,早不見了蹤影。
    談笑、王王石和杜三劍四下巡目踱了一會,交互苦笑對望。
    「這下好了!」王王石抱怨叫道:「人家布楚天是好是壞也不知道,沒頭沒腦又惹上一
個布好玩,簡直是自個兒閒來找碴嘛!」
    談笑看了王王石的雙拳一眼,笑著這:「喂!你的拳頭還真硬,連鋼刃都被你打彎
了。」
    「屁!」杜三劍搖頭叫笑道:「少捧他!你看看這小子的袖裡有啥東西就知道了。」
    原來別有玄機。
    談笑一揮手,捲動王大公子的袖口一拉,只見腕上有副軟骨頭皮套搭著,大小正可以蓋
住五節手指。
    「這玩意兒有些兒好處。」王王石笑著,一副很聰明的樣子,道:「一可以防毒,二可
以擋住暗器之類的玩意兒。」
    「的確聰明!」談笑大笑著道:「什麼時候有這軟骨皮套的!」
    這東西在武林中一向被江湖中人視為異寶。
    不但可以防刀阻劍,甚至水火之中亦有奇用。
    王大公子的臉上竟然一紅,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忽的大殿外一聲嬌呼道:「不好玩,不
好玩!我來找你了!」
    這裡頭三個男人方才腦裡打轉,便見得一名清麗俏嬌的姑娘飄身進了這廟裡來。
    一落足,便在三人面前瞅笑著。
    「喂!你們三個是不是布好玩的手下?」來人是布香濃,含笑的嗔道:「快叫布老頭出
來……」
    這小美人是誰?
    談笑哈了兩聲笑,傾身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姑娘我是布香濃!」這位布大姑娘雙手插腰,昂首道:「紅緞賽蠶線,香濃勝佛兒的
布香濃又聽過嗎?布老頭是怎麼教你們的!」
    又是姓布!
    談笑笑著,打了個揖道:「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布大小姐,真是失敬了!」
    布香濃可得意起來了,揮手道:「免禮,叫布老頭出來見本姑娘,今晚非好好的討教一
番不可……」
    她說著,露了露手腕上的紅緞帶,那纏在皓雪似的手腕上特別顯目好看。
    王王石大笑了起來道:「大小姐,你就是憑這玩意兒想要比過天蠶線,勝過蘇佛兒?」
    「喂!你不信?布香濃妙眸一寒,看了眼前三個男人一眼,冷哼道:「還是你們三個都
不信?」
    女人連嗔帶罵的時候,最好的回答就是咬緊嘴唇,半點聲音不吭。
    但是牆頭上有人冷冷笑道:「是老夫不信!」
    這人來的好詭異,近乎是無聲無響似的坐在那牆上,而且還是牆上一張太師椅上。
    敝!牆上怎麼放椅子?
    最簡單的方法是椅子只有一隻腳。
    獨獨的一雙椅腳正中央在椅座的下面。
    談笑這一看,可訝叫了起來道:「伍舊狂?你還沒死!」
    那牆上椅子坐著的老頭子雙目一睜,冷肅蒼寒的聲音重重道:「小子是誰?竟耙對老夫
這般無禮!」
    談笑嘻嘻笑著,往前踱了兩步,哈哈自笑著道:「如果哥哥我的眼光沒錯,南召鎮外的
白河狙殺,閣下也有一份是不是?」
    南召鎮外,簡北泉死於斯。
    伍舊狂雙目精湛寒森,叱道:「小子滿口胡言!」
    「是嗎?」談大公子搖頭笑著道:「簡北泉一身成就或許江湖中少有人知,不餅……約
莫要閣下這等身手五、六人,方能斬殺的了。」
    伍舊狂一張老臉可沉到了底,那撮山羊鬍子隨風動著有若是怒槍飛動,道:「小子報
名!」
    「又是報名?」杜三劍第一個苦笑,轉臉間向布香濃笑了笑道:「這年頭的人是怎麼
啦?一天到晚要人家報名留念!」
    布香濃聽的好玩,咭著笑道:「人老了,記性總是差了些……」
    「理!真他媽的有理極了!」王王石拍掌大笑,指了指伍舊狂道:「那老頭子似乎對布
大小姐你很沒好感?」
    布香濃皺起了眉頭道:「我可不認識這老頭子。」
    「嘿嘿……小泵娘……」伍舊冷冷笑著道:「你不認識老夫,總認得鶴仙人那老賊
吧!」
    布香濃一楞,雙眸一冷,叱道:「鶴道長豈是你這個老不死的可以罵得!」
    「哈哈哈……老夫不但要罵,還要殺了他!」伍舊狂冷冷道「小泵娘,老夫今日來擒拿
你,要怪就怪你老子做人太陰狠了些……」
    布香濃的粉臉好寒好冰,挑眉道:「死老頭子,下來!」
    伍舊狂仰首大笑,譏誚著道:「你不是自比蘇佛兒天蠶線嗎?怎麼你不上來逼老夫下
去?」
    這話一激,布香濃嘿道:「好!你別走……」
    說著,當真要提氣竄上。
    但是身前的談大公子伸手一拍自己的肩頭,哈著笑道:「是人家來找你的,幹啥那麼費
力衝過去?」
    有理,布香濃想想也是,笑著對談笑道:「你還有點小聰明,叫什麼名字?」
    「談笑……」王王石搶口道:「他叫談笑,我叫王王石。」
    「又沒人問你!」布大小姐瞪了王大拳頭一眼,偏頭向杜三劍笑道:「你呢?」
    「小生杜三劍……」
    「名字不錯。」布香濃笑道:「人也是禮貌的多,不像……」她看了王大拳頭一眼,搖
頭道:「有些人就是少了家教。」
    什麼話?王大公子叫了起來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少讓這小子的外表給唬去了!」
    布香濃皺鼻子一哼,道:「又關你的事啦?」
    他們這廂在下頭笑鬧叫罵起來,這可讓牆上那位伍大先生一肚子鳥火不是滋味極了。
    不過談笑、杜三劍、王王石這三個名字可不是亂擺著好玩。
    最少近六年有有不少他們的事在傳說著。
    「王王石雙拳杜三劍,談笑天下人俱知。」
    伍舊狂嘿嘿笑著,冷聲道:「你們三個和布楚天有什麼關係?」
    布楚天?
    談笑第一個臉色不動的反問道:「你這老頭子又和布先生有啥關係?」
    伍舊狂仰首長嘯,半晌後正要說話,倒是那個杜三劍冒了一句道:「好像雞叫,還沒天
亮哪!」
    底下的人大笑,上頭那個伍舊狂的臉色可是難看加惡臭,挑眉怪喝:「老夫今夜不管能
不能取到另外一半寶圖,非叫你們四個後輩小子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半張寶圖?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談笑還來不及問,「忽忽」地自牆外飛出了十二朵大蓮花座來,座上俱有懸罩著紗緯傘
扒迎風,那傘扒所罩之內,只見朦朧人影。
    談笑這會不得不佩服道:「『狼穴一主』伍舊狂果然成名有理,單是這個陣式尋等門派
也花不起這般銀子。」
    王王石的表情也嚴肅下來,點頭道:「這一十二朵蓮花座大概是出『鬼匠』吳不知的手
中,非得二十萬兩銀子一朵不可。」
    二十萬兩銀子一朵的玩意兒,自然有它的價值。
    杜三劍苦笑接道:「最少裡頭兩萬兩銀子就有一種暗器!」這麼算,最少是有十種機
關。
    布香濃好奇的看了身旁的三人一眼,歎氣道:「原來江湖這麼好玩,有這些奇奇怪怪的
東西。」
    這話可嚇壞了三個大男人。
    「什麼?小泵娘,你沒有在江湖中走動過?」
    「今晚是第一步。」布香濃笑著偏頭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談笑、王王石、杜三劍沒有時間回答,人家上頭那位伍舊狂已然發動了攻擊。
    一十二朵蓮花座好大的聲勢自空下降而來。
    首先見到的是層層疊疊八道的蓮花瓣張展飛射出來,這可是不得了的。
    一落眼,便是好大一張網似的蓋向眾人。
    談笑雙眼兒看的清楚,那每一片花瓣上俱有一細線繫著,伸縮控制間,端的如臂使喚,
長短自如。
    王王石第一個推了推談笑和杜三劍道:「玩兵器的事交給你們兩位……」
    「那你幹啥?」
    「我?英雄救美啦!」王大拳頭左掌一抓人家布大小姐的柔夷,往上提氣拔去。
    談笑和杜三劍兩個聳了聳肩,一個自袖中落出三段劍身搭扎,一個則是自腕中脫落千機
環一抖化刀。
    杜三劍的劍既長又狹,好寒氣自天地來。
    談笑的刀呢?
    半弧劃圓在掌中握,看來倒像是一把扇子。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4:33

第02章 艷火  
    杜三劍的劍破空而出,方動。自有風雷聲起。
    那呼嘯。恍恍若天濤湃地來,好驚人的氣勢。
    他竄身游移。迅速在十二朵蓮花座下奔走,每一步的起落。舞動手中長劍罩成一泓一泓
的光彩。
    蓮花座下當然也有機關。
    杜三劍落到第三座時就明自了。只聽頂上一響。那具蓮花座猛可裡開出三十來道小孔。
    紛紛飄灑水霧下來。
    好似是,霏霏細雨濛濛。
    杜三劍退走,立即有三座蓮花追了過來,直追著,一倏忽已到了牆角死所。無能再有退
處。
    另一端,王大公子拉著布大小姐往上竄著。
    人家蓮花瓣一點也不含糊的罩了過來。
    前前後後數了數,也有一百二十來葉之多。
    王王石一歎,朝布香濃道:「你對付後頭的那個。另外三邊的由哥哥來便成了。」
    「太小看我了吧!」布大小姐叫了起來,腕中紅緞拍了出去,還真有模樣的嗤風裂響。
    王王石可沒時間去理會這位大小姐逞威風,他一扣緊雙拳,對著當面和左右飛來的八九
十葉利鋒蓮花瓣便轟然擊了出去。
    他用的氣和力勁可不是直打直撞,前前後後一連二十六拳裡。有上有下,甚至還有倒懸
回風的轉力。
    最奇的,甚至是自個兒雙拳互擊。
    這裡頭可是大大有學問。
    王王石這廂惡搞亂弄。根本是將他週身的氣機打亂。這一亂流,立即叫那些蓮花辨不准
方位。
    而且,相互砸碰成了一堆。
    一剎那,「叮叮咚咚」在半空中湊成一串串響來。
    他可玩得興起。忽的耳裡聽到後頭那位布大小姐驚呼。皺眉中回頭,咱們大姑娘可是險
象環生啦!
    王王石大大歎一口氣。正待回身拉一把,卻是,猛然眼前一層層的薄紗罩了下來。
    他可大吃一驚。注目細看便叫「慘」。
    人家蓮花座上的傘扒罩紗全飄了起來蓋住自己和布香濃。怒歎的是,這薄紗紗質詭異,
粘上身怎的也甩不掉,礙手礙腳的好像讓人家困住了似。
    王大公子這雙拳頭拉扯不開還有什麼玩頭的?
    看著隔旁,人家布大小姐也是一個樣兒在那兒七手八腳的往下落去。
    好個「鬼匠」吳不知,這玩意見還真是要命。
    王王石一口氣接不上了,隨著那布香濃一道下墜。方是兩腳踏上了地面,前後左右最少
有一百八十二件暗器招呼上眼前來。
    談笑可足足等了好一陣子,這廂兒杜三劍和王王石都不好玩了才大笑著出手。
    他可不是偷懶在一旁兒乘涼,而是在看。
    看這些「鬼匠」吳不知的手藝有些什麼缺點?
    一直到王王石落地下來,他總算有了一絲把握。
    竄身、騰拔、出手。
    談笑手中扇形的臥刀瞬間化成一線呈弧,有若一道彩虹劃空橫劈。
    這一刀,早已突破所有「刀」所能達到的極致範圍。
    天下沒有一把刀的刀身是弧形似虹。
    天下也沒有一把刀在划動破空的時候,可以上下飄動迎風乘起。
    天下更沒有一把刀可以隨時改變形狀大小,在每個不同的角度,每個不同的氣機對抗時
自然變化。
    談笑的「刀」做得到。
    臥刀,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力。
    因為,臥刀的意思是,把刀的死結藏密不見,而顯露的,則是刀的真正精魂。
    臥刀的心法,是把「刀」的神髓突破於定這種兵器天生的限制之外。
    所以,臥刀不是一把刀。
    臥刀是千千萬萬把刀每一片斷的組合。
    談笑朗喝聲中出手,刀鋒在伸縮間砍中了五具蓮花座座底之上半尺處。
    他看出來,那裡是蓮花座機關總樞所在。
    偏偏這點讓他看對。
    談笑一生打睹沒有輸過,這種生死關頭怎能敗?
    五具蓮花座轟然落了下來。裡頭紛紛各自竄出了三條人影,總計一十五名殺手圍了過
來。
    杜三劍對付著頂頭那三座蓮花台。
    既已無退路,只好自己找。
    牆厚不過是三寸,算得了什麼?
    八寸的石壁都曾叫他穿過了,不論是用胸用背都一樣,所以,他破牆避退而出。
    出了牆,陰暗的街巷便遮沒了身影。
    那三具蓮花座追出,一出牆外可倒了大楣。
    杜三劍又由另外一端破牆進來。
    現在,他反倒是在三具蓮花座後頭,打算好好斬一斬這些鬼撈子的屁東西。
    杜三劍大喝,騰身出劍。
    好猛的劍氣,一劍摧三蓮。
    他可滿意極了,覺得今夜這一戰日後必然轟動武林。
    正得意看,耳裡可聽到王大公子的大喝。
    王王石就讓那些暗器全招呼上來。
    暗器利銳,瞬穿透層層粘紗,卻是貼在王大公子的全身上下,後又倒彈反激。
    此刻,王王石一身的衣袍可豉得老脹。
    護身罡氣擋住了暗器,反彈再度破紗帳而出。
    一來一往,最少有兩百個以上的洞口。
    王大拳頭大笑,這廂兒兩顆拳頭可靈活多了。
    他猛然震開破碎紗帳而出,似蝶破繭。
    包驚人氣勢的是,他的雙拳握緊一肚子鳥氣撞出。
    這一打可是驚人,不過一個騰身起落而已,每一具蓮花座各挨了一記。
    一記就夠了。
    連山嶽洋海都能打碎的拳頭,這些蓮花座算什麼?
    伍舊狂的臉色非常難看的走了。
    當王王石出拳的時侯,他就知道應該快點兒離開他屁股下那張獨腳太師椅的時侯。
    不過,今夜還是有一點點的收穫。
    布楚天那老奸的女兒可是吃上了苦頭,而且,退是很有毒的那種苦頭。
    布香濃眼睛睜開的時候,只覺得一個身子飄飄蕩蕩的,沒有落實感。
    這是怎的一回事?
    窗外,一波波的暖陽落進來,溫溫煦煦的有股酥松賴慵伏在全身每一根筋骨上。
    她想了想,記起在天來寺的回憶。
    有三個年輕的男人,用刀、用劍、用拳打敗了一個叫伍舊狂臭老頭子和他的機必蓮花
座。
    布大小姐有些見頭痛,盡力回想自己怎自到這個地方來。落眼四下,這兒算是間不差的
房子。
    榜局不小,而且懸掛的字畫還真恰到好處。
    她試著起身,但覺胸前十來處一陣刺痛,呼叫一聲又躺了回去,這回她可想起來了。
    天來寺一戰中,她和那個叫王王石的臭小子聯手合戰,最後,那一大把暗器最少有十三
支打在自己身上。
    「大小咀,你醒啦?」那個叫談笑的第一個晃了進來,嘻笑看臉道:「現在是不是可以
請你把床讓一讓,給個機會讓哥哥我睡覺了?」
    布香浪粉臉大變,嗔哈道:「嗅!你知不知道姑娘我中了十三枚暗器?」
    「當然知道,而且還不止十三而已!」談大少爺左右踱了兩步,哼哼道:「總輩是一十
八支,其中六支毒。」
    「有毒?」
    「緊張什麼?」
    「會要命的……」
    「廢話!」談笑瞪眼道:「誰不知道?我們那位王老弟自慚自愧未盡好」英雄護美「的
貴任,所以……」
    他可是咳了咳,沒再接下去。
    布大小姐一下子臉紅燒熱,她可是注意到自己一個身子簡簡單單的罩住一件白裡衣褲。
    這麼說,難不成那個姓王的為了救自己而做出了某些事來?
    一想到這兒,布香濃可忘記了全身的痛,也忘記了自己是打赤腳,一咕嚕的跳下床來。
    談大公子可看瞧了人家那雙腳丫子還頗耐看的。
    不過,對於布大小姐的舉動不得不問道:「幹啥?要讓床給哥哥睡也先穿好了鞋子
嘛!」
    布香濃冷肅一哼,咬牙道:「睡你的大頭鬼,本姑娘非殺了那個姓王的不可。」
    「殺人?」談笑雙手抱胸,嘿笑道:「人家跟你有仇?」
    「他……」布香濃一時語塞,老半天一跺腳,恨恨道:「姑娘我一生的名節豈能夠叫這
小子壞了!」
    「名節?什麼事兒那位王老弟跟你的名節有關了?」
    布香濃一窘,瞪眼道:「我的衣服……」
    「衣服?喂!你別緊張好不好?」談笑嘻嘻笑道:「衣服是女人脫的,毒呢,則是尼姑
治的!人家王老弟為了救你,特別千里迢迢的跑到嵩山右麓去求那個了因師太來救你!」
    談笑瞅了布大小姐一眼,搖頭歎氣道:「真是狗咬呂洞賓,唉!我真為王老弟不平
啊!」
    「啊你的頭!」王王石大步晃了進來,道:「誰是你老弟?像哥哥我這麼有成熟魅力的
男人,豈是……」
    「你們別吵!」布香濃叉腰嗔斥道:「那個布好玩呢?怎麼從頭到尾都不見他現身?」
    這布大小姐還當真以為他們是布好玩的手下。
    「早就走了!」談笑說的可是實話,道:「上那兒去也沒告訴我們一聲。」
    「哼哼!臭老頭子。」布香濃嘀咕罵道。
    「喂!你跟那老頭子是啥關係?」
    「關係?」布香濃哼道:「見了面就打架!」
    「哈!他姓布,你也姓布,總有些關連吧?」王王石自以為很聰明的問了一句。
    「你姓王,天下姓王約有千萬個。」布香濃哼道:「難道每一個都和你有關係?」
    這話問得好。
    談笑忍不住蹦掌道:「真是璁明伶俐的小泵娘!」他笑看問道:「那麼,那位人稱布先
生的布楚天呢?」
    「是我爹!」布香濃皺眉道:「難道布好玩那個老頭子沒有告訴你們?」
    她覺得奇怪,卻立即得到答案。
    「因為,我們和他根本不是朋友!」
    布楚天看看女兒由談笑、杜三劍、王王石送回了神來居院宅的大廳內。
    他高坐於一張象牙雕琢的太師椅上,望看那三名近些年來飛揚盛名於江湖的年輕人。
    等看對方一行走進堂廳三步,方才大笑起身,踏階而下迎了上前道:「布某聽聞昨夜天
來寺一戰,三仗俠士力救小女,心中感佩不已!」
    「布先生客氣了。」談笑哈哈道:「布大小姐武功卓絕,若非她在,我們三個可是吃大
了苦頭。」
    這話漂亮,人家布大姑娘瞼兒一紅,嗔道:「我發覺你們三個就屬你的嘴最甜。」
    這個小女兒態可是別有含意了。
    布楚天嘿嘿一笑,肅手道:「三位請坐!」
    王王石第一個不客氣,挑了張檜木紅椅便放下了屁股,這廂談笑和杜三劍那甘落人之
後,一抬腳便定位坐下。
    莫看是隨便舉手投足,其中的捏拿可是有學問的。
    不但快,露了一手輕功,而且穩,毫無空門。
    布楚天心中可明白人家下了個馬威。
    他淡淡一笑,拉看女兒上了四階台階,坐回了象牙太師椅上方,朝布香濃道:「你體內
的氣機在一十八處有傷,到裡頭休息了吧!」
    這個「一十八處有傷」可是回敬了來。
    不過是握了握布香濃須臾,便已測得清楚。
    那廂布香濃嬌嗔看,但是爹親的威嚴下不得不一頓腳的往裡頭去,方要轉入內室,猶回
頭來朝談大公子一笑。
    這可是叫兩個人的心中都打結了個眉頭。
    一個當然是布楚天,另一個可是我們談公子了。
    布楚天見看布香濃進入後頭後,方是溫煦隨意看道:「三位英雄俠士似乎對老夫很有興
趣?」
    王王石第一個哈笑出聲道:「本座沒那麼有趣,不過……」他看向杜三劍,不說話啦!
    咱們杜大公子只好接口道:「不過布先生連我們昨夜的行蹤舉止也一清二楚,那就不得
不令人好奇了。」
    布楚天朗笑一聲,緩緩道:「三位昨夜在天來寺先戰布好玩,後斗伍舊狂之事,知道的
可不止老夫……」
    談笑這回可苦笑了,道:「還有那些有名有姓的?」
    「慕容春風知道,代表四大公子都知道。」布楚天淡淡道:「當然,游雲樓的人也很清
楚!」
    「此外呢?」談笑眼睛一閃,笑道:「應該有更棘手的人物吧!否則……」
    「呃?談兄弟認為布某話中別有彈弦?」
    「可不是?」杜三劍喝看僕役送上來的青碧玉茗,笑道:「方纔布先生已經暗示四大公
子聯手了。」
    王大拳頭也大笑道:「布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們多注意這些人,順便的話就隨手翦除
了。」
    布楚天這時忽然發覺,眼前這三個小子雖然沒有什麼顯赫的世家,不過,他們絕對比得
上擁有四大世家的四大公子。
    甚至比他們可怕。
    因為他們沒有根,沒有來歷。
    所以,就算有缺點也要好長一段時間來找。
    布楚天大笑,竟然承認道:「老夫是有這個意思。」
    這句話,談杜王不得不佩服,卻是不能問看下句話。
    目的呢他們都很想知道,也猜得到最少有部份原因是為了桃源別處的七彩聖果。
    但是他們更知道的是,問出這三個字會鬧大笑話。
    人家為什麼要說?
    布楚天含笑的接了一句,道:「那個棘手的人物,是你們想也想不到的南王爺趙古
鳳!」
    「南王爺」趙古鳳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們只知道姓趙的在四十五歲時就被封侯稱王。」杜三劍皺眉道:「去年,在他六十
大壽後辭官回洛陽終老,除此之外,一概不知了。」
    王王石又表現很有學問的樣兒了,道:「這麼看,除了已經於半年前離開洛陽的大儒王
陽明先生外,每一個接近那個一梅姑娘的都有目的啦?」
    這可是大有問題。
    談笑這廂和杜王劍、王王石同由那座神來居大院出來,正踩看午時好一片陽日踱在洛陽
的街道上。
    他偏頭想了想,又歎氣又皺眉了半天,方道:「依我看,事情可不止是為了七彩聖果這
麼簡單。」
    談笑噓了一口氣,見看前端有座回風酒氣樓的酒坊,招呼看兩人往那頭去,邊道:「那
位一梅姑娘必然還有其他重要的秘密。」
    杜三劍贊成道:「我本來就覺得辦這個招親大比武奇怪,若是有牽扯到別的秘密那就對
了。」
    王王石滿鼻子的酒香味,快忍不住要衝進去了。
    不過,重要的話還是別在裡頭說,便快口問道:「難道你想到了什麼?」
    他是問杜三劍」不過眼珠子是看向談笑。
    「應該是為了引出一個人來。」談笑給姓王的看了半天,不得已道:「借這個機會弄個
比武招親,逼得某個人或某件事不得不浮現出來。」
    因為,簡一梅到時就出閣別嫁。如果有人想要知道假設真的有那個秘密,是非出面娶了
她不可。
    這個人,必然是個可怕的人物。因為在一梅姑娘的心中,四大公子都不是他的對手。
    一梅姑娘以自己為餌,像這種心智膽識,是不是也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酒濃當面飯香當前,他們已經懶得去想那些讓胃痛的事兒,尤其是王大公子王王石。
    他一個大步就要衝入這座回風酒氣樓的當兒,裡頭卻是斜斜撞撞的跑出一個人來。
    猛然這麼兩相照面,雙方接近的又快,王王石赫然之間可也會上這麼一跳。
    只見人家是個道士不道士,儒生不儒生打扮的五六十歲老頭兒,顛三倒四歪歪斜斜的要
撞上了,卻偏偏巧了又巧的在那小的不能再小的夾縫間交錯而過。
    王王石一愣,一肚子暗忖這傢伙是真醉假醉,回頭一看,卻見談笑和杜三劍擋住了那人
的前頭。
    而且,臉色凝重得很。
    「呃」的一聲,好大一個酒呃,那怪儒道翻起一隻醉紅眼兒,吃吃哼哼笑看,含糊道:
「兩位……討債……哈……哈……我……沒銀子啦!用光啦!」
    他說看,兩手還不斷上下揮動,一個身子左晃右擺的,看似隨時會倒下去。
    王大公子都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走上前來一步,勸看似道:「喂!你們兩蚌吃錯藥
啦?方纔這位老先生又沒撞到我……」
    「你這小子餓昏了是不是?」杜三劍罵道:「你才吃錯藥咧!著了人家的道兒都不知
道!」
    呷?著了人家的道兒?王王石這會兒腦子可清醒了不少,注意看清了這個怪儒道人,訝
異駑叫道:「沈九醉!巴山遺老沈九醉?」
    九醉十指,翻乾倒坤。
    「嘿嘿!正是老夫!」沈九醉可是清醒得很,正午無風,身子卻是自動左右飄晃看。
    卻是,一雙眼招子已不是方才朦朧迷離,湛湛有神中,自透看深邃的神采。
    談笑可笑了起來。道:「沈前輩方才對我們那位朋友出手,不知是我等那裡得罪了?」
    沈九醉嘿嘿一笑,道:「沒得罪,只不過想試試昨夜一戰打敗布好玩和伍舊狂的年輕後
輩是如何了得。」
    「哈……有意思!」王王石又湊了過來,朝沈九醉看了半晌,道:「不知醉老九測驗哥
哥的結果如何?」
    他這話說得中氣十足,沈九醉雙眼寒光一閃,禁不住有一絲訝異,道:「嘿嘿!這位小
兄弟的氣海穴難道沒有一點灼熱之痛?」
    「什麼灼熱之痛?」王王石活了活筋骨,嗤笑道:「可能是你酒眼看錯了頭,扮哥我沒
事得很。」
    這廂沈九醉可能有些臉上掛不住了。
    分明方才錯身交閃之際,他確確實實的下了一手,就算是銅筋鐵骨也該有些兒反應,怎
會如此反常?
    王王石笑了,而且笑得很奇怪,道:「你是不是奇怪?」
    「的確!老夫是有些疑惑……」
    「想不想知道原因?」王王石看看沈九醉皺眉的點頭,笑著大聲道:「這可是有兩個原
因……」
    「那兩個?」不但沉九醉問,就連談笑和杜三劍都想知道這小子在搞什鬼。
    「第一,因為沈老頭醉老九沒有很大的惡意……」王王石口橫飛的笑道:「所以,下手
沒有很重。」
    這點,談笑和杜三劍都看得出來。
    所以沈九醉甚至連殺機都沒有露。
    「第二個原因呢?」沈九醉知道真正的答案在後面。
    王王石大笑,拍了拍肚子道:「當我肚子餓的時候,總是不大喜歡講話。」
    這話分明擺看要敲人家的竹嗎?
    慕容春風的座椅和平常人最大不同的是「大」。
    不但大到可以讓一個人躺下,而且上面還橫生四突的許多圓球在座面以及背靠上。
    「這是一種經脈訓練法。」慕容春風有一回對來訪的「大虎山」寨主莫烈烈道:「如
此,最少比別人每天多了兩個時辰的時間練功。」這椅子慕容春風還取了個名宇~龍翔椅。
    現在,他就坐在這張龍翔椅上聽看黃不言的報告。
    「談杜王早上送了布香浪入神來居大院後,於正午時分出來。」黃不言緩緩而平穩的說
道:「他們走了半炷香,在進入回風酒氣棋時碰上沈九醉……」
    慕容春夙輕輕一哼,嘿嘿道:「這三個人才來洛陽沒兩天,倒是見了不少人辦餅不少
事。」
    黃不盲那張歷經五十年風霜的乾皺臉皮,一點表情也沒有的道:「慕容公子,我看這三
人終究會是個心腹大患,及早除去的好。」
    他說著的時候,一雙與眾不同的碧色眼珠閃了兩閃。
    慕容春風挑眉一笑,道:「不盲先生之意,是由我這邊發動攻擊?」
    黃不盲乾笑了兩聲,搖頭道:「黃某當然知道有人比公子還急,不過……」
    慕容春風挑眉道:「不盲先生有話請直說!」
    「布好玩暗中和歐陽弦響有所往來之事你我俱知……」黃不盲哼道:「不過歐陽這個人
城府極深,自然不會挑這節骨眼兒出手。」
    慕容春風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我們出手為啥?」
    「為了布香濃那小妞子……」黃不盲嘿嘿笑道:「這傻丫頭還真以為她所中了伍舊狂那
批機關蓮花座的毒是什麼嵩山下什麼神尼救的,哼哼!其實動手施救的是談笑那小子!」
    慕容春風雙眼一亮,道:「布大小姐對姓談約有好感?」
    「是的!」
    「如果她知道是姓談的救她,而且又知道人在我們的手上,是不是會不自量力的來
救?」
    「是約!」黃不盲果然一點也不盲,道:「而且,不管布楚天反不反對,在下相信結果
都是一樣的。」
    「如果能解決了布楚天,我們的目標就完成了大半?」
    「公子聰明。」黃不言大笑道:「所以無論是成為四大公子之首,或是為了完成我們的
計劃,都非讓那三個人當踏腳石、犧牲品不可。」
    慕容春風顯然很滿意這個結論,所以,他下的決定是:「這件事關係重大,非得小月親
自出馬不可。」
    「尹小月姑娘?」黃不盲在訝異中有一份敬服,道:「公子讓未婚妻室去對付談杜王這
三個人?」
    「哈……小月想成為慕容世家的女主人,就得跟慕容春風出生入死!」慕容春風大笑
中,有一份自信道:「也唯有這份犧牲的膽識才夠資格嫁到慕容本家來。」
    攬鏡小照絕世容,一點芳心。
    起身眸向牖外百般風情,常是慵懶念郎君。
    尹字一家在她八歲時便叫仇家滿門減。
    幸好,一名老僕冒死抱看她投奔到指腹為婚的洛陽慕容世家來,慕容世家的主人慕容傲
世絕無反悔。
    此後,慕容世家不但替她尹家報了仇,而且收養了她一十五年育受之恩。
    尹小月的一生,就是慕容世家的人。
    尹小月也是慕容世家下一代主人慕容春風的妻子。
    這似乎是天命。
    早在二十三年前指腹為婚時就是這樣。
    縱使她的心中覺得似乎缺少了一點點什麼,也覺得慕容春風的野心有一點點什麼不妥。
    不過她忍受看。
    在那時候的女人,這種忍受是最基本的「美德」。
    「我現在來找你是想請你幫一點小忙!」慕容春風出現在尹小月的背後,聲音有著一股
興奮,一股事業大力進行的興奮,道:「這也是一項任務!」
    尹小月回身,注視這個未來的丈夫半晌,淡淡道:「以後我就是你的妻子,什麼事只要
你說了我一定做。」
    「很好!」慕容春風滿意的道:「現在我要你去接近三個人……」他一頓,眼瞳子一縮
道:「三個男人……」
    尹小月臉色逐漸白了起來,聲音劫依舊平靜道:「是!」
    「他們三個叫做談笑、杜三劍、王王石……」慕容春風拿起梳妝台上的眉筆,在銅鏡上
寫下了這三個名字。
    「你的行動,就是將他們迷昏!」慕容春風聲音很冷,道:「成功以後殺掉杜三劍和王
王石,留下那個叫談笑的交回來。」
    尹小月輕歎一口氣在心,點了點頭。
    慕容春風笑道:「我隨時派人在你周圍接應,至於其他聯絡的方式等細節,稍晚不盲先
生會告訴你。尹小月臉上除了慘白,並沒有顯露出任何的憤怒。慕容春風離開已經有半炷香
了,直到黃不盲進來時尹小月還是連淚也沒滴落。一同樣子的方纔的姿勢。她的憤怒、她的
淚,早在八歲時就司經隨看全家埋入於黃土墳中。甚至,她的感情也是。尹小月一直忽略,
一直不知道一件事。就是她這種神情,令得慕容春風成百上千回在背地裡咬牙切齒,夜醒難
眠。誰願意自己的妻子是木石美人沒有心?所以,慕容春風這次如此做是有一種自虐似報復
的快感。他要讓這個女人嘗嘗對他慕容春風冷漠的折磨。黃不盲並不盲,他看得出一切。卻
是,唯有一歎。足足吃丁半個時辰,我們王大拳頭才噓一氣,拍拍肚皮笑道:「總算是吃了
五分飽……」
    什麼話?沈九醉差點翻瞼,哼了又哼,道:「現在,你是不是可以說了?」
    「當然可以。」王王石笑看,指看自己的肚皮道:「這裡放了一塊軟甲,就這麼簡單而
已!」
    真的就這麼簡單而已!
    沈九醉想站起來走了,卻見談笑敬了一杯酒來,道:「前輩真是好酒量,且讓晚輩敬這
一杯。」
    沈九醉哼哼一笑,叫人家用話壓住了,只好仰首一飲,他心中清楚,下頭可還有話。
    丙然,談大公子笑道:「人道游雲樓一梅姑娘才貌、人品冠絕天下,不知是如何個好
法?」
    沈九醉嘿嘿一笑,道:「談公子有與趣何不自己去看看?」
    談笑「嘿」的笑了回去,道:「只怕沒這福緣……」
    沈九醉這廂可是清醒得很,挑眉冷笑道:「看來,談公子是要沈某托個人情了?」
    想見游雲樓的一梅姑娘絕對不是簡單的事。
    這事,除了名門世家、風雅才儒之外,最少也得有個像樣的人介紹,方能一見芳容。
    至於聞藝欣賞,就得一梅姑娘親自品鑒了。
    杜三劍這會兒嘻嘻一笑,插道:「沈大先生錯了!」
    「錯了?」
    「是的,錯了。」王王石加強道:「不止是談小子一個,還有哥哥我和杜小子一共是三
個人。」
    沈九醉雙眼一閃,冷嘿道:「看來,三位真是為招親比武大會而來?」
    他說話的時侯,直向三人打量不已。
    談笑聳了聳肩道:「才子配佳人,這也沒什麼不可以。」
    沈九醉嘿嘿笑看,用鼻孔哼道:「只怕有些人自負太高,卻是眼高手低了。」
    談笑可明白人家的意思,道:「沈前輩的意思是想試試我們三個人的身手了?」
    「不錯!」
    「很好。」杜三劍笑道:「地點、時間隨便挑吧!」
    「就這裡……」沈九醉說話的當兒已經出手,道:「就現在!」說到這三個字時已經攻
出了九招之多。
    不多不少,每個分到三手攻擊。
    沈九醉成名的絕學之一是九醉連環指。
    而致命的武器則是他那十根指頭。
    九醉十指,翻乾倒坤!
    「唉呀!老頭子年紀不小,脾氣也大哩!」談笑看到人家出手,著實的嚇了一跳。
    眼前,沈九醉不過是小試身手而已,只晃眼兒連連點奪而來約三招,直稱得上是詭諸莫
測。
    談大公子左右手各自以拇、食二指結成一個環,交錯替換間迎了過去。兩相一觸及了,
其餘約三指則是一搭一拗。
    旁兒,王王石和杜三劍亦紛紛以小巧手法似游龍如瓜舞的迎接而至。
    沈九醉「嘿」的一笑,雙手合併於平刀處,虎口開向左右而來的王大拳和耍劍杜。剎
那,恍如一指代表一人,桌面上四十根指頭交錯變化,端的是凶險已極。
    沈九醉這十根指頭不愧是長在沈九醉的身上。
    左移右晃之間,有似是醉酒老翁巍巍顫顫的將要倒下,令人捏了一把冷汗,卻是,巧妙
難測的又逢生機。
    也不過彈指工夫,那沈九醉雙拳一拍十指八縫各湧出一道氣機來,硬生生托住了同桌上
談杜王的攻擊。
    沈九碎收手沉笑,沈九醉嘿嘿道:「你們想見一梅姑娘可以……」他挑了挑眉,哼道:
「今天申時到游雲樓。」
    說完,這位似儒似道的老頭子打了個大酒呃,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往那門口處便斜倒
顛落的出去了。
    直到好半天了,那王王石方才甩看手腕,揉看指尖叫道:「他奶奶的,這老頭子年紀一
大把了,力氣兒倒是不小。」
    杜三劍看看雙掌十指,也苦笑道:「說起指頭巧勁,這個沈九醉只怕不輸我這只左手。
談笑同意,他是跟對方最直接硬撞相搏的。」如果這老頭是個敵人,那真會有我們的苦頭
吃,談笑歎氣道:「幸好,現在好像還算得上是朋友。」
    杜三劍皺鼻子哼了哼,道:「你是那條筋不對了,非得到浴陽來這趟渾水不可?」
    談笑嘻笑了一站,道:「不是說了嗎,為了桃源別處!」
    「誰信?」王大公子叫了起來,道:「說!你這小子這三個月來到底在玩些什縻?」
    他加強、用力、肯定的道:「姓談的,哥哥我和杜老弟到山裡修身養性了九十天,你跑
去那兒啦?」
    談笑聳聳肩,同道:「幹啥懷疑我?」
    「怎能不懷疑?」杜三劍湊過臉來,嘿嘿哼哼道:「我可是越想越不對,這其中一定有
啥『陰謀』在,對不對?」
    王王石又接上了一句,道:「那有剛一踏入浴陽城就叫買命莊那個陰老頭盯上要命的
事?」
    這兩人前後一句接一句的,談大公子只好投降了。
    「行啦!你們當真非知道不可?」
    「廢話,咱們可是沒賠錢的替你賣命!」
    「哥哥我是怕你們知道了以後會手軟腳無力呀!」
    「屁!」王大公子不信,除了他爹他娘以外,天下可沒第三個人能讓他如此。
    談笑用力一歎,很勉強的道:「好,是你們自己找麻煩上身的。」他長吸一口氣,聳了
個肩道:「三個月以前本來哥哥我要和你們一道在鐘南山修身養性。不料,在半途中得知一
件秘密……」
    他看了四下一眼,低聲道:「洛陽四大公子和蒙古車臣汗部取得某些的協調,打算翻了
大明江山。」
    杜三劍可皺起了眉頭。晃看腦袋道:「開明以來早有不少人有這等野心,卻沒有一個成
功的。」
    「這回不同!」談笑輕歎一站,接看道:「據說浴陽城裡四大公子鑒於以往許多人的失
敗,所以採取了一種極為特殊的方式來進行。」
    王王石這廂又肚子餓了,大吃看肉,含糊道:「那……又有啥不同了?」
    「五年前在先皇孝宗弘治十七年時,韃靼軍就曾攻佔大同,那時他們曾經派遣了不少人
物混入中原活動。」談笑皺眉苦笑道:「其中,太監劉瑾亦是他們早就暗伏於中原的一顆棋
子!」
    方是去年,劉瑾便捕在職官吏三百多人,投入獄中至死。是時為明武宗正德三年。
    杜三劍心頭一震,訝然道:「好個劉瑾,竟是個漢賊!」
    談笑輕輕的一歎,瞅了這兩個好朋友一眼,道:「當今的皇上甚是寵信這個奸宦,不過
倒是有法子可以治他。」
    王太公子可是義無填胸,很正義的道:「啥法子?」
    「他是個假太監……」
    「什麼?」杜三劍和王王石雙雙叫了起來,道:「你的意思是說,他……沒有……」
    談笑有些不好明說的點點頭道:「我們都知道,有一種內功心法可以將」某部份「收入
體內。」
    這是在內功修為上最為精妙的一種,能練到這樣子,可比尋常的金鐘罩、十三太保橫練
要深了幾層。
    「但是,當年劉瑾入宮時那般年幼……」杜三劍疑惑道:「怎麼可能練得成?」
    既是練得成,又如何通過淨身這關?
    「這當然是有人以大內力的手法幫忙!」
    談笑噓了一口氣,巡目四下這回風酒氣樓內沒有扎眼的人物,方道:「而當時做這事
的,便是一梅姑娘的祖父,也就是死於南召鎮外簡北泉的爹親……」
    事倩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杜三劍長長吁出一旦氣,道:「這麼說來,一梅姑娘手中握有劉瑾並未淨身的證據
了?」
    「這點哥哥我也不清楚。」談笑眉頭可皺得死緊,道:「而且,事情比我想像的要複雜
了許多。」
    王大公子這會兒又聰明起來了,道:「你的意思是說,布楚天、趙古鳳、四大鮑子他們
接近簡一梅的目的不止於此?」
    談笑瞅了他一眼,沉重道:「此外,還有那位一梅姑娘本身的秘密,誰也猜不透的!」
    鄺寒四看看談、杜、王三個人嘻嘻哈哈的同來將軍府,一個人可急沖沖的迎了上來,邊
叫看:「談公子,有事兒啦!」
    談笑一翻眼,笑道:「看寒四公子的模樣,莫非是好事?」這很難說……「鄺寒四的表
情很奇怪,道:「是一個姑娘在會客廳裡等看。」
    泵娘?難不成走姚花運了?
    王王石第一個問題是:「人長得怎樣?」
    「美!」
    鄺寒四歎氣道:「普天下只怕就這位尹姑娘可以和一梅姑娘在姿容上互較!」
    「姓尹?」杜三劍笑道「人家姑娘既然這麼美,你幹啥老皺著眉頭不開心?看不得人家
有艷福啊?」
    他知道,談笑絕對沒有認識尹姓的女子。
    鄺寒四的表情有種說不出的含意,緩緩的吐出一句話:「因為,她是洛陽四大鮑子之一
慕容春風的未婚妻室!」
    王王石的舌頭差點吞回了肚子,杜三劍的眼珠子也差點掉得滿地滾,談笑呢?
    他大步的邁著,頭也不回的往會客廳而去。
    「喂!這到底怎麼一回事?」王王石放平了舌頭,叫道:「姓鄺的,玩笑開得太大了
吧?」
    「叫什麼?我比你還頭痛!」鄺寒四叫了回去,道:「這位尹小月姑娘可不是兩手空空
的來……」
    「啥?不是兩手空空是什麼意思?」
    「就是攜包帶了!」
    鄺寒四臉色慘白,苦叫道:「你知道這意思吧?」
    王王石不但知道,而且更知道姓鄺的臉色為啥那般的難看。
    因為,尹大美人一付要和談笑私奔的樣子。
    包重要的是,他們都住在姓鄺的將軍府裡。
    「喂!行行好成不成?」鄺大少爺差點要跪了下來,道:「下個月我爹就要從京城裡回
來了,知道你們這樣胡鬧,豈不是要打斷我的腿?」
    鎮西大將覃鄺百流向以剽悍聞名,他可是做得到。
    杜三劍至此才淡淡吁了口氣道:「什麼事都先等姓談的小子會完了面再說。」
    談笑到了會客廳的門口可是很小心、很有禮貌的垮了進去。
    朝裡頭一道倚窗外望的背影唱了個大喏,揖身道:「小生談笑,可是姑娘要見我?」
    儷影小轉,絕世驚俗的艷容緩緩的凝睇了過來,淺笑逭:「妾尹小月,冒昧來訪公子,
請公子恕罪!」
    談笑一啾眼,可看見人家姑娘放在椅上的包袱。
    他苦笑在心裡,臉土可是親切得很,道:「尹姑娘請坐,咱們坐下來慢慢談。」
    那鄺寒四似是早有了交代,立即有兩名青衣童子端了茶茗由來,放置在兩人的桌几上,
旋即一躬身退了下去。
    尹大美人淡淡一笑,拾杯水柚半遮面的啜了一口,放下後輕啟朱唇道:「人道談公子聰
慧傲天下,可是猜得妾今日之來的目的?」
    談笑眼睛一閃,哈的一笑,道:「想也知道是慕容公子要你來的?」
    「果然聰明絕頂!」尹小月淡淡一笑道:「目的呢?」
    「殺我們了?」談大混混可十足十的混樣了,道:「我們三位哥倆不過在洛陽兩天一
夜,已經搞得天下大亂啦!」
    尹小月淺笑掩口,點點頭道:「的確是!不過,是要殺王王石和杜三劍,卻是生擒你回
去。」
    這女人竟然承認。
    談笑有些笑不出來了。
    因為,如果對方否認,他最少有一百八十種法子叫人家回去。問題是,從來沒有一個要
來殺人的人會承認。
    現在,他碰上了。
    「姑娘既然是承認了,還真有膽識待下去?」
    「我還沒動手,談公子該不至於對妾不利……」尹小月笑道:「再說,談公子豈是怕事
的人?」
    談笑也夠皮,嘿笑道:「我就是怕事?」
    尹小月又淺啜了口茶,淡笑道:「談公子應該知道妾和慕容公子之間的關係?」
    談笑的確知道。
    尹小月滿意的點點頭,溫柔卻有力的一句:「四大公子的秘密,難道談公子不想從我這
裡知道?」
    這是個大誘惑,而且是個很刺激的睹注。
    以生命為押,查探一樁事關千萬生靈的秘密。
    尹小月對談笑調查得還真清楚,她婉悅的笑道:「聽說,談公子一生睹注未曾輸過?」
    申時,游雲樓內外又是人影幢幢交錯。
    小唱弦動揚耳傾,漫步花間風雅意。
    談笑一路上可聽夠了王大拳頭和耍劍杜的抱怨。
    「喂!你知不知道留下那個尹小月有多麻煩?」
    「知道!」
    「知道了你還做?」杜三劍苦笑道:「這個女人不但溧亮而且又有腦袋!」這種女人較
可怕。
    談笑瞪了他一眼,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他笑了起來,道:「不過,要知道四大
公子在搞什麼鬼,還真是要從那位大美人身上找最快!」
    王王石大大歎一氣,眼睛已經看見了游雲樓,游雲樓前面就站著沈九醉在那兒晃看。
    他當然也注意到有兩個穿土黃衣袍的漢子,腳下穿著登雲靴在左近交談,不時投來一眼
看看游雲樓門口進出的人來人往。
    談笑「嘻」的一笑,湊到身旁道:「那兩個傢伙很扎眼是不是?」
    王王石自然而然的一點頭,同道:「看樣子就一付殺手臉。」
    杜三劍可也上前在另一旁笑道:「那就打發了吧!」
    「好!」王王石一應,往那端走了兩步,又像想到什麼似的折了回來,道:「什麼話,
幹啥由我去?」
    談笑大笑道:「這是成名的好機會……」
    「省了!」王王石哼了又哼。
    三個人已經走到了沈九醉面前,笑叫招呼道,「沈前輩,我們來了!」
    沈九醉翻了翻眼,「嘿」的一站,道:「跟我來!」
    便是,一個大步的往游雲樓內而去。
    談笑、杜三劍和王王石緊隨看進入,越過了前院方進入大廳之內,便碰看在那兒招呼的
何平安。
    這廂何大總管一瞅眼看見了談笑,嘿道:「談大公子今天又是來唱歌的?」
    「不了!」談笑大笑搖頭道:「是來聽一梅姑娘的歌喉。」
    何平安臉色一變,看了前頭的沈九醉一眼,冷哼道:「原來是由沈老推薦的,難得,難
得……」
    沈九醉一哼,也不搭理的拾階而上。這廂談、杜、王三人向何平安作了個鬼臉,亦紛紛
跟上了。
    只見一行人層層而行,直到了第三樓方是停下。
    沈九醉回身,朝後頭約三人哼道:「這座游雲樓分成前樓、後樓。想要見一梅泵娘必須
由第三層的空中迴廊通往後樓的第三層閣去。」談笑淡淡一笑,道:「這麼說,後樓是沒有
樓梯上第三層閣了?」
    沈九醉雙瞳子一閃,免不了一絲贊賀,道:「談公子果然是聰明人,哈……難敝是百賭
唯贏,請!」
    他大笑著,自當先走向右邊的一條通道而去。
    談大混混可不客氣,第一個跟了下去、只見三兩拐裡,他們已經出了前樓。
    這回,可真是明白了游雲樓之所以叫游雲樓的原因。
    不僅僅是整幢前後樓俱是用白檜木所建,而是它有這座三彎五拐的天梯迴廊。
    前後兩樓的第三層,就是借由這座凌空迴廊聯結。
    好大手筆,好妙構思。
    談笑忍不住歎道:「這座游雲樓是何時所建?」
    沈九醉「嘿」的一笑,道:「八年前動土,正好在五年前一梅姑娘入居之時全數完
成。」
    他們漫步在迴廊上,欄杆中間或植種看各式各色花草,穿梭其間的則是十數名輕紗小蠻
裝的少女,或嬉戲或刺繡,端的有如人間仙境。
    談笑可不這麼想。
    他和王王石、杜三劍交換了一下眼神,心中雪亮。
    這前後一十四名女子,個個都是好手。
    此觀,游雲樓的能力遠在自己估計之上。
    也難怪是,近幾年來,游雲樓可以和醉仙樓並峙於洛陽大邑內,其來有自。
    正想間,沈九醉已當先走到了後樓第三層入口處。
    那頂上懸看一塊匾額,有字:一梅笑隨君夢。
    落筆清麗有神,脫俗而出塵。
    「好字!」杜三劍讚道:「不知出於何人之筆?」
    沈九醉嘿嘿一笑,拂袖間倏忽變成一名敦煦儒士,一頂發成,同道:「正是出自一梅姑
娘的手筆題詞!」
    談笑點了點頭,道:「果真是才女,只不知如何得見?」
    沈九醉一笑,道:「一見不難,難的是如何再見!」
    「哈……既有見必再見!」談笑大笑道:「沈前輩請引見吧!」
    沈九醉雙眸一閃,當先跨入了裡頭,便見得是,好雅致的一廳堂,格局不大卻是雍容溫
馨。
    只落目,舒適已極。
    這當兒,那珠處小動微響,一名鵝黃美女漫步出來。朝沈九醉一福,道:「沈先生,您
來了。請入內,小姐等著。」
    沈九醉一笑,道:「黃羽姑娘,請進去通報小姐一聲,有三位才子想要一睹小姐的芳
容。」
    那名黃羽姑娘看向談,杜、王,一笑道。:「這三位可是日來轟動洛陽城的『王石雙拳
杜三劍,談笑天下人俱知』?」
    王王石咧嘴笑道:「姑娘好見識!」
    「那裡!王公子客氣了。」黃直一福,回道:「既是『天下人俱知』,小婢又豈能不
知!」
    說看,便是一福為禮,轉身退入了珠之後。
    身旁小婢尚且如此,於才貌,於智慧俱臻於一流,若真是那位一梅姑娘當面。不知如何
了?
    談大公子可覺得一股壓力自心中升起,他相信,身旁的杜三劍和王王石亦是如此。
    他們甚至連眼神也用不看交換,此刻的心中已彼此調節好了許多應變的措施,而目光俱
投向珠內外處。
    半晌之後,那珠稍動,眾人鼻息已聞得一抹難以言喻的芳香有情,單憑這味道,已叫人
醉。
    「好香的味道!」談笑、杜三劍和王王石竟然同時叫了起來道:「就好像冬天裡三更半
夜聞到烤地瓜似的迷人!」
    這算那門子比喻?
    尤其是三個大男人同時出聲說同一句話來「讚美」。
    「三位公子如此比喻……」珠晃動間,但覺艷光一射裡緩施施的由方纔的黃羽扶著,出
來了位大美人。
    她朱唇淺張,接看方纔的話道:「不知是讚美妾呢?或是說妾這身脂粉味不合三位公
子?」
    「怎麼會!」談笑大笑看,可不管那旁兒沈九醉一臉難看,自樂著道:「冬夜肚饑,豈
有較地瓜烤香誘人之味?」
    簡一梅妙眸流轉,淺笑道:「公子說得直接,只不知另外兩位公子的說法如何?」
    一照面,便是考起試來。扣王大拳頭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冬天寒地,千金萬寶豈能
比得上地瓜熱熟了誘人?」
    他說的可正經,那張臉的表情又引得美人一笑,轉向杜三劍望來。
    這位杜大公子「嘻」的一笑,指了指外頭匾額方向,自吟著:「一梅淺笑隨君夢,每見
地瓜思佳人。」他聳了聳肩,哈笑道:「地瓜遍天下,每見必思鄉,尤其冬天寒夜,一梅相
賽伴。」
    簡一梅挽袖笑看,輕點螓首道:「三位理不成理,卻是叫人聰了也無理可回。」她輕搖
頭道:「和洛陽四大公子個個自命才學又是別有不同。」
    洛陽四大公子在她眼申不過如此而已。
    自命才學!
    簡一梅這廂由黃羽扶著坐了下來,那端的談、杜、王可一點也不客氣的各自尋了位子放
穩屁股。
    尚且,朝沈九醉招呼道:「沈某某,快找位子坐呀!」
    沈九醉淡淡一笑,朝簡一梅道,「公主,人已帶到,沈某這廂先退出了。」說著一揖,
大笑的轉身而出。
    這是搞什麼鬼?
    談笑這會可又是一肚子苦水了,原先,自己三個還得意洋洋的以為誆了沈九醉帶他們來
見簡一梅。
    誰知,是人家設計了自己三個笨蛋來見面的。
    不過,這又有什麼不同?
    王王石第一個站起來,記性可真好,道:「方纔我在游雲樓門口看見兩個買命莊的小買
賣貨色……」
    杜三劍也笑看站起來道:「我在後頭接應你。」
    兩個人一搭一唱,還真的一下子就走了出去。
    這好,又是留下我們談大公子對一個大美人。
    他忍不住想,這是啥桃花運?
    先是一個布楚天的女兒,再是一個慕容春風的未婚妻子,現在好啦,單獨相對這位天下
第一美人。
    這三個前前後後,那一個不是會要了自己的命?
    談笑第一句話是:「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們?」
    簡一梅笑看反問道:「我為什麼要阻止他們?」
    「因為是你設計我們三個人來……」談笑笑道:「卻這樣就讓他們走!」
    簡一梅搖頭的姿勢真好看,她笑道:「一梅君夢樓從來不留客,要走,隨時可以離
去。」
    自來只有人爭破了頭想一賭芳容一聞絃歌,又豈有急看想離去的?王王石和杜三劍是第
一對。
    談笑並沒有起身,他笑道:「我必須做完了一件事才能走,否則,有人會看大笑話。」
    「是麼?」
    簡一梅淡笑看,風情萬種道:「什麼事?」
    「聽你唱歌!」談笑大笑道:「否則那姓何的可樂了。」
    這次行動的目標有兩個人。
    簡一梅和沈九醉。
    他們接到的情報是,今日申時簡一梅將和沈九醉相會於「一梅君夢閣」。
    游雲樓門口那兩把刀也證賣了沈九醉的確於申時進入游雲樓,意外的是,同行的還有三
個人。
    三個年輕人。
    武管命卻不擔心這件事,原先,談笑、杜三劍、王王石本來就是他們的目標。
    今天,只不過是順手一道完成而已。
    這位買命莊的二員外,對於自己每次設計的行動向來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現刻的武管命可是十足的大商賈模樣。
    一襲雲湘繡袍最少也有三百兩銀子的價值,兩手十指二張,八根指頭上就有寶石、鑽
石、黃金、瑪瑙、碧虎眼、藍采、黃晶八種上珍的戒指。
    何平安當然請這位號稱苗第一大財主的武先生進到游雲樓的後樓去。
    人家的排場不小,身旁還有四名保鏢跟看。
    至於一干隨從,個個也是拿得出樣子來,就在前樓第三層點了樓中的女子陪看。
    武管命一行是安排在後樓的第二層。
    這裡,可不是尋常有錢的人物就可以來得。
    多少還得有點勢才行。
    武管命隨手往懷裡一挑,便拿出了張和平西王拜帖子來,這何不安那有不賣帳的?
    申時過後一炷香,武管命和四名隨侍殺手已安安穩穩的坐在一梅君夢閣的下方。
    武管命探手一粒拇指大的珍珠塞入何平安的手中,淡笑道:「何總管,武某行樂不忘工
作,稍會兒可能有些屬下來往報稟一些事,請何總管行個方便。」
    何平安一笑,大大揖著回道:「武先生的交代,何某人又豈敢不依?在下自會交代下去
的。」
    「有勞!」武管命一抱拳回禮。看著何平安退了出去。
    如剎時,他的雙眼一閃,仰首看看頂頭,像是在計算什麼。這忽兒。鶯鶯燕燕的進來了
四名女子,朝武管命一福道:「武先生,我們來侍候您……」武管命淡淡一笑,隨手一揮。
    立即,那四名立侍著的隨從閃電出手。
    一點也不含糊,那四名歌妓連叫也沒得一聲驚呼,全數倒了下去。
    這時,武管命稍一頷首,雙掌當空一拍。
    說也奇怪,他身旁四名隨從一旋身脫下衣袍,赫然變成了四名女子,原來這四名殺手竟
然是女子所假扮。
    武管命稍用指尖一敲桌面,四名隨侍殺手便整齊劃一的為那四名歌妓穿上了自己所脫下
的衣袍。
    同時,將人皮面具一戴一罩於歌妓臉上。
    好快的須臾裡,便是角色互異。
    武管命滿意的笑了,這時,第一個稟告消息的手下正好到了門口,一切,計算得完美無
瑕。
    何平安當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一個能叫游雲樓平安這十來年,而且大展鴻固的人絕對有他的一套。
    所以,他拿看那顆大珍珠第一個便找蔡布相。
    「這顆珍珠產於南海北撈子村……」這位游雲樓的大老闆淡淡道:「每年產量不過是八
顆而已。」
    蔡布相將珍珠放到燭焰前細看了一會色澤,點看頭道:「這珠子出於三年前。」他皺起
了眉沉思著。
    何平安問道:「有何不妥?」
    「當年的八顆珠子出海,其中四顆最好的進貢入朝。」蔡布相沉吟看道:「另外四顆的
買主分別姓孫、錢、林、魏。這當中可沒有姓武的……」
    何平安挑眉問道:「這其中有轉手麼?」
    「據我所知,只有其中那個林程力在臨死前委託殺手去殺仇家,而以他手中的珍珠為資
付。」
    蔡布相說看,嘿嘿一笑,道:「難不成那個姓武的就是傳說中買命莊的管命二員外?」
    「武管命?」
    何平安眉道:「他就是那位殺手一界中最神秘約三個人之一的武管命!」
    蔡布相站了起來,將珍珠捏在手裡。
    「不管他是不是……」
    蔡布相淡笑道:「手上有這顆珍珠的人總值得我們好好去會個面是不是!」
    何平安知道,游雲樓對幕後那位大老闆的更要。
    所以,絕對不允許有人來破壞它。
    甚至是有這種可能性的人都不館注他存在。
    武管命已經做好了相當的準備。
    他所知道二切的動靜是,沈九醉和杜三劍在中院花園。*也就是前樓後棋之間的花苑裡
下棋。
    另外,王王石則到了游雲樓外收拾了自己兩名手下,再度踱了回來,守在那道凌空姐廊
的前樓入。
    一絲冷笑,武管命抬頭看看上端。
    上面,一隻男女也就是談笑和簡一梅。
    落眼處,在這間房的。屋樑上百經安實好了恰到好處份旦的火藥,而整間房裡亦完全按
照計劃布妥了陣式。
    他的時間拿捏得極為準確。
    料定何平安拿到珍珠後必然會去找蔡布相。
    然後,從他們談話的時間到到達這裡的時間,已足夠他做二一次這次日行刺狙殺。
    武管命冷冷一笑,第一次用聲音下令:「殺|」武管命每次說「殺」的時候,代表行動
即將結束。
    因為,目標已經是非死不可。
    火藥,在他下令的第二個呼吸時炸密。
    談大公子從頭到尾就是和一梅姑娘談詩論詞。
    他可二丁點也沒提到有關江湖恩怨啦:陰謀啦之類煞夙景的事,甚至,連招親比武也沒
提。
    老半天之後,一梅姑娘好像是滿意的一笑,道:「談公子博學多才,妾深為之折服!」
    「謝啦!」談笑大笑道:「一梅姑娘才貌雙全,幸好談某還不致於太丟人!」
    簡一梅嬌艷一笑,起身坐於琴台之前,風清萬種的道:「君聽妾一曲,便是有資格參加
招親比武大會了……」
    「榮幸之至!」。談笑拍手道:「快些彈了吧!」
    那一梅姑娘小劃弦過,只覺得好生悅耳。
    隨手撥弄,已是大見了功力。
    即是,佳人小啟朱唇唱看:「鳳凰山下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蕖,開過尚盈
盈。何處飛來只白鷺?如有意,慕娉婷。忽聞江上弄哀箏,苦含情,遣誰聽?煙飲雲收,依
約是湘靈。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
    這首蘇東坡的「江城子」由一梅姑娘唱來,真有難言愁緒,入耳來免不了心下好幾歎著
談大公子一曲聽畢,正待拍手叫好著。
    忽的,一股無可言喻的殺機自心中警惕駭起。
    他不明白從何而來,但是,知道絕不能呆坐在這,一彈身,閃電間已落到簡一梅身前,
探手。
    黃羽大喝:「做什麼?」
    她亦出手,正待扣向談笑的右肋下百藏穴之際,忽的腳下一大震,轟然火藥巨響中她往
下落去。
    訝駭裡正待拔身,冷不防見看數道寒芒而來。
    來得好快。
    黃羽挪身閃避的機會也沒有,便是全身一陣劇痛,嚎聲在喉頭裡「咕嚕咕嚕」的變成狂
血噴出來。
    她躺下去時最後的知覺是,一名冷穆寒肅的聲音下令:「退!」
    對殺手而言,「退」代表了兩個意思之一。
    不是成功,就是失敗。一擊而中,退。一擊不中,退。
    斬殺了自樓上掉下來的女人,不論是不是簡一梅,對武管命而言都是一樣的。
    當先,他一道身影率領四名女殺手往東首的窗外投去,完全準確的時間,其餘的人也全
部出手。
    游雲樓最少有六處爆炸。
    煙硝和火煙在明月初升時囂喧成一片。
    他知道蔡布相和何平安都被阻擋看,當然,無論是看到的王王石或者是下棋的杜三劍、
沈九醉也是一樣。
    。幾個起落、他已經行將越出了游雲樓的牆頭之外。
    在那兒,有三部馬車等看。
    再往後,每一十五丈就有三種相同的遁走之法。
    敵人絕對不可能追得上來。
    可惜的是他一直忽略了一個人,武管命並不是不知道他的存在,而是沒想到這蚌人的反
應和輕功好到這樣而已!
    誰?
    談笑!
    馬車還在,駕車的人卻倒在地,六個整。
    而且,還很幽默的被排成一排。
    三輪馬車也是並在一起,這上頭車廂頂可是不小了。
    那兒,除了我們談大公子之外,甚至還可以讓一梅姑娘擺一強十三絃琴在那兒撥弄看。
    「你好!」談笑很有禮貌的打了個招呼,道:「今夜月色如此迷人,有佳人小奏十三
弦,閣下何須太匆匆,浮生於世?」
    屁話!
    武管命身後的四名殺手彈起,出手。
    好快,這點連談公子都不得不吃一大驚。
    這回他可瀟灑不起來了,一歎,迎身相來。閃電交錯君五道人影合而復分,各自退了回
去。
    「好英雄!」一梅姑娘神色自若的彈看琴,對談大公子艷嬌千端的一笑。
    談笑是落回了她的身邊,但是,那四名女殺手卻沒這麼幸運,她們並沒有退回到牆頭
上,而是重重的捧到了牆角下。
    武管命的臉色大變,看了談笑手腕上那兩圈千機環片刻,方是失聲叫道:「臥刀!真的
是臥刀!」
    「喂!這麼好聽的名字別叫得那麼難聽可不可以?」談笑伸了伸懶腰,就看看武二員外
沒命的朝右首彈身而去,一倏忽,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梅姑娘凝睇望來,道:「你怎麼不追?」
    「追那個臭男人?」談大公子搖頭大笑道:「我寧可和身旁的大美人談詩論詞的好!」
    一梅姑娘垂首一笑,妙眸稍稍自下而上的瞅看,道:「只怕……你是受了傷吧?」
    談笑這回真的嚇了一大跳,道:「你怎麼知道?」
    簡一梅淡笑搖頭,自撥奏了起來不再言語。
    片刻,那牆頭上傳來王王石和杜二一劍的大罵。
    「這小子真會倫懶,哥哥我在賣命,他卻在這兒和女人談情說愛個沒完!」
    「真是個見色忘友的小子!我們不管他了,回去吧!」
    說看,這兩個當真是走了。
    咱們談大公子正想起身追看,心胸卻是一陣痛,耳後,一梅姑娘溫柔道:「妾略懂歧黃
之術,讓一梅為君治吧!」
    「談笑的人在那裡?」
    問這句話的,竟然是尹小月時,王王石和杜三劍都嚇了一大跳。
    這簡直是像小妻子在關心她新婚郎君似的。
    王王合不願回答,所以耍劍杜只好說了,道:「呃!大概是在某個地方療傷……」
    「那個地方?」尹小月追問了下來,道:「那裡比這裡更安全?有誰比你們在他身旁更
讓他安心?」
    什麼話,這簡直是老婆的氣嘛!
    「在一梅君夢閣裡!」杜三劍不知幹啥約有些覺得心虛道:「由那裡的主人一梅姑娘在
治療著。」
    緊接下來,是讓杜三劍和王王石都傻了眼的一句話。
    「帶我去游雲樓!」尹小月說得很堅決,道:「我要把談笑帶回來。」
    這時侯,杜三劍和王王石的心裡竟然是想看同一件事。
    簡一梅和尹小月那一個比較美。
    宇文磐就像他的名字似的,整個的人紮實有勁。
    他可不是胖,而是每一寸肌肉有力,誰見了免不了心裡要嘀咕他的拳頭轟下來有多重。
    宇文世家的老主人一直到望五年力有這個子績,宇文磐的確也不負上一代主人,他爹宇
文鼓風的冀望,天生就是練武一等一的人才。
    但是,別以為這個喜歡穿短襖露兩膀子肌肉,愛好坐在長白黑虎皮太師椅上的傢伙是一
個沒腦袋的武夫。
    如果你這樣想,死的人一定是你。
    宇文磐在二十二歲時接掌宇文世家,迄今總共六年。
    這六年,宇文世家前前後後共受過六次大攻,十三次交戰。
    宇文磐卻只有出手過一次。
    也就是在前年,他抽出腰帶上的竹片刀*一劃破裂了阮代三兄弟的三刀合擊。
    自此,再也沒有人挑上宇文世家。
    當然,更沒有人欺他年幼。
    因為,在六次大攻、十三次大戰中,宇文磐不過是把黑虎皮太師椅搬到前院一坐,三兩
下指揮看便叫來敵片甲不留的躺下。
    人們傳說,四大公子中最好戰的就是這位宇文磐。
    凡是一開始攻擊,必不讓敵人活看。
    此劾,已是入夜的時分,宇文磐卻依舊在後苑中蹙眉沉思,老半晌了才淡淡道:「那個
最能忍的慕容春風乾啥把自己未過門的老婆送給談笑?」
    「他想做四大公子之首!」
    一直站在宇文磐身側,前後已有兩個時辰的一名頎長儒士,一撫拈頷下黑鬚淡淡道:
「慕容春風這手很狠!」
    宇文磐挑眉道:「穆先生有何高見?」
    「談笑他們三個只要留下了尹小月,慕容春風隨時有藉口攻殺他們!」這位宇文世家第
一得力助手的穆刀雁嘿嘿笑道:「只要他想,隨時可以拖四大公子一起下海這趟渾水!」
    宇文磐冷嘿一聲:「只怕目的不止於此!」
    穆刀雁一笑,道:「宇文家主指的是布楚天?」
    「這個人的身份很神秘!」宇文磐冷哼道:「我是在想,慕容春風得知談笑救餅那姓布
的女兒,如果借談笑把那位香濃小姐誘騙到手……」
    如此,布楚天只有聽命於慕容春風。
    「嘿嘿!我們洛陽四公子號稱聯手,卻是各懷心機!」宇文磐挑眉冷笑道:「有意思極
了!」
    這廂,一名穿看灰色勁裝,左胸繡有一顆黑虎頭的漢子自廳院姐廊中急走了過來。
    他這身打扮正是宇文世家的服飾。
    穆刀雁淡淡轉身過去,問道:「什麼事?」
    「屬下方才接到通報……」那名漢子躬身回道:「尹小月姑娘由杜三劍和王王石陪著往
游雲樓而去。」
    穆刀雁冷冷一哼,問道:「他們三個誰走在最前面?」
    那名漢子一楞,陡然被這一問吶吶在那兒不知如何回答。穆刀雁冷眉一肅,嘿道:「我
不希望下回再有人犯了這個錯!」
    「是!」那名漢子已經是大汗淋漓,退了兩步後方是轉身循原路離去。
    穆刀雁再度踱回到宇文磐的身側。
    一坐一立看,好像千古自在的山嶽。
    片刻之後,宇文磐方淡淡道:「尹小月這個女子也不簡單,我們不能忽略了。」
    「是!」
    字文磐又沉吟了片刻,雙瞳子精光閃爍了一陣,方是說出了一句:「蜈蚣的法術練的怎
樣?」
    蜈蚣,是一名殺手的代號。
    而且是一名非常詭異難防的殺手。
    前後八次出手,這個人還沒有失敗過。
    「很好|」穆刀雁回道:「他每次出手後總要回山修養真元,兩天前已經趕回來洛
陽……」
    他一頓,望向宇文磐陰晴不定的神情,心頭一震道:「家主之意,是要他出手殺了尹小
月?」
    「你明白我的意思!」宇文磐愉快的笑道:「這是一石二鳥的方法,哈……不但可以讓
慕容春風那小於的陰謀無法得逞,而且姓談的也百口莫辯!」
    他得意的大笑了,因為,尹小月如果死在談笑的房間裡必然會很有趣。一想到這裡,就
忍不住要看看慕容春風那張臉的表倩。
    一梅姑娘的醫術還真的不差。
    我們談大公子伸了個大賴腰,扭了兩下身子,這時兒,他可是光著上半身子,「嘻」的
一笑,樂道:「想不到姑娘才貌雙全之外,對於歧黃之術鑽研如此之深!」
    「談公子客氣了。」一梅姑娘淺笑道:「那四名女殺手的劍殺氣只不過是傷了談公子的
皮毛而已!」
    「哈!扮哥我有這麼厲害?」
    談笑自己一付不相信的樣子,惹得簡一梅艷嫣一笑,道:「妾怕是君故意受了這點傷,
好到妾的房裡來瞧看看。」
    這女人很聰明。
    談笑的目的的確是想進來看看,到底為什麼布楚天、四大公子、趙古鳳要接近這位一梅
姑娘。
    落眼這位天下第一名妓的閨房,十足是雅致風情,每個東西都放在最完美的地方。
    問題是,看不出有什麼特殊的事物來。
    談笑打了個哈哈,嘻笑道:「反正哥哥我聽過大美人你的曲子了,到這裡頭來也沒啥的
不可,是不?」
    簡一梅淺笑看,自有風情萬般道:「妾希望七日後比武招親大會,談公子能來參加。」
    談笑樂著嘴,還沒回答。
    那門口可有人大叫道:「還有我們哩!」
    簡一梅回身望去,只見是杜三劍、王王石伴看一名大美人站在那兒。
    女人直覺的反應投在眸子目光中。
    簡一梅和尹小月互視,凝睇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
    天下最美約兩個女人為了同一個男人。
    她們各自有看非常奇特的理由要來接近談笑。
    但是,這一剎那,千真萬確的是為了這個男人而彼此用目光在交戰。
    直待樓下幾響歌唱曼吟聲,方是驚醒了兩人。
    而同時她們愕然發覺的是,談、杜、王這三個小子早已經不知道走到那兒去了。
    長街依舊熱鬧,小巷卻已見冷清。
    尹小月緩緩走看,像是經歷一場大戰似的。
    她沒有注意到,已經前後左右都陷入了人家的監視之中。
    方是要拐個彎抄近路到鄺宅將軍府去。
    冷不防,暗裡三道人影欺近過來。
    她挑眉,冷笑自肚中上眸子,稍抬右腳已晃身閃到一旁,那三道人影見對方有了動靜,
叱喝出手。
    紛紛激出的,是大大小小的暗器如落雨般而來。
    好快,已罩住尹大美人週身七尺方圓。
    另小月冷哼一聲,嬌妙美曼的身影瓢起,有似月申仙子欲乘風歸去。
    同時,右臂捲袖一拂倒拍。
    好手法,瞬間那些暗器全倒打了回去。
    人家來勢可不止於此,當頭左右兩屋簷「呱」的叫,竟然奔出了一對小鷹來。
    莫看這鷹小,可是最為兇猛的大漠天子。
    只見一晃眼間,便到了尹小月的身前,利銳的爪子閃看藍的光采。
    這種鷹,天生爪上有劇毒,抓一下就不得了了。
    尹小月冷哼一聲,翻身脫走,這式曼妙司極,一道外袍讓兩隻鷹抓撕,自己卻是躍上了
牆頭。
    那對鷹雙雙一抓住衣袍,冷不防爆響開來。
    「呱呱」地叫了兩聲,成對的落,只在那地上猶是垂死前用翅膀撲打地面。
    尹小月一口氣方喘看,眼前明月垂懸屋解上,一名女子冷肅肅道:「好賤人-你竟敢殺
了我的鷹」尹小月凝眸望去,一張艷絕天下的姿容清清冰冰的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此刻
細望,淡淡中有訝異道:「布香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5:09

第03章 情起
    月,越發白亮晶瑩,映著布香濃幽幽湯湯的坐於屋簷上,冷肅的是她的眸,她的聲音,
道:「尹小月……今夜你別想回去了!」
    「是嗎!」尹小月輕輕一笑,昂首道;「我倒想見識一下那位神秘布先生的女兒有何能
耐!」
    她說話間,耳裡忽的聽到一串呼嘯,當眼見得一名高瘦身影,頂上盤了個高髻穿著一襲
道袍的清疽道人落到身前丈外樹梢上。
    風,小動,這道人的衣襟隨著起波稍擺。
    但是足下的細枝堅持的彷彿是鐵兒般,晃也波晃那麼一下。
    尹小月心中有了打量,看清楚對方那張臉有似風乾的鹹魚皮,毫無半丁點兒表情。
    而且還慘白的嚇人。
    尹小月不由得皺眉道;「道長是誰?」
    「嘿嘿……貧道鶴仙人。」那名老道的聲音竟是清亮的有如鶴啼,道:「尹姑娘人美,
想不到武功成就也大是不凡!」鶴仙人的一雙利眼閃了兩回,冷沉沉道:「人道尹姑娘常居
於深閨之中,如何知道這位就是布大小姐了?」
    好老道,反應可真快。
    尹小月輕輕一笑,答道:「道長既知小女子長居深閨,又如何認出我是尹小月來?」這
個反問的好,那鶴仙人只有一味冷哼著。
    他們當然都知道,洛陽城裡最少有三、四十名擊師被各門各派僱用者。
    隨時,可以隨著目睹者的描述而繪畫出一個人的形貌長相來。
    慕容春風手下有這種人,布楚天當然也有。
    鶴仙人嘿嘿笑了,雙目很深一層含意的看著尹小月,道:「嘿嘿……貧道以為你在慕容
世家是不理人間事,想不到慕容春風還讓你參與了不少事物,哈……這就包不能放過了。」
    尹小月臉色已恢復正常,艷冠天下的容貌清塵出眾,不帶著憤恚,淡笑道;「小女子受
教受養於慕容世家中,多少也會貢獻一點心智是應當的。」
    尹小月挑了挑眉,淡笑著自有風情千種道:「道長誇獎了!只是小女子不知道長為何替
這位布大小姐出頭?鶴叔叔,跟這賤人說這麼多幹啥?」布香濃抽劍指向尹小月,怒叫道:
「殺了我的鷹就得償命!」
    她頓然已是怒火中燒,拔身一翻便落了滿天劍雨而來。
    尹小月淡淡一笑,拂袖而退。
    布香濃追下,剎時雙雙在牆頭上纏繞出手拚鬥。
    尹小月輕輕一哼,左手稍翻微指,驀地一股氣機無聲無息的壓下了布香濃手中的劍身。
    同時,右掌拍手一落,硬是叫布香浪掌中長劍脫手。
    她這手出的巧妙,但是布香濃亦別有居心。
    劍方脫掌,腕上一道紅影卻是急電似地拍向尹小月。
    這回才是她真正出手的兵器。
    尹小月不防對方陡然放了這一記來,驚愕間再欲閃身已是不及,盡力移挫暴退,但左臂
上結實的捱了一下。
    剎那,殷紅了一袖白袍。
    布香濃一招得手,豈肯放了這個「情敵」!她怒斥下令道:「將這賤人殺了!」
    剎時,尹小月一落下地面,四方便湧出十來名掌著朴刀的漢子,一股腦的圍攻上來。
    這些人可不是簡單的貨色,硬是有著幾分底子。尹小月挪身四閃,幾個起落間踢飛了三
個,打倒了兩雙,但是左臂上的創傷大受影向,被人用刀背磕了一下。這可是真痛。尹小月
只覺得冷汗涔涔,創痛之中全身的氣勁為之大亂,腳下運走間,自是更有了破綻。布香濃再
度出手,那一抹紅緞帶可是挾帶凌厲無比的殺機而至,轉瞬到了面前,直取喉頭。尹小月一
歎,只覺身後的四把刀封得自己完全沒有退路,如今果真是要喪命於斯?瞬間,耳中忽然聽
到一聲嘻笑,一個忽然覺得很親切的聲音,笑著道:「這麼漂亮的大美人死了多可惜!」紅
緞帶已貼上了喉頭。
    但是忽的像是失去了力道般,化成羽毛似的輕輕飄落,尹小月看得很清楚。談笑不過是
抬了抬手腕,右腕。只見他的腕上那兩環亮晶晶的鋼片劃過了紅緞帑梢頭兩尺處,便被最前
面的這兩尺離分而墜。
    布香濃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哽咽嘶啞的叫道:「大笨蛋!你知不知道她要殺你?」
    「我知道!」「你知道?你知道還救她?」姑娘的心一下子翻滿滿塞著醋意,道:
「你……是不是給……這賤人迷住了……」談笑聳了聳肩,淡笑著道:「布大小姐這麼關心
在下?」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兒,可怒得我們布大小姐雙目冒火,咬牙切齒,憤憤一頓足,指
著他道:「好,姓談的……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說著,布香濃一個凌身消沒於夜深暗
處。
    那端樹梢上的鶴仙人,嘿嘿笑道,「談笑出刀,天下無兵。小子,今天是小瞧了一回,
日後有著好看!炳……」
    他長笑,雙掌一拍後亦大剌揚身沒於夜色。
    卻是,不愧鶴仙人的稱號。這手離去的輊功真是輕靈的無以復加,曼妙無比、人,一剎
那裡走得精光。甚至那些受傷的、不能動的全數抬走不留。談笑含笑的回頭。相對望的是美
人的雙眸。「你知道我不會感激你的!」
    「我知道。」談笑大笑著道:「我當然知道你還是要殺我,不過……」他看了尹小月的
傷口一眼,聳肩又道:「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治好你的傷勢,以便在交手時沒有阻礙對不
對?」
    游雲樓,修繕一梅君夢閣的工程進行的很快。蔡布相親自在監工,不過是到了天明時分
已經完成了,他一夜未曾眼,但是滿身的精神暴張。
    在所有工人都離去了之後,何平安適時的出現。「查出來了沒有?」「沒有確實的證
據,不過應該是由布楚天下的雇金。」何平安恭敬的答道:「前天,買命莊陰三當家叫布楚
天的人提抓了回去,卻是叫他用馬車送了出來……」蔡布相看了游雲後樓一眼,冷冷一哼
道;「很好!」何平安趨前一問道:「老闆的意思是要怎樣?」
    「不怎接樣!」蔡布相冷然道:「只不過那個姓布的再來游雲樓的話,我們把禮物還一
份給他……」
    何平安可有話問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蔡布相冷嘿嘿笑道:「這個已經不
重要了古我們只知道凡是阻擋我們計劃的人,都必須在事先清除掉!」「是……,」何平安
用力的回答道:「屬下知道了!」當何平安自恭身抬起頭來看蔡布相時,發覺他的眼光一直
看一梅君夢閣。簡一梅直到了整個地板全修復好了,這才推著珠施緩緩的走了出來。她身旁
三名最親近的女婢中,黃羽已死。如今服侍在身旁的則是綠綺和秋笛。「小姐……你一夜沒
睡怎麼不休息一會兒?」秋笛急步迎上前,一持著。一梅微微蹩眉,一歎道:「你們三個之
中就是黃羽跟我最久,她死了,總得到她靈位前上個香,好盡盡主僕之誼……」綠綺急勸
道:「小姐不可,昨夜買命莊的行動失敗,難保現在沒有第二波行動,如果小姐執意如此的
話,那就由小婢到靈堂請了靈位回來吧!」簡一梅搖頭,譴責道:「請動靈位上來,又豈有
敬意?你們別說了……秋笛!」「小婢在……」
    「你跟我下去。」簡一梅朝綠綺道:「這兒由你守著。」這可是好生個難題,秋笛、綠
綺正在猶豫,門外廊道上傳來朗喝的大笑道;「怎麼趙某來了,美人就要走了?」秋笛臉色
一喜,急道:「小姐……是王爺來了!」果在說話間,一道威猛斑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那
兩道霸王飛眉可是凌氣十足。來的這人正是「南王爺」趙古鳳。簡一梅輕輕一歎,上前請禮
道:「一梅向王爺請安……」。
    「哈……一梅姑娘怎麼如此客氣了!」趙古鳳大笑,托起了美人,含笑道:「本王聽說
這兒昨夜來了宵小,對一梅姑娘有所驚擾?」簡一梅還沒啟唇,那綠綺已搶先道:「是有人
唆使買命莊的殺手要來殺小姐……」
    她這一搶口,簡一梅臉色微變,淡淡哼道:「綠綺……退下去!」
    這個責罰可重,那綠綺瞼色大變,但是口上卻不敢說什麼,顫抖的退入後房裡。
    簡一梅這廂才朝趙古鳳淡淡道:「小女子教導無方,還望王爺多多包涵……」
    趙古鳳撫鬚大笑,雙目精光連閃道:「那裡的話!不過……方才綠綺所提到有人指使買
命莊的殺手前來行刺?不知道那個幕後人是誰?」
    簡一梅輕輕的搖頭,好看極了。
    她一笑,自生風情萬種道:「這事兒蔡老闆、何總管可能更清楚……。……」
    趙古鳳點了點頭,莊嚴著聲音道:「只要讓趙某查出是誰對一梅姑娘無禮,本王必然不
放過他!」
    「多謝王爺關照!」
    簡一梅衽一禮,卻堅持道:「不過游雲樓的事自有游雲樓的人解決。」
    「好!有志氣!炳……」趙古鳳長笑一聲,半晌後。
    方歎道:「唉!尚有數日,一梅姑娘即將有比武招親盛會,可惜趙某老矣,未能親赴此
會。來日便不能再聞一梅姑娘妙絕天下的歌聲了……」
    簡一梅輕輕一笑,道:「王爺何必提這事兒擾與?今天且讓一梅好好為王爺奏上數曲
吧!」
    「好……」趙古鳳大笑。
    但是雙眸卻深邃難測。
    王王石王大公子打了老大的一個哈欠。
    他可是和杜三劍足足守了一夜,兩眼兒直注視著一梅君夢閣的變化,直到趙古鳳的出現
才有戲上。
    「這老小於一大早興沖沖的來幹啥?」
    王王石很懷疑道:「人家只有三更半夜上妓院的,那有大清早來尋樂的事?」
    杜三劍瞅了他一眼,哼道:「奇怪的話,你不會自個兒去看看?」
    玩劍杜的話可是真他媽的有道理極了。
    王大公子這頭兒正想起身湊和個法於過去。
    這會兒他們趴在游雲樓外東南方位的屋簷上,但冷不防的那一梅君夢閣有了變化。
    趙古鳳的身影無聲無息的自東面窗竄了出來。
    而且右臂下還挾了一個人。
    王王石百分之百的保證那是一個女人。
    雖然他看不清楚那女人的容貌,不過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那女人的衣服是一梅
姑娘昨兒穿的那一件。
    「喂!杜小於,有事啦!」王大公子叫了起來,急呼呼地道:「還不快點追下!」
    「那頭你去追!」
    杜三劍皺眉道:「我到裡頭去看看。」
    看看?那還有什麼好看的?
    王大拳頭沒有時間問了,人家杜三劍早已竄身過去了,這會可由不得自己不追下去了。
    王王石那廂追去,杜大公子一進了君夢閣裡可就直皺起眉頭來。
    眼前小啜名茗含笑的不是一梅姑娘是誰?
    「杜公子何不大大方方的由迴廊裡來?」
    人家大美人的眼中有笑道:「難不成是學那張生夜半自窗來比較刺激?」
    杜三劍一張臉兒訕訕,輕輕一咳道:「那位趙王爺可真會作弄人!」
    簡一梅淺笑著,螓首輕搖道。:「是他不明白兩位暗中在保護我,以為又是買命莊的殺
手,所以故意引開了去。」
    杜三劍雙眼一亮,道:「姑娘早知道是我們了~」簡一梅並不否認,只不過又自品著一
盅龍井,笑著道;「這茶是貢品極頂,杜公子何不用著看看?」
    杜大公子嘿的一笑,還真不客氣的接過秋笛送來的茶茗,人口好好一啜著。
    他深深吸了一氣,片刻後讚道:「果然是好茶!」
    簡一梅笑了,眸中別具深意道:「杜公子願意的話,隨時歡迎在一梅君夢閣來用
著……」
    她一笑,眼波流轉又道:「自然,六日後小女子所辦的此武大會,杜公子亦是難得的才
情中人。」
    這是邀約,也是送客。
    杜三劍爽朗的笑道;「我們三個就剩下王王石,只怕會氣死了他……」
    簡一梅笑笑,輕輕一句道:「我想鄺寒四不會上台……」
    所以鄺字世家可以推薦王王石為代表。
    杜三劍的眼中有著深思,這女子好不簡單。
    似乎這年頭的女人都很不簡單。
    他一笑,自是起身便要告辭。
    外面王大拳頭打了老大一個哈欠道:「喂……快點兒出來,回去睡了吧!」-杜三劍訝
笑道:「你不是去追趙古鳳了?」
    「追那個老頭子?幹啥……」王王石一顆腦袋探了進來,人可是在外頭叫道:「屁腦袋
也知道一梅姑娘不可能穿昨天那套衣服……」所以趙古鳳帶走的不是簡一梅。
    既然不是簡一梅,他追個啥勁?
    「再說……」王王石大笑了起來道:「那妞的手腕那有我們這位一梅姑娘這般白皙好
看?」
    簡一梅看著王王石老半天,她似乎在重新評估這個男人,最少她知道眼前的王王石絕對
不是如自己想像的只會動拳頭而沒有腦袋的人。「」歡迎參加比武大會……「簡一梅笑的美
極了道:「我想那位鄺公於可能會自個兒碰碰運氣。」
    王大公子大笑道:「我說嘛!一梅姑娘怎麼可能不瞭解男人的心理?哈……」
    「你到底有沒有追那個趙古鳳?」
    「廢話|沒追的話早就回去那個屁夢閣了。」
    「姓趙的武學成就如何?」
    「比我們想像的還可怕!」
    說這些話的兩人正往城東鄺宅將軍府而去。
    早晨的風特別的舒服,所以他們的步伐也很輕快。
    只是談論的事似乎很沉重地壓住他們的肩頭。
    「這麼說,布楚天那老賊說這個姓趙的是個棘手人物,可能有幾分道理了?」
    「何止幾分?趙古鳳受封為『南王爺』,這名號可不是叫著玩的,真是豁上了,日子可
不好過。」
    一個歎氣,另一個笑了起來道:「所以最好的法於就是讓趙老頭和布老賊兩個對上了
眼。」
    「說屁話!我也知道,問題是……」
    「沒問題,只不過咱們要和談小子談一談……,」「啥?你想『借』布大蠻婆?」
    杜三劍看到尹小月的傷口,大大皺起了眉頭,小心的問道:「喂……不會是那個布大蠻
婆子下的手吧?」
    「就是她!」談笑歎了一口氣,收拾著醫療箱子,瞅眼道:「你這麼緊張幹啥?」
    杜三劍苦笑了一聲,和王王石互望了一眼。
    「喂!你們兩個到底打啥門子主意?」
    王王石可不得不開口道:「人是不是你從布香濃的手下救回來的?」
    「是又怎樣?」談笑訝著道:「有什麼不對~」「好個英雄救美,真他媽的對極了!」
王王石叫道:「只不過杜老弟的計劃行不通啦……」
    「杜某某的計劃?」談笑伸了個懶腰,哈欠迸打邊道;「是什麼偉大的事兒?」
    他哈欠打的老久,猛不防杜三劍一句道:「我們碰見了趙古鳳去找一梅姑娘……」
    「什麼?」談笑張大了口,像呆瓜似的道:「怎樣了?姓趙的人怎樣?」
    「可怕!」
    「很可怕?」
    「對!」王王石歎氣道;「豁上了最少賠半條命!」
    談笑懂了,道:「所以你們想讓姓布和姓趙的搞和上?」
    「聰明……」杜三劍一歎,道:「可惜你氣跑了布大小姐!」
    「還是有辦法補救!」
    說話的是躺在床鋪上的尹大美人,道;「絕對有法子引布香濃過來!」
    談笑雙眼一閃,淡淡道:「你要我死?」
    「有何不可?」
    尹小月笑道:「這樣……我們都可以達成目的。」
    談笑大笑中搖頭,王王石和杜三劍竟然也搖頭。
    「你以為我們是要挾制布大小姐來命令布楚天?」
    談笑可憐的看著尹小月道:「你大錯特錯了。」
    「我沒錯!」
    尹小月的眼中散發著冷靜和智慧,道;「我知道你們想藉用布香濃的口傳達布楚天,或
者讓她親自行動對付趙古鳳……」
    尹小月笑著又道:「可是我相信由我來說的說服力此你們三個男人來說有用多了,是不
是?」
    可怕的女人!尹小月料定的是談笑救過她,所以談笑的「死」由她指出是趙古鳳下的
手,而且又有杜三劍和王王石為旁證,布香濃一定相信。
    談笑沒有講話。
    他看見玩劍杜和拳頭王一臉滿滿的苦笑。
    老半天後,談大公於終於歎一口氣道:「看來,不論事情進行與否,哥哥我總得先會會
那位趙王爺才是!」
    鄺將軍府可不算小。
    我們談大公於晃呀晃的從廂房裡經過迴廊要往外頭走去,迎面一個招呼。
    鄺寒四笑道:「忙呀?」
    談笑也笑著答道:「是呀……鄺公子今日無事?」
    鄺寒四乾笑兩聲道:「今天在下和雲、辛、柏三家的公子有約,想請談兄一道兒走
走。」
    鄺、雲、辛、柏正是人稱的「四不公子」。
    談笑眼珠子「咕嚕」一轉,大笑道:「既然是鄺兄相約,這還有什麼問題。」
    「爽快!」
    鄺寒四大樂,他可覺得有面於極了,道:「那……咱們走吧!」
    「就是現在?」
    「沒錯!」鄺寒四得意笑著道:「今天可不止我們幾位而已,真正的東道主是一位大人
物。」
    大人物?
    談笑哈哈道:「那位?」
    「南王爺……」鄺寒四樂道:「南王爺趙古鳳的大名,談兄不曾沒聽過吧?」
    晁夢江傳回來的消息讓布楚天大大皺著眉頭。
    想不到趙古鳳這老奸巨滑的傢伙,竟然會藉由寒四邀了談笑到「十三星辰樓」裡來個英
雄會。
    不簡單呀!不簡單的老狐狸!「這個姓談的並不好對付!」
    鶴仙人冷哼著道:「若是讓他跟姓趙的搭一線,可就是老大一個麻煩……」
    布楚天嘿嘿笑道:「洛陽城裡的情勢真是一日數變,敵敵友友之間很難摸捏個准……」
    鶴仙人一挽著道袍,湊前問道:「幫主之意是……」
    「每個人都想殺談、杜、王他們三個……」
    布楚天嘿的一笑,冷冷道:「每個人也都想將他們吸收成為殲除異己的力量……」
    這是江湖中最為矛盾的情緒。不能用,則不為他人所用,殺!
    鶴仙人點了點頭,踱了一圈後,近身向前道:「依屬下看不如派龍雙珠往十三星辰樓一
趟……」
    布楚天笑道:「無論他是土是死,對本幫都只有好處~」挑了挑眉,又沉吟道:「不過
只怕就此開始引起了洛陽城裡大戰。」
    目前的情勢很微妙,彼此間蠢蠢欲動,卻又忍耐著。
    尤其是慕容春風送走了一個尹小月,更掌有是否引發大戰的主導權。
    布楚天雙眉一皺,沉聲道:「目前的情勢,誰第一個發動戰爭,必然是成為眾矢之
的!」
    鶴仙人輕輕一哼道:「三個月前屬下和伍舊狂。布好玩、冷無心、蕭怪翁聯手飽殺簡北
泉於南召鎮外,屬下搶回了那小截秘圖……」
    他頓了頓,又道:「這事本來就早已和四大公子結下了梁於,遲早是要對上的……」
    布楚天一笑道:「布好玩是歐陽弦響的人,秘圖落在我們手上,你可知為何四大公子一
直沒動靜?」
    他又解釋道:「因為他們四個之間各自懷有異心,既能坐收漁人之利,又何必強出
頭!」
    鶴仙人重重一歎道:「難道就這樣看姓趙的得意?」
    布楚天知道鶴仙人之所以那麼恨趙古鳳的原因。
    因為十五年前鶴仙人一生心血所建立約三座仙鶴道觀就是讓趙古鳳派兵出征時所毀掉
的。
    「鶴令主別急!」布楚天笑道;「既然慕容春風能送一個尹小月給談笑,我們當然也能
送一個龍雙珠給趙古鳳!」
    鶴仙人一捻頷下的山羊鬚,皺眉道:「怕的是弄假成真。」
    布楚天雙眼一閃,冷沉沉道:「放心!龍雙珠不敢拿他體內的『五盤鬼嘯』開玩笑!」
    五盤鬼嘯是五種毒的混合物。
    聽這名稱,你就可以想像毒發時的痛苦。
    喉頭裹慘嚎的聲音,不是人聲,而是鬼嘯。
    十三星辰樓的建相當的特別。它是一座很高的樓宇,雖然只有一層,卻有一十三道樓階
的轉折。每三個台階,便有一個空處擺了兩張桌子。
    層層比疊而上,盤來繞去的別有一番饒趣。
    就因為這點特別,十三星辰樓約二十六張桌子通常都是坐的滿滿的。
    今天也不例外。談笑和鄺寒四他們就坐在最頂層上,這廂望下去,下頭的人看起來可小
了許多。「談公子大駕,真是給本王面於,哈……」趙古鳳高高舉著一鼎酒,道:「本王敬
你!」談笑那客氣著,當下也是仰首一喝盡。「好!」辛守拍掌斑笑道:「人道談兄是位英
雄,單是這飲酒的豪爽,天下怕是只有王爺能相捋對!」談笑嘻嘻一笑道:「趙王爺的雄
風,談某怎能相比?」趙古鳳哈哈大笑道:「談鮑子是人中龍鳳,何必謙虛如是,來!我們
好好吃喝一頓。」這時柏海青和雲中陸兩人雙雙朝談笑敬酒道;「談兄在我等同儕中向是人
稱江湖第一,今天非好好結交不可。」談笑雙目一閃,笑道;「更好是讓諸位取代洛陽四公
子的地位?」雲中陸尷尬一笑,道:「談兄誤會了……」談笑看了趙古鳳一眼,哈哈道;
「其實這有何不可?慕容、歐陽、宇文、東方四大公子若是不行正道,我想義氣蓋天的趙王
爺也會出手嚴懲的……」鄺寒四拍手道:「談兄這話可說到我們四位兄弟的心坎兒上
了……」果然鄺寒四這一說著,四不公子全看向了趙古鳳。好個南王爺!嘿嘿兩聲笑,手捻
著黑鬚道:「諸位放心……有本王和談兄弟在此,洛陽城裹魔出魔斬,一個也叫他走脫作怪
不得……」「好……」眾人一陣鼓掌,叫好聲中吃的吃,喝的喝。他們四不公於可放下了大
半顆心來。如今有趙古鳳和談笑在撐腰,難保那日不揚眉吐氣。於是四不公子一個個興致高
昂的吃喝起來。冷靜相互打量著的是談笑和趙古鳳。眾人一頓下來,已是兩炷香的光景。猛
然,樓下門處一道人影閃了進來,「叭」地一聲,便將一名店小二撞飛了老遠。這人可是悍
霸凶狠的氣勢。趙古鳳挑眉冷哼道:「布楚天手下的北道令主龍雙珠!」談笑望過去,正好
迎著龍雙珠看了上來……只見那龍雙珠嘿的一聲,大步一邁一跨的拐了一十三轉上到了面前
來,站立在趙古鳳之前。半晌沉默,那趙古鳳只是自個兒啜喝著酒,恍若未見似的神色自
若。
    龍雙珠終於脫口道:「好古趙王爺果然是個可以跟隨的主子……」
    這廂趙古鳳淡淡一笑,望了望龍雙珠道:「龍令主找本王有事?」
    「不錯!」龍雙珠說的很直接,道:「布楚天那老賊在龍某身上下毒,逼我非來殺王爺
不可。」這話可是惹得四不公於個個義憤填胸,叫囂了起來道:「姓布的老賊這般大膽,竟
敢行刺王爺!」「我辛守疾立即叫官府去抓那來問斬……」「何必那麼麻煩?我們直接去砍
了他的人頭來見王爺!」「對!正好下酒……」
    他們四個叫著,趙古鳳卻淡淡的朝談笑問道:「你看他中的是什麼毒?」談笑嘻嘻笑著
道:「王爺早就由這位龍老大上樓時令身氣機流轉中看出來了,何必考在下?」趙古鳳心中
微驚,這姓談的小子真是不能小覷了。他可是神色不動的大笑道:「哈……談公子的見解令
人讚佩,本王猜的是」五盤鬼嘯「,不知公子之見……」談笑微笑著道:「在下差了王爺一
截,看不出來,想必王爺所見不會有差錯了。」好個推搪說法。若是談笑說明了看出來,治
療之事難免落到他身上。如今一個推字訣擺脫的乾乾淨淨?非得趙古鳳自己來收拾不可了。
趙古鳳不愧是歷經生死十數同,他大笑著轉同龍雙珠倏忽問道:「昨夜布楚天為什麼買雇買
命莊的人殺一梅姑娘?」龍雙珠一挑眉,心下立即有所明白。如果他連這點秘密都不知道,
便表示在布楚天的心中並不夠份量。一個布楚天不當一回事的人,趙古鳳又怎會要?龍雙珠
兩顆眼珠子凝成一線,沉嘿道:「趙王爺若是能解掉龍某身上的毒,龍某必然將姓布的一切
秘密相告!」趙古鳳朗笑,爽快道:「行!」
    這一個字說著,可是經過上百回的思索後所下的決定,這背後可是趙古鳳料準了龍雙珠
果真是恨布楚天。
    趙古鳳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尊碧玉青翠的龍雕石像來,這碧玉雕龍不過是拇指般大小,
卻散發著綠濛濛的光彩,甚是奇異。
    談笑訝異注視中,忍不住讚道:「傳說東海千丈底產著一種海底神王,可以吸取自毒,
看來便是這個了……」
    趙古鳳雙眸一閃,嘿道:「談公子見識過人,佩服!」
    他說著,倏忽出手用龍口在龍雙珠前後剎那間點了二十三處穴脈,又以閃電不及暇目的
手法將那塊神玉收回入懷。
    好珍視!
    這廂眾人只見龍雙珠全身一震,頂上百會穴「忽」地冒出黃、紅、藍、綠、白的五道
氣。
    趙古鳳淡淡一笑道
    ;。「行了,五盤鬼嘯已解!」龍雙珠身子抖了一會,方才慢慢平靜下來。
    這廂他可是不能不說出理由來,道:「布楚天要殺一梅姑娘的原因是,他不希望一梅姑
娘破壞了他和劉瑾之間的陰謀……」
    趙古鳳雙眸一閃,嘿道:「真的是這個原因?」
    龍雙珠心中一震,挑眉道:「王爺不相信?」
    「別管我相不相信!」趙古鳳的孔暴出精光,道:「我只要真正的原因!」
    龍雙珠的額頭滲出一抹汗珠來,他不知道那裡錯了,但是趙古鳳的目光逼得他不得不說
出實話,道:「布楚天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消滅買命莊,逼大莊主出面,因為他早就知道昨
天的行動一定不會成功!」
    買命莊的大莊主向來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人物。
    他可能是你身旁的任何一個人,也可能就是你的妻子或是丈夫,或是親朋好友。
    沒有人知道。
    趙古鳳緊追問一句道:「他逼出買命莊的大莊主,目的何在?」
    龍雙珠不再說假話,照實回答道:「據我所知,是為了另一張秘圖……他擁有其中的一
部份,另外的部份則在那位大莊主身上……」
    趙古鳳滿意的點了點頭,綏綏道:「布楚天是什麼來歷?在以前武林中也沒聽餅這號人
物……」
    「是……」龍雙珠的霸氣已讓趙古鳳全數壓制,應答道「以前在江湖中的行動都由我們
東南西北中五道的命主執行,他則居於幕後操縱!」
    長噓一口氣後,方才又接道:「至於他的來歷,本幫中只怕除了鶴仙人和他女兒外,
恐:怕沒人知道。」
    趙古鳳嘿的一笑,看了談笑一眼後,方又問道:「我想你該對布楚天五道人馬分佈的情
形相當清楚?」
    「是……」龍雙珠歎氣著,他已完全聽命道:「最少有八成以上龍某肯定著。」
    他說著,自貼身懷內取出一本簿子來,遞交趙古鳳道:「請王爺過目,一切都在裹
面……」
    趙古鳳輕輕一哼,伸手接了過來。
    方才翻開第一頁,冷不防一道黑氣冒出,瞬間便散滿了四周,同時龍雙珠閃電般的出
手。
    黑煙很濃,而且有股辛辣味。
    談笑立即覺得這玩意見有毒,心中念頭才起,便遭到猛烈的殺機罩來。
    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好極了!他奶奶的,原來這是個鴻門宴。
    談笑吐氣逼毒中,一個身子似流星劃空,一晃眼暴退出黑煙外往樓下落去。
    但是對方出手的拳勢大見不凡。
    縱使他全力挪閃著,依舊是捱了重重的一記。
    一口氣在半空中轉不過來,好一轟然的摔到下面的一張桌上,他可是一肚子氣的抬頭往
上看,只見一忽兒的工夫而已,上頭的黑煙已消失無蹤。
    那辛守疾的叫聲傳來道:「好個談笑這匹夫!竟然刺傷了王爺……」
    柏海青亦高叫道:「這刀扎得很深,快點兒救治。」
    他們呼叫著,立即引得全樓哄堂議論。
    談笑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全瞧向自己。
    那上頭,鄺寒四急辯道:「喂!你們怎麼可以說是談公子下的手……」
    猛然趙古鳳沉沉喘氣道:「本王眼見,會假嗎?」
    隨即,雲中陸押著龍雙珠到樓梯口,對著下面高聲問道:「說!是怎麼個真相?」
    龍雙珠似是痛得涔涔冷汗,嘶啞道:「不關我的事!是談笑設計好這麼做要殺王爺
的……」
    這下談大公子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陰謀!
    他奶奶的,這趟酒宴從頭到尾都是個陰謀。
    而鄺寒四不過是他們利用的一顆棋於而已。
    談笑只覺得胸口一陣痛,當然,更有許多人的目光露著殺機死盯著自己。
    趙古鳳一直沒有現身,是否真有傷也不知道。
    他長長一歎,眼前柏海青和辛守疾已晃了下來。
    「姓談的上你未免太欺洛陽無人了!」辛守疾冷笑著自懷中抽出一把匕首,嘿道:「王
爺的那一刀我非替他要回來不可!」
    談笑看著頂上的龍雙珠一眼,立即明白了一切。
    那個姓龍的早就跟趙古鳳是一路的。
    偏巧布楚天派了他來行刺趙老賊。
    便此機緣,趙古鳳解了龍雙珠的毒,同時演了一齣戲讓自己看。當然除了鄺寒四這呆瓜
以外,另外三個小子也參與了這次行動。
    看來自己還真是要死在洛陽。
    他嘿的一笑,朝辛守疾和柏海青道:「方纔趙古鳳和龍雙珠約兩雙拳頭可真重哩!」
    這一句可讓辛大公子和柏大少爺瞼色大變。
    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個姓談的反應如此的快。
    不過對於死人而言。什麼秘密都是沒用的。
    辛守疾和柏海青出手,當真是又快又狠。
    此刻,他們完完全全不是平常四不公子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而是十足十的大行家出手
致命。
    談笑竟然還能笑。
    因為從他的肩頭後面伸出了一隻拳頭和一把劍。
    拳頭上有軟甲皮套,不過是一伸一縮,辛守疾已經慘呼中飛了出去。
    而且很用力的撞上了牆壁。
    至於柏海青則是自己暴退。
    只不過他少了一條手臂。
    一條猶握著匕首的手臂。
    「王石雙拳杜三劍,談笑天下人俱知」。
    談笑由杜三劍、王王石扶著走出十三星辰樓時沒有人敢阻擋。
    因為誰也不願意拿自己的生命、自己的手臂開玩笑。
    「我可沒殺那小子……」王王石解釋道:「只不過他最少有十年不能再干傷天害理的事
了。」
    杜三劍歎了一口氣道:「那個姓柏的暗地裡幹了不少惡事,所以非砍下一條手臂不
可。」
    他們都不想殺人,因為人身難得。
    談笑可是又笑又喘氣道
    ;「好啦!咱們現在往那兒走……」
    這會鄺宅將軍府可是不能回去了。
    「當然回我家去。」鄺寒四竟然追了土來,大聲道:「我相信你是無辜的……」
    談笑、杜三劍、王王石全望著鄺寒四老半天。
    「怎麼?」鄺大公子有點心虛道:「我說錯話了?」
    「不是……」談、杜、王三個一同回答道:「只不過我們忽然覺得你現在看起來可愛多
了。」
    談笑他們三個終究沒有回去鄺將軍府。
    甚至連尹小月都隨他們一道兒走了。
    他們不願連累一個朋友,一個義無反顧的朋友。
    這是他們做人的原則。
    趙古鳳給的,他們要自己還回奉上。
    所以在這段時間裡絕不能叫鄺寒四全宅子一道兒陪了上去。
    談、杜、王六年來一直堅持的一個原則,就是除了他們三個人之外,別害死別的朋友。
    那天他們落腳的地方是在洛陽城外的六石寺。
    而且這地點還是尹小月所提議的。
    六石寺緊臨洛河河面上一塊大石而建,旁邊尚且分佈了另外五塊較小的石頭。
    別看稱之為石,最小的一塊也有尋常城裡酒樓的面積那般大。
    六石之間相距不遠,皆搭以拱橋相聯接。
    六石寺的僧人努力經營建設,不但是六石寺的道場頗為興盛,另外五石上所建造的花苑
竹林亦甚為有名。
    自來有不少洛陽城裡的名士才子,達官顯要往返於此,尤其坐聽竹濤水潺,品啜龍井名
茗,不似在人間。
    六石寺既是這般一個地方而且又是佛門重地,是以在江湖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
    一切仇恨血殺到了六石寺就得全數放下。
    談大公子一行是在未時踏入六石寺的大雄寶殿。
    西方三聖莊嚴肅穆,垂眸悲憫世人的矗立在殿上。
    他們來的時候只見得一名老和尚手上拿著掃把,蹲在地上自言自語道:「你們啊……你
們,急急匆匆為了三餐一肚子飽,誰曉得什麼時候會有大禍臨頭?」
    這老和尚一歎,也不管有人接近,自個兒只盯著地上瞧,說道:「要不是我掃地小心
著,你們豈不是全被捲掃到奈河橋又受六道輪迴去了?」
    談笑這廂隨著老和尚的目光看去,只見是一列長長的螞蟻正搬著碎米粒、小菜葉,匆匆
來回著。
    他不得不為之尊敬肅穆。
    眼前的和尚,那點慈悲心是自己等人萬萬難及的了。
    談、杜、王三人就算從不殺人,總也吃肉殺生。
    再說江湖砍殺的日子,五毒業障是無一不犯。
    這廂眾人看著心生尊敬,就是不敢有所驚擾站立在這端,那一長列的螞蟻則隔開那老和
尚和他們。
    約莫半個時辰之久了,老和尚才咧嘴一笑,對那一長列的螞蟻道:「快些兒回去吧!打
理不完這大殿可不成的。」
    說也奇怪,那一長列螞蟻就這般如潮水退了般,一忽兒全數消失在牆角下。
    「大師成就,談笑欽佩異常。」談笑抱拳恭敬道:「大方廣圓覺多羅了義經開宗明義有
言:一真法界如來藏心為體,以圓照覺相為宗,以離妄證真為用,以一乘圓頓為教相,以單
法為名者,論雲所言法者謂眾生心……」
    他喘著一口氣,徐徐的看著這眼前的老和尚,含笑道:「大師莫非就是這六百寺的方丈
住持一慈大師?」
    老和尚徵哂的站了起來,只手合十道:「眾生皆有一慈在心,老衲又如何敢自托大,不
過是為了個行方便而已!『大師』二字自六祖以降,有多少高德堪稱,老衲萬萬是此不上
的。」
    王王石可是又直接又爽朗的抱拳一揖,笑道:「原來果真是一慈大師,王王石今日有幸
相見了。」
    這廂杜三劍亦上前執禮道:「晚輩杜三劍久仰一慈大師慈悲眾生,成就我佛法體,今日
得見,真是大幸……」
    那一慈大師急慌慌搖著雙手,笑道:「幾位施主別這般客氣,千萬年前違華池會上本是
一家人,又何須執著這些世間名相?」他說著,看了談笑和尹小月一眼,嘖嘖道:「這位談
施主好似是受了傷?」
    談笑笑著道:「大師法眼,世間事無可遁矣……」
    一慈大師慈祥含笑,每條皺紋有似皆俱著大慈大悲般的恬靜。他看著尹小月,念了聲佛
號道:「這位女施主前半生歷經人生八風的苦,心毒中的太深,切記啊切記!一切因緣皆由
心造,萬萬不可因一念差池而自毀我佛本性!」
    尹小月心申一震,此劾竟油生恭敬安詳,施禮道:「大師語中大有玄機,晚輩銘心記下
了。」
    一慈大師點頭笑道:「既是如此,施主且先回來處之處,三日後這位談施主傷好了再來
相接吧!」
    尹小月一愕,登時楞在那兒。
    原本她提議到這六石寺來是因為江湖恩怨不會到此,在這數日之內,她可以從容的準備
各項行動前的計劃。
    千萬沒料到,一慈大師的一句話兒便使自己傻在那兒。
    談大公子好笑的朝一慈大師道:「大師……佛渡有緣眾生,就且留下尹姑娘吧!」
    一慈大師讚許的看了他一眼,含笑道:「佛門廣渡,有緣則入。施主這麼說反而是老衲
犯了業障了。」
    他朗爽的笑開,朝四人說道:「四位施主請跟老衲到後頭的廂房……」說著,放了掃把
大步的往後頭走去。
    六百寺既是建立在河面巨石上,建造之人也有很高心智,他將所有的迴廊皆設置在房舍
的外頭臨江面處,如此沿步是來,滿目是江水波濤,看得心胸為之開朗。
    幾有生出塵外之感,但覺想引吭長嘯。
    眾人邊走在河坡上,邊問道:「大和尚……怎麼由你方丈一個來招呼?那些小沙彌去了
那兒?」
    「老衲好動,心則一視……」
    「那……寺中事務豈不是少了人監管?」
    「哈……施主有趣!既是入得佛門便已是佛,又豈需要他人監管成佛不成?」
    「大師真是深具佛證了!」
    「施主若是有緣,老衲的山門道場歡迎之至。」
    「做和尚?」王王石的聲音蓋過了河波潺向,道:「大和尚,綹看三、五十年以後
吧!」
    「行……」一慈大師竟笑道;「有施主這句話在,便已是我佛門中有緣人了。這刻,一
行人前前後後已經跨行到一座竹橋之前。一慈大師朝尹小月笑道:「施主……請過此橋,那
兒自然有人招呼房間住宿……」
    這一頭的便是屬女眷所居住的了。
    尹小月深深一揖,妙眸兩閃著道:「多謝大師收留……」
    一慈大師笑了笑,合什回禮道:「阿彌陀佛……施主若能念這句佛號,必可往生西
天。」他慈悲的看了尹小月一眼,再朝談笑等人招呼道:「三位施主請跟老衲來……」趙古
鳳大剌剌的坐在那張城外貢品的黃珀椅上。
    這椅子可是具有神妙療傷通氣的功用,當朝的孝宗不知其中妙用,賜給了趙古鳳。
    這時的洛陽城已是晚風小吹的申時末,酉時初起的時刻,幾些的燈燭映握叉斜相對。
    一幅王羲芝的字,橫展在趙古鳳的身後上頭蓋滿了歷代名人證印的圖章,大大小小的蔚
成一片。
    在趙古鳳的身前是匹可以容納七、八十人的大廳。
    那磅礡的氣勢鋪之以波斯長毛地毯在地,縱使落足無聲還是會小心的走著。
    南王府不愧是南王府,自然而然的就有這種肅穆的氣氛,以及霸天傲地的氣勢。
    雲中陸在那長毛地毯土足足站了兩個時辰,終於等到一名三十出頭的黃袍漢子大步的垮
了進來,直趨向前到趙古鳳當面道:「屬下韓子冰回稟王爺……」趙古鳳點了點頭,看著韓
子冰接道:「方纔本府風組的兄弟已經證實談笑、杜三劍、王王石和尹小月一行四個人繞了
個圈,避到了城南外的六石寺去了。」呃……是一慈大師的六石寺?「」是……「趙古風沉
默了片劾,淡淡又問道:「龍雙珠的人現在事情進行的如何?」
    「他已經一路趕往房山,準備發動他在北道所培植的勢力大反那個布楚天……」
    韓子冰皺了皺眉,接問了一句道:「王爺,你看那個姓龍的可不可靠?」
    趙古鳳大笑起來,瞳孔緊緊一凝能精光兩道,冷笑道:「可不可靠是一回事,能不能利
用是另外一回事!」
    他看向雲中陸一眼,淡淡道:「子冰,你覺不覺得洛陽城裡那些叫什底公子的人太多了
些……」
    韓子冰面無表情的回答道:「王爺如果覺得太多,子冰就為王爺除去幾個……」
    雲中陸臉色大變,倒是能鎮定搶口道:「王爺想成大事,我們四不公子除了鄺寒四之外
有著雲、辛、柏三門世家鼎力相助,於事不無有所助益……。」
    趙古鳳嘿的一笑道:「既然如此,你看那位鄺寒四的下場懊當如何?」
    鄺寒四在十三星辰樓的表現,甚至於追出了街要留談,杜、王依舊住在鄺宅將軍府內無
疑是打了趙古鳳一巴掌。
    雲中陸一歎,旋即朗聲道:「姓鄺的不知好歹,早該除去了。」
    趙古鳳淡淡一笑道:「別以為我說過了洛陽城裡的公子太多了是不是?」
    雲中陸一肚子苦水,趙王爺本來就想叫自己去殺鄺寒四,所以留著他這條命在這兒站了
兩個時辰。
    只不過,話是由他自個兒說出來的,事情也是他雲字世家和鄺字世家之爭。和這姓趙的
老賊一點關係也沒有。「辛守疾和柏海青的下場你很清楚……」趙古鳳淡淡笑道:「我想你
可以猜得到他們回到家裡不過一個時辰後忽然就中毒暴斃了是不是?」
    趙古鳳看到雲中陸慘白的臉色大笑,又道:「凡是阻礙本王辦事的,一律殺!」
    阻礙的意思包括交代的任務沒有完成。
    雲大公子化了從南王府出來,不過是轉了條巷子即聽到滿耳朵的消息。
    「辛公子和柏公於兩個都中毒了啦……」一名老頭喟然長歎道:「想不到談、杜、王三
個人都這麼狠……」
    「可不是……」一名中年做工模樣的漢子大大的在搖頭,道:「江湖中傳言他們三個是
俠流人物,我看是大大錯了!」
    雲中陸走了沒幾步,旁邊茶棚內有人拍桌大罵道:「他奶奶的南王爺為國家汗馬盡忠,
竟然有這麼狠的賊於去行刺他……」
    一棚子裹也有人喝應道:「聽說他們躲到了城南外的六石寺去了,非把他們揪出來砍頭
不可!」
    這一呼可是應著了,眾人個個氣填胸,喧囂中又有人高叫道:。「那三個小子太不把咱
們洛陽人看在眼裡了!」
    「對!就讓他們嘗嘗咱們的手段利害……」
    豉噪著,一干伙兒二十來人湧了出來。
    這刻,雲中陸心中不禁為之嘗惕不已。
    那個趙古鳳當真不是簡單的人物,只不過是派出幾個人到處鬧喧著,便引得眾人盲目跟
進,到時蔚為浪潮只怕連六石寺都要淹沒了。
    他繼績往前走著,前頭左右的街巷裡也各自湧出了一批批的人來。
    喧囂鬧哄哄的,可以隱約聽見是要上六石寺找談笑、杜三劍、王王石一干人索命。
    暗裡又有人高叫道:「跟他們一道的還有慕容公子的未婚妻尹小月,這事和慕容春風不
知有沒有必系?」
    「是啊!」有人高聲叫答著道:「尹小月跟著談笑那賊子,以慕容公於的地位和名聲怎
會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們先去問問他……」
    「好,好……」眾人呼嘯著,便往慕容世家而去。
    雲中陸這廂可是肚子裡百般的轉念。
    他隱隱覺得,事件是出趙王爺一手策劃的沒錯,但是利用這個事件的人可不止趙古鳳一
個人。
    最不安的是那個布楚天和四大公子,只怕亦紛紛派出人在四處鼓動著,各自牽引一批批
的人潮投入這巨大的陰謀之中。
    變成每個有野心的人手上的一顆棋子。
    一顆過河卒於,有進無退的棋子。
    冥冥中他可以想見,洛陽城即將陷入一片血劫之中,而唯一可以阻止這場劫數的人就是
雲中陸自己。
    他才想到這裡,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忽然他好像覺得趙古鳳的一雙瞳孔正在背後盯著自己,這一刻他明白了。
    他雲中陸這顆棋子是引起洛陽血劫所勢在必行的導火線,只要他出手殺鄺寒四,不論死
的是對方或是自己,整場風暴便引開來了。
    雲中陸的腳步可不敢怠慢稍停,如此邊想邊走著,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走到了鄺字世
家這座將軍府門口。
    大門外,可也聚集了不少人。
    尤其顯著的是兩列披麻帶孝的辛字世家和柏字世家中人,首先他們找上了鄺寒四。
    雲中陸尚且心下嘀咕猶豫著,冷不防後頭又有一撥人潮湧到,邊高叫著道:「寒四出
來……出來解釋真相!」
    這撥人個個都像相當氣憤似的,爭推之間便淹沒了雲中陸。
    人潮往前推擠,雲大公子盡力的要掙扎出去,但是麻腰穴受著氣機一制,他大驚中轉頭
看去。
    左右各有一名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中年胖子,笑嘻嘻的看了自己一眼,旋即又點了自己
十六處穴道。
    雲中陸並不認識褚漁隱和晁夢江,不過他知道這兩個小胖子絕對不是趙古鳳的手下。
    因為如果是趙古鳳下的手,他早就死了。
    黃不盲真的一點都不盲。
    他可把褚漁隱和晁夢江的行動看得一清二楚。
    他淡淡冷笑,看著那兩個小胖子挾了雲中陸往暗巷而去,正待要舉步。
    後頭穆刀雁的聲音傳來,道;「黃兄……這麼急要上那兒?」
    「嘿,原來是穆兄……」黃不盲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邊道:「兄弟有些事兒趕著辦
去了……」
    穆刀雁追了上來,並肩而行笑道:「看來……黃兄是為了奪回那個姓雲的,好替慕容世
家解釋了?」
    黃不言沉沉一笑,看了穆刀雁一眼,道:「慕容世家被托下了水,四大公於沒有一個能
倖免……」
    「有理!」穆刀雁嘿笑道:「所以要在褚漁隱和晁夢江回去神來居大院以前做掉
了……」
    這廂他們邊走邊談,早也進入了暗巷之內。
    前頭,褚漁隱和晁夢江在三丈外轉了個彎。
    黃不盲一提氣,嘿道:「這巷子裡必然有他們的人,夜長夢多。說著,一個身子已晃然
竄向前。穆刀雁沉沉哼了一下,亦提氣一笑道:「四大世家辦事,誰能阻擋得了?」
    穆刀雁的成名在於他懷裡的雁翎刀,寬兩指,長不足三尺,另外就是「飛雁三騰」的輕
功。
    當他提氣騰身追下,見著黃不盲已到了巷口轉彎處時只剩下五尺的距離。
    隨即耳裡傳來兩聲的慘叫。
    慘叫百分之百不是出自雲中陸那小子的喉頭。
    難不成是褚漁隱和晁夢江遭了毒手?
    風吹動著血腥的氣味,在初入夜裡特別顯得不安。
    黃不盲輕輕歎息一聲,他發覺在同一刻裡,身旁的穆刀雁也發出同樣的歎氣。
    他們的心裡都是想著同一件事,天下有誰能在剎那間同時左右手掌著匕首在同一個時間
裡殺了褚漁隱和晁夢江。
    包令人心寒的是一巷子裡或掛或躺了一十八具體全數尚流著汨汨溢出的鮮血。
    好狠,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好毒!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是……因為一個人已經殺了十八個人的人,竟然再一次出手還能這麼穩,這麼準,天
下只有一個人可能……」
    「買命莊的大莊主?」
    又是好長一陣沉默。
    洛陽城的情勢已經因為太多的變數完全超乎他們所能預期、控制的範圍之外了。
    黃不盲和程刀雁相互苦笑一聲,正待輕身隨沿路退了回來,隨即好大一陣的眾呼之聲傳
來。
    方向是鄺宅將軍府的門口。
    雲中陸在這一天內發生的事,可比他前輩於加起來還多。
    一直到他走出鄺將軍府時,還愕渾渾的明白不過來。
    方纔的事像閃電般在他腦袋中到過,一幕幕快得來不及思索。面對將軍府外頭黑壓壓的
一片人潮,他猛然大叫道:「這一切都是趙王爺設計害談笑的陰謀!」
    所有的聲音,一剎那間全數凍結。
    同樣的在雲大公子叫出這句話後,他們的心情大大的為之輕鬆。
    因為他所鍾愛的洛陽城不會捲入血劫之中。
    現在他站在眾人面前,方纔的事又如潮水般捲了上來,褚漁隱和晁夢江挾著他急走。
    當最後轉過了一條暗巷,眼前的情景讓他們三個人,無論是挾人的或是被挾的全數一陣
驚心發惡。
    一十八具體的血淮成小溪似的殷滿滿一地濕。
    包可怕的是由牆後頭翻出來那名蒙面殺手。
    彈指剎那,左右手上的匕首已軒然插破挾制自己左右的那兩名小胖子。
    緊接著是對自己冷冷一笑道
    ;「姓雲的,你最好實話實說……」說這句話的時候是挾著他往鄺將軍府而去。
    風在耳際飛掠。
    他昏了又醒來,發覺鄺寒四一張關切的臉噓出一口氣道:「雲兄,你醒來就好,一個人
從半天空摔下,嚇死人了……」
    這就是自己所遭遇的一切。
    一天中經歷了幾番生死。
    不過他可清清楚楚記得那名蒙面殺手的每個字。
    「姓雲的,你最好實話實說……」
    鄺將軍府的人潮已逐漸散去,所有的人好似都做了一場惡夢似的恍恍然,不知道自己方
才為了什麼事激動?
    辛字世家和柏字世家的人默然垂首的離去。
    他們不願也不敢和趙玉爺對手。
    活著的人何必為已經死去的人賠命!
    夜,已漸漸深沉下來了。
    黃不盲和穆刀雁卻更思絡看心緒。
    太多的秘密繫在這個平素並不怎麼重要的雲中陸身上,無論是趙古鳳的陰謀或是那個最
神秘的買命莊大莊主。
    雲中陸無疑是目前可以找得到最清楚整件事的人。
    「穆兄還不離去?」黃不盲一副想要走的樣子,淡淡的看了穆刀雁一眼,道:「或者是
認為這其中還有可疑的地方?」
    穆刀雁嘿嘿一笑,同樣是掠身起步道:「幸好這件事已經落幕了,黃兄回去代我家公子
向慕容公子問好。」
    黃不盲皮笑肉不笑的嘿道
    ;「在下當然會轉達……」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搭著,轉眼間已走出兩條街外,一往東,一往西南。
    穆刀雁一抱拳道:「黃兄,若是慕容公子對六石寺那邊要有什麼行動,可得事先照會一
聲呀……」
    「這是當然!」黃不盲雙眼閃著精光道:「咱們四大世家是聯結一氣。嘿……宇文公子
若是有什麼行動,尤其是那條蜈蚣今天已經回到了洛陽,哈,哈……穆兄也先照會一下的
好!」
    穆刀雁神色不變。朗笑抱拳道:「請!」
    黃不盲亦大笑著,同禮道:「穆兄……請。」
    棒五丈外,黑暗中有兩雙眸子精芒閃動。
    當先是一聲低沉詭異略帶蒼老乾澀聲音道:「東方少主……四大公子之間也是暗鬥的利
害呀!」
    回答的是四大公子之一的東方寒星,冷淡淡的應著道:「宇文磐和慕容春風都想成為四
大世家之首,嘿嘿……讓他們去鬥,讓我們隔山觀虎鬥……」
    東方寒星頓了頓,自陰暗中走了出來。
    後頭跟看一名駝背拄著枴杖,已是大半禿了頭頂,只剩幾絲銀髮的老頭子。
    東方寒星一張臉似白玉素淨,威凌暗藏,看了使人不敢小覷他。這廂,他淡淡一哼道:
「蕭怪翁,本少主日來聽到風聲,那份秘圖最後是落到鶴仙人的手上?」
    「局下一時疏忽為那匹夫所乘!」蕭怪翁冷沉沉道:「那夜在南召鎮外一戰,混中有人
暗襲老夫一記而至受創先退。嘿嘿……看來是那賊道士下的手了。」
    東方寒星點了點頭,哼道:「布好玩是歐陽弦響的人,你去打聲招呼暗裡想個法子要回
來。」
    他一頓,嘿道:「至於那一夜同時行動的伍舊狂、冷無心能夠聯手起來對付姓布的那老
賊更好。」
    「少主的話我明白的很……」蕭怪翁冷冷哼道:「布楚天呀布楚天!你以為可以一手遮
天!」
    在東方寒星和蕭怪翁踱步閒晃這條的另一端,鄺將軍府已經陷入平靜沉寂之中。
    唯有鄺寒四的書房依舊燈焰瑩瑩照兩個人。
    「雲兄,這從頭到尾到底是怎麼一事?」鄺寒四披索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似的問道:
「這其中的內情好像相當的複雜?」
    雲中陸苦笑一聲,歎氣道:「鄺兄,不瞞你說,咱們四不公子中就你一個人不是趙王爺
的手下!」什麼?「鄺寒四跳了起來,指看雲中陸的鼻子吶吶半晌,方歎了一口大氣坐了下
去,道:「你們什麼……什麼時候變成他的手下?」
    「已經有近兩年的時間。」雲中陸看了鄺寒四一眼,苦笑道:「鄺兄,你不知道我們雲
字世家只是個空殼子,一切費用都是由趙王爺所付給的……」
    「那……辛兄和柏兄他們?」
    「他們的情況我也不清楚!」雲中陸的眼申有了一線悲哀,道:「反正目下的洛陽,我
是無容身之處了!」
    「雲兄怎可如此沒志氣?」鄺寒四義正言辭的道:「最少鄺宅將軍府還有地方可以讓你
住著。雲中陸心中一陣感瀲,但卻搖頭道:「不……這會拖累你,不過是多賠上鄺字世家而
已……」
    雲中陸起身,他不能不走。
    夜,已是入了亥時,隨時都會有彌天蓋地的殺機湧至。
    鄺寒四一歎中站了起來,問道:「那個趙王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有這樣的陰謀?如此
的可怕?」
    雲中陸的雙眼陷入了茫然,良久之後才道:「我想不論是他,是布楚天或是四大公子,
都想由一梅姑娘的身上取得一樣秘密……」
    「什麼秘密?」
    「我不知道……」雲中陸苦笑的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這三個字變成雲中陸在人們所知的最後一句話。
    他由了鄺宅將軍府,投入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自此之後,江湖中便再也沒有這個人的傳說。
    是生?是死?
    每天,在武林裡總是不斷重覆這種事。
    有些人忽然的冒出來,成為叱吒風雲的人物;有些人忽然的消失,自此再也沒有人聽到
有關他的事情。
    所以有人說
    :「江湖的命,就是河面水泡!」
    布香濃座下那匹白龍馬跑得可真是快。
    子時方起,她已經趕到了六石寺的廟門外,揚聲呼喝道:「談笑……你在那裡?趙古鳳
的陰謀被揭穿啦!」
    一聲聲清越嘹亮,一次又一次地道:「談笑……你這臭小子還不快出來,別做縮頭烏龜
了……」
    咱們布大小姐這般東叫西嚷的,總算是有了回音。
    只見得從寺廟裡出來一道穿著白袍的身影,婀娜瓢逸中,自有此塵意,好曼妙的人兒。
    待人到了面前,藉著月光之下看去,這布香濃也忍不住讚歎在心。
    尹小月果然是人間絕色。
    只不過現下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我們布大小姐的一強臉寒悚悚著道:「好呀!尹小月,原來你也住到了六石寺內……說
話的聲音,醋意可大於一切。尹小月淺淺一笑,妙眸微轉道:「布姑娘夜半騷擾這世外之地
的清靜,不怕讓人說成沒有家教?布香濃冷冷一哼,嗤道:「我特地來告訴談小子,他的冤
情已經洗脫,他高與尚且來不及,再說……你這賤人憑什麼來教訓我?」
    邊說著,已經露出手腕上的紅緞帶,便似要出手。
    尹小月嬌笑起來,搖頭道:「早在半個時辰以前『我們』都已經知道了……」
    「我們」兩個字可說的特別用力。
    布香濃臉色可真是難看了,忍不住破口大罵道:「賤人……你身為慕容春風的未婚妻
室,竟然跟別的男人到處亂跑,不怕天下人笑罵嗎?」
    尹小月正色冷哼,挑眉道:「本姑娘可是挑明了告訴談笑是要殺他!再說我可尚未正式
入門於慕容世家,就算是別嫁天下任何一個男人也沒人有話可說……」
    布香濃臉色大白,一時語塞。
    不錯,尹小月「該」嫁給慕容春風是大家「認定」的事,但是這事從頭到尾可波聽過慕
容世家和尹小月之間有任何文定之事。
    那只是一種想當然耳的默認而已。
    布香濃這廂氣憤著火,卻沒想到尹小月幾乎忍不住要對自己動手。
    尹小月出慕容世家的目的就是要抓這布香濃回去挾制布楚天,但是目下無論前前後後可
有不少人看著。
    布香濃的後面跟了兩個人。
    一個是那位照過面,輕功卓絕的鶴仙人。
    另外一個則是似一座山嶽,虹髯飛張的黑大漢。
    像是慕容世家那本「江湖千人描」專冊中的黑修羅。
    尹小月更忌諱的是自己身後最少有杜三劍和王王石這兩個小子笑滿了臉在看。
    她背後沒有長眼睛,不過已經可以想到大拳王和玩劍杜這一對傢伙在看兩個女人為他們
的朋友爭風吃醋時一副與有榮焉的得意樣。
    尹小月瞅了布香濃一眼,心中冷笑自己不能出手,不過可以引得身前這傻丫頭動手。
    尹小月瞼上淡淡笑著,瞧也不再瞧布香濃回身便走,同時輕輕的自言自語道;「今晚夜
寒,談哥哥不知道會不會凍著了?」
    這話真的是大大刺。
    布香濃此刻那管得那麼多,一拍座下神騎便揚蹄自後頭追了上前,口裡怒斥道;「賤人
別走!」
    方才尹小月自言自語堪堪讓布香濃聽到。
    這廂在外人看入眼裡,可是布大小姐太不講理了。
    尹小月耳裡聽得蹄揚已欺至背後,嘴角一絲冷笑,倏然飄身而起,一條曼妙極絕的身影
在半空中一拗,當面已見布香濃腕上的紅緞帶擊來。
    「好!」尹小月一聲嬌叱,可真顯示好造詣。
    但見她的身影在半空中似迷濛幻影般剎然化身為四,這時間非常短暫,但卻是大大有學
問在。
    這門武學並不屬於忍術或是茅山之類,而是禪功上的一種成就。
    利用的是極為快速移動所留下的殘像。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全身氣機運行澎湃,可以令那殘像存在的時間稍為久一點。
    也就是說,每個「相」都具有強大的氣機,撞上了可不是鬧著玩,布香濃此刻那會理會
這些。
    這廂布大小姐抱定魔來魔斬,佛來佛砍。
    一道紅緞帶的掠影,「啪啪啪」地三個響打。
    她耍的順手,苦頭可是足足吃上了。
    這三道幻影所凝聚的氣機似一波一波的暗潮自紅緞帶上傳回到布香濃的體內。
    這三記打完,布香濃也正好口噴一道血箭,墜下了馬來。
    尹小月並未進前追殺,依舊落身原地,緩緩蓮步輕移的往六石寺內走去。
    暗處林中,兩道人影急奔而至。
    鶴仙人雙掌一堆布香濃的背,渡入了真氣護住心脈,至於黑修羅則怒發狂張,沉怒叫
道:「好賤人!你得意的了一時,得意不了一世!」
    那廂的尹小月直似未聞,瓢然的垮入了六石寺內。
    後頭傳來馬蹄遠去的聲音。
    她滿意的笑了,覺得不必對談笑下手。
    因為方纔那手「玄功大四化」已夠讓布楚天反過來求她救回布香濃的生機。
    這門奇異的武學,她相信中原早已沒有人提起。
    她緩步走著,有兩種情懷自心中升起。
    喜的是這門「玄空大四化」是她在慕容世家廢倉庫中無意於一困又一困引火燒柴紙堆裡
發現的。
    五年來,憑著她的聰慧獨自苦練,當時的目的是不想永遠寄托在慕容春風的陰影之下。
    今日用來,果然如書笈上所言,神妙異常。
    另外一股令她芳心徨的是,既然已不需殺談笑而引布香濃受制,自己又豈順留在他身
旁?
    不過數日相處,此刻她忽然發覺那個談小子還真有點可愛,尤其那夜在洛陽相救。
    自己一時疏忽,幾遭布香濃所乘。
    談笑不但救了自己,而且還很細心的治療自己的傷勢,她想著,心中有一絲的溫柔,左
臂上尚未完全復愈的傷口也隱隱約約的有股熱氣。
    你是不是有這種經驗,想著身體上某一部份癢,真的就癢了起來。當然,你想到某一部
份傷口曾經是充滿溫柔的包紮時,也會熱烘烘起來。
    不信,你試試!
    尹小月邊想邊走著,忽然有人拍起手來。
    不但是一雙手,而是三雙手的聲音她一抬頭,眼前三個人中就只看見談笑一個。
    「多謝妹子關心!」談笑笑嘻嘻的臉道:「今夜的確有點天寒,哥哥我可覺得冷羅!」
    尹小月臉上臊紅,頓足哼道:「想不到你的眼珠子靈活,用看的讀了出來……」
    談笑依舊那副表情,嘻笑著道:「若不是如此,怎能知道佳人這般牽掛著哥哥……」
    他嘴上是有帶點玩笑的語氣在說,聽入尹小月耳裡卻是芳心一震,剎時,一雙妙眸忍不
住盯望了過去。
    這下杜三劍和王王石立刻就很識趣。
    「哈啾!」好巧,杜三劍和王王石竟然同時打了個噴嚏,兩個一雙寶,嘿嘿笑著道:
「天冷……哥哥我快點回房去窩棉被了。」
    「啪啪」地,杜三劍和王王石走了。
    夜,還是夜,洛河潺潺依舊。
    寒意還真有點兒更重了些。
    尹小月淺淺一笑,挽了挽小垂飛的髮絲道:「夜真的重了,公子不早點回去睡?尤其你
的內傷未癒……」
    談笑此刻的表情也有點怪怪的,努力的咳了兩聲,嘿道:「多謝姑娘關心,不餅……方
才姑娘那門心法好生玄奧難測,不知是源自那裡?」
    尹小月這刻竟是不由自主的答道:「源自天竺佛門的大自在心觀……」
    「大自在心觀?」談笑訝異中有一絲敬佩道:「莫非是已失了近五百年的『玄空大四
化』?」
    尹小月嚇了一跳,答道:「你怎麼知道?」
    談笑猶豫了半晌,終是淡淡一笑道:「因為……我的武功心法也是來自」大自在心觀
「和名震天下苗家大蠶絲源自『大聖至般若無相波羅密神功』是出於同處!」
    真是緣!
    尹小月一顆芳心在瞬間有種難以言喻的衝動,脫口道:「你的內傷是被趙古鳳以拳所
傷?」
    「是的。」
    「如果你自己治療要多久?」
    「呃……三天左右。」
    「如果有人以同門的心法相救呢?」
    「三個時辰已夠!」談笑說了這一句,足足看了尹小月那張絕美的容貌一盞茶扁景,力
道:「姑娘的意思是……」
    「我幫你打通受拳阻滯的氣脈。」尹小月知道話出已無可追,不過她還是說道:「你救
我一次,我還你一回,日後江湖相見,兩不相欠……」
    好長一陣沉默,談笑緩緩的回轉身道:「你我房中都不好,會落人口實,且找一慈方丈
吧!」
    聲音有些兒低,也有些兒感傷。
    尹小月隱約中似乎聽到前面這個男人一歎。
    自己的心竟也為之一痛。
    垂眸再抬眼,人家已踱出了三、五步之外。這刻她堪堪起步,竟覺得眼眶有些熱熱濕
濕。
    柔荑小抬輕撫,是淚。
    每天的早晨,不管是大晴天或是颳風下雨。
    早晨就是早晨。
    談笑睜開眼珠子覺得全身瓢瓢然輕鬆的不得了,那胸口沉壓壓的鬱悶似乎也被晨風清涼
帶得遠遠。
    他深深呼吸,鼻息中還有伊人蘭花似的清香。
    瞬間,心中隱約最深處小小一痛,牽扯不盡。
    眼前是一慈大師蹲下身來瞧著自己,每一道皺紋上似乎都有著智慧,有著慈祥,他們的
美贊只有最簡單的五個字:「阿彌陀佛……早!」
    「阿彌陀佛……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5:38

第04章 長忿  
    一梅君夢閣今日大開。
    一大早,游雲樓便塞滿了人潮,人人想要爭睹的,是號稱「天下第一名妓」簡一梅比武
招親大典。
    在場的每一個,不是抱看看熱鬧的心情就是便看增廣見聞帶看仰慕的神情而來。
    沒有一個人是來看笑話。
    因為,一梅姑娘是賣藝不賣身。
    因為,一梅姑娘的才貌風情天下少有。
    因為,「天下第一名妓」不是出在京城,不是出在金陵,而是在洛陽。
    辰時正,一幅長紅綿紙由一梅君夢閣上了下來。
    上頭,用燙金字寫了一列的名字。
    這些名字,正是今日有資格參與大會中人。
    有些眼力好的,早已一個個拉長了脖子數念告訴同伴:「慕容春風、歐陽弦軒、宇文
磐、東方寒星……」喘了氣,再念下去:「談笑、杜三劍、王王石……」
    「喂!怎麼不繼續念了?」
    「怪哉,連那個四不公子中僅存的鄺寒四也有……」
    「啥?那小子也有?陪榜的羅?」
    這時前頭有人回過身來插道:「那小子不但有,而且還是第一個來了也!」
    「真的!」那個看磅的跳了兩跳,看到了最前方,叫道:「一排十來張椅子就他一個坐
在那兒!」
    「十來張椅子?」他的朋友訝道:「不是只念了八個名字?」
    「還有,還有……」看榜的這漢子又拉長了脖子接念了下去:「冷無心、韓子冰、秦妙
棄,唉呀!這三人更怪了,不知打那兒冒出來的?」
    「別怪啦!到底還有旁的人沒有?」
    「別急,別急,我再看看……」
    看榜的那傢伙又墊腳又拉長了脖子看最下方的一排,總算是扶看他朋友的肩頭看看了:
「唉呀!浴陽城裡別的世家也有人哪!房字世家的房藏、耿字家的耿落落、魏大員外家的魏
風塵、人丁最少字家的苗灰兒……」
    「還有呢?還有呢?」
    「啥?喂!阮金童,怎麼你跟我的名字排在最下面也插了一腳?」
    「喂!何池鏡,你開什麼屁玩笑!」
    「你才放大屁,哥哥我是說真的……」
    「吵什麼?」身旁不知何時有個年輕人冷冷笑道:。「阮金童、何池鏡、先轉頭看看是
誰來了?」
    「哈!灰兒兄,你也來啦!」阮金童大笑看,轉頭看了過去,一張嘴忽的張得大大的。
    前面五尺,人稱四大公子中最「會藏」的歐陽弦響竟然是四公子中第一個到達。
    緊隨其後的,是最「深沉」的東方寒星。
    「會藏」、「深沉」來了,「好戰」宇文磐和「能忍」慕容春風呢?阮金童心裡還想
著,另一頭又發出了騷動。
    有人叫了起來
    :「談杜王……」談笑很瀟灑的跨在人群中漫步而過。
    身旁,杜三劍和王王石的姿勢也相當的不錯。
    三人六足,一行一動問的韻律已到完美的契合。
    而在他們對面,慕容春風、宇文磐也適時來到匯合另一端來的歐陽弦響、東方寒星,雙
方互視著往中央接近。
    凝聚,是七人之間狂飆暗湧的爭鋒冷笑。
    一場子上百人此刻似乎也感受到這股壓力,所有的人全沉寂下來,看看他們一步步的壓
近看。
    是了,每個人心裡想,其實這場大會是他們七個人之間的爭戰。
    戰果不只是贏得一梅姑娘這位大美人而已。
    包是,誰將統率今日新一代武林輩的風騷。
    每個人都沉吟看這般想,所以,噹一聲虎吼大響時,有一大半的人被嚇得叫了起來。
    冷無心是坐在一頭斑斕白頭虎上天剌剌進來的。
    一剎時,大半的目光全投了過去,充滿了驚異。
    眾人只聽得虎背上這名剽悍的漢子大笑,揚聲道:「冷無心報到,哈……」
    這人就是冷無心?
    一剎那,滿場子已增加到三百之數的人全記住了。
    王大拳頭嘿的一笑道:「這小子成名的方法倒是很快!」
    杜三劍笑道:「就怕等一下他更有名了。」
    王王石瞪了眼兒,哼道:「是嗎?有哥哥這只拳在……」
    談笑偏側頭瞅了他一眼。嘻笑道:「現在先別賣肌肉成不成?待會兒多得是機會。」
    此刻,他們三人談說笑著,已和洛陽四公子照面。
    「洛陽四公子名動天下!」談笑抱拳大笑道:「真是幸會!」
    「談杜王天下俱知,我等心儀久矣!」慕容春風嘴角一絲冷意,卻是淡淡的肅手道:
「三位請!」
    人家既是道「請」了,自己還客氣什麼?
    於是,談笑、杜三劍、王王石三個屁股落坐到鄺寒四的身旁,招呼道:「喂!這幾天胖
了些啦?」
    鄺寒四嘻嘻一笑,道:「心寬體胖了嘛!」
    他們這端望了過去,那洛陽四公子亦紛紛落坐了。鄺寒四回看了一眼,壓低嗓子道:
「喂!你們有沒有把握?」
    「你呢?」
    「沒有。」
    「沒有?」王王石拍看胸脯道:「哥哥我幫你撐看。」
    這時兒,又紛紛有幾個人跨入中央座椅處來。
    總計一十七張的座椅是圍著上頭那道游雲迴廊呈圓形排列。
    談笑這端和四大公子分坐於南北對峙,其餘的位子則由先後進來的冷無心、韓子冰、秦
妙棄、耿落落、魏風塵、房藏、苗灰兒坐定。
    最後的兩個空位,阮金童和何池鏡拖拖拉拉的還是排開了眾人,有些兒沾光似得意的坐
了下來。
    偏巧,他們兩個身前就是冷無心那頭白額大虎,陰沉沉約兩聲悶吼,真差點嚇掉他們的
半條命,捱成一處去了。
    辰時正半,眾人只覺得頂頭上一響琴弦動。少說,是由一十三具十三絃琴同出,好驚
人。
    當先,由一梅君夢閣裡出來的是游雲樓的大老闆蔡布相,他身旁由六名曼妙絕色的婢女
陪看大笑的走到了游雲迴廊中央,朝眾人道:「各位英雄,今日本樓為一梅姑娘舉辦的招親
比武大會即刻開始。過,在大會進行之前,一梅姑娘將以一首宋朝大詞人張子野的」一叢花
令「奏唱以謝諸位前來觀會之情!」
    「好!」眾人哄堂鼓掌,轟轟然的叫了起來:「一梅姑娘,請露面讓我們見識!」
    「是啊!能一睹芳容,今生無憾了……」
    這時一個接看一個叫,一聲比一聲高。
    終是,千呼萬喚中先由看穿碧綠衣飾的綠綺抱了具十三絃琴出來,緊接是一襲鵝黃系紫
金腰帶,足下小蠻靴小移,千種風情的一梅姑娘露面。
    這剎那,艷光四射,眾人可連驚叫也忘了出聲。
    此刻,靜得連呼吸聲都覺得太吵。
    直待到一梅姑娘緩緩落坐在一張白檜木雕造的座椅上,眾人方是噓出一口氣似的轟然鼓
起掌來。
    片刻騷動後,簡一梅纖纖玉指小劃過琴弦。
    立時,所有的聲音又自這方圓五丈間消失。
    此刻的游雲樓裡內外擠了七百人有餘,卻是全屏氣凝神聽看他們這一生唯一可能的一次
一梅姑娘的琴唱。
    一梅姑娘淺淺一笑,妙眸微蒙,迷離的看了下方眾人一眼。方呈十指勾勒輕啟朱唇,好
一段唱:「傷高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離愁正引千絲亂,更東陌飛絮濛濛。嘶騎漸遙,征
塵不斷,何處認郎蹤?雙鴛池沼水溶溶,南陌小橈通。梯橫畫閣黃昏後。又還是斜月櫳。沉
恨細思,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
    一梅姑娘在上頭曼吟唱著*下頭的談杜王和四大公子可是分別在人群中。搜索。
    他們看看「南王爺」趙古鳳正大剌剌坐據一方,也看到了布楚天由眾人護著坐於一角。
    布楚天身旁,布香濃憔悴而憂怨的目光不斷盯向談大公子而來。
    談笑只能苦笑,一避開眼卻忽的見到一隻熟悉的目光,那是一雙千種複雜的目扁。
    尹小月。
    她終究是來了。
    一隻眸子無言的看了過來,這剎那裡似有太多的話。
    杜三劍湊到了耳畔:「談小子。可不止她們兩個在看你哪!」
    啥意思?談大公子一抬眉:可瞧見人家一梅姑娘正一雙妙眸含笑的望了過來。他楞了
楞,又自問了一句:「啥意思?好像天下的美人全中意哥哥了?」
    他一個腦袋正打念頭想看,那上頭的一梅姑娘正好唱到了「猶解嫁東風」。
    這最後一句方落,數百人全哄然大聲叫好。
    正是戲未開鑼已見高潮了。
    滿堂彩響了個老久,那蔡布相方是輕咳了一聲,朝下頭道:「何總管,請宣佈比試之
法!」
    「是!」何平安自眾人中走了出來,站立到這圈椅子中央展開一幅紙帛。朗讀道:「游
雲樓承應一梅姑娘之邀,特別舉辦這次出閣比武招親大會。凡是參加者,俱該心存以武相
知。不得有奪殺性命的情事發生,否則,取消資格!」
    他環視了一眼,繼續高朗念道:「比武人數總一十七人,本樓已製作好簽張,到時抽取
決定對手。其中有一張是無數字空白者,得以免除第一戰。」
    何平安再度看了眾人一眼,不見有異議後,方是清了清喉頭,大聲道:「比賽地點在本
樓的游雲迴廊上相較,凡是被打下來落地,或是無法面戰,認輸者便算裁定落敗!」
    他仰首朗聲:「比賽,特請」南王爺「趙古鳳為公證印見,若無他議,則依上述辦法進
行。」
    「他奶奶的,叫趙老賊為公證!」王王石歎氣抱怨道:「這賊的臉皮好厚,分明是陰謀
叫人家揭穿了,還有臉在這城裡混!」
    談笑鈹了皺眉,道:「可見他在洛陽城的勢力了。」
    杜三劍這廂也是皺著眉頭道:「怪!以趙古鳳的勢力如此,大可以逼一。梅姑娘就範,
難不成那大美人有姓趙的把柄叫他不敢妄動?」
    談笑「嘿嘿」兩聲,道:「真是越來越好玩了。」他轉向身旁的寒四公子,笑問道:
「喂!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以洗清哥哥的冤情?」
    鄺寒四聳了聳肩,傻笑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半空中掉下了雲中陸兄,他跑出了門口
便朝眾人宣佈真相了!」
    聽起來簡直是簡單得離了譜。
    談笑的腦袋還在轉,那何平安已經遞箱子過來。
    鄺寒四中念東念西的半天,才伸手到裡頭一抓,抽出。接看,由談笑、杜三劍、王王石
依序抽著。
    我們談大公子才正要打開,身旁的寒四公子大笑,大叫道:「哈!菩薩有靈,我抽到空
白的上上籤!」
    談笑眉開眼笑道-:「恭喜!」說看,展開自己的簽一。看,上頭一個「五」字。鄺寒
四湊過來,有些訝異道:「你恭喜我幹啥?」
    談笑看了他一眼,訝笑了回去,道:「好朋友!你抽到跟我抽到不都是一樣?」
    這廂,鄺寒四還真的有些感動,一笑不語。
    另一頭,杜三劍和王王石全湊上來,各自道著:「九號!」
    「十五號!」
    「行了。」王王石笑道:「只要不把我們湊一堆就可以了!」
    這時眾人已紛紛抽畢,那何平安又站到了中央,朗聲道:「現在,請抽到一、二號的英
雄到迴廊上去。」
    游雲迴廊此刻已理出一片乾淨地方,蔡布相和一梅姑娘以及眾婢女全坐到了末端一梅君
夢閣的門。
    談大公子可覺得渾身不自在。
    因為,有三雙女人的目光全盯看自己猛瞧,縱使她們是天下第一的絕色,這般看了也受
不了。
    耳裡可聽得眾人喝采了。
    只見前頭的兩個是騎虎進來的冷無心和歐陽弦響。
    雙雙騰身,飄然的兩道人影躍上了凌空迴廊站定。
    分立在左右兩側的欄杆上,迎風對峙。
    單這一手輕功,叫好不絕。歐陽弦響向看對方一抱拳,道:「請!」
    那冷無心一挑眉,話也不搭理半句,陡然出手。
    他的雙臂一舒一張,可是大見了火候,這廂在下頭看著的人忍不住驚呼出聲來。
    但見兩臂揮灑處有如風輪轉動,一剎那已罩住歐陽弦響週身大穴,好快的出手。
    歐陽弦響顯然沒料到對方一出手便是如此摶命。
    他全力閃避,乘隙中挑個空門出手。
    卻是一十二手下來,只有退,由足下欄杆的這端不斷右移,連個騰身翻落的機會也沒
有。
    歐陽弦響像似大有不甘,。猛可裡雙拳往前一頂,大喝道:「試試我的雙殺拳!」那冷
無心冷笑,哼道:「殺屁!」斥聲裡,右臂一格橫掃,左掌一縮入袖復出。
    眾人只見藍光成星五角形般的一閃,那歐陽弦響胸口一道血柱噴出,悶哼一聲摔了下
來。
    冷無心果然一戰成名。
    他在上頭冷冷的望向布楚天和鶴仙人一眼,自是由上面瓢下,也不管一歐陽弦響,自個
回座大剌剌的坐下。
    沒有人看清他用什麼兵器傷了歐陽弦響。
    「乖乖不得了!」王王石吐了吐舌頭,搖頭的看看歐陽弦響退了出去,由歐陽世家的人
帶走消失於人潮中。
    他大大歎無道:「事情真的是越來越好玩了。」
    這廂,趙古鳳身旁的一名漢子奔到了何平安身旁低語一句,於是何大總管宣佈道:「第
一戰,由冷無心英雄獲勝!」
    這宣一布沒有人有異議。
    緊接著是,兩道人影飄上了迴廊,正是房字世家的房藏和東方世家的東方寒星。
    兩人之間,最少有九成的人看好東方寒星會勝。
    但是,這回他們又錯了。
    房藏的出手非常怪異,怪到令「南王爺」趙古鳳亦為之失聲訝道:「無臂刀斬!」
    許多年以前,天下最有名的兩名刀客前後交戰了五年,甚至,一個只剩一條手臂,另外
一個則雙臂全無。
    他們是俞傲和老鬼。
    「無臂刀斬」正是老鬼在大悟後所創造的刀法。
    他真有禮的朝眾人一抱拳巡了一圈,方是落座。
    一抬眉,卻見尹小月幽怨的望來,轉頭走了。
    談大公子心中一震,也不知是啥滋味。身旁杜三劍可伸了個懶腰道:「喂!快輪到哥哥
啦,現在哥哥口渴得很,去拿杯茶來吧!」
    談笑笑了,拍了拍好朋友的肩頭一掌。,起身。
    這時,飄上凌空迴廊的是慕容春風和苗灰兒。
    談笑暗中覺得慕容春風的目光直投到自己的背上,他回頭衝著人家淡淡一笑,逕自穿進
了人群內。
    沒了縱影!
    談大公子這廂走轉著在人群中搜尋了一頓,總算繞到了後頭花苑,一池翠荷畔伊人獨
立。
    風,有些清清涼涼的,捲了一波波的蕩漾。
    人影本是獨立對池,此刻卻是已成雙。
    「別來數日,姑娘過得可好?」談笑在這種情況下講話,竟是文雅了起來,道:「似乎
是消瘦了些……」
    伊人淺淺苦笑,有些兒呆然道:「我沒回慕容世家。」
    「什麼?」談笑吃了一驚,心中也有一絲的感動,道:「那……這幾天你到那兒去了?
這話問得像青梅竹馬似的。伊人一笑,搖了搖頭,一歎。雙眸仰落於天穹白雲,悠悠道:
「自個兒在城南田陌間找了間農家借住著。」
    城南田陌間?豈不是可以遙望不遠處的六石寺?
    他心中一陣激動,伸一隻溫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柔荑。
    「你……:。」他頓了又頓,總是話兒在喉嚨中沒說出來。
    她收回了手,道:「你一定得爭那位簡一梅?」
    聲音有一絲一絲緊扣上來的幽怨,呆子也能明白。
    「有些事是不能不去做的……」他解釋著,有如面對愛人:「尤其是事關社稷安
危……」你這麼偉大?「。她一句緊接一句:「難道除了你以外,你的朋友都做不了?」
    她盯看他道:「杜三劍和王王石沒這點能耐?」
    他正想回答,背後有人冷冷一哼。
    慕容春風!
    「談兄弟,光天化日之下這麼做……」慕容春風的臉色很冷,道:「似乎並非俠義中人
所當為?」
    談笑淡淡一笑,同道:「慕容公子又做得如何?」
    一個把自己的女人硬塞到別人懷裡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說話?慕容春風一張冷傲的臉剎
時滿是殺機道:「談笑,你在洛陽太目中無人了!」
    「非我目中沒有你慕容春風!」談大公子悠閒適意的道:「而是你慕容公子眼中沒有天
下眾生!」
    「好!」慕容春風挑眉冷斥,猛然裡出手。
    他的五指波動起伏,彷若是風臨大地,全然無不在,無跡。循,轉瞬之間已扣向談笑周
身大穴。
    談笑長吸一口氣,幡然瓢身而退。
    右掌雙指一併,如刀似劍指向對方的來勢。
    「嗤」的一響,兩股氣機在半空中交撞,那慕容春風冷笑一聲,右臂一頂一翻,同時雙
腿無聲無影而來。
    慕容春風這手攻擊可謂是神鬼莫測。
    這正是慕容世家「一十三不露絕技」之一的「風雲雙踏」。
    尹小月驚訝出聲,沒想到慕容春風在一照面便使出了家傳的絕技欲搏殺談笑而後心甘。
    卻是,談大公子猶能對著伊人一。笑,翻身騰空中右腕一震,在剎那光芒一串串流轉
中,忽的掌中有刀。
    刀泓小灑,已是兩道劃虹而下。
    臥刀!
    只有臥刀可以隨時組合成各種刀形,甚至變成兩把刀在掌。
    慕容春風的雙腿來勢已叫雙刀所阻,談笑劈來的氣勢已逼得他進入死角。
    他冷眉怒斥,全力以千斤墜下落,堪堪是叫鋒面一雙掠下兩片衣袍,終能安然而退。
    沉默對峙良久,慕容春風終於冷冷一笑道:「早聞談笑的臥刀千變萬化,嘿嘿,領教
了!」
    他轉向尹小月看了一眼,淡淡道:「好個後花園裡雙幽會,嘿|慕容世家白教了你二十
三年的禮數了」說看,轉身大步往前頭而去。
    談笑看向伊人,此刻夫復何言?
    方才生死一搏中,伊人小呼已略見芳心。
    卻是,慕容春風的成就驚人,不過是小試牛刀而已,照此看來,洛陽四大公子只怕個個
都是深藏不露了。
    他心中正想,耳畔聽得前頭叫好之聲,何大總管朗聲宣佈道:「宇文公子獲勝!」
    又是一個洛陽四大公子入榜。
    巳時將盡,頂上移向正中的艷陽可是熱烘烘的。
    一大片暖洋洋的酒落,別說是路人沒幾個,連那些雞籠裡的大公雞也一隻隻獨立瞌睡了
起來。
    神來居大院的後院,平靜得令人打呵欠。
    今個兒輪值巡視後頭的小虎子、林亮、老熊一個接一個張大了嘴,呵欠打個不停。
    「他奶奶的!這種天氣最好是找棵樹下好好躺躺。」
    「省得吧!別說是做,這話讓黑爺聽見了就慘。」
    「怕什麼?」小虎子哼道:「每天正午是修羅大爺練功的時候,不會出來巡察的……」
    他可一肚子聰明似的道:「今天布先生和鶴道長全去了游雲樓看那位天下第一名妓了,
沒人來管啦!」
    「還是小心點的好!」老熊嘿嘿道:「我熊某人能活到這四十來歲,就全憑兩蚌字:小
心!」
    「對,對極了!」歐陽弦響和東方寒星拍看手由雞捨後走出來,再加強了一句:「你說
的話真他媽的對極了!」
    而這句話是他們三個這一生聽到的最後一句。
    神來居從後院繞個彎到後花圉,差不多有三道暗樁。
    後花園裡,最少又布了六道之多。
    從後花園裡到迴廊之間,屋簷上又布下了兩道。
    前前後後一十一道總計二十三個卡子在守。
    不過,對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來說好像沒有遇著似的。
    連一丁點的驚動也沒有。
    就在已盡午初,他們兩道衣著穿得非常考究的身影已經在人家布楚天的地盤上漫步。
    你看起來,絕對會以為他們是在自家宅裡走看。
    所以,當迎面走來的陳印行瞧碰上面了,一時間也還糊在那兒,甚至還很有禮貌的請了
個安:「兩位公子,欲往何處去?」
    歐陽弦響一笑,問道:「這位兄弟是……」
    「在下陳印行。」這個姓陳的老老實實回答道。
    「這名字不錯!J東方寒星笑了笑,道;」那位黑修羅大爺可是正練功著?「」原來兩
位是黑爺的朋友!「陳印行恍然大悟道:「請跟在下到聚友齋小坐,午時過牛黑爺就會出來
了。」
    「那敢情好!。」歐切弦響笑道:「請陳兄帶路!」
    「不敢!」陳印行露齒笑道:「兩位請跟在下來……」
    他向歐陽弦響和東方寒星一招呼,便是當先帶頭往裡面而去,這會兒可更方便了,沿道
上有這位陳印行帶路,自是無旁人相詢。
    歐陽弦響邊走君邊問道:「陳兄在這宅院是擔當何職?」
    「在下只是一名管事。」陳印行笑了笑,道:「尋常就是充當跑腿的事兒,打理這院子
裡裡外外……」
    東方寒星雙眸一亮,嘿道。
    :「那麼,陳兄沒在江湖上行走過了?陳印行一陣差澀笑著,搖頭道,」在下只粗通拳
腿,如何能跟那些大俠相比?安安份份的在這兒混一飯吃了。「他們邊說看,已由迴廊轉了
個彎便要到前頭去。右首一間獨立的房閣佇立在那兒,充滿情趣雅致中尚有一股不可藐視的
尊霸氣焰。東方寒星雙目一閃,淡笑問道:「那間房閣別具風味,不知是何人居住?」
    陳印行神情一下子可尊敬了起來,道:「正是布先生所住。」
    布先生?嘿!是布楚天了?
    東方寒星朝歐陽弦響使了個眼色,便是決定了陳印行的命運。這剎那的出手,歐陽弦響
竟只點了陳印行的昏穴,他沒下手殺了對方。
    歐陽弦響淡淡一笑,解釋道:「布楚天會看到好戲!」
    游雲樓最後一戰,是由王王石大拳頭對上平空冒出來的韓子冰,他一肚子有把握極了。
    前面,陸陸續續談笑、冷無心、房藏、慕容春風、宇文磐、杜三劍六人之外,還有莫名
其妙的跑出了個沒人知道底細的秦妙棄。
    再加上那個抽中上上籤的鄺大少爺寒四公子,總共是八個人上選了。
    韓子冰冷寒寒的一張瞼,有意無意看了高踞大座的趙古鳳一眼,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關
系。
    包括眼前這個得意洋洋自以為瀟灑的王笨蛋在內。
    「閣下可以出拳了。」韓子冰的眼中充滿了譏誚,道:。「王石雙拳,破岳碎海。嘿!
浪得虛名!」
    王大公子一瞪眼兒,陡然「嘻」的一笑,指向高坐見證大位的趙古鳳問道:「那老小子
跟你是啥關係?一勁兒眉來眼去的幹啥?」
    韓子冰心中一驚,眼前這個姓王的別看他平素大而化之的一個人,暗裡卻是心思細密得
很。
    他一嘿,沉笑道:「說這麼多廢話!」揉身向前,一子腰柔得似軟柳垂枝。
    王王石哈哈笑著,照看人家的腦袋就是一拳打了過去,韓子冰沒有退。
    這點,下頭的談笑和杜三劍俱為之一愕。
    照說以王王石出拳之猛,避之尚且不及,豈有迎上的道理?
    只見韓子冰的兩臂擺動起來,堪堪王王石的偌大一個右拳要打到了面前、。他忽的一
矮。
    同時,雙臂急纏繞上了王大公子的拳頭連腕帶臂。
    竟是這一盤纏圈了好幾匝。
    敝,雖道這個韓子冰的手臂沒有骨頭?
    不,不是他沒有骨頭,而是他袖子裡的不是手臂。
    「四臂魔手!」談笑訝道:「這人是四臂魔手的後人!」
    上頭,韓子冰的一雙拳頭陡然自胸來。
    正正好猛一響的,將王王石的胸口擊得「砰砰」響。
    包有甚的是,他兩袖裡的假手臂。封滿滿突錚的倒釣。全部鉗扯入王大公子的右袖內。
    看他這般用力擊打王王石的胸部,是要讓王大公子震飛,同時扯下一條手臂來。
    又好半晌,韓子冰的拳頭恍如是來自地獄的戰鼓,一落一催魂的急風暴雨般猛招呼向王
王石的胸口。
    「哇」的一聲。王王石這生第一次叫人家用拳頭打得吐出滿血來,全數激灑向韓子冰的
臉。
    韓子冰偏了偏頭,兩個拳頭可是停了停。
    就這一頓喘息,王王石出拳。
    左拳!
    王王石的左拳絕對不差於右拳,同樣是具有破岳碎海的力量。
    就此一拳,把韓子冰打飛。
    韓子冰絕對沒有想到的一件事是,他用來勾人的兩隻假手臂反而成了阻礙。
    他飛起,卻又叫王王石右臂一扯拉了回來。
    又是一拳。
    現在,王大公子一點也不客氣的來來回回還了過去。
    足足把才纔約二十八拳給完了,這才一抖袖掙掉假臂讓韓子冰重重的摔在廊道上。
    韓子冰可爬不起來了。
    趙古鳳的臉色很難看,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卻不得不宣佈戰果,他稍一指示,何平安便高
聲宣佈道:「早晨的最後一戰,由王王石公子獲勝!」
    談笑第一個站起來拍掌大笑道:「王小子,了得!」
    游雲樓的午宴可真熱鬧。
    不但是席開了十桌之眾,更重要的是,一梅姑娘翩然下樓朝眾位獲勝的英雄敬酒。
    只聞那一抹淡淡蘭香,人已醉。
    這時早上獲勝的諸人,談笑、杜三劍、王王石、鄺寒四坐了一桌,旁兒是慕容春風和宇
文磐坐一桌。
    斜對角則是那位「無臂刀斬」的房藏和神秘莫名的秦妙棄坐了相對,最後是獨據一桌的
冷無心傲然的自個兒佔了一桌吃喝。
    杜三劍看向秦妙棄方向,低聲皺眉道:「這個秦妙棄平空裡冒出來,不知是。那一路上
的?」
    鄺寒四竟然知道,說道:「他是布楚天南道的天令主。」
    「天令主?這又是什麼玩意兒?」王大公子方才一戰顯然很累,喘氣問著。
    「聽說姓布的組織分成天下五道,每道各有天、地兩位正副令主。」
    鄺大公子嘻嘻一笑道:「這點我可是由四不公子中另外的三位聽來的……」
    他說看的時候有些悲傷。
    如今四不公子只剩得他一個,豈有不感傷之理?
    這廂,一梅姑娘一路敬酒,敬到了這桌四眸蕩漾,朱唇輕啟,朝著談笑道:「鎊位英
雄,一梅敬你們。」
    談笑在另外三人的眼光下,不得不代表說話,道:「多謝一梅姑娘,這酒喝起來可特別
香!」
    眾人笑看,各自仰首一飲。
    那一梅姑娘雙頰已是嫣紅,一雙眸於流轉在談大公子的臉上,稍抬手遮面便是千種風情
的轉了回去。
    談笑方是吁出一口氣,冷不防兩道目光似劍插來。
    那是尹小月的眼兒!
    談笑吞了口口水,低了頭吃將起來,眼角又瞅到了一雙利銳銳的眼神,誰?
    布香濃大小姐是也!
    這飯可真不好吃,當然,那個男人在爭風吃醋的三個美人瞪瞧下,那能開胃的!
    他正埋頭猛吃,對面的鄺寒四似是已經吃完了,起身道:「我到處去晃晃……」
    鄺寒四說著朝眾人抱拳一巡,果真四下晃開了。這廂王王石湊近身,低聲道:「下面的
就看兩位了!」
    杜三劍一愕,訝道:「你不成啦?」
    「屁!扮哥那這麼不經挨?」王王石哼道:「早先那兩個歐陽弦響和東方寒星落敗,可
是大有疑問。」
    談笑看了他一眼,笑道:「唉呀!王大公子可是被打聰明了!」
    王王石瞪了回去,嘿道:「他們大概是去掀布楚天或是趙古鳳的底了……」
    「所以,你也要去?」
    「好歹現在是個機會!」王王石笑道:「哥哥我退出,誰也不曾懷疑的!」
    方才一戰,王王石的確被打得很慘。
    這是每個人都看到的事實,最少都看到王大公子這生中第一次叫人家用拳頭打的吐血。
    王王石笑了,再吐一次血也不難。
    歐陽弦響和東方寒星雖然相當的震驚,不過對於這次的收穫還是相當約滿意。
    布楚天的勢力遠超乎他們的想像之外。
    天下五道分佈之廣,已夠動員十萬兵馬造亂。
    歐陽弦響皺了皺眉,歎道:「看來我們和這姓布的勢力猶差上一截!」
    東方寒星冷嘿一笑道:「我們把這些資料拿到了手,那小子還能玩出什麼把戲來?」
    他們得意的笑著,邊漫步由這雅致的房閣出來。
    在門口,兩人又並肩談笑而行,絕對沒料到的是,走了沒五步,腳下會突然一空。
    這一落足踏虛了,可是翻天覆地大大不妙。
    剎那之快速念頭還來不及打轉,整方圓一丈內的地全倒轉了過來,一忽兒雙雙便陷入了
機關之內。
    這廂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下墜,兩人紛紛提氣在胸,減緩掉落之勢。
    腳才踏到了地面,黑修羅已冷笑傳聲而至道:「歡迎得很,歐陽公子和東方公子的駕
臨!」
    他們兩個驚怒的尋聲望去,只見一道高矗的人影,全身黑幽幽的像一座鐵塔站在前方。
    尤其,怒張的軋須,有如飛戟般的豎突看,就落眼,恍如是冥獄修羅衝出了世。
    黑修羅!這是他們想到的第一個人,第一個名字。
    在黑修羅的身旁,還站看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子,直是微笑的望了過來。
    「陳印行!」歐陽弦響咬牙道:「方纔沒殺你,是本公子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他的確想衝到那端去殺人。
    不過,這之間阻隔了兩丈長的刀鋒,一根利銳一根的鋪了過去。另外可以想見的是,這
兩壁裡必然有不少的機關來等看他們。
    陳印行在那頭笑道:「歐陽公子,你錯了,方才是我不願意用機關殺了你們!」
    他一笑,眨了眨眼,道:「因為我只是一名管事,而你們的生死卻要由總管來決定。」
    總管,就是身旁冷笑看的黑修羅。
    歐陽弦響冷冷一哼,挑眉道:「閣下就是黑修羅?」
    「不錯!」黑修羅的聲音好像來自十八層地獄之下,陰森森道:「兩位這一趟可玩得高
興?」
    東方寒星嘿嘿一笑,踱了兩步,道:「你打算如何?」
    「現在可該我們來耍你們兩個了!」黑修羅的笑聲充滿了殘酷道:「我保證你們想都想
不到在人間有這些東西!」
    他說得很認真,也很得意。
    這個人必然是一天到晚沒事就想一些怪東西來折磨人,東方寒星的右掌已縮入袖內,啐
叱道:「混蛋!有什麼東西就盡避使出來,本公子絕不皺個眉頭!」
    「好!有種!」黑修羅大笑道:「那就先油炸鬼的味道!」油炸鬼?東方寒星和歐陽弦
響的表情還沒變完,耳裡已聽得「噗嚕噗嚕」油滾燙的聲音。
    緊接看是好濃衝鼻的桐油熱氣。
    兩人大驚的一低頭,可看見牆角有啟開了八個洞,正滾滾冒出熱騰騰的桐油來。
    一波推一波的往自己這雙腳淹來。
    其勢既已如此,唯有往前上刀山。
    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雙雙一歎,便各自提氣往前衝去,那東方寒星可不願就此受辱。
    只見他的身子在半空中一轉,倏的右掌自袖內探了出來。
    好猛一閃,點點寒芒似滿穹星斗的罩向黑修羅和陳印行,雖隔兩丈,可一點也不稍減威
力。
    黑修羅怒喝而退。
    陳管事印行哥兒卻倒楣了些。
    第一點深藍寒芒打到了他身上,立即「嗤」的一聲,夾著焦肉的味道,緊接著又一串打
上了身。
    陳印行慘叫在喉頭中滾看,一個人翻倒在地上跳動,顫抖得有如被丟上岸的石斑魚。
    東方寒星成名的絕技是暗器。
    歐陽弦響則是一根「如意棍」。
    如意棍來自「鬼匠」吳不知的手中。
    最妙的一點,就是它可以長短相差四倍。
    這廂歐陽弦響在袖裡抽出,舞動間以心法內力激湯,「蹬蹬」的一響,這棍兒彈開拉長
正好頂在左右壁上,有如橫木,堪堪就在刀鋒之上三尺。
    歐陽弦響和東方寒星俱冷笑的坐在棍上打量看。
    他們這一進前已有了一丈遠近,這條刀路也不過是兩丈而已。
    兩人抬目已不見黑修羅的身影,此刻亦無暇多想,雙雙彈起,那歐陽弦響順手收了如意
棍再往前竄去。
    他們可計算好了落腳處,千萬沒料到的是,下頭那一鋪滿刀鋒的地面竟然是會動的。
    東方寒星大驚,眼看一雙腳底板便要叫那些利鋒刺穿,幸好是歐陽弦響反應得快。
    歐陽公子一耍如意棍,這回是卡在上頭兩壁,右手抓看懸吊,左手則一拉住東方寒星不
便墜下。
    東方寒星借力一彈,和歐陽弦響同樣的掛了上去,兩人吊在那兒可真是窘啦!
    現在,黑修羅可真要好好的玩弄他們一頓,就如同貓耍耗子似的。
    兩壁「卡」的連響中,各自露開了一串的洞來。
    那洞不大,約莫手腕這般大小而已。
    但是,由洞內爬出的東西叫人家骨頭都軟了。
    只見一條條昂首吐信約三角蛇頭,俱是殷紅的血色,光溜滑膩的身子,不斷的向前伸
來。
    要的是,纏上了這棍子好咬食著兩人。
    東方寒星冷笑,彈指一縷縷的暗器激去。
    但是,這十來條蛇是經過特殊菜水浸泡,幾乎是刀劍不入。
    東方寒星的那些暗器打上了,不過是叫它們縮了縮,又紛紛拉長了身子過來。
    甚至有的用彈跳如箭般馳射而至。
    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這回可真是叫天不靈,叫地無門了,眼前穿梭激射的,是道道吐信
張獠的蛇影。
    這些蛇可凶悍霸道極了。
    一彈一咬不中,摔到了下頭刀鋒上根本傷不了半絲,又復是彈身自下頭張大咬了上來。
    簡直是用之不完的劇毒暗器。
    歐陽弦響和東方寒星各自只能用一隻手抗禦看,折騰了半個時辰下來,兩人幾乎已是筋
疲力竭。
    包激怒的是,那些紅頭蛇的狂暴。
    難不成今日名叱天下的洛陽四公子,將會有兩個死在這裡?
    東方寒星心中方是大大一歎,上頭「卡」的一響打開,只見。得一條人影破口大罵的摔
了下來。
    誰?王王石大公子是也!
    游雲樓的招親比武,在午時過後繼紋開始。
    這會,剩下八個人正好是抽成四組。
    談笑這手一伸入箱子內一縮回來,可對看是房藏的號碼,一號、二號,打頭陣哪!
    杜三劍嘻嘻一笑,道:「別自個兒打自個兒就好了。」
    他隨手抽出一支籤來,展開。
    嘿?三號,可是對上了方才抽中四號的宇文磐。
    鄺寒四苦了臉,道:「如果讓你們同組就好了,大家比較不傷和無可以商量商量。」
    何平安遞來箝子,嘿道:「鄺大公子,快點抽吧!」
    鄺寒四可沒那運無又抽到空白簽了。
    他可是半閉看眼抽了個號筠出來,怪叫。
    不偏不倚,對上了布楚天手下南道天令主秦妙棄。
    剩下最後一支,自然是慕容春風和騎虎的冷無心了。
    談大公子這廂活了活筋骨,朝那頭的對手房藏一笑,便是同時提無躍上了那道凌空迥
廊。
    布楚天看著,嘴角淡淡冷笑道:「就算談笑這回贏了,只怕也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鶴仙人沉嘿嘿一笑道:「不錯!」
    「為什麼?」在旁的布香濃緊張的問道:「難道以談笑的武功還不能輕鬆的獲勝?」
    布楚天溫煦一笑,看了看愛女,道:「無臂刀斬的威力在三十年前江湖中無人不知,就
算是天下第一刀的俞傲亦為之重創,只是不知現在房藏練得如何?」
    布香濃可緊張了起來,呼吸一急促便覺得胸口一悶,連續咳了好幾。
    布楚天冷冷一哼,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尹小月,轉頭對鶴仙人道:「對付那小賤人的事可
全安排好了?」
    「是!」鶴仙人冷冷一笑道:「一切都已經妥當!」
    這端鶴仙人在冷笑,另一端的穆刀雁也對宇文磐點了點頭冷笑看。
    因為,在這擁擠超過了千人裡面,其中有一個就是蜈蚣。
    蜈蚣,一個出手從來沒有失敗的殺手。
    他詭異的手法,就算是身為好朋友。的穆刀雁也猜想不透。
    對於蜈蚣而言,只要接到宇文磐字條上的名字,代表那名字的人就得死!
    現在,他手上的字條是三個字~尹小月!
    趙古鳳也在冷笑,一隻威嚴冷峻的瞳子已將尹小月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倩深深記
住。
    他已經得到了消息,尹小月以某種奇異的手法重創了布香濃的無機心脈。
    也就是說,布楚天救不了他的女兒。
    所以,誰控制了尹小月,誰就是控制了布楚天。
    他當然想控制布楚天。
    趙古鳳冷冷一笑,微動的手勢已然傳達出一個消息。
    在今天游雲樓比武結束以前,生擒尹小月。
    舉杯,仰首長飲一口來自波斯的葡萄酒。
    他對自己那兩名手下很有信心。
    蒲紅葉和謝謝絕對是一等一的高手,更有一等一的智慧。
    趙古鳳甚至相信他們在十年以後可以取代蘇佛兒在江湖中的名氣,他絕對確信如此。
    一抬頭,在凌空迴廊的談笑和房藏已將出手。
    臥刀,是天下最神妙的一種「刀心」。
    無臂刀斬,則是天下最狠霸的一種「刀法」。
    心和法,神妙和狼霸,誰輸?誰羸?
    這些對蜈蚣而言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如何以一種巧妙的手法在隔看三個人的背後殺了尹小月?
    對蒲紅葉和謝謝來說。應該是房藏出手的剎那。也是他們出手的剎那。
    因為,那時的尹小月全神在上面談笑的出手。
    現在,他們一左一右的靠近尹小月。
    依照估計,房藏出手時他們正好可以把尹小月身旁的人推開出手,左右合搏間扣住了尹
小月外竄。
    而這個時間長短正好是談笑出手到分出勝負。
    沒有人的目光會注意這裡。
    葉葉城和潘說劍已經站到了尹小月的左右。
    布楚天能有今天的江山,他們兩個在這五年來浴血奮戰絕對佔了很大的功勞。
    武林中傳為一個大謎團的排幫幫主之死,就是他們兩個潛在長江江面下三天三夜後,沖
上了木筏連砍了二十六條人命後一劍斃殺。
    沒有人知道這個真相,除了布楚天。
    雖然他們都只有二十六七歲,但是幹這種刀口舔血的日子已經很久了。
    少說也有十年以上。
    他們相信這次的行動是最輕鬆的。
    不過是在眾人之間把一名女人帶走,而且還是一個很美的女人。人太漂亮,有時會疏忽
了許多事情。包括武功在內。
    潘說劍和葉葉城已經準備動手。因為,上頭迴廊中的房藏在和談笑對峙了一盞茶後,已
經忍不住要出手。唯一讓他們皺眉的是身旁的兩個人。葉葉城的身旁是蒲紅葉。潘說劍的身
旁是謝謝。他們不認識對方,對方也不認識他們,不過,相同的一個感受是,出手前的難道
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人想動尹小月?房藏出手。
    大拳頭王從上面掉下來的時候,簡直是一肚子火。
    氣勢可是,當他看到一排排陰森森的刀鋒只離腳底板兒不到一尺時,可差點哭出來了。
    包慘的是,那個叫做「紅娘」的大毒蛇最少有三條竄到了面前來。
    這簡直是要哥哥我的命嘛!
    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都在看,心裡也輕鬆了些。
    因為,只要有人流血有人死,那些紅娘毒蛇便一窩蜂的竄咬了上去。
    當然,少了這項威脅以後,他們要逃脫的機會總是比現在多了許多,所以他們靶謝姓王
的下來湊熱鬧。
    人家心中感謝,王大公子的心裡怎麼想?
    他可是用力的到刀鋒上,同時雙拳很用力的打了出去,或許有些事你不相信。
    但是眼前的事實,卻讓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一輩子也忘不掉。
    利銳突生的刀鋒竟然斷碎的讓王王石踩出兩個足印來,這還是小事。
    包可怕的是那些紅娘毒蛇的遭遇。
    三大公子的拳頭到了蛇口之前,那本來是剽悍似箭的蛇身一下子軟了下來。
    接看,王王石的拳頭一打,可是在半空中叫這些毒物崩了個粉身碎骨。
    怎麼一回事,難道這小子會妖法不成?
    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呆傻傻的看著王大公子東一拳西一腳的把劍鋒腸平了。
    蛇也殺完了。而且。送打了個大哈欠,困道:「他奶奶的黑修羅老混蛋,送有有樣一點
的東西三暗道的深處,黑修羅陰惻惻冷哼道:「小子別得意得太早,那只是開胃菜而已|
哈……想出這條冥王道,就得通過九關十劫!」
    九關十劫?
    東方寒星一歎道:「我們才算是過了三關!」那道幽幽邈然的聲音又自通道底端傳來
道:「再下一叻是r吼太極鬼紉身陣]「嘿嘿古想不想試試?」放屁?「王王石叫道:「歐
陽弦響,你去看看!」
    「叫我去看看,你以為你是誰?」
    歐陽弦響冷冷一哼,方挑眉,人家王大公子可有話了道:「喂|你怕什麼!反正在這兒
要死也是死三個,又不會叫你一個人獨走黃泉路!」
    說也奇怪,那歐陽弦響還真的一無往前走。
    緊隨後頭的是東方寒星和王王石。
    一行三個邊走邊看,千來步走了過來也沒啥事。
    怎的,難道是失靈了?心頭方想,事兒可來了。三個人的腳下忽的冒出一團圍的煙來,
一下子便罩了這段的通道滿滿,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煙有毒!」東方寒星警告。
    煙是有毒,更毒的是沒頭沒腦殺來的刀、劍、槍、戟。
    王大公子避開了一把刀、一挺戟,方是伸手用力一拉要把人扯了過來。
    沒想到,竟是扯來一條手臂。
    手臂雖,可沒血。
    不但是沒血,那手臂還能自己動得。
    邪門!王王石大叫了一聲,左閃右避的,只見不時冒出了一條腿踢來,一把刀只有一條
手臂的砍來,甚至還有那個單單一顆頭張嘴咬來的。
    真他奶奶的「亂太極鬼翻身陣」!
    王大公子在這頭忙得不亦樂乎,另一端的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也不太好受。
    眼前的陣仗,分明是茅山道法中至上一層的「迫心」異術,這被「刀」砍了還真會死人
的哩!
    三個人這番生死一線間折騰了下來,歐陽弦響終於一歎,不得不拿出他們風陽世家約二
一大鎮世寶來。
    歐陽世家以收集天下古董聞名於世。
    而在他們家傳三百年的異寶之中,有三樣是生死關頭才偶爾一用。
    歐陽弦響的身上就有其中之一鎮魔琴。
    這琴不過是拇指大小,奏彈時則是放入中以內力氣機引動弦醬,發出奇異的音嘯來。
    他暴喝出手,逼退了來擊約兩條腿、一顆頭,迅速將那釵魔放入了中,迅速以氣機催
動。
    利時,一聲高拔清越自他中來。隨即而至的,是一串串的樂音響起,還真好聽。這音符
有若松濤湃湧,似和風大地,一聲一音的將眼前這種中邪異術逼退。
    同時,霧煙也為之越來越輕越淡。
    半炷香的光景,一切豁然開朗,全不見那些鬼東西。
    「好|」王大公子拍掌道:「想不到歐陽老弟也會有這般風雅的玩意兒可弄!」
    歐陽弦響瞪了他一眼,誰跟你稱兄道弟?他話還沒罵出來,人家王王石已先沖看東方寒
星道:「這回該你先走了吧?」
    東方寒星能說什麼,只有憋一肚子氣一直往下走,前後約莫走了五丈遠,正狐疑怎的平
安無事?
    忽的,黑修羅大笑傳來道:「三位,棺材已經準備好了!」
    弊材?
    第三個彎兒一轉就看見了。
    「這是啥屁?」王王石仰首看看大叫道:「好大的棺材!」
    真的,好大的棺材!眼前這棺材是用大理的花岡石所建,高就有一層樓那般矗立看。
    至於寬可幾乎滿滿的堵住了去路,只留下一線側身可以擠過的通路。
    開玩笑,那個不要命的才會去擠那道羊腸小徑。
    萬一這石棺能動,一挺就扁了。就算不能動,上頭有人丟個什麼下來,想不活命都不簡
單。
    黑修羅在笑,冷森森的道:「三位,請看後面地上!」
    後面地上?王大公子一回頭就叫慘了。
    人家已經遇過,而自己是第一回撞上的大熱桐油從四壁「噗嚕噗嚕」冒著泡追上來了。
    偏偏這兒的地有點斜,來的速度還快呢!王王石看了兩位同伴一眼,歎道:「我們能不
走嗎?」這個屁問題的答案是:「不能!」
    房藏這一同出手可是全心全力,完全發揮到了極致。
    或許,他不如當年的老鬼。因為心不同。他還有兩隻手,而老鬼卻真的無臂。
    但是雙掌兩道光芒自他的背後騰起,絕對是駭人的。
    尤其他更可利用的是完全的兩手。談笑就在對方的刀彈起,雙掌扣出的同時,他一個身
子也如風輪般轉動躍身到了半空中。臥刀已呈一片光華流轉在手。
    沒有人知道這次的臥刀將會是什麼樣子。
    人們只見談笑的身子越轉越快,猛可裡一抹刀光自旋轉的身影中奔射出來。
    談笑出刀!
    同在這個剎那,蜈蚣也出手。
    不止蜈蚣,蒲紅葉和謝謝、潘說劍和葉葉城也都出手,目標同一個人。
    尹小月!
    蜈蚣想到的方法是,他把一種很細有螺旋騅紋的毒針,由他身前這人開始,自頸背後最
軟的部位吹透。
    針細,所以透穿的一剎那沒有血,也不會慘叫。
    有螺旋紋環,用機括彈出去時的速度和力道在透穿三個人之後並不曾損失太多。
    他相信,一切的行動絕對沒有人會看得見。
    至於位在尹小月身旁左右的那四位朋友可就熱鬧了。
    他們不想驚動尹大美人。
    所以,一個對一個的是垂在袖裡的手掌緊扣較勁。
    不明白的人從後面看來,以為葉葉城和蒲紅葉是好朋友,當然,也會以為謝謝和潘說劍
的交情很好。
    他們都沒有動。
    動的是蜈蚣的飛針和談笑的刀。
    臥刀在眾人訝異不信中,自凌空迴廊而來。
    誰都不知道談笑這麼做的目的在那裡,但是談笑他自己知道。
    因為他看見了光芒一閃,自尹小月的背後來。
    因為,午時剛過的太陽在天頂正中反耀毒針。
    臥刀已旋展到最長。這長度出乎每個人的意料之外。
    它竟然可以達到一丈又半。
    「叮」的好輕脆的一響,臥刀最前面三節鋼片垂下,正好貼在尹大小姐那一弧絕美天下
的頸背。
    也正好貼住那根螺旋毒針的針尖。
    談大公子的雙腳落地,第一句話是:「你又欠了我一命!」
    說看,笑得可真樂。尹小月剎時在上千人的目光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臉紅看,聲音也
小了,道:「你……雙腳落地,輸了!」
    這是規則。
    一梅姑娘在上頭的表情實在有夠難看。
    尤其何平安大聲的宣佈道:「第一戰,房藏獲勝!」
    談笑這廂更樂了,一拉尹大美人的手,道:「何必站著,到那兒坐在椅上看杜老弟大展
雄風吧!」
    這可真是眾目睽睽,那尹小月一顆芳心也不知怎的慌亂了起來,任叫郎君握著手走到了
椅前,雙雙落坐下來。
    剎時,慕容春風的雙眸似火,熊熊的燒著。
    另外一個瞪眼的是杜三劍。
    「好小子,把責任全交給哥哥我啦!」他抱怨歸抱怨。還是提了劍飄身上了迴廊。
    對面,宇文磐早已抱臂在胸,冷冷坐於欄杆上等看,兩人相對了一眼,著實沒啥話好
說。
    那個宇文磐沒有動,咱們杜三劍索性也不動。
    兩個人可是耗上了。
    下頭這端,房字世家的房藏公子舉步走到談笑的身旁坐下,頭是望看上方,不餅嘴可是
朝談大公子說話,道:「你我一戰並沒有結束。」
    「不過,勝負已分!」
    「我房某不要這種勝負!」
    「是嗎?可惜人家宣佈了……」
    「嘿嘿!」房藏一哼,笑看轉頭過來道:「我們還可以一戰。」
    「何必?」談笑搖了搖頭,道:「沒仇沒恨的。」
    「是沒仇沒恨。」房藏站了起來道:「可是我們都是用刀!」
    他冷冷一笑中,又緩緩踱回了原位,便閉目養神了起來。
    上面的好戲沒開,下頭可是暗中不斷進行。
    葉葉紅對看身旁這位蒲紅葉冷冷道:「閣下是趙古鳳那一路的人~」「我是!」蒲紅葉
指上用力,淡笑道:「朋友大概是。來自布楚天的地盤了?」
    葉葉紅一哼,五指可一點也不放鬆。
    「你們的目的也是尹小月?」
    「彼此!」
    「看來是沒得談了了」葉葉紅冷冷一笑,若了那端的尹大美人一眼,嘿道:「不過,人
已不在這裡|」蒲紅葉沉默了片刻,嘿道:「行!以後是各憑本事。」
    剎那,雙雙同時縮回了手掌,同時也朝同伴打了個招呼。
    那廂的謝謝和潘說劍亦各自一振收手。
    「閣下指力不差,如何稱呼?」
    「謝謝!」謝謝淡笑道:「朋友,你呢?」
    「潘說劍!」
    「很好,日後有的是機會。」謝謝一笑,回頭在找方才出手要殺尹小月的人。
    那傢伙可是他們四個人的公敵。
    他們可不要尹小月死,因為她活著很有用。
    蜈蚣早已不見人影,只剩的是三具挺立的體。
    潘說劍冷目四下搜尋,偶抬眉。
    宇文磐和杜三劍已是雙雙出手。
    杜三劍的劍由左手五指間搭扣到右掌扣住劍柄彈酒一泓劍光出來,不過是眨眼的工夫而
已。
    他的劍這時可是十足十的正常。
    就好像你尋常在街上、在荒野、在酒樓裡碰到的劍客手上拿看的那種。
    宇文磐呢?他的兵器是什麼?
    江湖中一直沒有人聽過宇文磐用的是什麼兵器。
    只聽說過他殺人。
    這刻的宇文磐出手的是雙拳,乾乾淨淨的雙拳。
    他的拳勢很怪,相當的慢。
    雖然慢卻能一寸一寸的逼住杜三劍的劍氣不侵。
    而且,似乎有股氣機越聚越濃的逼壓對方。
    拳神理氣!
    宇文磐已練至了拳術和心境合一的拳神理氣?
    杜三劍緩緩移動看劍身,三度變招中已經發現了一點,拳並不是宇文磐真正的殺著。
    因為,眼前對方的出手並不精純。
    也可以說,宇文磐這兩拳來勢看似是拳神理氣的境界。不過卻有一段的差距。
    而這差距至少有兩處空門。杜三劍想到的是,宇文磐的空門其實是個餌。一個讓人出手
就得死的餌。耍劍杜公子心中正在衡量。這是一個很大的賭注,空門就是空門,如果他出劍
的速度夠快,死的還是宇文磐。對宇文磐而言,這當然是個很大的賭注。
    空門一處已夠,為何需要露出兩個?是不是他也想奮力一搏?宇文磐可不是這麼想,而
是他已經欲罷不能。杜三劍的劍氣遠超乎他的想像之外的強。原先他是想借一處空門施出殺
手絕學擊敗對方。而今卻是硬生生的叫對方又逼出一處空門來。這可沒有把握可以百分之百
的穩操勝券。對於只有一半成功機會的事,他不想押下去。終究是能叫慕容春風賣命的事,
我宇文磐何必做?他心中在打量看,方才尹小月之事必然刺激著慕容春風非得在今日爭戰中
求勝不可。
    否則,慕容世家以後如何立身江湖?
    宇文磐心中計算已定,沉喝中雙拳一沉猛出。
    這會拳頭打出來的速度可快了。
    他快,杜三劍的劍更快。
    幾乎就是放在那兒等自己的一雙手腕送上。
    宇文磐長笑中暴身而退,杜三劍的劍追至。
    一退再退,一進再進。
    兩道人影急竄,已是到了死角。
    宇文磐冷笑,雙拳轟然一股氣機略阻來劍,足下則「砰」然碎了迴廊一洞下墜。
    倏忽,已是落地。
    杜三劍贏了這一戰,這過程好快,簡直是目不暇給。
    「好!」上千個人在瞬間喝采起來。
    「好!漂亮!」一聲接一聲,不得不為方纔的一戰鼓紅了雙掌,那的確是精彩絕倫。
    杜三一劍躍了下來,朝眾人抱拳了一圈,踱回了談笑面前,朝旁兒的鄺寒四道:「鄺朋
友,露一手。」
    鄺寒四這廂很勇敢的站了起來,自個兒打氣道:「好|鄺某人今天非好好露臉成個名不
可!」
    他說著往前走了兩步,瞧見趙古鳳在見證大位上冷冷望來,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栽倒。
    這時每個人的心情都輕鬆了許多。
    誰都認定秦妙棄只稍一根小指頭就可以把鄺寒四收拾掉,因為稍早的一戰裡,秦妙棄已
經表現了可怕的武學造詣。
    前一戰,秦妙棄的對手是耿落落。
    雹家的長槍在江湖中是一絕。
    但是,在秦妙棄的面前卻像小孩子的玩具。
    沒頭沒腦的,一把長槍飛離了手。
    妙棄,的確是妙棄。
    沒有人看清楚他是用什麼法子叫耿落落丟掉了長槍,不過,每個人都覺得他的名字取得
好極了。
    現下大夥兒可是抱看看戲的心情,猜想那個鄺寒四公子可以撐幾招後才被人家從上頭丟
下來?
    這廂秦妙棄先騰身上了迴廊,那鄺寒四似乎在下面打量了一番。
    總算「呀呀」大叫,慌手忙足的一跳,堪堪「落」了上去。
    落,是因為上去以後著地的樣子很難看。
    可有不少人笑了起來。
    談笑沒有笑,不只是他把鄺寒四當成朋友。
    包重要的是他的結論:「秦妙棄會敗得很慘!」
    尹小月一隻妙眸訝異望來,道:「什麼?」
    「一招|」談笑道:「一招就分勝負!」
    上頭那鄺寒四話兒不說,招呼不打,「呀呀」怪叫中衝上前去,雙手像母雞在飛似的亂
抓。
    秦妙棄沒有動,看看鄺寒四衝到面前,兩手落下。
    他依舊冷笑著,想隨手一格。
    錯了!
    秦妙棄的心沉了下去。
    他雖然是隨便出手,但是最少有六種變化。
    他一向很小心,也不看輕任何人。
    但是他這次大錯特錯的是,鄺寒四的武功本來就比他高,而且高出大大的一截。
    秦妙棄只覺得全身一麻,連回手的機會也沒有,便叫那位貌不驚人的鄺大公子重重的摔
到地面。
    這剎那,所有的人全忘了鼓掌。
    只有兩個人例外,談笑和杜三劍。
    因為,鄺寒四是他們的朋友。
    朋友的意思就是隨時準備為他喝采。
    「第三戰,鄺寒四勝!」何平安的聲音有些兒不正常,他可不相信這是真的。
    但是殘酷的事實讓他差點掉了魂。
    難道是秦妙棄的輕敵?還是姓鄺的走狗運?
    下一戰,是慕容春風和冷無心。
    談笑站了起來,有些兒皺眉道;「王大拳頭怎麼還沒回來?」
    杜三劍也擔心道:「怪了!難不成溜去睡了?」
    他們知道不是,所以談笑要去看看。尹大美人也站了起來,道:「我跟你去了」杜三劍
笑了,談笑也笑了。
    但是,有一男三女在冒火。
    布香濃和一梅姑娘的臉色可真是沉到了家。
    尤其是布大小姐,吵著她爹道:「爹,不好看,我想回去宅院了。」
    布楚天在笑,神來居大院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捉住了三條大魚。如今談笑和尹小月再送上門,那豈不是完美極了!
    所以,他伸手點住了女兒的穴道,笑道:「叫你別來偏要,來了又吵看要走,不成!」
    布香濃連啞穴都被點住了,還能說什麼?
    她只有憤怒的眼睜睜看著談笑和尹小月離去。
    簡一梅也很憤怒。打從談小子半途不戰而退,而且還救了尹小月開始,她就一直很憤
怒。現在人家還成雙的走了。
    她可比較自由,對著蔡布相道:「我不舒服,想進去歇一會兒。」
    「好,好!」蔡老闆舉頭看了一下太陽,連點看頭道:「今天兒陽烈,姑娘先進去歇會
兒好,免得::」話沒說完,人家已頓腳進去了。
    布香濃憤怒,簡一梅憤怒。
    可是她們兩個加起來可沒慕容春風一半的怒火。
    咬牙切齒中,他已瘋狂的朝冷無心出手。
    □□□
    這條石棺路真他奶奶的難過。
    王大公子跟在東方寒星後頭,忍不住開罵道:「是那個缺德鬼他孫子想到了這絕子絕孫
的方法?」
    「別抱怨了行不行?」走在前頭的東方寒星本來已夠提心吊膾的,隨時背後王大拳頭大
聲的罵一句,會嚇死人的。
    「不罵夠本行麼?」王王石怒看又開罵了:「那個屁修羅就只敢縮頭縮腦的玩這些,跟
那個杏花閣的龜男一樣。」
    這回東方寒星真的受不了了,回頭叫道:「喂!你講話別噴得人家一脖子口水行不行
+。」
    王王石可怪叫了起來,指看前面道:「小心!」
    小心?東方寒星心頭一緊,扭頭看去可呆了。
    前面直挺挺的一具僵不知打那兒冒出來的。
    而且很詭異的是,那鼻孔還不斷的冒著藍煙。
    絕了!
    這會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行。
    先玩玩再說了,東方公子心中一陣主意,彈指兩點寒星打了過去,「噗噗」的穿透前頭
僵的衣袍內。
    人家可晃也沒晃。忽的雙臂一舉平伸,「刷」的十指裡冒出了利鋒十支湛藍,是有劇毒
的。
    三個人這廂探頭看看,一個念頭方在轉,那具僵已經急竄滑了向前來,媽呀!
    這狹道這般窄,如何個退法?轉身是不可能,唯一的方法是倒退。
    這一退三個人可得配合得好,否則一個踩一個,到時可跌得很難看。
    且看眼前那具僵「嘩啦啦」的撞來也就罷了,偏偏設計這鬼屁地方的傢伙愛作弄人。
    兩旁一面是牆壁峰嶸尖銳的山石刮人事小。左邊這大石棺冒出來的倒鈞這才累人。
    而且,可不只是上頭而已,連腳跟部也有。
    衣服破了可以再買,腳筋斷了可沒地方去接。
    王大公子罵道:「喂!前面的你想點法子行不行?」
    眼看他們就快退了出去,而外頭的桐油可熱哪!
    東方寒星這時已是一身的傷,大大歎了口氣,道:「看來本公於不用點狠的是不行
了。」
    他一彈指,但見一顆好小的黑丸子擊了出去。
    丸子雖小,火炸力可夠。
    「轟」的一大響,把眼前這僵炸了粉碎。
    這時最後頭那個歐陽弦害的腳跟就差那半寸便要叫桐油給滾熱了。
    王大公子吁了一口氣,罵道:「叫你早點弄出這玩意見來免得大家受苦不好,藏個
屁!」
    東方寒星真想回罵了過去,不過話兒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
    因為眼前還有僵,而且是一具接一具的由石棺裡滑了出來,伸直了兩臂跳出十指的湛藍
毒刀衝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6:20

第05章 漁唱  
    王王石一雙眼珠子在東方寒星的後頭看了過去,忍不住又口沫橫飛大叫道:「他奶奶
的,那裡這麼多屁東西?」
    東方公子一肚子火,又偏過頭叫道:「喂!講話就講話,別颳風下雨好不好?」
    說著的時候,最前頭那具疆的十指利刃已深湛湛發著藍光到了身前半尺,王大鮑子又怪
叫道:「後頭!」
    東方寒星回頭的時後,人家的十根鬼指已貼到了胸口了,這回可真的要了他東方公子的
命了。
    敝事兒可發生了,那具疆利鋒十指觸到了東方寒星身上,像是受到一股強力波扁似的反
彈後撞。
    痺乖,三個人耳中只聽到「啪啪啪」的一串響,那具疆最少撞貼了三四具後頭的「同
伴」。
    「了不起!」王大拳頭叫了起來,道:「閣下是用啥招式把那些鬼屁玩意兒整治的?」
    這當兒,那幾具疆又像在機關的拉扯下恢復了正常,一具具的排列好再度沖了餅來。
    落眼過去,這會可是有了變化。
    眼前這些「東西」不再是平行的滑衝過來,而是一蹦一跳的,活脫是傳說中疆的樣子。
    包絕的一點是,落到了地面後「腳」忽然不見,縮到了那一襲外罩的依袍裡面。
    絕了,這會可是有模有樣的上、中、下三路。
    偶爾三具疆疊在一塊兒,十足十的有趣又要命,東方寒星在苦笑。
    這會他可不客氣了,等到最前頭的三具疆疊成一處到了面前,他又弄了個法子讓它們暴
然後退。緊接是,右指速彈,便是一串的轟然嗤炸好響。
    那東方寒星像是挑准了時機,猛的提氣向前三步,右肩上一用力撞翻左面的石弊。
    丙然露出了門戶來。
    後頭的王王石和歐陽弦響動作當然不慢,拔了腿就閃身進入其中。
    王大公子這會兒可豎起拇指,讚道:「東方寒星,你行!」
    東方寒星笑了笑,或許是一起歷經生死的關係,三個人之間也算是比較親切了起來。
    「你告訴我怎麼踢平那些劍毯,拳殺紅娘毒蛇……」東方寒星道:「我告訴你怎麼整治
那些疆的。」
    王王石大笑道:「可以,不過,歐陽小子也得說個他那玩意兒是啥?」
    歐陽弦響一笑中,先取出了那個鎮家寶,道:「這物名稱『鎮魔琴』,利用樂音的波動
力量擊破茅山術。」
    那是一種物理原理。
    在那個時代,只知其所以不知其所以然。
    王大公子笑著,點了點頭道:「哥哥我腳底和手肘上部有軟甲冑,不但可以屁毒物過水
火,而且對於刀、槍、劍、戟也大有抗禦的功效!」
    「原來如此!」東方寒星一笑,道:「在下是對機關之學、五行生剋落有研究,方纔那
些疆俱是利用鋼線暗中牽扯,如果找到樞紐,自然容易干擾……」
    他大笑中取出了一顆略似鵝卵之物,黑幽幽的沉重重在掌,笑道:「這是天山磁石,經
年在高山上受雷擊打而產生了異力,對於機括破壞大見功效!」
    那也是物理原理。
    在強力雷電擊打下,金屬會產生磁性的效果。
    王王石點頭讚道:「看來你們洛陽四大公子是各有其能,不愧是雄踞一方揚笑天下的名
人!」
    歐陽弦響淡淡一笑,道:「王石雙拳杜三劍,談笑天下人俱知。三位又何嘗不是翱翔江
湖的英雄人物?」
    他們三個在這廂說得可樂,暗裡控制全局的黑修羅顯然已被激怒。
    這幾個小子一關過一關,簡直不將神來居大院的奇門機關放在眼裡,現在,他決定不再
玩下去。
    陰惻惻的笑聲在這石棺四下迴響道:「三位好好的談天說地,神來居的大晏就要上桌
了!」
    王王石大大一哼,叫道:「又是啥屁東西?」
    「嘩啦」大響,上頭的那頂棺蓋可露出了一個個的洞口,大力的往下壓迫而至。
    下頭的王王石、東方寒星、歐陽弦響可是連考慮的機會也沒有,三顆腦袋能躲就躲的恰
恰好穿過了洞口。
    弊蓋還在往下壓,而且,洞口也為之一縮。
    三個人彼此苦笑對視中,唯有坐了下去。
    這好,簡直就像人家大宴上頭那道猴腦名菜似的,三顆腦袋叫人家緊緊的錮在那兒。
    脖子是勉強可以動,所以當黑修羅大笑的由黑暗中走出來時,六道招子全望了餅去。
    「我在想是用煎、烤、煮、炸呢?還是用燉、炒、浸、切那一樣來得好?」黑修羅的聲
音很冷,一點也不像開玩笑,道:「三位都很有名,我相信這顆腦袋玩起來也特別不同!」
    黑修羅大笑了起來,眼前的情景著實是個大成就。
    談笑尹小月從後花園裡竄進來的時候,可覺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異的氣氛。
    「這兒有點怪!」談笑皺眉歎氣道:「我想大概是有人準備來歡迎我們了!」
    「談公子是聰明人。」秦妙棄竟然也趕了回來,露齒笑道:「看來,今天本宅院裡還來
了不少朋有!」
    談笑嘻嘻一笑,道:「已經有人來了?」
    「當然!而且還三個!」秦妙棄歎了一口氣,道:「只不過現在他們全變成了猴子。」
    猴子?這是什麼意思?談笑雖然不明白,不過最少知道那位王大拳頭很難過。
    幸好,最重要的一點是,那小子還活著。
    尹小月淺淺一笑,絕姿容的美靨似乎讓秦妙棄呆了呆,佳人朱唇輕啟道:「秦鮑子的意
思是要讓我們參觀參觀?」
    秦妙棄楞了楞,淡笑中有股「豪氣」,道:「兩位若是有興趣,可以跟在下來!」
    尹小月娉婷的一福,道:「公子請帶路!」
    她這廂溫柔好言,人家秦妙棄一時像昏了頭似的,果真帶路在前頭大步的走開。談笑這
廂笑了一聲,朝尹小月嘻著臉道:「人漂亮還是有用的多!」
    尹大美人竟然臉兒一紅,哼了一聲,又羞又喜的道:「快跟上了!」
    前頭的秦妙棄帶著兩人三轉兩拐的,又到了「布楚天居處」那間雅致屋舍之前,由迴廊
指了指過去。
    他一笑道:「王公子和東方、歐陽兩位公子就在那間屋舍內,兩位不是要去看看?」
    話兒可有著一股譏誚。
    「如果去晚了,變成死猴子時可一點也不好玩了。」
    談笑嘿的微笑著,點點頭道:「從這兒到那間屋舍之間大概有什麼機關吧?」
    秦妙棄楞了一下,笑道:「秦某告訴你『有』,難不成談大公子就打退堂鼓了?」
    「這怎麼可以?」談笑歎了一口氣,搖頭道:「誰叫那個姓王的是哥哥的好朋友!」
    秦妙棄沒有說話,他就看著談笑的行動。
    十足十的他相信,這地底下的機關無論是誰進入了,不是死就是被折磨的半死拖出來。
    談笑一笑中跳了起來,他的面是朝向那間屋舍。
    但是,身子的去勢卻是奔向秦妙棄。
    他的動作很快,秦妙棄雙掌出手相格的時候他又拔身再高兩尺,緊緊貼上了屋簷。
    真正出手的是尹小月。
    尹小月的一雙絕美柔荑顯然讓秦妙棄吃了一驚。
    就如同稍早鄺寒四讓他大吃一驚一樣,前面擊來的身影我們秦妙棄天令主相信已經採取
好了最完美的應對。
    卻沒想到的是,人家赫然自背後點了自己四處穴道。
    秦妙棄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已然叫談笑探手一抓,雙雙往屋舍前的草地落去。
    「嘩啦」一響,地翻天覆中可全掉了陷下,尹小月也不稍慢,一個拗身亦緊緊的追落。
    忽然,三個人全到了地底下,踩在一灘已經退冷的桐油上,黏得靴底、褲腳油膩膩的。
    談笑看了看四下,笑道:「看來王某某曾經在這兒大展雙拳雄風!」
    秦妙棄一哼道:「你待會兒真的可以看到三顆腦袋啦!」
    「有趣!」談笑朝尹小月笑道:「快去看看吧!」
    尹美人的雙頰微紅,輕輕一點螓首,便是三人六腳一個接一個的往前走去。
    沒個百步,拐了兩個彎兒可真見到三顆腦袋啦!
    坐再腦袋之前的,是個黑大漢冷嘿嘿笑著。
    正正好刀鋒一線橫在三顆腦袋的脖子之前。
    這可真怕那黑漢子一個大笑蹬腳,不小心一踢,這柄鬼頭大刀還真會切下那三蚌倒楣鬼
來。
    刀在大漢的身前,在身後有四個怪形怪樣的人。
    一老翁披落的長髮不是雪白,而是殷紅賽火,他靠在一尊和他一樣大小的酒葫蘆上,沉
嘿嘿笑著。
    大酒葫蘆的中間部份還突伸出個小葫蘆,一拔開塞子便洎洎的冒出酒來用嘴接著喝。
    「大葫蘆公?」談笑訝異道:「想不到你這個紅髮老怪還沒死,真是禍害遺千年!」
    那個大葫蘆公冷冷一哼,對著身旁那名胖得像顆球似的老婦人嘿嘿道:「老伴,有人咒
我們早死哪!」
    他身旁這個老婦人一雙眼兒閉得緊緊,不知道是不是肉太多了擋住眼珠子,還是怎的,
冷肅怪笑了起來,道:「我聞到年輕人的味道了,嘿嘿嘿,好味道,好味道!年輕人最補
了,尤其是那些年輕的姑娘,哈……」
    尹小月臉色一寒,冷哼挑眉道:「久聞江湖中在十五六年前有個吃人鬼婆,就是你這惡
婆娘了?」
    「哈……罵得好,罵得好!」在吃人鬼婆身旁,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矮方型的漢子,雙
雙同聲笑叫道:「吃人鬼婆最喜歡人家罵她,越罵越有力,吃起人來越上味!」
    這雙矮方漢子不但容貌相同,就是說話的聲音、語調,以至於面部的表情簡直分不出差
別。
    好像他們中間有面鏡子。
    「鏡子雙方」就是他們的名子。
    「想不到你們四個在這兒當差!」談笑看見那名黑大漢,歎了一口氣道:「閣下大概就
是那個惡名昭彰的黑修羅了?」
    「哈……不錯,老夫正是黑修羅!」
    談笑點了點頭,招呼那位只露出腦袋的好朋友道:「老弟,你幹啥這付難看的樣子?」
    王王石怒哼叫道:「有啥辦法?人家玩陰的,哥哥我一生光明正大,這種事那比得過人
家?」
    談笑搖了搖頭,拍了拍身旁的秦妙棄朝黑修羅道:「老黑,咱們作個交易如何?」
    「哈……交易?」黑修羅大笑了起來,道:「你不會笨到拿秦妙棄來換王小子吧?」
    尹小月冷眸一閃,哼道:「那有什麼不對?」
    黑修羅一雙深沉的碧眼閃了閃,嘿道:「修羅鬼道只有敵人沒有朋友,哈……除了布大
先生之外,誰在我們手中都是一樣。」
    尹小月冷冷一哼,道:「那布香濃呢?」
    「布香濃」三個字鑽入黑修羅耳裡,陡然打住了他的笑聲,沉寂得有若死神的呼吸。
    「小女人,你再說一次!」黑修羅的聲音恍如是來自地獄內的怒吼。
    「我可以救治布香濃體內氣機斷脈!」尹小月淡淡笑道:「不過,你得放了他們三
個!」
    黑修羅嘿嘿冷笑,打量著尹小月半晌不語。
    談大公子也嘿嘿笑了回去,道:「你不敢決定他們三個的生死對不對?是不是要等到布
楚天回來?」
    黑修羅鋼牙一挫,雙目暴睜道:「談小子,黑某人怒起來就算現下殺了他們三蚌,布大
先生也不會異議!」
    談笑哼道:「如果事關他女兒的生死,那就難說了。」
    就此一句,雙方四道眼光可死瞪得緊,氣勢自身上來充湃於秘道之間,呼吸間都可以感
受到殺機。
    老半晌,那黑修羅「桀桀」冷笑,挑眉道:「黑某人可以放心不管,不過……」他看了
下頭的鬼頭大刀一眼,冷哼道:「我後面這四個人的想法怎樣,黑某可不想干涉。」
    「行!」談笑身了個懶腰,笑開了臉,道:「葫蘆翁、吃人婆、鏡子雙方是四大惡,我
早想試試他們到底惡到什麼程度了!」
    秦妙棄竟然在這一刻笑了起來,而且還很放心似的吁一口氣道:「我保證你等一下就有
非常難看的臉色!」
    他說著的時候,大葫蘆和吃人婆雙雙由石棺蓋上飄了下來。
    露的這手輕功,簡直是鬼魅般足不沾地。
    「好!」談笑拍掌道:「真他奶奶的『鬼飄雙渡』的輕功,在武林已有十來年不見
了。」
    這門輕功心法大為不同的是,需要兩個人同使。他們彼此間以內力氣機相互激湯,使得
雙方的腳下不斷盤旋著一股「氣」。
    剎然見了,還真以為碰上了鬼物。
    尤其是一個紅髮童面,一個是陰沉怪婆,嚇死人了。
    談笑嘻嘻笑著,忽然伸手一拉身旁的大美人,低聲說道:「這兩個老傢伙的內寶心法一
致,自來搏殺同心。不過,碰上咱們可倒楣了!」
    尹小月的小手兒叫談笑這一握,心頭熱上了臉頰,輕哼道:「你打算個怎麼破法?」
    「他們有『鬼飄雙渡』,咱們可有大自在心觀無相波羅密神功……」談笑笑了起來,
道:「正好是佛來降魔!」
    尹小月眼眸一閃,又羞臊了起來,道:「可是……他們可有著數十年合作的經驗!」
    這點很重要。
    江湖中日日生死搏殺,經驗往往是勝敗一線中不可或缺的一點。
    「怕什麼?」談大公子大笑著,有一種男人飛揚的神采,道:「心若有靈犀一點,千古
不笑剎那短!」
    這話語多雙關,聽得尹大小姐心中甜甜的,但是,王大公子歎了又歎,道:「喂!生死
關頭多做事少說話可不可以?」
    歐陽弦響也歎氣道:「他真是你的朋友?」
    「有時候不是!」王王石又歎氣道:「譬如說,這小子吃飯時從來不付賬的……」
    他們在鬼扯,人家葫蘆翁和吃人婆可是玩真的。
    但見驚鴻似的兩道人影竄前,伸出來同樣是乾枯無血的兩雙爪子。
    不但沒有血色,而且還是一個十指指甲殷紅,一個十指指甲慘綠,紅綠交揮成一片網,
好詭異。
    談笑和尹小月看了一眼,雙雙彈起。
    王王石不得不有些訝異,眼前那對金童玉女的身法、韻律、擺動,甚制眼眸內的神采,
幾乎是一模一樣。
    包絕的是,談笑和尹小月的出手,簡直可以用「完美」兩個字來形容。彈指間,雙方四
道人影在半空中交擊。
    葫蘆翁那一雙爪子上是殷紅的指甲,猛然對著迎面來的談笑一縮一彈。
    十道紅影激射出去。
    他身旁的吃人婆一點也不含糊,兩排的綠光亦罩向尹小月而來。
    別看這是尋常擊打暗器的手法,緊跟著來的殺著那可厲害了。葫蘆翁大大一喝,兩臂一
開一便朝談笑抱來,怪!
    談大公子先是拗身側過了指甲十道,緊是見那葫蘆翁隨著兩臂錮了過來,他可不願抱一
個老頭子。
    雙拳化掌一拍,著著實實的扣住對方的雙腕。
    葫蘆翁冷冷一笑,一頭亂髮竟然飛了起來。
    咱們談大公子還沒搞清怎麼一回事,就叫這老頭子暴長的頭髮蓋了滿臉,雙眼只見一片
紅。
    棒端,尹小月堪堪避過了十道藍沉沉的指甲暗器,那個吃人婆已是張大了口咬向脖子
來。
    尹小月急慌中伸手一扣,捏住了吃人婆那圓肥嘟嘟的脖子,亂是溜手的不好掌握。
    猛可裡,沒料到一直閉著眼的這個鬼婆子會睜開眼來,大有玄機。
    吃人婆一雙眼招子被肉堆擋著,這一張開你猜發生了啥事?
    王大公子看了都會全身雞皮疙瘩的大叫道:「我的媽呀!」
    表婆子的一張「臉」竟然飛了出來,「啪」的一聲,貼上了尹小月的面孔滿滿。
    這等詭異的手法,當真是江湖中僅見。
    葫蘆翁殷沉沉的桀笑道:「老伴,咱們讓他倆,你身中有我,我身中有你吧!」
    吃人鬼婆尖笑回叫道:「好極了,一男一女陰陽最調和,我吃人鬼婆最愛吃這道菜
了。」
    丙然,葫蘆翁手上用力,一旋轉著談笑和吃人鬼婆旋打來的尹小月兩人在半空中猛撞。
    「我的媽呀!」王王石又大叫道:「談小子,你怎的不回手?」
    他問這話的時候,可是談笑和尹小月第二次相撞了。
    王王石奇怪是,明明是談笑扣住了葫蘆翁的手腕,怎會任由那屁老頭子作弄?
    葫蘆翁大笑了起來,殷惻惻的摔打著談笑撞向尹小月,邊朝王王石哼道:「小子,你不
明白是不是?」
    王大公子的確是搞不懂,不過,他知道那頭紅髮和那張臉皮必然大古怪。
    「哈……你大概猜得到是頭髮和臉皮的關係!」葫蘆翁得意的道:「不錯,這是昔泥一
神蠱主陰人麟留下來的八大毒寶之二的『紅禍發』、『無目臉』!」
    有這些東西?
    王大公子不知道,不過他看得到談笑和尹小月已經撞到第十三次,他歎氣道:「談小
子,振作點!」
    這一歎,果然有效。
    葫蘆翁和吃人婆沒有機會玩第十四次了。
    本來一直在咧嘴笑著的秦妙棄,好像突然喝下一大罐墨汁似的,眼都直了。
    在這種情況下,談笑竟然還可以出手。
    不但談笑可以,尹小月也可以。
    葫蘆翁先看到它那一頭寶貝的紅髮變成紛紛斷段的細絲,然後就感覺到自己被摔向了牆
角。
    吃人婆也好不到那兒去。
    她只覺的手上握著的尹小月兩肩頭變得空無一物,看到那張「無目臉」往下掉。
    然後,發覺自己的腦袋撞到牆壁時的聲音好大響。
    黑修羅的臉色大變。
    「你們用什麼方法可以解掉那『紅禍發』和『無目臉』上面疆陰蟲?」黑修羅實在不信
道:「從來沒有人中了這種蠱以後有那一條筋可以動的。」
    因為,中了這種蠱毒以後,全身硬得像疆。
    談笑和尹小月互視一眼,兩人的心中都有一股奇妙的感覺,這是密。
    大自在心觀無相波鑼密神功在兩人不斷撞擊的時候,自然而然彼此感應互助。
    一陰一陽,一乾一坤。
    乾坤定位,陰陽調和,這剎那心靈相通時互引所產生的氣機,在不可思議的時間內逼散
了蠱毒。
    也同一瞬間,他們出手敗敵。
    「好也!」王王石雖然也不明白,不過還是大叫了起來,道:「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勝
得漂亮極了。」
    東方寒星卻不得不承認道:「兩位露了這一手,簡直是可以留名武林史的大事。」
    王王石嘿嘿校著瞅了歐陽弦響一眼,道:「喂!你幹啥不誇個兩句?」
    歐陽公子苦笑了一聲,道:「我只要想到只剩下腦袋在上面,什麼事兒一點興趣也沒有
啦!」
    他說到最後一個字,忽然覺得頭上一陣風過。
    轉眼兒看去,只見那對一模一樣的「鏡子雙方」由石棺上躍了下去,方方正正的兩個身
體,朝談笑和尹小月猛瞧著。
    「他們剛剛的表現好像還不錯!」兩個人同時開口道:「能打敗那兩個老傢伙的人都不
算差!」
    「你看他們的訣竅在那裡?」
    「大概是利用某種方法相互以氣機幫助對方解毒。」
    「這麼說,他們聯手的話,威力會增加不少了。」
    「怕什麼,鏡子雙方的聯手才是天下第一!」
    接連四句,兩個人講的話不但一模一樣,而且聲調高低相同到產生合鳴的效果。
    那是一種玄功武學,不但可以惑人心神,而且對敵人的耳膜產生了極大的壓力。
    這種效果,和當年修羅大帝的「清音神功」差不多。
    談笑突然笑道:「原來你們這對傢伙是源自無月池!」
    「他知道我們的來歷!」
    「所以,一定要殺了他!」
    鏡子雙方同時動手,這回有了差異。
    一個自上三路彈殺而來,一個由下三路猛擊而至。
    他們兄弟其實是有名字的。
    一個叫方形,一個叫方正。
    這對兄弟的身貌就如同他們的名字,方方正正的很好笑,像是規規矩矩擊出來似的。
    不過,看他們的出手可一點也不好笑。
    方形和方正的速度好快,幾乎是來不及反應就叫他們兩個連續打著,足足在退後一十六
步中挨了有八十拳之多。
    全部都招呼在談笑一個人身上。
    這八十拳可不是娘們撒嬌的繡粉拳兒,捏著空心輕輕下。
    是結結實實的,好重手要人命的。
    這回換成談大公子飛了出去,撞到了牆上,「啪」的好大一聲,趴在地上不動。鏡子雙
方嘿嘿笑了,雙雙過去把談公擰起,又摔向石棺下好一大撞,死了?
    尹小月芳心一急,怒叱道:「好惡賊!」
    鏡子雙方同時調轉過身來,瞅著尹小月片刻。
    「這小女人漂亮極了!」
    「討回去做老婆不錯!」
    「所以,我們下手要輕一點。」
    下手輕一點?秦妙棄正想開口警告,自己就是因為輕敵才會落入人家的手中。
    可惜,鏡子雙方已經出手。
    他們的速度還是很快,也同樣是一上一下。
    不過,尹小月的「玄空大四化」講求的也是快。
    快的在剎那間變成四道身影。
    鏡子雙方顯然被眼前的事弄呆了,那一個是目標?
    這回兩個人猜的目標不同。
    既是不同,也就是有了空門。
    尹小月立即明白了一件事。
    這兩個方形的傢伙每次出手只能攻擊一個目標。
    否則,他們的拳便有缺點。
    鏡子雙方出拳非常快,是因為他們可以不顧一切的攻擊敵人,四隻拳頭飛出去的時候,
彼此互補著空門。
    這是他們能只求快而不求守的原因。
    尹小月讓他們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
    當秦妙棄看到鏡子雙方這對寶背躺下去的時候,只有一句苦笑,道:「為什麼男人看到
漂亮的女人,常常會以為她的肚子裡沒有什麼東西?」
    黑修羅在驚怒中抄刀站了起來,有如一座鐵塔。
    但是,這座鐵塔也有倒下去的時候。
    談笑等這個機會太久了,所以當他在石棺下遮掩著出手時,甚至掌心都滾著汗。
    臥刀化作一道橋,一片片的鋼片分成三十六個角度而去,剎喀全貼滿在黑修羅前身三十
六處穴道上。
    談笑出刀!
    「這招叫做『滿天風雲』!」談笑歎氣的爬上石棺,站到黑修羅驚怒的面孔前蹲下道:
「我想,天下沒有一把刀可以變成一片片半寸寬寸半長的鋼片,用貼的打到人家的穴道上,
所以……」
    談大公子下結論道:「你別生氣,壞了自己的身體,這其實是你的運氣。」
    天下的確沒有一把刀能做到這樣。
    就算昔年米凌自創的「陵峰斷雲刀」最多也只能殺人,天下絕對沒有一把刀全力施展
時,只點了人家的穴道而不殺人流血。
    除了臥刀。
    「你們兩位去那?」
    j問話的是王王石。
    被問的是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
    「回家睡覺!」這是他們的回答。
    同時,又問了一句:「你們三位呢?」
    「看戲!」
    「看戲?」
    「對!因為我們有一位姓杜的朋友正在跟人家搶老婆。」
    一陣沉默,東方寒星終於歎一口氣道:「小心慕容春風!」他看了尹小月一眼,繼續
道:「就算尹姑娘也可能不知道,那個慕容公子有幾招不為人知的殺手絕學!」
    談笑笑著問道:「你怎麼知道?」
    「我也不很清楚!」東方寒星雙目一閃,說道:「不過,洛陽四公子彼此間總是知道對
方比別人多一點。」
    他沒有明說。
    不過談笑他們都知道,所謂洛陽四公子其實暗地裡還是時常互探虛實,彼此較量。
    慕容春風怎麼將冷無心打下凌空迴廊的,在場中沒有一個人看得清楚。
    趙古鳳深皺雙眉,對站到身旁的蒲紅葉和謝謝問道:「方纔他那一招出手你們可看清楚
了?」
    「回王爺的話!」蒲紅葉歎氣道:「沒有!」
    趙古鳳嘿嘿一笑,冷哼道:「看來是不能小覷這個慕容春風!」
    謝謝和蒲紅葉互視一眼,低頭道:「王爺,要不要小的去試試他?」
    趙古鳳虎目一閃,看向布楚天一眼,搖頭道:「嘿!那個布老賊大概也很吃驚,咱們不
動!」
    布楚天的確很吃驚方才慕容春風的出手。
    從他這個角度看,最後一招都該是冷無心佔了上風。
    為什麼在最後的變化裡,卻是冷無心訝叫的被摔了下去?慕容春風到底用了什麼手法?
    他皺眉的看向鶴仙人,得到的答案仍然是一團迷惑。「慕容春風最後倒了下去,冷無心
掌握攻勢上前一拳。」鶴仙人苦思半天,方是歎了一口氣道:「沒道理在冷無心要打在慕容
春風身上時會震了一下!」
    就是那一剎那,慕容春風一掌結結實實的拍飛了冷無心,勝負立判。
    這時,何平安再踱大步的跨巷中央,朝著僅剩的四名決戰人道:「各位在經過兩戰之後
也相當的耗損,方才一梅姑娘特別提示下,剩下的最後兩戰留到明日舉行,四位今晚且好好
休息,以待明日之戰能輕騎過關。」
    杜三劍沒有意見,身旁的那位鄺寒四則舉雙手贊成。
    至於房藏,只淡淡一句話:「無論什麼時候,結果都是一樣!」說完,便傲然的大步走
了。
    慕容春風陰沉著臉站了起來。
    一梅君夢閣前在他和冷無心交手時已沒了簡一梅的身影,這是一種恥辱。
    冷眉對向何平安,淡淡的語氣道:「轉告一梅姑娘,明日戰後,慕容春風就帶她回慕容
世家。」
    聲寒,令得何平安為之一悚。
    好殘的殺氣,一雙瞳子裡有如要噴出火來。
    四周,上千個人紛紛離去,接頭交耳的議論匯成了好大一片的聲浪,一波卷一波,傳到
了上方。
    上方,君夢閣內佳人獨坐懊惱。
    綠綺和秋笛早已經避到外不敢吭半句辭兒。
    等了老久,綠綺略掀了珠朝裡頭瞧,可嚇了她一大跳,從小姐的銅鏡上反映,一梅姑娘
竟然是淚雙垂。
    這位人人傾慕的天下第一名妓,猶是守身如玉的一梅姑娘竟然也有哭泣哽咽的時候。
    綠綺大驚中和秋笛雙雙奔入,呼叫著:「小姐……」
    簡一梅苦笑的搖了搖頭,對鏡!
    不語。
    「小姐,是什麼事委屈了?」綠綺大著膽子,輕輕問道:「還是那兒不舒服了?」
    簡一梅還是沒有說話,一線朱唇閉緊抿著。
    秋笛也勸道:「小姐,我們是你的貼身婢女,有話就跟我們說吧!」
    這話可觸痛了傷心處,那簡一梅再也忍不住的低泣一聲垂下了頭。老半晌,方拭了拭淚
水,抬頭悠悠道:「你們知不知道,在二十三年前我已經許配給了一個人……」
    「什麼?」綠綺和秋笛都以為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
    簡一梅輕歎,苦笑道:「你們別訝異,這也是三個多月其我爹才告訴我的。」
    綠綺點了點頭,道:「不知道簡老爹有沒有說是誰呢?」
    「有!」一梅姑娘的淚又滑了下來,道:「他還說那個人一定會來參加招親比武大會,
而且以他的武功必然可以得到第一。」
    「那……」秋笛緊張的問道:「那個人來了嗎?」
    「來了!」
    秋笛吁了一口氣道:「這不就好了?」
    「可是……他中途棄賽!」
    「什麼?」綠綺和秋笛雙雙呆住,驚叫道:「那個人是誰?怎麼可以做這種事?」
    簡一梅搖了搖頭,道:「他不知道指腹為婚的事!」
    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既然對方不知道,簡老爹又死了個沒對證,再加上半途人就抽腿走了,事情要怎的了結
呢?
    綠綺和秋笛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那人到底是誰?」
    談大公子一張嘴張得大大的,笑不攏來。
    現在,他的旁邊坐著尹大美人,前面是王王石、杜三劍和這兒的主人鄺寒四公子。
    他們又到了鄺宅將軍府住著。
    談笑望著鄺寒四,嘻嘻道:「鄺大公子,原來你真是藏龍臥虎,真人不露相呀!」
    「那裡的話!」鄺寒四還是一付公子哥兒,沒一處正經的迷糊相,道:「在下只不過是
一時運來,趁著人家不備的時候把那個秦妙棄扔了下去。」
    尹小月嫣然一笑,搖頭道:「秦妙棄的武功我領教過,如果不是取巧,很棘手的。」
    她一頓,看了鄺寒四一眼,道:「所謂取巧,也得相當的成就,否則只會自討苦吃。」
    鄺大公子嘿嘿笑道:「別盡說著我,談談你們到布楚天的地盤上結果如何吧!」
    王大拳頭第一個歎氣道:「要不是哥哥我神勇在先的話,豈能讓談小子有當英雄的機
會!」
    「這句話我不信!」杜三劍搖頭道:「我只聽說人家談金童、尹玉女見到你時只有一顆
腦袋在棺蓋上。」
    王王石跳了起來,大罵道:「他奶奶的,哥哥我出來後本想狠那個黑烏龜三百六十腳
的,卻被這談小子拉開……」
    他喘了一口氣,又道:「而且尹小妞還真答應替那個布香濃悍蠻婆治好內傷才氣人!」
    「有啥辦法?這可是事先說好的事!」談笑歎了一口氣,道:「再說,如果不是這樣,
你們三個怎麼出石棺?」
    談笑和尹小月根本不知道機關的樞紐在那。
    就算找著了也不敢亂動,萬一完錯了豈不是終身的大憾事?
    鄺寒四可很有興趣的追問了一句
    :「那麼,尹姑娘什麼時後替那位小姐療傷?」
    「現在是什麼時辰?」
    「申盡酉起!」
    「那就對了,便是現在。」
    「現在?」鄺寒四看了談大混混一眼,訝道:「那你們怎麼還不走?難不成就是在這
兒?」
    「對極了!」布楚天在窗外後園中淡淡傳聲過來這道:「尹大小姐,你是不是可以開始
治療小女子了?」
    晚風正吹動滿目好情致。
    凝睇夕斜,一道頎長的人影獨立。
    布楚天沒有帶任何的手下來。
    因為,他來的目的是為了女兒的傷勢,而不是為了殺人,他也相信對方不會出手殺他。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信任。
    談笑大笑的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棋盤。
    隨著在後的,杜三劍、王王石和鄺寒四、端茶執壺的、搬桌抬椅的,一個個接著出來。
    布香濃小坐於亭下,妙眸凝視郎君,千種風情。
    步楚天回身,看著談笑手上的棋盤,雙目一閃,笑道:「好!談公子他日成就是不可限
量了。」
    談笑哈了一聲道:「下盤棋而已!」
    看起來是下盤棋而已。
    但是,氣勢恢宏,談笑自若的風範,正是自古以來成大業者所必備的條件。
    棋盤已置,入雙對坐。
    布楚天絕對沒有看女兒那邊一眼。
    既然來了,便一切放心交給人家。
    他深愛他的女兒,但是絕對做應該做的事情。
    治傷是尹小月的事,這是他們的約定。
    如果尹小月有了差錯,他會不顧一切的殺了眼前這些人。
    如果尹小月治好了女兒的傷,多少是欠了一點人情。
    縱使這傷是尹小月所狙擊,但是原則就是原則。
    已落
    !
    一黑一白交錯排置,緩緩間已經形成了氣勢。
    有的如龍磐,有的如虎踞,交插翻騰,各逞風雲。
    布楚天的手很穩,每一顆子的力道都相同。
    甚至,他的神情很祥和,讓眼前的四個年輕人差點錯以為是跟一位慈祥的長者下棋。
    布楚天的手穩,是因為他的耳朵。
    每一個出自女兒的呼吸,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尹小月的確是在用心治療,而且已到了最後關鍵。
    布楚天又落一子,耳朵卻傳來了兩道異樣的聲音。
    王王石是第一個站起來,朝牆外飛進來的兩個女人道:「姑娘,是來陪我們助興的?」
    「助你的大頭鬼!」來的是綠綺和秋笛。
    王王石聳了聳肩,道:「好啦!你們來幹啥?」
    「找談笑!」
    布楚天的耳朵一動,他聽出來布香濃的呼吸有點亂。
    不止布香濃
    !
    尹小月的呼吸也不平穩著。
    「找談小子?」杜三劍回過了身,笑道:「人家在下棋,有話待會兒說行不行?」
    「不行!」
    「不行?這麼霸道?」鄺寒四叫了起來,道:「喂!這兒可是我鄺某人的家哩!」
    「那又怎麼樣?」綠綺哼著叫道:「談笑,你聽清楚了,在二十三年前你已經苞我們小
姐指腹為婚了,言盡於此,再會!」
    她們說完就走,但是談笑和布楚天同時出手。
    目標是尹小月和布香濃。
    這兩個女人的嘴角都滲出了血,整個氣機已為之大亂。談笑按住尹小月的肩頭,急呼
道:「月兒,別中了他人的計謀!」
    另廂布楚天亦點著女兒的肩頭,道:「濃兒,只要命留著,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也可能
改變!」
    兩個男人各一句話,剎那讓兩個女人又平靜了下來。
    話雖然不同,但相同的是「情」。
    鄺大公子看著一切恢復正常,正吁了一口氣。
    冷不防,牆外翻入了十六道人影。
    好一排殺氣洶湧而來,是買命莊的人。
    當先的一個,正是「設計第一殺人技法」的武管命。
    王王石嘿嘿笑道:「喂!你這回的目標是誰?」
    武管命冷冷一哼,指著鄺寒四道:「他!」
    他指,杜三劍出劍。
    「叮」的一響,最少有三十根細如牛芒的細絲落地。
    「噯呀!好狠好毒!」王王石叫道:「這小子的命也有人要?值個多少兩銀子?」
    「五十萬兩!」
    「哈!五……十萬兩?」王王石大叫道:「那雇你們殺哥哥我和杜三劍的出價多少?」
    「一個三十萬兩!」武管命沉嘿嘿道:「現在,你的話問完了,可以到一旁去了沒
有?」
    王王石還沒有回答,後頭的鄺寒四好像對自己為何被殺很有興趣似的,急問道:「人家
幹啥殺我?是不是有人想除去了我到明天游雲樓招親大會時少了對手?」
    他這一問,可有杜三劍的事了。
    「我們從來不問理由!」武管命身後一十五名冷肅漢子迅速的蒙上了面,他依舊冷笑
道:「我們只問目標和價錢!」
    王王石忽然發覺事情很奇怪。
    眼前這個買命莊的二員外今天好像特別多話。
    這點很不合理。
    第二點,幹啥那些殺手要出手了才蒙面?
    他幾乎要問出來的時候,杜三劍忽然朝寒四公子問道:「你宅子裡有什麼貴重的東
西?」
    鄺寒四的臉色大變,道:「有一些是御賜的畫軸。」
    杜三劍看了屋房一眼,歎道:「除此之外呢?」
    「呃!還有幾樣傳家之寶!」鄺寒四大聲的給自己信心道:「不過,那裡頭都派有人守
著,武功不錯的。」
    杜三劍歎了一口氣,對王王石道:「大拳,這些人你看怎麼樣?」
    「什麼怎樣?」王王石瞪眼道:「如果你想上茅坑就快去,如果想拉個人作伴,把姓鄺
的一道帶走!」
    杜三劍真的帶著鄺寒四走了。
    武管命冷斥,身後一十五道身影彈起,奔殺!
    王王石當然出拳,打算好好露個臉當英雄。
    他可沒注意到,這個時候有一條人影滑了進來,無聲無息的潛到了亭子之畔。
    武管命是買命莊的二員外,也是殺手一界中的佼佼者,但是如果和這個人比較起來,似
乎差了一點點。
    蜈蚣!
    杜三劍和鄺四衝入屋內。
    杜三劍有一絲的訝異,發覺這位寒四公子的輕功很好,好到不會比自己差。
    似乎,這個鄺寒四比自己想像的要複雜的多了。
    兩個人這廂踏了進去,立即有兩把刀招呼了過來。
    但是,他們躺下來的速度也一樣快。
    一個是讓杜三劍的劍鞘打發,另一個則是莫名其妙的在鄺寒四面前躺了下來。
    杜三劍面前那個人是活的,鄺寒四身前那個人卻是死的。
    好驚人的殺技!
    杜三劍沒有時間去想鄺寒四是如何出手的,他只看到這位鄺大公子的表情冷肅,週身一
股前所未見的殺氣。
    好霸烈。
    鄺寒四轉頭過來,淡淡一句道:「這屋子內我一個人已夠應付了,杜兄弟,請到後頭照
顧亭子裡運功的四人吧!」
    屋子裡,前後左右最少有三十道殺氣。
    鄺寒四說他能應付,杜三劍竟然相信!
    他伸手拍了拍鄺寒四的肩頭,意味深長的一句話,道:「別造太多的殺孽,談杜王一生
都不殺人!」
    鄺寒四竟然讓杜三劍拍著肩頭,而且還笑著點頭道:「我們是朋友,所以我會記住你的
話!」
    蜈蚣全神貫住在他的手指上。
    十根手指頭正緩緩、緩緩的控制一個小木偶。
    那木偶的背後有幾條細得不能再細的線繫在蜈蚣的指頭上,他用力貫住,絲線硬時若
鋼,柔又似棉。
    木偶約莫半個巴掌大。
    它每走一步,足印就在亭子地面留下一個淺藍色的足印很淺,恍如是放晴天空的藍映下
來般。
    這時已是夕盡,小夜稍臨蓋住了一切的跡象。
    木偶沒有生命,所以沒有殺機。
    它一步一步的接近尹小月,那是蜈蚣的目標。
    不遠處的殺伐之聲,間或傳來王大拳頭打在敵人身上的脆響,夾著他老兄大呼:「過癮
極了!」
    木偶已到了尹小月的裙角。
    蜈蚣的時間計算的真好,一亭子留下的小腳印冒起了一股強過一股的藍煙,一剎那蓋滿
方圓七尺的同時,小木偶裡面的火藥在他內力的引動下爆炸。
    這威力,足夠將這亭子炸飛了一半。
    王王石驚愕的回頭,正好杜三劍也奔了出來。
    蜈蚣得意的笑了,想到自己這個妙絕了的傑作。
    可惜的是煙開始散的時候,他可看見有二男二女站在亭子外面相對,打量著自己笑著。
    尤其是那個年輕的男子,還問道:「那小子是誰?」
    「蜈蚣!」布楚天淡淡回道:「是宇文磐的手下!」
    蜈蚣還真嚇了一大跳,立刻用了十七八種方法又竄又跳連帶放煙丟暗器的竄出了牆去。
    現在,剩下的是武管事這邊的事。
    王王石笑道:「武二員外,你打算如何交代?」
    武管命淡淡一哼,道:「你能將我們如何?」
    他帶來的十五名殺手,已經躺下了九名。
    王王石歎道:「你還想作困獸之鬥?」
    「我?哈……」武管命仰首大笑,雙掌一拍,剎時,那些躺在地上的殺手全又跳了起
來。
    只是,方式有點兒詭異。
    那一十五明蒙面的殺手一排列到武管命身前,個個兩眼瞳子茫然無神,不像是有知覺的
人。
    布楚天一哼,道:「原來是苗疆的遷魂大法加上茅山的渡鬼橋!」
    「嘿嘿,有見識!」武管命冷笑道:「不過,知道歸知道,看你如何救得了自己才是真
的!」
    談大公子歎氣道:「喂!姓武的,反正你的目標也不在這兒,大夥兒談和算了!」
    「談和?哼!是你談笑的弟弟啊?」武管命竟然也會說笑話,道:「今天是你們阻止了
買命莊的生意,當然得貼一些上來……」
    他又是雙掌一拍。
    這廂可是有了事,但聽得一串街一串的呼嘯。
    那一十五名殺手全身骨骼隨著自喉中高吭的聲音而「格格」暴響了起來。
    沒片刻,每個「人」的骨骼好像七零八落似的,一個個身子全成了奇形怪狀出來。
    「小心這個鬼渡橋!」布楚天沉聲道:「他們的出手完全不合乎人類所能做到的極
限。」
    這聲警告的同時,一十五名蒙面殺手已動,好殺氣!
    王王石第一個不信邪,大步往前一邁,雙拳各自左右擊打一雙,「叭叭」好個兩響。
    眼前這對殺手的肚子、胸口陷了下去,有如彎曲的蝦子般,王大拳頭的震擊之力讓這兩
人的身子跳了起來,頭和腳幾乎碰成一塊。
    但是,還能攻擊!
    他們四織手同時盡力伸前,左右搭住了王王石的肩頭,剎那,又有兩明殺手陰沉沉的揉
身而來。
    那姿勢很怪異,有點重心不穩似的「偏」著跑來。
    掌上的匕首慘芒一閃,分別刺向王王石的太陽穴。
    尹小月這廂可皺起雙眉,說道:「真是詭異!」
    談笑看了杜三劍,苦笑道:「怎麼玩?」
    杜三劍也是一臉的無奈,道:「點穴可不知有沒有效?」
    眼前,王王石沉嘿了一聲,將先前那兩名殺手一拍一擲,撞向後來的那一對。
    又是一樁怪事。
    只見兩個人一撞,好像泥巴黏向泥巴似,後頭的那個只不過是頓了頓,再度衝了上來。
    布香濃這刻瞧著,眼珠子不時看向尹小月,她可不管現下的情勢如何,反正是非殺了這
個女人不可。
    當另外一十一名殺手衝上來,一片混亂中眾人紛紛出手相抗時,布香濃一個矮身竄到了
尹小月身後。
    她的右邊可有一道人影急速而至,陰沉沉的揮動手匕首,好似有深仇大恨般。
    布香濃輕叱,騰身越過了那明殺手,冷不防人家的身子倒拗彎下,竟是腦袋可以彎到腳
跟背。
    布香濃人在半空看了,心中著實吃驚。
    猛然的人家發動攻擊,就是這種姿勢沒有改變,全身彎成一個圓圈的彈起。
    邪門!
    眼見這殺手彈起了,倏的一挺身子刺匕首來。
    布大小姐冷笑一聲,此刻顧不得對尹小娟狙殺,右腕一抖一振,紅斷帶匹練飛揚的纏了
出去。
    她這一拂掃是拍向人家的雙眼。
    殺手挪身,紅緞帶再進,「啪」的一響中卷下了面罩來,正在這剎那,幾名鄺宅的家丁
執著火把出來。
    面罩不偏不倚的落到火把上,「嗤」的一脆耳燒響,濃濃的一股綠煙冒了起來。
    敝事可發生了。
    眼前這名殺手好比受到電擊似的大大一震,剎時動也不動的摔到地面上躺著。
    這可是個大發現。
    談笑嘻笑著讚道:「妙極人!」
    眾人這廂有了樣兒在先,一個個紛紛如法泡製,不過是轉眼的工夫,那十五名殺手便躺
了下去。
    尹小月堪堪收拾了最後一名殺手,噓出一口氣來,冷不防脖子上一緊,布香濃的紅緞帶
已然纏緊扣匝著頸,稍一用力便得血濺五步。
    另一端,武管命已是陰沉沉笑著,飄身出了牆外,猶飄聲過來道:「你們能護得了鄺寒
四一時,護不了一世!」
    王王石啐道:「去你奶奶的!有種留下來……」
    他喝,人家早已走了,這廂一肚子氣的回頭,可發覺每個人的表情都相當奇特。
    啥事了?王大公子立刻看到布大小姐的作為。
    「呀!喂!你這個人怎麼恩將仇報?」王大公子叫了起來道:「人家好歹救過你一
命!」
    布香濃冷冷一哼道:「救我?如果不是她,我會受傷?」
    談笑輕輕一歎,道:「布大小姐,你這是何必?說起當時在六台寺外」」ㄅ是你從背後
先對人家下手的……」
    「是又怎樣?」談大公子這一說話,布大小姐可蠻上了,道:「我那天出手還不
是……」
    她頓了頓,終於大聲叫出來道:「還不是為了想見你一面!」說著的時候,昂起首來直
烈烈的看著談笑。
    這話太直接了吧!
    在那個時代,說這種話的可真是「驚心動魄」,尤其是個未出嫁的姑娘對郎君在大庭廣
眾之下如此道著。
    布楚天苦笑一聲,踱步向前道:「濃兒,人的一生可以去競爭很多事,不過,原則永遠
是原則!」
    布香濃手指扯緊緊了紅緞帶,不依道:「爹,我……」
    「別說了!」布楚天回身,仰天淡淡道:「我們回去吧!」
    布香濃一顆心慌亂亂的,眸子投向談笑。
    真是千百情懷盡在雙眸中,無語凝噎。
    布楚天這廂一個翻身,已經落向了牆頭,依舊是背向著眾人對自己女兒道:「濃兒,你
不聽爹的話?」
    好一陣為難,那布香濃憤憤的收回了紅緞帶,朝著尹小月怒聲道:「尹小月,我們兩不
相欠,日後相見就是生死!」
    尹小月淡淡的轉身,淡淡笑道:「就依你的意……」
    布香濃臉色是寒到了底,瞅向了談笑愛恨交加道:「如果讓我確定你和那個簡一梅果真
有婚約,一定不會放過她!」
    她的話可真直接,說完揚身躍到了父親身畔。
    這廂布楚天總算是回身過來朝談笑等人一抱拳道:「今日一番棋,布某十年為如有如此
安適過,告辭!」
    談笑等人亦紛紛抱拳相送。
    今夜一別,來日相見真的只有生死。
    杜三劍一歎,看向屋舍的方向。
    一道人影,是鄺寒四換新了一件衣袍出來。
    是不是原來的袍服已經沾滿了太多的血?
    談笑嘻嘻瞅著鄺寒四道:「喂!裡頭少了什麼沒有!」
    「沒有。」鄺寒四還是那付公子哥兒的模樣,笑著臉道:「還好他們來不及拿走……」
    「是啥寶貝?」王王石熱烈的迎上前,拍著人家的肩頭道:「給我們瞄一眼怎樣?」
    鄺大公子看了杜三劍一眼,歎氣道:「你猜到我是誰了?」
    「差不多。」杜三劍苦笑道:「今天晚上的事情想一想大蓋是猜到了一半。」
    「另外一半呢?」寒四公子緊接的問了一句。
    「六天前的事!」接著的是談笑:「六天前,據說有一個人出手嚇壞了雲宇世家的雲中
陸公子,使得他道破趙古鳳那老小子的陰謀!」
    鄺寒四笑了起來,有一絲的孤寂,也有一絲的安慰。
    「我一生中從來沒有朋友!」鄺寒四仰首,一穹的星辰鋪排,跨著天際灑開。一種奇異
的笑意在他的嘴角漾起,道:「因為,我本來不相信人間真有情——友誼之情!」
    他望了望談笑,緩緩的又看向杜三劍和王王石,道:「你們住到了鄺將軍府來,我看到
了。」他笑了起來道:「而且,也把我當成朋友。」
    尹小月還是不明白,問道:「你的身份到底是誰?」
    鄺寒四笑了,有生以來第一回在別人面前顯露身份,說道:「買命莊的大莊主!」
    「什麼?」尹小月和王王石叫了起來。
    談笑和杜三劍已經猜測得到,倒是王大拳頭這會兒吃驚的一拍鄺寒四肩頭道:「好小
子,真有你的!」
    這是很「朋友」的招呼方式。鄺寒四覺得有一股溫暖。
    他們並沒有因為他是天下第一殺手而排斥他。
    朋友,永遠是朋友。
    鄺寒四淡淡一笑,道:「不過,現在的買命莊已不在我的控制之中。」
    一個買命莊的創辦人,為什麼已不再是買命莊的主人?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詭異的陰謀產生?
    鄺寒四在前頭走著,帶談、杜、王和尹小月由秘道進入一間秘室之內。
    落眼,訝異!
    這間秘室可以說相當大,大到可以容納五十個人。
    大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這麼大的秘室內,竟被一幅又一幅的畫懸掛得滿滿四壁。
    每幅畫上面是一個人的肖像,像的右邊有字,左邊也有字。
    右邊的字是畫中人的生年、籍貫、高度、兵器。
    談笑看到的那一幅是青松門的掌門人白雲子。
    「戊丑年,泌縣城人,六尺三寸,古松九紋劍。」
    畫上的確是拿著一把青松門標誌的古松九紋劍。
    右邊呢?則是姓名、江湖評價、一生戰果。
    「白雲子,人稱『白雲飛劍,斬魔如朽』,殺出山寨三凶、凌霄閣閣主、木虎幫幫主、
長白吳氏兄弟。」
    下面還有一小行字。
    字是:缺點,出劍時左肩下垂有空門,好飲恆山化龍溪所釀的菊花酒。
    談笑噓了一口氣,朝負手而至的鄺寒四道:「這裡面總共有多少人?」
    「三百二十六個!」鄺寒四淡淡一笑,道:「不過,有些人不是我有把握能百分之百殺
死的,沒有在這間房內。」
    杜三劍踱了過來,好奇道:「難道是在另外一間房?」
    鄺寒四點了點頭。
    「的確是有另外一處地方!」他長長一歎,道:「不過,凡是掛在裡面的人,全都是值
得我尊敬的。」
    所以,他也不會動手。
    王大公子可好奇了,笑道:「有那些人?隨便舉幾個。」
    「有蘇大俠和他的後人,也有和尚刀俠姓俞……」鄺寒四的表情相當尊敬,道:「當
然,更有一位冷大先生……」
    這些人的名字,誰聽了都不由得不為之肅然起敬。談笑笑道:「看來,你這個人還真不
錯!」
    這時尹小月忽然訝異一聲,指著一幅畫哼道:「原來我也在這兒……」
    眾人看了過去,那絹紙上的人兒不是尹大美人是誰?只見那右邊寫道:「庚卯年,魯東
白照鎮,五尺八寸,無兵器。」
    左首下寫道:「尹小月,人稱『小月一笑,顛倒眾生』,曾敗布香濃、秦妙棄!」
    下面那行缺點則是:「為情所苦,身不由己。」
    這會兒大夥一看,我們談大公子最是尷尬。
    那尹小用也是這廂才看清楚了,不禁臊紅著臉,瞪了鄺寒四一眼,道:「滿口的胡言亂
語!」
    鄺大公子一笑,舉目環顧了一巡滿牆的畫,輕歎道:「買命莊是我一手創立的,沒想到
敗在自己手上!」
    他苦笑一聲,陷入了沉思,緩緩說道:「六年前出創,自來天下中沒有人知道買命莊的
大員外是誰,包括武管命和陰豪奪在內。」
    這有最大的優點,神秘而且沒有人知道那個天下第一殺手什麼時候在自己的身旁。
    而最大的缺點是,沒有人可以證明鄺寒四才是真正的買命莊大員外。
    談笑歎一口氣道:「可真的是發生了這件事?」
    「我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鄺寒四挑著眉哼著,完全不似乎平時那付吊兒郎當的樣
子,這:「他卻猜到了是我……」
    王王石皺眉問道:「難道這期間你曾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控制買命莊,以致於他人有機可
乘?」
    「買命莊的運作相當完整……」鄺寒四皺眉道:「幾乎所友的案子到了陰豪奪那邊就結
束了,偶爾才用得著武管命出手……」
    尹小月嬌艷一笑,問道:「你什麼時候被人家冒用了?」
    「三年前!」鄺寒四冷冷一哼,道:「買命莊創立六年,最初的三年只對巨惡之人下
手……」
    他昂首又道:「原先我創立這個組織,目的是要狙殺奸臣、外蠻之用,沒料到會教人暗
裡偷天換日……」
    杜三劍點了點頭,一歎道:「難道買命莊中沒有稍有懷疑?後來那個人和你之間的差
異?」
    「這個謎我一直解不開……」鄺寒四一歎著,踱向一個角落,那兒懸著一幅畫,畫下是
唯一有著靈位牌子的。
    談笑原先早已注意道這點,也注意到這幅畫只有名字、籍貫、年歲。
    「邱滿滿,庚卯年生,長陽城人。」
    尹小月看著一愕,這女子和我同年生,怎麼有靈位?難不成是死了?
    只見鄺寒四站到靈位之前,垂首默立了片刻。
    方是,眼眶略濕的轉過身來說道:「我一生中只愛過這一次,可恨的是她和全家都叫奸
官劉瑾滿門抄斬了。」
    鄺寒四雙眸一肅,朝杜三劍道:「如果明日之戰杜兄獲勝,請務必問出一梅姑娘以什麼
法子可以讓那賊子露出原形!」
    鄺寒四的聲音充滿悲憤。
    杜三劍朗聲道:「鄺兄,你放心!談、杜、王三人亦是以殲滅惡官劉瑾為首務!」
    夜,已經很深,卻是依舊小燈猶著。
    兩人相對坐,是談笑和尹小月。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真有指腹為婚這件事?」
    尹小月問得很直接,談大公子則是一腦袋的霧水,道:「別冤枉人,這事兒我壓根兒不
知道。」
    「真的?」
    「發一百二十個誓,真的!」
    總算這尹大美人好像是稍微放心了一點,不過,話頭還是在打轉,道:「空穴不來風,
那一梅姑娘總不會沒事拿這個來開玩笑吧?」
    談大公子咧嘴一笑,道:「如果不信,那天我帶你到我師父那邊當面問問就清楚了。」
    「你還有師父?」尹小月好像吃了一驚。
    「當然有了!」談笑說得理直氣壯的,訝異好笑道:「人家蘇小魏蘇大俠都有師父,我
怎麼會沒有?」
    他搖了搖手腕,「臥刀」那兩環串的鋼閃呀閃的配合談大公子的聲音,道:「不然,你
以為哥哥這東西怎麼來的?」
    尹小月好像陷入了沉思,須臾方是一笑道:「這件事我從來沒想過,太出乎意料之外
了!」
    她好奇的一偏頭,模樣兒嬌媚迷人,說道:「不知道你和杜三劍、王王石是怎麼認識
的?」
    「小時候的完伴嘛!」談笑大笑了起來,大概是腦海中滑過兒時往事,老片刻了,方是
歇了一口氣道:「我師父、王王石的師父和杜三劍的爹是好朋友,而且就住在同一個鎮上相
鄰,想不認識也難。」
    尹小月淺淺一笑,道:「原來如此!」
    她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站了起來道:「夜已入三更,我得回房去了。」
    談大公子當然很君子的站了起來,笑道:「我送你!」
    兩人的房間也不過是相隔幾步,總是一種情義。
    佳人小垂頭,輕點一笑著,低語道:「謝謝公子!」
    這辭兒可像章回小說裡頭那般旖旎,談大公子心中一震,鼻息一陣香味,恍恍惚惚的走
到門口。
    忽然,他覺得有些不對。
    全身一股氣兒提不上來,前胸又是驀地一緊。
    著了我們眼前這位尹大美人的點穴啦!
    「談公子,恕小女子無禮!」美人湊到了耳畔,小聲儂軟的道:「不過,為了還人家的
恩情,不得不如此!」
    談笑在苦笑的表情下要昏過去前,只聽得來自美人朱唇裡悠悠的一歎。
    很深!
    杜三劍和鄺寒四的表情都很難看。
    「若想談笑活命,今日足不出戶。」
    簡簡單單的一張素色棉紙上,清秀端麗的十二個字,分明會害死人。
    「女人啊女人!」王王石捶胸頓足道:「要如何才能讓男人瞭解你?」
    他搖了一會的頭,衝到了杜三劍和鄺寒四面前叫道:「要你們足不出戶,豈不是擺明著
今天游雲閣一戰,那位一梅姑娘不過這邊的門?」
    人不過門事小,那位一梅姑娘身上、心中的密才是大事。
    杜三劍苦笑道:「難不成你有旁的辦法?」
    遠遠的,游雲閣那廂傳來了喧鬧嘩然之聲,又是一天洛陽城裡的大日子。
    王王石的確沒有辦法,那位鄺寒四公子也是一臉莫可奈何,他一聳肩,苦笑道:「尹姑
娘的意思是不要我們去游雲樓。」
    杜三劍一笑,道:「所以,我們還可以化個裝到各處去探探那個談笨蛋的人到底被丟到
了那裡?」
    王王石很聰明,道:「還用說,一定是慕容世家!」
    「很好!」杜三劍笑道:「慕容世家那邊就由你去繞一圈,看看有沒有機會當英雄?」
    「啥?我去?我一個人去?」王王石大叫,指著眼前兩個傢伙罵道:「那你們兩個
呢?」
    「當然是去游雲樓看戲!」
    清晨的涼風,有種令人舒泰已極的快意。
    慕容春風的心情特別好,尤其是尹小月那種奇特的神情令他有種說不出的快感。他拈起
花圃上一朵玫瑰,笑了。
    「很好!你做得很好。」慕容春風笑道:「尹家欠慕容世家的恩情你果然一直沒忘!」
    尹小月淡淡一笑,輕哼道:「不過,我不會把談笑交到你手上。」
    「我知道。」慕容春風的表情很複雜,嘿道:「這又何妨?最重要的是今天游雲樓只剩
下我和房藏而已!」
    尹小月全身一震,默默的沒有說話。
    慕容春風的嘴角一絲笑意,語氣也有點奇怪,道:「你還是慕容春風未過門的妻子,
哈……」
    倏的,尹小月雙眉一抬,哼道:「慕容公子,我只想問你,當年訂這婚約是你爹口頭上
決定的,你自己認為如何?」
    慕容春風嘿的一笑,冷冷道:「你是反悔了?」
    「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做了!」尹小月巡目了一會這座苑園,冷冰著聲音恍若沒有一絲
的感情,道:「而今天你也可以達到你的目的的娶那位一梅姑娘入門……」
    她笑了笑,隱藏眼角下的淒涼,道:「所以,我想從今以後離開慕容世家對你一點影響
也沒有!」
    一陣沉默,暴然的,慕容春風仰首大笑道:「哈哈哈……好,很好!尹小月,你想走?
哈!天下何處是你容身之處?別說談杜王他們現在恨死了你,布處天、趙迸鳳和洛陽四大公
子會放過你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慕容春風雙目冰寒,更冷的是聲音,道:「布香濃不會放過你,當然布楚天那老賊也會
為他女兒出力……」
    他一笑,沉沉道:「因為,我知道布大小姐找上了你,你絕不會是束手就擒的人……」
    不束手就擒唯有動手。
    尹小月的武功可比布香濃好上一截。
    布楚天又怎會眼看著他的女兒落入人家手中?
    「至於趙古鳳和四大公子……」慕容春風淡淡一笑,道:「只要我傳出去一梅泵娘的秘
圖叫你帶走了,會怎樣?」
    尹小月挑眉怒哼道:「誰會相信你這鬼話?」
    「不管相不相信……」慕容春風笑得很殘酷,道:「最少他們會認為你尹小月是我慕容
春風未過門的妻子,所以會很珍愛你超過一切……」
    這原本是合情合理之事。
    「所以,只要你離開了慕容府半步,我保證前前後後最少有十個人盯著你,隨時準備下
手!」
    風,還是一樣的吹動一園子裡的玫瑰花,好一陣香。
    慕容春風就如同這陣風一樣大笑的離去。
    他是要去游雲樓約會,就是今天要娶那位一梅姑娘回來。
    當然,有他得意的理由。
    尹小月的心卻在哭泣。
    無論慕容春風對她怎樣,他的上一代慕容傲世對自己尹家的恩情太大。
    不但報了滿門的血仇,而且教養了自己十五年。
    這是個實實在在的「情」。
    尹家唯一生存下來的尹小月是非還不可。
    所以,她今天不能放了談笑。
    不但是今天,慕容春風的要求是半年內絕不能讓談笑在中原武林露面。
    她長長一歎,知道半年以後就算是放走了談笑出來,郎君絕對不會原諒她,甚至殺了
她。
    難道這就是尹小月的命?
    簡一梅一夜未睡,看起來可憔悴不少。
    不過,這絕不會影響她天生絕艷天下的姿容。她的心已夠亂,更亂的是今天又聽到另一
則消息,談笑昨夜已和尹小月雙雙消失無蹤。
    消息的來源不知是誰?
    簡一梅整個人剎那茫然不知所措。
    她原先還有一絲期望,期望杜三劍會贏得今日之戰。
    最少,杜三劍和談笑的友誼,可以緩和許多時間,甚至在找到了證明以後,杜三劍會將
自己讓還給談笑。
    杜三劍要的只不過是那份圖而已。
    至多再加上如何揭破劉瑾的陰謀。
    這些她都可以給。
    唯一不行的是貞節。
    凌天迴廊下,人潮更多於昨日。
    滿壓壓的一群群人俱在議論紛紛,哄哄一大聲浪中可以偶爾聽到:「真怪了,尹小月和
談笑怎會就這樣兒離開洛陽城不知所蹤?」
    「更怪的咧!杜三劍和鄺寒四今個也沒見到人影,聽說放棄了。」
    「真是的!連那個王王石也不見了蹤跡,難不成他們一夥人全走了不成?」
    這一大片議論傳入慕容春風的耳裡,心中訝異轉為憤怒,以至於怒極冷笑。
    散播出消息的一定是尹小月這個賤人!
    今日的一席話,讓她乾脆先發制人表明了脫離慕容世家,和談笑「私奔」出城。
    既是這樣,自己嫁禍給尹小月盜走秘圖之事是不可能的了!好!尹小月,你狠!
    慕容春風冷笑握劍站了起來,對峙那端的房藏。
    「各位英雄!」何平安踏在中央,朝四下宣佈道:「今日的決戰由於杜三劍和鄺寒四棄
權,所以直接由慕容公子和房藏公子一決勝負!」
    慕容春風嘴角一絲沒笑,朝房藏抱拳道:「請!」
    房藏亦仰首大笑,抱拳回禮道:「慕容公子,請!」
    雙雙各逞輕功造詣,飄上了凌空迴廊。
    慕容春風恍若一片飛雲,全然不帶點勉強的立足到欄杆上,同那剎那,房藏也站立迎風
而笑。
    「好!」慕容春風一笑,右掌一抽那柄慕容世家最是著名的碾碧劍。
    這一映著朝曦,翠綠的光彩柔和醉人。
    從來沒人見過慕容春風用過兵器,但是他這手拔劍的氣勢已夠震懾心魄,快而霸!
    房藏的瞳孔一縮,凝視對方的碾碧劍冷冷一哼道:「這把就是專門破碎天下兵器的碾碧
劍?」
    「不錯!」慕容春風冷笑,得意道:「神兵譜排名第三!」
    「很好!」房藏臉部肌肉一緊,重哼道:「我來試試!」
    房藏的出手有若雷霆萬鈞而至。
    慕容春風長嘯一聲,掌中名劍已飄灑而出,一濛濛的劍影有若綠霧般滿滿封住方圓七
尺。
    而且,在剎那之間已不斷的往外擴張。
    房藏的拳勢似乎受到了阻礙,慕容春風的劍恍如是披臨無隙的春風,一卷又一卷的罩向
自己。
    每一個變化,他又覺得自己的拳活動範圍越來越小。
    甚制逐漸變成死僵,完完全全被對方鎖住。
    每個人都看得出來,房藏的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這點沒人懷疑,不過房藏當然不會就此死心。
    慕容春風的劍已經在他的兩臂上各劃出一道血口子,血隨著他揮灑的拳勢而滴滴晶瑩映
著晨曦。
    房藏是不是一定敗給慕容春風?
    錯了!
    這是大大的錯,致命的錯。
    慕容春風也忘了一件事,他得意而瀟灑的戲弄房藏。
    左一劍,右一劍,前前後後已經在房藏的兩臂上留下十三道血口子,他笑了。
    因為,怎麼看都是自己必勝。
    房藏在這剎那也笑了,因為他沒有忘記,當年老鬼創出這雙刀飛捲的刀法時,是沒有手
臂的。
    「無臂刀斬」,就是不用手臂砍殺敵人。兩道驚鴻自房藏的背起,奪目映著朝曦化兩斬
刀泓蓋向慕容春風的頭頂而下。
    這勢來得好快。
    慕容春風大驚,挫身、騰起、舉劍。
    碾碧劍不愧是神兵譜上第三名器,在慕容春風的揮灑中破了當頭下來的第一刀。
    但是,攔腰的這一刀卻沒有避過。
    好深的一道血口子,好重的一股氣機,慕容春風大叫一聲,撞斷了欄杆摔到了下面,趴
在那裡喘氣。
    黃不盲大驚上前,點了慕容春風的數處穴道止血。
    這時的勝負已經很明顯,何平安在趙古鳳的領手指示下,高聲宣佈:「房藏公子
勝……」
    他一頓,勉強似的接受這大意外道:「一梅姑娘出閣比武大會,最後由房字世家的房藏
獲勝!」
    慕容春風抬起了頭,雙目盡赤,咬牙切齒,好嚇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6:47

第06章 天地  
    洛陽城那一戰的結果,無疑是震動了天下。
    江湖人們談論的,不只因為是房藏打敗了慕容春風。
    包重要的是昔年唯一可以和俞傲一刀相媲美的老鬼「無比刀斬」,終於又再度出縣世間
了!
    房藏,這個名字一下子也在江湖中人人耳熟能詳。
    我們談笑大公子聽到這消息時已經是十天以後正在洛河的河面上喝稀飯吃早點。
    「噗」的一大口噴出來,他朝尹小月叫道:「你有沒有聽錯?真的是那個叫房藏的勝了
慕容公子?」
    尹小月淡淡一笑,遞了條毛巾過去讓談笑擦嘴兒,點了點頭道:「我想我的耳朵大概沒
有毛病。」
    談笑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對著舟外的江面吟唱道:「一生為何事?名利雙逐心。到時回
首看,原是柯南夢……」
    尹小月輕輕一笑,點了談笑的五處穴道後方將拇、食二指捏了一下談笑的背部神藏穴。
    「妾為了遵守諾言,不得不委屈談公子了。」尹小月有一絲抱歉,也有一絲歡愉,道:
「再過十天我們就要出塞外,在那黃沙大地過那半年與世無爭,逍遙自在的日子,我自然會
放了你……」
    「我知道!」談笑苦笑起來還真不難看,道:「只是塞外風情不是你尹大小姐想的那般
世外桃源……」
    「那我們就在大漠上流浪吧!」尹小月笑道:「想著黃沙連天,黃河自天上來的情景,
便大為快意……」
    她看了談大公子那付表情,淺笑道:「怎麼?你好像很不樂意何我到處遊山玩水?」
    「那兒會?」談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不過,你最少要通知一聲我那兩個朋友吧,
好讓他們知道談某人一切平安無恙,正有美人陪著快活的很!」
    尹小月眼眸一轉,支著頭簡直是美極了。
    「這個嘛!」她嫣然一笑,道:「等要出關時再說,好不好?」
    談笑能怎樣?不好也不行。
    他還來不及點頭,船家的槳櫓已經是一撐靠上了岸。
    總算結束了十天的水路。
    談大公子扭了扭腰,哈欠張大了嘴,道:「我的媽呀!總算是捱了過來,差點散掉了這
身骨頭。」
    尹小月嬌笑著:「好吧!這兩天就先在華山到處看看走走,說不得有妙境可以住就用不
著跑到塞外去了。」
    洛河,正是由當時稱為「豫」的河南省洛陽到稱為「」的西華山山脈中。
    此刻兩人下了舟船,一望眼便是華山山脈那片蒼鬱沉森的好風景。
    「好!不愧是佛道家修練之地,看這山勢來龍,便大已不凡!」談笑很滿意似的笑道:
「若是能在這兒有處合姑娘的意,那才叫做世外桃源。」
    尹小月嬌嫣一笑,嗔瞪了他一眼道:「反正你鬼點子一腦袋,就是想留在中原,好回去
那殺血腥的武林!」
    說到後來,竟是悠悠一歎。
    談笑可大大的搖頭了,很正色的道:「目前江湖不致大亂,有杜三劍、王王石就夠應付
了。」
    他們兩個由渡頭邊走邊談著,往華山主山下有名的金龍大鎮踱去。尹小月顯然被談笑的
話引出興頭,訝問道:「難道他們不會為一梅夫人的秘圖而爭戰?」
    談笑一口否定,道:「要是這般的話,那位簡姑娘人還在游雲閣時早就引發一場大戰
了。」
    沒有人動手的原因,是因為一種很微妙的制衡力量。
    只要不是落到四大公子、布楚天、趙古鳳等任何一個人的手上,均勢還是都會維持著。
    「所以,一梅姑娘在房藏手中跟在游雲樓並沒有什麼兩樣!」談笑的結論是:「我們可
以好好的遊山完水了。」
    尹小月笑了起來,覺得郎君是個很奇妙的人。
    他有一種「隨心所欲,無物可羈」的瀟灑。
    同時,也是個相當有原則的人。
    尹小月一歎,想著談笑將自己當成朋友,一種很特殊的朋友,所以,對於自己加諸於他
身上的作為並不以為忤。
    不但如此,而且還很高興的跟你聊天說地。
    想著的時後,人家又很溫柔的在耳畔道:「歎什麼氣?金龍大鎮已經在眼前了!」
    可不是,前頭這鎮可真大,單是那一面城垛就綿延得好長,後頭半環著華山山脈以及華
山主峰,看起來真是氣象萬千!
    尹小月忍不住道:「我雖然不懂風水之學,不過單看這山勢地理,華山之下必出名
人!」
    談笑很贊同道:「你這話簡直是有道理極了。」
    說著,一張嘴還咧得老大,好樂!
    敝了,這小子跟什麼樂啥個勁?尹小月看了談大混混一眼,心情竟是不由自主的也跟著
飛揚起來。
    或許,真的是跟前奪人心神的景色影響吧!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往城門口而去。
    正是要進城了,冷不防的裡頭快馬一對衝了出來。
    那雙駿馬上坐了一男一女。
    男的眉清目秀,只是神情稍為驕傲了些。至於那個女的,戴著黑紗遮住了臉,看不怎的
清楚。
    從下看上,正好出城的野風稍卷,略為可。見芳容下半,是一弧完美絕麗的下頷。
    細膩白潤的肌膚,恍若是軟玉般的柔和。
    尹小月顯然也被對方吸引在這剎那,倒是馬上那名男子朝身旁的女子道:「妹子,那位
姑娘只怕是天下間唯一可以在氣度風華上和你相比的呢!」
    蒙紗女子一啐,嬌哼道:「別見著別的女人就拿來跟人家比好不好?」
    她話是說著,免不了朝尹小月看上一眼,一雙翦水眸子晶瑩透亮的,自有讚許之色。
    「果然是位大美人……」下頭的話可聽不清楚了,只聞得脆悅的笑聲隨夾於馬蹄之間而
去。
    談笑和尹小月互視一笑,正要進入城鎮內,裡頭又湧出一波的人潮來,紛紛叫道:「皇
甫悅廣大俠和易騎天大俠又要決鬥了……」
    「他們三個月來總共決鬥了八次,這回不知道是誰勝誰敗……」
    一干人快步的「嘩啦啦」跑出了鎮外,循方纔那對男女的方向去了。這些人方走,又有
一批人跑了過來。
    談笑「嘻」的一笑,道:「皇甫悅廣和易騎天兩人在地可是人人敬重的好漢,不看太可
惜了!」
    尹小月淺笑,哼道:「在中原怎的沒什麼有名?」
    「因為他們曾經發誓一生中只在地活動……」談笑聳了聳肩,道:「至於為什麼,那就
得問他們了!」
    尹小月哼了哼,嬌艷中自有憨態迷人,她不由自主的跟著談笑往回走,邊道:「你又怎
麼會知道這些?」
    「不知武林事如何替天行道?」談大公子義正辭嚴,很浩然的道:「我談某人六年在江
湖中打滾,可不是鬧著玩的!」
    尹小月「嗤」的一笑,道:「看你說得這般嚴重!」
    他們兩個在前頭慢慢走著,後頭再湧來的一波可聊起來了,道:「唉呀!真是一對金童
玉女!」
    「可不是,感情還好的很哪!」
    「就是嘛!看樣子便像是新婚燕爾的小兩口子。」
    「我打賭結親沒超過半個月,到天下各處遊山玩水的。」
    什麼話,簡直越說越離譜了。
    尹小月又躁又羞,自個兒垂首頓足,一個胖子還笑著上前來,邊走邊道:「兩位,我是
金龍大鎮裡悅來客棧的掌櫃,叫容順勝。」
    談笑笑著回道:「原來是容掌櫃!」
    「不敢!」容順勝快步走著,回頭叫道:「兩位如果今夜要宿住在金龍大鎮,可千萬到
小店住呀!」
    說完,又趕上了同一波人往前走去。
    尹小月看得頓足,哼道:「無論如何也不能住那兒。」
    談笑只有笑而不答,轉眼間已經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圍成一大圈子,約莫十五六丈之
徑。
    看來,皇甫悅廣和易騎天之戰,在他們的心目中可真是大事一件了。
    眼觀此景,心中難免會想起在數百里外洛陽游雲樓之戰,何嘗不是引得市井哄然的大事
一件?
    談笑和尹小月這廂尋了個位置站定,隔不遠處方纔所見的那對騎馬男女正坐於大羅傘遮
成的棚子下。
    那一處有十來張椅子放置,各坐著老老少少,看來是金龍大鎮裡有頭有臉的人物。
    不是名商巨賈的打扮,便是深湛精光太陽穴突隆的好手。
    尹小月這廂看了,含笑道:「這大鎮裡還真臥虎藏龍。」
    談笑嘻嘻著臉,點頭道:「早不說了,這兒的地理風水會出人材的嗎?」
    這當兒說話之際,人群之中發出一串串掌聲來。
    談笑和尹小月尋聲望了過去,只見南北兩向的人群紛紛讓出一條路來,自通道中各自走
出一名四旬五六的中年劍客。
    「南方來的是易騎天。」談笑解釋道:「他的劍比平常所見的寬了一倍,用的是『風雷
一十三擊』……」
    尹小月看了過去,果然是好闊的一把劍。
    那個易騎天長得堂堂峨然,高大的身影,巨大的手掌,一見便是給人強大的壓迫力。
    特別是那尺半長的黑髮垂胸隨風,方正凜然的一張更讓人生起一股欽敬信任的靶覺。
    「北面的那個叫皇甫悅廣……」談笑如數家珍,笑著道:「他用的劍是黃槐紫晶木雕刻
成的木劍,用的是『乾坤大八式』劍法……」
    這個皇甫悅廣著的是一襲灰色儒袍,飄逸有神,昂然而立。臉上一片詳和微哂,拂動頜
下短鬚,有著仙風道骨的模樣。
    雙雙漫步相近,直到了一丈左右分別停了下來。
    「皇甫兄,你我約鬥以不過十為限!」易騎天朗聲洪亮,熠熠有神道:「今日是第九
回,非得分出勝負不可了。」
    皇甫悅廣抱拳回禮,朗笑道:「好!今日之戰是非分出勝負不可,易兄,請!」
    「請!」易騎天大笑中,已將劍插於地,右掌一扣劍柄拔出,左掌五指接握末端,是雙
手舉劍。
    尹小月不得不有些吃驚道:「莫非那劍特別沉重,非得以兩臂同掌方能使用?」
    談大公子一笑,讚許道:「又見識,的確如此!這柄風雪劍最少也有七八十斤,尋常的
劍也擋當不起。」
    再看向皇甫悅廣,黃槐紫晶劍是木劍,劍鞘是幽灰灰的鯊鰲皮,輕輕一脫曳便拔了出
來。
    到了最後,恍如紫水晶般的琉璃清泓,好看已極。
    尹小月這廂讚歎道:「這劍可真是美極了……」正說了一半,易騎天和皇甫月便已雙雙
彈身而起。
    他們的出劍很猛,完全迥異於中原劍斗中的輕靈變化,方是出手,隱隱已有風雷響動,
天地變色之概。
    皇甫悅廣掌中一泓泓的紫晶劍氣好似龍騰九天,盤匝復盤匝的捲向對手。易騎天也毫不
遜色,雙掌緊緊握著的闊身似已人身合一。
    劍到那,人向那,意動起,劍隨至。
    好一場戰術,不過是一盞茶的光景已然令人看得如癡如醉,驚歎叫好之聲不絕於耳。
    尹小月看得目弦神移,心中大為驚訝,不過還是抱著看戲的心情,待她轉頭看了談笑一
眼,不禁被他專注的神情嚇了一跳。
    「談笑,你幹啥這麼認真?」她問道。
    他沒有回答。
    尹小月有一絲錯愕,搖了搖他,道:「喂,你傻了?」
    這回談笑才像是回過神來,說道:「什麼事?」
    問的時候,眼珠子可是連動也沒動。
    尹小月不禁好笑道:「你幹啥這麼專注?」
    談笑又沒有回答,好似一忽兒又陷入了眼前那一戰之中,兩顆眸子偶爾閃過讚歎、喜悅
的光彩。
    尹小月略為訝異的再瞧向皇甫悅廣和易騎天之戰。
    這回她可專注的看了,前後約莫看了交手三十來回,可真是領悟到其中的妙處。
    原來,無論是皇甫悅廣或是易騎天的出手,招式是永遠相同的循環。
    「風雷一十三擊」和「乾坤大八式」兩種劍法週而復始,一次又一次的施展披灑。
    稍有不同,尹小月看出來的是,每回的角度、運用、氣機,乃至於神情都有小小的變
化。
    而這些的變化又呈現出完全不的的「劍韻」來。
    越是看下去,不禁越為易騎天和皇甫悅廣兩人隨心所欲,行雲流水般的出手而著迷。
    足足由晨起戰至了午時,皇甫月廣和易騎天尚未分出勝負來。
    猛可裡一大響金鑼敲起,兩人各自翻身後退,落定。
    「哈……皇甫兄果然更見精進。」易騎天大笑著,看了一下天道:「先且到城鎮裡吃一
頓飯後再戰,無論如何今天是非分出勝負不可了。皇甫悅廣亦大笑著,頷首道:「好,今午
由兄弟作東,就在悅來客棧吃吃容老闆的羊背子好菜。」
    「深得我心。」易騎天大笑,恍若兩人是生死相交的好友般互拍著肩頭,便雙雙朝鎮裡
而去。
    尹小月看得迷糊,再看看這上千圍觀的人,沒人認為這有什麼奇怪似的,她訝異道:
「皇甫悅廣和易騎天到底是朋友還是敵人?」
    談笑拉著尹小月,跟著人潮邊走邊道:「他們兩人一個原是北大俠,一個是南英雄,聽
說後來經過有心人暗中設計而成為敵人……」
    「那是一個陰謀?」
    「局外人並不瞭解!」談笑搖了搖頭,接著道:「不過,英雄就是英雄,他們兩人在三
個多月前第一次交手後,已然認知對方絕對不是陰險小人。」
    「所以,由劍相知而變成了好朋友。」尹小月不但美,而且是個聰明的女人,道:「但
是這一戰裡打響了名號,基於本身名譽的立場不得不分出勝負來。」
    談笑握著美人的柔荑,誇讚了一句道:「果然是冰雪聰慧的女子,事實就是如此。」
    原先,這事一經冰釋便可盡棄前嫌結成生死之交。
    但是因有著旁觀的人,喧騰太久了,誰也放不下這一生得來的令譽,只好一次又一次的
傾技相較。
    「這並不是一件悲哀的事。」談笑的臉上有一股奇妙的表情,說道:「金龍大鎮尚武的
風氣很盛,而且緊靠在華山派之下。」
    尹小月點了點頭,明白談笑的意思。
    易騎天和皇甫悅廣之戰有著「教導」的心意,兩人的出手、變化,都暗中讓觀看的人心
有所會。
    只差於資賦多少而學多少而已。
    尹小月心中想道了這些,立時對華山這山脈下的人覺得好奇、喜愛,說道:「看來這兒
的人都很有趣……」
    說著當兒,後頭又有人說話了:「姑娘這句話下得確實極了。」是那個容順勝,悅來客
棧的掌櫃老闆。
    「原來是容大叔!」尹小月嬌艷微笑,親切的打了個招呼道:「那兩位大俠不是要去貴
寶號吃羊背子麼?」
    「不急,不急!」容順勝笑呵呵的道:「這道菜是把蒙古大羊宰殺後去皮、內藏,然後
才由我動手分解四肢。」
    尹小月嬌笑道:「只聞那羊背子又叫羊五叉,不曉得是如何做法?」
    「煮法簡單了,就是將分解的羊兒放到鍋裡頭單用清水和鹽煮便成了。」容順勝笑著,
補充道:「不過,放羊背倒是有一套方法,講究的很。」
    這廂大夥兒和著一群人走著,已快到了鎮城門口。
    容順勝朝談笑和尹小月一笑道:「兩位是不是現在就到敝店來?順便容某人的手藝?」
    方才可是尹小月說不去的。
    這廂是談大公子笑道:「當然,當然!」
    一大群人進入城鎮以後,便紛紛闊論著三三兩兩散開,嘴裡直是道著方才皇甫悅廣和易
騎天那一戰如何如何。
    這忽兒容順勝引著路,談笑和尹小月正跟著他往悅來去,後頭馬蹄生再度響起。
    原來,那一對駿馬男女也自背後進入鎮來。
    他們可快的,一忽閃便先到了街那頭的悅來客棧下馬,交了繩給店小二後跨了進去。
    「他們是本鎮宗大員外的兒子宗天堯和媳婦……」容順勝皺了一下眉,搖頭道:「財大
難免氣粗,兩位是外地來的少照面就是。」
    談笑這忽兒突然問道:「宗大員外?是原來住這兒的?」
    「不!」容順勝回道:「才搬來三年左右。」
    他說著搖了搖頭,似乎不肯再多談了。
    尹小月看向談笑一眼,只覺得他似乎皺了皺眉。
    難道有什麼不妥?
    「到了!」容順勝笑著,望入店裡可有不少的人了。
    而且就是方才做在羅傘下椅上的那些人。
    談大公子一笑,道:「看來,這裡人相當清楚什麼時候做些什麼……」
    這話似有心似無意,但是引得一廳子的人望了過來,問或有雙目精光暴射,細細打量一
番的。
    容順勝輕咳了一聲,一名店小二已經跑了出來,叫道:「容掌櫃的,羊兒的皮毛、內藏
已經除掉,可以開刀了。」
    容順勝點了點頭,朝談笑和尹小月道:「兩位,就由這位小寶兄弟帶你們到屋裡去
吧!」
    「謝了!」談笑嘻嘻笑著,全然不將一樓子十來道目光放在心上,轉向小寶道:「兄
弟,麻煩你了!」
    那小寶露齒一笑,說道:「兩位,請到二樓來!」
    這廂談笑一點頭,拉著尹小月的柔荑便隨小寶通過一樓幾張桌子,往樓上拾階而上。
    背後,一雙冷峻的目光盯著,同時聽得一聲蒼老有勁的聲音道:「這年頭的年輕人說話
太沒大沒小了!」
    另一個聲音勸道:「劉師父,你大人大量,何必跟這種晚輩計較?」
    那個被稱作劉師父的老頭,顯然是重重一哼道:「金師父,這些晚輩是不教不成器,
哼!若不是看著皇甫大俠和易大俠當面,老夫早就出手教訓了。」
    好大口氣。
    尹小月冷冷一哼回頭,循聲只見是個花甲老翁,兩太陽穴鼓鼓的,像是外功高手。
    尤其是又粗又厚的手掌,可是繭生滿佈。
    尹小月這廂妙眸一轉,冷哼道:「開口晚輩,閉口教訓,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
    這話可是舉座嘩然,同在那劉師父旁,一個四旬近五的漢子,顯然是被稱為金師父的臉
色可沉了下來,說道:「小泵娘,是誰容得你這般沒教養?」
    這說剛停,卻是有人鼓起掌來,誰?
    是談大公子,邊拍手邊道:「好好一個金龍大鎮,原本活潑生氣,不知由誰管成了這付
德性出來?」
    「在下金文德!」那位金師父嘿嘿一笑,道:「不知這位兄弟所指何事?」
    談笑這廂一笑,舉目巡了一回落到皇甫悅廣和易騎天身上,淡淡一笑,道:「兩位前輩
可是在三個多月前初會於金龍大鎮外?」
    皇甫悅廣一皺眉,頷首道:「不錯,老夫這生是第一回過了華山山脈自北而來。」
    易騎天亦好奇道:「易某的確是三個月前第一回到華山下。」
    談笑像是有些兒明白,點頭道:「原來如此!」
    這時,那個被稱為劉師父的老頭,怒哼站了起來罵道:「小子,老夫劉匡亂,有什麼不
順眼找我便是!」
    談笑看了尹小月一眼,伊人立時明白了。
    談大公子的穴道正被自己以一種神奇的手法扣住,內力無法循轉於奇經八脈之間。
    她一笑,瞅了劉匡亂一眼,道:「如果你想教訓這老頭子,由我來已經是綽綽有餘
了。」
    這話又引得在場十數人齊齊瞪了過來。
    此時,宗大員外的兒子宗天堯一笑站了起來,朝尹小月道:「姑娘,劉師父是敝莊院的
護院師父,若是姑娘想動手,請到十五丈外的靈煙山莊便是。」
    尹小月輕輕一哼,看了劉匡亂一眼,淡笑道:「現在讓你先吃一頓飯,晚後在來教
訓。」
    劉匡亂一下子可暴跳如雷,正要衝了前去。
    但是,皇甫悅廣淡淡問道:「姑娘,你何必跟這個劉師父過意著?」
    「你是個好人,告訴你吧!」尹小月一笑,風華自顯絕代,輕緩道:「因為他看不慣,
所以我動手。」
    他,指的就是談笑了。
    皇甫悅廣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回答,皺眉道:「難道姑娘自己沒有判斷能力麼?」
    尹小月輕輕一笑,道:「小女子略懂看人之術。」她瞅了劉匡亂一眼,淡淡道:「這位
劉老頭外表一付義正辭嚴、道貌岸然的樣子,可惜是個欺善怕惡,仗勢欺人之輩……」
    這話說出來了,劉匡亂豈有干休之理?
    一道偌大的身影「刷」的一響,便是掄拳攻向尹小月,斥道:「黃毛ㄚ頭,讓老夫看看
你有多少斤兩敢如此大言不慚?」
    尹小月笑了起來,還能從容的朝下頭的宗天堯道:「可是這老頭子先動手的……」
    她一笑,又快速的朝皇甫悅廣和易騎天道:「兩位前輩是看出來這老頭子出手有三處空
門……」
    「啪啪啪」三響,劉匡亂著實的摔到了地板上爬不起來。
    真是技驚四座。
    談笑鼓掌叫好,猶說道:「算是你有婦人之仁,否則那老頭子頂上百會穴的空門一掌拍
下,登時沒命!」
    這句話才真的讓皇甫悅廣和易騎天雙雙臉色大變,「刷」的兩個人同時站了起來。
    方纔,他們是隱約可以看出劉匡亂的頂處有空門,只是沒有這個年輕人如此輕楚而已。
    他們此刻俄然立起,一廳子的人以為有事了,不料易騎天和皇甫悅廣朝上抱拳道:「不
知公子和姑娘如和稱呼?」
    談笑搖了搖頭,淡笑道:「無名小卒而已!」說著,轉身朝小寶道:「小寶兄弟,快帶
我們去歇著吧!」
    那名店小二楞了楞,方是回過神來哈腰道:「是!」
    三個人便先先後後的到了樓上雅房安置。
    談笑和尹小月進得房內,忍不住雙雙贊口道:「這房間好清雅!」
    推窗,後頭便可見得華山聳立。
    那名喚做小寶的店小二並未立即離去,蹭蹭站了了一會兒,忽的朝談笑和尹小月道:
「方纔姑娘出手真是大快人心。」
    他看了看外頭一眼,壓低嗓子道:「不過兩位還是得小心一點,靈煙山莊在本鎮有很大
的勢力。」
    談笑點了點頭,笑道:「放心,我會將他們連根拔起的。」
    這話可讓那名店小二睜大了眼,急道:「萬萬別這麼想,他們在這兒的力量足被把官府
滅掉,所以我們老闆也……」
    他停了下來,伸了伸舌頭,歎氣道:「我看兩位不像壞人,所以才勸著,別太低估了他
們。」說著,又急急的退出了房去。
    這廂可是由尹小月來發問了,道:「你似乎是事先已經知道靈煙莊院並不是什麼好東
西?」
    談笑一聳肩,回道:「不錯!」
    尹小月緊問下來道:「他們是誰?」
    「布楚天的手下!」談笑淡淡說道:「那日王王石和歐陽弦響、東方寒星同闖神來居大
院之事記不記得?」
    尹小月哼道:「當然!」
    「歐陽弦響和東方寒星由裡頭帶了一點資料在身上。」談大公子笑道:「某中有提到西
道天令主姓宗,叫宗應葦,他的兒子叫宗天堯……」
    談笑一哼,接道:「沒想到竟然總舵就是在這金龍大鎮。」
    尹小月踱了兩步,朝談笑盯來,道:「姓談的,說老實話,你對這金龍大鎮的靶情好像
不簡單?」
    談大公子「嘿嘿」一笑,道:「那有的事!」
    「你用不著騙我!」尹小月淡淡一哼,忽的嬌笑了起來,道:「反正我一定會查明
的。」
    「羊背子」端了上桌,當先有六大碗銀器打製的酒。
    皇甫悅廣和易騎天雙雙大笑,各掌了三碗互道:「請!」於是,便自的仰口大大灌下,
一口氣連喝三碗。
    「好!」容順勝笑道:「大俠就是大俠,豪邁得很!」
    這時,店小二幾個放下大盤裝著的「羊背子」、奶茶、炒米、奶皮、奶油、麻葉、油餅
等。
    隨後第二波的店小二上前,又放下了羊肉粥、面片、鹹菜,琳琳琅琅的分置放妥了,方
是一躬紛紛退下。
    這大盤裡的「羊背子」是按羊兒臥倒的姿勢放著。
    在盤子上,還有一把蒙古刀。
    易騎天笑道:「皇甫兄是主,在下是客,請!」
    那皇甫悅廣也不客氣,鄭重的伸手拿起蒙古刀在羊頭上劃了個「十」字。
    隨即,容順勝伸手將羊頭取走。
    皇甫悅廣將刀交給了易騎天,笑道:「請!」
    易騎天笑著,持刀在羊背上劃下「十」字,同時又割下一塊舉箸先挾了上口,點頭道:
「好!」
    皇甫悅廣笑道:「容老闆的手藝是聞名天下的!」說著,他也舉刀割下一塊吃了起來。
    立時,一人一口接將吃起來。這時的宗天堯似乎是冷冷一笑,看了看站在那兒臉色不太
自在的容順勝。
    這樓廳食堂十來個人,已紛紛的上了菜在食用,但是,彼此間似乎有種氣氛在盤繞,不
時的看向宗天堯。
    是在等指示?
    趙匡亂早已被人家不知道抬到了那兒。
    整座食堂內應該是祥和而平靜。
    但是很奇怪的,安靜是安靜,卻有點反常。
    吃飯的地方一向是最妙、最熱鬧的、最高聲談笑的,為什麼這般反常?
    皇甫悅廣和易騎天好像沒發覺。
    一切都在靜默中進行,沒有人說破。
    但是,有一股壓迫人的氣氛越來越濃,那像是一股風暴在暗中激湯,每個人都知道它隨
時會掀揚起來。
    但是,每個人都假裝沒事。
    談笑可不管什麼,大笑的挽著尹小月從上面下來,邊說道:「容大老闆的人是很好,可
惜,唉!被人家逼迫下毒,這兒是不能吃了。」
    尹小月說道:「這兒不能吃,到外頭用飯只怕人家也下毒呢?何必白跑了一趟?」
    「有理極了!」談笑這廂已握著尹小月到皇甫悅廣和易騎天這桌前來,笑道:「反正那
兒都一樣,兩位不介意我們合坐一桌吧?」
    皇甫悅廣和這廂還沒說話,猛可裡一道嬌悅曼妙的聲音傳來道:「他們是談笑和尹小
月!」
    說話的正是那位戴黑紗罩的姑娘。
    而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顯然也有相當吃驚。
    氣氛在剎那間變得很奇怪。
    原本是針對著皇甫悅廣和易騎天,現在卻對向了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來。
    皇甫悅廣可不理會這些,大笑道:「原來兩位是名動中原武林的少年英雄,哈……幸
會,幸會!」
    談大公子可不客氣的坐了下來,隨手拿起一塊羊肉放入口,邊笑道:「兩位大俠一生為
北、南靖魔行事,才是讓晚輩大大佩服!」
    易騎天笑道:「這幾年來談公子奔波於江湖各處,為我道盡力之處猶較我們多多了!」
    談笑「嘻嘻」一笑,看了宗天堯和那神秘女子一眼,聳肩道:「兩位大俠可聽說過布楚
天的天下五道?」
    「布楚天的天下五道?」皇甫悅廣皺了皺眉,和易騎天互望一眼後,搖頭道:「這點倒
是不清楚。」
    「那是一個別具陰謀,打算控制天下的組織。」談笑大笑道:「其中西道的天令主叫宗
應葦,正是這兒靈煙莊院的主人……」
    易騎天臉色一變,挑眉道:「有這回事?」
    他問著,可是冷眉對向宗天堯。
    皇甫悅廣以沉下了臉,哼道:「原來那個宗應葦是別有居心,稍早盡力推薦皇唉某到這
間客棧用膳,就是利於下毒了?」
    「毒在刀子上!」談笑可是用手抓著吃,邊笑道:「吃羊背子的規矩是第一口用這把蒙
刀來割,早算好了。」
    易騎天雙目閃了閃,道:「談兄弟既然知道,為何事先不阻只我們?」
    「因為兩位的內功成就,這點『拍地入火』的毒還難不倒!」尹小月嬌笑道:「不知小
女子說的對不對?」
    那廂宗天堯的臉色可難看到了極點,耳裡還聽道尹大美人嬌笑道:「只不過有人自以為
奸計得逞罷了!」
    這時冷汗涔涔流落的,竟然是那位容順勝。
    他「撲通」的跪了下來,嘶啞道:「談少爺,看在老爺的份上救救我吧!」
    這會可是尹小月楞在那兒。
    不但是她,整樓子的人也全錯愕訝異。
    難道談笑是這兒的人,早就和容掌櫃認識了?
    「你們三年前才來,所以不認識我。」談笑邊扶起了容順勝,邊朝宗天堯道:「可惜,
你們的總舵設到了談某的老家來了……」
    尹小月訝道:「原來這是你的故鄉!」
    談笑開心的笑了起來,道:「你不是想見見我師父?」
    他們在這兒閒話家常,宗天堯已是要動手了。
    但是,皇甫悅廣又問了一句:「不知談公子的師父是你位高人?」
    他一問,談笑可嚴肅尊敬了起來,道:「家師名號人稱『忘刀先生』……」
    「忘刀先生?」皇甫悅廣訝道:「可是傳說中臥刀無心門的門主?」
    「沒門啦!」談笑大笑起來,道:「臥刀無心門就一個師父一個徒弟我而已!」
    皇甫悅廣和易騎天雙雙抱拳說道:「原來談公子是忘刀先生的高足,令師一生成就令人
欽佩不已,直追當年中原大俠蘇小魂……」
    談笑「嘻嘻」笑著,道:「另外還有杜乘風、王懸唐兩位大俠呢!可不能漏了他們,否
則會罵人的。」
    三十年前,天下最有名的東西大俠,東方是蘇小魂、俞傲、大悲和尚、潛龍、趙任遠;
西方則是忘刀先生、杜乘風、王懸唐三人。
    這話兒道尹小月耳中,可明白了。
    杜三劍是杜乘風大俠的兒子,而王王石則是王懸唐之後了。她想著,忍不住笑道:「真
巧!」
    談笑又吃了一大塊羊肉,自讚道:「家鄉的手藝就是好的多!」
    容順勝這時顫抖著道:「談少爺,我兒子在他們手上。」
    談笑一挑眉,看了宗天堯一眼,點頭道:「好!」
    就這個字,他倏忽出手,好快!
    第一個嚇一大跳的是尹小月,這小子不是叫自己用手法給禁制住了?如何還能出手?
    不但能,而且漂亮的很。
    這一樓廳八張桌子,除了自己坐著的這張外,另外七處應該都是靈煙莊院的人。
    而且,個個好手。
    談笑卻是如入無人之境,連眨眼也沒有一抹刀泓已指在宗天堯的脖子上。
    然後,才是「叮叮叮」的一串響。
    談笑的「刀」好像是九曲橋般彎彎扭扭,每一個折處正好擋住了一個人出手。
    臥刀上面,最少有六個人用六種兵器砍著。
    但是他們都沒有辦法阻只談笑把「刀」架在宗天堯脖子上這個舉動,沒有!
    甚至宗天堯連出手抵擋也沒有。
    談大公子忘著宗大少爺手腕那道血口子,以及甩落在桌面的描金扇,歎了口氣道:「別
逞能!」
    宗天堯這一生從來沒有看過這樣一把「刀」。
    不但形狀怪得不像刀,而且又長。
    兩桌最少隔了八九尺,人家竟然是一遞一送,就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偏偏眼前這談小子用的是百分之百的刀法。
    最平常的那招,「橫掃千軍」。
    「把容老闆的兒子還給他吧!」黑紗罩面的女人淡淡道:「犯不著用自己陪那人一
命!」
    這個神秘女人說話似乎很有力量,宗天堯只有點頭的份,下令道:「把容生名帶來!」
    一名漢子迅速的離去。
    隱約間,談笑似乎覺得人家對他嫵媚一笑。
    他方是微微驚愕,身旁尹小月可有同是女人的反應,輕輕一哼道:「你就點了人家幾處
穴道後把刀收回來吧!」
    這話可是半講理半帶著不悅。
    談笑「嘻嘻」一笑,那有不照辦的道理,只見他迅速的挑動了刀尖,在宗天堯前胸點了
數下,又收回了入袖。
    一串「叮咚叮咚」的,好悅耳。
    易騎天這廂眼光一閃,讚道:「易某素聞『談笑出刀,天下無兵』,果然是神妙極
了!」
    談笑可不能不略為謙虛道:「那是人家說著好玩,今早在下觀看兩位大俠一戰,綿延不
絕的變化才叫人心儀。」
    皇甫悅廣這時忽的一笑,朝易騎天道:「易兄,我們力於比鬥而至於相知,如今不如換
個法子。」
    易騎天雙目一閃,微哂道:「兄弟亦有此意!」
    他們雙雙看了宗天堯一眼,心有所會。
    「這座靈煙山莊既是大惡之處,今天就看誰先滅了惡首……」皇甫悅廣大笑道:「易
兄,是否亦這般想法?」
    「善!皇甫兄真是深得我心!」易騎天大笑道:「你我在地一生中力於滅惡殲賊,今日
聯手必是大快人心。」
    這兩人的對話,可把宗天堯一張臉弄得煞白。
    怎麼會知道平端無故的惹來這廂大事?
    他又驚問怒道:「兩位大俠何作此言?靈煙山莊可從來沒有得罪過兩位……」
    尹小月插口冷哼道:「設計皇甫前輩和易前輩一戰,好坐收漁人之利的不是你們?」
    宗天堯臉色一變,恨聲道:「這事是趙古鳳那老賊的手下所安排,和靈煙山莊完全無
關。」
    想不到也牽涉到趙古鳳。
    「趙古鳳!」易騎天皺眉問道:「難道是那個『南王爺』趙古鳳不成?」
    「不錯,就是他!」宗天堯眼前好像出現了一絲希望,鼓動舌簧道:「趙古鳳為了讓蒙
古韃靼軍大舉入侵中原方便,控制地是最好的方法。」
    蒙古若是大舉進攻,借道綏境自地而入中原,的確是事半功倍的方法。
    而境一地中,又以皇甫悅廣和易騎天最有號召力,兩人一死,對於他們,行動可是大大
有利。
    「嘿嘿!宗公子既是早已知道,為何不在三個月以前就說了?」皇甫悅廣雙目一閃,冷
冷道:「其心何在?」
    宗天堯這廂真是一肚子的苦水。
    原先有意讓眼前這些人的目標轉向趙古鳳那邊,未料反而是自己倒打一巴掌。
    門口,容順勝的兒子容生名這廂跌跌撞撞的押了進來,一見到他爹,呼叫了一聲奔向前
來。
    談大公子「嘻」的一笑,道:「別急!」
    他伸手迅速的點了容生名的幾處穴道。
    容順勝本來是張開了雙手要迎上去,這時可楞住了在那兒,呆然的不知所措,直看著談
笑。
    「你兒子身上給人塗了毒啦!」談笑瞪了那端押容生名進來的兩個老頭子,哼道:「這
種『小鶯殘生』的毒最是霸道,毒粉飛起來丈內的人全會沒命!」
    他一笑,指了指容生名的袖口,有幾絲點的藍光微閃,不注意還真看不出來。
    「可惜,它唯一的缺點就是太亮了點!」談笑說著,又伸手一拂一拍,也不知他用了什
麼手法,再看過去時,容生名的袖口上可乾淨了。
    「嘿!好見識!」那兩名老頭子同樣是一身的布衣,右首的那個陰冷冷的一雙三角眼,
背上一柄劍斜懸,他沉嘿了幾聲,才道:「閣下是日來大鬧洛陽的談笑?」
    談大公子可理也沒理人家,轉向容生名解開了穴道,又朝尹小月笑道:「以前在華山山
脈的絕世谷中曾經住了十八名大惡人,你知道不知道?」
    尹小月「咕」的一笑,嬌艷無端的搖了搖頭。
    「那十八名大惡人是在二十年前被三位大俠所囚禁。」談笑雙眸一閃,續道:「在漫長
自省的過程中,有些人改過向善,成就清心見性。有些人則……」
    他這廂才看了門口二老,大大歎了一口氣道:「惡性不減,猶是想盡了法子出來為惡人
間……」
    「好小子,你的來歷何處?為何認得老夫東郭公彥和姜聲咽兄?」那名老者雙目盡赤,
像是著了痛處。
    易騎天和皇甫悅廣互視一眼,點頭輕哼道:「原來這兩人是昔年以毒劍雙梟聞名的東郭
公彥和姜聲咽!」
    「不錯!」姜聲咽第一回開口,那聲調恍若是鬼泣般,有夠刺耳,道:「皇甫悅廣,易
騎天,識相點,一個回去北,一個回去南,好好終老天年,否則……嘿嘿!」
    他陰沉沉笑了,一個大步落到宗天堯背後拍推了幾下,只見這宗大少爺震了震,滿額的
大汗涔涔落。
    姜聲咽的臉色真的跟聲音一樣難看了,道:「忘刀指?」
    這句三個字,東郭公彥的臉色亦為之大變,顫道:「你……你這小子是臥刀傳人?」
    「不錯。」談笑「嘻嘻」一笑,行了個禮道:「在下正是昔年將你們囚入絕世比三位前
輩之一忘刀先生的徒弟!」
    那麼,另外兩人就是杜乘風和王懸唐了。
    東郭公彥的臉色好長的一變,咬牙切齒,怒道:「本來以為忘刀老賊死了,今生今世再
也無法報二十年前那一刀之仇,哈……天可憐見,今日叫老子遇上了那的後人!」
    談笑聳了聳肩,笑道:「別急,我師父長命得很,他老人家可是健康得連閻王都要氣
死!」
    東郭公彥再度變臉,正想躍身出手,但是,那位神黑紗女子淡淡道:「談公子的話還算
不算數?」
    談笑一挑眉,嘻笑著臉道:「當然!」陡然隨著回答,他稍彈了一支筷子向宗天堯,好
快!
    筷子在半空中剎那自斷成六截,打在宗天堯身上六處穴道上,一震,這會可真是對症下
藥,解開了宗大少爺身上的禁制。
    那宗天堯怒吼了一聲站起來,罵道:「談小子,你……」
    不過是四個字而已,座旁的神秘黑紗女子忽的出手。
    只見藍澄澄的光亮一閃,宗天堯的喉嚨只剩下噴出的血,再也沒半句話兒。
    「砰!」好大的一響,宗天堯死的時候眼睛還睜得老大,他不信!
    黑紗女子像是沒事兒般,淺了一口桌上的竹葉青,這才緩緩站立起來,施施然的出門而
去。
    沒有人阻攔。
    也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
    好一會兒,東郭公彥才回過神來,怒眉一瞪談笑,音惻惻道:「我們的事遲早要解
決!」
    便是一聲招呼裡,一廳店裡的人全走得乾乾淨淨。
    這時,留在談笑他們腦中的疑問是,那個神秘黑紗女子到底是誰?宗天堯真的是她的丈
夫?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在這組織中的權力極大。
    整個金龍大鎮熱騰了起來。
    因為,談笑回來了。
    年歲大一點的人都記得,在二十年前有三個特別調皮搗蛋的孩子,那時他們只有八歲。
    他們是住在隔著里許外一個小鎮上,卻經常是這金龍大鎮開城門時最先進來的三個人。
    三道小小的身影,是鎮民們每天早起的鐘響。
    反正打從他們進鎮城,到他們被追來的爹親、師父們抓捉回去這段時間,金龍大鎮一定
是熱熱鬧鬧的。
    習慣了以後,人們見面第一句話不但是:「見到了那三個小表沒有?」而且,還幫著躲
師父躲爹親。
    金龍大鎮的人都記得那十年快樂的時光。
    一直到了十年前他們三個忽然就這樣子消失,一日復一日,鎮城的人忍耐不住了還派了
代表到隔壁那個小鎮去。
    「使者」回來時,帶了個沮喪的消息。
    他們一夥子人全搬到了華山深谷去不會再回來了。
    「你們這些晚輩不曉得那幾年大家的日子多難過!」一名老者深深吸了一口煙筒,徐徐
吐了出來。
    那煙盤呀盤的由白鬍子往上升,越過了瞳子翻上了蒼蒼白髮。
    他搖搖頭,像是陷入了回憶,又一忽兒笑了起來,道:「還好,四年後那三道熟悉的人
影又一大早出現在金龍大鎮城口。哇!你們這些晚輩那時也該有些年歲了,記得吧?」
    「記得,記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漢子,雙目閃著崇拜的光輝道:「那時我十五
歲,一聽說他們回來了,整鎮裡的人像瘋了一樣……」
    老者笑了,點著頭示意年輕人繼續說下去。
    「後來大家知道他們要搬進來鎮城裡住,還足足熱鬧了一個月呢!」年輕人的語氣很熱
切,急著道:「在那三年裡,整座大鎮上的人終年都是快快樂樂的和氣一團!」
    他說到這裡,臉色忽然黯淡了下來。
    三年的相處後,談、杜、王這三個年輕人去中原的時間越來越多,甚至不再回來了。
    而他們的師父、爹親也遷住到華山山脈內去。
    自後,不但沒有了他們的消息,更惱人的是靈煙莊院的建立。
    這是噩夢的開始。
    房藏在這裡聽道最後一句話是:「不過,他還是回來了,金龍大鎮又要恢復往日的生
氣……」
    金龍大鎮這股熱絡的氣氛著實另他有些吃驚。
    談笑的到來,似乎是他們的守護神似的,有一股欣喜熱烈的氣氛在各處漫延。
    當然,他只不過是轉了一圈,立即明白了布楚天在這兒的靈煙莊院所作所為。
    也知道,談笑和隊方卯上了。
    談笑啊談笑,我房藏用盡了法子找到了你,目的就是要試試無臂刀斬和臥刀孰勝孰敗。
    房藏冷冷一笑,他可不願有人打擾自己的計劃。
    已是華燈初上。
    房藏一步一步很用心走著,右邊已經是悅來客棧。
    他當然知道談笑就在裡面。
    進進出出的許多人,想來都是要看看談笑這個金龍大鎮守護神的人。
    裡面不時有歡笑的聲音傳出來。
    房藏沒有停下步伐,依舊還是往前走著。
    越走越是冷清。
    驀地,在街尾入目的是一座大莊院。
    靈煙莊院。
    房藏跨出第一百六十八步的剎那,兩道人影自陰暗虛斜衝而來,背後也有兩人夾制而
至。
    「這位兄弟是到靈煙莊院?」前頭右首那個有八字鬍的,右手已扣上了劍柄,冷嘿道:
「還是到地獄報到的?」
    房藏瞇了一下眼,冷笑自唇間起。
    聲音更冷,道:「送你們到地獄去!」
    八字鬍大怒,喝道:「殺!」當先第一個抖劍衝上來。
    他也是第一個死的人。
    四道人影全集擊向房藏,卻如房字世家這位獨子所說的,一個個躺在身畔如同他們來的
方位,不動。
    房藏跨也沒跨,踩過了八字鬍的體繼續前進。
    他隱約感覺道,黑暗中有一雙眸子正凝睇著自己。
    包奇怪的是,他覺得對方是個女人。
    走沒十步,一把宣花爺和一挺長槍自左又招呼來。
    出手的人又穩又狠,是相當不錯的好手。
    房藏卻有些生氣。
    這種人想跟談笑作對?
    若是以四大公子或是他們還算是像樣的對手,眼前這些三腳貓功夫的傢伙,是派出來送
死的。
    他怒,立刻讓對方那個手領達成心願。
    送死。
    房藏用的是指刀,房字世家獨傳的「破頂看天指」。
    每指正中額。
    靈煙莊院越來越進,果然是好氣派。
    門口不但有四個人掌劍手著,而且那兩座銅獅子端的是威猛兒花銀子的東西。
    房藏冷冷一笑,再一步上前,那朱紅沉甸甸的大門無聲無息拉開來。
    他點了點頭,不錯。開門尤其是這麼重的門無聲無息,最少表示這裡的主人很細心照顧
每個細節。
    他冷冷的望去,朱門後是一雙老頭子冷寒著臉走出來,隨後是兩排十二名執劍的勁衣漢
子。
    兩名老者在門檻跨出後站定了。
    那十二明劍手則迅速的排成兩排立於自己和老者之間,加上原先四名守門的劍手共計是
十六名。
    「你是誰?」右邊的東郭公彥冷冷道:「談笑的朋友?」
    「不是!」房藏回答得很乾脆,而且有一絲譏誚,道:「我是來找他決鬥的人!」
    姜聲咽似乎有點訝異道:「你能讓我們相信?」
    看來他是希望相信。
    「能!」房藏冷冷道:「因為,我是房藏!」
    房藏,這兩個自好像有極大的魔力。
    十天前洛陽游雲樓之戰,房藏大名已傳遍天下。
    當然,房藏在那時說了一句話誰也都知道。
    「不管談笑躲到了天涯海角,我的刀和他的刀終須一戰,這是天命!」房藏說著。
    天命?
    東郭公彥和姜聲咽的臉上有了喜色,真是天意。
    在這節骨眼上跑出一個房藏來,那簡直是天大好事,不過,這人是不是真的就是那位
「無臂刀斬」的傳人?
    東郭公彥淡淡一笑,掩不住一絲的希望,道:「我想房公子是要見敝莊的莊主,不
過……」
    他嘿了嘿,沉笑道:「是否可以讓我們開開眼界?」
    房藏眼珠子動也沒動,盯著門口前的毒劍雙梟,大步的跨向前。
    他走得很用心,好像每一步都很值得珍惜似的。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走路方式,是用整個腳掌放平擺下,既不是用腳尖先著地,也不是腳
跟先著地。
    姜聲咽注意到這點,也感覺到壓力。
    對方似乎有著不達目的絕不停止的力量和決心。
    十六名劍手動了,滿天而下的一幕幕劍光。
    這些人是靈煙莊院中立戰的中堅份子。
    每個人最少有十年以上江湖闖蕩的經驗。
    而且,在殺人的時後手都很穩。
    他們都已明白「不殺死敵人自己就要死」這個道理。
    他們是明白,但是房藏卻是實行者。
    兩掌十指波彈,快若驚鴻似的一十六個血洞由一十六顆頭顱上噴出血來。
    東郭公彥和姜聲咽只覺得一陣苦水湧上了喉嚨。
    是不是自己已經老了?
    二十年前心狠手辣在今天看了眼前這情景竟會顫震。
    不,不是!
    絕對不是因為血腥的關係。
    而是因為恐懼。
    恐懼眼前這個年輕人可怕的殺氣、可怕的殺人手法。
    而最可怕的是,房藏的刀還沒有出。
    無臂刀斬的雙刀出現時,會是什麼樣子?
    靈煙莊院的名字取得相當風雅。
    的確,這一入夜後靈煙莊院的味道就出來了。
    華山山林間的煙霧一襲又一襲的飄著。
    它們像是遊戲的經靈,也像深閨的少女。
    濛濛落著、移著、披著,把靈煙莊院整個裝扮成太虛般的輕邈柔和。
    殺氣呢?
    房藏在東郭公彥和姜聲咽「前後」引導下,繞繞彎彎了好幾道迴廊,終雲進入一間大
廳。
    廳楣上懸著一大塊匾額——洪天堂。
    房藏冷冷收回了目光,隨著毒劍雙梟大步跨入廳堂內,裡面早有老老少少十來人散坐
著。
    正當中,石階上一張好大的圓椅擺著。
    椅上一名黑鬚尺長的五旬員外打扮老者冷目望來。
    房藏還是很用心在走,每一步都隨著他的話的韻律:「閣下就是靈煙莊院的主人宗應
葦?」
    「不錯!」宗應葦的聲音很冷,有股迫人的威嚴看著房藏不斷的走向前來。
    兩旁,東郭公彥和姜聲咽顯然有些吃驚。
    他們早已距石階六步外停住,此刻雙雙喝止道:「房公子,你打算做什麼?」
    房藏沒有停,已經走到了石階下最後一步,道:「嘿嘿,如果靈煙莊院的主人連這樣也
會怕,那能成大事?」
    大圓椅上的宗應葦雙目一閃,冷嘿道:「好!看來房公子是要宗某讓你停下來了?」
    他的腳已經跨上了第二階石階。
    石階總共有五。
    房藏還是很用心走著,這刻東郭公彥忽然發覺為什麼房藏走路時會讓人家覺得他很用
心。
    因為,他的手絕對一絲絲也沒有擺動。
    就好像是個沒有手臂的人。
    沒有手臂的人走起路來比較不平衡,所以必須走得很踏實、很用心。
    這樣子才不會傾斜歪扭的晃著前進。
    當房藏跨上第四階石階的剎那,宗大莊主出手。
    宗應葦的武器是一支蘆葦,只不過並不是真的長在水邊的那種,而是用百煉金罷打造成
的,葦端的葦花則是用用緬鐵線所綴成。
    這種兵器不但可以用劍,而且也可以點穴。
    宗應葦剛剛死了兒子,所以在出手的時候相當重。卷
    而起的氣機,一剎那蓋住了房藏的週身。
    房藏在笑,冷笑。
    冷笑中還是穿過了對方的殺招跨上了最後一個石階。接著,猛然背後一道光華閃起。
    扁華當空而落,直砍宗應葦的首級。
    刀過,首級駱,落入了房藏的手中。
    到了這個時候,東郭公彥和姜聲咽才想到,無臂刀斬不是該有兩把刀?
    為什麼只出現一把?
    房藏旁若無人的轉身,大步而且用心的往廳外走出時,所有傻住的人才發現一件事。
    宗應葦的右手,就是拿精鋼打造蘆葦兵器的那一隻手,有一道刀創直射奔破於心口。
    房藏在由第四階跨巷第五階時已經出手。
    第二把刀他們看見的刀,只不過是斬下首級而已!
    東郭公彥忽然「哇」的蹲下身吐了一地。
    姜聲咽也好不到那兒,偏過了臉也彎下腰吐了起來。
    太可怕了。
    房藏第一把刀的出手竟是由前胸肋下奔殺出來。
    兩臂刀斬絕對不是只有從背後騰殺而出,而是任何一個角度、任何一個空隙都有可能。
    一廳子的人全都呆悚在那裡。
    他們想到的一件事是,如果方才自以為由房藏出刀的「死角」出手,會是什麼情形?
    窗外,那兒有一雙妙眸像是陷入了沉思。
    房藏四次出手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依舊抓捏不住如何對抗。
    風,輕輕捲起覆面的黑紗,好美的一個女人。
    她究竟是什麼身份?
    甚至殺了宗天堯,連他爹宗應葦也不敢哼半句?
    如果你正在興高采烈的和老朋友敘舊,如果你這兒正是高朋滿座,如果你正和幾位新交
的朋友高談闊論。
    窗外,忽然飛進來一顆人頭。
    而且是整晚都在討論如何去殲滅的那個人的人頭時,你的表情會是什麼樣子?
    談笑只有一表——歎氣,在滿堂的驚叫中。
    「人身難得……」他對窗外輕輕歎道:「何苦殺孽?」
    「因為我不希望有人阻只我要做的事!」房藏是踢破了牆進來的,他還是不斷的邊走邊
道:「而我要做的事,就是用無臂刀斬和你的臥刀一戰!」
    很用心,他一步一步的走向談笑。
    他的週身有一股很強很強的意志力,不達目的絕不停只,現在,他離開目標只有五步而
已。
    談笑已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個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個會先殺了宗應葦再來找自己的人,絕對不是開玩笑。
    談大公子一歎,眼看房藏已到了三布之近,聳肩道:「不答應也不行了,時間、地
點?」
    兩步之距,房藏終於停了下來。
    「什麼時候都一樣!」房藏冷笑著聲音:「那裡都一樣!」
    他看著談笑,嘴角一絲冷笑道:「我給你選擇的機會,選擇一個你覺得最有把握的時
間、最有把握的地點。」
    好大的口氣。
    談笑正要說出口,房藏忽然看了尹小月一眼,又很奇怪的笑道:「不過,在我們決戰之
前,有個人要一直拜託你照雇她……」
    房藏撞破的牆口,緩緩走出一道曼妙無端的人影。
    好一抹香味,本已醉人。
    但是,那雙眸子和一艷的嬌容更令人醉。
    簡一梅!
    每個人第一個感覺是,好美的人兒。
    第二個感覺是,這女人和尹小月那個美?
    最後一個感覺是,談笑怎麼來擺平這兩個大美人?
    美人和決戰,這是最刺激不過的事情了。
    當然,這些人還不知道更刺激的一點是,一梅姑娘這個大美人身上有許多秘密是談笑想
知道的。
    就如同尹小月知道許多四大公子的秘密。
    這種情況本來已經很好玩了,房藏卻又補上了一句:「你我一戰,如果你勝了,一梅姑
娘就是你的人了!」
    他冷冷一笑,接道:「如果你敗了,我殺了她!」
    太刺激了,也太嚴重了吧?
    談大公子苦笑又苦笑,左邊是尹大美人一雙眸子直望著,右首則是簡大美人含情依靠著
來,媽呀!
    他奶奶的,這個房藏太狠了吧?
    談大公子左看看,右看看,終於歎了一口氣道:「半年後,洛陽城游雲樓凌空迴廊
上。」
    尹小月有一絲感動。
    因為,她答應慕容春風在半年內不讓談笑活動於中原武林。
    郎君考慮到這點。
    「很好!」房藏顯然有點訝異這麼久,他長長一哼,又道了一句:「很好!」
    說完,轉身又大步的走了出去。
    每一步還是非常用心的踏下去,只不過和來時不一樣,每一步都烙下了一個三分深的足
印。
    結結實實的沿到了門外。
    尹小月聽到談笑噓一口氣的同時,她俄然也發現了談笑整個背部的衫袍赫然已是濕透。
    夜已深,人已散。
    悅來客棧有一間貴賓雅房,專門是給貴客聊談用的。
    燈燭柔光,如今只剩下五道人影。
    皇甫悅廣啜著茶,緩緩道:「方纔得知消息,靈煙莊院已經是走得一個都不剩。」
    易騎天一嘿,道:「不過方才談公子所說的,另外還有西道的地令主在境活動……」
    談笑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問題,反正自個兒會找上門來……」一頓,放下手中茶
杯接道:「怕的是照古鳳安排在這左近的人手,不知何處?」
    他的茶杯放了,但是有兩個女人搶著斟茶。
    這事兒可大了,易騎天哈哈大笑,一挽頷下長鬚,道:「我看這件事還是由我和皇甫兄
去調查吧!談兄弟……」
    他有意無意的看了眼前兩位大美人一眼,心中「嘖嘖」稱奇,這小子可真是命好?或是
命壞?
    皇甫悅廣亦大笑道:「易兄說的有理,只是不知道談兄弟那邊有沒有線索?」
    談笑這廂皺眉著,簡一梅淺淺一笑,道:「趙王爺曾有一回對妾提起離此以北二十里外
的華陰臨進潼關,乃是扼守中原要地。」
    她一笑,又自徐緩緩曼語著道:「而妾所知,趙王爺這一年多最少有三回到華陰城
去。」
    這是條線索,最少是所知道最接近的一條。
    皇甫悅廣拿起黃槐紫晶劍,一摩拿著鯊鰲劍鞘,道:「好!在下就和易兄同往華陰城一
探。」
    易騎天大笑的掌執闊劍,雙雙和皇甫悅廣站立起,抱拳道:「談公子,我們就此告
別!」
    談笑和尹小月、簡一梅亦紛紛立起回禮。
    談大公子笑道:「在下恭送兩位到城門口。」
    「不必了!」易騎天和皇甫悅廣大笑著,看了尹小月和簡一梅一眼,道:「公子還有事
要忙著。」
    可不是?一忽兒待皇甫悅廣和易騎天離去了,談笑這廂可打了個大呵欠,望向窗外道:
「天快亮了!」
    東方顯然還是陰沉沉的,不過此刻已是寅時將盡。
    談笑的呵欠還沒打完,尹小月冷冷道:「一間房兒怎麼睡?」
    談笑可吃下了後半個呵欠,張大著嘴,耳裡又聽到尹小月淡淡一哼道:「原先我以為你
的內力氣機受制,所以訂了一間房好就便照料。」
    談大公子有一點兒感動,不過更重要的是目前的情況怎麼解決?一男二女,太難了。
    簡一梅淺淺一笑,道:「只好拜託容老闆再騰出兩間房來……」
    尹小月瞪了對方一眼,哼道:「不怕今兒一早不見了人影?嘿!我可交代不起!」
    談笑可真是開始到苦頭了,他大大歎一口氣,道:「我看,最好的方法就是大夥兒擠一
間,兩位姑娘床上睡,我打地鋪算了!」
    這個方法好像是唯一的法子。
    尹小月和簡一梅互看了一眼,心中俱想著如果兩人睡同一張床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情?
    談大公子另外一個建議是:「那好吧!我只好委屈一點睡床上,你們兩個睡地板啦!」
    委屈?兩位大美人差點沒動手擰了過去。
    談笑竟然抓了抓身體,還有事道:「另外可有個麻煩!」
    尹小月冷冷一哼,道:「又有什麼事?」
    「洗澡!」談公子眉開眼笑的道:「洛和十日外加昨天鬧了一天,我總共有十一天沒洗
澡啦!」
    這種事,可不能太沒人道。
    一梅姑娘竟然也有話,說道:「我服侍你!」
    啥?談大公子嚇得差點斷了氣,人家大美人可是雙頰飛紅,看了尹小月一眼,道:「公
子,你進去了澡堂,只留我和尹姑娘在外頭,而我……又不會武功……」
    所以,她怕尹小月隨時會出手,「必須」由談笑「隨時」保護著。
    這真是比難題還要難的事。
    尹小月一咬唇,毅然的吐出了一句話:「好!要進澡堂就三個人一起去。」
    啥?比啥還啥?談笑沒有昏倒,他盡全力忍耐著,轉身大步就往澡堂走去。
    這年頭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騰騰的熱氣由木桶內不斷冒升上來。
    我們談大公子洗起來可是扭極了。
    當然,無論是誰,只要是個君子,在洗澡的時候前候各坐了一個大美人睜著一雙眸子直
看著自己,那會好受?
    談笑勉強算是個君子。
    最少談大公子的褲子是進了木桶後才脫下來的。
    「水夠不夠熱?」一個問。
    「還要不要多用點肥皂?」另一個問。
    「熱水中加點茶葉可以更舒服!」
    「我這兒有清香油,洗完後用點兒,睡起來更舒服!」
    一句接一句的再說,談大公子就算是水冷了也不敢要加熱一些,他苦笑一歎,忽然想起
一個問題,道:「我的衣服呢?還放在樓上房裡……」
    這好,舊衣袍早已浸了水準備洗了,換洗的那套,誰拿?
    「在這裡!」窗外伸入一隻手來,右手。
    談大公子的心卻跳了好幾十下。
    因為,右手手腕上有紅緞帶。
    布香濃細笑得很愉快道:「你想不想要?」
    「我是跟著房藏一路來的!」布大小姐洋洋得意道:「半途中聽到你滅了爹在這兒的靈
煙莊院,所以就進鎮了。」
    一屋子裡,可是變成了一男三女。
    布香濃看了另外兩個女人一眼,哼道:「談笑,如果你肯娶我,我爹答應將整蚌組織交
給你去運用。」
    那個布楚天還真的愛他的女兒。
    尹小月冷冷一哼,道:「你一個人孤身涉險,布楚天會放心?」
    「為什麼不放心?」布香濃笑得很可愛道:「我爹相信只要我找到了談笑,他一定會保
護我的。」
    這又是什麼怪理?談笑覺得一大早就歎氣實在不好,不過還是大大的喘了一口,道:
「他不怕我擒了你來威脅?」
    人家姑娘搖著頭,嬌笑道:「威脅什麼?本來就全部要給你的!」
    全部,媽呀!這兩個字可是曖昧得很。
    談大公子「咚」的躺上了床,用棉被蒙起了頭,叫道:「我要睡了,誰也不要來吵
我!」
    真的,沒一下子我們談大公子便打起鼾來了。
    現在剩下的,便是三個女人間的事了。
    好長一陣沉默,窗外已有雞啼,沉寂依舊沉寂。
    朦朦朧朧中,尹小月翻了一個身,她好像夢見了小時候悲慘的往事,火焰在半空中騰繞
著,親人在嚎泣。
    這是一種銘心的驚悸,整個人不禁緊縮的抱成一堆,淚不知何時溫熱了雙頰。
    然後,又覺得有一雙溫暖的手掌擦著自己的淚水,輕輕哄拍著。
    驚醒!
    談笑這一刻望著自己的表情是她一生也忘不了的。
    她很想哭,但是看見另外兩個熟睡的女人而忍住。
    尹小月不願比別人差,她告訴自己,尤其是在郎君面前。
    她要忍住。
    就算此刻的淚水混合著非常複雜的情緒不斷溢出,她絕對不讓自己出一絲絲的聲音。
    天,已是大亮。
    街道的喧嘩不時的湧了進來。
    門口,容掌櫃邊敲著門邊呼叫道:「談公子,金龍大鎮又要熱鬧啦!」
    布香濃和簡一梅雙雙醒過來,只見門口衝進來的兩人不是容掌櫃,而是開著兩張嘻皮笑
臉的傢伙。
    杜三劍和王王石。
    「喂!我不是留了暗號要你們留在洛陽裡看著情勢變化麼?」
    「看個屁!一團人全到華山山脈了,哥哥們留在洛陽看什麼?看母雞帶小雞啊?」
    「一團人來了?幹啥?華山有寶啊?」
    「寶是沒有,人倒是一個!」
    當然指的就是簡一梅姑娘了。
    「好個房藏,他奶奶的,把這個燙手山芋丟了過來。」
    「公子這般說,是指妾替公子惹了大麻煩?」一聲悠悠怨怨的道:「那……妾不如獨自
一個另道他處去……」
    「去?去那?」談笑大大歎一口氣,聲音可以把滿山的飛禽走獸嚇得「哇哇」叫。
    「小姐,這兒可是華山山脈裡面!」談笑喘了又喘,哼道:「三兩步走錯了就別想出得
去!」
    簡一梅可是紅了紅眼眶,低聲說道:「妾是禍水……」
    「算啦!」杜三劍插口問道:「一梅姑娘,那些人一直圍著你打轉的目的是什麼?」
    簡一梅皺眉發愁,輕歎道:「是為了妾身背上的秘圖……」她苦笑的搖了搖頭道:「為
了傳說中的桃源別處吧!」
    一行人踩著尺厚的落葉,揚起清脆的聲音和著。
    「除此之外呢?」王王石大聲問道:「另外以理由吧?那秘圖之事可是後來才有的
事!」
    簡一梅一震,默默走了幾步方是嫣然一笑道:「不錯,他們是想要知道宦官劉瑾的秘穴
所在……」
    她幽幽的轉過臉,雙眸凝視著談笑,道:「那日,綠綺和秋笛可曾把話傳給了你?」
    丙然問起來了。
    談笑當然知道指的是自己在七八歲時指腹為婚的事。
    他著實是沒有印象,這回到秘谷裡找師父,為的也是要問這件事兒。
    丙真是有,那尹小月又將如何?好為難。
    簡一梅淺淺一笑,看了尹小月和布香濃煞白的表情,淡淡道:「反正我們見到了談笑的
師父就知道了,是不是?」
    這句話如針似的刺入那兩個女人的心底,但是,這蒼鬱的林子裡有人淡淡的回答道:
「可惜!你們誰也別想見到忘刀先生!」
    樹梢上,那名神秘的黑紗女再度出現。
    她在那上頭臨倚坐著,姿勢著實美極了。
    不過,令人驚心的,卻是說話的語調,道:「因為,你們的腳下就踩著『死亡』!」
    「嘩啦」一大響裡,好大的一張網拉了起來,同在那個剎那,一排又一排的樹吧傾倒打
向半空中的眾人。
    每一個角度,設計得都非常精準。
    那些樹幹先後倒下來的順序,正好蓋住仰首手能見的天色,滿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7:12

第07章 雪起
    王王石是第一個動手,兩個拳頭有如流星揮般的自四周發散出去。同時,杜三劍的劍鋒
也閃著一道道的驚鴻,緊貼在王王石的拳頭之後。
    歲碎,是樹幹。
    破,是網住眾人的這張巨網。
    粉碎的樹屑,飛舞的落葉,一道道的殺機彌天而至。
    每一株樹幹內,最少有兩名殺手。
    一個拿刀,一個拿暗器機括盒。
    機括開啟,罩向落入的眾人;掌刀的由半空罩成無半絲漏縫的殺網,勢必絕殺眼前諸
人。
    其勢不止,足底下方深厚厚的葉層下,猶爆破火藥,設計的威力正好籠罩住眾人。
    這剎那,談笑心中忽然有個很奇怪的想法。
    當年在游雲樓的武管命也曾經設計過完美無比的火藥範圍和精準驚人的時間掌握。
    眼前這情景便好似昔日的翻版。
    難道神秘黑紗女和武管命合作?或著他們是同出一源的師門?談笑沒有時間想,現在為
重要的活命。
    右臂一揮,第一個先扣住不會武功的一梅姑娘。
    右腕一振,一雙千機環自己化成了大半圈的弧圓。
    談笑出手,臥刀已展,他負責的部份是暗器。
    杜三劍負責的部份是二十四名揮搏命的刀客。
    王王石呢?
    布香濃的紅緞罩在白警之中纏向丈外的樹椏,王大公子左臂抱伊人的腰,右掌一挺著那
紅緞帶注入真力。
    剎那,有如鐵楞。
    尹小月第一個伸手握住紅帶,另一隻手則拉住談笑的肩頭,談笑抱著簡一梅已是一懸三
人。
    杜三劍的劍很快,格掉第一波來刀八把後,翻身上了紅緞帶為橋,且戰且走瞬間連挫在
至的八把刀。
    王王石左掌用力一摔一扯紅緞帶,隨著反彈之力「啪」一大響,將原來的所繫樹幹打
斷,而借力倒竄。
    那紅緞帶依舊挺得筆直,卻是曼妙極了。
    六個人,一個杜三劍在上,王王石和布香濃在中,尹小月、談笑、簡一梅在下,姿勢完
全不變的往後飄去。
    有如山林間鬼魅精靈一瞬眼兒已出了火藥範圍之外,王王石想的巧,大出原先崩計的意
料之外。
    一般人纏上了何處,便是借力落向那處而去。
    偏偏他這回是借反彈之力。
    六個人方方是落到了地面,那株所繫樹幹下便是轟然大響,直噴向半空的硝煌火焰,絕
非人類可擋。
    「好!王大拳頭難得一回聰明!」杜三劍笑裂了嘴,邊四下看看邊道:「以後真是要刮
目相看了……」
    「去你的!扮哥我本來就是聰明絕頂。」王王石喘了一口氣,身上最少有六處在淌血,
尤其是右掌。
    右掌,血順著紅緞帶滴滑更艷。
    杜三劍這回看了一巡,不但是不見那名神秘黑紗女子,連著二十四名刀客也渺渺無蹤。
    唯留下的是火硝和焰煙,在這晴朗的天空下見證方纔曾經有過驚心動魄的殺。
    忽然,簡一梅全身一震,一雙美目兮的眸子,一睜老大昏了過去。
    第二個倒下去的是布香濃。
    煙有毒?不,不是毒,而是一種你不會去注意的迷魂霧,它只會讓人的全身無力。
    可是,如果這濃濃的煙霧中走出一排刀客,每個人都盯著你,要殺你。
    這煙的效果和天下最毒的毒煙又有什麼不同?
    「哈……」一串嬌曼的又由樹梢頂傳來,那名神秘黑紗女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坐了上方,
朝下頭笑著道:「我知道各位英雄對毒相當的瞭解和對抗力量。」
    她一頓,有一絲得意自黑紗後的聲音表現出來,道:「可惜!諸位沒有想到我會用這種
最簡單的雞鳴狗盜之徒所用的東西來迷倒你們,是不是?」
    談笑不得不承認這點。
    他看向杜三劍、王王石和尹小月,同時覺得自己體內的氣機逐漸逐漸慢了下來。
    一口氣散散的渙發在全身各處,再也提聚不起。
    第三個倒下的是王王石,因為他的內力耗損最多。
    談笑又看到尹小月倒下去的時候,朝上頭的黑紗女挫牙一笑,道:「騙人……你用的壓
根兒不止迷魂煙而已……」
    他喘一口氣,「嘿」的還能笑一笑著道:「這裡頭少說還有『苗疆陰回散』、『天池九
黑木』、『北冥鯤鱗片』……」
    「談公子果然見博識廣……」黑紗女嬌笑著道:「問題是,你還能夠出手?」
    不能,談大公子知道不能。
    眼前二十四名刀客已然冷笑的欺近,明晃晃驚心的是他們手上的刀鋒。
    杜三劍終於也倒下去。
    方才上下交攻的一戰,他可著實耗了不少真元。
    談笑一歎!他是不能出手,不過還能跑,問題只有一個,所有的朋友都在這裡,他能跑
嗎?
    談笑拼住最後一口氣,拚命的向前衝。
    羅列四散的森矗樹幹內閃電般的後退而逐漸的慢了下來,他已經覺得全身乏力。
    勉強咬著牙一步又一步的跨向前。
    事情總有結束的時候,力量也會有散盡的時候。
    談大公子倒下去的剎那,他耳裡聽到潺潺的流水聲,他喘著氣,逐漸陷入昏迷中。
    天地,除了流水之外沒有半絲毫的聲音。
    沒有。
    他安心的笑了,因為背後沒有追趕而來的腳步聲。
    敵人是不會放過自己的,為什麼沒追來?
    因為在那片林子,那個時候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走路很「用心」的人由煙霧裡出來。
    然後,一串串的慘叫聲由那些刀客的喉嚨驚駭欲絕地狂喊,響徹原霄。
    談笑快要閉上眼的剎那,他記得有兩名刀客騰身搏殺而至,卻在半空中被斬成兩段。
    接著,是房藏一邊殺人一邊生氣怒哼道:「憑你們也配用刀?天下只有我房藏、談笑、
俞靈三個人才夠資格。」
    俞靈是天下第一刀,俞傲的兒子,也是唯一的傳人。
    談笑不願意讓房藏看見自己這付樣子。
    因為在倒下去的五個人中,房藏找不到自己,他一定會救醒杜三劍、王王石他們來問。
    而且他也知道,房藏不會殺他們。
    因為杜三劍和王王石都是談笑的好朋友,生死之交,談笑可笑意上了嘴角,房藏就是這
樣一個人,尊重對方也尊敬對手的朋友,殺對手的敵人。
    談大公子想到這裡的時候,真的昏了過去。
    一雙手輕輕撫著自己的臉,好細膩的手。
    然後是冰涼略帶香味的毛巾,放到了自己的額頭上。
    迷藥最大的好處是往往出乎人意料之外。
    因為它不是毒,沒有任何的特異之處,而最大的缺點也在這裡,它沒辦法殺人。
    藥效一過,自解。
    談大公子模模糊糊睜開他那一對眼珠子,先看的是雙白纖柔細的手腕,十指在自己臉上
滑著。
    他有點驚訝的抬了眉往上看,額頭擠出的皺紋讓姑娘人家已有所感覺。
    急急的收回了手,略帶嬌卻的問道:「你醒了?」
    畢子臉兒櫻桃唇,翦水瞳子巧鼻樑,這女子怎麼看都是人間絕色。雖然一身穿著素,而
垂麻花辮子倚肩靠,難掩天香國色。
    談大公子立刻發現了另一件是,是這位姑娘是盲女,巧笑盈盈的雙眸有神卻是不能賭
物,一雙眼珠子看向遠方,動也不動。
    難怪她用手指「看」自己。
    「是姑娘救了在下?」談笑起身施禮道:「小生姓談明笑在此向姑娘一禮……」
    「別……」姑娘家憨笑的側過身,垂首笑著道:「我只是順路經過,發現了你……」
    她不回過身來,一笑道:「我叫做蓉兒,公子以後就這麼稱呼便是了。」
    談笑抬頭一笑著,看向窗外已經是入夜時分,桌上一盞焰燭螢螢而亮。蓉兒嬌笑道:
「我平素是用不到燭火的,不知公子而言這會不會太暗了?」
    好細心的姑娘,談笑一笑著,再看向桌上早已擺置了碗筷餐食,嘻著臉道:「原來連吃
的都準備好了?」
    蓉兒有些兒扭捏,旋即爽朗笑著道:「粗茶淡飯,自己吃慣了,只怕不合公子子的味
口?」
    「那會……」談笑一咕嚕下床來,舔了舔舌頭道:「談某一生吃遍天下,倒沒有啥入不
了口下不了肚的。」
    蓉兒盈盈立起,笑道:「公子請……」
    便是雙雙行步到了飯桌旁,那蓉兒可是對自己家裡很熟了,雖然眼不能見,隨手伸臂可
及之處,總是輕易的打理好一切。
    飯也添了,湯也上碗,方是笑道:「公子請用。」
    苞這麼一位文質閨秀同桌兒,咱們談大公子可不得不有禮了起來,一口一口慢慢嚼著。
    桌上是四菜,有魚有肉有青菜,不能說不豐盛了,尤其姑娘的手藝絕妙,入口來見齒牙
留香雙頰生津。
    「公子合意?」人家問著。
    「姑娘的手藝堪比大內御廚了。」談笑衷心讚道:「這可是談某人實話實說的。」
    泵娘人家垂首一笑,略嬌羞著道:「公子若是喜歡,那就多吃幾碗吧!」
    談笑還真不客氣,足足吃了三大碗飯兩大碗先魚姜絲湯,這才拍拍肚子打了個呃,道:
「好吃極了。」
    蓉兒抿嘴一笑,像是滿心歡喜的收拾了碗筷,再從火上倒了開水,泡了一壺茶來奉上
桌。
    這一切可是做得順手之極,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不是瞎子咧!
    斟茶,姑娘側耳傾聽,在那茶水快到杯子八分時停了下來,一雙柔荑捧著送前,朱唇輕
啟道:「公子,請……」
    談笑這廂叫人家如此有禮,只弄得混身的不自在,接過來在手,邊啜邊問著:「姑娘是
一個人住在這裡?」
    「是……」蓉兒那一雙不能視目的眸子像是憂鬱了一下,旋即淡淡道:「今年初我爺爺
才去逝……」
    談笑明白似的點點頭,看了蓉兒的眼睛一眼道:「姑娘的眼睛是……」
    「是一種夜盲症……」佳人輕輕一歎,道:「幸好遇見你時是薄幕時分,隱約可看出是
個人來……」他說著,抿嘴一笑道:「在晚了我還以為是踢道了什麼呢……」
    這蓉兒笑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像是盛綻的百合。
    不但清雅迷人,而且自是透露了一股臨風不屈的氣節,很特舒殊的。談笑有點訝異,這
種特質如果是在江湖人物身上,不是英雄之輩就是雄霸一方的某些特異人物。
    這是他在這些年於武林中奔波的感受,而且是看人中最重要領略道的一點。怪,卻會在
山中這麼一位姑娘的身上發現。
    他楞楞的瞧著對方,蓉兒聽他半晌沒說話,以為自己方才冒失了,羞紅了臉低下頭,
道:「公子,是不是方纔我冒犯了你?」
    「可麼會……」談笑可笑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活了活兩下筋骨,道:「不知姑娘這處離
救我的那片林子有多遠?」
    「三十步路左右……」蓉兒依舊是低著頭,小聲的接道:「公子,是不是明早就要走
了?」聲音逐漸低了下來。
    談笑看她說得難過,心下不禁有一絲不忍,想著姑娘獨自生活在荒山裡,終年難得見到
一個外人。
    他稍是一歎,道:「我還有一些朋友在附近,不能不去會合他們……」
    蓉兒明白似的螓首輕點,幽幽道:「既然如此,蓉兒也不敢勉強公子……」
    這刻的情懷正是星垂羅幕,惆悵別離意。
    那蓉兒緩緩起身了,自移身到門口摸著門檻,輕輕道:「夜已深,公子請早點安歇
吧!」
    說著,蓮步輕移折出了這房門外,須臾聽到隔壁的木門「呀」的一聲打開,又上。
    談笑看了心中也有一絲難過,如果將她帶到秘谷陪著師父忘刀先生和杜乘風、王懸唐兩
位師伯不知如何?
    他邊想著,邊是自然而然的將一週身的氣和在全身經脈內打轉,剎那由地五會穴衝到了
百會、天門、一瞬間整個人的靈台都清朗了起來。
    正當全身的氣和循環流轉,逐漸進入禪定境界,耳際卻是忽的有著異常的聲晌。
    談笑心中大為一動,這蓉兒姑娘被蛇咬了猶不忘提醒著,掛念著自己的安危。
    他彈身而起,破這壁板衝入隔房。
    入內的是十來條昂首吐信,通體金黃卻在三角額上有一點黑黑的「三眼金」。
    談笑的心往下沉,這種蛇可真不得了。
    不但毒而且異常的狠辣兇猛。
    那廂蓉兒是準備就寢了,上半身只輕著羅衫肚兜,斑斑可見的是蛇吻在她白晰細潤的肩
頸已留下六個牙洞。
    流血。
    談笑驚斥皺眉,他總是不願殺生,眼前便見四到竄飛張口而至的金黃閃影。
    四條「三眼金」已狂狠咬至。
    談笑一「嘿」,右腕抖動間臥刀已轉成十來圈的圓索套出,相當巧妙的將來襲的四顆蛇
頭鎖緊,同時一舞掌中握刀橫掃,展縮間復將那些圍攏昂首的毒蟲全套個實。
    十來條「三眼金」結成一線在那兒交纏盤結,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可是既奇異又鱉譎。
    談笑迅速過去扶起蓉兒姑娘,觸手的是那冰冷嬌軀,玉脂潤手般的皮膚,只是現在那有
心情旖旎享受。
    伸手方是點了姑娘人家六處重穴阻住毒侵,四下呼嘯中紛紛破壁而入的是,四蚌著黑色
道袍冷峻青慘一張臉的道士。
    每個人的眉間,猶繪有血骷髏。
    談笑一哼,「嘿嘿」道:「聽說買命莊有四個直屬大員外的『紅骷髏黑道士』,是諸
位?」
    沒有人回答,他們的工作只是負責狙殺。
    每個人的懷裡都抽出一條蛇,那蛇通體白鱗閃閃,手上一抖立刻挺直筆如劍,而一張蛇
口卻張的老大。
    世間蛇最大的記錄是可以吞下一整頭鹿。
    這四名黑袍道士掌中所執的,便是在武林史異蛇篇中排名第二的「金剛修羅」,有神檀
香似的異味。
    據說經過藥水親浸泡訓練後,刀槍水火的耐力向被視為是武林中的奇珍。
    王王石又腕、腳底的軟甲冑用的是這種蛇皮。
    設非排名第一的「天霸龍」三角蛇外,那一門毒蛇聞到這等「金剛修羅」所散出具有迷
魂效果的檀香,骨骼早已酥了一半癱在那兒。
    那一日在布楚天機關室的「紅娘」是如此,自己現下手上所鎖的十來條「三角金」亦是
如此。
    談笑一抖臥刀,將十數條已軟綿綿的毒蛇扔了出去,左臂抱起蓉兒,右掌將握刀變化成
一把最最正常的刀。
    四角,黑袍道士個自伸平舉著「金剛修羅」對向來,四口張大賽勝拳頭的蛇吻拉展不
動。
    淡淡的白氣由這四條蛇口冒出來,漸聚漸濃的霧氣和檀香味,剎那,五道人影同時動。
    紅骷髏黑道士顯然是受過非常嚴格的殺技訓練。
    每一步跨上、扭身、出手,完完全全和另外三人合一,不但是人,連手中的蛇也是一
樣。
    四個人,四條蛇,呈現一種非常詭異的姿勢逼上前來,恍恍如讓談笑記起,有一回的九
天九地眾修羅狂野的那幅畫像。
    他一歎!右掌的刀劃出。
    很平淡的一刀,卻在談笑舞動的時候變成了千百把刀同時旋舞著,每一個轉動,總會晌
起一種奇怪的聲音。
    那是臥刀和「金剛修羅」的蛇口交急的聲音。
    紅骷髏黑道士四道人影如鬼魅挺著掌中毒蛇迫進,每一式出手總是詭異難測。
    但是,他們眼前舞動的這把刀卻更是神妙。
    明明是一把在普通不過的「刀」,卻是和「金剛修羅」蛇口交撞的剎那,似乎變化了那
一點點。
    不是長點、寬點、縮點、窄點、就是缺了口,像剪子、如扇開、似棍撞。
    直到今夜,他們終於明白了「談笑出刀,天下無兵」記載於武林史上這句話的道理。
    因為,天下任何一種兵器,在談笑掌中臥刀的面前,絕對沒有必勝的優先來克制它。
    四名黑袍道士卻依舊沉著冷靜。
    這不止是殺手最基本的訓練,而更有的是他們對手上這尾「金剛修羅」的信心。
    他們相信就算俞傲的蟬翼刀、鍾玉雙的紅玉雙劍也未必傷得了「金剛修羅」。
    談笑抱著蓉兒還是不斷的轉動氣機出手。
    他用的方式很奇怪,體內的氣機分成了兩股。
    一股放在刀鋒上對抗來敵,另一股則流轉於蓉而的體內,將毒渡入自己身中。
    臥刀,有一抹淡黃的煙霧滲入「金剛修羅」吐出的白霧之中,交匯沒一忽兒,便「噓、
噓」的消失。
    談笑利用以毒攻毒。
    他以「金剛修羅」的毒來解掉通過自己體力,原先咬上蓉兒「三眼金」的毒。
    紅骷髏黑道士又驚又怒,紛紛嘯喝中打算搏命一擊。
    卻是他們發現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咯、咯、咯……」一連八響,四尾「金剛修羅」的八友獠牙全叫談笑的臥刀連根挑
斷。
    黑袍道士的心往下沉。
    方才談笑一直以臥刀撞擊蛇口的目的,並不在殺蛇,而是要拔掉那一對毒牙。
    毒蛇沒有了毒牙,那還玩什麼?
    紅骷髏黑道士四人大喝,猶有絕技。
    只見他們挑眉運氣,額上眉間的紅鮮骷髏在剎那往當中的談笑和蓉兒擊來。
    不管是啥,反正避著沒錯。
    談大公子竄身破頂,堪堪落身上屋,足下方纔的站立位置已是「轟」然大響,底下陷了
個大洞。
    痺乖,這玩意兒吃上了神仙也無救。
    屋簷上還有人,是兩支明利快箭自左右而來。
    其勢又猛又快!
    談笑舞刀格開,那左右來箭卻忽的打了個彎朝向腰際而來,當真是詭異已極。
    談笑這會也明白了一件事,買命莊之所以會在殺手一界中成為宗師門派,除了訓練的殺
手武功高強以外,就是他們設計了許許多多詭異莫測的殺技和兵器。
    他大刀挪開,尚且叫其中一箭劃過腰緣,雖然傷得不重,倒是一口氣為之一,往下落
去。人未著踏地面,兩支箭又無聲無息追背而來。
    這回談笑可學乖了,不再以刀擋,而是彈身右竄。
    方彈身,那雙劍碰及地面又是一左一右的彈激。
    談笑不得不佩服設計這玩意的傢伙,他竄身便是要衝入林中,背後四口箭追來。
    這會黑袍道士可不是玩詐的,真材實料硬幹。
    劍是真劍,功夫可也真是功夫。
    四口劍劃空而來的氣勢,奪人心魄。
    談笑在百險中回身一刀,這一刀,可是會拉長臥刀變成鐵尺一線似的,前頭還折了個直
角,同時擋住四劍所攻。
    卻是利用四人同時湧至的閃刀,如閃電般往林子身處頭射而去。
    餅隙無暇留眼的倒退樹影中,談笑依舊環觀四面。
    驚愕的是東南方向的樹幹上,那名神秘的黑紗女正冷冷哼道:「談笑,原來你也不過如
此……」
    黑紗女在樹梢上縱身,緊追。
    談笑心中忽然明白似的,訝道:「原來就是你奪了買命莊大員外的位置……」
    這時他忍著腰際劍創,依舊乘著方才四名黑袍道士的衝劍之力前竄。上頭神秘黑紗女冷
哼,道:「談笑,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哈……能走得出華山山脈?」
    她索性坐了下來,在樹頂。
    風吹動她一襲黑面紗,在冉冉懸空的月前特別的淒美詭異。
    談笑抱著菱兒依舊沒命的奔走,他奶奶的!扮哥我今天是什麼運,終日叫人追殺?
    他回頭看了一眼已在遠端林梢坐著的黑紗女,閃身折了兩轉便是再也不見。
    最後的這一眼,讓他心中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是什麼他說不上來,很奇怪的感覺就是了。
    王王石他們找到小屋的時候,已經是天明大亮。
    杜三劍首先看了片刻屋外的十來條「三眼金」,點著頭道:「這些蛇曾經讓談小子的臥
刀鎖過……」
    「謝天謝地……」一梅姑娘噓了一口氣,朱唇輕念道:「我佛有靈,談公子不是短命的
人……」
    「什麼短命不短命?」布香濃的脾氣可不太好,道:「你閉著嘴沒人當你是啞吧……」
    杜三劍和王王石互看一眼,聳了聳肩跨入內屋內。
    好幾個破洞。
    王王石的身子忽然一震,訝聲道:「金剛修羅?」
    尹小月轉了眼,道:「你說什麼?」
    「有金剛修羅的味道。」王大拳頭用力嗅了嗅,點著頭道:「沒錯,我百分之百的肯定
是排名天下第二毒蛇『金剛修羅』的氣味。」
    杜三劍相信他,最少王王石的軟甲冑是用這種神蛇皮做成佔了大部份。
    然後,他們走到蓉兒姑娘那房的地面大洞前,皺眉。
    「是買命莊『紅骷髏黑道士』干的。」杜三劍指了指炸出大洞旁四角各有一個紅骷髏薄
爸片,道:「這等威力恐怕連唐門也未必做得出來……」
    這時尹大美人巡目四顧,輕輕一哼,道:「這是姑娘的房間。」
    她走到床鋪前,看了看置於床上的外袍「嘿」道:「而且恐怕是睡覺在先,攻擊在
後……」
    因為已經是寬衣解帶,連衣服都來不及拿。
    王王石和杜三劍伸了伸舌頭,女人就是只看到這些,媽呀!談笑那小子如果死了,我看
你們吃什麼飛醋?
    他們看了看屋頂,好大一個破洞。
    布香濃冷哼道:「談笑一個人絕對不會弄出這麼大洞來。」
    這話可更入骨了。
    棒房沒有談大公子的衣褲,而這廂卻有女孩子人家脫下的衣袍。而且頂上的大洞又很明
顯的是兩個人「一道抱著」衝出去。
    他們紛紛往上竄,杜三劍一看簡大美人很為難的樣子,伸手道:「簡姑娘,我扶
你……」
    一梅大美人螓首輕笑,由杜三劍扶著腰上了屋簷。
    那洞口恰恰好是適合兩個人一道穿過。
    昨夜的事,似乎已經很明顯了。
    布大小姐說的一點也不錯。
    這會三個女人的表情都不會很好看,頂上是晴朗的好天氣,這屋頂上三個女人卻都沉著
臉。
    王王石低身撿起一支箭,箭上的血已乾。
    「這是射中談小子的……」王王石看著箭身被格砍一刀的留痕,歎氣著道:「好詭異的
箭,以談笑的臥刀出手還是受了傷……」
    他奮力一擲箭於下頭地面,那箭插入了「刷」的一聲又朝另一個角度彈射。
    「篤」的一聲,深深陷入樹幹之中。
    原先的地面,閃閃發光一個箭簇。
    「原來是套了好幾個箭簇!」王王石點頭道:「設非插入樹幹太深,這箭每擊中一個地
方蛻下一個箭簇,又會往另一個角度而去。」
    說來簡單,卻是巧心慧心才能製造出來。
    眾人紛紛的落下了,一梅姑娘又順理成章的往杜三劍一靠,由杜三劍扶了躍下地面。
    王王石和杜三劍在四下看了一環,同時朝一個方向而去,後頭三個女人不吭一句的跟著
走。
    林徑,東彎西拐的好一陣,王王石和杜三劍又再度低身看了看,復又再擇了一蚌方向繼
續行前。
    如此行行停停,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可是看到了一件非常顯眼的東西。
    啥?
    是啥可以讓三個女人的臉色慘白憤怒?
    沒什麼,只不過是一件用不太多布料,鮮黃繡紫邊的肚兜而已。
    這小小的一塊布,足夠讓三個女人想上三天三夜可能發生的情況。
    王王石和杜三劍方是歎了一口氣。
    冷不防尹小月和布香濃雙雙抽出匕首抵住了他們的脖子,兩人四隻眼眸可是冷肅的閃動
著。
    「喂!你們瘋啦?」
    王王石大叫,耳裡卻是傳來尹小月和布香濃同一句話道:「別走錯了路,如果筆意找不
到談笑……」
    「咯」的一響,尹小月砍斷了一株幼樹幹,咬牙道:「大不了大家一起沒命。」
    媽呀!女人發起狠來比什麼都可怕。
    「他奶奶的談笑……」杜三劍和王王石同時破口大罵,道:「你只會害死朋友……」
    談大公子第一眼看見的時候,真的嚇了一大跳。
    急急忙忙的把外袍脫了下來,蓋在佳人的身上。
    這下可為難了。
    別說叫醒叫不醒的問題,要解剩下的「三眼金」之毒,其中一個穴道是小骯和心口之間
的「神藏穴」。
    頭大的是,自己這件外袍可破了不少洞,還不小咧!
    昨晚他點了蓉兒的穴道,最少還隔著一層肚兜,問題是現在如果要解掉所剩於蓉兒身上
的蛇毒,必須弄醒這位姑娘。
    非要她在呼吸上配合收放不可。
    泵娘一醒來,既知道自個兒衣服掉了,又感覺我談某的手印上前胸,怎得了?那兒的破
洞還真不小。
    談大公子覺得自己的腰創又痛了起來。
    真要命,買命莊果然有錢就買命。
    談笑索性歎氣不管了,先是盤腿打坐了起來,好半晌調整呼吸,方是將腰傷以內力穩定
了下來,腦袋瓜子又想到一個要命的問題。
    王王石和杜三劍一定會找得到這裡。
    因為自己沿路上留下不少記號。
    他們兩個來沒問題,問題是後頭又跟了三個女人,怎麼辦?慘!
    談笑一想到這裡,立即抱起蓉兒便沒命的擇了一條路遁奔。他知道那三個女人一定會用
盡法子逼耍杜劍和大拳頭王找到自己。
    用盡方法,甚至殺人。
    所以,他談笑必須想盡方法來逃避杜三劍和王王石的追蹤。否則,死的可是他談某人。
    他覺得好笑,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不得不和那兩位好朋友鬥智不可。
    條件差不多的是,自己抱了一個受傷的姑娘。
    而他們兩個卻要應付三個危險蹦的女人。
    「他奶奶的!姓談的不夠朋友……」
    「喂!你們兩個嘀咕什麼?」
    「沒線索啦!」
    「嘿嘿……王王石……杜三劍……小心點!」
    「說謊的是龜兒子,這談小子為了自己活命,怕你們殺他,卻要我和杜三劍陪上……」
    「王王石,你講話小心一點!」三個女人同時叫道:「不准你罵他小子長,小子
短……」
    沒命的跑了半天,總算是在太陽當頂的時後,找著了一間木屋。
    屋門掛了個小木栓,門板上還貼了張字條「雲遊華山朱麓去,半月歸來。」筆墨猶且未
乾。
    妙極了,天助我也!
    談大公子撕了紙條開了鎖栓,推門大步進去。
    嘿!裡面一應俱全,堂壁正中還有個太極圖中掛。
    談笑第一件事就是四下翻著,衣服是找出了一堆,就是沒有半件是女人用的,而且還幾
乎是清一色的道袍。
    看來這兒住的可是一位出塵的道長之類。
    談笑歎了一口氣,想著這些衣袍總比自己那件破了幾個大洞的好多了……。
    於是先拿了兩件蓋住泵娘人家,方是自背後拍開了穴道。
    輕「呀」一聲,蓉兒緩緩清醒了過來。
    後頭談大公子有點心虛的道:「我到外頭看看,你快穿了衣服吧!」
    說著,可是快步溜了出去,連頭也不敢回。
    幾個大步邁出了門,談大公子才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巡目了四顧,好景致。
    這木屋兩旁的菜圃正茁生青菜,前頭還巧思佈置了一座花苑,不大,卻是有情致極了。
    他繞向右首,右壁可有幾個雞籠,那三、四十隻的雞在四下跑著,卻也不會遠離走散。
    談笑點了點頭,再往後頭去;入目,好一聲喝采。
    眼前所見是兩泓的池子澄徹清明,小橋教跨有四,伸展開去有如天女散花。
    包賞心的是,連江南的楊柳也種植到這兒來。
    風微起,絮絮翻飛直牽引起對故國神遊來。
    談大公子呆楞著,忍不住吟道:「上東門,門外柳,贈別每煩纖手。一葉落,幾番秋,
江南獨倚樓。」
    方歇,後頭有人曼唱接下,道:「曲闌桿,凝佇久,薄幕更搔首,無際恨,見閒愁,侵
桑天盡頭。」
    談笑一楞回頭,一禁喝采一聲。
    眼前是做著道士打扮的蓉兒,看將起來清爽明艷,既有世間絕色之姿,復有塵外飄逸之
美。
    尤其在這白天時,蓉兒一雙明亮翦水瞳子,流轉著映耀著迷人的神采,整個人都活了起
來。
    談笑可真是楞看了一會兒,這才歎氣道:「姑娘蕙質蘭心,尤其是著上了道袍,別具出
塵俊逸。」
    蓉兒的臉兒一紅,睇了談笑一眼有股欣喜,道:「原來公子生長的是這付模樣。」
    夜盲症,只盲於夜。
    日間可是如同平常人一般。
    談笑看著姑娘羞紅了臉,轉背身過去自個兒仰首輕輕道:「是公子一路救我到這兒
的?」
    「是……」談笑只有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丙然,從背後都可瞧出姑娘的耳根子通紅,聲音可更輕了,道:「那……那我的……我
的……」說了半天,人家一頓足垂首不語了。
    談笑尷尬一笑著,咳了兩聲方道:「姑娘被在下所連累,以致於失了家園,談笑深深為
之……」
    「你抱歉什麼?」蓉兒輕旋了身,一雙妙眸投向談笑睇著,道:「這時候還有什麼差
別?」
    沒有差別,談笑叫慘了。
    「難不成你……」蓉兒的臉色條然慘白,顫聲道:「你……不顧我的……名節了……」
    這事真的大大嚴重。
    談笑苦著臉,作揖道:「姑娘……昨夜之戰在生死邊緣,談笑絕對無任何輕薄之
意……」
    他咳了咳,接道:「再說……以姑娘天香國色之姿,又如何委屈於在下?談某莽莽奔波
於江湖,過得了今日不一定過得了明日,姑娘已是目睹……」
    蓉兒一雙眼兒可幽怨了,道:「你說了這麼多,便是說著你已經有了妻室?」
    談笑一剎那想起尹小月。
    「這……在下是認識一名奇女子……」
    「你們……有過……有過……親密……」蓉兒羞紅了臉,總算將話講出來,道:「親密
的關係?」
    「沒有!」談笑承認的道:「我們相知於心……」
    蓉兒輕笑了起來,又有一股欣喜,道:「公子是英雄人物,在江湖中有三兩個粉紅知己
也是應該平常的。」
    大事了,談笑急急道著:「姑娘何需如此委屈?」
    「我不委屈……」蓉兒堅決搖了搖頭,道:「自從昨夜初次侍奉公子……」她羞紅著
臉,垂下去道著:「妾以為終生能服侍公子是心中之願,又何委屈之有?」
    完了,完了,談大公子這回真的是叫慘。
    如果是來硬的,就如布香濃那般,可好應付的多。
    偏偏遇上的蓉兒可是貞潔人家,又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如果一口回的太絕了,只怕去
上吊投河之類會上演,如何可好?
    他這廂猶豫難決,眼前的蓉兒忽然摀住胸口喊疼,一張嬌艷的臉涔涔大汗落下。
    談笑大驚,知道是「三眼金」的毒發作,急是上前一扶著,道:「快……到屋裡去!我
幫你療毒。」
    蓉兒已是疼得雙眼兒溢淚,卻一股勁兒的搖頭,幽怨著道:「公子,別理我了,妾的一
生名節已繫於公子身上,既然公子有苦衷,倒不如讓妾死於公子懷抱中……」
    說著,用力的抱緊談笑,便不鬆手。
    談大公子一歎!將她整個人抱起入懷,大步朝屋內走進,這由後門轉到前堂不餅七、八
步而已,便到了前廳,將蓉兒放了下來。
    「姑娘是為了救我而受傷,談某心中大愧,如何能不盡力相解?」談笑正色道:「難道
姑娘要我內疚一輩子?」
    蓉兒搖頭,回答的也堅決,道:「難道公子棄妾不顧後,也要妾內疚一輩子?」
    這話可問到了痛處。
    談笑這廂見蓉兒已是印堂發黑,再不施救便是神仙也難解了。一歎裡,只好點頭道:
「小生必不會虧負姑娘……」
    「真的?」
    「是……」
    蓉兒笑了起來,點頭道:「好……你告訴我怎麼做吧!」
    王王石可著實冒火,他和杜三劍兩人真有好幾道熊熊猛火在肚子裡燒著。
    尹大美人加在自己二人身上的禁制很奇怪,有些兒類似談小子的心法氣機。
    他們不是不能解,而是需要時間來解。
    「你們別拖拖拉拉的耗時間,行不行?」布香濃哼道:「如果到了太陽下山還不見談笑
那小子,你們就到地獄去找吧!」
    好凶的口氣!
    杜三劍真有點後悔為什麼方才尹小月出手的時候,自己完全沒有防範?又是談笑。
    就是因為談笑這小子的關係,所以我杜某某才會這般相信那個女人,他奶奶的!真倒
楣!
    王大拳頭邊走邊湊了過來,歎氣道:「有線索沒有?」
    杜三劍搖了搖頭,仰首看看天色。
    媽呀!已經是申時起,頂上的烈陽已溫和了許多,偏希垂下。
    不成,不成,這些女人說得到做得到。
    杜三劍想著,他腳步可跨得大了起來。
    耍劍杜跨大步,大拳王是沒問題跟著。
    尹小月和布香濃有著武學造詣,當然也不成問題。
    他們快步走了十來步,後頭可有人「哎喲」的叫了一聲,一個嬌盈曼妙的身子倒下去
啦!
    誰?一梅姑娘。
    杜三劍一愣,回身過去扶了起來問著:「簡姑娘……沒事吧?」
    「沒……沒事。」簡一梅看著自己扭腫的右腳,幽幽一笑道:「只是扭著了右踝,走路
會疼……」
    那端兒布香濃聽著,哼道:「不來不就好了!」
    「喂!你這人說話怎的如此不像女孩子人家?」王大拳頭瞪過去一眼,道:「人家談笑
可是喜歡有教養又溫柔的那一種……」
    他識相的看了尹小月一眼,嘻著臉道:「就像尹姑娘這種的,談某最為欣賞……」
    我們這位布大小姐只聽得臉色發白,怒揚匕首刺去,斥道:「姓王的,要你多嘴?」
    王王石正想提氣閃開,卻是胸口一閃那股氣機渙散提不上勁來。
    眼看匕首已到了脖子前,陡然一抹寒光架來,將布香濃的匕首隔開。
    是尹小月。
    布香濃驚怒道:「尹小月,你……」
    「日落後找不到談笑,再殺他們也不遲。」尹小月淡淡道:「也不過只剩半個時辰而
已……」
    這廂杜三劍已然抱了一梅姑娘走過來,道:「一梅姑娘的腳受了傷,由在下抱著趕路或
許反而快一點。」
    布香濃又想說話了,那王王石可搶口道:「喂!留點口德,以後要嫁出去的時候,好讓
人家打聽、打聽好不好?」
    布香濃又氣又怒,叫道:「姓王的,如果到了晚上還找不到,我第一個用匕首挑你全身
的骨頭出來。」
    好狠!
    王王石伸了伸舌頭,緊隨杜三劍之後一路往前趕了。這回運氣可好了,拐了兩三個彎,
王王石和杜三劍忽然停了下來。
    樹枝上,一小塊迎風飄著的紗布。
    那是一種細綢打紡出來的薄紗絲布,在發現肚兜那處也看著了以這麼一塊。
    他們又往前走了十來丈,果然又有一塊。
    好像是老天爺幫助他們,用來引路似的。
    這麼巧?
    王王石和杜三劍心中個有好幾種想法。
    會不會是敵人的陰謀?特別是那個神秘黑紗女。
    或者是談笑這小子故意引自己二人走岔了路?
    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除此之外呢?
    完全是大意留下來的?到底是那種可能?
    無論那一種,他們都非賭賭看不可。
    因為這是唯一不用挨美人匕首的最好方法。
    談笑收回了手的時候,忽然發覺自己的全身早已濕透,他盤坐之處濕沾成一大片。
    眼前蓉兒姑娘的胸口一至起伏著,臉頰飛紅到了耳根,嫣熱一片卻是更為嬌艷醉人。
    她直是凝睇著自己,一切無語。
    談笑咳了咳,看了看窗外又是夕斜西簷,談笑道:「呃……你休息一下,我去弄點
吃……」
    他正要起身,姑娘的一雙柔荑握住了自己的雙掌,搖頭道:「不……讓我再看看,晚
上……我……看不見……」
    談笑為之一震,這蓉兒好動人的真摯。
    他點了點頭,無言的和蓉兒相對;時間在眸子互凝中隨著夕染而逐漸消失。
    終於最後一道夕暉沒盡,蓉兒的眼眸瞬間失去了光彩和生命。她低咽一聲,投入了談笑
的懷裡。
    「你……會離開我嗎?」
    「不……」談笑搖了搖頭,安慰似的抱住蓉兒的肩頭,道:「我不會離開你……」
    就在這六個字的同時,三個女人臉色沉到不能再沉冰寒的破門進來,「砰」好大的一
響。
    「誰?談哥哥,是不是壞人又來了?」蓉兒整個人窩投到談笑的懷裡,溫柔的宛如一隻
小綿羊。
    那些話,這個情景,尹小月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
    布香濃則是破口大罵,道:「你這個女人是誰?怎麼這般不要臉?」
    蓉兒在談笑的懷裡,問道:「談哥哥……他們是不是壞人?」
    「我們不是……」王王石揮動手上幾塊紗絲碎布,歎口氣道:「不但不是,而且是好到
可以讓談小子差點害死我們的好朋友。」
    「真的?」蓉兒還是問談笑,道:「他們就是你說的朋友?」
    「是……」談笑可不敢看門口那三個女人,歎氣道:「他門就是王王石、杜三劍……」
    「另外……好像有姑娘?是你的紅粉知己?」到了這時蓉兒才緩緩抬起頭來。
    原先戴在頂上的道士舟形帽掉了下來,隨著一同下的是濃密黑亮的頭髮,如同雲海似的
襯在她那張清雅出塵,又見柔中帶剛絕艷的姿貌上。
    這一露臉,可讓門口的三個女人為之一滯、一楞。
    好美的姑娘,這可連王王石和杜三劍亦為之讚歎。
    且看眼前屋中的四名女子。
    論艷麗,當以一梅姑娘冠絕天下。
    論英氣,則以尹小月舉世無儔比。
    論率真,首以布香濃最具著情趣。
    論飄逸,則是眼前這位姑娘莫屬。
    談笑輕輕一歎,朝王王石和杜三劍道:「蓉兒姑娘救過在下一命,而且為了談某家園被
毀,身受奇毒大傷……」
    王王石和杜三劍走上前來,朝蓉兒一施禮,道:「咱們是王王石和杜三劍,姑娘如何稱
呼?」
    「我叫蓉兒……」蓉兒輕笑著,道:「兩為大哥只管這般叫我就是……」
    王王石這廂看去,只見蓉兒雙眸不動,不禁訝道:「姑娘的……」說了三個字,不好再
往下接道。
    談笑點了點頭,道:「她到夜間不能視物……」
    「夜盲症?」杜三劍皺起眉頭,道:「這種病症大半是天生之症,難以治療。」
    這廂尹小月、簡一梅和布香濃聽說那個唐蓉兒犯有夜盲症,三人具是互望了一眼,心中
百般滋味。
    是否方才談笑說的「我不會離開你」之句,是一種照顧、安慰?
    最少人家對談笑有救命之恩,而且為之家園被毀。
    她們三個可也是異常複雜的情緒,移步向前來。
    談笑扶著蓉兒站了起來,一抬眼便看見尹小月的目光,那是一種好奇怪的眼神。
    談笑吞了口口水,扶著蓉兒坐了下來,嘻笑一聲道:「我去尋點茶葉來泡茶。」
    他要走,人家王王石和杜三劍一個點了油燈,一個道:「你忙你的,這事兒由我們兩個
來。」
    他們第一件事是先跨到尹小月身前,道:「尹大小姐,可以解開我們的禁制沒?」
    尹小月一哼,隨手在他們身上揮了揮。
    只見杜三劍和王王石一舒筋骨,雙雙邊往裡頭走邊道著:「噯呀!舒服多了。」
    「可不是,以後要小心點,女人啊女人……唉!」
    他們轉進裡頭去了,這廂蓉兒聽得好笑,嬌嫣道:「談哥哥,你那兩個朋友一定很有
趣?」
    有趣?眼前這三個女人就更有趣了。
    「談笑,你打算怎麼解決眼前的情況?」布香濃第一個叉腰問道:「乾脆點!老實說
吧!」
    一梅姑娘也跛著,尋了張座椅緩緩坐下道:「一梅千里迢迢自洛陽上華山,是為了二十
年前雙方長輩訂親,難道天嫉?」
    談笑看向尹小月,只見伊人眼眶有水輕,忍著激動道:「我只要你告訴我,能不能見到
你師父?」
    三個女人這廂的話,蓉兒怎會聽不懂?
    她一張雅逸清麗的臉為之一白,抓住談笑的手腕道:「談哥哥,你說過你不離開我
的。」
    布香濃哼道:「談笑對你可是兄妹般的情誼,你救了他一次,他也救了你一次,至於你
的家園,我隨時可以蓋一間更大更好的給你,要幾個奴婢都有……」
    蓉兒循聲向布香濃,輕輕反問道:「屋子毀了是可以再建,可是一個女人的名節呢?」
    這一問立刻把布香濃問的啞口無言。
    她本來是想罵出口,指蓉兒不知羞恥,卻是她這一提起名節,反而讓布大小姐半晌兒吭
不出一句話。
    蓉兒輕輕一歎,在問道:「談哥哥若是將我當作妹子看待,那對姑娘又是以什麼看
待?」
    這話蓉兒是問的真誠,卻是讓布香濃大為受窘。
    什麼也不是。
    談笑沒有為難自己,是因為他宅心仁厚,不屑用這種方法來威脅親爹。
    蓉兒聽了半晌,不得布香濃的回答,再度轉向一梅姑娘道:「姑娘,談哥哥真的和你訂
有婚約,為什麼談哥哥不願承認?」
    簡一梅芳心一震,她明知眼前的蓉兒是真心在問,絕無挖苦的意味。
    但是問下來了,自己能怎麼回答?
    因為談笑已經有了尹小月這心上人。
    「談哥哥曾跟我說著有位心上人……」蓉兒轉首回來,向著尹小月的位置,道:「是不
是姑娘你?」
    尹小月的心中一陣感動,望向了談笑。
    耳裡聽得蓉兒繼續道:「我不會介意的,談哥哥是英雄,的確該有幾個粉紅知己……」
    不會介意?
    尹小月的心往下沉。
    不介意的意思是什麼?尹小月望向談笑,冷冷道:「方纔我問你的話,還沒回答
我……」
    談笑真的笑不出來,他清了又清喉嚨,正是絞盡腦汁苦思,忽的,門口被人推開。
    只見一為儒雅堂俊,高大有神的道士走了進來,看巡眾人一眼。
    「我想老道沒有走錯門。」那名五旬道士一哼,道:「這兒應該是貧道知機子的宿
處……」
    好啦!這麼巧偏偏此時主人回門來?
    談笑可是暗裡噓了一口氣,起身抱拳,道:「有擾道長,晚輩是因為一時情急入屋避
禍,原本以為道長要十五日後方回……」
    「呃……原來如此?」知機子看了眾人一眼,忍不住笑意歎道:「一男四女,泵娘個個
美若天仙,難怪你要避禍了……」
    這道人說話有趣,談笑嘻嘻笑著道:「晚輩正是有所疑難,想請道長指示一二……」
    知機子「嘿、嘿」一笑,大刺刺的坐了下來,也嘻笑著臉,道:「可是要問世間男女情
事?」
    「道長真是得道高人,一猜就透……」
    「哼!哼!天下事就這個我不知。」
    「哈!道長雖然看遍世塵百態……」談笑還真恭敬的問著道:「晚輩還望指點一二!」
    知機子又看了四名女子一眼,像是歎氣似的點了點頭,道:「可是這四人中你不知如何
抉擇?」
    「道長所知正是。」談笑順著語氣道:「一位布香濃姑娘,其父布楚天擁有極大力量,
足以興風作浪武林,卻願以組織相伴為嫁。」
    他喘了一口氣,接道:「一位是一梅姑娘,天下唯有她知道劉瑾的秘穴所在,桃源別處
秘圖,以及江湖一樁重大的秘密。而且,她說和晚輩在二十年前曾指腹為婚。」
    天機子雙目一閃,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其餘的兩位……」
    「這位是蓉兒姑娘……」談笑苦笑道:「晚輩曾受她救命之恩,而且她為了晚輩以至於
家園被毀,昨夜在奔逃時……」
    「怎的?」
    「蓉兒姑娘那時欲眠,以至於穿著較少。」談笑期期艾艾道:「是以……奔逃途中……
呃……女人家名節……」
    知機子一笑,點頭道:「失了衣服,我明白。」
    眼前,蓉兒不正穿著知機子的道袍?
    「好!最後一位呢?」知機子一雙鳳鸞眼看向尹小月,打量一番。
    「這位是尹小月姑娘……」談笑沉吟了片刻,方輕輕道:「她沒有家世、沒有秘圖、沒
有讓晚輩虧欠……」
    「可是,你真正愛的是她?」
    「是。」
    「那就選她!」「是。」
    是
    ……這一個字,讓尹大美人剎時淚水盈盈不能自己,夠了,這一切都在這個字裡。
    被了!
    「你不是這裡的主人……」蓉兒臉色慘白,抓住談笑道:「談哥哥,別相信他,他不是
這裡的主人。」
    知機子淡淡一笑,問道:「姑娘認識這裡的主人?」
    「不認識……」蓉兒急道:「不過……你不是,因為衣服我穿剛剛好,而你的聲音由我
頭頂傳下,不是坐著,你一定很高大穿不下這些衣服?」
    「好!」知機子大笑道:「能奪得買命莊大員外地位的人,的確是有一等一的反應。」
    什麼?蓉兒是買命莊大員外?
    「你……你說什麼?」蓉兒急得流下了眼淚,仰首向談笑道:「談哥哥……你相信這道
士的話?」
    布香濃也一肚子不滿,道:「臭道士,你到底是誰?」
    一梅姑娘在那椅上一哼,冷冷道:「道長無端端冒出來,可是買命莊派出來的殺手?」
    知機子一笑,轉向了尹小月。
    「尹姑娘,你有什麼話說?」
    「她會說什麼?」布吸香濃哼道:「臭老道將她配給了談哥哥,高興都來不及了,還不
是拍馬屁?」
    那尹小月的雙眸忽的一閃,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陡然雙膝一跪,口裡呼道:「晚輩
拜見忘刀先生。」
    忘刀先生?
    這個道人就是談笑的師父,忘刀先生。
    「小子……你還挺有眼光的!」忘刀先生大笑道:「如果挑錯人,回門就得面壁三
年。」
    「師父的教誨……」談笑樂著道:「徒兒怎會走眼?」
    這時王王石和杜三劍也冒了出來,朝忘刀先生拜倒,呼著道:「晚輩拜見忘刀叔……」
    「什麼叔?」忘刀叫了起來,道:「是伯伯……」
    王王石和杜三劍站了起來,只是笑而不叫。
    這時的蓉兒已然鬆開了談笑的手腕,不,是談笑以內力震脫了她的五指。
    「你怎麼知道我是買命莊的大員外?」
    「因為有漏洞,杜三劍和王王石的手上都有一截一截的黑紗引他們來……」談笑道:
「是你故意引她們來,好讓小月她們死心……」
    談笑的解釋是:「我相信從頭到尾沒碰到樹枝。」
    所以,紗布不斷被撕掛在樹枝上。
    「第二點,因為姿勢。」
    「姿勢?」
    「對!」談笑回憶著昨夜,淡笑道:「那位假的黑紗女子坐在樹枝上的姿勢沒有你的好
看。」
    這小子看得可真清楚,尹大小的肚子在罵。
    「還有呢?」
    「那就更早以前了。」談笑歎著氣,道:「房藏出手,談某遁走的時候,你大可追上來
一掌殺了在下,可是沒有……」
    「我為什麼這麼做?」
    「兩個原因。」談笑歎著氣,道:「第一,你想知道臥刀心法的妙諦何在。我相信哥哥
我在幾次的運用中,你看出了不少……」
    「另外一點呢?」
    「為了殺我師父、杜叔、王叔三位老人家。」
    「是杜伯……」杜三劍抗議。
    「是王大伯……」王王石抗議得更大聲。
    蓉兒這廂真的是歎了一口氣,道:「是你師父告訴你的時候才發現的?」
    「不是!」談笑笑著道:「是門口的筆墨未乾,而這屋內道士的衣袍又很合你的身。」
    蓉兒皺眉道:「難道不可能剛好住了一個和我一樣高矮的道士,而又剛剛好早上才離
開?」
    「早上才離開是有可能。」談笑大笑著道:「不過……不可能和你一般高矮。」
    蓉兒的臉真的變了,道:「為什麼?」
    「因為……」忘刀先生笑道:「這木屋是我建的。」
    蓉兒還能說什麼?
    她怎會想到自己的手下,千找萬找就找到了人家的住處來?該想到談笑那時很從容的情
況下,為什麼「逃」到這裡的原因。
    不過,她還是有辦法走脫。
    輕輕一笑裡,猶能對談笑眨了眨眼,道:「談哥哥……我們來日再敘舊情……」
    她一閃身,談笑出刀。
    刀快若驚鴻,卻是這位神秘女子翻於掌中的短劍亦不梢慢。「叮」的好脆耳一響,平分
秋色。
    蓉兒一遁,身影已幡然破壁而去。
    眨眼已是消失在夜色之中,誰說她有夜盲症?
    「不能怪我!」談大公子苦笑道:「誰曉得她的內力玄功已練到不視、不聽、不聞、不
觸、一切無受無覺。」
    忘刀先生也為之一歎,道:「這女子天資之高,驚人!」
    那位蓉兒的是解決了,剩的呢?
    忘刀先生朝布香濃淡淡一笑,溫煦道著:「布姑娘是私出家門的吧?令尊可派了不少人
在翻尋華山山脈哩!」
    他哈哈大笑,接道:「約莫近在里許了……」
    布香濃一咬牙,哼聲立起瞪了談笑一眼,竄身而去。
    兩道目光,忘刀先生又望向了簡一梅,似乎很有興趣的打量一番,方是點了點頭道:
「姑娘如果不願對老夫出手,忘刀先生是不會為難你的。」
    什麼?簡一梅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談、杜、王立刻就明白了。
    一梅姑娘的輕功簡直是曼妙卓絕,那一襲身影飄出去的時候,恍如是乘著風似的。
    這些轉變可真看得每個人都迷糊呆愣。
    整個變化完全和原先想像的似乎有很大的差距,談大公子一歎,問道:「師父……這到
底是怎麼回事?」
    忘刀先生淡淡一笑,深邃的眼采有著一絲回憶和智慧,道:「一梅姑娘的父親簡北泉和
為師之間有些過節……」
    他一頓,接著道:「簡北泉市川、贛、湘、鄂、粵、桂六大府道的綠林總瓢子爺。」
    王王石訝道:「簡北泉不是蒙古皇族之後?」
    「的確是……方纔那位一梅姑娘也確實是蒙古公主。」忘刀先生輕輕一歎,道:「當年
蒙古人在中原設置了不少伏子,劉瑾是一個,趙古鳳也是一個……」
    杜三劍此刻沉吟著,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安排劉瑾這賊在宮廷裡興風作浪,外
頭掌兵權的則有『南王爺』趙古鳳,江湖中則有一個簡北泉……」
    「簡北泉被殺是大出他們意料之外?」談笑沉吟了片刻,道:「或者是彼此間的權利斗
爭?」
    忘刀先生讚許的看了徒兒一眼,頷首道:「趙古鳳昔年所帶的子弟大半在南疆,若是能
掌握四川、江西、湖廣呼應,中原的大半江山已入他的掌握中。」
    談笑方是皺眉,那尹小月此刻忽的朱唇輕啟,道:「忘刀先生所見真灼,小月在慕容府
中曾聽得四大公子聚談時一些言語……」
    她看了看眼前四個男人,淺笑著道:「慕容春風曾說那位一梅姑娘手掌南疆兩便、中部
兩廣,東境江西,西區四川的綠林『大旗飛龍合』,可調動三十萬以上的人員。」
    的確,以疆域而言是佔了一半大明半壁河山。
    尹小月輕輕又道:「到時若是南王爺趙古鳳的兵馬和這些綠林梟雄合而為一,不須一個
月便可攻陷這六府道。」
    談笑「嘿」的一聲,道:「看來這些人接近一梅姑娘的目的就是為了奪『大旗飛龍令』
策動叛亂做個皇帝癮。」
    王王石可不想動腦子,直接問了,道:「難道簡北泉並未真正掌有那個什麼旗什麼令
的?」
    不然大夥兒去接近簡一梅幹啥?
    忘刀先生一笑,點頭道:「不錯!當年這支飛龍令是簡一梅的祖父得到孫女時,於彌月
之際親掛於她的脖子上,只不過這些年來由簡北泉負責執行而已。」
    所以真正六府總瓢子還是簡一梅。
    忘刀先生長長噓一口氣,緩緩道:「其實游雲樓後台真正的老闆,你們猜是那一位?」
    趙古鳳,每個人都想到了他。
    談笑這廂看了師父一眼,半笑半皺眉的道:「師父……為什麼那麼多人想殺你和王叔、
杜叔?」
    忘刀先生看了杜三劍和王王石一眼,不等他們開口抗議就搶著說了道:「因為有我們
在,塞外綏境的烏蘭察布盟才不會讓蒙古借道南侵。」
    這其中必然還有許多的因緣。
    忘刀先生沒有說,可是他的眸子卻露了一點點。
    一點點能忘刀,卻尚且不能忘的,情!
    忘刀先生終生不論婚嫁,難道是另外有別的原因?
    談、杜、王沒有問。
    這是他們所尊敬的前輩心中最溫馨的秘密。
    他們都很識相,所以沒人接著半句話。
    「一梅姑娘想殺我們是可以理解的,至於方纔那位暗篡買命莊大員外的唐菱兒呢?」
    「她還有姓?姓唐?」
    「不錯!」忘刀先生一歎,道:「至於和蜀中唐門有沒有關係,那就不知道了?」
    他一皺眉,自個兒搖了搖頭,道:「此女天資聰穎,又是練武第一材料,近百年來,女
流之中恐怕只有鍾山雙女俠和羽紅袖這位神秘女子外,無人可比……」
    談笑這廂忍不住追問道:「唐菱兒為什麼要殺您老人家?」
    「老人家?喂!小子,為師可還年輕。」
    忘刀先生陡然冒出這一句,尹小月「咭」的笑著,掩口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
徒……」
    忘刀先生看了看她,呵呵笑著道:「為師只知唐菱兒和布楚天之間有相當的契和存在,
至於真正的目的何在,那就交給你們幾個去查了……」
    「會不會很困難?」王王石問道。
    「會不會很危險?」杜三劍追問了一句。
    「會不會又牽扯到女人?」這話是尹小月問的。
    遠在華山數千里之外京城和拒烏河之間有一座房山。
    房山並不高,不過倒是很有名。
    自來文人雅士、大官巨賈都當那兒是遊憩的好去處。
    當然,只有很少的人知道,房山裡面四座大莊院就有三座是「楚天會」的資產。
    而且每座相隔里許層層建起的「虎嘯」、「鳳翔」、「龍騰」三大莊院正是布楚天所放
置的北道總寨。
    龍雙珠早在五天前就到了房山地域。
    他是北道的天令主,按常理說職權高於地令主的晏了狐。
    只是,布楚天調他回中道總壇的時候,藉機削了實權。
    北道,如今天地兩會全在宴了狐的掌握中。
    龍雙珠卻是有恃無恐。
    自己在這數年內培植了不少人是個基礎。
    最重要的是趙古鳳的暗中支持。
    趙古鳳在京城的勢力,已然配合他的到來準備一舉將布楚天這廂置於北道的勢力接收。
    龍雙珠冷哼的對著身旁親信道:「趙古鳳的勢力泰半在南疆,想要在北部建立據點,而
且事半功倍的效果,非得借助龍某人不可!」
    他仰守望著房山,隱約可見屋簷黃瓦於山林外的三大莊院,一座比一座高引而上直至於
山頂的龍騰大莊。
    楚天會的全是黃瓦。
    唯一例外的,是平高於鳳翔大莊在右首邊的一幢幢閣樓所簇成的綠瓦大莊。
    那莊院的主人並未顯名,人向以「無名綠苑」呼之。
    雖稱之以無名,卻是更為有名。
    只因它和另外三院不同。
    在龍雙珠背後左右的,是同他一道出生入死的馬雲高、宋斗垂。
    兩人不過都是三十五、六的年歲,卻已跟著龍雙珠各處轉戰,足足有十年。
    「龍霸爺……」這是他們一向對龍雙珠的尊稱,宋斗垂輕輕問道:「朝廷裡來的特使好
像不怎麼守時?」
    在他們的前面,正是出京的官道。
    龍雙珠冷冷一哼,昂首道:「來了,先教訓!」
    他挑眉,沉沉道著:「趙古鳳如果識相,只有默不吭聲了事……」
    此刻已經過了午時,足足對方遲緩了半個時辰。
    這裡是個茶棚子,卻是相當講究的一種。
    不但頂棚用的是杉木細細搭著,就算是每一張座椅也都是有背過肩,而雕了花刻了山
水。
    茶棚的老闆說:「因為我們的茶水貴了一點,不過沒關係,來往的不是高商具賈就是大
官貴人,他們要的是情趣。」
    情趣,其中一個意思就是和別人不同,坐好的位子喝比較貴的茶,享受山間襲吹的快
意。
    上房山的四條路中,就因這座老闆自稱為「臥山居」的茶棚在,泰半的富門豪戶喜歡由
這兒走。
    相得益彰,臥山居的生意好極了。
    龍雙珠當然知道,在兩年前布楚天就用了「某種」方法把臥山居頂了下來。
    老闆還是老闆,不過任務不一樣了。
    「幸好那時龍霸爺的人接管這棚子!」烏雲高笑著,低聲道:「所有的消息反而是龍霸
爺比那個布老頭早一步知道……」
    龍雙珠當然也有一絲得意。
    正當他要說話的時候,俄然前方有一列車子過來。
    前頭是兩輛並行的馬車,馬車前後擁有一隊的禁衛軍,中間則是黃幔扶鸞座車。
    這黃幔扶鸞左右,各只有一名抱劍的道士跨騎在馬背上,也不拉繩的任它自個兒走著。
    卻是,這兩名五旬近六的道人所散發的氣勢,猶叫前頭那一隊六十人的兵士零厲的多。
    在後面,又有一輛馬車,相當大。
    龍雙珠凝眸看著,最後的馬車約有尋常的車體大上兩倍,前頭是八匹駿馬昂首闊步。
    敝的是,拉挽馬的是個看起來很老很老的老頭子。
    約莫七旬過五了吧?
    這麼個老傢伙連馬都握不緊了,如何驅御?
    龍雙珠的一雙眸子都冷寒了起來,「嘿嘿」道:「想不到這老頭子竟然混道大內禁宮裡
去了。」
    宋斗垂有覺得那個老頭子很唐突。
    「龍霸爺,那老頭子是誰?」
    「塞外飛雲山遺老。」
    「飛雲山遺老?」馬雲高忍不住訝異道:「一年前不是讓大舞、柳無生他們一吧人折
了?」
    「飛雲山比人們想像中大的太多。」龍雙珠此刻已經站了起來,道:「聽雨老人可不受
什麼人管轄……」
    宋斗垂和馬雲高亦紛紛起立,看著這一列馬車已經到了棚子之前。
    黃幔鸞內的人,就是龍雙珠要等的人。
    是龍雙珠要等的人,不是宋斗垂和馬雲高要等的人?
    所以當扶鸞的黃幔一拉開,權傾朝廷的宦官劉瑾凌厲的雙目投來之際。
    宋斗垂和馬雲高出手。
    他們站在龍雙珠的左右,兩把八寸長的平背斜刀已自龍雙珠的雙肋下插了進去。
    龍雙珠兩顆眼珠子暴睜,弄破了眼皮流出了血。
    他實在不相信這個結果。
    盡力的,他的頭想右轉看向宋斗垂,卻是一個拳頭打上了太陽穴,讓他旋向左看向馬雲
高。
    沒有,龍雙珠沒有看到馬雲高的臉,只看到馬雲高的拳頭。
    「敝會的布堂主有一句話要我們轉告公公……」宋斗垂看了龍雙珠的體一眼,淡淡道:
「布先生很喜歡交朋有。」
    劉瑾在扶鸞內沒有動。
    好半晌的沉靜,劉瑾終於尖著嗓子冷冷道:「朋友……有時候要留下禮物。」
    就是這句話,左右兩名道人騰起、出劍。
    來的完全沒有半點預兆,劍閃!
    宋斗垂和馬雲高退了一步,是受到劍沖之力後退。
    旋即他們在涔涔大汗和血泊中往前一跨,各踩住了自己一隻已然斷落在地的右臂。
    「我們的禮物已經給了。」馬雲高淡淡的道,完全不理會不斷自右臂湧出大量的血漿。
    「趙古鳳的居心,公公應該比我們清楚。」宋斗垂的臉色已經慘白,但是每個自還是有
力而平穩,道:「布先生的友誼比黃金珠寶還珍貴。」
    劉瑾在那廂看了又看,尖利著聲音道:「是嗎?」
    「是!」宋斗垂和馬雲高同時回答這個字。
    同時的也是,各自揮動掌中的平背斜刀。
    刀,八寸;同在一個眨眼裡,他們互相砍下了對方的另外一隻手臂。
    血珠,有如晶瑩剔透的紅珍珠從他們的肩膀噴出。
    馬雲高幾乎是昏了過去,不過他還是勉強的站著筆直,一個字一個字的道:「布先生手
下有八萬個像我們這樣子的人,這種友誼是不是比珍寶還要有價值?」
    劉瑾沉默了片刻,撇了撇嘴,尖銳細聲的冷哼道:「兩條人命就想換一半江山?」
    冷森森的一個字「殺」!
    晏了狐望著兩名愛將的體,早已經沒有了悲傷。
    在他的心中,只剩下的是憤怒。
    劉瑾不但殺了馬雲高和宋斗垂,而且將他們的體綁在最後一輛大車的尾,一路拖上了房
山。
    在房山中腰有一處清蟾台,向來是遊人必去之處。
    劉公公他們也在這裡佈置休息,從前面兩輛馬車內抬出了桌椅銀器。
    當然,桌上只有一張,椅子也只也一套。
    唯有劉公公能大刺刺坐著,還有誰敢和他同爭?
    那些原本在清蟾台一十二座閣亭休憩玩賞的遊客,識相的早已紛紛走避。
    有些也是朝中官員的,則紛紛上台請安。
    有人問道:「公公,那兩具體市誰哪?」
    「小小的山賊而已……」劉瑾尖著嗓子,詭異的歎道:「真是世風日下喔……」
    「呷……有人敢打劉公公的主意?那分明是向天借膽嗎……」有人大大誇張表情,奉承
了一句。
    劉瑾嘿嘿笑著,自顧飲著隨從送上來的波斯葡萄酒。
    紫紅的液體順著喉嚨進入體內。他瞇起了眼,正在反覆推敲方才宋斗垂和馬雲斑的話,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晏了狐。
    晏了狐的打扮在這種天氣很奇怪?
    那是個三十左右的年輕人,一件短襖連襟扣都沒有,敞開著胸膛,掌中握刀的站在那
兒,看著大馬車後面的兩具體。
    劉瑾注意到這個年輕人的腳,是光著,連一雙草芒鞋也沒有穿,及膝的褲子似乎已夠抵
住寒涼的秋意。
    他皺了皺眉,淡淡道:「這個人很礙眼……」
    立即那兩名道人連聲也不吭,雙雙走向了晏了狐。
    在他們眼中,這個人是一匹狼。
    一匹充滿搏殺氣息的狼。
    但是他們是獵人,專門狙殺狼的獵人。
    晏了狐沒有動,只見將垂下的目光往上翻,望著站在七尺外的兩名道人,道:「人是你
們下手的?」
    「不錯!」兩個人一起回答,一起出手。
    好利的劍鋒恍如鯊鰲劃過水面似的,有勁、有力。
    晏了狐還是在看,看到兩柄劍鋒交匯於一處,他瞬然的往前衝,卻是將刀鞘貼於胸前心
口。
    兩名道士的劍同時撞在刀鞘的。
    原本那裡是必死的心口重穴。
    在這衝擊之力下,晏了狐泰然後退,兩名道士斥喝,好凌厲的劍勢緊追而下,非致對方
於死不可!
    卻是絕沒想到的,晏了狐方才站立的足印炸響火爆!
    臥刀這剎那變成了一把最普通的刀。
    刀的主人隨手一揮,空氣中雪花響起清脆而有節韻的五道響!
    是五把刀斷碎的聲音!
    同時這剎那慕容春風驚叫著,打自心腑中的不信。
    「你……你這是在那裡學的?」慕容春風臉色好一層慘白,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
你怎麼可能贏我?」他死也不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7:40

第08章 傾柄  
    硝煙火焰衝上來的速度又快又猛,兩名道人縱有苦練超過四十年的造詣,如何能吃得
住?
    雙雙只覺得腿下一陣灼痛,還來不及慘呼,眼前一泓刀光來的好快,一閃!
    很可笑的,他們盡全力提氣後退,卻看見自己的手臂還留在原處。
    不。是往下落!
    晏了狐把刀輕輕的放回了刀鞘內,冷笑的看向劉瑾,道:「奉我命令辦事的人,他們少
了什麼,我一定會替他們要回來……」
    劉瑾冷呵呵的笑了,一種很不悅耳的聲音響著,道:「你大概是布楚天手下的北道晏了
狐?」
    晏了狐挑眉,臨風昂然而立。
    「很好!」劉瑾舔了舔舌頭,朝身旁執的老頭了道:「這個人適合你出手。」
    聽兩老人默默的放下了酒,一雙快抬不起眼皮眸珠子看了看晏了狐。
    不過這一眼已似有千萬鋒利的箭激出。
    晏了狐連眨也不眨眼,瞪著聽兩老人「嘿、嘿」笑道:「房山的地理風水不錯。」他一
頓,聲音更冷,道:「清蟾台尤其的好……」
    就在最後一個「好」字,四周最少有上千名的漢子冒了出來,全然沒有半丁點徵兆。
    聽兩老人冷沉沉的一笑,乾澀的喉嚨緩緩道:「布楚天的北道就是這樣?」
    這時,六十名禁衛御林軍已然呈一個圓圈,護衛著當中猶飲獨坐著的劉瑾。
    晏了狐看了一眼在劉瑾身旁的幾名大官,一個個臉色夠算是土灰難看。
    他要挖苦劉瑾。
    「你們可以離去!」晏了狐輕描淡寫的道:「這是江湖恩怨,不關你你們官場的事。」
    沒有人敢離開。
    雖然他的表情都已經很明顯的表達出來。
    晏了狐冷冷一笑,不過是大臂揮甩一下。
    剎那,最少有兩百支箭激射向中間那一圈而去。
    箭來的好快、好猛,第一波方出,第二波又至。
    前後四百支箭,那六十名御林軍已經躺下一半足足。
    劉瑾「嘿嘿」笑著,冷聲高細,道:「姓晏的,你就只會這些,去死吧!」
    那聲音好高,直穿人耳膜。
    晏了狐挑眉,劉瑾和聽雨老人那邊都沒有動靜。
    忽然,自己全身大大一震,胸口一股無可言喻的悶氣閉著。
    他大驚,難道這個不男不女已經入魔了?
    低頭,自己的胸膛竟有著牛毛般的細絲暗器,最少有四百支。
    「誰殺了我的手下……」劉瑾冷冷的用方才晏了狐的話,道:「我一定殺了他來償
命!」
    「嘩啦!」一大響裡,就在晏了狐之前不足一丈的大車廂四壁翻落,露出裡面的藏物。
    那裡面躲了四個人,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一盒又一盒的「暴雨牛芒絲」。
    在他們的四周,最少還有一百盒以上。
    劉瑾冷冷笑著道:「打在你身上的是沒有浸過毒水……」他一笑,笑得好陰沉,道:
「不過剩下的這一百二十四盒可是見血封喉的絕命玩意兒。」
    晏了狐的全身打了個顫,因為他已經知道劉瑾要說什麼。
    「我讓你你活著慢慢死,是因為想讓你看看你的子弟兵是怎麼個死法。」
    劉瑾大笑了起來,道:「而且……我一定會讓你活著看到房山三大莊院被血洗成紅色的
情況。」
    趙古鳳很滿意房山一戰的結果。
    當朝聖上龍顏大怒,以房山聚眾叛變下詔將有嫌疑的徒眾一律剿殺。
    當然,劉瑾那邊提供了最重要的資料給這次領兵的大將軍,賀統時靖國大將軍。
    姓賀的帶兵向來有一套,不過是五日的光景,便將布楚天深植在北道的力量大力拔掉。
    包有者,賀統時的軍營中安排了近百名的趙古鳳手下。夠了,只要這些人沿途鬧出一些
事來,天下百姓自是將怨氣責向朝廷。
    偏偏賀統時又因靖亂有功晉封為王爺,更是令得河北冀境議論紛紛。
    是有士子清官紛紛上諫,指陳賀統時擾民之事。
    宦權劉瑾則根據上表諫的諸臣,大力排除異己,這時當朝的武宗本來為諸臣請諫之事猶
豫不決,是否聽從劉瑾建議,或流放或辭官。
    正巧布楚天北道的殘餘勢力大再度集結,攻打冀州府,這會可是大事了。
    賀統時再度率兵剿亂,前後一個月方始平定下來。
    因緣此事,那時上疏最力,指陳劉瑾最重要的王守仁等人紛紛外放,或至邊陲或是充
軍。
    當時年方十歲的張居正曾在家宅井旁仰天長歎,道:「若王守仁先生死,我張居正以何
人為師?」
    孺子之口尚且如此,更何況一般市井議論?
    趙古鳳看這時機已然成熟,而一梅姑娘亦已返回了洛陽城內。
    奇的是布楚天一直未露面。
    楚天會北道被滅盡之時,已是初雪的十一月。
    此時紀歷,明武宗正德三年,戊辰龍年是為西元一五O八年。彼時的西班牙人已佔領了
波多黎各島,同時將非洲黑人運至西印度群島作為奴隸。
    西班牙鄰近的葡萄牙亦不示弱,正不斷往東發展。
    而至是有隔年在印度外海摧毀阿拉伯艦隊,攻入麻六甲海峽之事,在這之前,葡萄牙人
早已對馬可勃羅遊記中的中國大為神往,打算由那時的天竺一步一步東來。
    這些歷史都影響著中國武林的變動。
    甚至一百年後宮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的徒弟跨海自扶桑來,遇著李北羽、杜鵬、蔣易
修的時代,亦和此刻葡,西等歐洲國家東來有所關聯。
    這年的雪特別白。
    趙古鳳讓酒的熱氣烘熏得身子暖和不已,笑著道:「你在華山山脈沒有半點布楚天的消
息?」
    這時是趙古鳳和一梅姑娘近月來第一次見面。
    「是……」一梅姑娘淡淡笑著,娉婷的起身望出窗去,大地和樹梢早已了一片的雪白。
    一股惆悵升自心中。
    趙古鳳看著她的背影,淡笑著道:「一梅姑娘……關於本王提及合作的事……」
    「目前還不是時機。」簡一梅回過身來,看著趙古鳳道:「今天我來找你並不是為談這
些……」
    趙古鳳的雙眼一閃,沉笑一轉為朗聲,嘿道:「好,你說,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談笑。」
    「談笑?」趙古鳳瞇起了雙眼,嘿道:「你要他?」
    「不錯!我不管他的心在不在我身上,我要他的人在我身旁。」簡一梅的眼中有點憔悴
道:「我相信你有辦法。」
    趙古鳳足足看了她半晌,方是哼笑道:「代價呢?」
    「大旗飛龍令。」簡一梅道:「還有不准來干擾我們兩個人的生活……」
    「你願意為他交出飛龍令?」
    「願意!」
    「不後悔?」
    「絕不後悔!」
    足足好長一陣子的沉默。
    「你知道,要逼談笑就範,甚至言聽計從於足下,只有以一個人作為要脅……」趙古鳳
額頭青筋在跳,道:「對付忘刀先生所要付出的代價很重。」
    「那有什麼關係?」簡一梅的眼中有譏笑,道:「反正死的是別人,而做皇帝的是
你。」
    趙古鳳爆笑了起來,巨掌一拍椅靠,道:「好!好一句話!炳……本王答應你!」
    簡一梅在雪地裡走的很小心,也很謹慎。
    甚至有時候施展的輕功已達至踏雪無痕。
    她不願意讓趙古鳳知道自己的行蹤。
    靶覺告訴她,姓趙的最少派出十個人來跟蹤著。
    簡一梅的眼角掛著冷笑,她相信當她進入「不醉酒館」的時候,除了裡面的人之外,沒
有人知道。
    「你來了……」酒館並不大,只擺得下三張桌子。
    「我當然會來……」簡一梅看著眼前的慕容春風,淡淡笑意中有著一絲冷諷,道:「是
我約了慕容公子,怎麼會不來?」
    慕容春風笑了,笑的很沉,道:「是交易?」
    「是交易!」簡一梅輕輕笑著,脫下了貂皮衣袍掛在右臂上,在慕容春風的對面坐下
道:「要你殺三個人……」
    「呃……為什麼不找買命莊?」
    「因為你對一塊三角旗形,上面刻有飛龍的玉珮比較有興趣。」
    慕容春風一震,嘿嘿笑道:「三個人總要用三樣東西來換吧?」
    他補充著,道:「我相信這三個人都很麻煩……」
    「那就不成交了……」簡一梅站了起來,披上了黑貂的大衣,恍如雪中精靈,道:「因
為……劉瑾那個太監的秘密我已經和趙古鳳達成了交易。」
    趙古鳳已暗中握有兵馬,如果能掌握劉瑾的秘密則是事半功倍。
    慕容春風接受這點。
    簡一梅走到了門口,就將開門的剎那,他問道:「是那三個人?」
    「三個女人。」
    「女人?」
    「對!」簡一梅拉開了門,跨了出去,道:「尹小月,布香濃和一個叫菱兒的女
人……」
    人已出,門已。
    慕容春風站了起來,衝到了門口,拉開!
    一梅姑娘就站在門外,淡淡問道:「怎樣?」
    「那個叫菱兒的女人是誰?」慕容春風覺得全身有一股衝動。
    一股殺人的衝動。
    「買命莊的大員外。」簡一梅的回答很簡單,很乾脆。
    宇文磐覺得自己將簡一梅這個女人估計的太低了。
    他皺眉,一個這麼美的女人,武功怎麼會這麼好?
    雖然早約好了,可是當簡一梅輕易通過宇文世家安置在這間悟性小廟外的六道暗樁,忽
出現在自己面前。
    宇文磐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這個人。
    「我用劉瑾的秘密和趙古鳳交易……」簡一梅笑著,一襲黑貂大衣輕晃著,隨破窗吹進
來的風搖擺。
    「用桃源別處和慕容春交換……」她一歎,幽幽的道:「男人就是想成為天下第
一……」
    七彩聖果是有神妙的功效。
    宇文磐一震,雙瞳子精芒閃著,道:「那你拿什麼跟我交易?」
    「一塊玉珮……」
    「玉珮?宇文世家裡滿滿三倉庫……」
    「這塊不一樣。」簡一梅笑了起來,道:「三倉庫的玉珮是死的,但是這塊卻是活
的……」
    宇文磐的眼睛亮了起來,道:「活的?」
    「對!活的,可以指揮三十萬活人的玉珮。」
    宇文磐一直盯著眼前這個大美人,動也不動。
    好久……
    「你真的有?」
    「你到游雲樓的目的,不就因為知道我有?」
    又是一陣沉默。
    「交易的目標是什麼?」
    「殺兩個人,兩個男人……」簡一梅淡淡的笑意中有一絲冷酷的道:「王王石和杜三
劍。」
    權力是男人最想得到的東西。
    這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財富可以看得到,用得著,可以享受著許多人花了一輩子追求的東西。
    名譽也可以看得見,看見許多人的欽佩、尊敬,甚至於有名聲的隨便一個字、一件用過
的東西,都可以賣出很高的價錢。
    千帆匆匆為何事?
    名?利?
    但是權力卻是一種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
    它不像財富,也不像名聲可以那麼快就引起直接的回報,男人還是最喜歡它。
    因為只有權力可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甚至歷史的走動。
    是的,權力就是這樣一種無形的力量,當它達到頂尖時,天下皆我臣民。
    簡一梅踏在初雪細膩的雪地上,又忍不住想起一個人來,她有些兒恨,還有滿滿的愛。
    談笑到底是不是男人?
    一個只要愛情、正義、朋友,卻不要權力的男人,到底算不算是個男人?
    她一歎,淚竟然會滑下。
    落到地面時已是冰珠一雙,脆碎!
    她心中非常的清楚,清楚什麼才是女人心中的男人。
    愛、正義、朋友,這才是一個女人心中最需要的男人。偏偏自己明白,也知道有這樣一
個人,卻不屬於自己。
    所以她恨,恨尹小月。
    布香濃也恨。
    她恨的更多,不但是談笑不把她放在眼裡;更恨這個月來楚天會北道被毀,爹竟然安之
若素的在華山裡住下。
    這兒是一處秘谷,景致美的醉人。
    卻是悶殺了布大小姐。
    她忍不住衝到了父親的面前叫道:「爹……我們什麼時候回洛陽?重新整頓楚天會?」
    「整頓楚天會?」布楚天笑了,道:「爹的組織很完善、很好,何必要有什麼整頓?」
    「可是,北道被毀……」
    「北道是損失了一萬兩千名弟兄……」布楚天笑著道:「不過……我們手上卻多了五萬
精兵。」
    布香濃一愕,她不明白。
    「因為靖國大將軍,如今的靖國王賀統時是我們的人。」鶴仙人在旁邊解釋道:「如今
朱厚照大為倚重他,並且戍守京畿要地……嘿、嘿……大有用。」
    朱厚照便是當今的皇帝。
    布香濃這剎那可明白,不過,她的疑問是:既然那個賀統時也是本會中人,為什麼殲殺
北道那麼徹底?」不徹底劉瑾那怎會相信?」
    秦妙棄和黑修羅走了過來,邊道著:「劉瑾不相信,只要他向皇帝老兒耳邊講兩句,賀
統時又如何能大掌兵權?」布香濃明白了,道:「所以,劉瑾會以為賀統時可以收買利用,
必然會跟他有所接觸?」
    「我說女兒不笨嘛……」布楚天笑道,自座下的巨岩中站了起來,撫著女兒的頭,道:
「蒙古人可以在中原安下棋子,當然我們也可以在他們的棋盤中放下我們的棋子。」這就兵
家必勝的要訣之一。
    布香濃巡目眼前這些人,另一端的葉葉城和潘說劍正調派著人搭建一些高閣石樓,她皺
眉問道:「爹……我們不回洛陽了?」
    「沒錯!」
    布楚天愉快的看著四周這一秘谷,緩緩道:「爹在十年前就發現了這處秘谷,並且建設
了不少閣樓屋宇秘道機關。」他一笑,意氣風發,道:「現在在做的,不過是表面的茅屋木
房,沒有人知道真正的是天會總壇會是在山腰裡面,哈……」
    的確,葉葉城和潘說劍在這個月裡督促近千名楚天會手下,所建造的不過是尋常的木屋
小院。誰看了都會以為這兒是一座與世無爭的小村莊而已。百來戶人家,排得井然有序,誰
會懷疑?當那些手下把衣服換下勁裝,個個粗布衣穿上了,老少男女還有誰會懷疑?尤其布
楚天下令的是,」住到這裡的成員必須忠貞份子,反應很好……」
    他強調:「而且必須是娶妻生子。」一座村落沒有小孩的跑、跳、哭、鬧,怎麼會像是
真的一座村莊?
    布香濃著實佩服他爹的思考和智慧。只可惜她爹的智慧沒辦法解決她對談笑那個臭男人
思念。」
    我的媽呀!肚皮快貼到後背啦!」王大拳頭很大聲的衝進三間大木屋中間的那一幢喘氣
道:「尹大小姐……午飯搞出來了沒有?」尹小月從一面牆壁的一道門裡推開,走進來笑
道:「廚房裡的不是我……」「不是你?」王王石看著隨後走進來的杜三劍和談笑,訝著聲
道:「那會是誰?」
    「誰?我們這兒總共幾個人?」尹小月問著,自己又笑了解答,道:「總共七個對不
對?」
    談、杜、王他們三個,再加上他們三個的爹和師父,以及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尹大美人。
不多不少,的確是七個。這兒可不是一個月前談笑他師案建在華山外圍的那間小木屋,而是
在華山深境的一處懸壁旁。正是忘刀先生、杜乘風,王懸唐三人的秘處。既然是秘處,總不
會多了一個人出來吧?」就是在下我……」鄺寒四弄出了一大鍋很奇怪的東西,大笑道:
「各位好……」好?杜三劍看著那鍋東西,大大皺眉,道:「啥鍋?」「唉呀!知音。」
    鄺寒四笑道:「啥鍋!」「啥?這玩意兒真的就叫啥鍋?」
    談笑一點都笑不出來了,道:「用啥東西做的?」「不知道……」
    鄺大公子笑的更高興了,道:「我保證你們吃了一點也不知道。」看樣子誰都相信。
    門口,施緩緩的三道人影踱了進來。正是三位風骨奇絕的忘杜王。忘杜王,忘刀、乘
風、懸唐,正是足堪和東方境上蘇小魂、俞傲、大悲和尚並稱的不世大俠。
    鄺寒四這鍋子煮得真大,他保證八個人一定吃不完。談大公子第一口下肚,可讚道:
「好極了……想不到寒四公子有這等手藝!」杜三劍也佩服道:「可以自個兒開家店去
了。」
    「你又有多少兩銀子投資?」王大拳頭他爹王懸唐瞪眼了,道:「不如老子自個兒投點
銀子有得賺!」杜乘風呵呵笑道:「取名乘風大伯的啥鍋店如何?」
    「去你的!」忘刀先生和王懸唐雙雙叫了起來,道:「名字又長又不好聽……」

    鄺寒四有一絲感動。感動於這些人把自己當朋友,當晚輩。沒有人問他為什麼來這裡?
因為,門本來就是讓朋友用雙手推開,走進來而做的。忘刀、乘風、懸唐三人沒有問,絕對
是因為他們認定他鄺寒四是杜、談、王的好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
    尹小月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笑著道:「你自個兒煮的,那能不?」
    鄺寒四笑了,他很安慰,已無所求。在生死搏命之前,能有這樣的友誼。他,一生無
憾。
    金龍大鎮在這一兩個月來又恢復了往日的歡笑。每個人的臉上常常都掛著笑容。就算有
那個頑皮的孩子作弄了,做父母的要打要罰,左鄰右舍都會說,道:「想想談笑公子
哪……」「就是,不然杜三劍、王王石他們也一樣……」一蚌年長的,呵呵笑得滿頭白髮都
像是要飛了起來,道:「小時候皮一點,長大了才耙闖蕩出一番天地來嘛……」做爹娘的給
人家這麼一說了,那個不是面上罵兒肚子裡樂,便是交代了兩句就過去了啦!
    所以那時的兒歌就有人唱啦「談笑來,三劍擺,王石哥哥一道排;爹娘開,伯叔快,開
心快樂像是海……」這歌兒還真流行,連老頭子都朗朗上口呢!你看!眼前不就一個已經喝
得東倒西歪,走路兒都不穩的醉老頭,哼哼著道:「談……談笑來……呃……三劍……
擺……呃……王石哥哥……一道……排……」他可不斷打著酒呃,一張老臉紅噗噗的。三兩
個轉,可又進了一家酒館來,大剌剌的坐下也不管這桌上早已有了人。」
    「老闆……來三斤白酒!」醉老頭嘻嘻自個兒笑著,」砰!」的放下一錠五兩重的銀
子,大舌頭道:「還……還有……幾樣小……菜……」
    他是醉態可掬。老人家只要是豪爽性子,醉起來還是很可愛。只是同桌原先坐著的那兩
名漢子表情可不好看了。」
    「孫六……這老傢伙分明找碴的?」
    一個看起來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漢哼著,看他紅到了脖子,大概也是喝了不少的
    酒。
    那個被叫孫六的是個瘦子短眉的傢伙,他早已經嫌惡的瞪了醉老漢半天,朝走過來店小
哼道:「夥計,你快請這位老先生到旁桌去,不然我身旁這位熊哥發起火來,只怕鬧大了
事。」
    鬧大了事的意思就是出人命。干店小二的一向精靈,立刻是哈腰道:「是……」他扶向
了醉老頭,搖著要拉起來,道:「老先生……那邊有靠窗的位子,您老就過
    去坐吧……」
    「啥?叫我換位子?」那醉老頭可耍起倚老賣老的脾氣了,道:「真是世風日下,這些
年輕人連敬老尊賢的古訓都忘了,呷?要我讓位?這兩個晚輩怎麼不滾遠一點,免得礙了老
夫的眼,擾了酒興可大罪一百條……」
    什麼話?那個叫熊哥的臉色大變,一拍了桌子站起來罵道:「老頭子,你別不知好
歹……」邊掄袖兒,這位姓熊的看似要動手了,身旁那個瘦子孫六可是急急拉住,道著:
「算了熊哥,咱們就算讓了一回,別惹事!」孫六用力拉著姓熊的往門口去,順手丟了錠銀
子。
    卻是,人要跨出了門檻,那醉老頭又哼道:「孬種!這麼大個人卻那般怕事?」
    這會就真的沒有餘地要沒完沒了了。那個店小二用力猛拉醉老頭起來,卻是只弄得人家
手臂一上一下,人卻沒起來半分。好似屁股黏死板凳似的。姓熊的大漢這廂反而冷靜下來,
他吭都不吭一句,反拉著姓孫的往外就走,這個變化可是大出意
    料。」
    「熊哥,你是怎麼的啦?」孫六邊走著,可也有一絲惱怒,道:「那老頭子未免欺人太
甚了。」
    「口頭上罵總比死了的好……」姓熊的打了個顫,道:「如果我猜的沒錯,那老頭子便
是人稱沈九醉……」
    「對極了……」熊大個兒和孫六的後面突然冒出一個聲音,道:「兩位的反應相當不
錯……」
    他們可是嚇了一大跳回頭,尤其第一眼是看到白髮的時候,腿跟可是軟了一下。幸好他
們看清楚了是鶴仙人。」屬下參見總護法……」
    「免禮!你們快回山裡去吧!」
    鶴仙人淡淡一笑,道:「照著你們方纔的反應,應該可以活到九十歲。」
    「是!」
    孫六和姓熊的急急一應,抱拳施禮後快步的往城內而去,鶴仙人點頭一笑,滿
    意的回身,沿來路踱去。那問酒館依舊坐著那個醉老頭。」沈老兄,可久不見啦!」
    鶴仙人嘿嘿笑著,在對面坐了下來:「你老脾氣忒大,何必找晚輩出氣?」
    「嘿嘿……鶴字頭的……」
    沈九醉那雙招子可清醒的很,道:「那一日好幾個人攻殺簡北泉,秘圖由你一個人吞
了,不太好吧?」「原來是這檔子事?」鶴仙人嘿哼一聲,道:「沈老兄的意思,好像是想
由貧道的身上拿走了?」
    「可不是?」
    沈九醉一翻著老眼,語氣倒是不徐不緩,道:「識相點拿出來!反正你早就留了一
份……」
    「想要是可以……」鶴仙人溫溫吞吞的道:「不過……東西不在老道的身上。」
    「好!」
    「好一句『不在身上』……」
    沈九醉嘻嘻笑著道:「老道的意思就是要沈某陪著一道回去你們的新窩了?」
    「那就看沈兄敢不敢了?」
    「有什麼不敢了?」沈九醉沉嘿嘿笑著道:「沈某人一生大風大浪見得過多,不在乎這
兒多一樁玩玩。」
    「好!沈兄是快人快語。」鶴仙人撫掌大笑道:「請!」
    一對老頭跨出了門,搖搖晃晃的往華山方向去了。
    卻在這街道的巷子裡,冷沉沉的幾道招子在看。
    伍舊狂是第一個說話的人,道:「嘿嘿……布楚天,我看你有什麼能耐想一口通吃!」
    狼穴一主狼群,向來是非常隱密的組合。
    身旁,蕭怪翁「咯咯」的在喉裡悶笑,冷森森的道著:「伍兄,這回我們四個再度聯
手,到時拿到秘圖可得一人一份,別翻了自家的臉。」
    「當然!」布好玩看了冷無心一眼,哼道:「冷兄弟的意思是怎樣?」
    這回,冷無心的座下並沒有那頭白額虎。
    不過他的眼瞠子比那白虎還要凶狠,道:「這世間誰騙了我,只有一個字---死!」
    己經是日薄西山,斜陽染紅林梢,人影,負手獨佇。
    鄺寒四站著在那兒楞楞看了一炷香光景吧,直到了夕陽最後一道光暈,消沒在對崖那座
山峰後。
    他長長而緩緩的吸了一口氣。
    要見面的人來了,碎碎一些腳步聲,在尋常人的耳裡總會以為是風吹葉落地移的響動。
    是的,殺手在山林裡執行任務的時候,經常會在靴底黏上樹葉;不但可以減輕聲音,而
且恍如自然的天籟。
    鄺寒四可聽得很清楚,總共有五個人。
    「紅骷髏黑道士……」鄺寒四輕輕一歎,道:「你們不認得我了?」他回身看向林子的
左右巨干。
    「或者你們已經忘記自己的名字?」鄺寒四依舊淡淡對著林子裡說道:「自笑、天涯、
飄然、遲留……雁蕩山下麗譙道觀是你們的出處。」
    一種驚疑的氣氛自樹幹後來。
    四名黑衣道袍飄風的道士跨了出來,他們是有一絲訝異。尤其眉間那一記骷髏圖叫雙皺
結沉吟。
    鄺寒四輕輕一搖頭,望向東南樹梢,點了點頭,道:「據說那個篡位的唐菱兒吊進了不
少,其中就有閣下『雙箭天機』沈鬧花?」
    林梢上頭,似乎有某種驚異的憤怒。
    鄺寒四將目光收了回來,看著眼前四名黑袍道人。
    他的眼中忽然有了一股自嘲和悲哀,道:「秦北四兄弟五年前是誰在東雁蕩山下,一間
小小的道觀救了你們四人身上的蠱毒?是誰將你們由狂鯊幫的餘孽手中救回一條命?」
    鄺寒四盯著秦自笑,問了一句:「那時只有天知、地知、你我五人知的那一句誓言,忘
了?」
    秦自笑全身大大一顫,睜大著雙目道:「閣下果真是真正買命莊的大莊主?」
    「你還不覺得那個唐菱兒很奇怪?」鄺寒四冷冷哼著道:「更奇怪的,當年我救你們時
雖然蒙著面,最少你們也應該知道鄺某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秦自笑吶吶的看了其他三個兄弟一眼,像是回過了神來道著:「那……那位神妙黑紗女
子,據說是買命莊的繼承人,我們以為……原先的大莊主是死在談、杜、王的手中。」
    所以買命莊會傾巢對付談、杜、王。
    鄺寒四一挑眉,自懷中取出一個木雕像來,舉著在月光淡影中,朦朦朧朧的可以看出是
個拿刀的中年漢子相。
    而且用的是左臂掌刀。
    秦自笑臉色大變,他看得清楚更知道木像的人不是用右手舉刀,而是用左手的原因。
    那是因為這個木像的實人本來就沒有右手。
    卻,俞傲的左手刀比天下所有的右手刀還要可怕的多。
    剎那,自笑、天涯、飄然、遲留全跪倒在地,喜呼著:「恩公未死,秦家四兄弟泣謝天
地……」
    「你們還記得這個木像?」
    「是……永生不忘。」秦遲留朗聲道:「五年前不但是狂鯊幫追殺我們,就是名俠俞靈
亦想取我們四兄弟首級……」
    「幸好恩公相救……」秦天涯接口道:「恩公冒生命至險擋了俞靈名俠一刀……」
    秦天涯一歎,長虛道:「當時俞靈感於恩公至誠,特別將自己所雕他的父親俞傲大俠木
像相贈以結友緣。」
    「我等見像知人……」秦自笑眼眶紅濕濕的,既感傷又安慰似的朗聲道:「昔日誓言
『命一條是恩公的,人四個生死相予』秦氏四兄弟不敢忘!」
    「很好……」鄺寒四收了木像入懷,淡淡道:「四位請起!」
    他看著四名黑道士緩緩立起的同時,便朝那東南林梢淡笑著道:「沈鬧花,別人不知道
你的來歷,鄺某人可曉得你是由崑崙山出來的……」
    這會的話林梢的那個人不由得不驚疑輕歎,道:「想不到尋常在洛陽唐突涕笑的鄺寒四
公子,還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鄺寒四輕輕一歎,仰首逐漸密佈的烏雲間或冷風忽的自崖下、山巒中來。
    他嗅了嗅,竟喟歎著道:「風從西北來,大概華山要開始下雪了……」幽幽的,像是充
漢了詩情在心,道:「洛陽今年的雪不知怎樣?」
    他看向沈鬧花那個方向時,喟歎變成了譏笑,道:「更不知道血染在初雪華山,會是怎
樣?」
    丙然在一剎那,棉絮似的一薄薄、一薄薄的白自空落了下來,很輕。
    就如同生命在宇宙間是那麼輕。
    沈鬧花忽然發覺自己不能動。
    因為鄺寒四的眸子,就如同雙利刃插在自己身上每一處,只要有空隙,是的,只要有一
點小小的空隙。
    必死!
    她在叫苦,這個姿勢相當的不好受。
    尤其是在初雪方落,不消一炷香的時間自己的雙膝便會挺不直,雙肘也會失去力道。
    包可怕的她自己的右掌五指,不再具有靈巧的控制力,這點同樣讓她非死不可。
    雪,依舊一層又一層覆蓋下來。
    沈鬧花覺得拼總比等死好。
    想法一起,右掌本來就已經扣好的雙箭已如閃電般穿出梅枝,穿出煙幕,穿向鄺寒四。
    一筒二十四支的利箭中,特別有兩是用「火雷子」炸藥作的簇頭。
    墨黑劃一線紅的簇頭。
    第二次手起箭放,那對箭已狂奔而出。
    沈鬧花估計自己有一半逃命的機會。
    因為就在十丈外,第二波的人手正等著。
    鄺寒四在笑,笑意就像滿天落下來的雪。
    又純粹、又乾淨。
    這是怎樣的笑?
    在四台黑袍道士叱喝抽劍的剎那,他已經彈身而起。
    左掌一拂一拍,做出一件讓沈鬧花傻眼的事。
    箭,在人家五指中。
    第二波的雙箭呢?
    鄺寒四拔身更高,讓塞滿火藥的箭簇由腳底下劃過。
    緊接著他左掌雙劍有扣筷子,左右一挾倒挑。
    當「火雷子」在樹梢炸開的時候,沈鬧花全身血肉模糊的摔在雪地上。
    雪,是初雪。
    染上血花的初雪會是什麼樣子?
    鄺寒四輕輕一歎,轉身對著四名多少滄桑的朋友,笑著道:「回去雁蕩山吧!當年請你
們四個跟著我是不對的……」
    「不!」秦自笑看向林子的後面,那兒是一片平坦的雪地,幾個小土堆已然成一片銀
白,在月光下。
    「我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秦自笑的眼中充滿了光彩,每個字都說很很用力,道:
「為寒四公子而把血在雪地上,是件很刺激的事。」
    染上血花的初雪會是什麼樣子?
    鄺寒四不再說話,那是一種淒楚的美。
    不論是敵人或是朋友,在最純淨的初雪上落了鮮血,溫熱熱的鮮血,暈開一朵一朵的紅
花,奪目,在冰冷的初雪上。
    美的讓人心碎!
    他笑了,一彈袖裡的玉雕扇在手。
    翩翩恍如是名攬山抱水的風流才子。
    刷然中長袍陡然一翻出身再套,已是雪白融於雪,融於夜。
    「我想那裡有不少唐菱兒訓練出來的人?」
    「是……」
    「不知道那位唐始娘訓練殺手的技巧如何?」
    「我們沒有接觸過……」
    「很好!現在……」鄺寒四笑了笑,有如將一顆雞蛋的蛋殼打碎,道:「你們就用我教
的殺技去試試看!」
    殺手對殺手,搏命!1小雪下的似乎更密了些。
    染上血花的初雪,會是什麼樣子?
    「下雪了……」
    鶴仙人仰首看著黑壓壓的烏雲,朝隔著一丈並行的沈九醉笑道:「初雪,很美是不
是?」
    沈九醉一張臉紅通通的,方纔的酒氣引了上來?
    「很美!」他回答的聲音竟然也有些喟歎,道:「是不是了血以後更美?」
    眼前已有一座林子。
    林子裡還有火把,每一道焰光都映著雪、映著夜。
    鶴仙人輕輕的笑了,稍稍停下了步子。
    「要不要請我們後頭那些朋友一道進去?」他說得很誠懇,道:「終究大家都曾經是合
作過的『老朋友』……」
    老朋友,有時隔一天便成了不死不散的敵人。
    沈九醉不反對。
    冷無心、蕭怪翁、布好玩和伍舊狂走出雪地來的時候,很明顯的也答應了這個邀請。
    「東方公子和歐陽公子可好?」鶴仙人問的是蕭怪翁和布好玩,道:「我想,今天你們
一定有個交代給他們……」
    回答卻是伍舊狂,而他問人並不是鶴字當頭的老道,而是沈九醉:「那一日攻殺簡北泉
你沒有出力……」
    「沒錯!」沈九醉淡淡一笑,道:「所以我沒有資格拿。」
    「你很明白這道理……」
    「我不明白……」沈九醉的聲音夾著酒呃,道:「如果我一定不想明白呢?」
    氣氛就如同紛紛落下的小雪般,更重更冰。
    「我並不在乎多一個人得到……」冷無心淡淡的每一個字,道:「回為……楚天會裡最
少拓印了一大把……」
    他這麼說,目的是先全力對付楚天會。
    似乎沒有人反對。
    鶴仙人揮了揮肩上的雪花,笑了。
    「既然每個人都沒有意見,那麼請到楚天會稍坐,讓老道盡盡地主之誼。火把最少有一
百二十枝,羅列參差在這一片林子裡。很美。無論是雪映著火焰,或是火焰映著雪,都是一
件很詩情畫意的事情。尤其眼前有十七、八座的木屋散開。布楚天會住在這個地方?楚天會
調走了所有洛陽的菁英,全數都在這裡?蕭怪翁不信,道:「我所知道布楚天的為人,住的
房舍絕不會這麼小。」他的聲音本來就很奇怪,這刻有著忿怒更是乾裂刺耳,道:「那個人
有個習慣,喜歡住很大很大的屋子……「鶴仙人在笑,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一點也不錯,
我怎麼會把你們帶到真正的楚天會總壇?」他在笑,冷無心也在笑,冷笑。」我們原先也沒
有要你帶我們去的意思。」他每一個字在落雪中結成了霧,結成了冰,道:「我們只不過是
想把你的頭掛在布楚天自以為是他的地方上……」鶴仙人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在。他勉強嘿
了嘿兩聲,掩飾著沒有五分的自信道:「難道你們不知道老道已經在這裡佈置好了?」他加
強的問了一句,道:「這裡是要命陷阱?」「是!這裡的確是個要命的陷阱……伍舊狂說話
的時候,眼珠子裡譏誚的意味濃得像天上的烏雲。
    「不過……如果你知道這會狼穴和東方、歐陽兩世家派出了多少人在這方圓十里
內……」
    布好玩笑著,很冷:「我相信你會明白那句話是對你說的!」
    鶴仙人彈身望向背後那一排排的小屋!
    木門呀!呀!呀!呀的開啟,是有人走出來。
    只不過每個人的手上都有血,楚天會弟兄的血。
    最重要的是,眼前這一百二十八個沒有一個是自己認得的。
    鶴仙人在苦笑,明白了一件很殘酷的事。
    如果在江湖上你要得罪人,最好是趕盡殺絕。
    否則,有一天死的一定是你。
    染上血花的初雪,會是什麼樣子?
    他看到了,而且非常的近。
    血,從他仆倒的身上每一處流出來。
    睜大的眼瞳清清楚楚的看到鮮紅和雪白變成玫瑰般詭麗的色彩。
    陰豪奪的心情很奇怪。
    是不是因為初雪的天氣讓自己的情緒變得特別起來?
    這時他心中忽然想著是,三年來買命莊的變化。
    三年前那位神秘的大莊主創立買命莊的時候,接下來的「案子」全是清一色的土豪劣紳
貪官污吏。
    是的,沒有一件例外。
    他歎了一口氣,看著林內另一端並沒有動靜。
    方才爆響的硝煙和火焰早已被落天而來的雪花壓住。
    紅骷髏黑道士和沈鬧花的狙殺任務如何?
    他搖了搖頭,為自己今天多愁善感而驚心。
    想找個人聊聊,卻倏然發覺自己所帶領的一十二名殺手,沒有一個是在三年以前加入買
命莊的成員。
    陰豪奪的心在波動。
    三年來買命莊死了多少人?
    他計算中臉色逐漸慘白。
    除了自己和二當家武管命外,就剩下在前頭進行第一波攻擊的四名黑袍道士。
    買命莊在什麼時候變了?
    變得有的殺手都不是跟自己胼手胝足出生入死闖天下的那些人?
    他的心在翻動,一陣冒酸苦辣辣湧上了喉頭。
    但是他的耳朵依然告訴他,在左右後方有一點點很輕很輕的聲音。
    一個人還沒有完全回過頭去的剎那,匕首已劃破了身後這五尺內的雪花,沒有人。
    是的,只有雪花沒有人。
    陰豪奪的心往下沉。
    他分的出來「人」的感覺和「風」的聲音是不一樣的。
    有誰?能在買命莊三員外面前裝神弄鬼?
    「武管命也做不到!」他的背後有人輕輕一歎,道:「天下只有教你們殺人技巧的人才
能做的到。」
    陰豪奪在震駭中回身,看見這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錯!
    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買命莊大員外的真面目,但是一個人的神態和氣勢永遠是模依不來
的。
    「大……員……外?」
    「你還記得我?」鄺寒四在笑,道:「我也記得你左腰上的一塊肉,是我教你短肘搏擊
時,不慎被我挑下來的……」
    這件事甚至連武管命都不知道。
    「你真的是大員外?」陰豪奪注意到鄺寒四背後四名黑袍道人悠閒的走出來。
    他們的劍都有血,滴在白透了的雪地上。
    好似玫瑰落瓣垂飄在雪白的布絹。
    紅骷髏黑道士都已經認定的人,不是大員外是誰?
    這一剎那陰豪奪竟然有股熱血上衝的衝動。
    他覺得一種無比的舒暢,縱使眼眶模糊了起來,那種心情絕對不是別人能瞭解。
    「我們能明,就好像重生一樣……」
    「因為這三年我們殺了一些不該殺的,也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
    「有時候在三更半夜時,良心會來敲門,我到底在做什麼?原先買命莊的原則並不是這
樣。」
    「這都是一個人造成的……」
    「所以我們要殺了她!」
    誰?唐菱兒?
    「她是用什麼方法騙了你們相信?」
    「因為二員外和三員外都證明她就是大員外的繼承人。」
    「你又為什麼相信她是我的繼承人?」
    「因為……她知道買命莊的一切,甚至所有聯絡的方法,還有……」
    「還有什麼?」鄺寒四問的時候臉已經慘白。
    「還有,她有大員外手稿!」陰豪奪顫聲道:「我們不認得大員外人,卻認得大員外的
字……」
    鄺寒四站在雪地上,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在剎那間冰凍著,他每個字都說得很吃力,道:
「字怎麼寫?」
    他喘了一口氣,自己答著:「是不是:買命莊繼承,天下第一女;見字如見諭,權掌論
生死!」
    陰豪奪看著鄺寒四痛苦的表情,點頭。
    也有著一絲訝異,道:「真的是大員外的字?」
    「是……」鄺寒四在喃喃,好奇特的表情。
    每個人都發覺了這點,卻都不敢問。
    這裡頭是不是有別的秘密?
    「你們回去吧!」
    「回去?回去那裡?」
    「天下任何一個地方……」鄺寒四的眼在苦笑,聲音也在苦笑,道:「買命莊剩下的就
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她是誰?
    每個人都知道了,她叫唐菱兒。
    但是現在想起來唐菱兒只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
    沒有意義的。
    真正有意義的是唐菱兒是怎樣的一個人?
    「如果你們一定要知道……」鄺寒四的表情更複雜了。
    他看著眼前五個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終於緩緩說出三個字。
    很低的聲音,已被雪風的聲音壓住。
    每個聽到人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震異,恍如大雪將這個神情封凍在他們的臉上。
    「現在……你們知道為什麼只剩下我跟她的事了?」
    「是……」回答的聲音充滿無奈。
    鄺寒四仰起頭,喃喃著道:「大風雪就要來了……」
    「鄺小子的人呢?」王王石在問。
    「不曉得……睡了什覺起來就不見人了。」杜三劍推開窗,好冷一道冰涼灌進了屋內。
    「冷!」他關回了窗牖,皺眉道:「這麼大的風雪,他會跑到那裡去?」
    是啊!大風大雪的會去那兒?
    談笑進來的時候,臉色很奇怪。
    「幹啥?走路摔倒了?還是讓鳥屎掉到了頭頂?」
    「不是……」談笑的表情很奇怪,道:「華山在一個下午死了不少人。」
    「什麼?這麼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殺人?」杜三劍很憤怒,道:「是那個龜孫子下的
手?」
    「不知道!」談笑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苦笑:「我只知道死的人中有一個是鶴仙
人……」
    「啥?他也會死?」王王石叫道:「像他武功這麼好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雖
然不容易,確實是發生了。
    杜三劍也在歎氣,道:「還有那些人?」
    「買命莊……」尹小月從屋外邊撣著雪,邊道著:「那位『雙箭天機』的沈鬧花也是其
中之一……」
    那個人曾經讓談笑吃過苦頭。
    今天午膳的時候,鄺寒四還特別問起過這件事。
    當然包括了談笑對沈鬧花箭技的判斷,以及下回照面時用什麼方法還回去。
    鄺寒四的人呢?
    談笑的心往下沉!
    「難道他一個人要把買命莊鏟掉?」他叫了起來,道:「鏟掉現在已經跟以前完全不一
樣的買命莊?」
    每個人都在苦笑。
    現在他們明白了鄺寒四千里迢迢跑來煮那鍋啥鍋的意思。
    是一種告別。
    一種對珍貴的友誼,用一種珍貴的方法告別。
    普天下有誰值得讓寒四公子,買命莊的大員外放下殺人的匕首,而進入廚房煮一鍋東西
出來?
    「他把我們當成朋友,我們不能不把他當成朋友。」談笑說出每個人心裡的話,道:
「就算華山叫風叫雪蓋得不見天不見地……」
    他用力的說了最後一句話,道:「我們還是要把他找出來!」
    「這四個年輕人都很可愛!」忘刀先生趴在窗口,看著四道身影消失於風雪間。
    「他們有他們的熱情。」另一個窗口杜乘風看起來很高興,拉長脖子在窗外看著另外兩
顆探出來的腦袋,道:「我們好像有點老了?」
    「呸!長老不言老……」王懸唐在最那邊的窗口叫了過來,道:「我王哥哥還不服老,
你小老弟稱什麼大?」
    「哎喲……哥字是你叫的?」忘刀、乘風雙雙轉著一顆腦袋大叫道:「哥哥我看你是年
幼無知……」
    「啥?什麼世界?」王懸唐哼著道:「有種大夥兒再到深山裡,另外建一處秘屋,看誰
頂著大風雪先建好誰就是老大?」
    「好……」
    三顆腦袋縮了回來,也不管頭頂上的落雪,興致勃勃的湊上了忘刀先生的床上。
    「這兒就留給他們四個年輕人吧!」
    「是啊!是啊……咱們三個在他們後輩面前,總得裝模作樣一番好難過。」
    「可不是……好想出去玩雪球,要不是這三個混小子和一位姑娘在,咱們可玩著樂
了。」
    「好!就這麼說定!」忘刀先生笑得合不攏嘴,道:「到時建好了房子,哥哥我就要到
中原做一件大事……」
    「啥屁事兒?」
    「找俞傲。」
    「什麼?」杜乘風大叫,道:「忘刀老弟,你沒問題吧?」
    「什麼老弟?」忘刀瞪了一眼,哼哼道:「哥哥我找俞傲又怎樣?臥刀一擊和俞傲快刀
不是天下最精彩的刀戰?哈……」
    臥刀和快刀是不是會決鬥?
    天下除了忘刀先生的臥刀之外,還有誰能讓俞傲再度出手?沒有!
    誰都知道,沒有!
    布香濃很少看到她的父親臉色如此的難看!
    布楚天並沒有皺眉,只是他的眸子在看著眼前那具棺木的時候,表情非常嚴厲。
    雪,不斷落著。
    一剎那就滿父親的頭頂、雙肩!
    布香濃很想伸手幫父親把雪撣掉!
    但是她沒有,沒有動。
    這裡是楚天會設在外圍的小莊院,人雖然不多,但是每一個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漢。
    前後不過是半天,這裡三十二條人命消逝於風雪中。
    是不是天地也在哭泣?
    沒有人動,所有的心、的血、的牙全緊緊奔著、騰著、咬著。
    這是宣戰,在初雪的第一天。
    布香濃知道鶴仙人對父親的重要。
    多少年浴血、談笑、哭泣,布楚天的身旁一定站著這個人,一定。
    鶴仙人說過一句話:「我還沒倒下去以前,誰也不能碰布先生一根寒毛。」
    現在他已經死了,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布香濃的心緊緊縮了起來。
    第一次,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她必需保護父親。
    就算她自己不行,也得去找一個行的人來。
    她在顫抖,輕輕的一隻溫暖的手掌摟住自己的肩膀,道:「我們沒有時間哭泣,也沒有
時間恐懼……」
    每個人都在聽著。
    用著他們全部的生命聽著。
    「他們只要做一件事……」布楚天的聲音聽起來比風雪還要冷,每個字宛如利鋒,道:
「血債血還……」
    這四個字猛然間風雪哭號了起來。
    是因為天地知道在華山有一場血腥而哭泣?
    或者是風雪的哭泣而引起了血腥?
    黑修羅帶著鏡子雙方、大葫蘆翁、吃人鬼婆第一波走。他們的目標是蕭怪翁和布好玩。
    苞在他們後面,楚天會六十名劍手全部脫下了外袍。
    因為他們的血是熱的,賽過風雪。
    「東方、歐陽兩個世家大約來了六十個人……」布楚天判斷,也問著道:「你們每一個
人能提一個首級回來?」
    「能!」每一個劍手回答的時候,握劍的手都浮上了青筋,道:「不能的就拿我們的首
級代替。」
    劍手跟著黑修羅之後走了。
    秦妙棄是獨自一個人離去。
    「因冷無心也是一個而已。」
    他說著的時候,布香濃可以強烈的感覺到殺機。
    他們曾經在洛陽游雲樓見面,布香濃知道那時和現在卻有巨大的差別。
    因為血已染紅了雪。
    葉葉城和潘說劍離去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道:「我們一定回來。」
    很有力,很自信的一句話。
    雖然他們知道「狼穴一主」伍舊狂最少帶了四十個以上的人來,但是他們說句話的時
候,就如同眼前已經擺了四十具體。
    不,四十一具。
    包括伍舊狂在內。
    布楚天望著他們一波波的離去,風和雪正不斷的要遮住自己的視線。
    他輕輕一歎,身旁還有不少的好手。
    不過,他想親自對付沈九醉。
    沈九醉不止是一梅姑娘的貼身保鏢,更是要的是,他是六府道裡綠林總寨的總護法。
    這個比誰都要可怕。
    九醉十指,翻乾倒坤。
    布楚天看了看自已的一雙手,他笑了。
    因為他打算用自己這雙手,讓一個人的十指指尖永遠變成廢物。
    布香濃不敢哭,也不敢叫。
    案親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消失在風雪之中。
    她知道,父親非這麼做不可。
    不僅僅是對鶴仙人的情感,還有對楚天會的交代,是的,身為楚天會的會主就要讓每一
個手下心甘情願的賣命。
    因為他們相信一定有人會替自己報仇,一定會照顧自己的家人。
    當父親跨出第一步時,布香濃強烈的感覺到身周每一個楚天會的份子都熱血沸騰,而且
充滿感激。
    誰能為自己的兄弟賣命,誰就能領導他們。
    布楚天就是這樣一個人。
    風雪送走了每一個離去的人,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布香濃正想轉身。
    這時風雪中有人來。
    一個昂首冷傲的身影,雖然還隔著老遠,布香濃卻感覺到對方的眼睛在說話。
    布香濃,我是來殺你的。
    慕容春風走到布香濃面前,他很訝異這個時候談笑和尹小月正好也到這裡。
    不但是他們兩人,後面還有王王石和杜三劍。
    氣氛一下子變得得很微妙。
    「你來做什麼?」布香濃問,只問談笑。
    所以她用「你」而不用「你們」。
    「我來找一個人……」談笑淡淡的說著,他可以感覺到楚天會裡已有不少人變了臉色。
    江湖上找人通常和搏命有相同的意思。
    「他並不是楚天會的人……」談笑淡淡道:「可是……他一定會來找一個也不是楚天會
的人……」
    布香濃還是不太明白。
    「唐菱兒並不是楚天會的人……」王王石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向布大小姐解釋,道:「但
是鄺寒四知道她在你們總壇裡,所以一定會來找她……」
    輕輕一哼,布香濃看向了慕容春風。
    好冷的聲音道:「你是來殺我的?」
    「是!」慕容春風有些訝異於女人的敏銳,他淡淡的道:「我是來殺你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左右兩臂忽然去撣肩頭、衣袖口的雪花。
    慕容春風揮的姿勢很小心,很溫柔。
    溫柔的宛如黃花閨女在輕言細語。
    尤其十指的動作是如此的曼妙,好輕。
    這剎那,談笑明白了為何昔日在游雲樓凌天迴廊交戰時,慕容春風的對手會突然倒下。
    拾情赴。
    一條半尺短的紅細絲,如果纏在指頭上當做暗器,人們稱之為「封血絲」。
    如果同時十條纏在小指上這種最深的成就,同時擊出時,人們給另外一個名稱「拾情
赴」。
    紅細絲就像是月下老人的紅線,也像是情人恩恩密密綿延不斷的思念。
    思念是可以折殺人的。
    包何況是十個思念在心,同時。
    「拾情赴」的意思就是將你一生的感情收拾,赴黃泉,很美的名稱,很毒的殺技。
    兩年前的名俠大舞就差點死在這種暗器之下。
    現在呢?
    慕容春風的目標不只是布香濃,還有尹小月。
    當然他希望這時那個唐菱兒能出來,讓他一次完成了「交易」。
    和一梅姑娘的「交易」。
    當他彈出生平最完美的一次「拾情赴」時,慕容春風的耳裡忽然有了一聲歎惜。
    「我怎麼會讓你殺了她們?」談笑苦笑著道:「尤其……當著我的面前。」
    慕容春風當然想到了這件事。
    猛然裡,就在談笑出刀把兩道共二十條的紅絲線從中砍斷的同時,雪地中又冒出了許多
人來。
    他們不知道已經埋在雪中多久,最少是三丈外一寸一寸的推到了七尺內。
    這些人不簡單。
    杜三劍一歎道:「慕容春風這回可真是把慕容世家精銳全數帶上了華山。」
    夜,更深。
    火把上的焰出擺動、起伏著。
    是因為風?因為雪?
    還是殺機和刀劍的飛舞所致?
    第一個喝令攻殺的是慕容世家的總管,黃不盲。
    在他的背後有十八名拿著短刀赤著上身的漢子。
    每個人的目光都像冰雪這般的寒冷。
    他們攻的是東路。
    西首同時騰身而出的,是個黃發的大漢。
    楚天會裡已經有訝叫道:「金鎮!」
    金鎮,在長白山的名氣絕對比得上昔年的高麗名刀金霸天。
    有人說如果金鎮早生了三十年,高麗國的刀王一定是金鎮而不是金霸天。
    金鎮後面只有四個挑刀的刀客。
    每一雙鷹冷般的眼神已經證明了一件事。
    四個人遠比四十個,四百個有用。
    慕容世家來的不止是這些人,就在楚天會和談笑他們這些的後方,衝破雪堆出來的是慕
容世家的精銳。
    略數,「他奶奶的!最少有六十個……」王王石覺得自己的拳頭己是緊握,道:「好久
沒在下雪的時候大幹一場了。」
    慕容春風淡淡笑著,抽出了碾碧劍指向杜三劍,道:「你是玩劍的……」
    金鎮的刀找的是談笑,兩人早已對峙。
    王王石大聲問道:「我呢?」
    「黃某人在此!」黃不盲冷哼,宛如這厚雪。
    慕容春風的背後還有人,是兩名年逾花甲的老頭。
    這一對可奇怪了,他們的長鬍子下全結了個大紅蝴蝶結,飄呀飄的。
    杜三劍有點訝異,這兩個老頭子和「六指蝶」是什麼關係?
    「六指蝶」賀波子早在一百年前創下了一門非常奇特的殺人技巧之後,便暗裡傳語他立
了個門戶。
    「拾情赴」就是在他的手中發揚光大的暗器之一。
    「慕容公子……你只管對你的目標下手。」左首的那個老頭說話時,頷下長胡的蝴蝶結
隨著飄呀飄,道:「這個人交給我們『紅蝶一雙』打發就成了。」
    此刻楚天會的人已經和慕容家的殺手狂戰。
    一片片的血跡染紅了雪地,雪又蓋上,血再染紅。
    重重覆覆的比風雪更濃的是殺機。
    楚天會來這裡的人不多,總共只剩下三十二個。
    布香濃穩穩的站著。
    她的眸子很堅定,猶如她的父親,相信楚天會絕對不讓人家看輕。
    況且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在這三十二名楚天會的份子中,有六個是多麼可怕的人。
    他們是包括葉葉城和潘說劍在內的天下八騎。
    「天下八騎……」布楚天有一次跟她說:「八騎所至,天下風靡,你只要記住這句話便
永遠不會對楚天會失去信心。」
    布香濃本來只知道他們的名字。
    趙欲減、羅衣、辛寒未、彭不卷、亢啼痕、陸恨,現在她已經看到他們的出手。
    六個人面對是六十名慕容世家的好手。
    以一對十。
    慕容春風的眼中只有尹小月和布香濃。
    碾碧劍劃空森森翠碧的光華,轉挑左右攻向布香濃。
    好快的劍,劍如風動。
    在這一片風雪裡,夾著濃濃的殺機來。
    布香濃的眉早已輕沉得冰冷。
    今天似乎太多的人將楚天會視為目標,這只是個偶然或是個陰謀?
    紅緞帶的鮮紅在落雪中特別的好看。
    不過,當翠碧的劍寒紛紛碎斷一寸又一寸的紅影飄落,只有死亡的氣息逼近。
    尹小月不能不出手。
    在這個時已經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了。
    王王石和黃不盲的四隻拳頭有如擊豉,一聲又一聲的敲人耳膜、撞入心扉。
    談笑的臥刀纏在五把高麗霸刀之中,似龍搏虎。
    尹小月只看了一眼,整顆心便震湯不已。
    金鎮,真的比傳說中可以和俞傲相對抗的金霸刀猶勝?
    她不知道。
    不過最少可看出的是,談笑的笑是苦笑。
    杜三劍的心情呢?
    「紅蝶一雙」是怎樣的人,他沒有聽說過。
    但是百年前的「六指蝶」賀波子他卻知道。
    一個能殺了當時和「帝王」柳夢狂並稱的人,絕對是可怕極了的人。
    「卒帥」晏蒲衣在當年劍震天下,唯有柳帝王的「帝王絕學」堪差可以和他相比。
    賀波子在當年是天下六十大殺手之首。
    現在,他的後人呢?
    杜三劍只覺得肚子裡一陣酸苦,卻不得不出劍。
    因為每個人都有事做。
    而且每個人都很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戰事結束的最快的是王王石這組。
    當他和黃不盲對到第一十八拳時,清脆的碎骨已經由對方的手肘上傳來。
    第十九拳他擊中黃不盲的肚子。
    一股火辣辣的血腥衝出了黃不盲的鼻孔和嘴唇。
    甚至他連耳朵都可以感覺到熱燙的血液滑出。
    王王石的第二十拳並沒有停。
    他是不能停,因為黃不盲加在他身上的陰功絕對比自己想像中可怕得多。
    那恍如是無隙不鑽的煙霧,正透過自己的十指緊扣中傳上了兩臂。
    黃不盲敢跟他對拳,一定有道理。
    王王石的第二十拳絕對令對方倒了下去。
    散開如花落的血珠,附在每一朵雪花飄下。
    這一剎那,這一個位置,雪是紅的。
    紅的落下。
    黃不盲身後一十八名好手的下場也差不多。
    二十六名楚天會的好手果然是好手。
    不但每一個人招式出手很像樣,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剽悍、肯搏命。
    這一點和對面一十八名赤著身的慕容家殺手一般。
    很慘烈。
    隨時都有人倒下去,隨時都有紅色的雪花。
    隨時都有人死亡。
    終於,站著的只剩下王王石和楚天會的人。
    他不得不佩服,佩服楚天會這股搏命的氣勢。
    王王石一歎!看向那六個和葉葉城、潘說劍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如何對抗六十名慕容
世家的殺手?
    趙欲減殺人的手法很快,如雷霆一擊瞬間奪命。
    羅衣就殺得很美。
    對一個女人而言,殺人是一回事,怎麼殺下去時讓自己看起來不會兇惡,又是另外一回
事。
    羅衣擺動著袖子,很長的袖子,每一次拂面過去就有一聲慘呼,長長的,夾著起血珠。
    辛寒未呢?一個瘦長冷悍如標槍的人,殺機狂飆的時候怎樣個殺技?
    他絕對是硬碰硬!
    大力金剛掌是他不想避開對方攻擊的原因。
    非常快,也非常有效。
    當辛寒未殺到第七個人的時候,彭不卷和元啼痕的刀劍雙絕已經攻向了最後一對目標。
    他們同時出手,一次攻殺成雙。
    不卷刀卷命,啼痕劍啼魂。
    聽他們的名字就好像非常適合用刀、用劍。
    的確,他們兩個是最早完成二十個目標。
    陸恨呢?這六個裡面只有彭不卷和元啼痕用兵器。
    辛寒未用的是掌,大力金剛掌。
    羅衣用的水袖,層疊似山巒如河洋的水袖。
    趙欲減的殺法沒有人看出來,只知道他每一步跨前,就有一條命在他手中消失。
    陸恨呢?他到底是怎樣殺掉十個人的?
    王王石看不出來,他只知道每一個向那小子的人就得倒下去,就得死。
    又快又狠,毫不遲疑的彈身、吐血、葬身。
    真的,王王石看了許久,完全看不出出半絲跡象。
    天下怎麼有這種殺人的方法是負手在背,只不過冷冷看著敵人就死了的?
    他忽發覺,楚天會真比自己想像的可怕太多了。
    談笑的刀顯然連他自己都驚訝可以變化到這種成就,真的,對手五個人五把狂悍天地的
猛刀所產生的壓力和氣勢絕對超乎所有人想像之外。
    談笑有些吃驚自己竟然可以擋得下來。
    不但擋下而且還有機會回手。
    臥刀此刻在生死狂飆的壓力下活了起來。
    很活,有若一條絞龍騰上了九天。
    四面八方來的壓力和殺機已讓談笑沒有思考的餘地。
    飛舞的刀鋒匹練出一層又一層自己以往不曾領會的成就,在近於無意識的出手間,恍恍
如接近本性的根源。
    有似神定上的一種成就。
    自古以來是不是有人在生死搏命時,更深一層領略了武學的境界?有!
    蘇小魂、俞傲他們都曾有過,武林也記載了這件事,他心中一陣驚喜。
    眼前每一泓都要奪命的刀光,竟是通往刀境大悟的見性棒喝!
    他不敢肯定,卻很小心的讓自己的境界在體會。
    五把刀像是不耐煩於久戰。
    金鎮在狂喝中直落心口而下,同時的是另外四把刀也不顧一切的自背後四面而來。
    他們決定,生死且看此。
    談笑竟然在這一刻覺得很輕鬆。
    不是手上的刀輕鬆,而是拿刀的手,抗制刀的心輕鬆。好像他覺得這時便一刀出去了,
都像充滿了詩情畫意。
    不勉強也不做作。
    臥刀這剎那變成了一把最普通的刀。
    刀的主人隨手一揮,空氣中雪花響起清脆而有節韻的五道響!
    是五把刀斷碎的聲音!
    同時這剎那慕容春風驚叫著,打自心腑中的不信。
    「你……你這是在那裡學的?」慕容春風臉色好一層慘白,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
你怎麼可能贏我?」他死也不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8:21

第09章 理殘
    慕容春風看著尹小月,看著自己頹然垂下的右臂,看著右臂已經脫手的碾碧劍,全身忍
不住打了個寒顫。
    慕容世家已經毀在自己的手上。
    他想到了這件事,因為她的眼睛已經告訴了他。
    黃不盲敗得最慘,尤其他率戰的十數名慕容世家銳戰好手全部躺在雪地中,不動!
    這個時候不動就是死亡。
    慕容春風的目光盡赤,已轉自楚天會背後掩殺而出的六十名好手,精銳好手。
    竟然敵不過人家六個人?
    簡簡單單楚天會隨便五男一女便結束了慕容世家培育了十年的六十條人命?
    「慕容春風……今夜是你大大的錯了!」布香濃的聲音已然跟這夜的天氣一般,又寒又
冰,道:「不過,死也該瞑目!」
    慕容春風茫然失意中,俄然發覺雪竟在無聲無息中停了。
    雪停了?
    他不理會布香濃,只看向談笑和金鎮那一戰。
    這是沒有太丟臉的,金鎮他們五個人都站著挺直。
    雖然他們的刀已斷,氣卻未弱。
    再看看「紅蝶一雙」,依舊和杜三劍對峙,勝敗未定。是不是還有兩起人撐得住?
    慕容春風悲涼的笑了。
    他的肚子在流淚。
    因為金鎮和「紅蝶一雙」都不是慕容世家的人。
    目光終於轉回尹小月臉上。
    「你……你是如何贏我的?」他問。
    「在你慕容家裡學的」她答。
    「我不信……」慕容春風的聲音有些乾啞,道:「「我不信!慕容世家的武功……」
「那是你對你自己的事瞭解太少……「尹小月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何嘗不是?否則好
好的洛陽四大公子不在洛陽過著,卻到華山的雪地來引起血腥?」她一歎,看向對方道:
「你是不是對自己太有把握了?」
    自信是一件好事。
    可是太過自信而讓自己陷於絕境,絕對不是聰明的事,更不是聰明的人。
    好長的一段時間沈默。
    雪在每個人站立的下方承受壓力,唏唏的陷落摩娑聲隱隱約約的響動著。
    這是天地間唯一的聲音。
    風,似乎更冷了。
    「你曾經欠過慕容世家很大的恩情。」他冷笑。
    「我知道……」回答的時候尹小月移開了目光。
    「沒有我們,你不可能活下來……」慕容春風的冷笑變成了嘲諷而尖銳,道:「更不可
能報了滿門的血仇。」
    「是……」尹小月的聲音飄飄渺渺,道:「所以……你要我放了你一條生路?」
    「不應該嗎?」
    布香濃在看尹小月的反應。
    果然,尹小月一歎,道:「你起吧!」
    第一個字出來時,布香濃已經出手。
    紅緞帶在這個時候充滿了力勁和殺機,轉瞬已到了慕容春風的頸前。
    猶有怒斥,道:「她放過你,我可沒有?」
    慕容春風尚能提氣暴退,這同時「紅蝶一雙」也飄然護在左右同走。
    布香濃要追,尹小月拂袖搭住人家的紅緞帶。
    剎那,那一道原本挺出標竿的紅影垂了下去。
    「尹小月,你這是什麼意思?」布香濃挑眉道:「情是你欠的,楚天會可沒有欠著半
點。」
    金鎮和他的四名刀客也動了,五道人影飄掠自布香濃頭頂而過,臨走金鎮的半截刀泓猶
銷一流轉。
    布香濃只覺得一道風過去,眼前陡然是飄飛黑絲。
    雪是白,尤其初雪,更是白得讓人心碎。
    怎麼自己的眼前會有黑絲紗飛?
    那是頭髮。
    「小姑娘……人在江湖別逼人太甚……」已在遠處,金鎮的聲音淡淡傳來,道:「追
殺,你有幾分把握?」
    前後八道黑影已消失在雪地的盡頭。
    布香濃可是雙目含煞。
    好!殺不了慕容春風,總是可以殺了黃不盲出氣。
    她轉身,挑眉落向頹然坐地的黃不盲,便是揮舉匕首插落,好用力!
    有人的手也很用力,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腕。
    怒目轉頭,是王王石。
    「你幹什麼?」
    「你幹什麼?」
    「我殺他!你是呆子看不出來?」布香濃冷冷道:「「還是你要學那個……」眼瞳子看
了一下尹小月。她是想說」賤人「,每個人都猜得到也看得出來。不過方才人家救了自己一
命。」學那個女人好一番仁慈?「布香濃是改了口,不過怒氣全發向猶不肯放手的王王石,
斥道:「我殺人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王大拳頭竟然也會歎一口氣道:「只不過今天已經死了太多的
人……」
    「那就再死一個!」
    布香濃振腕脫開王王石的手掌,再猛落刃。
    同樣是王王石的手掌再遞,又扣住。
    布大小姐大怒,朝趙欲減、羅衣方向叫道:「你們不會過來把這小子打發掉?」
    「不會……」王王石說得很有把握,道:「絕對不會!」
    「你……」
    「因為他們知道我是在救你。」王大公子歎了一口氣,道:「今天已經死了太多人,我
不想再加上你一個……」
    布香濃的臉色在變。
    因為她聽到黃不盲在笑,笑的很詭異。
    隨著笑聲中,人家竟然還可以站起來,而且方才明明聽到他已裂碎了手骨,手臂竟然還
可以動。
    黃不盲張開了手掌,左掌有小小的一隻黑布繡包。
    「這裡頭有十八種毒。」王王石看著黃不盲一步一步破著離去,歎了一口氣道:「每個
人都知道他早已握在了手中。」
    布香濃卻不知道。
    她憤怒一甩腕,好冷的聲音道:「是!每個人都知道,只有我笨、我呆、我不知道。」
    她狠狠的瞪著王王石,問道:「這關你什麼事?」
    王大公子沒有同她辯,他自己都奇怪今兒個的脾氣怎麼特別好?
    他走向談笑和杜三劍,三個男人輕輕的笑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就是這個時候適合笑。
    布大小姐的牙根一宜咬得緊緊的。
    她就如同一塊冰巖似的,站在雪地上看著三男一女由她的眼前一步一步消失。
    談笑、王王石、杜三劍、尹小月。
    你們給我記住!她的內心有一團熊熊的火在燃燒,在發誓著,今天我布香濃只因為武功
不如人而受到你們的恥笑。
    總有一天,是的總有一天我全會要了回來。

                      ※               ※                 ※

    談笑他們真的走了嗎?
    沒有。
    他們要找到鄺容四最好的法子就是守在楚天會秘壇的前面,等著這位朋友來。
    東方已有淡薄的光亮透著出來。
    風雪雖然停了,但是有誰知道它不會再來?
    「那位布姑娘似乎很恨你了?」談笑可是笑著看瞧王大拳頭,道:「老弟……你有福
了。」
    「福什麼?」王王石這一行躡著在楚天會那一批人後頭,邊哼著回道:「哥哥我是幫你
出頭,卻惹了一身腥……」
    杜三劍可也笑了起來,道:「算了吧!咱們王老弟什麼時候對人家那般好脾氣?」
    杜某某這一說,尹小月可明白了。
    她「咭」的一笑,道:「原來王王石喜歡上人家了?」
    兩個臭男人講也就罷了,偏偏由一位大美人道破了出來,咱們王大公子可是臉紅脖子粗
啦,道:「喂……你們留點口德好不好?我王某人的名節……」
    他瞪大眼要辯著,話卻突然吞了回去。
    因為就如同自己這廂的三男一女,在前面人家也擺出了個同樣來。
    「四位……我想你們跟到敝會秘壇不太好……」趙欲減歎了一口氣,道:「趙某這般
想,如此清涼的天氣,何不轉個身回到家裡喝碗熱騰騰的稀飯?」
    「好主意?」談笑還真能笑出來,道:「閣下這個主意簡直是他媽的好極了?」
    趙欲減一抱拳,立即和羅衣、彭不卷、元啼痕轉身就走,他這招可漂亮。
    因為他十足十的「相信」談笑他們會不跟來。
    「這小子厲害……」談大公子歎了一口氣,道:「就這樣轉身走了,你說我們能辜負人
家的信任?」
    不能?
    所以三個男的唉聲歎氣的折了一個方向,帶著一個女人走了。遠遠那端趙欲減也正說著
話。
    不?是問話。
    「方纔如果他們硬闖,你們有幾分把握擋下?」
    好一陣沉默,只有四雙腿兒落在雪地的聲音。
    良久以後,終於有一個道:「可能只有一成……」
    路還是繼續在走,再也沒有人出聲反對。
    因為方纔那四個人給自己的壓力太大,必須在這段路途上調適。
    他們都知道了一件事。
    華山的初雪、華山的日出,只會有更多的血腥。
    伍舊狂早已佈置好了稱之為「狼吻」的陷阱。
    他覺得這個名稱好極了。
    不但好聽,而且代表的意思也非常切合目的。
    死亡!
    狼吻口下豈有命活?他笑了。
    遠遠的,東方的晨曦照著一雙人影踱來。
    葉葉城和潘說劍。
    伍舊狂並不知道這兩個年輕人的名字。
    甚至不知道他們任何有關的底細、武功資料。
    但是他知道他們是布楚天的人。
    也知道他們來是為了替鶴仙人報仇。
    這就夠了。
    他冷意在眉,看到來人已到了十丈內,也就是他所佈置的「狼吻」這張大口內。
    葉葉城和潘說劍穿著都是白色的衣袍。
    雪白,就如同這一地的雪似的。
    七丈,伍舊狂挑眉,正要下令攻擊,眼前卻發生了一件令訝異而皺眉的事。
    潘說劍突然拔出了劍,一劍殺了葉葉城。
    血珠射一片大紅衝向天空,又紛紛落在雪地上。
    「你!」這個字是葉葉城倒下去時唯一的一個字。
    潘說劍在冷笑,將劍插入雪中,抽出。
    劍身又是清鑒照人。
    他回劍入鞘,淡淡的朝伍舊狂丟下一句話,道:「你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
道……」
    所以什麼也不用說。
    誰都會以為葉葉城是死於伍舊狂的手。
    這是個出乎意料的變化。
    飛張的濃眉皺了起來,細瞇一縫的眼瞳子打量轉身離去的潘說劍。
    原處葉葉城的體除了溢殷一片的紅在雪上外,幾乎難以認得出來有人。衣,雪白就如同
這一地的雪。
    他知道有。
    因為血跡在,人也是死在他的面前。
    這是記憶。
    潘說劍已將走出了十丈外,他出聲道:「慢著……」
    「有事?」潘說劍問的時候連身子也沒回。
    「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伍舊狂問了這句不該問的問題。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
    潘說劍則是回答了應該回答的反問。
    「因為……如果我知道原因,不但你可以活著離開這裡,而且我們可能是朋友……」
    「朋友」有很多種解釋。
    尤其有一種是有共同的利益。
    潘說劍顯然在考慮,不過還是慢慢的轉回了身,道:「楚天會外在天下五道,內有天下
八騎……」
    伍舊狂仔細的看著、聽著。
    他要看清楚潘說劍每一個字出來時臉上的表情,如果有半絲亳的虛假,或者」可能」虛
假。
    殺!
    「鶴字頭的死了……」潘說劍的眼中一點哀傷的表情也沒有,道:「北道的龍雙珠、晏
了狐俱亡,西道的宗應葦也被滅,外頭調不回人來接替總護法的位置……」
    伍舊狂終於說話,道:「所以由天下八騎中挑選?」
    「沒錯!」潘說劍笑的很冷,道:「八個人中總是有一、兩個特別有希望的………」
    顯然是他和葉葉城最有希望。
    伍舊狂大笑,往前踱了幾步,和潘說劍相隔拉半剩了五丈遠近。不過離那葉葉城的血跡
所在還有兩丈遠。
    「我怎麼相信這些話是真的?」
    「因為……」潘說劍冷冷的笑了,道:「我真的是要走……」
    說著,果然大步的跨出了十丈外,沒兩個呼吸間,真又離了五、六丈之遠。
    伍舊狂一直盯著他的背影,肚子裡不斷考慮要不要交這個「朋友」的問題。
    是個賭!他下定了決心,賭!
    揚首正要出聲,他一肚子的聲音突然叫一抹劇痛全斬斷在那兒,低頭。
    他看見了一件很可笑的事。
    一把好鋒利的鋸齒尺長短刀,正割開自己的肚子。
    「去死!」葉葉城從雪堆冒出來的時候,就是用力在他耳邊叫了這兩個字。
    伍舊狂真不甘心。
    不甘心在死以前還叫人震破了耳膜。
    伍舊狂倒了下去,他聽不到任何聲音,任何手下四十三名狼牙所發出的慘呼。
    他只能勉強的看著。
    潘說劍折了回身,舞動離鞘的劍光,一層又一層。
    葉葉城用的是一對鋸齒一尺刃,又利又快的讓雪地成了紅色。
    伍舊狂聽不到,什麼都聽不到。
    包括自己生命最後流逝時在體內奮勇竄出的聲音。

                      ※               ※                 ※

    秦妙棄找到冷無心時,對方正坐在一塊冰封的巨岩上,東來晨曦映著那冰膜閃閃發光。
    秦妙棄有些訝異!
    昨夜的雪顯然還不是結冰的時候。
    因為沒有下雨。
    「我先把這塊岩石上的雪掃掉……」冷無心淡淡的道:「然後用內力一把一把的化成冰
了上去,就變成這個樣子。」
    這樣子的確又漂亮又特別。
    而且還顯眼的很,陽光一照射的反光,老遠便瞧得見。
    冷無心為什麼要這麼做?
    更重要的為什麼要告訴他?
    「因為我要引你來……」冷無心回答的很快,道:「因為我要殺你,就如同你要殺我一
樣。」
    既然一樣,何不讓自己變成主動?
    最少在氣勢上,他現在比秦妙棄要強了一些。
    這點秦妙棄也發覺了,輕輕一笑,他的眼睛可沒有任何笑意,道:「你不認為花了一夜
的內力弄出這座巖冰,然後又在上面坐了老半夜,是一年很危險的事?」
    「是嗎?」冷無心大笑了起來,道:「如果你在死前知道長白寒冰門的武功都是這樣子
練出來的,大概會瞑目一些。」
    秦妙棄還在笑,冷冷著聲音道:「如果你知道『黃泉天上來』這一門有一種藥物可以讓
冰塊在瞬間溶化,你大概不會笑的跟現在一樣無知?」
    冷無心的臉沉了下來。
    冰在變成水時會大量的吸收熱而顯得特別的凍。
    那時已經知道了有這回事。
    只不過不曉得這物理原理罷了!
    冷無心在這瞬間想站起來的時候,座下忽覺得有聲音,是水流下岩石的聲音。
    然後他覺得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來。
    不!不只是肌肉。
    連血液也好像凝固停息,逐漸……
    他需要張開口來用力喘氣,只覺得整個肺都要爆炸開來似的。不夠,空氣不夠,他開始
覺得兩眼發黑。
    不!還可以看到兩道亮光。
    亮光,不是迎照的東來晨曦。
    而是秦妙棄手上的短戟,森森寒芒劃轉而來。
    冷無心在這剎那忽然明白,原來死亡的感覺是這樣?

                      ※               ※                 ※

    布楚天追到沈九醉最近的一個足跡同時,黑修羅正好將八十三名歐陽世家和東方世家派
出來的好手埋在血泊中。
    「布大先生也來了這裡?」黑修羅有一絲訝異,道:「難道他們是沈九醉殺的?」
    布楚天一雙濃眉皺緊,道:「他們是誰?」
    「蕭怪翁和布好玩。」黑修羅恭敬回道:「屬下老遠看見這些人圍在這兒,包挾衝殺上
來時,才發現他們兩個已經中了人家的毒手。」
    可是殺戮已經展開。
    楚天會出手的原則,一出手就得斬殺不留!
    黑修羅沒有機會問到活口,因為每個人的行動都早已安排好了下手的目標,而且都很快
的達成。
    布楚天沒有說話,他只是走向蕭怪翁和布好玩的體,垂眉看了一眼。
    這兩個老頭的體已被並放一處,旁邊還挖了個洞。
    是打算就地埋了。
    「是沈九醉下的手沒錯!」布楚天冷冷一哼,道:「好快,好毒,不愧是六府道上綠林
的總護法!」
    「會主,他殺他們兩人的目的……」鏡子雙方同時問道:「是為了替簡一梅的父親報
仇?」
    布楚天同意這個看法。
    「他的仇事未了……」布楚天望著遠天已大亮的天色,緩緩道:「六府道上的綠林和楚
天會的殺才剛開始……」
    這是一股風暴,即將襲捲武林的風暴。
    「會主,那我們是不是該先搗了他們那些臭巢?」大葫蘆翁桀桀怪笑道:「這事就交給
我和鬼婆去辦吧……」
    布楚天笑了,看了他們和鏡子雙方一眼,淡淡道:「你們是無法忘懷昔日在洛陽神來居
大院裡,遭到尹小月和談笑之敗的恥辱?」
    好一陣子尷尬的氣氛,的確是這樣。
    布楚天搖了搖頭,又接道:「所以怕本座將你們定在秘壇不淮出谷,自己請纓?」
    「會主……」吃人鬼婆怪聲道:「我們就算是和談小子作對,也是為了本會的利益
啊!」
    布楚天看了她一眼,就這一眼讓吃人鬼婆全身一震,竟是忍不住垂下了頭。
    雙腿無可控制的一抖。
    布楚天巡目了每個人一眼,方威峻的道:「想成大事,就得知道進退掌握,能夠叫別人
幫我們開路打天下,又何須自己先去充英雄送死!」
    一字一字隨著目光透徹向每個人,那吃人鬼婆只覺好沉巨的壓力自布楚天來,彷如是一
座泰山壓上了頂。
    「噗通!」的一聲,吃人鬼婆的雙膝落在雪地上,聲音自喉嚨來有如哭嚎,道:「會
主,屬下知錯,屬下萬萬不敢擅作主張……」
    擅作主張有時是一種侵犯!
    侵犯主事者的威信和預定計劃。
    布楚天輕輕一哼,冷冷下令道:「趙古鳳在令天下大亂以前,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
出秘壇半步……」
    「是!」
    每個人的回答都代表知道布楚天沒說出的一句話。
    違者,殺無赦!

                      ※               ※                 ※

    風,自西南而來,有著冰涼的冬意。
    華山的頂上,烏雲又層層濃濃的堆積了。
    是不是將來的風雪要蓋住所有的血腥?
    六道人影在走著。
    一個在前,五個隔在後面五丈處緊隨。
    雖然前頭的那個告訴了他們,這只剩下他的事。
    他們還是非跟著不可。
    六年前或者是四年前,他們加入買命莊時就曾經有過誓言。
    一生一死都是買命莊的人、的魂。
    鄺寒四在前面,他們如何能不尾隨其後?
    既然他要去殺假冒的大員外繼承人,他們又何嘗不是要把三年來被愚弄的怨恨化為一
擊?
    雪,真的下了。
    小雪。
    滿天紛飛的小雪,代表著是什麼心情?
    鄺寒四回頭看了一眼,滿胸竟是溫溫烘烘的一股熱。
    「你們一定要跟著我?」他問著。
    「是!」他們回答道:「一生一死都是買命莊的人、的魂!」
    「很好!你們可以跟來!」鄺寒四的眼眸子在閃動,道:「不過……殺那個人只能由我
動手。」
    那個人,指的當然是唐菱兒。
    他再強調了一次,道:「就算是她能殺了我,你們也不能出手!」
    這話說的時候很嚴肅。
    陰豪奪和黑道士四人都在考慮怎麼回答。
    「你們不答應?」鄺寒四的目光很冷,也很絕情。
    「為什麼?」秦遲留終於忍不住問道:「大員外,為什麼要我們答應?」
    「難道我們四人沒有報恩的機會?」秦自笑星眸閃著,卻是心中翻騰焦慮,道:「難道
要我們四位兄弟痛苦一生?」
    隱約他們從鄺寒四的口中知道,那個唐菱兒殺狙鄺寒四的機會比鄺寒四殺了她的機會還
大。
    好長一陣子沉默,鄺寒四終於噓出一口氣,道:「因為……天下我只准她死在我手
裡……」
    這句話很特別。
    像是一個熱戀中的年輕人死了愛人對天所發出的嘶吼。寧可不是人殺、不是天奪,而是
自己動手。
    然後……有理由陪她一起死。
    風,靜靜的飄送著雪花。
    小雪代表什麼心情?

                      ※               ※                 ※

    「他奶奶的!那個鄺小子真會躲……」王大拳頭舞著他那一雙拳,邊走邊打滿天落下來
的雪花,還能邊講著話,道:「華山這麼大,怎麼翻了他出來?」
    「沒辦法就只有用問的了。」談笑可也皺眉的看了看天色,倒也不忘看了身旁的伊人一
眼。
    這一個眼神裡有問,冷?
    伊人輕輕搖了搖頭,心中一股溫暖。
    「問?」王王石叫了起來,道:「這屁天問誰?」
    杜三劍的反應可沒被凍僵,指向東方笑道:「它!」
    它?
    杜三劍指著的方向是一片林子。
    「你眼睛也有毛病?」王王石叫著,在雪中每個字都「哈」出了一團團的霧氣,道:
「那是一片林子,半個人影也沒有。」
    「是林子沒錯……」談笑大笑道:「林子有什麼?」
    「樹幹!」王王石好像明白了,道:「有樹幹就有樹枝,有樹又有起火石就可以升火,
升了火就有煙,有煙就可以問出一些事……」
    王大公子念了這一大串的時候,人家早就弄好了一切,在那兒用火引子點燃燒出煙來。
    尹小月在看,只見杜三劍當先往空中射出了顆煙火,剎那爆裂在極高處。煙火是黃色扇
形的開張。
    須臾,四處的山脈中紛紛有著五、六道的煙火衝上,一時在空中的爆響讓人家以為是新
年春炮響!
    尹小月有一絲訝異,耳旁可傳來談大公子笑道:「我們三個在華山混了二十來年,不在
的時候可有三個老的在這兒溜咧……」
    所以華山中有不少獵戶、樵夫是他們的朋友。
    尹大美人嫣然一笑,看著杜大公子和王大少爺在那兒忙。咱們的談笑年輕人可是脫下了
外袍塞包了雪候著。
    忽兒,煙濃濃一線升上了,談笑可有忙來,只見他用那包了雪的袍子撲打著火焰。
    上頭煙可呈現不同的長短,有規律極了。
    原來是借煙火相達於數十里內外問事。
    「好法子!」尹小月答道:「不知道以後的人會不會想到比這個更好的方式?」
    她邊說邊看著,果然有幾處遠方的空中也升起了煙來,數了算算,有五處是相同一筆直
線而上。
    唯一在東南有一處也是現了各種煙霧來。
    這廂的談、杜、王可忙著,又是多丟一些樹枝進去,一忽兒又抽出來,一下子是用力熄
子了火焰,一下子又三個人猛吹弄濃著煙。
    看來他們談的不亦樂乎。
    老半天終於是熄了火啦!
    再看看東南那端,升煙也逐漸的消失。
    依舊是小雪,青色的余煙看起來特別漂亮。
    三個男人也都在笑,好像方才有件很好笑的事。
    「你們三個發癲了?」尹小月不得不好奇的問著。
    她知道是方纔的升煙說了事,才會惹得他們這樣。
    尹大美人可不甘心當瞎子,就她一個不懂。
    「問完了話以後,對方講了個笑話……」談笑可是真笑不攏嘴了,卻又搖搖頭,道:
「你可能覺得不好笑?」
    尹小月被他逗得好奇上眉頭,當然問啦,道:「快點說!不然就讓你們三個一路不好笑
到底!」
    這可嚴重,咱們談大公子只好開始了第一句話,道:「最近城裡有位婦人擊鼓向縣太爺
申狀……」
    「她可是帶了十四個兒女,從一歲到十四歲都有。」杜大公子邊笑邊接著道:「她要縣
太爺作主……」
    「打算跟她的夫君離異,自謀生路。」王大拳頭一張臉笑得差點裂開,道:「因為她的
夫君在十三年前就離她而去,不理會她的生死……」
    尹小月可好奇了,道:「那她怎麼有十四個孩子?而且又是從一歲到十四歲?」
    問完了,大美人的雙頰可是紅了起來。
    「因為……」談笑大笑道:「她說,因為她丈夫每年回來道欺一次,年年如此……」
    話說到這兒,細節就盡在不言中了。
    尹小月一張臉兒臊熱,頓足嗔道:「討厭!」說著可忍不住睇了一眼談笑,抿嘴垂首笑
了起來。
    直到老半響了,她才問道:「方纔的消息怎麼說?」
    這一問三個大男人可正經了。
    「東南方向!」談笑正色道:「近十日來有不少米糧由東南方的山徑運送上來……」
    「目的地呢?」
    「差不多是五里往西北的行程吧!」談笑和杜三劍、王王石互看了一眼,談笑道:「那
兒好像有三、四處山谷?」
    「據我們所知是沒錯……」
    「好像從這兒過去有一條捷徑?」
    「以前是有……」杜三劍看了看向東南,緩緩道:「五里,還在我們的東南方,約莫一
炷香光景就可以到了。」

                      ※               ※                 ※

    鄺寒四進入眼前這片林子的剎那,已經冷冷笑了。
    「有多少人?」他問。
    問身旁的陰豪奪和黑袍道士。
    「左邊七個……」陰豪奪淡淡笑道:「右邊五個。」
    「地下大概還有四個……」秦自笑冷哼道:「聽說那位唐菱兒弄了一種『冰澌溶』的火
器,可以從雪地內直噴而上,而且遇雪也著……」
    「那是一種黑夜的液體……」秦遲留補充道:「傳聞來西域以西的波斯……」
    鄺寒四點了點頭,道:「三十年前的黑色火焰的確有用過這種東西來對付過蘇小魂大
俠,想不到江湖中如今再現……」
    他冷冷一笑,道:「她送上門來了,我們就收下吧!」
    「收下」的意思是,人要死,東西要好好完整的留著。
    「紅骷髏黑道士」四個人全都懂這個意思!
    他們也同一個動作的由袖裡竄出一條三寸三長短的全白小蛇。
    一抖一射,似箭如雪一線,倏忽沒入雪地全無蹤影。
    「雪裡珍」!
    此種小蛇全身雪白近乎透明,卻是奇毒無比。
    每一咬及人畜,立即大量吸血剎那全身通紅如赤線,自是再會竄雪而出。
    不過此刻會呈「血醉」眠態,最是脆弱。
    取名「雪裡珍」一則是其小,一則是珍貴,再者便是如珍珠琉璃般的易碎。
    四名秦氏兄弟出手的剎那,鄺寒四和陰豪奪自然不會稍緩。左邊四個是鄺大公子的份,
右邊五個由陰三當家來,彈身一雙已冷煞出手。
    殺氣,猶寒於依舊紛飛的小雪。
    鄺寒四是個絕不賣弄花招的人。
    對殺手而言,「出手斃命是永遠的原則。」
    左邊的林干裡,他已經分析出這七個人的個性和「可能」、「接近」使用的武器。
    同時他也聞到硝藥和暗器盒子的味道。
    這是一種本能,一種經年累月在各種殺技、殺器上鑽研後所產生的本能。
    腦海剎那判斷敵人的位置、兵器、動向,甚至……心思。
    陰豪奪的出手則很狠烈。
    右臂上的鐵尺每一次出去的時候,就好像是生平最後一個機會出手,就好像跟人家有深
仇大恨似的。
    「紅骷髏黑道士」秦氏兄弟此刻已利用「雪裡珍」結束了他們的目標。
    雪地中,四道紅影「浮」了上來動也不動的躺著。
    他們迅速過去各自揣了自個兒蠡養的蛇兒入懷,同時往它們浮現之處,探手一拉。
    困真拉出了四具首來。
    有的是手腕被咬,有的是小腿中噬。
    相同的一點是,「雪裡珍」紅透而這四具體的面容卻雪白的有如冰雕。
    秦氏兄弟低身自他們的手上各取走了一盒深墨通黑的鐵盒,便是欣賞鄺寒四和陰豪奪的
出手。
    陰三員外詭異而狠悍的出手,在紛飛斷落的樹椏中,一道道的慘呼聲傳徹這座林子。
    果然,確確實實的是五具體重重的摔落。
    鄺寒四那端呢?
    秦自笑不由得驚佩道:「好像是風在殺人!」
    風如果會殺人,是什麼樣子?
    輕飄飄的鑽營在每個空隙,帶著天地間所有的聲響,也夾著天地間所有的殺機。
    秦遲兒不得不承認,道:「連看著大員外出手都是一種享受……」
    鄺寒四出手不但快比絕倫,而且掌中短刃紮下對方死脈的剎那,都完美的令對方連出手
變化的機會都沒有。
    陰豪奪殺五個人是轟然價響。
    鄺寒四殺七個人卻是沉靜的有如幽林,讓人家誤以前耳朵尚且可以聽到落雪的聲音。
    「唐菱兒幾乎毀滅了我們所有的兄弟……」鄺寒四淡淡的道:「現在……只不過討回來
罷了!」
    他揮了揮身上的落雪,抬頭看了看天色。
    小雪代表什麼心情?
    邱滿滿是他一生最愛,也是唯一愛過的女人。
    如果真的會上了唐菱兒,也真的她就是她!
    他果真下得了手?
    輕輕一笑,有一點點的酸楚,就如同這小雪。

                      ※               ※                 ※

    「你的手下已經死了十之八九……」布楚天淡淡笑著,道:「而且鄺寒四離這裡也不過
半里路之近!」
    「布大先生的意思是什麼?」唐菱兒嬌笑了起來,自蒙著黑紗之後的朱唇裡,輕緩緩
道:「千兵易求,一將難得,菱兒自信布大先生明白這個道理!」
    布楚天依舊是淡淡的表情道:「布某當然明白,不過……」他頓了頓,一笑道:「如果
那『一將』會有『傾國』的危險,任何一個有腦袋的皇帝也不會要……」
    唐菱兒的表情似乎跟她的聲音一樣僵硬,道:「布大先生之意,好似要趕妾走了?」
    「不是趕……」布楚天的表情如常,就好像是說一件天經地義的事似,道:「」楚天會
和唐姑娘之間本來就是相互利用!「當利用變得沒有價值,何益?楚天會當然更不可能犧牲
自己的弟兄,替人家賣命。唐菱兒的表情在黑紗後面不知如何,不過可以由她的每一個字中
聽得出來,道:「布楚天,你是怕鄺寒四找到這座秘壇,嘿……難道不怕我說出去?」
    「不怕!」
    布楚天很有自信,道:「因為……你根本不曉得其餘的通道是怎麼走法。當你出去以
後,所知唯一的那條布某自會叫人用火藥封了起來……」
    唐菱兒顯得很憤怒,卻是莫可奈何。
    「難道你真的以為我不如那個鄺寒四?」
    「是!你是不如。」
    布楚天的眼中充滿了譏誚,道:「你花了三年才剷除掉鄺寒四的買命莊,而他只不過是
用了半天。」
    「更何況你在本會秘壇那麼久,連別的通道也摸不出來……」他大笑著道:「我相信鄺
寒四縱使是由外頭打進來,不需要半個時辰就可以到這山窟腹地內!」
    唐菱兒的聲音又冷又怒,道:「你既然這麼怕他,當時為何跟我合作?」
    「因為我想知道真正買命莊的大員外殺技到什麼程度?」布楚天冷冷道:「當然,我相
信你不會笨到問我,想知道他到什麼又何何吧?」
    唐菱兒全身不知是因為恐懼或者憤怒而顫抖。
    原以為自己叱吒風雲足以和布楚天同起並坐。
    所以在金龍大鎮殺了假冒丈夫的宗天堯,布楚天連吭都不吭一句。
    這更加深了自己的誤解。
    以為這三年來布楚天沒有自己替他狙殺目標,是不可以達到今日的地位,所以非要她不
可!
    現在她知道錯了。
    大錯特錯的是,布楚天是個下棋的好手。
    他可以犧牲一片的地盤棋子,卻在暗中得到更大的收穫。
    例如房山之戰和賀統時加官進爵。
    有誰像布楚天這麼狠得下心來?

                      ※               ※                 ※

    通過最後一座林子,前頭是一片滿目的大小岩石。
    十六丈外,最巨大的那座石巖上,一張旗幟迎風。
    旗幟有字,是用湘繡小斜針加滾針刺繡上去的。
    「天下第一女子」!
    每個字,字形,鄺寒四一看就知道是出於自己的手筆。
    旗下巖上有人,人是鵝黃滾紫邊的衣裙,輕綿綿的黑紗覆面,在方停小雪的天地裡顯
目。
    不!除了顯目之外,竟然有股蒼涼和遺棄的感覺。
    「你來了……」黑妙後面一抹魂牽夢引的聲音輕輕歎著,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的……」
    鄺寒四的表情沒有變,聲音也沒有變,道:「我來了!」
    好像是跟著早約好的老朋友打招呼。
    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什麼?
    在距離那座幟巨岩一丈處,鄺寒四緩緩的坐下,道:「你何必這麼做?」他輕輕一歎:
「何必?」
    「何必?」她苦笑的眸子透出了黑紗,有一抹奇異的譏諷,道:「權勢難道是上天只付
給男人的東西?」
    好長的一陣沉默。
    陰豪奪和秦氏兄弟隱約可以感覺到十丈外的兩個人關係很奇特,縱使尚未明白真相,但
是可以想像是很難以抉擇的事。
    對鄺寒四是否出手!
    巨岩的另一端,談笑也皺起了眉頭,道:「這兩人是怎的一回事?」
    「他們是情人……」尹小月輕歎,用女人的直覺,道:「唐菱兒就是邱滿滿………」
    「什麼?那個據說死在奸宦劉手上的邱滿滿?」王王石叫了起來道:「可是那日我們所
見的圖像和唐菱兒本人……」
    「相貌是可以用某些方式改變的……」尹小月輕輕道:「甚至內力修為到某種層次就可
以做到某部份的變化……」
    杜三劍可用手頂了頂談笑,道:「好啦!再來要怎的?」
    這可真他奶奶的麻煩!
    自古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這檔子可不好出面。
    問題就怕他們動起手來,寒四這小子會不會有問題?
    「我們是已經暗中幫鄺小子料理掉一些麻煩……」談笑看看腳下躺了一堆買命莊的殺手
搖頭道:「只是有點小小的問題!」
    _什麼事兒讓老弟你煩心?「杜三劍眼也沒轉離那廂默坐的鄺寒四和唐菱兒,說道:
「別怕!有哥哥在……」
    「哥你的頭!」談笑沒好氣的道:「武管命那小子呢?」
    是啊!買命莊的二員外呢?
    在這檔子大事時不可能不出現!
    陰豪奪尚且現身了,武管命難不成上茅坑還沒出來?
    巨岩的另一端,有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衝了出來。
    好狼狽!
    衣袍在寒風中飄晃,裂碎了好幾道讓這華山的風吹脹鼓滿,一張扭曲著的臉,青紫瘀痕
幾乎全變了臉色。
    可以看得到,幾痕的血口子猶是未乾的血滴。
    嘴角順滑而出的鮮血,大呼道:「豪奪,小心有詐!」
    陰豪奪注目中已然看出是武管命。
    「二哥……」陰豪奪徹痛大叫,道:「是誰把你……」
    話未完,武管命奔跑而來的身前一塊巨岩「轟」然的炸開了來,火焰的強亮映著雪地冒
出濃濃的煙霧。
    陰豪奪驚僕,騰身向前!
    他竄出的同時,唐菱兒已斥令道:「殺那四個道士!」
    岩石突然變成人形,有刀有劍的人形,最少有四十個以上攻向秦氏兄弟。
    這個變化斗生,原也可以想像得到。
    萬沒料到是陰豪奪低身去抱「血肉模糊」的武管命剎那,扎入自己丹田死穴的匕首,赫
然是出自武管命「首」的下方。
    陰豪奪抱著的只不過是一團布包著的牛肉、雞肉。
    頭,的確是武管命的頭,猶是一歎道:「陰老三,別怪二哥!因為那個女人實在是太迷
人了……」
    陰豪奪的雙目暴睜,眼角已是滲出了血。
    「咯、咯」顫動的牙額,吐不出半句話來。
    他只能看,看著武管命的身子由下頭一個坑洞裡爬了出來,而插扎自己腹部的匕首卻是
用力一拗!
    他死不瞑目!
    不瞑目於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而只是為了一個女人!
    縱使不甘願死於此,卻是心中更掛念著一個人的安危,鄺寒四!
    「你的人全死了……」唐菱兒輕輕望向鄺寒四的背後,緩緩道:「黑道士死在『白花飛
雪』的毒液,陰豪奪死在武管命的手下……」
    鄺寒四沒有回頭,每個字已變得有如冷劍寒刀,道:「在殺了你以前,我不會回
頭……」
    因為他知道只要一回頭,唐菱兒,不!邱滿滿的攻擊就會到,而自己也必死無疑。
    「我本來不願對你出手。」鄺寒四望著對方不變色的臉,冷冷道:「可是我現在已經知
道非殺了你不可!」
    「為……什麼?」
    「你誘騙武管命背叛我,甚至接收了買命莊我都可以原諒你!」鄺寒四的眸子閃著殺
機,道:「但是,你殺了陰豪奪卻是絕不能原諒的一件事!」
    陰豪奪已經沒有任何的音響傳來。
    這簡單的表示了一件事,死!
    「紅骷髏黑道士」秦氏兄弟卻猶能大呼怒斥,道:「憑你們就想跟老前輩鬥?」
    忽的是,熊熊的火焰通天徹雪的燃、而亮、而奪命!
    「那是你原來要用來對付我們的東西。」鄺寒四冷笑的眼眸中充滿了譏誚,道:「以前
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
    人家怎麼給,你就怎麼還。
    鄺寒四輕輕撫摸著短刃,抬眉道:「在你臨死前,告訴我你的真名叫什麼?」
    「唐菱兒!」對方淡淡一笑,揭去了面紗露出絕雅天下的面容,道:「邱滿滿只不過是
我假借的一個名字而已……」
    她看了看鄺寒四,淡淡一笑道:「也可以說,是我為了接近你而故意假裝身份,進入邱
府當他們的遠親,被收為義女。」
    鄺寒四雙目一挑,冷冷道:「接近我?你那時就知道我的身份?」
    「並不清楚。」唐菱兒笑了起來,面容一剎那變成邱滿滿的模樣,又變了回來,道:
「只是有一回我到洛陽行竊一樣東西,誤入你鄺府時,暗中看瞧了些兒納悶的事。」
    她盯著鄺寒四,極力想用話來讓對方露出空門。
    「也恰好我聽見你爹鎮西大將軍鄺百流說著京城邱府和他交往勤快,要你隨他去拜
見……」
    鄺寒四的額頭竟為之稍滲汗水,點頭挑眉,道:「原來……你早就在設計了?」
    「哈……如果你知道劉瑾那是中了我的計而殲除邱府,又是如何?」
    鄺寒四一個人彈起,冷沉沉的一柄短刃迫下。
    他已經是非殺了這個女人不可。
    就用這一刀把一切的愛恨埋葬。
    唐菱兒忽然陷了下去,陷入了巨岩內。
    剎那,巨岩裡噴射激出最少八十支以上的暗器。
    長、短、粗、細、圓、方、角、菱,每一種都是一擊斃命,又凶又狠的東西。
    鄺寒四在上頭簡宜是箭靶子。
    王王石要衝出去,卻叫談笑和杜三劍一左一右的拉住。
    「鄺小子如果這樣就死了,能算是買命莊的大員外?」
    王大拳頭想想也是。
    果然,鄺寒四在輕歎,道:「實不知的鬼匠手藝縱使傲絕天下,又如何能跟有思想的人
相比?」
    鄺寒四一抖衣袍,摔打開已破出了一條通路,亳不凝滯的往下直挺。
    短刃,一泓好寒的光芒迫下!
    「嘩啦!」一響裡,唐菱兒自左面的巖壁中出來。
    卻是早在鄺寒四的計算中,拗身擊刃狙殺!
    血自頸脈噴出!
    不!這不是唐菱兒,只不過是和唐菱兒穿著一樣一式,面貌相似的一個女人而已。
    唐菱兒在背後,由原先陷落之處騰身、出手。
    鄺寒四全力變移身勢,猛可一道刃芒劃破腰際。
    他重重跌了下去,趴在雪地上。
    秦氏兄弟大驚,紛紛竄前,冷不防是早有一道人影在等,武管命出手。
    秦自笑這時可沒有想到武管命陡然由岩石後冒了出來,驚喜不及想念動轉,一股劇痛已
由右肋徹上心扉。
    他重重跌了下去,抬轉頭中,看著自己的兄弟一個個在猝不及防下慘呼噴血。
    武管命的出手,先求傷人。
    所以快,一破立換目標。
    現在他對著秦氏兄弟冷眉道:「你們別怪我!就江湖本來就是這樣……」
    他高舉短,便要扎向最近的秦遲留。
    眼前,叱吒一時的黑道士必死,他相信!
    杜三劍和王王石並不信!
    杜三劍的劍架在武管命的手腕上,而王大公子的拳頭則用力的擊破人家的背脊骨。
    「咯!」的一大響,秦氏兄弟全笑了起來。
    那一聲表示這個姓武的終身不能再使勁動武。
    「很好!」秦自笑笑著道:「王王石雙拳,杜三劍果然是不差……」
    另外那端的情形呢?
    王王石打了個大哈欠,道:「有姓談的小子在,別怕!」
    他的聲音可大,大到能傳入唐菱兒的耳裡。
    「我們又見面了?」唐菱兒竟是稍稍嫣紅的臉頰,看了看公子和尹大美人一眼,輕歎
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逄?」
    談笑嘻嘻一笑,低身點了點鄺寒四的三處要穴,對著尹小月道:「大美人,女人的事由
你處理……」
    尹小月嬌咯咯的笑了,朝唐菱兒道:「那……咱們姊妹好好聊聊吧!」
    唐菱兒可沒這閒情雅趣。
    談、杜、王具在,外加個尹小月都很不好惹。
    所以她決心要走,且先打量著四周。
    鄺寒四正好冷冷的抬起頭來,嘴角一絲冷笑,道:「我知道你現在想走,而且更清楚不
太容易,是不是?」
    唐菱兒溜轉了一眼,淡笑著道:「該有四成的機會……」
    「是嗎?」鄺寒四搖了搖頭,道:「殺手如果對自己出手的機會估計太高,往往死的是
自己……」
    所以唐菱兒在今天內被毀了買命莊。
    鄺寒四看了她一眼,將眼神別向了遠方,道:「你走吧!」
    唐菱兒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我讓你走,是因為我想親手殺你!」鄺寒四笑得很冷,道:「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
要砍了你的命!」
    每個字冰寒的令唐菱兒為之一震,卻又不能不信。
    「你太低估買命莊了。」鄺寒四大笑了起來,道:「這三年來我之所以放手讓你去玩,
你知道為什麼?」
    因為這只是鄺寒四實力中小小的部份而已。
    三年來,依舊有貪官污吏被狙殺。
    沒有人知道是誰或是那個組織下的手。
    唐菱兒表情很難看,她竄身而去。
    不過臨走前杜三劍的劍和王王石的拳頭都試了一下。
    劍先,唐菱兒拗身彈指震劍身;拳後,唐菱兒再提氣拔身。
    雙拂袖中一指借力,更出於三丈之外,彷若是片飛雲剎那投入那端的林中,一晃眼已不
見目。
    「怎樣?」談笑問。
    「沒把?」杜三劍苦笑道:「最少要上百招見勝負!」
    王王石呢?
    這小子竟然是抿緊了嘴,臉上一片難看。
    尹小月訝道:「他是怎麼了?」
    「受刺激啦!」
    「什麼大事?」
    「對女人出手本來已經自以為很不夠英雄……」談笑歎氣道:「而叫人家一拂一拍的打
了回來,那可狗熊了……」
    尹小月笑了,輕輕道:「原來王石哥哥有時也挺嚴肅?」
    「你說什麼?王石哥哥?」王王石這廂立刻笑開了臉,道:「尹大小姐每天這樣叫,哥
哥我一定不會板著臉……」
    什麼屁話?談笑和杜三劍真想用雪球丟他那張臉。

                      ※               ※                 ※

    「慕容世家如今換了人當家作主。」穆刀雁自己在報告這件事情的時候,都有些不信,
道:「「是一梅姑娘……「宇文磐沉吟了片刻,冷淡淡的道:「東方和歐陽他們有什麼看
法?」
    「十天前華山有幾場戰役。」穆刀雁輕輕一歎,道:「他們兩個世家的損失也相當的
大……」
    東方世家的蕭怪翁和歐陽家的布好玩都是得力助手。
    「看來,布楚天這個人比我們估計的要可怕得多……」宇文磐冷嘿嘿一笑,道:「洛陽
四大世家上去了三個,另外加上狼穴一主傾巢而出配合冷無心的結局竟是這樣?」
    穆刀雁沉吟了片刻,皺眉道:「蜈蚣的任務?」
    「取消他對尹小月的動手!」宇文磐淡淡道:「目標換成簡一梅……」
    「簡一梅?公子不是和她有密約?」穆刀雁腦中一轉,忽的冷嘿道:「難不成那個女人
是想坐收漁利?」
    慕容春風上了一趟華山,結果慕容世家易主就是最好的證明。
    宇文磐冷哼,聲音可比十二月天的寒雪,道:「這女人想騙我?嘿……分明是和趙古鳳
訂以『大旗飛龍令』交換,想匡宇文某道以劉瑾的秘穴訂盟……」
    穆刀雁點了點頭。
    他知道欺騙宇文磐的下場是什麼?
    「要蜈蚣注意點!」宇文磐冷哼著道:「那個簡一梅絕對不是我們想像中的弱女
子……」
    「是!」穆刀雁急速轉出了宇文磐的書房,三兩個轉裡到了隔著滿細雪庭園那端。
    一間全黑的木屋獨立。
    他站於門口輕輕敲了暗記,裡頭傳出了聲音。
    「是穆總管?」
    「不錯!」穆刀雁淡淡道:「公子有令……」
    「是為了沒殺死尹小月?」
    「不!公子要另外更改目標。」
    一陣沉默後,木門「呀」的打開了,蜈蚣冷冷的望著穆刀雁,哼著道:「是不是公子認
為在下不夠盡力?」
    「當然不是!」穆刀雁笑了起來,道:「只不過目前這個人更麻煩而己。」
    「更麻煩」三個字讓蜈蚣的雙眼一亮。
    「誰?」
    「如今慕容世家的當家主,簡一梅。」
    「簡一梅?慕容春風呢?」
    「不知所蹤……」穆刀雁皺眉一歎道:「我們只知道他在華山一敗後,曾經由西麓在黑
龍口現過一次身,便再也沒有下落了……」
    蜈蚣點了點頭,一雙瞳子亮了起來,道:「敢光明正大霸佔慕容世家家產的人,一定不
簡單……」
    而且,還是個女子。
    人稱「天下第一名妓」的女子。
    「很好!」蜈蚣笑了,陰寒寒道:「我倒想看看屬於男人世界的武林,這些女人憑什麼
插足?」

                      ※               ※                 ※

    穆刀雁再度跨入宇文磐的書房時,正好看見一道全身黑墨勁裝的人影閃逝於窗外。
    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宇文磐的手中還有三個很神秘的人不受自己的指使,不但如此,
甚至連面貌也不知模樣,方纔那個人便是其中之一的奈川美京。
    一個據說是來自東瀛扶桑國女忍者。
    「方纔奈川美京回報……」宇文磐雖然不讓他知道那三個神秘人物,不過事情總會跟他
商量,這點是器重和信任。
    「談、杜、王和尹小月已經陪著鄺寒四回到洛陽了。」宇文磐冷嘿一笑,道:「看來隆
冬將至,洛陽城卻要火熱了。」
    他們又回來了?
    這次的目的是什麼?
    難道是針對簡一梅而來,或者是為了趙古鳳?
    他們都在深思這個變化。
    這絕對不是正常的事。如今人人已知談笑隨著尹小月要離開中原武林半年,為何又轉了
回頭?
    是談笑不守信?還是尹小月不守信?
    門口一名勁裝的漢子恭敬的站著,抱拳揖身道:「稟告家主,總管,外頭廳上有兩位自
說是布楚天天下八騎中的葉葉城和潘說劍求見……」
    他們來做什麼?
    宇文磐冷冷一笑,道:「帶他們到這裡來……」
    門口那名漢子似是一楞,旋即道:「是!」
    穆刀雁望著離去的漢子,雙眸一閃間已明白了宇文磐的意思。
    不見於廳而見於書房中,是表示隨時都可能殺了他們,因為主客既會大廳,又豈有斬來
使之事?
    如是會於宇文磐最重視的書房,也同樣是一般人極為重視的書房,隨便就有十個理由放
上。
    如果真的動手的話!
    他的臉上有了笑意,門口葉葉城和潘說劍也雙雙大笑由方纔那名漢子帶到。
    「宇文公子,別來無恙?」葉葉城的聲音很熱絡。
    「兩位請坐!」宇文磐看著他們,淡淡道:「那一位是葉葉城?那一位又是潘說劍?」
    葉葉城坐下了,此刻自有宇文世家的家丁送上了茗茶來,他一笑,道:「在下葉字
頭……」
    潘說劍則淡淡直道:「潘某和葉兄一道來拜訪宇文公子,是傳達布大先生的話,做個交
易……」
    「呃……是嗎?」宇文磐淡淡一笑,道:「布楚天有什麼生意可以跟宇文某做的?」
    「神來居大院……」
    「神來居大院?」宇文磐雙眸一閃,嘿道:「如何個做法?」
    「一百三十萬兩銀子成交!」葉葉城輕啜一口茶,淡淡道:「我們正在洛陽城裡找買
主……」
    洛陽城裡有這等能力買的人不多,不過也不少。
    趙古鳳是其中之一,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也可以。
    甚至併吞了慕容世家的簡一梅也有可能。
    「如果宇文公子沒有興趣……」潘說劍笑道:「我們只好找鄺宅將軍府的寒四公子談
談……」
    宇文磐雙目一閃,找鄺寒四豈不就找談、杜、王?
    難道他們是為了這點回洛陽?
    「那間宅子憑什麼值這麼多兩銀子?」宇文磐終於問。
    「因為那裡藏了一截秘圖……」
    秘圖?得自簡北泉的秘圖?
    「三十萬兩是宅院的價值。」葉葉城笑了起來,道:「那張秘圖值得一百萬兩。」
    好狠的布楚天。
    這個賣主的風聲放了出去,分明是丟出了個大包袱。
    秘圖如果不在楚天會手上,誰又會想花精神去攻擊?
    「當然,我們可以附送一點小禮物!」潘說劍笑了道:「慕容世家的秘密。」
    他的意思是簡一梅如何敢吞下慕容世家?
    是不是整個武林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互動?
    宇文磐臉上表情有如木雕,一切喜怒哀樂只在他厚厚的胸膛內打轉,沒有人知道他在想
什麼?計量什麼?
    好一陣子葉葉城方是輕舉杯就口,輕啜,宇文磐終於淡淡的出聲道:「兩位回去轉告布
先生,宇文磐對神來居大院一點興趙也沒有,兩位請……」
    葉葉城這廂含在口裡的茶,只覺得冰涼的變味。

                      ※               ※                 ※

    「他們走了?」宇文磐望著窗外,已到了日薄時分吧!
    「是!」穆刀雁恭敬的回道:「他們現在還在我們監視範圍內。」
    穆刀雁的話很奇怪。
    還在監視範圍表示可以隨時不監視,也表示並未真的派人監視他們兩個的行動。
    「收網!」宇文磐淡淡笑著,回身過來的眼神有一份讚賞,道:「神來居大院是要不得
的東西,犯不著理會他們跟隨訂妥了價格。」
    因為不論是誰買下了神來居大院,用不著半天洛陽城裡一定每個人都會知道。
    既然每個人都會知道的事,又何必在這時兒湊熱鬧,讓人家以為宇文世家還掛記著?
    「好!宇文兄果然非常人。」窗外庭園中俄然傳來一聲弦動,輕曼幾句樂音,歐陽弦響
在外頭笑道:「宇文兄家宅的梅花這般美,怎麼不叫兄弟來欣賞?」
    宇文磐臉色變了變,隨即大笑推了門出來,三兩轉的落到庭園石徑上,往歐陽弦響走
近。
    那兒是一座亭子下。
    歐陽弦響見得宇文磐走來,早已一推琴起身,抱拳笑道:「兄弟自恃和宇文兄是好友,
冒昧自個兒進來了,宇文兄不會介意吧?」
    「好說!」宇文磐淡淡道:「歐陽兄在我們四大公子中向稱『會藏』第一,打來就是神
龍見首不見尾……」
    一人一句,各見玄機了。
    宇文磐一抬腳,跨入亭內和歐陽弦響對坐。
    亭柱是大黃配雕以綠龍,雪景之前特別清雅醒目。
    歐陽弦響像是很欣賞流覽了一陣,方淡淡道著:「宇文兄,這回小弟來是想聽聽你對一
梅姑娘入主慕容世家的看法!」
    既是問人家看法,那便是自己已有想法。
    宇文磐人稱「好戰第一」,卻不是個沒腦子的人。
    他一聲笑,反問道:「歐陽兄的看法呢?」
    反問往往是最好的回答。
    歐陽弦響一笑著道:「「房藏!」「房藏?「宇文磐皺了一下眉,道:「難道她想取代
慕容春風成為四大公子之一?」
    「只怕不止於此……」歐陽弦響仰首一噓,搖頭道:「在下怕的是簡一梅那廂。」
    「呃?歐陽兄語中別有玄機?」宇文磐看著晃過來的穆刀雁,淡淡一問:「穆總管,那
位房字世家的房藏人在那兒?」
    穆刀雁淡淡一笑,看了歐陽弦響一眼後方道:「據屬下所知,緊隨著談笑一干人也回到
了洛陽。」
    宇文磐雙眼一凝,看著歐陽弦響。
    「歐陽兄告訴兄弟這些的意思是……」
    「房字世家和我們素少來往,日後他們有什麼動靜,只怕非我們能掌握?」
    「呃?那又如何?」
    「宇文兄認為呢?」歐陽弦響嘿的一笑道:「天下俱知洛陽四公子結盟,如今人家騎到
了頭上……」
    這麼說,不是戰就是和。
    戰,是宇文、東方、歐陽出手為慕容討回公道。
    和,則承認房字世家繼補慕容世家的地位。
    取捨之間攸關面子問題。
    「歐陽兄,昔日前華山一戰,貴府似乎損失了不少人手?」宇文磐雙目閃動,一凝瞳子
沉聲道:「如今可有餘力?」
    歐陽弦響嘿的一笑,道:「歐陽本家是少了四十條人命,那又如何?頃動間隨時可以調
動上百人。」
    宇文磐點了點頭,淡淡道:「東方寒星的看法如何?」
    「東方兄就看宇文兄的決定了。」歐陽弦響的話很富深意,道:「宇文兄怎的說,咱們
就怎的配合。」
    語中玄大有以宇文磐為首的味道。
    宇文磐雙眸一閃,點頭道:「明日午時就請歐陽兄和東方兄一道再到舍下相商,屆時決
定吧!歐陽弦響大笑起身,五指一撥琴響隨著道:「好!」
    他長笑,折身由穆刀雁送了出去。
    望著背影,宇文磐陷在最後薄夕餘暉中沉思。
    夜,寒寒的在風中來。

                      ※               ※                 ※

    葉葉城和潘說劍的到來,本來就已經令人吃驚的事。
    當他們提出了賣神來居大院這檔事,那才更吃驚。
    「一百三十萬兩?」王王石叫了起來,道:「那屁圖是啥東西?值這麼多兩銀子?」
    「是蒙古的一宗寶藏。」葉葉城笑道:「秘圖共分成三部份,這是其一。另外一份據知
在一梅姑娘的背上。」
    「要有啥用?」杜三劍搖頭道:「這宗寶藏打從十年前蘇佛兒開始,到了去年的大舞、
柳無生一干人就遍尋不著了,是真有還是假造的傳言,沒人知道……」
    「更早以前,柳帝王在一百三十年前也找尋過這宗成吉斯汗的寶藏。」談笑打了個大哈
欠,搖搖頭道:「如困鄺大公子有興趣,哥哥沒意見……」
    鄺寒四的看法呢?
    「神來居的名字取得不錯……」寒四公子笑了笑,卻還有下文道:「只怕是誰住進去以
後誰就得改名『鬼來居』……」
    潘說劍竟然沒有生氣,依舊淡笑著臉點了點頭,道:「好!這樁生意談不成了,我們布
大先生還有旁的生意可以談。」
    「怎麼?老布從商啦?」談笑怪叫道:「又啥事?」
    「殺人!」
    殺人,這可是鄺寒四的事了。
    尹小月反應很快,道:「一定是很困難的目標,而且是個大家都不喜歡的人?」
    因為布楚天不會笨得自討沒趣。
    「姑娘聰明……」潘說劍接口道:「布先生委託的目標是車臣汗部的白勒可汗……」
    白勒可汗正是當今蒙古諸部中強有力的統治者。
    誰也都知道,蒙古打算南侵,主戰最力的就是這位白勒可汗。
    殺了他是不是斧底抽薪的方法?
    鄺寒四淡淡道:「天下殺手不少,何必找鄺某?再說買命莊已是今非昔比,只剩空殼子
而已。」
    「大員外客氣了!」潘說劍笑著道:「正如寒四公子在華山曾言,買命莊的勢力猶藏於
深淵未露,誰也不知多少……」
    鄺寒四嘿、嘿笑了,神態是一片神,道:「布大先生健忘了?這三年來他可是居心叵測
想毀了敝莊……」
    「布大先生沒有忘!」葉葉城笑道:「就是因為連布先生用了三年也毀不掉的買命莊,
才有資格接受這個任務。」
    這話的思考方式很奇特。
    完全是撇開了情感問題,就事論事。
    鄺寒四竟然沒有反駁,他沉吟著半響。
    「請回去轉告布先生,鄺某需要三天的時間考慮!」鄺寒四淡淡一笑,道:「自然這三
日內布先生如果另外找著了人,鄺某是靜待佳音了。」
    葉葉城和潘說劍雙雙立身,抱拳道:「好!三日後我們二人靜候鄺大員外的佳音……」
    他們朝談、杜、王和尹小月一笑,便自是飄然由鄺宅的僕役送了出廳。
    這廂五個人全陷入了沉思計量中。
    「布楚天四下求售神來居大院,真有這老小子的心思!」談笑嘿道:「洛陽想不亂也不
成!」
    因為誰也不願搬入神來居變成靶子。
    可是誰都想要那份秘圖。
    不論是真是假總是一個機會。
    尹小月皺緊了眉頭,她可是想著另外一回事,道:「殺日勒可汗的目的是什麼?布楚天
這頭老狐狸真是不可小覷了。」
    王王石的話比較直接」道:「喂!你們有沒有發覺洛陽比咱們離開的時候更混亂了?」
    他是指慕容世家的變化。
    「那個簡大美人住進了慕容世家當家作主,是擺明著跟洛陽另外三個小子挑戰?」王王
石大大喘了一口氣,道:「哥哥我快忍不住了,非去看個清楚不可。」
    「我陪你去!」杜三劍已經站了起來,淡淡道:「如果沒錯,那個房藏大概也在裡頭玩
把戲……」
    他們說走就走,廳裡就下了談笑、尹小月和鄺寒四。
    這可表明了布楚天的事由他們來想、來花腦子。
    「殺日勒之事,談兄以為如何?」鄺寒四真的在考慮。
    談笑沉吟了片刻,足足前後想了三回這才道著:「蒙古人蠢蠢欲動,不忘從新入主中原
的威風。日勒是當今車臣汗部的部主可汗,殺了他對於韃子主戰的一派應該是有極大的損
失……」
    鄺寒四點了點頭,道:「這理甚明,就怕的是布楚天肚子裡不知道有什麼旁的打算。」
    談笑也為這檔子事考慮,他沉吟著道:「看來我們得兵分兩路,洛陽的事就交給杜三劍
和王王石處理,至於布楚天那邊,由我和小月再往華山看個究竟,探探虛實……」
    鄺寒四訝道:「你這回又回到洛陽不是為了某一件大事兒,還沒辦呢……」
    「我是想查簡北泉那老小子是不是真死人。」談笑苦笑著道:「有時死人比活人辦事容
易的多……」
    鄺寒四顯然被嚇了一跳,道:「簡北泉沒死?」
    「這件事恐怕不只我一個人懷疑!」談笑哼了哼,道:「方纔姓葉姓潘的出現,最少證
明那位布老頭也在奇怪某些事兒……」
    鄺大公子有些傻眼了,道:「難道這些事情的背後都是他一個人在操縱?」
    果真如此,簡北泉這個人未免心思太可怕了些。
    以當今洛陽匯聚天下人才,那老小子猶能玩弄於掌股之間,他日若真的發動六府道綠林
之亂,天下不曉得會是個怎生模樣?
    「所以,無論為了日勒之事或是為了簡北泉之事……」談大公子笑了笑,道:「你說哥
哥我是不是該再進一次華山?」
    鄺寒四沒有話說。
    「我們什麼時候起程?」
    「你不是跟人家約了三日之後相會?」談笑大笑了起來,道:「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兒
磨……」

                      ※               ※                 ※

    慕容世家就如以往一般。
    精緻的建,成群的奴婢,揚聲在耳際的琴韻繚繞。
    唯一的差別是,坐在庭園裡賞雪酌的,不再是往日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慕容春風。
    房藏左臂摟著美人,右掌高舉來自波斯工匠精打的銀杯,彷若天下盡在其掌握之中。
    王大拳頭著實看了就有氣,人在屋簷上硬生生的以千斤墜破落下去,然後又大刺刺的撞
牆,好大一個洞出來。
    現在他可站到了房藏和簡一梅面前叫道:「姓房的!你在玩什麼把戲?」
    房藏笑了,笑的很奇怪,道:「王公子,你又在玩什麼把戲?嘿、嘿……擅闖民宅可是
條竊盜賊論處……」
    王王石哼了哼,腳下踱了兩步打量著簡一梅嘿道:「還有你這女人有辦法,簡直不費吹
灰之力就叫那個慕容呆瓜白白把一座大好的房子送上手……」
    「何止?」簡大美人嬌笑道:「妾還用了慕容公子的家當買下了神來居大院哩……」
    什麼?是這個女人買下了?
    王王石回頭朝屋簷上招呼道:「三劍,你聽到了沒有?」
    「哥哥我沒聾怎會聽不到?」杜三劍溫溫吞吞的冒了出來,坐在那端屋頂上哼道:「用
的也不是你的銀子,怕啥?」
    「哈……杜公子果然是知趣的人。」簡一梅瞅向了王王石,笑著道:「王大公子,你
呢?」
    王王石嘿了又嘿,道:「王某人可不知道什麼趣不趣,只知道看不順眼就打了。」
    還真的是說到就做到。
    他彈身向前,右拳已是夾著一股罡風擊出。
    咱們王大公子可不是打人,而打的是石柱。
    房藏和簡一梅所坐臥那座亭子的石柱。
    這一拳猛,嘩啦啦硬是將一根柱子打折。
    「好拳力!」房藏笑著,倏然變色出手。
    出手的不是刀,是指。
    房字世家獨門的「破頂看天指」。
    王大公子大笑,一句:「來的好!」
    迎向前的是那雙「破岳碎海」的王石雙拳。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8:46

第10章 插天  
    房藏手上十指有如金鑽,剎那攻眉心至。
    王王石碗扣雙拳如金石,轉瞬轟心口去。
    兩廂近到咫尺,各自拗身變招,一沉一揚間已對向相撞。此刻兩相距不過是這四臂頂在
中間而已。
    王王石大喝,雙拳再推,硬迫對方後退。
    卻是人家兩肋下斗生刀來。
    無臂刀斬!
    好快!直掃的是王王石的雙腕。
    看勢是要把王王石的雙拳一併砍下來。
    王王石一嘿,本是正拳卻一個倒懸,把轉主力震退房藏,同時以拳背受迎了那兩把刀一
砍。
    這彈指而已,便是一連串的響。
    房藏摔回了亭子內和王王石手背遭人家出刀中砍的聲音同時響起。
    王王石翻身上了屋簷,朝杜三劍罵道:「杜子子,怎麼不出手?」
    「出什麼手?」杜三劍叫了起來,道:「你以為人家簡一梅不想出手?」
    看落下去,房藏的嘴有一絲血。
    「你的手腕上有什麼東西?」房藏的聲音飄飄渺渺的,看似受了不小的內創。
    「沒什麼,軟甲冑而已……」王大拳頭這回連手臂都沒抬,哼著:「咱們這一架以後還
有得打……」
    房藏笑了起來,重新坐回了亭內的軟臥上,淡淡道:「房某隨時奉陪……」
    他仰首大大的喝了一口酒。
    王王石挑眉一哼,轉身拉著杜三劍便是。
    下頭簡一梅淡淡問道:「王王石的拳頭怎樣?」
    方才入喉的血,「噗」的全吐回了杯內,溢出。
    因為多了房藏胸口裡冒出來的血。
    「很好!」房藏冷冷一哼,道:「很好……」

                      ※               ※                 ※

    「喂!王老弟,你逞什麼英雄?」談笑雙手一搭一卡,接回了王大公子那雙脫臼的手
掌,歎氣道:「那小子傷的怎樣?」
    「什麼怎樣?」王王石怪叫了起來,道:「哥哥我那時忙著打架,問杜小子吧!」
    杜三劍要怎的說?
    「看不太出來……」玩劍杜照實道:「能捱得住姓王一雙拳而且還可以喝酒的人並不太
多。」
    「這件事大概已經傳遍了洛陽了。」談笑歎了一口氣,道:「看來東方、宇文、歐陽三
家想不接受房藏都不行。」
    「這麼說,慕容春風是沒得回頭了?」尹小月輕輕一歎著,道:「到底是為了些什麼?
到頭來弄得家破人亡,天下無可容身……」
    房藏如果和另外三家達成協議,必然第一件事是先追殺慕容春風以絕後患。
    自然宇文磐、歐陽弦響、東方寒星也不會反對。
    慕容春風活著是他們在江湖上最難堪的一件事。
    因為每個人都會說他們背友忘信。
    所以非找個理由,一個慕容春風非死不可的理由。

                      ※               ※                 ※

    好深沉的夜,洛陽。
    城東一座小小的酒館,趙古鳳對著桌上這酒猛然一拍。
    酒飛起,撞碎在牆頭那角。
    驚動了一隻耗子,沒命的逃回了窩。
    「你就像那只耗子!」趙古鳳冷笑的看著慕容春風,道:「這麼惡劣的酒怎麼喝?
哈……慕容公子原來這麼沒品味?」
    慕容春風的臉色一陣慘白。
    憤怨的慘白!
    這座小酒館已經是他慕容春風唯一的產業。
    而這酒又是這館子內最好的一。
    趙古鳳冷冷看著他,和他背後的幾個人。
    「閣下是金鎮?」趙古鳳笑了笑道:「名動長白山脈的金鎮名刀?」
    金鎮站在那兒,背後四名刀客亦如山嶽頂立。
    「不錯!」
    「很好!」趙古鳳笑了笑,道:「以金名刀的才能何必屈臥於這麼一間小酒館?南王府
多的是上房虛位以待……」
    慕容春風的臉色大變,竟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好狠的老匹夫!
    金鎮在打量著,計算眼前的情勢。
    趙古鳳又望向了「紅蝶一雙」,笑了道:「兩位可是六指蝶之後?趙某對當年莫大先生
心儀得很,很想和他的後人交往交往……」
    慕容春風臉色已難看到了極點,猛拍桌子怒道:「姓趙的老匹夫,你別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哈……」趙古鳳大笑,一雙龍眸連閃,道:「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
寇,慕容公子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冷冷一哼,道:「再說,如今主子不行了,手下將帥之材又豈有陪著埋沒一生的道
理?」
    「你……」慕容春風忽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要命的大錯。
    錯估自己目前所能掌握的情勢。
    他以為可以和趙古鳳平起平坐的談條件!
    因為金鎮和「紅蝶一雙」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趙古鳳顯然比他還老練,而且狠!
    留下慕容春風只會替自己找麻煩,趙古鳳在冷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黃不盲想挽救這個情勢,他猛然自暗處裡竄出來。
    出手!
    他手上的可算是夠快了,出手的力勁也夠。
    但是在蒲紅葉和謝謝面前,只不過像個小孩子玩大刀一樣。
    問題不在於黃不盲的修為,而在於華山一戰中王王石的拳頭讓他的內傷太重。
    慕容春風的雙目盡赤,他看著黃不盲倒下去。
    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現在,諸位的想法如何?」趙古鳳笑著看向金鎮。
    「很好!」金鎮回答的很簡單,道:「我喜歡強者。」
    「因為強者才能做許多事。」紅蝶一雙也贊同這個觀點,道:「武林成敗最現實的就是
生死……」
    誰都想活,誰也不願死!
    這是千古以來最明顯的道理。
    因為不明白的人下場就像黃不盲一樣!

                      ※               ※                 ※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好天氣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禮物。
    房藏顯然對趙古鳳送來祝賀他成為洛陽四公子之一的禮物滿意極了。
    慕容春風!
    「這個人真的是慕容春風?」房藏大笑了起來,當著宇文磐、東方寒星、歐陽弦響和他
們的世家中人,狂笑著道:「你們相信嗎?」
    宇文磐冷冷道:「你打算如何處置?」
    趙古鳳派來押送的是蒲紅葉和謝之。
    「趙王爺有什麼看法?」房藏問。
    「王爺沒有意見!」蒲紅葉淡笑著,就如同看一頭豬的瞧了一眼趴在地上,一身衣袍破
碎的慕容春風,道:「房公子想怎樣就怎樣?」
    房藏轉向簡一梅,笑問道:「美人的看法呢?」
    簡一梅笑了起來,嬌艷中有一絲冷煞。
    「我們後頭倉庫不是少個人整理那些木柴?」簡一梅笑著道:「而且今年兒冬長,也少
了長工理會這些瑣事。」
    「哈……好!好!」房藏倏忽一寒臉,淡淡道:「我想慕容少爺對這些都很在行?」
    他說著時候,無聲無息的兩把刀自背後施出,正好夾住趴在地上的慕容春風脖子貼著。
    冰冰涼涼的刀鋒是無限的殺氣!
    這是立威,當著宇文、東方、歐陽三家面前立威。
    因為對一個武功被廢已經沒有回手餘力的人,根本用不著出這麼快、這麼狠、這麼猛的
刀法。
    慕容春風當然明白一件事。
    只要一個「不」字,他就非死不可。
    「是!」慕容春風喘著氣,哈著地面道:「在下略懂……」
    「很好!」房藏收回了刀,在手上指著道:「你跟著阿福去吧!好好想想要怎麼
做……」
    「是!」慕容春風勉強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的直是挺立不住,終究是勉強邁步往後頭去
了。
    「你最好記住一點!」房藏揪了他的背影,一句:「你如果離開這裡,生死就自己計量
吧!」
    房藏的意思是,如果慕容春風好好呆在這兒賣命,或許可以活到下半輩子。
    如果踏出了慕容宅邸一步,可不保證沒人殺他。
    因為房藏不淮任何人在他的地方殺人。
    這是威信的問題。
    房藏淡笑的朝蒲紅葉和謝之道:「兩位請回稟王爺,房某也有一件禮物回送………」
    「是!」蒲紅葉笑道:「不知道是何物?」
    「神來居大院。」房藏雙目一閃,大笑道:「昨夜房某方自布楚天手下買來的神來居大
院,就是給王爺的回禮吧!」
    他得意大笑,每個聲音都令人動容。
    房藏在每個人的心中從新有了估量,不簡單的貨色。

                      ※               ※                 ※

    佳人倚窗蹙眉,是怎的心事?
    談笑輕輕的自背後來,淡笑道:「你覺得你欠他?」
    無言,默默中佳人收回了目光,轉身。
    「是!小月欠慕容世家太多了……」
    「你打算怎麼做?」談笑坐了下來,問著道:「把他從房藏的手裡救出來?」
    這將是個陰謀。
    房藏故意留下了慕容春風,為的是希望有人救他。
    特別是尹小月。
    「房小子希望你救他。」談笑嘿的一笑,道:「到時候洛陽的四大公子就可以聯手趙古
鳳來攻……」
    「我知道……」尹小月一歎道:「我甚至想到了簡一梅已有意發動六府道的綠林大亂,
所以必須先在洛陽引起爭端。」
    洛陽一戰,天下武林必為之大亂。
    武林一亂,三十萬綠林惡盜必將乘機而起。
    「那小子正在等藉口。」談笑可笑的不好看,道:「我只怕這後頭另外有人操縱全
局……」
    尹小月臉色一變,道:「你是指簡北泉?」
    「不錯,簡姓父女一明一暗,一步一步在洛陽城裡施展計謀……」談笑皺起了眉頭,
道:「這一對可厲害了,那位房呆瓜大概也被他們玩弄於掌股之中?」
    尹小月一歎,道:「看來我們還是不得不到華山和布楚天會個面了!」
    話剛說到這兒,王王石可是大叫的衝了進來,道:「不得了,不得了啦!」
    「啥事?」談笑沒好氣的回頭,只見王大拳頭一臉的難看,道:「談大混混,這回有事
了。」
    杜三劍也跨了進來,搖頭道:「劉瑾那個奸宦對付朝中大臣,連鄺小子的爹都給人家整
上了一記……」
    鄺寒四他父親是「鎮西大將軍」鄺百流。
    專門負責的就是西陲邊疆的軍務。
    而西陲正是蒙古人鐵騎蠡蠡欲動之處。
    談大公子苦笑道:「鄺大將軍目下的遭遇如何?」
    「不太好!」鄺寒四苦著臉走了進來,道:「據說將派房山一戰大有功勞的賀統時前往
接掌……」
    「好個劉瑾!」王王石大罵著:「這老太監顯然是收攏了賀統時那老小子,再向皇帝老
兒進言,由他去守邊陲,好讓蒙古人長驅直入。」
    「趙古鳳也發起了行動。」杜三劍的結論是:「我看賀統時只要到西陲一接了兵權,中
原這廂便由簡一梅和趙古鳳聯手大亂啦!」
    「你爹現在人呢?」談笑急問寒四公子。
    「還在那橫山城等著交接兵權……」鄺寒四皺緊了眉頭,道:「那個靖國王賀統時一向
聲譽不差,若是未和劉瑾聯手,我們豈不是要錯殺好人?」
    「我們」指的是買命莊。
    殺了賀統時是個法了,殺了日勒可汗未嘗不是方法。
    「賀統時將在什麼時候上任?」
    「明年一月由京城出發……」鄺寒四一歎,道:「也就是在二十日之後的大年初六離
京,二月十五日以前可到。」
    「二十日……」談笑苦笑著道:「看來咱們要另外計劃了……」
    每個人都看向他,看著談大公子如何打算。
    「鄺寒四就答應了布楚天,同時先往橫山城明白個究竟……」談笑此刻好像很聰明的樣
子,道:「王老弟去華山搞清楚布楚天的動向……」
    「哈!哥哥我一個人去面對楚天會?」
    「抱怨?不然你跟三劍交換,留在洛陽好了。」
    「算了!」王大拳頭揮手道:「「華山就華山。「杜三劍可瞪了一眼,道:「你的意見
特別多……」
    談笑嘻的一笑,朝尹小月道:「咱們嘛,只好遊山玩水,一路晃去京城啦!」
    大家好像都沒有意見。
    杜三劍卻是望著窗外歎氣,道:「他奶奶的!簡北泉那老小子如果沒死,哥哥我一定叫
他好看!」
    簡北泉到底死了沒有?

                      ※               ※                 ※

    雪落的時候,絕對沒有比雪溶的時候來的冷。
    但是對於武功已廢,全身單薄的只有裡外兩件衣服的慕容春風來說,這是沒有差別的。
    這間倉庫通風的可以。
    他真有點後悔,以前怎麼不把這兒修理的好一點?
    偶而暴起的冷風,總讓他以為今夜再也活不轉到明天的日昇時刻。
    滿耳是樓閣那端不時傳來的笑聲和琴揚。
    這些原本都是他的。
    卻像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雖然只有十天,十天卻如同過了十年一般。
    每天自己像條狗在喘息苟活。
    人生到底還有多少意義?
    他縮在柴堆中,猛力咳著,額頭上的熱,反而讓一個身子飄飄忽忽了起來。
    背上,柴堆硬梆梆的有如鐵棍,一根根抵著。
    他自嘲的笑了,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人會理會一眼。
    但是心中的怒火著實不甘就此一生。
    陸陸續續這十天來他聽了不少事。
    談、杜、王、尹小月、鄺寒四全離開了洛陽,不知所蹤。
    趙古鳳接下神來居大院後,果然翻出了秘圖,而且還送回了房藏的手上,就是在一個時
辰以前,酒宴開始的時候。「房公子送的只是房子……」趙古鳳當時說話的聲音大的讓他在
庭園裡都聽得到:「這秘圖不是本王該有的。」
    慕容春風只有默默的打理那些木柴,一堆一困的搬入了柴房內,他現在唯一能做的,除
了活下去還有什麼?
    門,輕輕的推開了,一道短胖的人影蹣跚的走近。
    「少爺,少爺……」阿福輕喚的到了他身旁,送遞來一碗熱粥,道:「你……快喝了
吧!」
    這是一種無可取代的忠誠。
    慕容春風盡量不讓自己流淚,低頭大口的喝了起來。
    熱氣順喉下肚,這是生命的一種安慰。
    他喝下的絕不止是一碗熱粥,更有著忠貞。
    安慰的笑了,慕容春風乾啞的一句:「謝謝……」
    「不!少爺千萬別這麼對老僕說……」阿福驚惶道:「阿福跟老爺時就在這裡照料一切
了,一生受著老爺和少爺的照顧……」
    他一歎,噓唏道:「當年若不是有老爺的收留,阿福又豈有今日活著來回報少爺你?」
    慕容春風苦笑的搖頭,道:「你看,我這樣子還像少爺?」
    「不!少爺你永遠是少爺……」阿福偷偷看了看左右,低聲道:「少爺,阿福有個東西
給你瞧瞧,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他說著自懷裡取出了一本破舊斑剝的書來。
    上頭篆體的幾個字「回劍大勝心法」!
    慕容春風臉色一變,顫聲道:「你這是從那兒得來的?」
    「我……我……」阿福看著慕容春風臉色一片紅潮,吶吶道:「是當年尹姑娘在的時
候,老僕有一日見她在這倉庫內游晃,而撿著一本本子……」
    剎那慕容春風想到華山敗於尹小月時,那個賤人所說的話。
    「你自己太不瞭解慕容世家有些什麼?」
    想不到這座柴倉裡赫然是個寶庫!
    「後來尹姑娘就帶那本子走了……」阿福吞了口口水,接道:「老僕後來也跟了進來,
到處翻了半天,只有這本本子像樣,所以就留下來沒有當成火引子……」
    「哈……天助我也!哈……」慕容春風興奮得連聲音都嘶啞道:「阿福,慕容世家能不
能復興,就全看你給我的這本秘笈了,哈……」
    他狂笑,將多日來的積怨全數由胸口噴吐出來。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過傳說,有一門心法是專門讓武功被廢後,學得更高深的武學造詣。
    大破而後大立。
    那種心法的名字就叫做「回劍大勝心法」。

                      ※               ※                 ※

    蜈蚣整整等了十二日,終於有機會對簡一梅出手。
    這一夜酒宴已罷,眾人紛紛離去。
    房藏和簡一梅回到了房裡,手上拿著攤開的是稍早趙古鳳送來的秘圖。
    羅衣輕解,人解「天下第一名妓」的簡一梅姑娘露出了背部。
    果如傳言,那是刺繡上了秘圖的大半。
    房藏很細心的看著,半響之後他大笑的踱到簡一梅面前,道:「你說過,另外有一部份
在你的手上?」
    「是!」簡一梅嬌笑著,拔下了髮釵,赫然是中空藏圖,她纖纖玉指一轉一挑,取了出
來。
    房藏注視了半響,忽的大笑雙手一拍一揉,那兩張秘圖竟是化成了粉灰,一揚手盡散於
房內。
    簡一梅邊穿回了衣袍,邊問著:「你都記下了?」
    「不錯!」房藏嘿道:「我只是奇怪,你爹為何要如此多此一舉?」
    簡一梅淡淡一笑,道:「你是不相信我?」
    「嘿、嘿……怎麼會?」房藏乾笑了兩聲,道:「房某不過是好奇罷了,你不肯說,房
某也不會勉強。」
    簡一梅淡淡一笑,嫵媚自是天生,道:「你好奇,我也好奇著一件事……」
    「呃?是嗎?」房藏的眼中光芒閃了閃,問道:「我倒有興趣想聽聽……」
    「你到底算不算男人?」簡一梅歎了一口氣,道:「為什麼從來碰也不碰我一下?」
    房藏笑了起來,笑得很奇特,道:「你大概不會忘記,我們彼此間只有相互利用,再
說……」
    房藏看了眼前的大美人一眼,冷冷淡道:「要做房某的妻子,你未免太漂亮了些……」
    他笑著,有一種智慧的光芒在眼眸中。
    美女是用來欣賞而不是擁有。
    更不能做為妻子。
    房藏永遠相信,抱著玫瑰睡覺總有一天會被刺傷。
    他的論點可獲得窗外有人讚好,道:「你這句話真他媽的有道理極了!」
    杜三劍朝樓閣上叫道:「姓房的,下來賞雪吧!」
    這三更半夜杜三劍來幹什麼?
    房藏出現在玩劍杜這小子面前時的表情,一點都不好看,道:「杜公子,夤夜來訪何
事?」
    已有十天,洛陽不見談、杜、王的影子。
    「當然有!」杜三劍笑道:「哥哥我有一件很好玩的事兒,想邀你去看看……」
    就是這樣,蜈蚣的機會來了。
    房藏真的跟杜三劍走了。
    走的時候,正好是雪花剛開始飄下來的時候。
    房藏自懷裡取出一襲大白袍將全身罩住,彈身。
    輕飄飄的有如白色的大蝙蝠落到對面樓簷。
    下面獨坐著簡一梅就是目標。
    蜈蚣冷冷一笑,將那襲白袍輕抖下,好似雪花輕飄於屋簷上。卻是在最後一剎那「轟」
然貫下。
    整片白袍挾著千鈞之力猛然擊下,在迅雷不及掩耳中,四道黃符已貼上白袍的四角同時
下落。
    茅山秘技中的「天網擒仙」是一大絕招。
    剎那,足下的房間內充滿了一種奇異的味道。
    蜈蚣的速度很快,右手掌刃、左掌旗。
    旗是三支鮮綠的旗幟。
    方是落下了,立即房內一片朦朧幻影,眼前之物全數迷離虛渺了起來。
    蜈蚣矮身落下,落眼看看那位大美人的下場如何?
    就算還沒死,自己再補上一刀絕沒問題。
    因為「大幻殺旗」是茅山術中最為詭異的一種。
    攻守進退間,設非施法者根本無法瞭解其中之妙。
    蜈蚣的把握和自信立即被訝異所取代。
    因為房間內根本沒有簡一梅的影子。
    人呢?
    心念方動,窗外已有人撥弦輕響,是自自己的頂上來,如今可是主客易位!
    蜈蚣心大不甘,打從從回洛陽後,宇文磐交代的目標沒有一個達成。
    今夜他已然忘了殺手的規則,一擊而退。
    他彈身破瓦而出,睜目中還來不及看到簡一梅的面孔,當先的是沈九醉的十根指頭罩
面。
    「咯卡!」的一聲,蜈蚣只覺得腦袋好大的劇痛。
    然後連雪落在臉上的感覺也沒了……
    「杜三劍找房藏之事很奇怪!」簡一梅輕輕一歎,道:「你最好跟去看看……」
    「是!」沈九醉抱起蜈蚣,冷笑道:「我順便把這小子送回去宇文磐的門口………」
    簡一梅笑了,道:「留下吧!我還有用……」
    一具體有什麼用?
    「如果我們把他吊在大門口那棵樹上,你說明天洛陽裡是不是比較不會無聊?」
    沈九醉真他媽的同意極了這句話。

                      ※               ※                 ※

    杜三劍竟然是帶著房藏到神來居大院!
    「你三更半夜找我出來,就是要我看這幢房宅?」
    「當然不是!」杜三劍笑道:「房子裡沒有人那還有啥看頭的?」
    房子裡會有什麼人?
    杜大公子可像很熟了,三兩轉窩到一棵樹後,那樹下竟然有一條秘道。
    「你怎麼會知道的?」房藏不得不小心的問了一句。
    「王王石那小子說的。」
    「他又怎麼會知道?」
    「因為是布楚天告訴他的……」
    杜三劍已經先鑽了進去,待房藏也進了來才歎氣道:「你是不是要問為什麼布楚天要告
訴他?」
    房藏的確有這個意思。
    「因為我們都懷疑簡北泉沒死!」杜大公子很用力的歎氣道:「現在,你可以跟我走了
嗎?」
    房藏並不反對,他倒想看看杜三劍在玩什麼把戲,也想看看這房子裡到底有那些人。
    沒了多久,從一處暗格內他已經知道了。
    趙古鳳正跟一個頭髮灰白的老者講話。
    那人分明是傳言統領六府道綠林的簡北泉。
    這麼說,死在南召鎮外的只是個替身?
    「宇文磐那小子比較賊!」趙古鳳冷哼道:「你女兒可騙不了他……」
    簡北泉沉厚的聲音傳來,道:「去掉一個慕容春風已經有了不少的助力,嘿………尤其
又加上了個房藏……」
    趙古鳳挑眉一哼,踱了兩步道:「宇文磐在老夫家宅內安置了人手,所以道破了簡一梅
之計,這是非除去不可!」
    「趙老……」簡北泉搖頭道:「那小子不好對付,最好是利用姓房的跟他對上了,好省
咱們的力!」
    趙古鳳雙眉挑了挑,嘿道:「今晚已經將秘圖當眾給了他,相信已經和一梅那兩份比照
過了……」
    簡北泉也笑了起來,道:「所以四大公子既然是聯盟,便不能不告訴另外三人?」
    「沒錯!」趙古鳳大笑道:「到時他們只要往我們設計的地點去,不論能不能活著回來
都是一樣。」
    因為四大公子必然同行共住。
    洛陽一城裡,有誰可以阻止趙古鳳和簡北泉父女的聯手?
    房藏的臉很深沉。
    如今他已經踏入了一個不能抽腿的陷阱。
    宇文磐、歐陽弦響、東方寒星會相信他今晚所聽到的一切?他看了看杜三劍一眼。
    這小子作證不知道有幾分的信服力?
    心中正想著,趙古鳳又道聲傳來,道:「簡老……這數月詐死在暗裡的佈置調派如
何?」
    「放心!」簡北泉大笑道:「大年初五賀統時走馬上任後,當晚簡某立即可以發動全面
大亂。」
    他沉沉一笑,道:「當然,日勒那邊簡某亦早已做好了準備,暫時著二月十五賀統時接
掌兵權後,才大舉南下將明廷那個皇帝老兒逐出養和殿!哈……」
    趙古鳳亦同聲大笑著,道:「好!老夫就通知一梅姑娘,想法子在十日內讓那四個年輕
人大腿邁著出洛陽!」
    再十日便是大年初五。
    房藏和杜三劍退出神來居大院時,一隻眉頭可皺得死緊。
    沒須臾,兩人已踱步在冷清清的街道上。
    「談笑的人在那裡?」
    「京城……」
    「京城?去了多久?」
    「出發了十日,該快到了吧?」杜三劍搖了搖頭,歎道:「最晚在除夕以前會到的
了。」
    房藏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的刀非和他的臥刀比一回不可……」
    「我知道!」杜三劍誠懇的點著頭,道:「因為勝了談笑,你才有信心找俞靈……」
    老鬼和俞傲一生比刀,並引以為人生最大快事。
    而他們刀法的傳人是不是無可避免掉這個命運?
    「把慕容世家再送了出去,我並不會心疼!」房藏淡淡的笑了,道:「但是趙古鳳和簡
北泉這對老賊的陰謀卻是令人可恥!」
    杜三劍覺得開始喜歡這個人,笑著道:「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所以你必須替我作證!」房藏冷笑道:「在趙古鳳還來不及開戰以前,我們先殺個他
片甲不留……」
    雖然殺生並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有時為了千萬生靈,又不得不這麼做下去!
    杜三劍一歎,道:「他們會贊成嗎?」
    此刻他們已經到了慕容世家的門口,也看見了一具體高掛在樹上飄晃。
    體的衣服上有字,字是:謹還予宇文公子!
    房藏的雙眉一挑,冷嘿道:「還真的是要引我們開戰!」
    如果不成,房藏則非將秘圖透露一下不可。
    屆時必是在十日內全數離開洛陽尋寶!
    「好毒的女人!」杜三劍揮劍,已讓蜈蚣的體摔落,且看致命傷處,頂蓋盡碎!
    沈九醉。
    房藏挑了挑眉,嘿道:「我們後頭好像有人跟著?」
    「而且有酒味……」杜三劍淡淡道:「幸好是我們走了一半時,才盯上我們的!」
    「所以我們必須裝著若無其事?」房藏冷笑著。
    「你假裝若無其事,我卻不得不先回頭找那個老頭子。」杜三劍歎氣,道:「我擋住
他,你先去找那一個?」
    這時房藏已撕下有寫字的那塊衣衫,在掌中化成了紛飛的碎布,如同這刻的小雪。
    「宇文磐……」
    房藏走了,杜大公子則歎氣的轉了個身。
    一際的雪景在眼前展開,好美!
    他踱著,就像千古以來的詩人那樣,緩緩逍遙於雪落之中。
    不過還有一點點的不同。
    每一片雪花到了他的頭頂、肩上半尺,立即無聲無息的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化成
了一縷白氣!
    這時看來整個人朦朦的罩在白氣間,若隱若現。
    沈九醉打了老大的一個酒呃!
    「杜公子一身劍修為果然令人服!」沈九醉斜斜撞撞著走出來,好像快跌跤似的,讓人
捏一把冷汗。
    杜三劍可不擔心對方會半途跌倒。
    他只擔心眼前這老頭子的足印,在雪地中竟是這般的輕,輕至若無。
    傷這樣的人出手會是什麼樣子?
    玩劍杜在這一刻對自己一點把握也沒!
    沈九醉已經到了七尺近處,歪歪斜斜的站著,一抹冷笑,道:「我們今天好像是非交手
不可了?」
    杜三劍一笑,淡淡道:「為什麼?」
    他找人家的,還問為什麼?
    沈九醉當然也回答了,道:「因為……我想知道你們剛剛去了那?」他的身子忽的不晃
了,立若一座山嶽。
    「當然!你不會隨便告訴我的,是不是?」
    杜三劍這時只覺得手心有一汗冒出來。
    他可記得眼前這沈九醉,曾經一個人斃蕭怪翁和布好玩的事。
    像這樣的一個人,自己到底有幾成機會?他打算不去想他,只計量著如何出手?
    沈九醉往前一步逼近,杜三劍瞬間左袖脫劍扣結。
    這個速度真快,快到比沈九醉估計的還快一點點。
    當「九醉十指,翻乾倒坤」擊來的時候,杜三劍的劍正好放在應該放的位置上。
    沈九醉的應變絕對是一等一,轉瞬十指已稍低一滑過劍身貼臂,依舊往前彈扣。
    他出手向來只有一個字,死!
    杜三劍回劍已是不及!
    卻是神紗莫測的杜三劍的劍。
    你有沒有看過一柄劍的劍身可以在劍柄上前後兩頭跑的?
    沒有!自古以來江湖中就沒有人聽過、見過。
    沈九醉既然不知道有這種怪劍,當然不會考慮到這種情況的發生。
    更沒考慮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身上的十根指頭。
    當沈九醉暴退的時候,你絕對無法想像他的表情。
    一個以十指翻遍天下高手的人,如果沒有了其中的八根,會是什麼樣子?
    被拔掉牙的毒蛇。被去掉爪的猛鷹?
    還是沒有了殼的烏龜?
    沈九醉在這一剎那並不覺得痛。
    是因為天寒凍住了血,或是因為驚駭大過於肉體上的痛楚?
    他不知道,只是茫然的看著地上八根指頭發呆!
    「我砍掉你八根指頭,是因為你曾犯下了八件不可饒恕的罪行……」杜三劍一歎道:
「閣下四十三年綠林生涯中,最殘忍的一回就是為了練『黑氣血指』連殺了十六名稚童!」
    他的雙目轉寒,道:「這件事若不是因為這兩天才知道,我早就找上你了!」
    這兩天才知道?
    沈九醉睜目驚聲道:「你聽誰說的?你……去了神來居大院是不是?」
    沈九醉邊說著邊後退。
    這回真的是搖搖顫顫,全身抖著的。
    他想盡力讓自己站得穩,卻摔了好幾跤。
    人是不是常常這樣?
    明明可以站的好好時,故意站不穩。
    等到有一日想站穩了,卻又站不直?
    杜三劍正在猶豫是不是要殺了他?
    留著,後患無窮!
    沈九醉已退出了兩丈外,若是追殺還來得及。
    唐菱兒幫他解決了這個難題。
    杜三劍的瞳孔在收縮。
    眼前是個美女,是個充滿殺機的美女!
    「別這麼緊張!」唐菱兒笑道:「我只不過是想你幫個忙而已……」
    幫忙?幫什麼忙?杜三劍覺得肚子好奇怪,真想藉上茅房的理由快點離開。
    「我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男人來保護我……」她嬌艷絕雅的一笑,宛如是含羞的大家閨
秀,道:「因為我是個女人。」
    她的確是十足十的女人。
    而且是很美、很清雅脫塵的那種。
    「你剛才能砍下沈九醉的八根指頭,必然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唐菱兒的臉竟然紅了
紅,道:「我需要你!」
    「屁!」杜三劍覺得第一次跟女人講髒話,過癮極了,道:「放你的豬狗半大響屁!哥
哥我可不想那麼倒楣!」
    他轉身就走。
    一肚子裡都是一個月前談笑的教訓。
    這女人是個小偷,專門偷遍天下男人的武功心法。
    杜三劍在歎氣!抱著玫瑰只是刺傷而已。
    如果是抱著一條蛇呢?
    會要命的!
    咱們杜大公子別的好處沒有,就會想要活下去。
    所以他用了最少六種法子,換了九種身法到宇文世家宇文磐的那間書房去。
    他相信姓唐的那個女人一定沒法子跟來。
    方喘一口氣,房藏已經從裡頭淡淡的道:「這件事外頭的杜三劍可以證明,甚至可以帶
你去看!」

                      ※               ※                 ※

    杜三劍跨入宇文磐的書房時,即覺今晚巧極了。
    不但有宇文磐,甚至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都在。
    「大家好!」杜大公子這個打打招呼,那個揮揮手,這才坐了下來,道:「各位的決定
如何?」
    這事兒的確大事一樁。
    東方寒星淡淡道:「我們無法肯定你們說的是真假,不過倒是可以等。」
    歐陽弦響一嘿!道:「只不過是用招聲東擊西而己……」
    杜三劍可笑開了臉,道:「好極了!各位的意思是假裝離開洛陽,暗裡潛了回來,弄一
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把戲耍他們一對老賊?」
    「耍誰還不知道?」宇文磐冷冷道:「如果是你們來匡我們三個,結果你是知道的?」
    「哥哥我吃飽了沒事,騙你幹啥?」杜大公子可有氣了,道:「要不是著實看那一對老
賊不順眼,才懶得理會你們三大世家、四大世家的死活。」
    「很好!」宇文磐點點頭,道:「我們明天就『上路』,看看要如何玩法?」
    杜三劍是第一個先離開宇文世家的。
    頭頂紛飛的,雪似乎是越來越大了。
    明天會是怎樣的一個天氣?
    他搖了搖頭,打了老大的一個噴嚏!
    看來明天好像又很冷著,談小子那邊呢?
    京城裡的雪不知道有沒有這洛陽的雪白?

                      ※               ※                 ※

    「事兒可大了。」談笑望著手上的信函,皺眉道:「人家姓趙的準備來個大攻擊啦!」
    尹小月訝著道:「你怎的知道?」
    談笑揚了揚手上的信函,道:「是借用醉仙樓萬二爺的情報網通知的……」
    「醉仙樓你也熟?」尹小月瞪眼道:「那可是天下第一樓!」
    「我知道……」談笑陪著笑臉,道:「不過主持江湖正義他是天下第一,是不是?」
    尹小月一歎著,道:「那蘇佛兒和大舞兩位大俠你也認識了?」
    「可惜尚無緣相見!」談笑嘻的一笑,道:「別怕!只要他們不死,總會見到哥哥
的……」
    人家見你?尹小月瞪了他一眼,哼道:「自了漢!」
    談大公子可大笑了起來,忽的臉色一正,道:「那個簡北泉果然還活著,暗中調度綠林
響馬,打算在正月初六賀統時出京上任時便大亂起來……」
    尹小月臉色一變,嬌艷天下的面容上一蹙著雙眉,道:「到時姓賀的一但接掌了兵權,
那還得了?」
    他們望出窗外,京城的街道在這一大早就相當的繁忙,摩踵接頂的人潮,像是散開了滿
盒的珍珠,四下滾動著不已。
    「還有三天就是除夕了。」談笑望了一眼樓下,朝尹小月道:「我們直接去拜訪那位靖
國王吧!」
    尹小月一笑,道:「直接?你的意思是大刺刺的由大門口進去羅?」
    「好像是這樣……」談笑大笑著,道:「你有別的更好的方法?」
    沒有。
    尹小月想不出別的法子來,甚至走在這條著名的西長街上老片刻了,還是弄不出什麼方
法來。
    驀然,身旁的郎君一牽著她的手,笑道:「我想了一想,這大早還是先吃了個飽再去
吧!」
    尹小月笑了起來。
    她可知道談笑的用意。
    茶樓餐館向來最是消息靈通之處!

                      ※               ※                 ※

    「頂天茶樓」在那時算是很新潮的一座建。
    三層樓高,最上頭竟然不是尋常所見的斜簷飛壁,而是平坦見天。
    上頭當然有桌有椅,而且還有傘蓋張著。
    這傘的妙處可大,擋風避雨防日抗雪一應俱用的。
    今晨尚未有雪,這頂天茶樓的生意可好了。
    大夥兒誰都想擠上去,還得排隊呢?
    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這廂雙雙出現了,直叫眾人看得眼兒發直,嘖嘖有讚賞。
    「好美的一對人兒!」一名老頭子咳了兩聲,頷首撚鬚,道:「京城裡怕也沒出個五雙
如此搭配的呢!」
    那廂的店小二見得這進店來的兩人穿著大是有看頭,而且一個如玉樹臨風、一個如仙子
落凡,那有不想是宮裡來的念頭生起?
    一當兒跨腳迎向前來,笑道:「兩位客倌,裡面請!」
    談笑也夠氣派,伸手就是五兩銀子遞了過去。
    「貴寶店頂樓聽說別具風味?」聽辭兒咱們談笑還真的一付大內禁宮出來的皇戚似的。
    有樣!
    「是!是!」店小二臉色猶豫著了,看了看那廂排隊排到一樓來的眾人,皺了眉,道:
「可是有不少客人等著。」
    談笑又皺眉又惋惜似的,溫吞著道:「既然是如此,那只有來日再光臨了……」
    說著,便似要走。
    偏巧這當兒門口有人笑著晃了進來。
    又是一雙俊美男女,外帶兩名漢子四人一道兒。
    且看那對男女中,男的英氣勃發,長相是不差的,一龔白袍耀眼。
    看女的,那可當真是天下第一美女無愧。
    尹小月看著看著也為之一癡,贊口道:「這女子好美!」
    聲音是大了點,人家也聽見了。
    那位姑娘看瞧來,輕笑道:「這位妹子才美的呢?」
    她兩相互推崇一句,剎那滿茶樓內人人爭睹。
    一個個莫不嘖嘖稱奇,天下豈有如此一雙美人讓自個兒雙眼大早就見得?
    店小二看見了那雙男女後頭的兩位漢子,迎上前道:「趙爺,您的位子已經留好
了……」
    那名方臉的漢子點頭一笑,朝談笑和尹小月看了一眼,便是低聲跟著同伴和那對男女說
了一句。
    頃刻四人全望了過來,個個臉上笑著。
    啥意思?談大公子搞不懂?
    那對漢子方臉的姓趙,另一個則是沉眉冷肅,雙目有如鷹射,別具一番凜人氣勢。
    談笑此刻可感受到這沉眉漢子特別看著自己。
    怪,那有男人不看自己身旁的尹大美人,而專盯自己的?
    那廂大美人踱了過來,輕伸柔夷一握尹小月的雙手,淡淡道:「妹子,可願陪姐姐一道
到頂樓賞雪?」
    尹小月叫她輕輕一握著,只覺得對方的手指尖兒柔細軟膩,當真舒服極了。
    她垂眉望著,稍可惜的是,那只皓潔如玉的右腕上,有著淡淡的一圈紅,好似以前叫人
用某種細絲圈住緊扯了似的。
    這廂身旁的談笑可嘻嘻笑了道:「喂!人家大美人可是在問你這大美人話呢?」
    尹小月驚醒般,輕「呀」的一聲,剎時嬌紅雙頰。
    「好!兄弟你講話大合哥哥我的胃口。」姓趙的用力拍了拍談笑的肩頭,大笑道:
「哪!咱們上去好好胡天說地一番!」
    「那有啥不可?」談笑大笑道:「哥哥我正要找人說話呢!」
    一句「哥哥我」好似讓那姓趙的漢子楞了一下,朝沉眉漢子和英氣勃發的白袍漢子,怪
叫道:「這小子說話怎麼跟我們一樣?」
    談笑也好笑了起來,道:「趙小子說話才是學哥哥咧!」
    「哈……妙極!妙極!」那白袍漢子大笑道:「這小子一定可以變成好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大夥兒還客氣啥?
    一剎時四男兩女全上了頂天樓啦!
    呀!這兒果然是好景致。
    落眼可見大片京城的屋簷,叫一層靄靄白雪著。
    晴朗的天,一泓青藍讓人心胸不由得為之一闊。
    「好個華簷兒,捻金雪柳……」談笑點頭一笑,搖頭晃腦道:「這樓子設計真是開了眼
界!」
    「原來兄弟也是好詞吟詩?」白袍漢子嘻嘻笑道:「能將李清照的改得如此恰合景致,
大不凡!」
    「你誇獎,我就不客氣啦!」談大公子笑歪了嘴似的,當頭兒便喝茶吃食。
    人家那三個男人見狀,齊叫道:「好!大夥兒要看子就得餓死自己!」
    果是唏哩嘩啦一個比一個快的吃了起來。
    尹小月瞧這模樣,楞笑著道:「姐姐,你可是見慣了?」
    那位大美人輕輕一笑,見著過來的小二另外端了盤子,道:「就是見慣了,所以每回都
另外準備自個兒用的。」
    當然,也幫尹小月準備了一份!
    這女子好細膩的心思,尹小月輕輕一笑著,只看上頭精緻小菜有六外帶一碗熱騰騰粥
飯,色香味俱配合恰到好處極了。
    她淺嘗了一口當桌的皮蛋瘦肉粥,只見滿頰生香,喜笑道:「這粥好香,不知是那兒名
菜?」
    「這是粵地的皮蛋瘦肉粥。」那位大美人笑嫣嬌媚,輕聲道:「妹子喜歡,待會兒組組
再請他們熱一碗來……」
    尹小月看著對方,又是親切又是喜歡,忍不住問道:「小妹尹小月,請問姐姐如何稱
呼?那名女子笑了笑,看著白袍漢子一眼;這當兒四個大男人已是風殘雲卷的將滿桌早點一
掃而盡。而且陸續又上了貨來。白袍漢子耳裡早聽尹小月問著,當下笑道:「我們幾個是認
得談笑老弟英雄一個,名字不重要。」
    他看了看自己衣服全白,再看看那大美人一身鵝黃,便是笑道:「叫我白阿大,叫她黃
阿妹就成了。」
    什麼話?
    「喂!你叫什麼阿大?」趙姓漢子口裡啜著稀飯,手上拿著油條邊擠入牙縫,還能說
話:「哥哥我才是趙阿大,你頂多的白阿二……」
    「那我叫黑大大了?」沉眉漢子是一身的黑衣,神秘而冷肅,沒想到有時出了口來也會
嘻皮笑臉,道:「談老弟只好叫談阿三罷了!」
    「啥?哥哥我這般小?」談笑用力搖著頭,睇眼道:「你們怎會認識我的?」
    「華山一戰敗金鎮!」沉眉漢子黑大大緩緩道:「很有名也很有趣!」
    很有趣?人家說這三個字的時候,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上,雙眉如刀徹掃。
    不過是目光,談笑可覺得偌大的壓力迫至!
    幾乎難以抗禦。
    好驚人的銳鋒,又快又穩!若換成了是刀如目光來,自己可沒幾分能接得下來。
    談大公子嘻的一笑,道:「黑老弟真是驚人!」
    那個黑大大回笑著,道:「談阿三的確名不虛傳!」
    尹小月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不過看起來好像除了自己之外,每個人都心照不宣。
    這當兒她正納悶,忽的樓梯口大笑的上來了幾個人。
    其中還有三個人是蠻子的裝扮。
    她一楞,輕哼道:「這些韃子來做什麼?」
    眾人隨目光望了過去,只聽得那一行六個人中,一個像是朝廷大官的笑聲,道:「都米
巴將軍,咱們好好享受完一頓早餐後,再到官裡見我們大明的皇上吧!」
    「哈……好!」都米巴大笑道:「這次本將軍特別代表日勒可汗向貴國皇帝問安,一切
就聽從陳將軍安排!」
    他們六個是三漢三蒙,紛紛落坐了。
    這頭姓趙的漢子嘿道:「陳重開那老小子竟然是幹起招待蒙苦人的事兒來了。」
    沉眉漢子挑了挑濃眉一線,把話和著粥飯大口了下去。倒是白袍漢子嘻嘻一笑,道:
「這三個蒙古人嘴巴上是來嘴和的,肚子裡就不知藏了什麼把戲了?」
    談笑和尹小月互望一眼,再看向隔桌的陳重開和都米巴那桌去。
    都米巴正好仰笑中大口的喝一碗粥不剩,隨手一丟,碗碎在地上,拭了拭嘴唇道:
「好!中原的東西就是比塞外美味的多。」
    陳重開笑著回道:「以後兩國交好,都米巴將軍便可以長居於中國京城中,快意個幾
年……」
    「陳將軍說的是,本將正有此意。」都米巴壓低了嗓子道:「不知道二十萬兩在中原可
以做什麼生意?」
    陳重開眼睛一亮,笑道:「將軍說的可是真心話?」
    「當然!」都米巴豪氣的一拍胸,朗笑道:「而且這僅僅只是探路費……」
    二十萬兩銀子的探路費?
    陳重開似乎更有興趣了,聲音也壓的更低,道:「這件事我們可以在覲見皇上之後,慢
慢兒談……」
    都米巴和陳重開雙雙大笑了起來。
    直是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白袍漢子朝黑大大笑道:「這個都米巴作驚人之狀,只想讓他身旁兩名衛士露一手
了?」
    黑大大一嘿!淡淡道:「只要他們敢動手,一定會從這兒飛下去。」
    談笑可又感受到這位黑大大身上發出來的氣機。
    他一笑,緩緩道:「蒙古人這一手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掉牙老法子………」
    趙阿大看了過來,笑道:「談老弟幹啥這麼說法?」
    「嘿!劉瑾那狗賊嘛!」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互視了一眼,再看看黑大大、趙阿大、白
阿二、黃阿妹對面這四位生平初逄的「朋友」,猶豫了一忽兒道:「諸位認為鄺百流將軍為
人帶兵如何?」
    「老鄺?」趙阿大笑了起來,拍拍黑大大道:「喂!老鄺的兒子曾經跟你交過手,是不
是?」
    鄺寒四曾經跟黑大大交過手?
    黑大大看了談笑一眼,雙目一凝,道:「他是你的朋友?」
    「不錯!」談笑不可能不承認,他是那種視朋友如命的人,道:「而且還是相當不錯的
朋友。」
    「很好!」黑大大笑道:「像他那種朋友多交兩個無妨!」
    白阿二可笑了起來,道:「當然!有誰挨了你一下而依舊站著直挺挺的一定不差,可惜
哥哥沒機會見見那位寒四老弟……」
    他正說到這兒,果然是有人看不慣都米巴這般猖狂了,只見一個大漢兒兩步一跨的到了
都米巴面前,大大一哼,道:「蠻子!吃東西守著點規矩,別亂扔得一地……」
    那都米巴的腳下四周,竟是不知何時摔了好幾個盤子。
    這廂他又仰首喝了一碗粥,隨手往地上一扔,嘿嘿道:「本將軍有的是銀子,怎樣?」
    說著,真的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砰!」的放在桌上,哈哈大笑,道:「本將軍可不
是來白吃白喝的……」
    這舉動立時是滿座嘩然,一個個瞪目了過來。
    陳重開看了看情勢,朝都米巴道:「將軍,咱們吃完了,趕早點到宮裡去吧!」
    這話一則是勸都米巴,一則是鎮住那名大漢。
    誰知這漢子像是吃了豹子膽,用力一拍桌子指著都米巴,大罵道:「狗蠻子,有錢就可
以在中原囂張?」
    「好!」白阿二拍掌大笑,道:「這話罵得好……」
    都米巴這廂雙眸一閃,冷嘿嘿朝陳重開道:「陳將軍,貴國人民好像不太友善?」
    這話可讓陳重開很難作人了。
    呆子也看得出來,這一座裡的人全向著那大漢,都米巴是猖狂了些,不過事關兩國修好
之事,卻又得罪不起。
    尤其宮內太監首領劉公公可再三交代下來,得好好招待這位蒙古的特使。
    他朝左右一使眼色,哼道:「叫他們安靜點!」
    左右這兩個是禁衛軍的統帶,身手是相當了得。
    卻是這當兒瞄了一下白阿二這桌,深盯了趙阿大一眼,臉色很難看的朝陳重開低聲了兩
句。
    剎那陳重開的臉色大變,看向趙阿大來。
    都米巴看著這三個漢人支支遲疑,冷哼著道:「陳將軍既然不願出手教訓這些劣民,那
只好由我們代勞了。」
    一拍掌,剎那左右兩名衛侍竄身份擊。
    一個是拳打大漢,一個是掌揮白阿二,好身手。
    「拍!拍!」兩響,清脆同時。
    大漢兒身手是不錯,可惜當面的蒙古高手更勝一籌!
    一忽聲,偌大的一個身子已被擺平。
    這端呢?
    被的可是那位蒙古「高手」了。
    只見白阿二的手掌不過是一揚一拍,足足打了人家好大的一個耳括子。
    這力道可大,大到果真如黑大大說的那般。
    人影「很快」的摔下樓去。
    這回可事大了。都米巴臉色大變,猛然立起一抽出腰際蒙古彎刀,冷嘿道:「這位兄弟
好功夫!」
    白阿二理都不理他,張口迎著黃阿妹大美人挾來的一塊瘦肉吃入了嘴,只笑道:「娘子
挾的菜就是香……」
    黃阿妹臉頰一紅,嗔笑道:「不怕人家聽了笑話?」
    「笑話而已?」趙阿大推開了碗,搖頭道:「吃不下羅!」
    「滅肥也好!」白阿二完全沒把旁兒的都米巴放在眼裡,笑著對談笑道:「談老弟,稍
會兒上那?」
    談笑看他這付自若閒定,大笑道:「先擺平那只毛都豎起來的大公雞再說吧!」
    白阿二大笑,指了指黑大大道:「是他的事!」
    這廂那都米巴似乎忍無可忍,大喝出刀!
    這刀又快又猛,十足十的是武林高手成就。
    隱隱間還有風雪響。
    談笑和黑大大互視了一眼,竟是同時道:「曲肘、白會、神藏、肱谷……」
    四個名稱是四個穴,也是四個空門。
    兩個人說的速度一樣快,黑大大的出手才真的是比快還要快的嚇死人。
    一泓刀影,已近似有若無,幾是只有淡淡的影子。
    都米巴卻是臉色慘白的足足退了十來步到了樓梯口,險象環生中總算是沒跌了下去。
    這一刀,快!
    夠快!
    快到談笑的手掌全滲滿了汗,順指尖滴下。
    天下有誰能使出這樣的刀法?
    只有傳說中的那個人,以及那個人的兒子。
    「你知道他是誰了?」白阿二歎了一口氣。
    「是!」談笑承認的道:「而且我也知道他為什麼看我的時候用那種欠揍的目光。」
    「哈……有意思!」黑大大笑道:「你一定可以變成好朋友。」
    尹小月這剎那也明白了,眼前這三男一女是誰。
    她看向黃阿妹,眼中儘是崇拜道:「姐姐,小妹對你可是心儀好久……」
    黃阿妹輕輕一笑,握住尹小月的手,道:「妹子的武功心法和姐姐的是有相當的淵源
呢?」
    這廂,談笑和白阿二也互視了一眼。
    他們的心法彼此間何嘗不是大有淵源?
    大白在心觀雲相波羅蜜神功和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蜜神功自來便是源自禪宗最深悟境
之處。
    而臥刀和天蠶絲何嘗不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談笑、尹小月和蘇佛兒、單文雪、俞靈、趙抱天初見於京城「頂天茶樓」。
    此刻明武宗正德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晨。

                      ※               ※                 ※

    有了趙抱天的推薦信函,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進入靖國王府可容易的多。
    甚至賀統時都親自出來延請入內。
    「兩位到舍下來,不知有何指教?」賀統時說的客氣。
    談大公子嘻嘻一笑,道:「素聞賀王爺帶兵嚴明,軍令如山,特別前來受教!」
    賀統時雙一閃,挽須長笑道:「俠士客氣了,老夫雖然人在京城,但是對江湖之事亦是
大為關心……」
    他看了談笑一眼,淡笑道:「談公子這幾年來在江湖中伏奸除惡,為社稷做不少事。」
    談笑嘻嘻一笑,回道:「怎能和王爺一戰滅了房山楚天會北道請惡上萬人來的比?」
    賀統時雙目一閃,左右看了看雙掌一拍,自是那般的奴婢全退了下去。片刻,他方是噓
出了一口氣,皺眉道:「談公子和尹姑娘要來之前,趙公子已經打過招呼了。」
    尹小月輕輕一笑,道:「王爺的意思是將我們當成自己人了?」
    賀統時哈哈大笑,點頭讚許道:「正是,賀某人今早早朝時見著趙官人,曾多下讚賞二
位是不世奇才……」
    「算了!」談笑搖頭笑道:「說了半天,一定最後有句比他差了一點點是不?」
    「談公子真是趙官人的好朋友,連這點都知道。」賀統時一聲笑後,忽的正色道:「老
夫就直接告訴兩位,劉瑾那奸宦自從司掌禮部後,便不斷排除異己收攏各路掌兵將軍。」
    談笑點了點頭,不置一辭。
    「尤其今早那個蒙古韃子都米巴上朝謁見皇上,老夫更為之憂心忡忡,這是蒙古人『黃
鼠狼拜年』……」賀統時一拍桌,怒哼道:「表面和我大明修好,暗地裡卻是準備在老夫接
掌西陲兵權時動手……」
    談笑和尹小月互望了一眼,暗中一點頭。
    賀統時似乎是說到了義憤處,重重哼道:「那奸賊劉瑾竟在早朝後,拉了賀某暗處裡說
了兩句……」
    談大公子這回不得不脫口問道:「那賊說了什麼?」
    「要賀某接掌兵權後,開放橫山城百里內各處讓蒙古人入長城和我大明人民交易……」
他一挫牙,哼著道:「而且『善意』的告訴賀某,日來邊陲已靖,那塞陲之境有不少名勝山
水,賀某大可利用時間流覽,並且他在橫山城裡有朋友,可以領著四處參觀……」
    尹小月雙眸一閃,歎道:「劉瑾那分明是要將軍把防塞重責全扔了一邊去……」
    賀統時冷嘿!道:「賀某身受皇上倚重,如今劉賊當道,本王不得不予他周旋。哼!
哼!屆時到了橫山城鎮守,那蒙古人不來便罷了,要來……殺他個片甲不留!」
    「好!」談笑大笑道:「王爺心中有社稷,小民心中便無所掛慮,今日是多所打擾
了。」
    賀統時見他們兩人站了起來,急忙起身道:「二位不用點粗茶淡飯,讓老夫盡盡地主之
誼?」
    談大公子抱拳笑道:「小民是一介武夫,可習慣了在市井混吃混喝,不敢有擾王爺
了……」
    賀統時哈哈大笑,道:「談俠士真是性情中人。」
    便此賓主雙方一付很客氣、很愉快的分手。
    事情好像就是這樣兒結束了?

                      ※               ※                 ※

    「賀令主,你看這兩個人會不會帶來麻煩?」
    問話的是一位五旬左右,師爺模樣的中年漢子。
    「目前是不會……」賀統時冷冷一哼道:「本座西道的一半勢力,叫這姓談的小子和皇
甫悅廣、易騎天搞翻了天,嘿嘿!非要回來不可……」
    楚天會西道的天令主宋應葦,雖然是死在房藏的刀下。
    但是,誰都知道房藏這為了和談笑一戰才殺人。
    賀統時便是西道的令主。
    他冷笑道:「本座這回回去了西道上,第一件就是先殺了皇甫悅廣和易騎天………」
    那名師爺雙眼一亮,道:「這樣陝境自會有民憤?」
    「沒錯!」賀統時冷意雙眸,道:「陝地一亂,本座便出兵鎮壓,屆時和布先生聯盟的
蒙古大舉興兵入境,兩相一會,嘿!嘿!那個劉瑾自以為控制了賀某,早已在中原內利用流
匪大亂。」
    師爺漢子笑了起來,道:「其實是幫我們打了先鋒,做替死鬼?」
    賀統時大笑半響,方對眼前這漢子道:「周樓俠,這幾天你負責監視那兩名小子的行動
直到離京為止。」
    「是!」周樓俠應了一聲,稍又猶豫道:「令主,屆時如果有麻煩的情況……」
    「格殺勿論!」賀統時的聲音如冰似刀,道:「無論是誰只要阻礎了布先生的目標,必
死!」

                      ※               ※                 ※

    「那個姓賀的你覺得怎樣?」談大公子皺著眉頭,三步兩回的踢著路上的落雪。
    尹小月知道他這麼問,一定表示有問題。
    這時已經是接近了午時,青藍的天都映著一際的雪路發出柔和的藍光來。
    她笑了笑,回道:「就好像是埋在雪下的路面吧!現在看起來外表很漂亮,也不曉得下
面真實的路子是不是有個洞兒在那……」
    「好!」談笑一張臉可笑的跟驢子一樣,嘻嘻道:「你也感覺到有些地方不對?」
    尹小月點了點頭,這廂由四際的雪景配合著,特別是另有一番風韻。
    不僅只是美兩字,更有脫塵欲飛的感覺。
    這廂大美人睇眼朝見談大公子直標勺勺的望著自己,不由得嬌頰雙飛紅,嗔道:「談正
經的事,你這樣子看人幹啥?」
    談大公子笑開了,道:「我是在想,你怎會愛上像哥哥我這種英雄的?」
    「英雄是自稱的?」尹小月嬌笑的搖了搖頭,又緩了一口氣喃喃道:「你當真要問了,
我也說不明白。呃……大概是從洛陽六石寺那時吧!」
    「呃?是一慈大師作的媒了?」
    「和尚作媒?」尹大美人嬌笑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有點兒迷惘道:「應該是從布
香濃夤夜來找你時那一刻吧!原來我是故意激她出手的,卻是在她出了手以後,也不知怎的
就好像……」
    姑娘人家說到了這兒,一哼道:「問那麼多幹啥?」
    「看看哥哥什麼時候最有魅力啊!」談大公子笑嘻嘻的,忽然低聲道:「後頭跟來了兩
個人。」
    尹小月心思動的極快,當下便明白談笑這廂假瘋賣傻是別有原因的。
    她一笑,瞅見了一座酒樓在前。
    酬詞酒樓。
    名字是取得別緻,尹大美人一笑,道:「我們進去吧!」
    談大公子看著有吃當前,那兒會反對?
    既是午時,自然來吃的人不少。
    談笑和尹小月才跨入了,偏偏又碰上陳重開那老小子當坐,這回可是跟著一位大商人模
樣的當面。
    談笑和尹小月雙雙可「安靜」的到了姓陳的後背,尋了那張位子坐下。
    談笑點菜的速度又快又俐落,三兩下打發了小二。
    「商兄,這筆生意大大可做!」陳重開的聲音有壓仰不住的興奮,道:「到時候你們只
需把鹽運到橫安城,連關都不必出,便有大把的銀子可賺……」
    「陳將軍這麼說,那還有什麼問題?不過……商某卻是有點兒事請教陳將軍………」
    「商兄,你說!只要是陳某人知道的,必然通盤相告。」
    那個姓商的點了點頭,緩緩道:「你是知道我商四海的為人和作生意方式。呃……一下
得好好計量一下合夥的朋友誠信幾分。」
    「商兄,你放心!這個都米巴十足十的兄弟打包票。」
    「話是這麼說……」姓商名四海的可不是省油的燈,道:「最少得讓兄弟見個面……」
    「這沒問題!」陳重開大笑道:「今午皇上宴請都米巴,晚上商兄可是有空?」
    談笑這廂看去,只見那個商四海點了點頭道:「好!就是西時兄弟在九龍飛山樓恭
候。」
    「爽快!」陳重開大笑,舉杯朗聲著道:「兄弟,敬你!」
    談笑這桌的餐點也是上來了。
    尹小月待小二回過了身去,方朝談大公子道:「那兩個傢伙坐在靠窗那桌咧………」
    看眼,談笑雖然不認得周樓俠和他身旁的得力助手毛金甲,不過這一揪眼可覺得扎眼得
緊。
    「如果是賀統時的人,那就好辦了。」談笑的聲音正正好讓陳重開聽到,道:「那姓賀
的一向自視高傲,教訓教訓他手下也好出一口氣?!」
    陳重開果然回過頭來。
    他可是嚇了一跳,怎的早上才見面,午時用膳又撞瞧了?他楞,正好談大公子朝他一
笑,道:「真巧啊!陳將軍!」
    陳重開當然知道這小子是那個不好惹的趙小子的朋友,現在人家招呼了,自己都能不回
個禮?
    「是真巧!」陳重開看了他一眼,正得回身過去。
    談笑那會這般放了?便是一伸手很夠朋友的搭住人家肩頭、脖子附近笑道:「你看那兩
個人認識?」
    手兒一指,直指向變了臉的周樓俠和毛金甲。
    「其中一個認得。」陳重開只覺得好大壓力扭著自己的脖子,吃力道聲:「那個山羊鬍
子的是賀統時府內的師爺,叫什麼周樓俠……」
    「謝了!」
    談笑一鬆手也不管人家差點兒摔下椅,便大笑的起身,三兩步到了周樓俠面前。
    「周師爺,這一路跟了半柱香有?」談大公子笑道:「要不要來賭一下?保證你回去見
賀統時的表情很難看。」
    周樓俠嘿!嘿一笑,道:「在下不知道公子之言,意欲何在?」
    「好!賴得漂亮!」談笑二話不說的回座。
    這廂反倒是周樓俠為之楞。
    原來這種情況是應該動手的。
    想不到這麼簡單姓談的就回座去了,而且直當沒發生這回事似的,和旁兒的大美人有說
有笑。
    不過周師爺的肚子也難過的很。
    稍會兒是不是還要跟下去?
    他低聲朝毛金甲道:「調派本道兄弟,分組監視……」
    不但順風耳還長舌男咧!
    毛金甲可差點嚇昏了過去。
    怎知那個談笑唏哩的吃了好幾口,又含糊道:「原來姓賀的是楚天會的人,難怪罵劉公
公罵那麼難聽?」
    這話說完就有人過來了。
    只見赫然站到桌前的是三名太監。
    一個臉上無須,約莫五十近六的年歲。
    「年輕人,方纔的話你再說一遍!」太監中最右邊的那尖著聲音嘿道:「賀統時怎麼
罵?」
    談大公子笑了起來,嘿道:「那位靖國爺是楚天會的傢伙啦!藉機跟你們那位大太監拉
了關係,後頭卻是要倒打一扒釘!」
    談大公子可得意的看著三名太監變了臉。
    反正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省得自己勞心勞力。
    當然!那個周樓俠和毛金甲的臉色可難看極了。
    「你說的可是真無二假?」中間那個太監看來好似大那麼一點,這回由他說話了。
    「千真萬確的啦!」談大公子笑的指了指尹小月,道:「哪!還有證人咧!」
    「好!你們跟我來……」
    「上那兒?」
    「到皇宮見劉公公,相信你們有不少賞賜!」
    「這好!」談笑真的眉開眼笑,尤其看見周樓俠的那張臉,用力拍嚇了陳重開,哈道:
「有賞的大把銀子,誰不想賺?是不是?」
    陳大將將可苦著臉,知道方纔的話全叫人聽去了。
    只好陪著應聲,道:「是啊!兄弟快去吧!」
    談笑竟然沒有起身。
    他的理由是最少花了銀子叫菜,總得先把它吃完。
    那三個太監可能是有生以來,除了對皇上和劉公公之外,最有耐心的一次。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咱們談大公子才指著肚子朝尹小月,道:「只吃了半飽,怎辦?」
    什麼話?那三個太監差點殺人了。
    尹大美人一嬌著,嗔道:「先辦正事吧!」
    「行!」談笑大笑了起來,拉了尹小月起身走到周樓俠身旁笑著,道:「哥哥我不是說
了嘛!保證讓你回去見到賀老頭時,一定臉色難看。」
    周樓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一直等到談笑、尹小月和三個太監出去了半響,他才大笑的朝店小二呼叫道:「小二,
再拿幾樣小菜和酒來。」
    怪!
    這小子樂什麼樂?
    陳重開看在眼裡,肚子轉了兩轉可像有些明白了。
    好小子,原來那三個太監根本就是和賀統時一夥的。
    「陳兄,你是怎的了?」姓商的喚道:「兄弟叫了你幾回都沒反應?」
    「沒事……」陳重開笑著道:「兄弟我方才只是想一個大人情而已!」

                      ※               ※                 ※

    皇宮就是皇宮,從九鳳門進去開始,縱使是寒冬雪了一地,那巍然高聳的氣勢就是不一
樣,談笑和尹小月可樂了。
    那三名太監好像帶他們參觀似的,繞了個老大的圈子。
    談笑和尹小月邊晃邊看著,忍不住讚道:「果然美!」
    前頭帶路的太監回頭來皺眉,道:「兩位,可輕點說話!」
    談大公子嘻嘻一笑,聳了聳肩道:「這兒這般大,那會吵到誰了?」
    他後頭那兩個太監可咳了咳,又是那個年紀的道:「這位公子,大內禁宮可不比別處,
稍不留神會有殺身之禍的。」
    談笑白了他一眼,朝尹小月低聲道:「每天這樣著,花錢請哥哥來住也不干………」
    尹大美人一笑,正好迎面來了一隊女婢。
    她們瞧見了尹小月,不由得紛紛讚道:「那位姑娘好美!」
    一個個說了,前頭那位太監回過頭來看了尹小月一眼,竟是搖了搖頭轉向面前,喃喃自
個兒道:「美什麼?」
    「哈……」這話讓我們談大公子爆笑了起來,整個人像頭驢似的東搖西晃。
    這忽兒怪樣,可惹得那群宮女紛紛眠嘴而笑。
    一剎那,滿庭園裡放飼的飛禽「拍!拍!拍!」的滿空飛揚。
    那景像是壯觀。
    不過,事情可惹大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9:12

第11章 天地
    那三個老太監阻止不及,正前一座殿裡忽地傳來「噹」地一大響,是口百年老鐘的沉厚
聲。
    剎時,三名太監和一干宮女全跪了下去。
    談笑和尹小月兩人站著,也不理會兀自在那兒看。
    前方緩緩中由殿裡踱出兩行人來。
    兩列的宮女擁簇著一名華服婦人,看英容,看氣度,好個風範。
    那三名太監急急低罵道:「你們兩個還不快跪下?」
    要談大公子跪?門都沒有!
    就算皇帝老子在前面,他還是站著。
    只見那兩列宮女已到了面前。
    當中的那名婦人掃眼看向談笑和尹小月,淡淡笑道:「你們兩個跟我來……。」
    這可是奇怪了。
    那三名太監臉色異樣的看向那名華服婦人,由那名年長的說道:「啟稟夫人………這兩
位年輕人是……」
    華服婦人輕輕一笑道:「念你們多年在宮內辛勞,這回放你們一條生路,半個時辰後如
果仍在皇宮讓我知道了,論斬!」
    這華服婦人威菱有嚴,眼前三名太監在那雙冷肅目光下那兒敢吭半句。
    唯有伏地送走這兩行宮女。
    談笑可一點也不擔心,他還是笑嘻嘻的一拉尹小月道:「大美人……人家要我們跟著走
呢!」
    他們兩個走了,留下三個咬牙切齒的太監和一群「吱吱」議論的宮女。
    「夫人是帶他們到傾月殿呢?」
    「是呀!他們兩個可是凶多吉少了。」
    「可不是,夫人一般論斷下罪或是斬首都是在那兒哩!」
    三個太監聽得這堆宮女如此說,總算是相互安慰似的一笑。
    雖然丟了差事被趕出宮,死了那個姓談的也算收穫。
    「不過……咱們還是得請劉瑾那保駕……年歲大些的那名太監嘿道:「有他向皇上講
話,這個皇妹不得不緩著些……」
    另一名太監皺眉道:「問題是怎的在半個時辰內找到姓劉的那老賊,騙他們替我們保
駕?」
    「三位公公可好?」趙抱天竟然在這個時候冒出來,對著三人大笑道:「哥哥我正閒得
無聊,一道兒喝茶?」
    □□
    傾月殿是一處相當寬敞的地方。
    尤其前廳上赫然擺了十八般武器。
    看來這兒不是宮殿,反而像是個武館。
    華服婦人坐上了正中央,立時兩列的宮女各自抄起架上的兵器執手列立。
    同時,談笑、尹小月身後的朱紅巨門轟然上。
    「兩位刁民擅闖皇宮,可是造反?」華服婦人冷目自有威嚴氣勢道:「還有那些同黨,
從實招來……」
    談笑嘻嘻一笑道:「近點兒說呢?有劉瑾、賀統時。遠點兒呢?有趙古鳳和六府道上綠
林。再遠點兒有個叫布楚天的楚天在華山……」
    尹小月「咭」的一笑,面無懼色的嬌聲道:「當然,最遠的是蒙古車臣汗部那個日勒
啦……」
    華服婦人臉色大變,叱道:「滿口胡言,該殺!」
    「講真話就是不容易讓人家相信!」談笑一歎,睇了兩列宮女一眼,笑道:「夫人是要
憑她們動手?」
    上頭那位華服婦人凝目片刻,忽的一笑起身踱步下來,道:「不!她們不是你的對
手!」
    這話談笑反而一楞。
    倒不是他小看了這些宮女,而且眼前這位華服婦人似乎是經過判斷後,方才很誠懇的講
了那句話。
    這句不簡單。
    尹小月忽的笑道:「這些人都是夫人調教的?」
    華服婦人看了她一眼,點頭讚許道:「姑娘聰明!」
    談笑看著人家每一步行走的氣度,可真是嚇了一跳。
    人家敢情是真高手呢!
    他吞了口口水,道:「夫人……不會是你出手吧?」
    「你也聰明!」華服婦人笑道:「正是由我出手,請!」
    媽呀!人說個「請」字後,那動作真快。
    不但快,而且曼妙絕倫。
    只見得她的身影有如柳垂迎風似的無煙無塵連連擊來,而且是綿密不絕有如江河大川。
    談笑猝然之中,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氣來。
    閃、躲、跳、躍、挪、、柱、拗、轉、退、進,可把他師父教的玩意兒全使上了。
    最後肩頭還是捱了一下,可上火啦!
    「不得了,哥哥要發火了!」
    「請……」華服婦人一笑道:「你的臥刀呢?」
    談笑已經出手了才聽到後頭那一句。
    臥刀已呈矯龍萬化似滿刃一鞭隨著對方挪轉的身影而去。
    每個變化有如生。
    華服婦人最少變了一十二種身法,仍舊脫走不出。
    但是在最後一式裡雙袖翻飛,硬生生拍了這一泓似鞭似龍的刀法上,退坐回位。
    紛飛的是十來片的碎布。
    這時那兩行宮女驚怒跨步擋在中間,罵道:「逆賊該死!」
    喝聲裡已紛紛掌著兵器向前。
    「退下!」華服婦人輕喝。
    聲音雖輕,卻有無比的威嚴。
    華服婦人淡淡一笑,起身道:「方纔談公子宅心仁厚,是以只斷了本人的衣袖……」
    「那裡……是夫人武功高強……」談笑咧嘴笑道:「方纔夫山出手時何不是留勁未
發?」
    「算了,少俗套啦!」趙抱天探頭進來笑道:「怎樣?娘……我朋友的武學造詣還可以
吧?」
    趙抱天的娘?
    那豈不是趙任遠的妻子寧心公主?
    就是那位昔日和鍾雲雙併稱的一代俠女?
    寧心公主笑了起來,道:「你的朋友武功是很好,不過……」
    「不過怎樣?」趙抱天和談笑、尹小月一道問著。
    「不過……」寧心公主依舊笑道:「他們卻得死!」
    死?
    趙抱天大笑,談笑也大笑。
    甚至尹小月都在笑,大夥兒笑成一團。
    死,難道是那麼好笑的事?
    對!對於某些人來說,有某些人死了他們會大笑。
    當然「死了」的那些人如果不是「真死」,到時候不知道是誰在笑誰了。
    □□
    談笑死了。
    這四個字有如燎原風火,一剎那傳遍了武林。
    喧騰而混亂的議論,成為江湖中歲末最為震撼的消息。
    這兩三天雪也下得似乎特別大。
    厚甸甸的自天空壓了下來,大地有著奇特的悲傷。
    談笑真的死了?
    「紅藕會的人在京師目睹他和尹小月被斬首的經過。」一名老者在洛陽城「塞天酒樓」
裡不勝唏噓的道:「三天前,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五日他們兩個擅闖大內皇宮,被論以刺君之
罪,隔日午時問斬於午門……」
    「這……怎麼會呢?」旁邊圍聽一個三十出頭方臉碩身的漢子皺眉道:「談笑好歹在武
林上也是個英雄……」
    「這事是千真萬……」另一名滿臉髭胡的漢子喝聲道:「鋃虎幫也傳來消息,該幫幫主
卜孤虹就在當場看著談笑和尹小月雙雙被斬的場面,執行大員是當今揚威大將軍陳重
開……」
    談笑在京城裡和陳重開有所衝突兩回之事,亦早已傳入江湖人的耳中。
    「這麼說來是真的了?」方臉漢子搖頭歎氣道:「這個姓談的平素在江湖上名聲不錯,
怎會落個如此下場?」
    「是被人設計的……」老者捻著鬍子,搖頭道:「據說是由劉瑾手下的三名太監帶了進
去,遇上了早日的寧心公主不但頂撞而且出手搏殺……」
    這事是大大的嚴重。
    寧心公主是當今皇上的胞妹,這麼做還得了?
    「後來呢?」有人緊追著問。
    「那個談笑技高一,挾制了寧心公主要往和太和殿見聖上……」
    老者說到這裡,每個人心中也差不多想到了什麼事。
    老者晃了晃腦,瞇起眼兒自煙管裡吸了一口,緩緩自那口黃牙吐了出來,才接道:「幸
好到了半途,當年先皇的帶刀侍衛一品禁衛軍首領的趙任遠出手,方才救了下來……」
    眾人聽到這,像是噓了一口氣,又有點落寞的歎息。
    趙任遠是寧心公主的丈夫,也是和蘇小魂、俞傲他們並稱於三十年前的大俠。
    眾人在這塞天酒樓內紛紛歎氣的同時,門外俄然暴響起一陣馬蹄,飆捲的四匹駿馬急匆
匆在前頭竄過。
    看人,赫然是洛陽城裡的四大公子。
    老者的一雙眼可不差似的瞇了瞇,訝道:「四大公子在這個時候上那兒?」
    正問著,門口一名二十七、八的年輕人衝了進來,口裡直嚷嚷著道:「魏老爹……有大
事了……」
    那名抽煙的老者翻了翻眼皮,哼道:「小范子,什麼事這麼急嚷嚷的?」
    「洛陽四公子上京城啦……」小范子喘著氣,一個胸口起伏不定的叫道:「據說是為了
替談笑的事情洗冤,同時要……要……」
    要什麼?小范子看了一樓子二、三十個人,不敢說。
    那個魏老爹大概也想到事情嚴重,招了招手,道:「你過來說……」
    「是……」小范子應了聲,三步並做步的到了魏老爹耳畔嘀咕了一句。
    剎時,誰都可以看見魏老爹臉色大變,一根煙兒竟自手中脫落,摔碰到地上變成兩段。
    「果真?」
    「是呀……這……不是太莽撞了嘛!」
    他們兩個一問一答,有人可忍不住道:「魏老爹,到底是什麼事?」
    姓魏的老頭子看了問話的人一眼,慢吞吞的坐了下去,老半晌才一大歎道:「洛陽四公
子上京城,是要找一個人『說』明白……」
    每個人都知道「說」明白的意思。
    問題是找誰?
    「劉瑾!」魏老爹的聲音有點兒發抖道:「司禮部主宰,太監首領的劉瑾。」
    □□
    在塞天酒樓談論的事,不過是洛陽城裡一個小小的寫照而已。
    幾乎你在每一處都可以聽到相同的內容。
    未了未時,據說王王石王大公子一路由華山山脈裡趕了三天三夜沖洛陽城。
    沿途只要是擋著他往前走的東西,一律「飛」。
    包括四個門派的門主,一十三名武功不錯的好手在內,所以王王石現在又有一個外號
「擋我者飛」!
    「姓杜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據說王王石在鄺宅將軍府內的叫聲,外頭都聽得到。
    「我也不清楚……」杜三劍似乎憔悴了不少,頓足道:「誰不好惹,怎會惹上大內禁宮
最麻煩的那個人的老婆身上?」
    和寧心公主作對,就是和趙任遠、趙抱天作對!
    和趙家父子作對,也就是和蘇家兩代、俞家兩代、大悲師徒、潛龍父子、蜀中唐門作
對。
    更可怕的事和冷明慧作對。
    「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和他的傳人夏侯風揚,這兩個人只要眼睛眨一眨,談笑有十個
也不夠死!
    王王石真的是急了,又跳又叫道:「談大笨,哥哥我真想殺了你……」
    想殺?人早已經死了!
    王王石喘了一口氣,又道:「聽說房藏、東方寒星、宇文磐和歐陽弦響出城上京了,是
不是?」
    杜三劍苦笑一聲道:「據說是如此……」
    「那你還誰這兒幹啥?」
    「等你回來!」
    「等我回來?」!王王石一哼道:「現在我們也可以走了吧?」
    「是可以,而且非走不可!」杜三劍眼中有一絲的悲傷,道:「但是我們卻非回來不
可!」
    「為什麼?」王王石嘶啞叫道:「難道你怕死?難道你只是做做樣子?」
    「不是否!」杜三劍的眼中悲憤有力道:「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王王石的確知道。
    「洛陽四公子不是也到京城去!」杜三劍長吸一口氣,沉聲道:「我們只不過是放著一
個陷阱等人來踏……」
    □□
    「王爺……你相信他們真的上京?」
    「嘿,你不相信?」趙古鳳的瞳孔收縮著,冷笑自臉上來。
    眼前的簡一梅也冷笑的望來。
    「他們不過是藉這名義去尋寶罷了……」趙古鳳大笑道:「哈……有什麼寶?哈……不
過是死神住的地方而已!」
    簡一梅也笑了起來,笑得像是一身的骨頭都要掉出來似的,嬌聲道:「不錯!房藏那小
子昨夜邀聚了宇文磐、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弦響徹夜長談。嘿……為了談笑上京。」
    簡一梅抬首嬌笑,串串似風鈴卻又滿懷殺機和譏誚道:「只可惜他們回不來洛陽……」
    趙古鳳滿意的看著窗外,已是申時將盡。
    他冷冷一嘿道:「一切進行的順利極了,都米巴和那個昏君已簽定邊塞和平條約,賀統
時也將在大年初一即刻出京上任……」
    簡一梅訝道:「不是正月初六?」
    「不……」趙古鳳搖了搖頭,嘿笑道:「原訂的正月初六是怕進行中有阻擋,如今既然
一切佈置就緒,自是越早越好……」
    他挑眉冷目,又嘿道:「再說利用大年初二中原回娘家的習俗一片混亂中發動六府道綠
林起兵,效果更好。」
    簡一梅雙眸一閃,輕哼道:「這事是我爹和你達成的協議!」
    「不只是如此……」趙古鳳大笑道:「而且巨勒可汗也下令指示,都米巴在京城三日內
佈署舊有的勢力已經慢慢結成,隨時可以配合……」
    簡一梅望著眼前這個男人,心中竟有著一絲恐懼。
    六府道上綠林的兵力會不會讓他一步步給吃了?
    難道爹沒考慮到這點?
    「什麼時候攻打四大世家?」簡一梅輕輕一歎,如今已是勢如騎虎。
    目前在氣勢上雖讓趙古鳳壓過,總是有回本的時候。
    重要的是先控制洛陽這座大邑。
    趙古鳳的眼睛亮了起來,嘿嘿笑道:「明夜!」
    明夜,除夕!
    □□
    韓子冰的心在跳動,望著眼前的花徑每一步都相當的沉重。
    方才趙古鳳交代給他相當大的一項任務。
    進攻宇文世家。
    這是極大的煩惱。
    在趙古鳳的手下,他只知道有蒲紅葉和謝之。
    明夜除夕暗擊四大世家的攻擊裡面,他們兩個人也必定參與一份。
    但是還會有些什麼人?
    他搖了搖頭,自己身為趙古鳳南王府的總管,似乎知道的事情還不夠多。
    姓趙的是個很小心的人。
    上回簡一梅和趙古鳳設計慕容春風、宇文磐。
    幸好自己有所耳聞,讓宇文磐躲過了讓人利用的陰謀,這回呢?
    簡一梅這個女人太可怕!
    她利用假地圖讓四大公子調出了洛陽城,卻打算在隔夜時就將四大世家滅於手中。
    雪下得沉甸甸的。
    韓子冰抬眉,讓雪花鋪在自己的臉上。
    是不是這樣腦子就可以清醒一點?
    宇文磐和房藏、東方寒星、歐陽弦響等人據說在今夜已經到了榮陽城,問題是如何通知
他們趙古鳳的陰謀?
    他當然也接到另外一個消息。
    申時將盡的時候,杜三劍和王王石雙雙趕往京城。
    一剎那,洛陽城裡根本沒有可以阻擋趙古鳳的人。
    韓子冰推開自己獨立於東首的房門,腦子裡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就在他跨進房間的剎那,那個人正吊在自己這間房的屋簷上,默不作聲的看著自己。
    奈川美京。
    韓子冰並不太喜歡這個扶桑女人。
    總覺得一個女人全身包紮緊緊的裹在黑衣裡是一件煞風景的事。
    尤其連那張臉都只露出一雙眼睛而已。
    她讓他覺得舒服,因為他無法掌握這個來自尹賀谷的忍者真面目。
    這會讓人睡不安穩。
    「有消息沒有?」奈川美京的聲音還不錯,雖然有一點不似中原的腔調,已算夠標準的
京話。
    「有!」韓子冰盡力除去想見她真面目的衝動,淡淡道:「明夜,趙古鳳打算一舉拔下
四大世家……」
    奈川美京的表情是什麼,看不出來。
    不過聲音依舊不帶一絲感情道:「他們今夜在榮陽城,我大概趕到……」
    韓子冰笑笑,點點頭道:「那就麻煩你通知他們快點回頭……」他一頓,又道:「最少
要宇文家主回來……」
    奈川美京點了點頭,低著聲音道:「好,保重……」
    三個字而已,她一道身影已無聲無息的滑出了窗外。
    好快!原本是黑勁一身的衣袍,剎那卻變成了白色融於雪景之中。
    也不知她用什麼法子變的。
    韓子冰輕輕一歎,走到了窗口楞了楞,才算是放心似的噓一口氣,關上了窗牖。
    奈川美京這個人一向是他信任的。
    最少這幾年來她沒有出過差錯。
    韓子冰默默的坐到了桌前,桌上有壺已冰冷的茶水。
    這種天氣似乎什東西都冷得特別快。
    包括體。
    窗牖這時又被打開了。
    不,不是打開,而是被撞碎,被一具面容姣好的女體撞碎。
    韓子冰的心往下沉。
    雖然他從來沒有看過這張面孔。
    不過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確定,這張臉就是他一直想看的那個人的真面目。
    只可惜,看到的時候已經是個死人。
    門口趙古鳳和蒲紅葉、謝之跨了進來。
    「你真令我失望……」趙古鳳搖著頭,一歎道:「跟了我這些年,難道本王對你不
好?」
    韓子冰反而笑道:「不……你對我不錯!」
    趙古鳳雙眸一閃,嘿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為宇文磐那小子賣命?」
    「因為他爹救過韓某全家……」韓子冰一歎道:「二十年前你領兵攻打苗疆的時候,記
不記得曾經在十萬太山那兒大肆燒殺擄掠?」
    趙古鳳一雙濃眉掀了掀,瞪眼道:「韓三清是你什麼人?」
    「正是家父!」韓子冰冷冷一笑,揚眉道:「那時我爹無意中知道你是古人放在中原的
棋子,你便假借鎮討叛賊之時將十萬大山裡成千上萬的住戶斬殺……」
    當然,趙古鳳的目標是韓三清。
    當然他也不能只殺韓家一家。
    沙子藏在海灘中最為隱蔽。
    同樣的在成千上萬的殺戮中,多一家韓三清八口人也不會引人注意。
    「你當然不會知道宇文世家上一代的主人宇文鏡和家父是生死之交……」韓子冰苦笑
道:「因為家父不會武功,而宇文鏡卻是名叱江湖的大人物!」
    趙古鳳一雙眸子閃了又閃,嘿道:「原來宇文鏡將你送到塞外隨追風老人處學武,而後
被趙某發現了買回來?」
    韓子冰不否認,笑道:「或許在下還可以告訴你,家師追風老人是中原安排在蒙古的一
顆棋子。」
    趙古鳳的臉色大變,睜目怒哼道:「嘿嘿……原來宇文鏡當年也想藉蒙古入主中原的打
算?」
    韓子冰笑了,有點悲傷。
    「前有蘇小魂、鍾雲雙、大悲和,後有蘇佛兒、單文雪、米小七……」他搖了搖頭道:
「家師在去年抓世時又見著大舞、柳無生一干人力阻蒙古人的陰謀,早已告知宇文磐此事不
可做……」
    趙古鳳真有耐性,再問道:「為什麼?」
    「中原武林人才輩出,若非中國朝廷自己大亂,外族必然無法用武力攻打!」韓子冰說
得慷慨激昂,長笑道:「韓某自知活不過今夜,不過還是勸你趙王爺一句!」
    趙古鳳在聽著。
    「好好當個王爺逍遙於天下……」韓子冰淡淡笑道:「就算當上天子不過是龍中鳳凰,
何用?」
    □□
    除夕永遠是除夕。
    千百年來,不論你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到了大年除夕這一晚,必然是笑臉常開,嘴上說
的儘是好話。
    就算是仇人見面了也會表面上打個哈哈。
    綿延了千年,這是中國最有人情味的時候。
    今年的老天也真幫忙,除夕這天的天氣打早兒開始就很好,好到晚上家家戶戶吃年夜飯
的時候還是清清朗朗的沒落一片雲。
    這時戍時已有一群群的孩童聚會,笑鬧中燃放炮火,光亮和價響的炮騰,喜氣油然而
生。
    趙古鳳很滿意手中的葡萄酒。
    紫色的液體在手掌心溫熱了後,鑽入喉嚨特別有味。
    空氣中不時有著連天響起的爆竹聲,更助酒興。
    當面簡北泉和簡一梅也在笑著。
    他們不是在南王府,也不是在慕容世家,而是在神來居大院的庭苑內賞雪。
    以及享受稍會兒成功的快意。
    「蒲紅葉選攻東方世家、謝之進剿歐陽世家……」趙古鳳笑道:「宇文世家你猜是誰的
份?」
    他問簡北泉。
    簡北泉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品著產自金泉寺後頭那道金泉的「天味酒」,笑道:「就連
日勒可汗也不知趙兄手下有多少人才,在下又怎能猜透?」
    他笑了笑,眼眸子一睜道:「不過……應該是個出乎意料的人,是不是?」
    「不錯……」趙古鳳大笑道:「唐蓉兒這個人簡兄以為如何?」
    唐蓉兒?
    簡一梅訝道:「她也投靠了王爺?」
    「她不投靠我行嗎?」趙古鳳冷笑道:「天下已無可容身之處!」
    簡一梅忽的沉默了片刻,方緩緩道:「鄺宅將軍府呢?那個地方我們是不是忽略了?」
    鄺寒四是買命莊的大員外,到底還有多少勢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趙古鳳在笑,搖頭道:「只要鄺百流死了,我們最少有十種法讓鄺字府宅從這世界上消
失,不是嗎?」
    簡一梅笑了,她同意。
    □□
    蒲紅葉突然看到東方寒星和王王石的時候,一張臉著實是難看到了極點。
    對付一個東方寒星他或許可以全身而退。
    但是王王石那雙緊握著的拳頭卻告訴他,不可能!
    「你們怎麼會知道的?」蒲紅葉歎氣道:「這件事已經沒有管道可以漏出去。」
    「不是我們怎麼知道。」東方寒星冷冷道:「而是我們怎麼引誘你們來的……」
    蒲紅葉還有什麼話好說?
    自己身後那八十名精銳的好手已經躺得差不多。
    東方世家流傳百年的暗器技法可比自己想像得可怕多了。
    他只有歎一口氣,輕輕的抽出了劍。
    「據說東方世家到了你這一代,暗器的用法已然可以和蜀中唐門相比?」蒲紅葉的雙眸
閃了閃,道:「是不是真的?」
    東方寒星不否認,淡淡的聲音有如腳下的厚雲道:「這裡只不過是東方本家的前院,你
連內堂的門檻都沒踩到一步……」
    還沒踩踏一步已經是死傷殆盡。
    東方寒星的聲音很冷道:「所以我保證你一生中永遠沒有機會跨進去。」
    蒲紅葉的眼睛亮了。
    他似乎看到了一絲機會,如果王王石不出手。
    「你要跟我賭?」
    「有何不可?」東方寒星看了王王石一眼,笑道:「王兄,你以為如何?」
    「很好!」王王石笑了,咬著牙道:「他拿什麼下注?」
    這時,蒲紅葉的命已經不值錢。
    蒲紅葉的劍在輕輕顫抖著,滿腦子想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用來下注。
    忽然他發覺沒有。
    他不知道趙古鳳的手上有那些人,也不知趙古鳳和蒙古日勒可汗之間聯絡的方式。
    更不知道六府道上綠林的情況。
    這一剎那,他忽然發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要活命。
    活下去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東方寒星和王王石也同樣知道一件事。
    非殺了蒲紅葉不可。
    唯有這個人死了,除夕夜裡才會有更好玩的事。
    一串爆竹,震天價地的響著,緊接著又是一串接一串。剎那,滿滿的塞滿洛陽城。
    當然也塞滿了天下每一個角落。
    此刻正是子時,大年初一第一瞬間。
    滿天滿地的爆竹聲不斷。
    歐陽世家同樣是充滿了硝煙和火光。
    只不過他們用的東西會要人命而已。
    杜三劍和歐陽弦響看著謝之進倒在雪地中,兩個人由歎氣而笑了起來,道:「恭
喜……」
    他們披此抱拳,在血腥告一段落的時刻。
    這一年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歐陽弦響看著身後六十名白袍勁裝的本家好手,點頭笑道:「很好!」
    杜三劍也笑了,而且是大笑道:「我相信他們都很好。」
    兩個女人端了酒出來送到了面前。
    杜三劍和歐陽弦響雙雙一飲而盡。
    「趙古鳳現在大概也在喝酒……」
    「很快樂的喝。」
    「可是我很討厭那個人!」
    「所以我們要讓他喝得很不開心?」
    剎停又起滿天蓋地的爆竹聲響。
    「恭喜發財……」
    唐蓉兒笑得非常的迷人,她可是坐在屋簷上對著下面的房藏和宇文磐說話道:「趙古鳳
的人不會來了……」
    她搖了搖頭,歎氣道:「大年初一就殺人,我自己都覺得怪怪的。」
    房藏淡淡一笑道:「慕容世家那邊是誰攻擊?」
    「沒有,據我所知沒有……」唐蓉兒搖頭笑道:「那位一梅姑娘早已控制得好好何必出
手?」
    要出手,目標也不過是房藏一個人而已。
    宇文磐輕輕冷笑,雙眸一閃道:「你殺了趙古鳳交給你的人,目的是什麼?」
    「交個朋友……」
    朋友常常都是「交易」中的一部份。
    「交了朋友以後呢?」
    「當然是要你們幫個忙……」唐蓉兒笑道:「今晚不要讓杜三劍和王王石回到鄺宅將軍
府!」
    宇文磐的眼睛亮了,看向房藏。
    「我的目標是談笑……」房藏的聲音飄飄渺渺的道:「現在他已經死了。」
    唐蓉兒笑道:「所以你答應了?」
    現在誰都知道唐蓉兒要進入鄺將軍府的目的。
    鄺寒四還有不少潛伏著的力量,她想去。
    房藏笑了,笑得很奇怪道:「其實你知道如果你率領趙古鳳那些蹩腳三來的結果只有
死!」
    唐蓉兒的臉變了。
    房藏的聲音依舊冷淡淡的道:「我雖然不喜歡杜三劍和王王石,更不喜歡鄺寒四……不
過他們還算是個男人!」
    唐蓉兒已經知道房藏的意思。
    姓房的很看不起自己。
    「我一向不太要殺女人。」房藏的聲音更冷道:「可是一個人如果實在不適合於江湖中
的規律就得死!」
    宇文磐好像也沒有反對這句話。
    「我的做法只有一點點的不同!」宇文磐的聲音好冷,最少讓唐蓉兒覺得非常的冰寒
道:「當我想殺一個人的時候,一定立刻動手。」
    唐蓉兒不明白為什麼這兩個男人如此迫切的要殺她?
    她只道自己周圍多出了八名刀客。
    第九個在另外一座屋簷上指揮的是穆刀雁。
    「你雖然殺了趙古鳳手下四十名殺手……」穆刀雁的眼珠子在閃著道:「但是奈川美京
的命比他們值錢得多。」
    唐蓉兒的心往下沉。「你們知道是我殺了她?」她嘶啞叫道:「你們在看是不是?為什
麼不出手?」
    「因為我們會還更多給趙古鳳!」宇文磐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可惜你看不到了!」
    「另外還有一條韓子冰的命!」穆刀雁的聲音很冷,道:「就是你告的密,才會死了我
們這兩位好兄弟……」
    唐蓉兒的喉頭發苦,一生用計想不到也會落到人家的陷阱裡。
    她苦笑著道:「你們怎麼會知道?」
    「當然是有人說了……」房藏在冷笑。
    唐蓉兒一忽兒全明白了道:「是簡一梅?是那個賤人告訴你的是不是?她的目的要你們
替她除去趙古鳳?」
    「不論她的目的是什麼。」宇文磐冷冷道:「我只管你曾經做過了什麼事!」
    □□
    在大年初一就逃命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唐蓉兒卻不得不拚命的出洛陽城去。
    因為那兒實在是沒有她容身之處。
    洛陽四公子容不下她,趙古鳳也會殺了她。
    尤其鄺寒四的殺手群也可能隨時在找機會對自己下手。
    突然間,一股悲哀爬上了心頭。
    天下究竟有那裡可以讓自己容身?
    在洛陽城外三里了,方才喘氣的回頭。
    宇文磐的人並沒有追來。
    為什麼?
    方纔的一戰,那八名刀客絕對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是宇文磐和房藏就不容忽視。
    只要他們兩個聯手,自己一定看不到日出。
    問題是宇文磐和房藏為什麼連出手也沒有?
    俄時,洛陽城衝起了一道煙火。
    好亮,好響,在半空中爆開。
    隱約間,她好像聽到殺伐之聲由洛陽城裡傳來。
    唐蓉兒苦笑著。
    宇文磐和房藏根本不想在今夜殺了自己。
    因為他們今夜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毀掉南王府?
    如果和自己硬碰硬幹上了,可能會折損不少。
    所以他們只要自己離開洛陽城。
    要讓趙古鳳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動手。
    □□
    趙古鳳的臉色很難看。
    消息已經傳過來了,而且是從南王府傳飲的。
    四大世家聯手攻打南王府,很慘烈的戰鬥,結束得也很快。
    「波」地一聲,趙古鳳手上的酒杯應聲而碎。
    他可以想見,蒲紅葉和謝之的命運。
    簡一梅的表情也不好看。
    她原先只不過是漏了韓子冰已暴露身份。
    萬萬沒想到四大世家反攻得這麼快。
    她估計這只是宇文世家和趙古鳳之間的事。
    兩方交戰,南王府的勝算大,但也大傷元氣。
    屆時趙古鳳的勢力一弱,自己便可操縱全局。
    這是她的算盤。
    絕對沒有料到四大世家早有陰謀。
    「他們最少準備了三天!」簡北泉站起了身子,冷哼道:「要發動這麼大的戰事和調派
這麼多的好手相互協,最少在三日以前就準備好了!」
    因為四大公子已在一天前出洛陽的。
    在他們出洛陽以前最少要有兩天的時間佈署、調派、分配,以及整合整個計劃。
    兩天間已是太匆促。
    趙古鳳看簡北泉和簡一梅往屋內走去,怒哼道:「你們父女倆打算做什麼?」
    「走人……」
    「走人?」
    「嘿嘿……不走難道要死在洛陽城裡?」簡北泉冷笑道:「趙兄,留著青山在,不怕沒
柴燒……」
    趙古鳳臉色難看已極,座下的椅子竟陷下三寸。
    「趙某還會再回來的!」他忽的起身,神來居大院外已傳來兵伐交刃之聲,恨恨一挫牙
道:「讓他們得意一時!」
    他猛然跨步,隨著簡家父女進入一處秘道中。
    「布楚天必然將秘道告訴了他們!」簡北泉看著秘道裡的足印猶新,冷冷咬牙道:「所
以我們的談話全聽在他們耳裡。」
    趙古鳳雙眉一挑道:「你既然知道有秘道,為何不會早加以防範?」
    「因為我今晚才告訴這老頭子的……」說話的人有濃濃的煙味,正是在塞天酒樓高談闊
論的魏老爹。
    魏老爹同時也是南王府府裡一名花匠,被趙古鳳差遣來神來居大院打理事務。
    「魏老頭?」趙古鳳怒哼道:「是你串通了那四個小子?」
    「錯了,王爺……」魏老爹嘻嘻笑,慢條斯理的道:「你老記不記得誰引我進王府主當
雜工的?」
    韓子冰!
    「原來你是宇文磐的棋子?」趙古鳳的臉色有夠難看道:「那四個小子的人呢?」
    「在這通道外等你們羅……」魏老爹笑著,忽的往後竄去,邊叫笑道:「老夫是來送葬
的!」
    轟然大響隨魏老頭的笑聲炸開,這條秘道竟被人用火藥坍崩落下。
    趙古鳳心中一寒,洛陽四大公子顯然用的是連環計。
    簡北泉怒罵道:「姓魏的,你故意告訴老夫這條秘道,原來早就設計好了?」
    落石飛砂不斷的淹沒下來,隱約只聽得宇文磐冷冷笑道:「死有埋,已經算是夠仁慈
了!」
    好一陣子,眼前的落石才算是塵埃落定。
    杜三劍輕輕一歎道:「這是何必?到頭來不過是幾尺長的埋之處而已……」
    他們不願多看,已自秘道踏出了外頭。
    頂空是好深好藍的夜!
    整天地裡,爆竹炸響依舊不斷。
    今年應是比較平安的一年吧!
    每個人都默默無語的踏在地上往大門口出去。
    但是有人深皺著眉頭走進。
    穆刀雁。
    「有事?」宇文磐覺得奇怪。
    穆刀雁這時來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是……」穆刀雁的舌頭在發苦道:「方纔京師傳來的消息,賀統時那老小子早在一個
時以前便摸黑出京,趕往邊塞接掌鄺百流的兵權!」
    「不是原訂在正月初六?」王王石的心往下沉,叫道:「這麼說我們還是沒有阻止六府
道綠林大亂?」
    因為命令必然在昨天就已經發出了。
    「還有更壞的消息……」穆刀雁苦著一張臉道:「那個賀統時明裡是劉瑾的人,暗裡卻
是楚天會西道的地令主。」
    布楚天,這些日子太忽略了他!
    東方寒星忍不住要問道:「日勒可汗到底是跟趙古鳳一夥,還是跟布楚天一夥?」
    這問題沒有人回答得出來。
    杜三劍卻有他的看法,道:「布楚天僱用鄺寒四殺日勒……」
    這是個驚人的消息,只有他和王王石知道。
    「唯一的可能是布楚天和日勒麾下最有可能的繼承人聯結一氣!」杜三劍淡淡道:「所
以殺了日勒蒙古便成了他的合盟……」
    沒有人反對這個看法。
    歐陽弦響歎一口氣道:「鄺寒四的人在那?」
    「應該已經到了橫山城……」王王石歎氣道:「四天前我從華山回來時,布楚天曾說他
到了橫山外兩百里的延川鎮過夜。」
    鄺寒四到底能不能殺了日勒?
    「我們還必須殺一個人!」宇文磐皺眉道:「為了阻止蒙古人大舉興兵進入中原,我們
必須先阻止賀統時。」
    因為姓賀的隨時可能倒向劉瑾那一邊。
    如果他掌了兵權,布楚天只怕也對也無可奈何。
    問題是在現在這緊急的情況下,派誰去?
    「我們都有雄霸中原武林的雄心。」歐陽弦響說得很直接,但是他有另一種心思,不過
我們誰也不願意由蒙古人來統治……「這句話沒有人反對。」要聯絡鄺寒四很困難……「歐
陽弦響道:「而且在橫山城裡由他對賀統時下手也諸多不便……」
    他考慮到楚天會必然有大批人馬在那兒活動。
    而且鄺寒四的出手只要稍有不慎,立即是滿門抄斬。
    誰都會想到是鄺百流不想交出兵權的緣故。
    更會聯想到鄺百流有著二心。
    歐陽弦響的結論是:「我們必須一名真正的殺手在半途中就殺了賀統時。」
    除了買命莊大員外鄺寒四外,誰能堪?
    唐蓉兒?
    □□
    「杜三劍和王王石答應了我的要求?」唐蓉兒笑得宛如是一朵冰雪蓮似的道:「願意讓
我進入鄺將軍府?」
    「不錯……」歐陽弦響摟著她,大笑道:「雖然只有兩個時辰,應該夠了吧?」
    「當然……」唐蓉兒笑了起來道:「只要他們打開秘道,半個時辰我一定能找到要找的
東西……」
    「很好……」歐陽弦響大笑的親了一下美人的臉頰,得意道:「打死他們也不相信咱們
是一夥的……」
    唐蓉兒嬌嗔的了一下歐陽弦響,笑道:「還不是你家這些寶貝吸引了我!」
    「哈……要得美人心,當然得有點東西……」歐陽弦響輕撫著唐蓉兒,大笑道:「蓉兒
蓉兒……天下那個男人不為你沉醉?」
    唐蓉兒嘻嘻一笑,故作嬌嗔的推了推他,哼道:「就是你例外……」
    「為什麼?」
    「還問?歐陽世家家傳的三大寶物,你從來不讓人家看看……」
    「哈……急什麼?先到鄺寒四的宅子裡把要拿的東西拿走吧!」
    □□
    雪,忽的在大年初一天明的時候開始下了。
    好冷清,神來居大院沒半個人影。
    人們平常不會來這裡,也不會知道這裡昨夜發生了什麼事。
    除了在秘道石堆下的三個人。
    趙古鳳覺得運氣稍微好一點,崩坍的石塊竟然疊成了一個可以容身的空間。
    簡北泉在冷笑道:「只要我們合力,一柱香內一定可以打通一條路來。」
    趙古鳳冷嘿一笑道:「他們會後悔的……」
    說著,和簡北泉、簡一梅互視一眼,便紛紛拍掌在四下的巖堆。
    「砰砰砰」的迴響裡,他們容易的測出那個位置最容易打通一條出路。
    趙古鳳自懷裡取出了幾副軟皮套,自己套了一雙。
    同時交給簡家父女,哼道:「這是用黃東山精木根和南海巨鯊皮做成的皮套,一百多年
前由丁神爪傳下來專門挖地道之物。」
    一百五十年前的丁神爪名滿武林,特別是他挖地道的本領自今尚未有人能及。
    簡一梅套上了手,只覺得適合極了,她稍一沉思便立即明白,這套子可以隨手掌任意大
小縮收。
    想當年發明此物的丁神爪果真高人一等,單看此處便可知他何以能領風騷百年,至今無
人可及。
    趙古鳳已是一大掌拍出,一扣、一抓,同時左掌往旁用力一推,剎時紛飛的落塵中,簡
北泉也出手。
    簡一梅一歎,兩臂一股真力注出,同樣一個目標推去,他們的動作都很協調。
    這是一場體力和細心的戰爭。
    隨時有可能在他們挖出通路以前,上頭的石塊又崩了下來,連這個空間都塞滿。
    但是他人卻不能不賭。
    人類何嘗不都是這樣子?
    只要在百死中有一線生機,必做。
    因為誰都想活下去。
    □□
    武宗正德四年。
    這一年的初二可不像什麼往年那般喜氣了。
    剛開始,各處官府只聽說有不少流賊下山打劫,後來事情好像越演變越大。
    那些流賊竟然是四下合股,勢力也越來越大。
    各地官府剛開始還只派官差前往處理,誰知不久後連調派的軍隊也被人家吃了。
    事態已然嚴重到不是尋常的盜賊事件,而是變成了逆亂的造反,原本苟安的想法可不行
了。
    這事到了十天以後,也就是正月十二時,各州府道的官府向隔鄰的府道借助軍隊,這才
發覺事態大已越乎各地大家想像之外。
    竟然在四川、江西、兩湖、兩廣這半壁山洞全有五萬以上的叛軍流竄。
    於是各州府紛紛急函入京請援。
    正月二十日,禮部主司劉瑾赫然「奉天承運」,代轉皇詔要各州各府自想法子解決。
    詔文曰:「各處小賊不足觀,朕令各郡太守起部隊發民力,十日之內必將亂賊斬首示
眾……」
    十日?
    十日一忽兒過了,已是二月初一,各處亂黨更亂。
    而且彼此間互通信息,轉眼已陷下兩廣、湖南、江西四境,至於四川蜀中和湖北一境則
據說有武林人物力阻,尚未完全陷落。
    二月七日,告急信函再度紛紛入宮。
    是日,武宗命鎮守南疆的「鎮南大將軍」平天江往援,以靖兩廣之亂。
    二月十日平天江回函上奏,表示南疆目下動湯不安,不宜自沿海撤走兵力。
    分明是不願出兵。
    武宗臉色大變,下令處死平天江。
    誰知三日後平天江率兵叛亂,而任主帥統籌的竟然是「南王爺」趙古鳳。
    趙古鳳沒死?
    □□
    綏德鎮距離橫山城不過百里之遙,以一日半的馬力便可以趕到。
    賀統時這個隨身帶了五千兵馬前往邊塞接掌兵權。
    他當然得知中原目前亂哄哄的情況。
    隨在軍營中的還有那位蒙古的特使都米巴以及頗為倚重的周樓俠。
    大隊兵馬駐紮於綏德鎮內外,到了申時將盡時一切都已佈置妥當。
    賀統時遣人去請都米巴到主帥營裡備宴挑燈。
    「都米巴,你看目前的情勢如何?」賀統時大大飲了一口氣,笑問道:「劉公公可交代
本將隨時和你談論商量著。」
    都米巴當下明白,朝左右看看。
    這時軍營帳內只有周樓俠和另外三名衛士。
    「放心!」賀統時低聲道:「這些都是本將的心腹……」
    都米巴點了點頭,大口飲酒征,拭了拭唇道:「我看這情勢差不多了,趙古鳳和簡北泉
都已動手聯成一氣,到時將軍只要一開關,我蒙古大舉進入便是水到渠成!」
    賀統時嘿嘿笑了,一拍掌。
    外頭迅速進來了兩名面貌兇惡的老頭子。
    都米巴並不認識東郭公彥和姜聲咽。
    當然更不知道他們原是楚天會西道天令主的手下。
    他只訝異這兒的氣氛好像不太對。
    東郭公彥和姜聲咽的手中各拿著一包黑布包,裡頭一滴一滴的滲出了血水。
    都米巴臉色一變,哼道:「將軍此意是……」
    東郭公彥冷笑的一抖布包,「咕嚕嚕」的裡面滾出一顆人頭來,正是都米巴隨身護衛的
人頭。
    姜聲咽那布包也滾落出另一顆人頭來。
    都米巴臉色慘白,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還不明白嗎?」賀統時冷笑道:「下一個就是你!」
    都米巴猛的站起來,斥道:「難道劉瑾的話你不明白?」
    「我怎麼會不明白?」賀統時冷笑道:「我只可惜沒機會摘下他那顆腦袋罷了!」
    都米巴真的是難看,道:「你……到底是誰?」
    賀統時大笑道:「你問錯話了!應該我是那個組織的人才對!」
    「楚天會?你是布楚天的人?」
    「沒錯!」賀統時冷笑道:「現在你死得瞑目了?」
    □□
    賀統時的五千兵馬總共分成五個營隊。
    綠旗營就是其中之一。
    這回隨著賀統時到邊境的,綠旗營中有兩個新來的軍官,據說是頗有權力的人安排進來
的。
    兩個人都留著鬍子,而且臉兒一張好黑。
    總是叫人怎麼看也記不太清楚面貌是怎樣,反正眉毛、眼睛、頭髮都是黑的,反倒成了
一片暗不易分清楚來。
    他們的名字也好玩。
    一個說他自己叫黑阿大,另外一個叫黑阿小。
    阿大、阿小就這樣叫開了。
    看起來四十出頭的人,阿小的聲音卻是細細的奇怪。
    現在黑阿大和黑阿小就蹲在營帳的一角,看著東郭公彥和姜聲咽出來,只不過進去兩個
小包包,出來時姓姜的臂下多挾了個大包包。
    「那個都米巴完了……」阿大搖頭道:「這回蒙古人更有理由出兵……」
    阿小笑著,露出皓潔的貝齒,輕哼道「好啦……我們跟了這麼久,你到底打算如何?」
    「就等今天啦!」阿大笑道:「等姓賀的把那蠻子解決掉,等他在這兒楚天會的接應露
面動手。」
    「動手?你要幹什麼?」
    「釜底抽薪羅!」阿大笑道:「反正讓這老小子沒有辦法去接鄺大將軍的位子便是
了……」
    這時他們兩人已踱出了帳營駐地,晃到綏德鎮上。
    隨目都是營中兵士四處行來晃去。
    阿小皺了皺眉道:「方纔是有西道天令的餘黨出現,可是西道地令本身……」
    「嘿……姓賀的在軍營裡和他們相見不太好,而且又有劉老的爪牙在……」阿大一哼
道:「那個賀老頭必然會到鎮上來,約了一處會面……」
    「你真聰明!」阿小笑了起來,雙眸似星辰。
    「喂!拜託別這樣笑,會讓人家看出來的……」
    兩人談談笑笑的挑了一家酒樓進入,只見十來張底樓的桌子已近坐滿。
    黑阿大和幾個熟人打招呼便想上樓了。
    誰知店小二急著過來道:「兵爺,請坐下面吧!」
    「耶!上頭不做生意?」
    「不是……是你們的大將軍訂下了樓上全,請幾位江湖英雄聚著,不喜歡人家打
擾……」
    黑阿大和黑阿小互看了一眼,雙雙笑道:「既然是主帥訂下了的,我們怎麼敢爭?」
    兩人很識趣的尋了一桌坐下,點幾樣酒菜。
    果然沒多久便陸陸續續進來了不少江湖人往樓上而去,又須臾,只見一名清雅絕艷的姑
娘走了進來。
    剎時,滿樓的官兵為之兩目一亮。
    好美的人兒!
    黑阿大和黑阿小卻是吃了一驚,雙雙道:「她怎的來了?」
    這女人不是別人是唐蓉兒。
    讓黑阿大和黑阿小苦臉的是這位大美人那兒不好坐,偏偏跟自己兩個同桌。
    這下可羨慕嫉妒死那些像餓狗似的兄弟們啦!
    唐蓉兒看都沒看黑阿大一眼,只是向小二點了幾樣酒菜,便支頭看向門外。
    瞧她這樣兒,一副等著情郎似的。
    一樓子的大官小兵那個不是恨不得她等的情郎?
    店小二送上酒菜來,唐大美人動也沒動,就是瞧著門口。人人更好奇啦!有誰能讓這麼
一個美女癡癡等?
    這時號口處幾聲笑,可進來了數條人影。
    黑阿大明顯的看到唐蓉兒雙眼一亮,直盯著五人之中的賀統時。
    難道這位大殺手的目標是他?
    賀統時的身旁跟著周樓俠,另外三個則是武林人一身打扮,想來都是西道地令中人。
    唐蓉兒緩緩起身,立即吸引數十雙眼光看著。
    只瞧她娉婷的走向賀統時面前,一禮道:「小女子拜見賀大將軍!」
    賀統時似乎一楞,在眾目睽睽下,沉聲道:「姑娘是……」
    「暮靄沉沉,寒蟬淒切……」
    「暮靄沉沉」楚天闊是楚天會的見面辭。
    後面那句「寒蟬切」正是這首雨霖鈴的首句,代表在會中的階層都高。
    唐大美人一伸左掌玉扎,纖細脂玉的柔指上有著一枚小小的玉戒,戒雕的是一隻蟬。
    賀統時臉色一變,哈哈大笑道:「原來是世侄女,請到上面和老朋友見見面吧!」
    唐蓉兒一笑,嬌聲道:「是……賀世伯,請!」
    說著,退後了兩步,讓出路來。
    賀統時大笑,往前一跨就要上樓去,在這同時,唐蓉兒也往前一跨。
    右掌翻飛,一把匕首插入賀統時的胸口。
    這變化來得太快,周樓俠還來不及反應,身旁這桌的人剎那間動了。
    周樓俠只覺全身一陣劇痛湧上,他怒■想托頭,卻看見楚天會西道地會的另外三人連叫
的機會也沒有。
    他奮力想大吼警告上面的同伴,但唐蓉兒很快的出手,一拍一切硬生生破碎了他的喉
嚨。
    「咯咯」的一串響,聲音化成了血濃自口裡滲了出來。
    這整個出手在彈指間而已,弄得全樓的人愕然訝異,一時間反而不知所措。
    唐蓉兒這廂一擊出手,立即率領四名喬裝官兵的殺手迅速往門外退出。
    前後的動一氣呵成,又快又狠,的確是一流殺手。
    「這個女人真可怕!」黑阿大歎了一口氣,在群情嘩然中低聲道:「我們跟下去吧!」
    所有的人全集聚看著賀大將軍的傷勢,所以沒有人注意他倆,翻出了窗,尋個方向邁步
便走。
    街上四處游晃的官兵猶不知酒樓內發生了大事,三五成群在那兒笑鬧著。
    黑阿大雙目閃了兩閃,急急一拉黑阿小便往南面而走,拐過了兩條巷子,一路目不轉睛
的追下。
    「你知道他們往那兒走?」黑阿小問。
    黑阿大點了點頭,道:「鄺寒四曾經說了幾個法子。」
    黑阿小嘿道:「喂!你追上了她又如何?」
    「如何?這女人是大患……」黑阿大苦笑道:「方纔那一刀看清楚了沒有?」
    「沒有……」
    「我也沒有……」阿大歎氣道:「以我們兩個人的成就還看不出她最後是擊向那個落
點,你說這個女人可不可怕?」
    的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賀統時的武功絕對不差,何況身旁又有四名好手在。
    唐蓉兒幾乎是在楚天會西道的精銳面前出手一式殺了目標。
    對方卻連閃躲的機會也沒有。
    「最可怕的是她的判斷!」黑阿大覺得自己怎麼追入了軍營,皺眉繼續道:「能在一瞬
間由賀老大的抬足判斷出最弱的空門,予以必殺一擊。」
    這是殺手最高的成就。
    黑阿小這時訝道:「怎麼追回了軍營?」
    是呀!那女人來這裡做什麼?
    黑阿大臉色一變,道:「她想進入賀統時的帳營內!」
    □□
    唐蓉兒的確是進入了賀統時的主帥帳。
    只不過原先在外頭守著的四名衛兵換了人而已。
    原先的四個人已經變成了四具體躺在帳內入口,冰冷冷的慘白,唯有血絲鮮紅入目。
    唐蓉兒的動作很快,以殺手的經驗不用多久就找到一本她所要的資料,當然,要拿資料
以前有許多機關毒器。
    她笑了,笑得很得意,這些玩意兒對她而言一點困難也沒有。憑著這本資料,無論和布
楚天或是趙古鳳都是有力的籌碼,甚至洛陽四大公子也會買帳。
    那是一本薄薄的簿子,裡面記載了楚天會分佈在天下各處的勢力以及蒙古人那邊的關
系。
    早在年前和布楚天合作時,她就知道有三本這樣的本子存在。
    布楚天自己一本,賀統時在京城裡擁有第二本。
    她只知道第三本在神秘的東道天會主手上。
    雖然以布楚天手上那本最詳實,但是此刻自己掌握中的這本已夠讓布楚天的臉色難看加
十八級。
    唐蓉兒笑著將秘冊放入懷裡,迅速起身就往帳門走去,還有三尺之距,她皺眉停身。
    殺氣!
    自帳外貼傳來的殺氣。
    挑眉,冷笑中可不想在這節骨眼兒上有麻煩。
    猛一吸氣竄身,往左方一撩刀,破了個洞口。
    絲毫無礙的,她竄了出來。
    但有個四旬上下留胡黑臉的傢伙朝自己在笑。
    後頭人影一晃,也同樣是個黑臉漢子,只是在行走間的姿勢稍微有點奇怪。
    唐蓉兒冷冷一哼,她認得是方才同桌的那兩人。
    只是沒想到這一對傢伙是深藏不露的好手。
    「我想你大概是拿了一種滿重要的東西……」黑阿大笑道:「是不是可以借我瞧瞧?」
    唐蓉兒嫵媚一笑,看到四下不時有官兵行走著,輕媚道:「兩位官爺,這兒談話不好
吧?」
    黑阿大的眼睛好像都直了,嘻呵呵的笑道:「那……就由姑娘挑個地方吧!」
    □□
    唐蓉兒挑的地方還真不錯。
    足足離開軍營陣地有三里之遠,到了無定河西首支統處才停下那雙足兒,嫵媚一笑道:
「兩位覺得這兒如何?」
    好地方,上頭的月兒映下來,明晃晃的滿月灑冰如鏡的河面,白花花的一片林子半環,
若是情侶來這兒就更妙了。
    唐蓉兒妙眸一轉,財己手下四名殺手沒有跟來,想是早就被人擺平。
    那四人是鄺寒四暗中的勢力,身手了得。
    而這兩名黑漢只用一個就拒倒,可見更難應付。
    她有了一番思量,笑得更嬌更美道:「兩位怎麼不說話?」
    「因為姑娘太美了。」黑阿大笑得差點流下口水,道:「此情此景,有美人在前豈是用
話兒的時候!」
    不是用話是用什麼?
    唐大美人嬌紅了雙頰,小頓足一嗔道:「你們……好壞!」
    她妙眸一轉,淺笑道:「不知兩位官爺怎麼稱呼?」
    「我叫黑阿大,他叫黑阿小……」黑阿大笑著往前兩步,邊搓著手十足的色相道:「姑
娘……怎稱呼?」
    「小女子姓唐……」大美人還會有點不好意思,垂下了雙眸道:「叫蓉兒……」
    「唉呀!好名字!」黑阿大已經在三步遠近了,撫掌笑道:「唐蓉兒……名雅人更雅!
像這麼的美人真是一生難得逢幾回……」
    那個黑阿小可冷冷尖聲說話道:「阿大……你可是色不改……」
    那話裡醋勁兒怎的這般濃?
    唐蓉兒輕一皺眉,凝視著眼前兩人,嬌笑道:「小女子看兩位也不是軍營中人,不知是
來自何處?」
    她知道自己方才在酒樓出手時人家沒動,所以不該屬於楚天會中人。
    會不會是劉瑾、趙古鳳這邊的人?
    黑阿大笑了笑,搖頭道:「我們一不入幫二不入會,是自個兒走天下的……」
    唐蓉兒輕輕一笑,垂眉中看見黑阿大又向前一步。
    空門!
    她倏然出手,好快!
    擊的是黑阿大頸下心上的俞府穴。
    黑阿大不由得為之輕「咦」一聲,只見眼前這個女人掌中匕首來得好奇特,幾乎看不真
切目標何止。
    那一柄刀刃有如浮葉在江,飄晃晃的游移著。
    雖是如此,卻冒出好一片的氣機。
    「姑娘忒狠!」黑阿大雙掌翻飛,自有奇妙難言的兩股氣機一托一掃,硬生生隔開對方
的刀鋒於毫米。
    躲是躲過了,卻無法反手相擊。
    唐蓉兒的出手顯然比這位黑阿大想得還要快。
    瞬時,只見唐蓉兒的右臂像是無骨似的彎挑倒撩。
    「一手崑崙派的『暖雨初晴』能變成武當的『天接雲濤』,姑娘巧思驚人……」黑阿大
閃了又閃,喘一口氣道:「不愧曾經是買命莊的大員外!」
    唐蓉兒一驚,雙目一凝,哼道:「你到底是誰?」
    黑阿大笑了笑,欺身上前,猛捲出雙拳笑道:「現在換我還你兩招試試……」
    說著,右拳一擊一沉中,已逼退了唐大美人。
    緊隨左掌一張一啄,神妙難測的五指成鶴嘴狀夾住唐蓉兒那匕刃銳尖,一抽。
    唐蓉兒只覺得一股氣機震來,竟是匕首飛脫入人家掌中玩著。
    她嬌叱,雙袖一捲一拍,恍天外飛雲。
    三轉連生,逼得黑阿大不得退。
    退而定,兩人互視半晌。
    唐大美人嫵媚一笑,挽了挽髮露出那一藕玉臂來,嬌笑道:「英雄好功夫,妾甚欽
佩……」
    黑阿大又笑開了臉道:「就是嘛!大美人方纔如果不動手,咱們以……呃……早可
以……」
    唐蓉兒媚眼一飄,心中卻是打思量著。
    這人不知出於何處?一身武學造詣驚人。
    若是能利用,或是暗裡習得他的武功心法對自己將有莫大助益。
    唐蓉兒一生好武,尤其天資異稟可由對方脈搏跳動中多加領會。
    如今在綏德鎮外遇上了這麼個高手,豈能放過?
    她臉上可笑得更艷更雅,小嗔唇著道:「如果黑哥哥看得起蓉兒,咱們到那片林子去散
散心可好?」
    「那會不好?」黑阿大的口水都溢到了唇邊,笑叫著道:「這良辰美景,不知道可以
『看到』什麼?」
    「看到」什麼?
    「討厭!」唐大美人又是雙頰飛紅,晃著身子扭角,話裡無限含意道:「這麼壞,待會
兒我怕你把我吃了!」
    黑阿大大笑的靠近過來,鼻息都已相聞。
    「大美人怕我吃了?」
    「誰怕了?」唐蓉兒看了一眼後頭的阿小,輕聲道:「你那位兄弟怎麼辦?」
    「別管他……」黑阿大好像急了起來,摟著美人的腰,催促道:「讓他守在外頭,咱們
好……」
    唐大美人又紅了臉,螓首輕點,好小好小的聲音道:「待會兒黑哥哥可要溫柔些……」
    她說著的時候,一雙柔荑搭上了這黑阿大的肩頭。
    剎那,她有些訝異的皺眉。
    這人的氣機運轉好像在那兒碰過?
    腦袋瓜子才這麼想,卻已經來不及了。
    她只覺得全身自腰際一麻,彈指間大赫、四滿、中柱、盲俞、商典、石關、陰部、通
谷、幽門一路的穴道讓人家點了個實在。
    唐蓉兒變了臉色,開罵道:「你到底是誰?」
    「他?」黑阿小歎了一口氣走過來。
    怪異聲音怎麼變成女人?
    「他是一個……」黑阿小猛的摔了黑阿大一個耳光,連鬍子都打飛了哩!
    黑阿小繼續道:「大……色……狼……」
    唐蓉兒在歎氣了。
    眼前那個飛掉鬍子的黑阿大不是死了的談笑是誰?
    「真是禍害遺千!」唐蓉兒搖頭道:「談大公子怎麼可能這樣子就叫人斬首在午門!」
    「當然不會了!」談笑撫著臉,瞧那尹小月還回原來面目,苦笑道:「你幹啥打我?」
    「問你自己啦……」
    「我?可是為了公事……」
    「是嗎?」尹小月哼了哼,伸手到唐蓉兒懷裡搜出那本簿子,翻了翻。
    「你看不懂!」唐蓉兒淡淡道:「這些暗記只有幾個人知道而已……」
    的確,尹小月翻了老半天只見是一堆的符號和字,聯結起來並沒有什麼意義。
    唐蓉兒笑道:「如果你們想知道布楚天的秘密,最好是放了我,大家和和氣氣的喝一
杯,或許我可以說一點給你們知道。」
    「謝了……」尹小月的聲音很冷,冷得令唐蓉兒打了個寒顫道:「我只想把你的衣服扒
光了凍在汀裡,看看到明天會變成什麼樣子!」
    女人吃起醋來,真的什麼事都會做。
    唐蓉兒也是女人,所以她相信。
    而且很明顯的尹小月已經動手脫了自己第一件外袍另加一件內罩,剎時,好冰冷的風鑽
入了背脊,打了個冷顫。
    一個武功修為好的人,往往憑著內力可以四季只穿一件薄薄的衣服。
    但是一個穴道被點的人,不論你內力有多深厚,一點用處也沒有。
    眼看尹小月又要動手脫自己第三件衣服了,這件一脫就只剩肚兜啦!
    唐大美人叫了起來道:「等一下!我這回來刺殺賀統時,可是受了杜三劍、王王石和四
大公子之托……」
    尹小月的手停了下來。
    「真的?」
    「千真萬確!」唐蓉兒喘了一口氣,冷顫顫抖著道:「衣服內袋裡還有他們六人聯籌的
委託書和銀票。」
    尹小月皺了皺眉,看向談笑。
    談大公子嘿嘿笑道:「拿吧!她做不了怪!如果有毒或什麼暗器的,她一定會填
命……」
    尹小月一哼,便探手入衣服內,一翻一抽。
    果然有一幫信函。
    她攤開看了一眼,交給談笑道:「是不是你那兩個朋友的字?」
    杜知王王石的簽名,談笑閉著眼睛用鼻子也聞得出來。
    「沒錯!是那兩個小子的。」談笑折回了信函,瞅了唐蓉兒一眼,道:「那兩個小子去
那兒啦?」
    「上京去了。」
    「上京?幹啥?」
    「聽說你被寧心公主斬首……」唐蓉兒一哼道:「所以大概是要找趙抱天他們出
氣……」
    談笑嚇了一大跳,朝尹小月道:「我們趕到橫山城請鄺大將軍用官道飛鴿傳書來得及
吧?」
    尹小月一歎道:「只有試試了!」
    看來他們兩個就要走了。
    「喂!解開我的穴道呀!」唐大美人呼叫,好生氣。
    「放心!再過半個時辰會自個兒解開的……」談笑大笑起來道:「為什麼每次我看見你
的時候,衣服都穿得這麼少?」
    這話兒實在,唐蓉兒竟真的羞紅了臉。
    老實說,她雖然以艷雅天下的媚力去偷學各門各派的武功心法,但是從來沒有讓男人看
過身子,包括鄺寒四。
    那一回,談笑拉著她在華山夜奔是例外。
    有時在夜半,她回想起來時心中猶有一股羞赧。
    她想到自己那時根本用不著脫下肚兜,只需用黑紗碎片就可以達到目的。
    是什麼心理?
    難道是那時的談笑厚實的胸膛傳來的氣息?還是他奔走時心跳的聲音迷惘了自己?
    這時想到談笑和一個女人,一個很美的女人一道兒離去,心中竟無端端的酸了起來。
    風,卷吹著。
    她忽然不覺得冷了。
    全身一股熱氣在奔。
    想不到想著一個心為之動的男人,竟然打轉了半個時辰就過去了。
    月,已偏向了西,差不多是丑時了。
    唐蓉兒投目在成雙離去的足印,忍不住有了醋意。
    看那往橫山城去的這對足印,好契合。
    一咬牙,她非追上他們兩人不可。
    她奔了起來,全身的氣機在流轉。
    她不曉得找到他們以後會如何?反正就是要看到談笑那個臭小子才甘心。
    是的,我是一個女人。
    女人也有女人的執著。
    你知不知道當一個女人不顧一切愛你的時候,天地沒有一種力量可以阻擋。
    □□
    自宋以來,蒙古車臣汗部對綏境的烏蘭察布盟有相當大的影響力。
    兩境交界何止千里,再加上大元帝國時的統治,烏蘭察布盟自是較為向心於蒙古。
    綏境南部的伊克昭盟則和中國較為親近。
    更何況伊克昭盟大王子稷拔勒和中原大俠蘇佛兒是八拜之交,關係更不尋常了。
    兩盟的分界,東起騰梁山、陰山、黃河一線南北相隔。
    白霍鄂博是一個大城要塞的名字。
    烏蘭察布盟最強大的茂明安旗就設於此,西有開令河,東有哈爾紅河,北是腮大不速河
泊群,南則彥花山。
    中央白雲鄂博城本身亦有茂明安旗河圍拱。
    地勢上,白雲鄂博是龍盤虎踞之處。
    此城方圓五百里內不但土地肥沃,青草遍野不及目,而且河中多產金沙。
    自來漢人到這兒淘金的為數不少,甚至落地生根者亦大有人在。
    當然打從中原記歷的正月以來,有大批的蒙古韃子軍移駐到開令河下,彥花山北之事,
在當地人而言絲毫沒有什麼驚愕。
    這向來是很正常的。
    雖然這回車臣汗部來的人似乎多了一點。
    有人估計達二十五萬以上,但是這也沒什麼不對勁,終年最少有十萬以上的韃靼軍駐防
於彥花山,白山間。
    白雲鄂博大城還是如一般的運作。
    漢人依舊在四處淘金,駿馬和騾子穿梭於街道,揚起的風塵還吹打著行人和酒館的布
招。
    一切都很平常,是的,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安。
    除了一個人例外。
    鄺寒四最少帶了五十萬兩銀子到白雲鄂博大城。
    一個出手,便用十萬兩銀子買下城裡最大的酒樓「風天笑地樓」。
    那時是正月二十三。
    他又用了十萬兩銀子把「風天笑地樓」大大改裝了一番,前後也不過是五天的時間就完
成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時人人稱呼為鄺財主的鄺寒四笑著對白雲鄂博城裡一些名紳說道:「十萬兩銀子的代
價,就是為了黃道吉日開張,這可是我們中原人的習俗。」
    開張的日子是二月初一。
    果然是好日子,風天笑地樓九十九張桌子都擠滿了人,從早到晚川流不息的人潮,進來
吃過的人都豎起大拇指,一句:「好!」
    前後十三天,風天笑地樓已經在塞外打出一片天地。
    樓裡菜式不但多,而且便宜得令人不可思議。
    「那簡直是賠本的生意嘛!」
    雖然每個人的心裡都是這麼想,不過當然是樂意來吃著了。
    二月十五日,晨!
    寅時方盡,鄺寒四已經起床。
    這一天,遠在千里外的橫山城應該是賀統時接掌兵權的日子。
    他雖然不知道賀統時已經死在唐蓉兒的手下,但是知在三天以前,車臣汗部的日勒可汗
已經到了二十五萬蒙古所駐守的開令河。
    鄺寒四笑了,兩天以前,日勒果然聽聞這座風天笑地樓便是訂下二月十五日九十九桌
全,整座風天笑地樓用來犒賞各統營千夫長以上的軍官。
    卯時過半,鄺寒四已經站在廚房裡親自監督三十名的師傅做出一等一的菜色來。
    日勒的特使也同在這個時候帶領了近百名的勇士將風天笑地樓,前前後後都守得固若金
湯。
    鄺寒四認得這人是兩天前來訂席的都拉奔。
    據說他是日勒的侄子,三十五六的年歲,卻有一雙鷹目顯露出精明強悍。
    都拉奔的身旁永遠有兩個人跟著。
    一個是高頭大馬向來只穿短襖露胸的魯庫庫,那滿胸滿膀子的肌肉恍若是鋼鐵打造般,
猶是油然發光。
    另外一個則是乾乾瘦瘦的老道士。
    一張臉像是風乾的橘子皮,死板板的沒半點表情。
    背上斜插著一柄古劍好長,差不多跟他的個頭一般了。
    鄺寒四可不敢小覷這個道士。
    巴山遺老中,傳說在十八、九年前就有一個叫韓元占的老道士和眾師弟不合,遠赴塞外
去了。
    「怒劍」韓元占可是沈九醉的師兄。
    都拉奔巡視了一回酒樓內外,緩緩的晃到了鄺寒四身旁,固立於廚房門口。
    怪,這時魯庫庫和韓元占竟然沒有跟著。
    「鄺財主……一切準備得怎樣?」
    「放心!」鄺寒四笑道:「干時以前,所有的菜一定可以料理好上桌,不會讓可汗等一
稍片刻。」
    都拉奔淡淡一笑,雙眸發光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
    鄺寒四依舊看著廚房裡的運作,頭偏也沒偏的淡笑問道:「在下不知道王子所言
是……」
    「布楚天……」都拉奔突然冒出這三個字,仿如雷劈。
    鄺寒四的表情卻是變也沒變,朝裡頭一個師父叫道:「阿三,鍋裡的燉肉可以拿起來
了……」
    都拉奔的一雙鷹眼一直看著鄺寒四,只見對方神色自若的又喊道:「烏布爾、吉裡穆快
把牛腱上火烤著,對!再刷一些辣油上去……」
    「布格爾……菜葉要切大塊些,把羊肝切得正好可以包起來下水。」鄺寒四還是輕鬆自
若,一個人在指揮三十個廚師運作,一切都在掌握中。
    都拉奔笑了,笑得很愉快、很滿意。
    「好!鄺大老闆,我相信今天的酒宴一定很完滿!」都拉奔大笑了起來,用力一拍鄺寒
四的肩頭,道:「像你這樣的人才,本王欣賞……」
    鄺寒四輕輕笑道:「這是在下的光榮……」
    □□
    這天,日勒可汗宴請五百名軍官之事早已轟傳於白雲鄂博城。
    午時最少有兩萬人夾道欲睹日勒可汗的威容。
    城塞的西門早已敞開老大。
    果真如傳言,午時正中,一列千名的騎隊緩緩自西面而來,人群發出了歡之聲。
    鄺寒四就在風天笑地樓的頂閣上看著。
    這裡是最上的第三層,也是他住的地方。
    他在笑,看著日勒那一座巨大的馬車緩緩被眾騎兵擁簇著從西門來。
    這時的樓下二層,早坐滿受邀的蒙古、綏鎮有頭有臉的人物,已是先在座上恭候著。
    甚至茂明安旗的部主也在座。
    日勒可汗由一千名的驃悍騎兵護衛而至,看這軍容果然是嚇人。
    金光閃閃的盔甲槍戰,頂天並排而豎。
    「唏聿聿」的馬嘶和懸腰的蒙古彎刀並響。
    夾道歡呼和擁簇,足足有一柱香的時間,日勒可汗總算是到了風天笑地樓的門口。
    鄺寒四早已率領四名廚師領班恭候在門口。
    他抬眉,日勒可汗由車廂中大步跨了下來。
    好威猛的大漢。
    那氣勢在一張方臉飛眉間表露無疑。
    一雙眼瞳已似閃電的打量仔細在鄺寒四身上。
    「好!」日勒可汗自喉裡迸出的聲音有若洪電道:「很好!」
    鄺寒四抱拳道:「在下鄺寒四,可汗請入內品嚐!」
    日勒昂首闊步,便大邁著往裡面去。
    剎時,全樓上下二層掌聲如雷,紛紛呼喝起來。
    日勒雙眉掀飛,大笑道:「各位兄弟,今天我們好好暢飲一番……」
    「好……」五百聲巨響,每個人的情緒已經高張,熊熊熱烈的看著日勒坐上了二樓的主
座。
    鄺寒四把這座風天笑地樓改得很是精妙。
    一,二層間是北階而上,彼此間都相互一覽無遺。
    日勒這廂坐下了,滿意大笑道:「好!這位鄺老闆有巧思,賞一杯酒……」
    可汗賞酒是莫大的光榮。
    鄺寒四急步拾階而上,深深一揖道:「謝可汗恩典……」
    於是伸手接過了衛士送來的金樽,大大仰首一口而盡,絲毫沒有半點的猶豫。
    「有種!」日勒可汗大笑,對著同桌的都拉奔大笑道:「這個漢人不錯,有機會給他一
點差事!」
    都拉奔大笑,朝鄺寒四道:「還不快謝恩?」
    鄺寒四雙手高舉金樽過頂,單膝跪下道:「小民謝可汗恩典,不過小民另有一項請
求……」
    日勒可汗一掀眉,嘿道:「什麼請求?」
    「本樓三十名廚房師父為了可汗大駕已奔勞兩日兩夜……」鄺寒四頭也沒抬,依舊單膝
跪著道:「小民斗膽請可汗賜六位領班一樽酒,以示鼓舞之恩……」
    「哈……好,好!」日勒大笑如雷,拍桌叫好道:「能夠時時記住手下的人才是一個好
將領,來人……」
    於是有四名衛士各自捧著一樽酒遞向上樓隨跪於鄺寒四身旁的四名領班。
    那四名領班像是又興奮又恐懼的連頭也不敢抬,只是高舉著雙手接了過來。
    同聲朗道:「謝可汗恩典……」
    說著,同時仰首一飲而盡,也同時一摔杯向可汗兩旁的人。
    同時,兩人四掌的握住一支桌腳往外一扳。
    四人分拉了身前的兩支桌腳,那桌面赫然突出兩把利鋒插向日勒可汗的胸口左右死穴。
    日勒可汗怒喝裡,彈身而揚,好功夫,避過。
    鄺寒四卻在冷笑。
    頂上「嘩啦」一個滿是倒銳利鉤的套索落下,早已是計算好了的一圈一錮於日勒可汗的
頸間,死緊!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9:29

第12章 征鴻  
    好個巨變。
    日勒可汗身旁的護衛根本來不及反應,見剎那後面那一壁裡又「錚錚」的冒出森冷羅列
的槍戟將日勒和兩旁的人隔開。
    鄺寒四一挑眉,竄身上前便是一刃。
    又快又狠的一刃,直插破日勒可汗的心口。
    這時,下頭數百人齊齊驚呼,紛紛擁上來。
    日勒可汗兩旁的高手亦竄轉了個彎,當先殺至。
    鄺寒四整修用了十萬兩可不是白花的。
    他猛的一拉那條圈死日勒的繩索,便是下方一掀。
    剎那,他和四名「師父」殺手連著日勒所坐的這桌、椅一併掉了下去。
    前後的行動也不過是眨眼而已,鄺寒四和另外四名殺手已經完成了狙擊渺然無歸。
    那數名日勒身旁的高手紛紛大喝,硬是用斧用刀砸破那處地板,往下落去了。
    誰知這些人猶在半空,便碰著繩索之類的事物。
    剎時,個個只覺全身上下一陣劇痛。
    這秘道還有機關?
    其勢不止的更引動了火藥。
    轟然好大一片響,整座風天笑地樓像是炸飛了般,硝火煙霧飛塵崩石一眨眼便罩住了所
有的人。
    好個鄺寒四,都拉奔早經通知知道那兒某個位置是最安全的。
    他看眼前這副景象,心中不禁又恐懼又欽佩。
    想不到有人用火藥真可以計算到如此精準。
    整樓裡就是自己和韓元占、魯庫庫三人站立的位置沒受到波及。
    都拉奔看著懸吊在那兒的日勒體一眼,暗地裡不禁忍不住的欣喜。
    日勒無子,而且自己又很受各部族擁戴。
    車臣汗部不落入自己掌中還有誰?
    他真想開懷大笑,真的好想。
    硝煙落石已逐漸的平息,偌大一片樓子裡能站得起來的也不過剩下八、九十人。
    滿目是傷殘狼藉,慘不忍睹。
    都拉奔的眼眶忽然蓄滿了淚水,顫抖的解下日勒可汗的體。
    好長一陣子的沉默。
    都拉奔倏的虎目橫掃,無論受傷沒受傷的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悲憤,像熊熊的火焰騰著,
燒著。
    「是漢人殺了我們敬愛的可汗……」都拉奔怒聲高叫道:「是他們讓我們的好朋友花明
安旗遭到死亡和羞辱……」
    有的人都在聽。
    心中都有一把飛騰的怒火。
    「發動全國的兵力,先把那幾名兇手抓來五馬分……」都拉奔的聲音灌入每個人的耳
裡,道:「然後向中國明朝討回公道!」
    「戰爭,戰爭!」所有的人全叫了起來。
    「戰爭,把死亡和羞辱還給他們……」
    「向中國明朝討回公道……」
    「為可汗報仇……請都拉奔王子領導我們!」
    「對,請都拉奔王子領導我們,請都拉奔王子領導我們……」
    「絕不能讓兇手回中原,殺!」
    □□
    「已經是二月十八了!」尹小月望著窗外,淡淡道:「不知道杜三劍和王王石接到消息
沒有?」
    「放心!」談笑躺在床上,用手枕著頭笑道:「只要姓趙的跟他們說這是個計,不會弄
出亂子來的……」
    「最好是如此……」尹小月輕輕一歎,回眸看了談笑一眼,嗔道:「你還挺悠閒的呢!
不知道鄺寒四現在怎樣了?」
    這點,談笑可皺起了眉頭。
    「鄺小子一點音訊也沒有,倒是令人擔心……」他搖了搖頭,下了床道:「走吧!去問
他爹,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目前那是唯一可以得到線索的地方。
    兩個人轉出了房門,踱往這座總兵府裡。
    橫安城為兵家重地,看這總兵府的牆面就大不同。
    那間房屋都是五寸以上的厚度。
    至於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就更不用說了。
    鄺百流的書房在東廂位置,簡而有力。
    就如其人,方正的一張臉充滿磅浩之氣。
    談笑和尹小月堪堪到了門口,鄺百流正好拿著兩封信函出來,兩相照面。
    「兩位……本將正想找你們!」聽聲音,有憂。
    談大公子急問道:「是不是出了差錯?」
    「你們那兩位朋友還沒到京師,可能是沿途被亂賊阻住了!」鄺百流搖頭一歎道:「至
於犬子……」
    「寒四公子怎麼了?」
    「三天前據說在白雲鄂博殺了日勒可汗……」鄺百流顯然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天下第
一殺手。
    「這小子怎麼這般莽撞?」鄺百流雙眉下滿是憂慮道:「以他的武功在洛陽城裡混混是
可以,想不到竟會出塞去幹下這檔子大事來……」
    這廂三個人已進入鄺大將軍的書房內坐下。
    「寒四當時只說要去塞外探探,看蒙古人是不是有所異動……」鄺百流仰天一歎道:
「如今蒙古全國動員和茂明安旗聯手追殺,他如何能逃得出來!」
    談笑稍一欠身,安慰道:「鄺兄弟洪福齊天,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
    「唉!這話叫我如何能信?」鄺百流搖頭道:「在外蠻人的土地上,一個漢人怎麼躲
藏?」
    尹小月忽的問道:「消息是從那兒傳來的?」
    「白雲鄂博城……」
    「白雲鄂博離伊克昭盟已是不遠……」尹小月趕忙安慰道:「如果鄺公子渡過了黃河就
沒問題了。」
    鄺百流苦笑的搖頭,一歎道:「只有希望如此了。」
    □□
    談笑和尹小月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心情都很重。
    鄺寒四狙殺日勒可汗是對是錯,如今已很難講。
    賀統時已死,朝廷火急下詔要鄺百流依舊堅守橫山城要塞。
    如今死了日勒,反而讓蒙古人藉口興兵南下。
    更讓人惱的是日勒的繼承人好毒!
    「分明這件事是布楚天搞的鬼,也不顧道義要鄺寒四賠上一條命!」尹小月怒哼道:
「還是那個蒙古人別有居心?」
    談笑踱了兩步,忽道:「會不會是蒙古人知道賀統時已死,想抓鄺寒四要脅鄺大將
軍?」
    這事就更嚴重了。
    尹小月輕輕一歎道:「所以我們必須趕往烏蘭察布盟,看能不能救出鄺寒四?」
    問題是如何找到鄺寒四目前的人在那裡?
    「天下只有我知道!」屋簷上,唐蓉兒隨手撥掉總兵府侍衛所激射來的飛箭,淡淡道:
「只有殺手才能找得到殺手……」
    她說的可是實情。
    「你有條件?」談笑看她笑的那副樣子,肚子裡很清楚會有一堆的麻煩。
    「只有一個……」
    「什麼?」
    「只能兩個人去!」唐蓉兒得意的看了一眼尹小月,卻朝談笑用力道:「你跟我!」
    □□
    黃河,自古便是漢族的發源聖河。
    綿延千里自天上來。
    從陰山西麓往南看,便可以瞧見這條龍。
    鄺寒四顯然憔悴了不少。
    看看身旁四名和自己同生共死狙殺日勒可汗的手下,如今只剩一名叫黃子翁的還在。
    十六日的激戰,四已去三。
    「好個布楚天,好個都拉奔……」鄺寒四冷冷哼著,遙望遠際的黃河河水道:「所有的
協議令是個陷阱!」
    黃子翁這時喘著氣道:「大員外,難道他們背信?」
    「不錯!」鄺寒四長一口氣,皺眉道:「原先前五天那個都拉奔猶且守信,暗裡照原訂
計劃中的路徑讓我們走脫……」
    但是到了第六天在公中灘時派出了大批兵馬圍殺。
    赫然那個韓元占指揮其間。
    鄺寒四痛心起來。
    那一戰,他損失了兩名好手。
    從此就十日不分晝夜的追殺和逃命。
    三天前,沙拉毛林召鎮上一役,又折損了一名兄弟。
    卻也在那時自己百險將死之際,隱約聽到有人大喝道:「別殺了那個姓鄺的!要活
捉……」
    那時不及細想,反正是趁著對方一時猶豫得以逃出升天。
    不過卻印證這三日來,人人對黃子翁下手是欲置之於死地,倒是對自己則有所顧忌。
    為什麼?
    山風一襲,捲起滿腹的心事。
    今天該是三月初三。
    他坐了下來,看了看黃子翁的傷勢道:「可挺得住?」
    「沒問題!」黃子翁笑了起來道:「掛一些刀疤回去好向兄弟們炫耀。」
    鄺寒四有一絲感動,輕喟道:「你們都是好兄弟……」
    「大員外千萬別這麼誇我們……」黃子翁笑道:「這幾年在買命莊內才真的是活
著……」
    因為伏魔除奸是件有意義的事。
    鄺寒四哈哈笑了起來,拍著身旁這位好兄弟的肩頭道:「如果每個人都能像你這般心
思,何懼外蠻?」
    這是一種生死間的相知。
    黃子翁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後頭有了聲響。
    這回來的只有韓元佔一個人。
    「姓鄺的,你還不認命!」
    「認命?」鄺寒四笑道:「如果你知道哥哥我是誰,保證你不會說這兩個字………」
    「很好!」韓元占冷吞吞一笑,翻眼看了黃子翁一眼,冷嘿道:「我就先殺了他!」
    話完劍出,好快!
    別看這老道已是七旬年紀,也別看他瘦小的身子。
    「怒劍」之名的確當之無愧。
    黃子翁根本來不及看清楚,人家的劍鋒已到了脖頸。
    「叮」一聲脆響,鄺寒四一撤描金扇擋住劍鋒。
    同時一展一拍,硬是撥開了去。
    韓元占沉喝一聲道:「好!」
    人騰起,那柄長劍恍若罩住了他的全身自半空中來。
    莫非這已是「人劍合一」最上成就的御劍?
    鄺寒四一推黃子翁,喝道:「快走!」
    一個人拔起,那柄描金扇轉瞬劃成一圈又一圈的弧。
    好一串猛響裡,韓元占的劍似是破了鄺寒四的出手,劍鋒一線直挺向喉頭而來,黃子翁
大駭。
    鄺寒四卻是一聲冷笑,半空拗身。
    左掌,一翻一拍。
    斗一線閃亮,匕首已插於韓元占的右臂上。
    鄺寒四不稍有停,墜身一拉黃子翁便往山下而去。
    這廂韓元占劍勢一頓,抱臂落下,鄺寒四和黃子翁已遁逃下山而去。
    他冷冷一笑,揚聲道:「姓鄺的,山下滿是十五萬雄兵,看你如何逃!」
    聲音隨山風傳得老遠。
    □□
    正如韓元占那個老道士所言。
    陰山之下滿滿一層又一層的軍營駐紮。
    密密麻麻的幾乎不見盡頭。
    「大員外,方纔那一戰我差點以為你敗了!」黃子翁心悸方道:「那招真是險之極
險……」
    鄺寒四竟然搖了搖頭:「我沒勝……」
    「可是分明是你中劍了那老道的右臂……」
    這時他們躲在近山腳的一塊巨岩後,注視著下方滿是蒙古包的軍營,邊低聲交談著。
    黃子翁似乎怕以後沒機會似的,一股腦兒的說道:「而且如果你再補上記的話……」
    鄺寒四苦笑道:「方纔韓老道的出手故意慢了一下。」
    「為什麼?」
    「我也不明白,他們似乎想活捉……」鄺寒四皺了一下眉,看著下頭的蒙古軍營,歎
道:「這綿延數里,如何走法?」
    黃子翁亦輕輕一歎道:「怕是蒙古人抓了我們便要攻關入中原了……」
    這話使鄺寒四一挑眉,嘿道:「原來如此!」
    「大員外想到了什麼?」
    「中原橫山城有變化……」
    黃子翁不懂。
    「我爹是鎮守橫山城的主帥,」鄺寒四冷笑道:「他們想要活捉我去要脅家父開
關……」
    黃子翁訝道:「不是傳說由賀大將軍接手?」
    「是否有變化我們不知……」鄺寒四冷嘿道:「不過這樣也好……」
    他看向黃子翁,笑道:「你點了我的穴道帶我去領功。」
    「什麼?」黃子翁臉色大變,道:「我黃子翁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錯了!」鄺寒四大笑道:「唯有這個方法我們才能活下去,而且可以……」
    可以什麼?
    鄺寒四沒有說,黃子翁也沒有問。
    不過他相信鄺寒四的判斷不會錯。
    最少打從自己加入組織到現在,大員外從沒錯過。
    □□
    都拉奔看著黃子翁把鄺寒四押進來的時候,忍不住得意的大笑道:「很好!」
    「都拉奔王子答應在下的事可算數?」黃子翁一推鄺寒四給韓元占,問道:「放黃某回
中原!」
    「當然!」都拉奔看著韓元占重新點了鄺寒四幾處穴道之後,笑道:「殺了你也無益,
滾吧!」
    黃子翁看了鄺寒四一眼,大步的轉身掀帳。
    方要走出去,外頭冷不防兩把斧頭砍下!
    好快!
    黃子翁方退,後面魯庫庫一個拳頭擊背。
    他慘叫一聲奔出了帳外,隨即明晃晃的斧頭砍入肩,這一剎那天旋地轉。
    他只聽到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
    都拉奔的笑聲更大了,直震動得帳裡空氣都充滿他的得意。
    「大王子什麼事這麼高興?」
    隨話聲,七、八名蒙古軍將領踩過黃子翁的體進入帳篷內,陡然看見鄺寒四在前。
    「兇手!該死!」第一個叫起來的是個年紀最大,名叫雷拉罕的將軍道:「拖出去
斬……」
    「慢著!」都拉奔淡笑道:「雷拉罕不可莽撞!」
    「大王子之話何意?」雷拉罕顯然訝異又憤怒道:「日勒可汗就是被這名兇手殺死的,
我蒙古人人得而誅之……」
    「對!」雷拉罕自旁數名將領呼喊了起來道:「殺死他!」
    都拉奔冷冷一哼道:「你們知道他是誰?」
    沒有人回答,聲音一下子沉默冷肅。
    「他在明朝守在橫山城鄺百流大將軍的獨生子!」都拉奔大聲道:「只要我們以他為要
脅,鄺百流敢不開關?」
    雷拉罕一干人驚異互視,旋即全點了點頭。
    「這方法不錯!」雷拉罕道:「可是可汗的大仇……」
    「哼哼!你們以為我真的會放了他?」
    都拉奔的話立即引起所有人的雄心道:「對!只要我們入關就殺了他為可汗報仇……」
    「進攻中原……」
    「恢復我大元王朝……」
    □□
    杭錦旗是位於毫賴河和大沙漠之間的一個部落。
    在伊克昭盟裡,這兒可是控制了前往黃河和北部三大河川的要地。
    「明天就可以到杭錦旗部了!」唐蓉兒看著身旁並騎的談笑,嬌聲道:「在那兒歇一晚
補充水分只須再一天便可以到達黃河這岸……」
    這時的太陽從東方升起,沙漠的燥熱猶未開始。
    「真舒服是不是?」唐大美人又笑道:「喂!你別老繃著臉行不行?」
    「不繃著臉行嗎?」談笑歎氣道:「出塞已經二十天啦!天曉得鄺小子的人怎麼了?」
    二月初七。
    談笑喃喃數著日子,真是開心不起來。
    眼前,無垠的黃沙一直向前推衍,無窮無盡。
    天地間好像就只有這兩個活人,兩匹活馬。
    除了這四樣有生命的東西外,就剩烈陽、黃沙、熱風。
    唐蓉兒看他那副樣子,笑得像一位開心的小姑娘往前策馬奔了數十丈,又跑了回來,笑
鬧道:「幹啥苦著臉呢?跟我在一起不好?」
    談笑看了她一眼,聳肩道:「能救出我朋友是最重要的事……」
    「朋友!」唐蓉兒一歎,不說話了。
    這回半晌的沉默,反倒是談笑訝笑道:「怎了?」
    「你相不相信這一件事?」唐大美人欲言又止。
    「啥事?」談瞅了她一眼,道:「幹啥吞吞吐吐的?」
    「我……這一輩子……」唐蓉兒又沒來由的嬌紅臉,別向他處,正色道:「只有讓你看
過身子?」
    媽呀!這是什麼時候在說這個?
    談笑還未及說半個字,俄然四下沙堆中「嘩啦」大響。
    竟由沙中冒出三十來名全身黃袍罩身,甚至覆面著只剩下兩顆眼珠子外露的強盜。
    「這女人不錯!」有人大叫。
    「殺了那個男的!」另一頭也有人叫。
    同時三十五把蒙古彎刀擊來。
    唐蓉兒又氣又惱。
    姑奶奶我這時候正情話綿綿,偏偏你們這群毛賊挑這節骨眼兒來煞風景!
    她的出手可快了。
    雙腿一夾馬肚,便衝殺過去。
    右臂一邊短刃兩尺長,翻飛起落中便有六人被斬殺下馬,好快!
    談笑這廂雙掌舞動,推拍彈打開已震落了四名漢子下馬,同時揚手揭下了面罩。
    一看,不由得一楞。
    「這些人不是塞外蠻人,是漢人!」談正叫著,猛可裡群刀之中一抹好利的泓光轉至,
是出自一個騎馬的漢子手上。
    好快!
    好狠!
    是誰的刀在舞動時帶地下的黃沙也為之捲動?
    彭不卷!
    不卷刀卷命的彭不卷。
    楚天會天下八騎之一的彭不卷。
    談笑大驚彈身而起,坐下駿騎已被斬殺成兩段。
    好猛的刀!
    談笑人在半空,彭不卷人在馬背。
    翻身倒揚刀,是彭不卷的刀迎追而上。
    而人已踩跨在坐騎的馬背上。
    這一刀更驚人!
    談笑一歎,出刀。
    談笑出刀,天下無兵。
    彭不卷只覺得自己的刀「叮叮叮」地一連三次衝破對方的刀鋒,但是每一次後面都還有
一把刀。
    第四刀呢?
    有!
    映東方的烈陽一閃,雙目來不及眨。
    右臂已是一痛一麻,沒斷。
    沒斷,但是也沒力握住任何東西,包括刀。
    他知道談笑用的是百分之百的刀法。
    而且百分之百是刀法中最簡單的「力劈華山」。
    可是在這個人的手裡使出來,卻變成最可怕的刀法。
    他看著談笑落到黃沙大地上。
    掌中的臥刀分成四截一列。
    臥刀,並不是你想像的「刀」。
    彭不卷敗的無話可說。
    一向和他搭檔的元啼痕呢?
    啼痕劍啼痕。
    元啼痕的劍在舞動的時候像是嬰兒的哭泣。
    據說被這把劍砍中時哭聲更大。
    啼痕,血痕!
    唐蓉兒在冷笑,當元啼痕攻出第一十八劍的時候,她掌中的那柄兩尺刃破空掃出,飄渺
似無。
    元啼痕絕對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可怕。
    對方的刀鋒已劃開了自己的劍勢。
    狂飆瞬間到了胸口。
    退!
    一退,翻飛砍向手腕的二尺刃。
    元啼痕沉喝,將劍身倒提橫隔,硬生生的接下。
    但是這個衝力令他在黃沙上滾了兩滾。
    彭不卷揚聲道:「放箭!」
    黃沙中又奔出四十來道人影,人出箭至。
    狂猛無儔的激箭全向兩人迎來。
    談的坐騎已死。
    如今逃命,只有翻身上了唐蓉兒的背後,兩人一騎的往前奔逃。
    後頭,元啼痕喝道:「不能放過!」
    剎時,一群馬自沙丘後奔出。
    滾滾黃沙卷天起,一個個翻上了馬背揚蹄。
    談笑這廂在急奔的馬背上,不得不抱住伊人的腰,在耳畔道:「喂!我看由哥哥一個下
去擋,你先到杭錦旗裡等我吧!」
    唐蓉兒不肯道:「要走一道走……」
    話沒說完,轟然數聲火藥響。
    彌天的黃沙遮住雙目不見前方。
    隱約可見是四下喊殺的一團聚了過來。
    中間還夾著辛寒未、趙欲減喝道:「別讓他們走脫!」
    「他奶奶的……」談笑大罵起來道:「難不成布老頭手下的天下八騎全到了不成!」
    他開口一罵,剎時就有數十把刀啦、劍啦什麼的招呼過來。
    談笑苦笑一聲,嘿道:「玩真的!」
    右臂一振,那柄臥刀橫豎連結如長鐵尺。
    這在亂陣大有妙用。
    只見在這片飛沙中一陣亂舞,凡是中者莫不紛紛滿口沙子大叫的摔趴於黃沙中。
    談笑左右看看,正想挑一匹馬來騎。
    前頭的唐蓉兒一個靠得緊緊,道:「我御馬你出手,這樣配合才真是妙極了!」
    這話也有道理。
    談笑左指右打中,竟然還聞得到前頭美人的香味兒,不由得好笑道:「你是塗了什麼這
般香?」
    唐蓉兒「咯咯」嬌笑道:「是杭州六彩齋的香水呢!特別為旱熱時給姑娘用的,好不好
聞?」
    談笑在亂軍中又擊飛了三個,搖頭道:「沒心情了,快走吧!」
    唐蓉兒一笑,策馬方出了鏖鏖黃沙,面前陡然一個人自馬背上竄來。
    右掌五指可用力。
    談笑絕對記得辛寒末在華山一戰時,力挫慕容世家十名好手的大力金剛指的威力。
    這回可遇上。
    旁邊那個神秘的趙欲減也揉身而至。
    唐蓉兒猛然看見辛寒末擊至,右臂一拍一搭,反扣了過去,她可不知道對方在手指上的
成就。
    談要阻止已是不及。
    他一抖臥刀成直角,一劈於趙欲減逼得對方後退,另一順轉半弧,盡力阻擋辛寒末的進
擊。
    眼前耳裡清清楚楚「波」地一響,唐蓉兒全身一震,櫻唇噴出一口血來。
    談笑那一弧刀也真阻止了辛寒末的身勢。
    就那一頓,唐蓉兒的左臂猶能出刃。
    這一刀就驚人了。
    談笑閉著睛用聽的也知道是自己的刀法之一。
    那是在華山夜奔時叫這女人偷學的。
    而且還唯妙唯肖。
    也正是因為同出一源的攻擊,辛寒末根本無法抵擋。
    唐蓉兒這一刀配合談笑的出手簡直是「完美」兩個字。
    馬蹄踏過,辛寒末翻倒在黃沙中不動。
    「那賤人殺了辛兄弟!」趙欲減怒叫,招呼追隨而來的彭不卷和元啼痕,喝道:「不能
讓她活著!」
    百蹄再揚,遠遠看過去,只見最前頭是雙人一騎狂奔,後頭則是七十來騎奔足猛退。
    雙方一前一後,足足由辰時起奔到午時正中。
    談笑回頭看去,後頭只剩十來騎猶跟著。
    再回頭來卻驚見唐蓉兒頹然無力的要落下馬去。他大吃一驚,左臂用力一抱,急道:
「喂!你撐得住吧?」
    唐蓉兒淒楚的笑著,血跡不斷自唇裡出。
    「這回我可是真的受傷……」她苦笑強調道:「不……不是騙你……」
    「媽呀!我知道……」談笑搖頭,右手接過了馬,左臂緊摟唐蓉兒道:「你休息,一切
有哥哥在……」
    「我知道……」唐蓉兒的聲音有如耳語,低喃喃的道:「我知道,在華山時我就
知……」
    □□
    尹小月一直跟著談笑留下來的暗號,差了半個時辰距離。
    現在她的眼睛像火一般燒了起來。
    她也看見彭不卷的刀。
    一定是談笑出手!
    尹小月挑眉咬牙,布楚天要阻止談笑去救鄺寒四。
    這是結論,也是原因。
    所以布楚天派出天下八騎,殺!
    尹小月放開了馬蹄,心口一股熱湧上了眼眶。
    她知道這個布楚天的出手一定很重,甚至不惜任何代價阻止任何人去救鄺寒四。
    因為蒙古的繼承人已經發動了戰爭。
    那是談笑和唐蓉兒離開桃力民鎮而自己進入後才聽到的消息。
    都拉奔已率大軍跨過黃河攻下伊克昭盟的達拉特旗,估計明日夜晚就可以進襲杭錦旗。
    三十五萬韃子軍加上十萬的烏蘭察布盟軍,浩浩蕩蕩四十五萬兵馬已往南下。
    此刻相距不過兩日的路程。
    談笑,你千萬別撞了上去!
    尹小月的淚滑了出來,順頰飛出。
    她沒有時間擦拭。
    淚珠晶瑩的在半空中映日。
    但是還沒落地便已化成淡淡的水氣。
    尹小月策馬急奔著、奔著,又看見了一堆體。
    其中有一具是辛寒末。
    她的心提得更高,現在已經是不死不休。
    座下四蹄如飛,女人的心何嘗不是呢?
    她不斷的尋找,尋找談笑留下的記號。
    沒有!
    沒有約定的記號。
    尹小月的心更亂了。
    不過她知道一個原則,往杭錦旗去。
    就算明天到了那兒已經有三十五萬韃子兵。
    就算布楚天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等人送死。
    她非去不可!這是女人的執著。
    □□
    夜,在垠垠綿天的黃沙大漠中,是冰寒而沉靜。
    天地間,似乎所有的物事全停止了呼吸。
    偶爾一些小動物鑽出了沙堆探頭探腦的看了幾眼,「噗噗」的跑了兩步,又鑽入了黃沙
內。
    一忽兒所有的痕跡又被掩蓋無蹤。
    「夜……很美……」唐蓉兒一雙眸子半半睜,淺淺笑著,聲音卻呢喃道:「是不是?」
    談笑望了她一眼,又看看三丈外已經累倒的那匹馬,苦笑道:「如果再下來的路程要用
走的,可能就美不起來啦……」
    唐蓉兒螓首枕在他的臂彎裡,淡淡笑道:「難道……你不能讓我高興一次?」
    說著的時候,輕咳,血絲滲出。
    談笑皺眉,捏了捏她的脈膊道:「辛寒末的大力金剛指已有十一成以上的火候,當今天
下怕只有少林三大長老有斯境了……」
    他看了唐蓉兒一眼。
    此刻唐蓉兒的雙頰是因為痛苦而充滿了血潮,鮮紅艷然得驚人,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剪水
瞳子配著清雅絕世的臉龐。
    恍若是天下仙子下塵凡,卻又受著人世間百般苦。
    談楞楞看了半天,輕歎道:「你的一生何必如此?」
    唐蓉兒輕輕笑了,她一直維持自己最美的一面。
    她知道今夜應會死在這片黃沙裡。
    但是是死在郎君的懷裡,又有何憾?
    她不願讓談笑看到任何的一絲皺眉,任何一絲因為皺眉而生的皺紋,輕輕道:「每個人
都有他的命,不是嗎?」
    她搖了搖頭,又盡力睜開著眼。
    雖然瞳子裡儘是迷離,但絕對有愛。
    「我說的那件事你相信嗎?」
    「什麼事?」
    「有生以來,你是唯一看過我身子的男人。」
    好一陣子的沉默,好一陣子、好長。
    談笑終於輕輕一點頭道:「我相信。」
    唐蓉兒笑了。
    笑著閉上了眼,猶有的是眼角兩顆晶瑩,欲滑未滑。
    小映月。
    一個女人在什麼情況下會流淚?
    一個女人在什麼情況下臨時死時會流淚?
    厚實的胸膀有著熱血,那是熟悉的感覺。
    從華山那一夜到大漠這一夜。
    未曾——
    未曾忘記的——
    感覺!
    對一個女人的一生。
    唯一的愛!
    □□
    唐蓉兒死了?
    趙欲減、彭不卷、元啼痕默默的看著談笑將最後一把沙蓋在那張清雅絕世的面龐上。
    竟忍不住也有一絲歎息。
    「她殺了辛寒末……」談笑緩緩的回過身來,輕輕的道:「辛寒末也殺了她!」
    是,殺人和被殺的都死了。
    活著的人呢?
    「我們是不是一定要生死一戰?」
    這是談問的唯一一句話。
    彭不卷看自己的手,苦笑道:「我的右手已經不能握刀……」
    因為右掌的手筋已經在臥刀的氣機下震斷。
    元啼痕也在歎氣,看向北方道:「蒙古人已經發兵南下!」
    談笑並不知道這件事。
    「明天他們就可以攻下杭錦旗……」元啼痕搖頭一笑,彈了一下劍鞘道:「他們要什
麼?我們在做什麼?」
    「我們想回楚天會……」趙欲減的聲音飄飄渺渺,道:「我們四個人除非殺了你才能回
楚天會……」
    「因為布大小姐趕我們出來……」
    「她為什麼趕我們出來?因為她練功在無意中練到一種詭異的境界,就算布會主也不一
定能制得了她!」
    「有時她的神智會不清楚。」彭不卷看了一眼談笑,緩緩道:「經常高叫『談笑,我好
想你』,卻一忽兒又怒目大叫『談笑,我要殺了你』!」
    趙欲減一歎道:「有一天她對我們施用了一種很奇怪的毒功,天下恐怕只有她能
解……」
    「她要我們拿了你的首級去見她。」彭不卷自懷裡取出一把短刀,用左手。
    「如果我們辦不到,毒就永遠不能解……」趙欲減的臉在抽搐道:「那是一種非常痛苦
的感覺……」
    「那個毒功叫什麼名字?」談笑終於問了。
    「鎖離愁,連綿無際!」元啼痕苦笑一聲道:「好奇特的名字,好美的詞!」
    鎖離愁,連綿無際。宋,韓縝的「鳳簫吟」詞句。
    談笑輕輕一歎道:天下似乎沒有聽過這門武學!」「連布大先生也不知道。」彭不卷一
歎道:「所以我們只好取下你的頭……」
    「我們告訴你這些,只有一點!」元啼痕輕輕的道:「我們並不想和你為敵,更不想和
你生死相見……」
    但是這是命!
    談笑明白,所以在他們三人出手的時候,他的心裡很平和,很安詳。
    沒有恨!
    沒有恨的刀法是不是就弱了?
    談笑記得這一生出刀中曾經有一沒有放「心」上去,無心,無心的臥刀會是怎樣?
    那一次在華山他一刀斷五刀。
    金鎮刀也在其中之一。
    今夜是在大漠。
    「所有的刀法,最上乘的境界就是『無』,次高的境界就是『忘』!」
    這句話是談笑的師父告訴他的。
    忘刀先生那時大笑道:「如果有一天為師練到了『無刀先生』這個名號時,你這小子最
少也要到『忘』的境界!」
    談笑這一刀出手。
    談笑出刀。
    他此刻無心無恨無癡無怨。
    根本只是隨手揮了出去,甚至自己都不曉得這一刀是用什麼形狀?什麼刀法?
    「好!」有人喝采道:「這一刀已不愧是忘刀先生的徒弟……」
    布楚天!
    趙欲減、元啼痕、彭不卷的手臂上都有血痕。
    血,滴入黃沙中。
    「會主……」他們恭敬齊稱。
    布楚天淡笑著,漫步到他們三人身前出手。
    十指連揮,剎那最後一掌拍頂門百會死穴。
    「哇哇哇」三大口血自三人的口中噴出。
    談笑在看,眼中充滿了欽佩。
    布楚天的眼中只有關愛,沒有一絲的殺機。
    他為了他的愛將,可以徒步在大漠內尋找。
    只因他找出瞭解掉女兒毒功的心法。
    「會主大恩……」趙欲減要跪下去,布楚天卻是一扶。
    「你們同我一道出生入死,我們的命是一條……」布楚天朝談笑看了一眼,淡淡道:
「回去橫山城吧!三十五萬大軍不是你能阻止得了……」
    能阻止的只有長城。
    談笑雖然明白,還是要問道:「布大先生為什麼跟蒙古人合作侵犯我華夏?」
    布楚天笑了,笑得很奇特道:「你又明白了什麼?」
    談笑這時明白蒙古的入侵。
    「世間有太多的事分輕重……」布楚天笑著,意味深長的一句:「很多時候,表相歸表
相,本質歸本質。」
    布楚天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句話。
    「忘刀、乘風、懸唐為什麼能讓布某臥酣於華山?」
    這是談笑最大的一個疑問。
    為什麼師父他們對同樣在華山的楚天會能容忍?
    □□
    尹小月趕到杭錦旗的時候,正好碰上兩軍交戰。
    伊克昭盟的軍隊穿著黃色戰盔。
    對面,蒙古和烏蘭察布盟的軍隊則是黑色戰甲。
    黑壓壓的兩片人潮,一黃一黑的在自己的腳下纏鬥。
    顯然佔了優勢的黑色兵團正一步一步吃下黃色伊克昭盟的兵馬,那是無可阻止的大勢。
    此刻她站立在一處高矗的沙丘上,對下面的情況一目瞭然,眼見伊克昭盟已步步被逼,
即將退回杭錦旗城鎮內。
    談笑是不是在那裡面?
    尹小月心中著急著這件事。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進旗鎮裡看一看。
    回頭,身後不知何時站立了一名老道士和四名抱劍的年輕道人。
    老道士一雙眼兒以鷹,雙眉如龍尾騰張,正冷冷的望著自己。
    「姑娘是從中原來的?」老道士正是韓元占,他沉沉一笑道:「是來找人的?」
    尹小月淡淡笑道:「我找布楚天……」
    「布楚天」三個字可讓對方緩和了不少臉色。
    韓元占打量著她,輕哼道:「如何稱呼?」
    「暮靄沉沉,寒蟬淒切!」尹小月記得轉得唐蓉兒手上那本賀統時的本子上有一個代號
道:「千種風情在東道!」
    「原來姑娘是楚天會北道天令主宋風情?」韓元占抱拳一笑道:「老道韓元占……」
    尹小月腦袋動得快極,立即想起本子裡有一句話,脫口道:「可是『甲子天機一道
人』?」
    甲子,正是六十花甲第一開始的「元」。
    天機二字則合於「占」字。
    再看這韓元占是道人,便符合了。
    尹小月登時便明白了,原來那本秘本內的詞句全是代表楚天會在天下各處的人名代號。
    韓元占耳裡聽,心中更信。
    「正是老道!」他站到尹小月身旁,往下看了一眼戰事,哼笑道:「要不了一柱香,杭
錦旗可破!」
    的,看眼下情勢確實是如此。
    尹小月淡淡道:「行了!我們下去吧!」
    「好!」韓元占一捻頷下長胡,嘿道:「不過布大先生昨夜出去了尚未回來,宋令主可
能要稍候……」
    尹小月此刻已跨上了馬和韓元占並騎,邊走邊問道:「布大先生昨夜去了那裡?」
    「入大漠去了。」
    「入大漠?」尹小月訝呼一聲。
    她想到的是布楚天出馬找談笑。
    韓元占似乎有些奇怪她的反應,皺眉道:「有何不妥?」
    「不!」尹小月淡淡一笑道:「我昨夜就是從那兒來,怎麼沒有見到會主的蹤跡?」
    韓元占明白似的一笑,頷首道:「會主是略微偏西南的方向去找趙欲減他們,為他們解
毒……」
    解毒?這不是更叫人訝異了?
    韓元占自個兒解釋道:「近兩個月來布大小姐不知從那兒學得一門怪異的功,怒起來連
布會主都難以壓制……」
    他一歎,又道:「天下八騎中就有趙、彭、元、辛四人受創。昨夜他們到大漠去取談笑
的首級就是受了布大小姐的脅迫,以為交換毒解……」
    尹小月一顆心提了上來,急問道:「後來呢?」
    「這兩天布大先生苦心鑽研了以後,終於尋得解法。」韓老道嘿道:「於是立刻趕了出
去,想先解去他們四人之毒。」
    尹小月輕輕一哼道:「可惜辛寒末已死……」
    「什麼?他死了?」
    「是的,我來的途中看見了他的體。」尹小月抬頭看向前方,蒙古和烏蘭察布盟已經控
制了全局。
    現在她既然知道談笑在西南方,而布楚天又親自出馬,她如何不想急著去尋。
    但是對這個韓元占要用什麼話來壓住?
    「道長對近兩個月來中原之事可有耳聞?」
    韓元占一挑眉道:「宋令主是問六府道綠林和趙古鳳之亂?老道略知一二……」
    尹小月點了點頭,故意皺起眉道:「本座所屬的東道已頻頻受到趙古鳳那老賊的破壞,
是以急著來向會主請示。」
    韓元占臉色一變,點頭道:「這件事很嚴重,的確該早點報知予布大先生,請他裁
奪。」
    尹小月拍了拍座下,道:「本座既知布大先生在西南方向,順便去迎接他,好早一步請
示了!」
    韓元佔點點頭,沉吟道:「這也好,此事的確不宜遲疑……」
    尹小月一笑,抱拳道:「道長請了!」
    「請!」韓元占回禮,雙拳未放,尹小月已拉轉馬頭。
    這瞬間的空門,韓元占出手。
    好快,剎那連點了尹小月背後一十六處穴道。
    「你……做什麼?」尹小月怒叫,卻看見對方冷笑著。
    「老道雖然年已七旬卻是兩眼不花!」韓元占冷冷一哼道:「尹小月,韓某人可還認得
出來,哈……」
    尹小月驚怒交集,不過她還夠冷靜。
    背部穴道被制,雙腿可還能活動。
    最重要的是馬頭已調了個方向。
    猛然她輕叱一挾馬肚,那馬經此一痛,長嘶發足而奔,轉瞬,已揚起好一片風塵往西南
而去。
    韓元占如何肯放?
    當下由他率著另外四名道士紛紛策馬追趕。
    前後兩團風塵都捲得老高,也都很快。
    尹小月盡力踢著馬肚,背後的蹄響已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忽的眼前她看到數道人影接近過來。
    數了數,有四人。
    更近了,尹小月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當先的第一個不是布楚天是誰?
    身後的韓元占中氣灌耳遠道:「布大先生……別讓這小女人跑了……」
    那端布楚天早已清楚的看見是尹小月。
    他一笑,負手而立。
    當道中一站,正在尹小月奔馳的狂馬之前五丈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09:54

第13章 洗霜
    布楚天傲然負手,眼前快蹄已至身前四尺。
    沉嘿一笑裡,他右臂微抬,便硬生生扣住馬。
    「唏聿聿」一長鳴嘶,尹小月只覺得偌大的力量阻止,她穴道被制,雙腿是唯一可以活
動之處。
    可以活動也是可以攻擊。
    尹小月彈身倒翻。
    雙腿一剪如雙龍相盤,後頭的韓元占沒料她會來的如此之快,一沉身避過了。
    倒是緊追著自己的四名年輕道士,最先的一個便被尹小月給翻馬下。
    那情況可緊張了。
    跟在這名道士之後的那匹駿馬不得不高高拉拔起,一串串長嘶中盡力扭開馬蹄以免踐踏
到自己同伴。
    尹小月一嘿,用背部重重落在馬鞍上一撞,解開方才被韓老道點制的穴道。
    同時一個翻身坐上馬背,左手扣馬,右指連翻三彈,反倒是迫向韓元占背後而來。
    這回可是大大出了那個老道士韓元占的意料之外。
    他雙眉一沉,回身一爪斥道:「小姑娘倒蠻!」
    尹小月嘻嘻一笑,掌中五指一併,似河上浮葉以掌背一拱一拍,道:「老道何嘗不是不
講理?」
    她這手甚是巧妙,出是一掌,氣機卻有血。
    「玄空大四化?」韓元占難免大吃一驚,沉臂閃身才避了。
    尹小月早已撒撒馬蹄依舊放馬而去。
    前後不過是兩個呼吸須臾。
    韓元占楞了楞,耳中只聽布楚天朗朗笑起來道:「韓道長,隨她去吧!我且先回去看看
達拉特旗一戰如何?」
    韓元占望著西南那一隅極遠一小點的背影,重哼道:「這個小女人下回讓老夫見了非好
好整治一番不可!」
    說歸說,方纔還不是拿不下人家。
    放狠話的人,往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掛好自己的面子,自古以來不就是如此?

                      ※               ※                 ※

    尹小月突然站到了自己面前來,會是怎樣的感受?
    談笑這回真的是笑了。
    而且是打從心底升起來的一股笑意。
    他很安慰,尤其是唐蓉兒死了以後。
    「她真的死了?」尹小月有些不信。
    「是的。」談笑輕輕歎著,風走沙移已經不容易找到正確的位置,道:「辛寒末的大力
金剛指著著實實的捱上……」
    尹小月沉默了片刻,一雙眸子看著談笑。
    有話?
    她轉為輕輕一歎,只道:「達拉特旗已失守,我們不如轉向烏蘭木倫河北的東勝城或是
河西的郡王旗。」
    談笑點了點頭,翻身上了尹小月同一騎上,道:「反正在蒙古人入關以前救出鄺寒四就
成了……」
    尹小月一拍座下揚蹄,淡淡道:「你們倆這一路轉戰可是夠親蜜的?」
    媽呀!怎麼突然冒出這一句?
    「喂!那時可是在生死關頭哪!」談笑在後頭抱著美人的腰,苦笑叫著道:「逃命都來
不及……」
    「是嗎?」尹小月哼著道:「方纔我只看見一匹馬,是不是也像這般抱著逃命?」
    事情是如此。
    談笑在人家後頭哈氣叫道:「天地良心,哥哥我……」
    他急,前面的尹小月可笑了起來,串串嬌揚似風鈴道:「好啦!人家逗著你的嘛!」
    她回過頭來,兩人可貼著近了。
    談笑「咕嚕」的一吞口水,竟然有一點點兒害羞。
    尹小月見他臉紅,自己那有不紅上耳根的。
    就這般雙雙默不著一語,兩個人貼著享受這一刻奇妙的情懷,足足奔到了夕斜時分方見
得前頭有一處綠洲。
    蒼翠一片,赫然是個不小的林子。
    尤其散佈開的幾泓池水,澄澈的宛如仙境。
    兩個人此刻本已是口乾舌燥,只差沒全身著火,立即一個歡呼,翻下了馬,便大口掬水
飲起來。
    老半晌,一襲涼風吹來,兩人全身一陣舒適,肩並著肩望向那夕陽落處。
    美!
    寧靜沉寂的美!
    兩個人享受這分天地合一的感受,整個心靈飛翔於這一片的美妙境地。
    良久,良久,風捲林響,他們俄然驚醒中才發現彼此間不知已是對眸多久。
    這回四道眼光可沒再相避,他們全心全意的接受對方,也投向對方。
    「心若有靈犀一點,千古不笑剎那短!」
    尹小月感動著,緩緩垂眉眼。
    談笑此刻的心緒則是澄明靈動,自然而然輕輕點了一下伊人朱唇。
    微微接觸,剎那如閃電交迸,兩人各自一震。
    於是紅霞飛頰,各自錯開了臉。
    「咕嚕」一響,談笑笑道:「肚子餓……」
    尹小月嗔笑的瞪了他一眼,輕聲道:「不知道那位道士的馬鞍裡有沒有得吃?」
    有!不但有,而且還真不少。
    談笑笑嘻嘻的抱出了一大批乾糧,笑道:「這些行軍糧最是耐吃,一路用到東勝城是不
成問題……」
    他在馬鞍內摸了一陣,尋出了張地圖來。
    地圖,正是伊克昭盟圖。
    其中有一條紅線劃著,主線中又另外分出了幾條支線。
    「這是他們的進攻圖?」尹小月皺眉道:「東勝城和郡王旗是同一時間攻擊。」
    她指了指兩城之間的大紅圈,續道:「這個呢?會不會是一支伏兵?先攻東勝,引郡王
旗往援而後在中途予以攬截。暗裡再主攻郡王旗?」
    談笑點了點頭,道:「緊接是南下攻札薩克旗,過大漠直到長城和橫山大城對峙……」
    橫山大城的鄺百流正是他們要入關的最大目標。
    「蒙古人繞了一大圈,由橫山來的目的是為了配合六府道綠林之亂……」談笑點了點頭
道:「若硬是從北面攻打,缺少了裡應之力便是大難了……」
    兩個人邊吃著乾糧邊聊著,倒也是一樂。
    「談哥哥,你看這事如何阻止的好?」
    「最重要的就是布楚天的態度……」
    「他?」
    「姓布的動向很奇特。」談笑搖了搖頭道:「只可惜那本秘冊我們不瞭解。」
    尹小月笑著,抽出懷裡的秘冊道:「楚天會這些東西我可是將它弄明白了。」
    「真的?」談笑大喜,笑道:「真有你的聰明!」
    「誤打誤撞的!」她笑著道:「例如這句『千種風情在東道』就是指那位神秘的東道天
令主宋風情。」
    「有詩意。」談笑取在手上看了一會兒,暗自驚異道:「想不到楚天會的勢力如此龐
大……」
    他閉目想了片刻,方才點頭道:「原來如此!」
    「怎的?」
    「華山……」談笑點點頭道:「我師父等人為什麼默許布楚天在華山建立總寨,是另外
有一層目的……」
    尹小月專心的聽著。
    「因為布楚天想成為英雄。」
    「英雄?」
    「沒錯!以他自己目前組織的力量已足夠引起比綠林六府道和蒙古人聯手更大的動
亂……」談笑輕輕一歎道:「但是他要天下接管他,必然暗中會將蒙古韃子兵這次的行動完
全殲除……」
    尹小月驚訝道:「所以中原便對他同聲共贊?」
    談笑雙眸閃動著,用力一點頭道:「等到他得了民心以後,再利用劉瑾那老官製造天下
的民怨這個機會,好來一個『順乎人意』起兵造反,自是水到渠成……」
    尹小月此刻驚心道:「這人好深的心計,更可怕的是我們目前又不能阻止他?」
    韃靼兵已迫在眼前就要入關,沒有布楚天的阻止又如何遏絕?
    明知居心叵測,卻無力相阻。
    不但無力相阻,說不定還要明裡暗中相助。
    尹小月長長一歎道:「難道就任由他去?」
    「不!」談笑長長吸一口氣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六府道綠林之亂被破,奸宦劉瑾遭
誅……」
    劉瑾被誅,的確是斧底抽薪之法。
    他們兩人談著,已是明月懸空垂照。
    落月無垠的沙海波湧疊層的推向天際。
    「好美!」他們方才輕聲感歎。
    忽的,四週一陣大響,自座下沙堆內冒出十數名全身一襲黃袍的殺手來。
    談笑方挑眉,後頭那片林子復又揚嘶馬鳴,剎那火把通徹將這方圓半里內照得通明。
    當先只見一名高大碩壯的漢子,威風凜凜傲騎於一匹高大黑駿之上朝兩人瞪來。
    「兩位是中原人?」那名頗有王者之范的漢子冷肅道:「從北方的達拉特旗來?」
    達拉特旗已經落入都拉奔的手中。
    幫助都拉奔入侵伊克紹盟的可有不少中原人。
    談笑歎了一口氣道:「這些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那大漢雙眸一閃,仰頭大笑道:「好,有種!」他望著談笑和尹小月片刻,方才沉沉
道:「兩位真是驚絕天下的一對,堪與我那位拜弟夫婦相媲,可惜呀可惜………」
    他雙目一睜,自有威風生,道:「一正一邪,大大相差。」
    談笑正想說什麼,四周十四名殺手已動。
    只見他們揉身上前,掌中彎刀如電閃下。
    「好功夫!」談笑大笑道:「將少林的伏魔杖法用在刀上,原來別有韻味……」
    他笑,笑著出手。
    尹小月的動作也不慢,飄飛的身影有似凌波洛神。
    這對男女一帥一美,出手俐落已極,那名大漢不得不為之皺眉,都拉奔手下有此人才,
難怪自己這方差了一大截。
    只見在這兩人幾番曼妙奇異的出手中,自己精心訓練的一十四名好手已然躺下九個。
    「好!」這王者大漢一喝,人自馬背上騰起,雙掌拍向談笑而來。
    在此同時亦有兩道人影飛起,揚聲道:「大王子……他們兩人交給陳氏兄弟處理……」
    但是穆拔勒的動作太快,似天靈般的巨掌已拍壓談笑的肩頭而下。
    雙掌十指尚有三寸之距,那兩股罡風卻早已罩住了談笑的上半身。
    好驚人!
    談笑像是早已知道對方的身份,吸氣退身,右臂一振一抖間,只見是一泓光彩捲出。
    既妙又絕,此刻臥刀如鞭,片片鋼片像活了似的震向那名大漢的前身一十六大穴。
    大漢猛可吃了一驚,十指展開妙絕無比的小巧之勁,一串指風彈力硬是將來襲的這一怪
「刀法」上的鋼片稍緩微震。
    自己一個身子則訝異停住看向對方。
    隔端,陳氏兄弟是一對四旬三、四的壯碩漢子,滿臉的鬍髯張飛中和尹小月打成一片。
    看得出來是尹小月手下留情。
    這名被喚作「大王子」的大漢皺了皺眉,沉聲道:「二位且住手……」
    尹小月一笑,身形奇巧一轉讓陳氏兄弟撲了個空,便站到談笑身旁睇笑著。
    那廂陳初疑、陳簷響兩兄弟則是一楞,雙雙叫道:「這是那一門的功夫?」
    說著,倒也是磊落欽佩的朝尹小月看了一眼,雙雙站到了那名大漢左右。
    「在下穆拔勒……」那名大漢朗聲道:「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談笑笑了起來道:「方纔早問了不就沒打上這架了?」他大笑道:「哥哥我姓談……」
    「談笑?」穆拔勒雙眼一亮道:「閣下是談笑?」
    他看向尹小月又笑道:「姑娘一定是尹小月了?」
    姑娘人家被旁人將自己和心上人湊成一對兒,總是高興的事。
    臉色剎時大好道:「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他拜弟告訴他的了!」
    「他拜弟是誰?」
    「蘇佛兒那小子啦!」談笑大笑道:「姓蘇的他老婆就是跟你最要好的單大美人是
也。」
    「是單文雪姊姊?」尹小月嬌笑起來,望看穆拔勒道:「原來你就是那位伊克昭盟的大
王子?」
    「哈……不打不相識!」穆拔勒大笑道:「拜弟曾在飛函告訴小兄有關兩位之事,沒想
到今夜相見於此……」
    身旁,陳初疑和陳簷響雙雙呃「了一聲,道:「難怪你們兩個身手如此了得,原來中原
兩位大俠……」
    「少捧啦!」談笑聳肩一笑道:「王爺到此可是為刺探軍情?」
    「正是!」穆拔勒皺眉道:「如今蒙古車臣汗部和烏蘭察布盟聯手三十五萬兵馬,後頭
據說又調動五十萬支援。」
    談笑嚇了一大跳,道:「那可是玩真的了!」
    這時眾人紛紛坐下,弄著幾個營火。
    穆拔勒早已叫了隨從弄了酒肉來,氣勢更熱烈。
    「那五十萬兵馬來自土謝圖汗部。」穆拔勒大口飲酒,皺眉道:「車臣汗部若是攻關成
功,便可跟進!」
    所以非阻止都拉奔不可。
    談笑把玩著掌中酒杯,緩緩道:「王爺的想法如何?」
    穆拔勒嘿聲道:「據聞都拉奔已捉到中原橫山大城守將鄺百流之子,他們繞了一圈不直
接由北攻的目的,就是要以此為要脅入關……」
    談笑點頭道:「正是此意!」
    穆拔勒沉嘿一笑道:「所以他們再來的進擊非東勝城便是郡王旗……」
    他看了談笑一眼,接道:「最有可能是聲東擊西!」
    「王爺果然非常人!」談笑取出了地圖,笑道:「這裡有他們的兵馬攻佔圖,正是此
意。」
    穆拔勒雙眼一亮,點頭道:「談兄弟以為該如何?」
    談笑緩緩「噓」了一口氣,道:「放棄東勝城……」
    穆拔勒一楞,旋即落入沉思。
    老半晌之後,他才大大飲一口酒,噓氣道:「給他們一個廢城?」
    火燒東勝城,都拉奔拿下了一點用處也沒有。就好像是拿下一塊漠地般,何益?
    「力保郡王旗,都拉奔急著入關,自然不會施力攻打。」尹小月也明白他們的意思,
道:「屆時自後方倒掩殺而去,讓他們無所退路……」
    穆拔勒仰天一歎,頷首道:「都拉奔自然不可能大耗兵力和時間跟我們在郡王旗硬拚!
不過……」
    他復又一歎道:「東勝城內萬千子民……」
    談笑心中一陣感動,這穆拔勒的心胸才是王者之風,他緩緩道:「王爺仁心,不過焦城
之策尚能活命萬千百姓而且有反攻力殲的機會……」
    穆拔勒點點頭道:「此理本王亦懂,只怕子民辛苦建立的家業為此付之一炬!」
    這話方出,忽的有數十名隨身侍衛跪下揚聲道:「王爺當以邦國為重,東勝城子民百世
以遊牧為生,何為計較?」
    這些人是來自東勝城的勇士。
    穆拔勒雙目一閃,道:「你們是東勝城內人人敬重的勇士,果真此心?」
    「我等生死尚且置之度外,何況一屋一城?」
    「好!」穆拔勒虎的起身道:「我部盟皆能如此,何懼?」

                      ※               ※                 ※

    都拉奔接到東勝城的探子回報,不由得大大皺眉。
    全城一片焦土。
    「好個穆拔勒,原來是個歪種!」他怒拍桌子,哼道:「以為退守郡王旗就可以保住
了!」
    「王爺稍安勿怒!」布楚天緩緩道:「當今之計以入關為重,若是轉線攻打郡王旗,不
但損兵折將,而且費時……」
    都拉奔哼哼的喘了兩口氣,轉向左右親將問道:「你們有什麼意見?」
    他手下有四名大將,具是戰績彪炳之人。
    一名五旬左右,受封為天國將軍的裡諾奇當先道:「布先生之言有理,可汗宜先進攻長
城,待土謝圖汗部出兵時再定綏境……」
    「本將有不同的看法……」另一名四旬左右,乃是烏蘭察布盟大將軍的百可道:「若不
摧毀郡王旗,日後他們絕斷後援兵只怕會成大禍……」
    這人的心思好深沉。
    布楚天一笑道:「百可將軍考慮甚是,不過只要我們能破關,中原多的是資源相助,何
慮?」
    百可掀了掀眉,道:「縱有資源千里,無人何用?」
    裡諾奇搖頭一哼道:「我蒙古軍向來天下無敵,再說一入關后土謝圖汗部亦立即發兵,
屆時我們再來前後夾擊反而一舉殲滅郡王旗,將伊克昭盟入我掌握之中。」
    這個裡諾奇是蒙古都拉奔的麾下,而百可則是烏蘭察布盟的統帥,在見解上自是有其不
同。
    都拉奔雙眉一皺,半晌方才決定道:「本可汗決定先攻打入關,至於郡王旗這邊由百可
將軍飛騎傳書,請貴盟另出一兵馬於我們之後。」
    他沉沉一笑道:「若是穆拔勒識相便罷了,若不知死活要出兵,我們就來兩面夾攻,讓
他不得翻身!」
    百可此時皺眉一想,於是施禮道:「可汗真知酌見,末將深為折服……」
    「哈……好!」都拉奔意圖風發道:「傳令下去,發兵過東勝城順烏蘭木倫河一舉拿下
札薩克旗!」

                      ※               ※                 ※

    鄺寒四身上一丁點兒也找不到昔日洛陽名公子的半絲模樣。
    一身衣袍有夠襤褸,尤其是幾乎蓋住一半身體的瘀傷紫痕,讓人家覺得他能活下來已是
奇跡。
    這裡是虎刑營,專門隨軍禁囚重犯之用。
    不但是裡裡外外有近百名的衛侍看守,裡頭的重犯還是被關於囚車之中。地上則鋪壓著
鐵板以防由沙土下來。
    當然這座天字帳內只有鄺寒四一個人。
    都拉奔的旨令是除了他的令牌之外,誰也不能進入其內。
    鄺寒四冷冷的一翻雙眸,不經意的精光一閃。
    環顧這帳內明裡暗裡最少有二十名的兵士,至於外頭有多少,那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掀,一名平素負責自己三餐的蒙古軍官端了盤子進來,沉嘿嘿笑道:「小子,今天你的
運氣不錯!可汗已經攻下了札薩克旗大犒三軍,你也有的好吃……」
    鄺寒四全身穴道被制,倒是不能禁了啞穴。
    他冷冷一嘿,淡笑道:「札薩克到北灣廟不過十日路程,好好替你們可汗擔心吧!」
    這名叫扎力的軍官怒聲一哼,道:「兔崽子死到臨頭還嘴硬,嘿嘿……等到破關之後讓
你看看我蒙古大軍怎麼個屠城橫山……」
    「是嗎?」鄺寒四慢慢咀嚼著餐食,淡淡一笑道:「我保證都拉奔無法跨進長城一步!
你信不信?」
    他說的肯定,令那名千夫長臉色一變,用力一拍鄺寒四怒叫道:「小子,你有什麼陰
謀?說!」
    鄺寒四的嘴角一絲鮮血溢出。
    他笑道:「原來你對自己的蒙古軍也沒信心!哈……」
    鄺寒四正在大笑,忽的帳外傳來一片殺伐之聲。
    扎力臉色大變,嘿道:「原來是早有陰謀!來人……」
    一喝令,四下立即湧出十來名兵士。
    「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可汗有令,誰來劫囚便殺了他!」
    「是!
                      ※               ※                 ※
四月初六,夜。伊克昭盟終終在都拉奔率領蒙古聯軍進入扎薩克旗後發動
戰爭。伊克昭盟兵分三路,由穆拉勒親率中間一路八萬雄兵猛攻,左右兩翼分別由大將哈爾
山和包格多分率兩萬兵馬夾擊。這一戰挑在都拉奔進入札薩克旗當夜,正是利用敵人得意忘
形心理鬆懈之時。札薩克旗內原先也埋藏了數百斤的火藥和暗伏六百名敢死隊,由談笑和尹
小月率領。殺伐聲起,火藥爆破之聲立即翻響天地。談笑所率領的六百名勇士又著著是蒙古
人的服飾,只有在左臂上繫了一塊紅布。一聲吶喊裡,左衝右突大大擾了蒙古軍的士氣。他
們雖然震天價響的四下攻殺,倒是有一定的路徑往西南方向而去。半個時辰的衝殺中,已讓
都拉奔立在高台上看出了倪,冷冷道:「穆拔勒必然是由西南而來……」
    韓元占嘿的一笑,點頭道:「想是如此,那些跳樑小丑就憑數百人想引出一條路來?」
    都拉奔大笑,高舉杯飲酒道:「裡諾奇,你率領十萬兵馬攻殺西南方向,非叫他們片甲
不留不可……」
    「是!」裡諾奇迅速下了高台,朝手下萬夫長、千夫長令道:「整頓所屬,攻打西南
向……」
    果然不愧是橫跨歐、亞、非三大洲帝國之後,旋即浩大威壯的兵馬已佈置就當。
    裡諾奇正要下令,頂上忽的躍下一人大叫道:「將軍,我隨你去殺了那小子………」
    裡諾奇一看,正是都拉奔得力助手的魯庫庫。
    他大笑道:「好!」於是右臂一揚,喝令:「衝殺!」
    都拉奔在高台上,大笑揚聲道:「布大先生,你看我們蒙古軍如何?」
    「驃悍難擋……」布楚天雙目一閃,點頭道:「這等威勢果然是天下無敵……」
    正說著,正北一方突然一串大響,映著火光之下從黑暗漠地中掩殺出一大片的刀槍來。
    都拉奔雙目大睜,猛裡一驚道:「穆拔勒的大纛!」
    可不是,正前方一面大旗飛揚,上頭繡繪著有鷹翅的猛虎不是伊克昭盟大王子穆拔勒的
旗幟是誰?
    都拉奔心神俱飛,忽的立起哼道:「好個調虎離山!」虎目四閃,冷哼下令:「百可、
馬塔、德汗……」
    「末將在!」
    「你們各領兵五萬前往夾擊!」
    「是!」
    都拉奔怒哼哼的坐了下來,見著三名大將果然迅速的整頓兵馬,沒片刻已是步、騎兩兵
歸好分成三路而去。
    他從上面望下,在那一里外西南、北方兩軍相互迎戰敵人,好一片殺慘烈。
    那穆拔勒這回攻擊似是早有預謀,弓箭手、火藥手俱分配妥當,雙方一接觸,便是萬箭
齊發,硝火沖天。
    且看,兩軍激戰了一個時辰,裡諾奇那廂十萬兵馬已佔了優勢。
    北端的三將一十五萬兵馬亦逐步包圍穆拔勒的人馬。
    「哈……不知死活的小子!」都拉奔大笑道:「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正笑著,布楚天忽的臉色一變,道:「可汗,你且看東方……」
    東方?都拉奔轉頭一看,忍不住一聲驚叫。
    正東,最少有八萬兵馬忽的高舉火把攻來。
    這無聲無息的近距,已是半里之內。
    他臉色大變,怒眉道:「好,好!原來主力在此!」
    就是現在知道了,似乎是晚了一點。

                      ※               ※                 ※

    帳外,價天響起的殺伐之聲沉壓壓的淹了進來。
    鄺寒四淡淡的瞅了扎力一眼,嘿道:「怎樣?你們可汗沒法子進關一步吧!」
    扎力怒目斥道:「好小子,我先殺了你……」
    他親自抽出佩刀,高高舉起。
    冷不防頂上一響來不及抬頭,頭頂一大震,當場叫人用匕首刺穿。
    好快,好毒的殺技!
    那一幹架刀在鄺寒四脖子上的眾兵士大喝,但手上來不及使力便被來人揚手間以「飛旋
奪命針」打穿了喉頭。
    「咚咚咚」一個個向後仰倒氣絕。
    彈指間的出手,已是十來條的人命。
    鄺寒四看向那人,只見全身黑色勁裝外罩黑色大氅,連面都包紮在黑布巾之後,讓人看
不出是男是女。
    更特別的是這人全身一點氣味也沒有,端的是十足十的殺手大行家。
    神秘殺手一揚起掌中利刃,便要砍開那囚車鐵鎖。
    鄺寒四一歎道:「省了吧!」
    那人一震,疑惑的看來。
    「回頭看看,姓布的站在那兒!」
    神秘殺手沉哼回頭,果然見著布楚天含笑而立道:「閣下好身手,竟然能在千軍萬馬問
出入!」
    神秘殺手挑了挑眉,雙掌本來已經套有鹿皮套,忽的一揚一彈,立時兩團煙霧激射而
出。
    布楚天臉色一沉道:「萬天無命散?好!」
    他一飄身,雙袖飛拍,足不著地而來。
    只見這雙滾捲的兩袖宛如風輪似,將神秘殺手所激出的毒煙一忽兒震湯往兩旁,侵於皮
帳上。
    「嗤嗤」一串響,儘是腐蝕。
    神秘殺手顯然為對方沉厚功力所驚,她沉斥喝騰身,於是想往來路欲走。
    這一飄身方上,頂處「刷刷」兩響,自有一對人影下。
    是元啼痕和獨臂的彭不卷。
    一刀一劍威力不少差於以往。
    神秘殺手一吸氣,輕彈向北面帳幕而走。
    人方撞破了出去,卻被兩捲飛袖和摧心掌力逼了回來。
    緊隨冷笑追入的是羅衣和趙欲減。
    神秘殺手看向兩面帳壁,耳裡響著布楚天淡淡道:「最好別打那邊的主意,我保證陸恨
用毒的能力比你強的多!」
    陸恨在華山一戰,慕容世家的十名好手連哼也沒哼便全變成了體。
    布楚天輕輕一笑道:「閣下可以讓我們看看真面目了吧?」
    神秘殺手顯然不願意。
    另外還有人也不願意,道:「何必強人所難?」
    西面帳壁忽然破了個大洞,談笑探頭進來笑道:「人家既然不想,你又何必逼著!」
    鄺寒四發現,談笑說話的剎那,眼前背對著自己的這名神秘殺手輕輕的震了一下。
    他沒有時間去想,只有對著談笑道:「喂!硬拚幹啥?早早回去睡覺!」
    談笑大笑道:「就是看你這樣睡的不舒服,準備了個好地方讓你躺看。」
    布楚天輕輕一嘿道:「只怕帶不走……」
    談笑看了他一眼,皺眉片刻後,道:「方纔你要殺那個都拉奔是易如反掌……」
    布楚天雙目一閃,挑眉道:「又如何?」
    「你不想讓他這麼早死是別有目的?」
    「是嗎?」布楚天淡淡一笑道:「談公子怎麼說,便怎麼是了。」
    談笑嘿嘿一笑,臥刀已落於掌中。
    鄺寒四又叫了起來道:「喂!你回去睡了行不行?」
    談笑看了他一眼,皺了兩下眉才笑道:「行!」
    果真朝神秘殺手招呼道:「走啦!」

                      ※               ※                 ※

    這一戰到了天明,穆拔勒的人馬方才退盡。
    都拉奔檢視自己的兵馬,在一夜間竟減損三萬之眾。
    他不由得怒眉一橫道:「好個穆拔勒,非剝你的筋骨不可!」
    百可往前一步,沉聲道:「可汗,百可以為目前不宜進攻郡王旗,而該以入關為重。」
    都拉奔「呃」了一聲,沉眉一凝百可道:「數日前你還力主攻打伊克昭盟,為何今日又
改?」
    百可長吸一口氣道:「百可心中只有『戰勝』兩字,前些日子要攻打郡王旗的目的是為
了避免昨夜的情況,今日想要揮兵南下,則是已接近成功邊緣。」
    都拉奔嘿道:「百可將軍之言,是穆拔勒不會再暗襲我方了?」
    「不錯!」百可仰首道,「烏蘭察布盟在這幾日的調兵遣將佈置已成,郡王旗就留給我
盟軍隊來應付吧!」
    都拉奔大笑,讚道:「好!若是人人能像百可將軍如此有進有退,拿捏恰到好處,我軍
又復何懼之有?」
    這個百可倒是不能小覷了。
    布楚天沉沉一笑,不由得又多看了對方一眼。

                      ※               ※                 ※

    札薩克旗一戰,伊克昭盟士氣大振。
    「多虧談兄弟出了這招聲東擊西之計。」穆拔勒大笑,用力一拍談笑的肩頭道:「昨夜
一戰,最少殘敵有三萬之眾……」
    談笑也笑歪了嘴,朝身旁的大美人眨了眨眼,道:「幸好是尹小月不讓鬚眉率領六百勇
士衝殺,才能兩次調走都拉奔的人馬……」
    尹小月嬌一笑道:「說這麼大聲,不怕人家笑?」
    談笑嘻嘻樂著,大笑道:「自己人不吹捧自己人,這算是什麼朋友?」
    他說得理直氣壯,剎時滿帳哄堂大笑。
    穆拔勒此刻看著他們倆,豪朗道:「今天是我族慶功之日,兩位既是心心相許,何不趁
此一結連理?」
    這話一出又是滿帳叫好,佳人臉大紅。
    於是我們的英雄談大公子也為之紅上了耳根,方才吶吶。
    穆拔勒則是喜氣洋洋的道:「兄弟,男兒自當豪爽,難不成要女人家開口點頭?」
    談笑此刻望向身旁的伊人,只見她早已垂著頭,別過臉垂下了眸。
    他鼓了鼓勇氣,輕聲問道:「你看如何是好?」
    姑娘沒有回音,只是纖纖玉指把玩著桌上的銀叉銀刀。
    談笑看了穆拔勒一眼,只弄來人家擠眉弄眼的要他繼續「說」下去。
    「喂!你再不說話,哥哥我可下不了台啦……」
    「說什麼?」尹小月終於輕啟朱唇道:「我什麼時候反對過你說的話了?」
    聲音雖輕,穆拔勒的耳朵可好。
    當下大大一笑道:「好吧!兩位大俠在伊克昭盟本軍帳中成婚,我族莫大光彩……」
    隨這一大笑,滿帳內勇士、首領紛紛立起,拉著談笑和尹小月坐到了中間。
    眾人則由穆拔勒帶領繞成一圈,圍著跳了起來。
    同時每個人左右手上都拿著銀刀、銀匙不斷交錯在前胸舞著。
    談笑和尹小月看的好玩,不經意兩人四眸相對,各自家羞的一垂頭。
    眾人的氣氛達到最高潮,由穆拔勒當先把銀刀放在談笑身旁,再將銀匙放在尹小月身
旁。
    如此一個個接著做了。
    穆拔勒笑道:「男是英雄,女是好婦……」
    眾人同和著:「男是英雄,女是好婦……」
    「雄壯的臂膀,舉著勇士的刀……」
    「雄壯的臂膀,舉著勇士的刀……」
    「溫柔的頭髮,繫著男人的心……」
    「溫柔的頭髮,繫著男人的心……」
    「是共攥翔翔的鷹,是共奔快意的馬。」
    「是共攥翔翔的鷹,是共奔快意的馬。」
    一聲聲嘹亮而雄渾的歌聲在價響,句句傳向了圍坐中間的一對男女。
    他們互望,眼眸是無比的真誠。
    歌聲不斷。
    「讓我握住你的手。共赴光明的未來……」

                      ※               ※                 ※

    「讓我握住你的手,共赴光明的未來……」
    歌聲傳得好遠,遠在一里外一處沙丘上的人聲聲入耳,清晰而心痛。
    夜,已無聲的罩住大地。
    眼眸望向遠遠一里外營火一叢一叢的展,迤邐的彷彿是天上的星辰。
    一身黑衣坐沒在沙丘夜的背影前,黑氅在風中飄著,打滾著座下的細沙。
    是一種孤寂。
    「姑娘一個人在此賞月?」後頭有人緩緩道:「或是在想人?」
    身後的人輕輕一笑亦輕輕一歎的走到這黑衣神秘殺手面前,搖了搖頭又道:「其實姑娘
未死,那一日老夫已經知道了。」
    這人是唐蓉兒?
    「你怎麼看出來的?」果真是唐蓉兒,道:「那時我心脈大創,以武當的沉鶴大法斷了
一切呼吸氣機……」
    布楚天輕輕一笑,尋了個位子坐下,淡淡道:「沉鶴大法是一門至深的心法,的確可以
沒息一切呼吸氣機,不過姑娘忘了葬身之處是在沙地!」
    他朗笑又道:「沉鶴大法一用,必是將內力逼於背部,所以……」
    所以覆身的細沙會稍為陷落。
    唐蓉兒一揭面罩,果然露出那張清雅天下的姿容,雙眸盯住布楚天,哼道:「你打算如
何?」
    布楚天竟搖了搖頭。仰天一歎道:「你我俱是心中有失之人,布某何須加害於你!」
    聲音竟有一絲落漠!
    唐蓉兒不禁有一絲訝異,臉色卻依舊是冷沉沉道:「是嗎?以布大先生如此意氣風發之
人……」
    布楚天輕輕一歎,仰首看了一會兒滿空的星斗,淡淡苦笑道:「我的心情只有你堪差能
領會。」
    他一頓,緩緩又接道:「是小女之事……」
    「布香濃?」唐蓉兒挑了挑眉,嘿道:「你是指她練功練得走火入魔?」
    布楚天點了點頭,道:「若是身體上走火入魔老夫倒是有法子解救,就是因為心
魔……」
    心魔?如何能解?
    唯以心!
    布楚天看了她一眼,又搖了搖頭道:「你我俱是寂寞的人,你是沒有朋友可以吐露心
事,我則是不能對屬下吐露心事……」
    因為布楚天在他們的心中是近乎神明之人。
    神明應該是無所不能,怎會有煩惱?
    這是一個悲哀,一個高高立於頂峰的人的悲哀。
    唐蓉兒在這剎那間似乎也能體會出他的感受。
    想去年自己由買命莊大莊主之位重重摔下,心情一番更與何人說她轉念過一生,忽的冷
肅瞪向布楚天,道:「嘿嘿,當時你將我踢出楚天會,可有想到今日?」
    布楚天笑了,搖了搖頭道:「那日我若要殺你,你又豈能活到今日!」
    他看一眼唐蓉兒,緩緩道:「那日若非我逼你走,你當真以為不久後還能活著走出華
山?」
    唐蓉兒心中一愕,凝目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以為鄺寒四是如何知道本會秘密總寨?」
    「楚天會中有他的人?」
    布楚天沉重的點了點頭道:「而且當時你身旁也有他的人,這件事是事後才查出
來……」
    唐蓉兒瞅然變色,道:「不可能!我在鄺寒四的秘室中並沒有這些人的記載!」
    「真正的珍珠是藏在深海。」布楚天苦笑道:「告訴你,楚天會那一號殺手是誰?我至
今猶未查出……」
    唐蓉兒呆呆楞了片刻,方才喃喃道:「看來我還是太低估鄺寒四了。」
    說著,竟然有一絲悲哀。
    兩人相處了幾年,以自己的心計卻無法蠡測這個人。
    布楚天悲憫的看了她一眼,淡笑道:「我們是屬於同一種人,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唐蓉兒忽的一笑,盯住布楚天嘿道:「布大先生,你找我除了這些話以外是不是有別的
目的?」
    布楚天笑著點了點頭道:「姑娘果然是聰明人,如果你能以你的心情想到布某的心情,
我們便可談。」
    「為了布香濃?」
    「不錯!」布楚天望向南面,緩緩道:「我身在都拉奔的軍營中進行此事十足不便,況
且以姑娘在殺手搏技上的訓練,要找出這個人就容易多了。」
    唐蓉兒雙目一閃,道:「你是指教布姑娘武功的人?」
    「不錯!香濃的人猶在華山。」布楚天緩緩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教她武功的人正
是鄺寒四在楚天會的伏子。」
    足足好一陣子的長思。
    她抬眉望見遠端的營火已半熄,只剩些許的一些點綴著。
    眼看已和人結成了連理。
    她咬牙立起,對著布楚天道:「布大先生,你真懂得用心計,選擇此情此景,這個座向
角度來激怒我……」
    「我知道姑娘會答應的。」布楚天輕輕一笑道:「當然,事成之後布某一向知恩圖報的
作風你是明白……」

                      ※               ※                 ※

    「談哥哥,這樣做真的沒問題?」
    唐蓉兒已經遠去,沙丘後尹小月飄身出來到了「布楚天」身後。
    一轉身過來,那個「布楚天」已經變成我們談笑大公子啦!
    「我相信她會去華山。」談笑點頭道:「因為如果真的是布楚天,這個要求的回報足以
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動心。」
    談笑當然是例外的一個。
    「你為什度要她回塞內?」尹小月輕睨著道:「又為什麼知道她就是唐蓉兒?」
    後面這句問話可是大大的奇怪。
    就是有著女人那一絲絲的嬌嗔和醋意。
    「身手!」談笑急著回答道:「由囚禁鄺小子的帳營出來時,她一動我就知道了……」
    「為什麼?」
    「因為我掩護著她退出。」談笑搖頭一歎道:「而她為了達到最完美的效果,不知不覺
就用上了從哥哥這裡偷學去的心法。」
    這是最理所當然的事情。
    「至於我為什麼要她回去中原……」談笑歎了一口氣道:「因為我不要她殺鄺寒四!」
    「殺鄺寒四?」尹小月訝道:「她不是要救他?」
    「當然不是!」談笑輕輕一歎,晃了晃腦袋道:「如果殺了鄺寒四便可以接收那小子暗
中的那些勢力,何樂而不為?」
    尹小月望看唐蓉兒消逝的方向,搖頭一歎道:「何苦如此?這樣一生又有何益!」
    「或許是每個人不同吧!」談笑一雙眸子望向伊人,輕執手道:「回去了?」
    尹小月臉上一紅,小垂首,輕點。
    戰風鼓湧中,或許這刻的情感最是深賂人心吧!

                      ※               ※                 ※

    明武宗正德四年,蒙古和烏蘭察布盟的聯軍終於到了北廟灣外里許,正午,都拉奔兵分
五路而來。
    這一戰,伊克昭盟以一萬勇兵相抗。
    他們用的是昔年得自「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大先生的「奇門遁甲圓木陣」。
    這「奇門遁甲」之術乃是先講「三奇」乙丙丁,後道「八門」開休生傷杜景死驚。
    遁甲則是將元首的「甲」遁於六儀之中。
    其方式乃是冬至到夏至為陽遁,夏至到冬至為陰遁,由甲子起六旬,分為陽九局、陰九
局。
    接著是,列時盤用五子遁並配之以八門,尋找「符首」更替「甲」。
    其中變化神妙難言,據說傳至孔明手中後,更加以推行,終成運籌帷握之利器。
    至於這個圓木陣則是樹圓木於滑車上,每九人一組推動之,合計有千干之多,是九千人
人。
    每一干圓木內復有一人暗藏其間,合計總共萬人。
    都拉奔早就接到情報知曉北廟灣將以萬勇之數和他所率蒙綏聯軍相抗,當然不放在眼
裡。
    誰知,這一日的交戰便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三十二萬的鐵騎兵勇還真陷入了奇異詭門之中,調度上最上的麻煩便是大將的指示無法
傳予萬夫長,萬夫長無法傳予千夫長。
    千支木柱「嘩啦啦」的移動著,其間所呈現的變化硬是讓都拉奔數十萬的兵馬格限其
中,礙手礙腳的伸長不開。
    那些圓木的勇士則恃機攻擊,或是一排強弩或是陡然一槍剌出。往往須臾的陣勢轉換,
蒙古兵馬便有數百人栽下馬來。
    都拉奔在高台上望下,只見自己三十二萬兵馬猶如困於淺灘的蛟龍,動也不得的任人宰
割,不禁是心痛心急。
    俄然,右首長城那端一聲炮響,復見明軍十萬以上之數如黑壓壓的潮水湧來。
    那也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已是衝殺到陣來,更叫這蒙古聯軍腹背受敵。
    都拉奔大急,脫口叫道:「那是什麼鬼玩意兒?」
    布楚天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老夫所猜不錯,定是『奇門遁甲圓木陣』……」
    都拉奔一愕一喜道:「布大先生認得此陣?」
    他看向下頭,黃沙飛滾中就是不明白為什麼明兵出入其間有如探囊取物,而自己的兵士
則礙手礙腳,盡叫那些圓木阻隔,不得相通。
    方才是蠶食,如今明兵湧到便成了鯨吞。
    「布某或者可以試的調動衝出重圍反制……」
    「果真?」都拉奔大喜道:「布大先生請快調派。」
    布楚天竟搖了搖頭,道:「沒有可汗的將令在手,布某如何能指揮三軍?」
    都拉奔看著情勢愈發危急,不由得憂忡忡道:「那要如何是好?」
    「可汗是不是有家傳的貼身寶物?」布楚天雙眸一閃道:「或許可以用來調度四大將之
用……」
    都拉奔此刻那有心思去想其他,指看後頭的元帥營道:「那帳內有一襲戰甲,裡面暗扣
中藏有一塊玉珮是當年忽必烈大汗所留,我族中人俱知……」
    布楚天一笑,對隨身手下道:「趙欲減、陸恨,你們兩人留在此保護可汗,彭不卷,元
啼痕、羅衣三人跟我來。」
    隨後又朝韓元占和他的四名道士弟子道:「你們五人先各分率一千兵馬分成五路夾擊明
軍橫山大關,迫使明軍回防……」
    都拉奔眼中不禁有一份激賞,這漢人調度之方掌握智珠,不徐不緩卻是大見將才。
    果然見得布楚天等竄下高台紛紛各行其事。
    那韓元占率領四名弟子各領親兵一千奔殺向關隘,同時分兩波,一攻關,一則襲明軍背
後。
    果然此舉大為奏功,那明軍一路搶攻,未料後頭亂起,剎那以五千擊後軍三萬之眾猶能
攻得以小吃大之用。
    那些明軍將領顯然見勢不妙,加上彌天風沙中在長城那端的韓元占又揚射煙炮。
    這廂望去不見前景,以為蒙古韃子另有伏兵暗攻關隘,於是撥轉五萬兵馬回援。
    都拉奔看得大喜,復見布楚天率領三名手下自帳內奔出,四道人影如飛竄入了圓木陣
內。
    忽必烈的玉珮果是大見奇效,蒙古諸將在布楚天等人率領之下已是首尾兼顧環成一氣。
    須臾,自開、休、生三門盡出,反而將明軍和北廟灣伊克昭盟兵馬圍住。
    五萬回防的明軍到了關口,見不過是數千蒙古兵馬,心知中計,留下一萬且再以四萬回
攻之時已晚。
    戰場上布楚天斥令調度,已令留下的五萬明軍如潮水般回湧。
    正是兵敗如山倒,一波又一波奔回關塞已是大勢難挽。
    這時已先一步回關立於城垛上看著的談笑和尹小月,不禁為布楚天驚人的將才大為折
服。
    「這人指揮數十萬兵馬衝殺猶能談笑自若……」鄺百流雙眉深皺道:「當真是難見的統
軍人物……」
    望下去,只見是以布楚天為中,左右各排開兩百人馬橫線列展,有三十丈之距。
    那布楚天每個命令一下,立時由彭不卷、元啼痕、羅衣飛奔在那一列兵馬之後傳達出
去。
    前有兵馬相護,後是武林高手傳達,快又無誤。
    雙方戰了一個時辰,明軍已被迫整線往橫山關而退。
    談笑再看著下方,韓元占率領四名道士和五千兵馬亦是驍勇無比。
    他轉身朝鄺百流道:「鄺大將軍,請示我夫妻二人令旗統軍。」
    鄺百流沉吟道:「兩位英雄心意本將甚為感激。但是這衝鋒殺陣之事……」
    談笑朗笑道:「男兒自當以國為重,何計生死!」
    鄺百流見他神采飛揚,亦大笑道:「好!談兄弟要多少兵馬?」
    「令旗一支夠矣……」
    鄺百流瞼色瞅然而變道:「談兄弟想憑你們夫婦二人?」
    「是的。」談笑意氣飛揚道:「大將軍放心!」
    鄺百流雙眉一掀,大笑道:「好!」
    隨手一揮,便有身後侍從遞一支高於一人的旗幟來。
    鄺百流道:「這是統帥旗,交予談兄弟。」
    「是!」
    談笑掌旗在手,和尹小月相互一笑,雙雙自城垛上騰身而下。
    人在半空,曼妙兩轉踢飛了韓元占的兵士搶得坐騎。
    立時放蹄長奔。
    那動作一氣呵成,剎時令城牆上的萬千兵士喝聲雷動,士氣為之大振。
    韓元佔這廂正攻殺的快活,冷不防城上一陣歡呼,不禁仰首看是怎麼一回事。
    驀地一把刀來。
    這刀來得又快又奇,他稍不留神要避,誰知已被談笑創傷翻下馬去。
    長城上眾官兵見談笑一出手便傷了對方主將,更是歡喝連連,聲響雲霄。
    談笑沒有時間顧著韓元占是否死了,大舞元帥令旗指揮原先萬名如今只剩六千的兵馬排
成陣式。
    另端,尹小月挑上了那四個年輕道人,可是要報昔日之仇。
    千軍萬馬中,出手又快又狠。
    沒兩個照面,已是有兩名道士摔落於亂蹄之中。
    那廂的蒙古兵見沒了主帥正想退,談笑則提氣大喝,分六千兵馬為三路包擊。
    戰場中殺徹響,偏偏談笑內力雄渾聲貫三軍傳達得至。
    立時將這蒙古所存的三千之眾盡數擊垮。
    他不稍停,復率這六千兵馬自東翼進攻。
    那廂布楚天正調派兵力一波波的包圍明軍,未料東首談笑率兵而至,當先將馬塔大將的
人馬衝散打破一個缺口。
    於是臥刀飛捲中,斬傷馬塔的右胸和坐騎。
    馬塔坐下駿馬大痛,嘶鳴長奔亂竄。
    於是所率兵馬不成陣形,紛紛潰走。
    隔旁的尹小月則自談笑手中取過元帥令旗快奔坐騎到了西翼,調動一萬兵馬直衝往布楚
天右首那一橫線的兩百「兵牆」。
    這萬人勢如潮湧,一尺一尺接近,尹小月一馬當先先破出一道缺口再斬殺回來。
    終於在半柱香時間隔斷了布楚天左右兩翼。
    那羅衣命令傳達不至,一個騰身,雙袖拍向尹小月。
    尹小月長笑道:「戰揚上能遇女流,天下大事。」
    於是揉身上竄,兩人在半空中連對四掌。
    那羅衣縱使武學造詣有殊勝成就,如何能和尹小月大自在心觀無相波羅蜜神功相比?
    再說四掌所激,尹小月正是以「玄空大四化」的幻身氣機相震,到了第四掌方才兩人結
實相對。
    那羅衣驚叫一聲,重重摔了下去。
    明軍仰首見這情勢不禁士氣大振,攻擊之力更盛,須臾轉戰,已對上了西翼主力的德
汗。
    彭不倦和元啼痕見狀,雙雙奔來硬是擋住了尹小月。同時德汗則整令兵力,全數相抗並
恃尹小月的兵馬。
    那端的談笑領著六千兵馬攻到了中央,揮手調度以明軍中央部位的三萬兵馬形成「劍鋒
陣」,右翼則成「一字長蛇陣」阻攔對方,逼擠至中央。
    至於左翼,則用「九九八十一大小方陣」一圈又一圈的硬擠,讓尹小月的兵馬無後顧之
憂。
    布楚天這廂看著,朗喝分派左右雙翼,分別以「雙龍搶珠陣」攻對方左翼的」九九八十
一大小方陣」,再以「三才陣」分段攻打「一字長蛇陣」。
    雙方一陣好戰,已是到了夜垂深重。
    談笑策馬揚蹄,猛可裡迎上了正面而來的布楚天。
    這回真是王見王,帥見將,兩人無暇深思。
    於是一個出刀一個出劍交擊一回。
    中原武林中從來沒有人看過布楚天用兵器。
    所以也沒有人知道他在劍上的造詣如何。
    談笑這回可知道了。
    臥刀以奇妙難言之勢猛迫布楚天之際,談笑只覺全身火辣辣一痛。
    對方的劍忌如無所不在的侵入自己週身六處要穴。
    僅此一式,雙方顯然都大為受創。
    布楚天臨走前回頭一句道:「好刀法!」
    此刻已是戌時。
    前後這一戰五個時辰。
    雙方死傷總計超過十萬兵馬。
    十萬兵馬正如所言,血染黃沙紅,橫遍野陳。
    這一天明武宗正德四年,四月二十日。

                      ※               ※                 ※

    「啊哈!聽說你這小子受傷了?」王大拳頭衝進談笑的臥房時大叫道:「這真是天大的
消息。」
    杜三劍竟然鼓掌同意道:「真的!好久沒聽到這類的好消息了……」
    什麼話?這兩個小子來哥哥我能靜心養病才有鬼!
    「喂!你們兩個傢伙在那兒惡混?」談笑搖頭好氣的道:「這一小段路竟走了四個月才
到……」
    「惡混?」王王石和杜三劍兩個大叫起來道:「哥哥能活著來看你算是不錯的啦!」
    「怎的?中原真的那麼亂?」
    「大大的亂!」杜三劍苦著臉,看了談笑和尹小月一眼,搖頭道:「這回六府道和趙古
鳳的兵馬真是鬧的不像話,若不是河南、四川、陝西這三府擋著,早已攻到長城下啦!」
    談笑可真嚇了一跳,道:「這回的情勢好像跟以往不同?」
    「最大的不同是這些人並非烏合之眾……」杜三劍很用力的歎氣道:「那些綠林盜賊皆
是經過當年訓練,猶不差於官府軍隊,加上近年來劉瑾那老小子弄得人心大怨,軍中士氣亦
為之低沉難堪……」
    談笑搖頭一歎道:「真個是內憂外患!喂!你們到京城去碰上啥事沒有?」
    「半途就折回來了。」王王石嘿嘿笑道:「可惜沒有機會見見蘇佛兒那幾個小子,打個
招呼……」
    「省著力吧!」談笑指指西面道:「布楚天和他的天下八騎還真可怕……」
    「說起天下八騎可有話了。」王王石又叫了起來道:「那一對葉葉城和潘說劍竟然左右
陪著布大小姐在中原叱吒風雲的很……」
    尹小月一驚,訝道:「怎麼?布香濃離開了華山?」
    她想到的是:唐菱兒必然認為有詐。
    杜三劍輕輕一歎,苦笑道:「洛陽城內四大公子聯合阮、何、苗、耿、魏五世家共同對
抗趙古鳳和六府道之亂,一時洛陽城左近叫那個小妮子稱後當霸……」
    尹小月苦笑道:「難不成已經是轟傳江湖之事?」
    「當然!」王王石瞄了談笑一眼,哼道:「你倒好,躲的遠遠在這兒享福,累死我們兩
個……」
    享福?
    「還敢說個『不』字?」杜三劍一副很著火的樣子道:「談小子進洞房也不通知一聲,
簡直讓哥哥們沒有鬧洞房的樂趣嘛!」
    這話兒出,尹大美人可雙頰飛紅,嗔道:「人家談哥哥病著,你們兩個不好好想法子醫
治,啖這麼多話?」
    媽呀!顧起自己老公來啦!
    杜三劍和王王石沒碰過這檔子事,只有傻傻楞立。
    「呆什麼呆?」談笑叫道:「快用內力氣機渡了吧!」
    這會兒談笑一喝,姓杜、王的還真搞不清楚的應聲脫衣挽袖,兩人二十根指頭又敲又捺
了起來。
    老半晌,這兩顆滿頭大汗的腦袋顯然有些吃驚道:「那姓布的劍忌好厲害……」
    談笑一張苦臉哼道:「這老小子內力玄功很詭異,以臥刀心法相抗猶叫他中了六
處……」
    尹小月看他們談著,忍不住滿腔的憂慮道:「到底是怎樣了?解不解的掉?」
    「解不掉行嗎?」王王石瞄了她一眼,哼道:「哥哥我可不想一天到晚給弟媳婦兒
罵!」
    尹小月臉上又是一紅,頓了頓腳出去啦!
    後頭是三個臭男人大笑。
    不!兩個「臭」男人,郎君可是「香」的。

                      ※               ※                 ※

    布楚天也有一絲的錯愕。
    談笑一刀的威力比自己想像中要嚴重的多。
    陸恨看著布大先生自盤氣運行中睜開眼來,不禁有些訝異於這傷創之重,道:「會主,
可已治癒?」
    布楚天淡淡一頷首,嘿道:「真是不可小覷了他!」一頓,皺眉問道:「羅衣的傷勢如
何?」
    羅衣正是受創於尹小月的玄空大四化。
    「依舊垂危。」陸恨挑眉道:「想不到尹小月的一身成就臻此……」
    此時布一掀,趙欲減自外頭入帳,朝布楚天恭敬抱拳道:「會主已無大礙?」
    布楚天點了點頭道:「走!一道過去看看羅騎使的傷勢……」
    陸恨和趙欲減心中不由得一絲溫暖。
    布楚天受創方愈之身,便急著屬下的安危,這等心意又豈有不銘動五府賣命相隨?
    三個人前前後後走著,只見這紮營四處不時傳來傷兵哀嚎,可想見昨日一戰兇猛情景。
    「會主……」趙欲減低聲的在旁兒問道:「都拉奔身上的密圖可有所得?」
    布楚天一笑,點點頭道:「已取得忽必烈玉珮上那一份,至於他隨身那柄寶刀上的密圖
還需再動腦得來……」
    陸恨皺眉接道:「會主何不殺了他取來?」
    布楚天搖了搖頭,望看前方一列的傷兵抬過,方淡淡道:「這秘圖共有四張,我們雖得
其三,但是就算拿了第四份,沒有口訣亦是不行……」
    三個人邊走邊說著,已到一座大帳前掀了布進入。
    裡頭彭不卷和元啼痕正看顧著羅衣。
    另一端裡,兩名年輕的道士則正照料受重創的韓元占。
    布楚天這廂進入,眾人紛紛行禮恭立。
    他一笑,朝兩名道士問道:「你們師父情況如何?」
    右首那個看起來機伶些,急回道:「家師突受談笑那小子攻擊,受創跌地後又遭亂蹄所
踐,如今氣若游絲……」
    說著,不禁哽咽起來。
    布楚天輕一皺眉,踱到韓元占臥鋪之前,只見這位自己安排在都拉奔左右的得力助手已
是氣若游絲。
    布楚天探手稍按捺韓元占的氣脈,不由得大大皺眉道:「談笑那一擊是打中神藏
穴……」
    神藏穴一滯,護身的任、督二脈氣機便為之停頓不運。
    隨著一摔在亂蹄之中,韓老道能活著也是奇跡。
    這廂韓元占苦笑的撐開眼,顫聲道:「會主,老道只怕有負所托……」
    布楚天沉沉一歎,知道眼前這位愛將已是回天乏術,忍不住臉色一黯,道:「道長有何
心願可以讓布某人來做?」
    韓元占顫震著臉容,痛苦的搖了搖頭,又復點了點頭道:「會主,請都拉奔前來一探,
老道或許還可以替楚天會做一點事……」
    布楚天已明其意,內心不由得一陣威動,道:「道長萬勿再生憂勞,好生休息著……」
    韓元占堅持搖頭道:「會主莫說此言,老道死會有憾!」
    布楚天重重一歎,握住韓元占一雙枯手道:「布某人著實虧欠道長太多!……」
    韓元占安慰的一笑,勉強道:「會主視我等為兄弟,老道早思有所圖報,只恨力有所未
逮!」
    布楚天一歎,向韓元占一名叫董留顧的弟子道:「你去請都拉奔可汗來吧!」
    「是!」那名董姓弟子急急退身出去了。
    這廂布楚天轉向羅衣,只見得一臉慘白,情勢猶叫韓元占來得危急。
    幾乎已是半死狀態。
    布楚天感慨萬千,握著貼身的天下八齒中唯一女騎主,見她已然是神魂不守,心中不禁
一陣歉疚。
    陸恨在一旁側然,咬牙道:「會主,讓屬下摸入關內下毒,要姓尹的賠一條命來。」
    布楚天搖了搖頭道:「此刻非時,仇是必報,只不過時機要選得對……」
    趙欲減亦接口道:「陸八弟,此事不宜急!」
    陸恨頓足長歎道:「我真是心中不甘,眼睜睜見四姊這般逝去……」
    趙欲減和彭不卷、元啼痕等人何嘗不是。
    布楚天喟然一歎中,那羅衣忽的全身一震,口裡大呼道:「痛煞我也……」
    僅此一句,登時斃命。
    當是,眾人為之惻然,陸恨咆哮叫道:「四姊,你放心,八弟誓為你報仇!」
    正說間,都拉奔已帶著魯庫庫急急隨那名叫董留顧的年輕道士進入。
    朝著布楚天抱拳道:「昨日一戰,多謝布大先生鼎力相助,事後軍戎纏身未能前來請
安……」
    布楚天回禮道:「可汗不需客氣,自當以軍務為重,只是韓道長已是病在重危,亟想見
可汗一面。」
    都拉奔臉色大變,失聲道:「道長重危?怎的布先生不早些通知本人一聲?」
    他急急步到韓元占床鋪之前,握執其手,哽咽道:「道長,為何不早通知都拉奔來探視
你?」
    韓元占苦笑著,嘶啞道:「可汗當以軍事為重……老道是因為將返仙鄉……只是心中掛
念……」
    都拉奔搖頭急道:「道長數年襄助本人,都拉奔尚無以為報,如今卻是……」
    這廂布楚天已然指示元啼痕等人抬了羅衣的首出來。
    他相信自己等人不留在那兒比較好。
    他更相信韓元占一定會完成最後的一次任務。
    一行人在浮遍地的軍營中踱過,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悲傷的感受。
    一生從來,如雲煙渺渺。
    默默無語中,眾人到了火葬場。
    那熊熊飛天的烈焰騰空,正將一具具的體化成了飛灰,隨著大漠的風四散。
    木架早已搭好,桐油亦已灑潑。
    歎息隨火苗躍起、躍起。
    終於變成灰燼後唯一的光彩。

                      ※               ※                 ※

    布楚天的人員全數在夜半離開了都拉奔的陣營。
    都拉奔起來時接到第一個消息讓他整個人沉了下去。
    怎麼會?難道他們對自己的禮遇有所不滿?
    「可汗,我看此事大有古怪!」德汗深皺著眉頭道:「或是那裡有得罪了?」
    都拉奔吶吶一陣,方皺眉道:「不會吧!昨日我前往探視韓道長時尚且好端端的,怎會
一夜反臉?」
    馬塔也狐疑道:「道長說了什麼沒有?」
    「他臨死前要我將佩刀陪葬。」都拉奔搖了搖頭,道:「本王已給了他。」
    「忽必烈可汗的佩刀?」德汗訝聲問道:「他怎麼會要那刀?」
    「是項榮譽吧!」都拉奔也有點兒不安道:「而且他還問了一句話……」
    他看了眾將一眼,又自接著道:「是有關於佩刀的一首詩歌……」
    裡諾奇大將正好從外頭進帳來,聽得都拉奔這一句話,臉色大變道:「忽必烈佩刀的詩
歌?那不是傳說中寶藏的指引?」
    都拉奔臉色一緊,訝道:「我怎的不知此事?」
    「可汗長年在克魯倫是以不知。」裡諾奇歎氣道:「在朔諾音果諾河一帶,百年前即流
傳著忽必烈可汗曾有一筆寶藏是由成吉斯汗鐵木真祖先留下來的。秘圖分別記繪於兩張羊皮
紙,一塊玉珮、一柄寶刀的刀鞘上……」
    他看了都拉奔一眼,接道:「並且隨著寶刀的傳承留有一首詩歌,其實那是四份地圖的
指引……」
    都拉奔恨恨一頓足,怒道:「前天交戰時布楚天取走了玉珮,昨夜又利用韓元占騙走了
寶刀和詩歌,看來他早就有另外兩份秘圖……」
    烏蘭察布盟的元帥百可此刻皺眉道:「事已如此,悔之無用,還是先看看今日一戰怎麼
打法為重……」
    都拉奔吶吶看著帳前四將,歎氣轉怒,哼道:「好!我們就拖出鄺寒四來要脅他爹棄關
投降!」
    接著,又指指桌上地圖道:「馬塔和德汗分率五萬精兵埋藏於左右兩翼,百可、裡諾奇
亦各帶四萬精兵拱衛中路,本王則親率其餘四萬兵馬在中。」
    三十二萬到北廟的雄兵,前日一役已折十萬之眾。
    「若是鄺百流不降,我們便殺他兒子祭血!」都拉奔惡狠狠道:「到時中間三路攻城以
誘他們出關,馬塔和德汗則趁機掩殺搶入!」
    都拉奔的這著棋倒是面面俱顧。
    他再吩咐魯庫庫道:「你率領千名精選勇士到北端裡外處,若是聽見殺伐之聲,半柱香
後搶攀城垣而上。」
    魯庫庫恭敬道:「是,魯庫庫明白,半柱香的時間牆垣上守軍會往關門而去,敢死隊便
好行事。」
    都拉奔含笑點頭,轉向帳前諸將道:「四名大將可有問題?」
    「可汗聖明……」眾人答道:「就依可汗之計進行。」

                      ※               ※                 ※

    戰鼓再動。
    談笑、杜三劍、王王石和尹小月陪著鄺百流站上了長城牆垣往下望去,又見黃沙飛滾,
萬騎兵馬森森羅列。
    當前有一處兩人高的台子立著,上頭一根木柱上緊緊繫著鄺寒四。
    左右早有四名刀斧手陪侍。
    之前則是都拉奔大剌剌坐著飲酒,朝城牆上這端揚聲大笑道:「鄺將軍,本可汗知道你
只有一個兒子,你們中國人最講傳宗接代,若是不想斷了香火,唯一之法就是開關投
降……」
    「鄺某可以無子不能無國!」鄺百流在長城上長喝道:「鄺家子孫只有捐國軀,沒有怕
死生……」
    都拉奔大笑,一揚令旗。
    剎時,由百可、裡諾奇率領的中三路左右兩支各四萬的雄兵欺向長城下。
    都拉奔大笑,高舉一支紅旗道:「鄺百流,你好好回答本可汗,降是不降?」
    眼看這紅旗一招,不但是蒙古軍大攻,而且恐怕鄺寒四的一顆腦袋也將隨之滾落黃沙。
    紅旗,耀目。
    直眩入鄺百流的眼中、心中。
    談笑等人在牆垣上看著,心底也不禁是一緊。
    王大拳頭嘟嚷道:「談小子,你來了這麼久還沒救他出來?」
    談笑苦笑著道:「是他不要哥哥我救的……」
    「有這回事?」杜三劍雙眸一沉,緩緩道:「難不成他另有計劃?」
    計劃?
    被五花大綁的鄺寒四還能有什麼計劃?
    紅旗已劃空而下!
    剎那,不只是百可和裡諾奇各自的四萬兵馬前攻,就是中央一路都拉奔的兵馬亦全力馳
前。
    浩浩蕩蕩一十二萬兵馬像是滿天的風雲湧向前。
    更驚心動魄的是那四名刀斧手已高高舉起他們的刀,他們的斧,砸下!
    長城上的守軍群箭如雨而下。
    長城下韃子怒濤似海湃激。
    又是一場血染黃沙大地泛紅的戰爭!
    映照的是那一端高台上的血沫飛。
    談笑在看,尹小月、杜三劍、王王石也在看。
    看鄺寒四在瞬間一縮全身,雙掌脫出了繩索之外。
    左手一扣斧,揮砍殺雙。
    右掌一奪刀,揮劈斬對。
    高台上血腥剎湧,死的不是鄺寒四。
    一刀一斧「嘩啦啦」的砍下都拉奔的首級。
    為了這一刻,打從陰山下投降等到現在。
    都拉奔的左右無人,天下有誰可以阻擋買命莊大員外的狙殺行動?
    鄺寒四快意大笑,自高台落下騎於都拉奔的那匹駿馬上,手上提著首級策馬快馳。
    瞬間,蒙古這一十二萬雄兵見景大駭。
    心既已駭,如何能戰?
    鄺百流開城,城開兵湧似堆雪。
    正是攻守異勢。
    千里迢迢自蒙古來的韃子兵,此刻又有何心情殺?
    兵敗如山倒。

                      ※               ※                 ※

    「好小子。哥哥們就知道你行!」
    「王老弟的信心,鄺哥哥我甚感安慰。」
    「去你的!誰是老弟?」王王石的聲音永遠最大,道:「快點收抬行囊回中原去吧!」
    談笑此刻正立於長城之上,遙望東方,喃喃道:「是該回去了,六府道的綠林恐怕此蒙
古軍難應付……」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10:17

第14章 吹夢  
    六月,洛陽。
    睽別了半年,是不是有什麼改變?
    布香濃很滿意現在的成績。
    洛陽四大公子全數到了兩湖地面對抗天府道綠林大亂,甚至連阮、何、苗、耿、魏這五
個較成氣候的世家亦紛紛投入戰局之中。
    一時,運用楚天會的力量讓她在洛陽方圓內百里得以叱吒風雲。
    而她的總舵所在,也正是昔月楚天會所在的神來居大院。
    歷經風霜,又歸原主?
    布香濃望看窗牖外,風吹荷池。
    好清爽!
    肅立在左右的,是潘說劍和葉葉城。
    「這個把月來都沒有我爹他們的消息?」她問。
    「是!」潘說劍皺眉道:「自從兩個月前會主……」
    「住口!」布香濃陡然回頭,冷哼道:「我才是會主!」
    「是!」潘說劍恭敬回道:「布大先生和趙欲減他們從長城外蒙古軍營中無緣無故失蹤
迄今,江湖中一直沒有他們幾位的信息。」
    布香濃雙眸一閃,嘿道:「你不會是知情不報吧?」
    「屬下不敢!」潘說劍急急說道:「甚至查過了天下各分舵亦無任何信息……」
    布香濃一哼,轉向葉葉城道:「談杜王和尹小月的行蹤?」
    「他們一行已到了百里外的邙山!」葉葉城回道:「三日之內該可以回到洛陽。」
    「好,很好!」布香濃陰惻惻笑了,一雙手掌赫然隱約的呈現金色道:「我們似乎可以
送他們一些『禮物』了!」
    「是!」葉葉城注視了布香濃那雙手掌一眼,淡淡道:「一過邙山,屬下已經安排了六
處關卡……」
    布香濃揮了揮手,點頭道:「好,你們下去吧!」
    望著葉葉城和潘說劍離去的背影,她迅速的推開二道密門,閃身間已無聲無息的消逝於
內。
    輕渺無覺的滑動裡,那密門又再度閉。
    「那道密門不知布大小姐何時建啟的……」荷花池畔,潘說劍搖頭一歎,道:「原先布
大先生在時並未有此門道。」
    葉葉城苦笑一聲,望風曳荷葉動,歎氣道:「你我俱受布會主知恩,雖然受這大小姐閒
氣也得忍了……」
    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道:「會主早已傳函給我們解除毒功的方法,卻又不得不在那丫
頭面前裝著!」
    潘說勉何嘗不是苦笑道:「會主要我們留在這丫頭身側,一則是保護她,二則是監督
著,也是莫可奈何。」
    他們俱搖頭一歎,多想飆騎於黃沙大地上和眾兄弟同生共死。
    「四妹和五弟已同尹小月和唐蓉兒一戰而死。」葉葉城皺起了眉道:「這個仇是非報不
可了,陸八弟亦暗中來了洛陽!」
    陸恨來了浴陽?
    「你何時得知?」
    「一個時辰前他跟我聯絡時方知。」葉葉城說道:「他中途脫離會主掘寶之事前來,目
的可想而知。為了殺尹小月和唐蓉兒。」尹小月行蹤已知,唐蓉兒呢?」」目前下落不明。
「葉葉城似乎擔心著:「那個女人很可怕,不但有一身驚人的殺技,就是天資上而言竟然可
以由對方的脈動中揣摩出心法來,真驚人。」
    潘說劍苦笑了片刻,聳肩道:「目前我們最重要的是查出是誰在暗中傳授大小姐武
功……」
    他苦笑道:「半年,你我竟然毫無所獲。」
    葉葉城一嘿,道:「不過,他一定是在密洞內對不對?這是我們知道的第一件事。」
    「另外,我們還知道大小姐施展毒功時雙掌會泛出金黃的光彩……」葉葉城沉沉道:
「天下有那一門武功臻比?」
    這種既邪異又另開蹊徑速成的武功並不多。
    「莫非那個人還沒死?」潘說劍臉色大變道:「一個已經死了兩回又能活過來的人?」
    「誰知道?」葉葉城打從心裡一陣寒道:「蘇佛兒十年來猶未能解開的秘密,天下又有
幾個人能知道?」
    這是實話。
    蘇佛兒想知道的秘密,就是蘇小魂大俠想知道的事。
    而蘇小魂想知道的事必然會去問一個人。
    一個號稱「天下第一諸葛」的大智慧者。
    連這個人都不知道了,還有誰會知道?

                      ※               ※                 ※

    滾滾龍涎香的煙氣迴繞盤旋在空氣的四周。
    肅穆!
    肅穆而冷寒的氣氛在這間地下密室中徘轉。
    布香濃的驕縱在這人面前完全收攝。
    她恭敬的拜倒,口裡稱呼道:「師父,弟子前來請安!」
    「很好!」一身黑袍罩著那人,幽冥深邃的坐在牆沿下的暗處。
    看不出長相,也看不出年歲。
    約莫可以由聲音中知道是六旬的年紀:「這兩個月來為師在外頭轉了一趟,你在洛陽似
乎又有些進展?」
    「是!承蒙師父傾囊相授的武學,徒弟已打出一片天下。」布香濃恭敬回道:「只是,
怕到時不是談杜王或四大公子的對手。」
    這是必然會遇上的事。
    洛陽的人,終有一天會回到洛陽。
    輕輕的一哼。來自那人的喉中,道:「你先演練給我瞧瞧。著你的成就到如何?」
    「是!」
    布香濃站了起來,雙臂一揚一振,忽的一襲衣衫打瓢拍響,旋轉飛舞幾個胯身,不但
手,掌上呈現了金粉之色,就是五指上亦微微有量氣繞動。
    抖袖,「刷」的一道深痕在壁上。
    壁上原已有六十八道的摔痕,只是這個更深。
    「好!小有成就!」那個坐在暗處的神秘客顯然大為激賀,道:「七個月能練到這等火
候,太不容易……」
    布香濃急急拜倒,道:「是師父調教之功……」
    「哈哈哈……」那神秘黑袍客大笑道:「為師曾經多方苦思是否能另辟一條蹊徑大大減
少學武的年限,以今日觀之,約莫一年之內便有殊勝!」
    他緩緩站起,踱出了暗處。
    燭光穿煙。現身的是個六旬左右黑鬚瓢額的漢子。
    論氣勢,大有王者之風。
    「去年你我在華山相見也算有緣……」神秘黑袍客淡笑道:「記得否?」
    「香濃不敢忘!」
    那一夜,布香濃悲歎自己武功不如人,仰首於華山深山內憤叫。
    未料卻驚動了此人。
    也不知怎的,兩人打了一架後這人竟然收了她為徒。
    匆匆七個月,自己浸學於這奇異的武學之中,連傳授予自己這心法的師父稱呼亦未曾問
及。
    方想至此,神秘黑袍客似已發覺。
    「你是想知為師之名?」
    「是!」布香濃有些驚駭於師父如何知道,卻也坦誠道:「天下豈有徒兒不知師父稱呼
的?」
    黑袍客仰首大笑,聲音在密室內迴繞道:「為師之名就用向十年吧!」
    就用?看來不是真名。
    但是「向十年」似乎是別有一層深意。
    布香濃緩緩立起,站立於向十年之側,說道:「師父這兩個月在江湖中行走可有些什麼
事?」
    向十年一笑,一身透露著邪氣。
    但奇怪的是,看著布香濃的眼神則充滿慈祥,道:「為師這同是到桃源別處提煉七彩聖
果為大還丹,用來助你……」
    布香濃大訝道:「果真有桃源別處?」
    「哈!怎會沒有?」向十年大笑道:「遠在十年前為師取得桃源仙福處的聖果秘子,早
已盡心栽培……」
    「可是,據說聖果成熟需要一甲子六十年光陰。」
    「不錯,那是正常情況!」向十年傲然得意道:「十年方可成。只不過那靈樹只能采一
回葉子就得枯萎。」
    是揠苗助長?
    向十年踱了兩步,輕輕一嘿道:「為師總共提煉了十三顆大還丹,至於其餘的果子則任
它長落,日後方可再結新株。」
    布香濃見向十年如此照頗自己,不由得感激莫名,道:「師父對徒兒太好了………」
    「哈哈哈……香濃,何必作此言?」向十年愉快的輕拍她的肩頭道:「為師一生就只有
你這一個徒弟,怎能不愛護呢?」
    他取出一尊朱紅檀木瓶,有些兒感歎似的道:「那夜在華山一見,為師見你資骨特異,
絕非一般練究它門武功。」
    所謂因緣以及因材施教,這點至為重要。
    「你爹雖是一代武學宗師成就,但是他那門武學並不適合你……」向十年將朱瓶遞給布
香濃,續道:「這瓶內有六顆大還丹,這四天每日一服自可增強你某些以往不能達到的成
就,所剩約兩顆,留下以後急用吧!」
    布香濃大大感動,忍不住伏倒哽咽道:「師父對弟子猶勝家父……」
    「不能這麼說!」向十年搖了搖頭。道:「只不過你的資骨特異,就算是你爹也看不出
來罷了。」他一頓,淡淡又道:「就算看得出來,除了為師這門武學之外也別無它法。」

                      ※               ※                 ※

    過了邙山,洛陽城越來越近。
    夜,風吹星動,入目好一番風情。
    但是這座名為昌黎的小鎮頗為熱鬧。
    鎮在山下,六月的風自然清涼。
    更是,這裡家家戶戶有前庭,入夜後紛紛擺桌端椅出來,品茗談天。
    「昌黎小鎮風雅夜」,自來是洛陽城裡才子們避暑的好去處。
    談笑顯然也極欣賞這個地方。
    他高高興興的啜飲邙山泉水泡煮的龍井冬茶,朝著一桌子的好朋友宣佈道:「哥哥我明
年要做爹了!」
    「什麼?」王王石果然是第一個叫起來,若了看杜三劍,若了看鄺寒四,最後看向尹小
月,搖頭道:「那小子這麼行?」
    尹大美人可紅著臉,少婦的風韻以及將為人母的情愫更是美了。
    她輕嗔瞪著談笑,半帶笑道:「說那麼快做啥?」
    「大大慶祝呀!」杜三劍一舉杯,笑道:「這檔子事不給我們幾個孩子的伯伯知道怎麼
行?」
    「叔叔!」談笑糾正道:「別讓小孩子學錯了。」
    鄺寒四可也是笑了起來。斟了茶自飲著,邊道:「咱們就先給他取個名字吧!」
    「叫談論怎樣?」王大拳頭建議道:「日後跟他爹一樣嘻皮笑臉,必然是天下談論的目
標。」
    「有點學問,不過太強烈啦!」杜三劍另外有意見,道:「不如叫談事,到時成了大俠
誰有事都會來找談事談一下。」
    他們三個樂了,觸然有靈感似的,皆叫道:「談一下!這個名字好!」
    好什麼個屁!
    談笑「嘩啦」哼著:「取點有水準的名字好不好?」
    「談水準?」
    「談風度?」
    「談學問?」
    又是一籮筐的怪名字出來。
    談大公子只差沒昏過去,望向尹小月苦著臉道:「我怎麼會有這麼沒水準的朋友?」
    每個人都笑了起來。
    好朋友就是有這點好處,天下間最平凡的事到了他們口裡都變得有趣極了。
    一直到寒煙三翁出現以前他們都笑得很快樂。
    昌黎小鎮的房舍是一間隔著一間毗鄰而建。
    也就是說,每家的庭園其實只有用竹籬隔開而已。
    他們現在坐著的這間木屋,是鄺家的資產之一。
    寒煙三翁這三個老頭子破了竹圍跨進來時,很明顯的就是一種挑戰。
    「冷冽霧中有我師!」尹小月輕輕吟著她在楚天會秘本上所見的詞,歎氣道:「來的是
寒煙三翁!」
    寒煙三翁每個人都知道。
    不知道的是,他們竟然是列名在楚天會裡。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尹小月一歎道:「那本秘冊設非見到了人出現,一時間還搞不清楚何指?」
    杜三劍看著那三個成品字狀圍來的老頭,搖頭晃腦道:「是不是布香濃那丫頭要你們來
的?」
    「老夫殺人只認令牌出手。」破天翁冷嘿道:「反正你們該死在昌黎就不該走的出
去!」
    「是嗎?」杜三劍看了他們三人一眼,笑道:「我不相信。」
    他不但不信,而且退對王王石道:「幫哥哥斟杯茶。」
    「幹啥?」
    「打完了架會口渴啊!」
    玩劍杜說得理直氣壯,接著也很理直氣壯的站起。
    然後,又很理直氣壯的出手。
    劍,剎那變化了三種結合,幻出了三種劍芒。
    王王石看也沒看的斟好了茶,就見著一隻手伸來,手的主人又很理氣直壯的坐下來啜了
一口。
    「好茶!」杜三劍笑道:「只可惜那三個老頭子沒這閒情雅興來品!」

                      ※               ※                 ※

    布香濃的臉色實在很難看。
    她當然知道葉葉城和潘說劍設下的六道關卡阻不住談笑他們到洛陽來。
    但是,絕對沒想到不堪一擊至此。
    姓談的好像是卯上了。
    從第一波攻擊在昌黎開始。
    他們五個人便晝夜不分的趕向洛陽。
    一天一夜,連破楚天會六關。
    這其中是不是有詐?
    因為,這裡面最少有兩起攻擊的人是很神秘的。
    「為什麼談笑一照面就知道他們是楚天會的人?」
    「因為他已經看出本會秘本上的暗號!」葉葉城歎氣道:「恐怕除了會……布大先生所
知的特殊幾個之外,他們也全數都知道了。」
    布香濃臉色可伙難看了,道:「他們人在那裡?」
    「將軍府?」
    「什麼?」布大小姐嚇了一跳,道:「已經到洛陽城了?」
    「是!」潘說劍一歎道:「那是一炷香以前……」
    「現在呢?人還在將軍府?」
    「不!去了游雲樓!」
    「他們去那裡做什麼?」布香濃皺眉道:「簡一梅又不在那兒!」
    「游雲樓是趙古鳳的產業!」葉葉城苦笑道:「蔡布相這回大概要倒楣了!」

                      ※               ※                 ※

    蔡布相的確很倒楣。
    當有人用刀、用劍架在脖子上的時候,誰都不會認為是一件很高興的事。
    尤其王大拳頭的那雙拳頭往桌上一擂,嗓門裡叫的比打雷還響三簽。
    簽?簽什麼?
    蔡布相前面有一張字據。
    字據是他要把游雲樓讓給談笑作為賀禮。
    賀他奶奶的老婆肚子裡有孩子!蔡布相肚子裡罵,手卻不得不拿著筆,蓋了印畫押。
    談笑他們做事可俐落得很。
    早上「拿」了游雲樓,當天下午便賣給了京城裡的一位大商。
    五十萬兩銀票,算是大賤賣。
    這一疊銀票出手的也快,到了晚上據說已透過不同的管道送到兩湖地面。
    正是,用趙古鳳的錯來打趙古鳳這老小子。
    至於趙古鳳在浴陽的主爺府是早就上了封條。
    鄺寒四真有一套,硬是能摸出一個地窖將趙古鳳藏在裡面的金銀珠寶挖了出來。
    這回最少有一百萬兩。
    又是用趙古鳳的錢來打趙古鳳這老小子。
    「這老小子老奸巨滑,一定不會用自己的銀子來開戰!」鄺寒四分析道:「所以,一定
是藏在二個大家都認為不可能的地方。」
    這話,如果傳到趙古鳳的耳裡會怎樣?

                      ※               ※                 ※

    「他們不過來了一天一夜便把趙古鳳的槍挖掉!」潘說劍不得不服氣的道:「真有勇
氣。」
    這麼做是很危險的事。
    因為,洛陽城裡有太多隱藏的勢力。
    誰太明目張膽,隨時有可能叫人家聯手擺平。
    談杜王不怕,鄺寒四和尹小月也不怕。
    似乎他們五個抱定要把洛陽城吃下的決心。
    布香濃可真怒了!
    談小子不但娶了尹小月,而且還有孩子。
    他們來洛陽顯然是要挖自己這幾個月來所建立的努力。
    反正早已勢不兩立了。
    「我們是不是要發動攻擊?」潘說劍問著。
    「不!」布香濃硬生生忍下來道:「再過兩天,你們先佈署!」
    她忍,是因為今天是第三天吃大還丹。
    沒想到,人家這時找上了門來。
    談笑在神來居大院的門口笑道:「布大小姐,這麼久不見了,何不出來會會老朋友?」
    布香濃臉色大變,「呼」的站起來,怒道:「走!」
    她大步邁出,自有一股威風在。
    葉葉城和潘說劍一歎,不得不跟出去。
    門口,果然是那五個要翻了洛陽的傢伙。
    全在!
    布香濃瞪著談笑,又看了看尹小月,心頭百般的複雜,道:「談笑,你還能活著回
來……」
    「布大小姐,你不是等哥哥回來?」談大公子不改嘻笑的本色,道:「我怎會讓你失
望?」
    布香濃臉色煞白。
    但是,心思猶能鎮定。
    終究七個多月來的磨練,已大不同於以往。
    「你的目的是要挑掉本姑娘在洛陽城的勢力?」布香濃長吸一口氣,已恢復了冷靜,說
道:「可以,三天後洛陽城外六石寺一戰,如何?」
    談笑反而為之一愕。
    眼前這位布香濃已和以往有大大不同。
    全身的氣度風範,亦沛然有勁。
    只見布香濃轉向尹小月冷冷道:「尹小月,去年一戰在木石寺我可還記得……」
    「哦?你是想討回去?」
    「不錯!三日後一戰你敢不敢去?」
    「當然!」尹小月淡笑道:「有何不敢?」
    這剎那,談笑竟有一股不安!
    可是,已經來不及阻止。
    布香濃仰首大笑,看向談笑的眼神很奇特。
    「我和尹小月一戰後,你們四個男人是一個一個來,還是四個一起來?」口氣似乎必勝
之意。
    「笑話,尹大姑娘一戰後你還能站著,哥哥我就認輸!」王王石叫道:「根本用不著我
們四個動手。」
    「真的?」布香濃雙眸發亮,她再度追問了一句道:「三日後一戰,無論結果怎樣你們
都不出手?」
    好驚人的壓迫感,剎那蓋向談杜王和鄺寒四。
    布香濃的自信,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               ※                 ※

    「奇怪了!」杜三劍皺緊了眉頭,晃著腦袋道:「那小妞似乎太有把握!」
    「可不是?」王王石也叫道:「我看不太對。」
    談笑看了他們一眼,苦笑說道:「如果知道她的師門來歷就比較好辦了。」
    問題是有約在先,他們五個誰也不能動。
    鄺寒四也有一絲不安,道:「需不需要我派人去調查一下?」
    沒有人反對這個提議。
    除了鄺宅裡的一名老園丁。
    這裡頭只有鄺寒四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可以想見這老頭子是相當有份量的人。
    最少他可以在眾人討論的時候大剌剌的進來插口,道:「洛陽左近三日內可以趕到的人
全都不在了……」
    不在,一個意思是死!
    另外的一個意思是,讓人家調走了。
    鄺寒四臉色一變,道:「怎麼回事?」
    「唐蓉兒早在十天前就全數調往別處!」那老園丁苦著一張臉,道:「她留下我是要轉
告談公子,在大漠上騙走她的事會記得。」
    果然是有了麻煩。
    尹小月輕輕一歎道:「你們用不著擔心,我相信還能應付得了。」
    「各位要應付什麼?」門口突然有人大笑道:「是不是我們兩個來得非常的巧?誰?皇
甫悅廣和易騎天。一生從來沒有離開陝境的黃槐紫晶劍以及大方闊劍赫然出現在洛陽。」兩
位前輩出了陝境?「談笑大笑道:「是不是陝境已無英雄用武之地?」
    杜三劍這時望著眼前這對陝北、西大俠,抱拳唱喏了,道:「晚輩素聞兩位前輩劍法自
創,綿延不息……」
    皇甫悅廣大笑道:「公子是人稱『三劍在手,自有千變』的杜公子?」
    易騎天亦大笑道:「好!我劍道中後繼有人。」
    「兩位來得好極了!」王王石大笑道:「現下就有一檔子事要去查一查。」
    「有事?」皇甫悅東興頭來了,道:「有關那方面?」
    「查一個人的師門……」
    「連你們也看不出來?」易騎天訝道:「誰?」
    「布香濃!」
    布香濃,布楚天的女兒!
    易騎天大為興奮,道:「不是她老子教的?」
    「不!另有他人!」談笑皺眉道:「用的是一種沒聽過的毒功……」
    「叫啥?」
    「鎖離愁,連綿無盡!」

                      ※               ※                 ※

    皇甫悅廣和易騎天進入神來居大院的方法很簡單。
    向來,他們做事光明正大。
    所以是從門口衝進去。
    「乾坤大凡式」和「風雷一十三擊」可以擋住的人很少,一直到了內院中方遇上葉葉城
和潘說劍擋在前面。
    「兩位前輩是誰?」
    「皇甫悅廣!」
    「易騎天!」
    葉葉城的心沉了一沉,挑眉道:「本會西道就是讓你們兩個挑掉的?」
    「正確極了!」易騎天大笑,雙掌一舉闊劍,道:「看來你也是用劍的好手?」
    葉葉城雙瞳一縮,輕歎道:「看來是不能不戰了?」
    「能!」皇甫悅廣笑道:「除非是布楚天的女兒現身!」
    潘說劍看了對方的黃槐紫晶劍一眼,淡淡道:「那就得先過了在下的這把劍再說……」
    「好!」這一字同出。
    是四個人同喝,四把劍同揮。
    雙雙對對剎那彈身在迴廊內接近。
    兩把劍對兩把劍在空氣中激湯。
    「叮!」好一大響同時暴起。
    已是,交錯換身。
    這四把劍,俱已發揮了至上的成就。
    潘說劍和葉葉城倒下去。
    這一戰,已伙快意平生。
    雖然,他們死在對方的劍下。
    但是過癮極了。
    「這兩個年輕人不簡單!」
    「是,如果再過五年可能躺下去的是我們!」一頓,又道:「你受傷了?」
    「兩處?你呢?」
    「一樣!」

                      ※               ※                 ※

    布香濃全身一陣火熱。
    是那大還丹在體內烘托起內力。
    但是,冷不防一股寒風帶著兩道人影來。
    「這個小姑娘大概就是布楚天的女兒……」皇甫悅廣淡淡的看向幽暗的那壁面下的向十
年,道:「閣下是她師父吧?」
    「正是!」
    「如何稱呼?」
    「向十年!」
    皇甫悅廣皺了皺眉,道:「江湖中好像沒這個人?」
    「有沒有並不重要!」向十年走出了黑暗,一襲黑袍輕晃著,道:「重要的是,能活下
去對不對?」
    他走出了黑暗,走入了燭光中。
    易騎天在見到他真面目的第一眼,驚叫道:「是你!」
    他大駭,幾乎不敢置信。
    同時他也明示了那句話的含意。
    「重要的是,能活下去!」

                      ※               ※                 ※

    這是什麼可怕的掌力?
    談笑只覺得全身一股怒氣在飛滾。
    也有是,一股悲傷!
    眼前皇甫悅廣和易騎天的體叫人家用棺木送了回來。
    清晰的是,他們的胸前一個金色的手印。
    邪異而耀目。
    這到底是什麼掌力?
    鄺寒四忽的驚叫道:「難道他還沒死?」
    談笑雙目一凝,沉聲道:「如果他真的未死,似乎比傳說中的更可怕……」
    「是!」杜三劍顯然也想到了那個人,道:「每回他死一次,武學成就上好像又更進了
一層。」
    連王王石都承認道:「我的拳頭可能比不上他的掌。」
    他們口中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尹小月在去年以前沒在江湖中走動過。
    所以,她問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你聽過修羅大帝這個人沒有?」談笑真的是苦笑,道:「又稱做一神蠱主………」
    「冷人麟?尹小月訝道:「後來化名為騎夢隱再度襲捲江湖。」
    那是十年前的事。
    傳說,他練成最高成就的「清音神功」。
    傳說,他的武學淵源和蘇小魂大俠同樣是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密神功。
    傳說,十三年前死過一次,心脈全斷,而且,十年前復出後又「死」了一次。
    十年來,連「天下第一諸葛」冷明慧大先生都無法肯定他是不是死了?
    現在,棺木上有四個字。
    「向十年贈」。
    這回他又有了另外一個名字。
    向十年!
    尹小月也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壓力。
    面對這樣詭異的人的徒弟,會是怎樣?
    她忽然變得很沒有把握。
    沉默,老長的一段時間。
    那個老園丁又晃了進來,淡淡道:「神來居大院現在是烈焰沖天!」
    向十年和布香濃走了。
    這也是一個很明白的表示,六石寺一戰之前,不見。
    談笑長長吸一口氣,淡淡道:「這一戰可能會很辛苦,但是……」
    他的眼眸中充滿了光彩,道:「有誰知道勝負?」
    是的,天下沒有絕對的事。

                      ※               ※                 ※

    月華輕披,自窗外來。
    佳人倚靠在郎君的臂膀上,默默良久。
    「大自在心觀無相波羅密神功和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密神功一戰,可能是先人在創造時
沒想到的事……」尹小月輕輕道:「因緣,有時很奇妙!」
    談笑愛憐的撫著嬌妻的背,輕輕說道:「我師父曾經說過,蘇小魂大俠和蘇佛兒大俠之
所以有那般成就,是因為心中有佛!」
    心中有佛,則生慈悲。
    慈悲,正是天地無可比擬的大力。
    談笑緩緩說道:「所以,十二年前一戰,蘇佛兒戰勝陰人麟!」
    尹小月閉目沉思了片刻,點點頭道:「那一日我們在京城裡遇見了他和單姊姊,可以感
受出來。」
    單文雲的武功是直傳自六代祖。
    談笑又緩緩說道:「臥刀心法據聞遠由達摩祖師開始心證而下,過了數百年後已逐漸失
去了原意……」
    尹小月一愕,道:「不是有你師父忘刀先生相承?」
    「不及十之一二……」談笑搖頭道:「臥刀最上精義如今我們早在三百年前就失去
了!」
    他搖頭一歎道:「最主要的是『大自在心觀無相』的本心沒有抓住,所以和同源的『大
勢至般若無相』有了天淵之別……」
    尹小月一愕,抬頭盯著郎君,訝道:「談哥哥的意思是……」
    「我們繼承了外在的刀法和一些『境界』……」談笑誠懇的看看尹小月,用力道:「而
你無意中發現的玄空大四化反而是比較精純正統的心法。」
    尹小月冰雪聰明,剎那就明白了,說道:「你是要把臥刀心法和搏技招法傳給我?」
    「不行嗎?」談笑可笑了,道:「夫妻本來就不分,再說,這兩日的時間我們相互鑽
研。我也可以從你那兒多揣摩一些境界。」
    尹小月心中一股熱。
    談笑口中雖然這般說,其實還在於全力相授。
    自來,江湖中門戶極嚴。
    縱使是兄弟、妻子,若非本門亦不相授武學。
    這在當時是天經地義的事。
    尹小月當然知道自己武學一技中最缺乏的,就是各種搏鬥的技巧、手法。
    玄空大四化只適合於硬搏之用,根本無招可言。
    談笑長笑中起身,輕抬伊人的臉龐,笑道:「我想,家師很高興有尹妹妹這樣傳人!」

                      ※               ※                 ※

    尹小月從花園中緩緩的要晃入屋內。
    昨夜,談笑連說帶比的將臥刀出刀的妙訣演練了一回,那真是奇妙的絕技。
    每一招都是清清楚楚的擊來。
    卻又偏偏閃躲不過。
    他的每一式劃空而出時,總會隨著自己的氣機而動,如影隨形,剎那加身。這早,她足
足在花苑裡獨自思索了三個時辰。
    頂上已是正午。
    尹小月恍然中已有所領略「臥刀」之妙,妙於不在「刀」上,而在於用心使出「刀法」
來。
    臥刀,就是「不是刀」的意思。
    方是有所領悟了要跨上迴廊,杜三劍英看迎面,道:「小月妹子,哥哥有些事兒想和你
討論……」邊說,杜三劍又邊往花苑裡走去。
    尹小月在愕然中跟下,問道:「什麼事這般急?」
    杜三劍笑著。又故意皺起了眉頭道:「我爹曾經傳授了我六劍擊法,卻是不甚明
白……」
    尹小月心中一陣感動,還待阻止。
    人家杜三劍可是以指代劍比劃了起來。
    剎那,就那一根指頭便呈氣象萬千,轉眼而過。
    「這六式你認為怎樣?」
    「妙絕!」
    「可是有問題!」杜三劍還真認真,比著第一式道:「這一劍由曲池發動轉升五海沖虎
口,叫做『單鳳朝陽』,問題是,手腕為何要把轉往外?」
    手腕稍轉,奧妙盡現。
    尹小月如何不知這位玩劍杜是假借研討,其實是暗裡傳授搏技之術。
    而且,就如談笑同樣,所授儘是精華。
    這一廂她隨看比劃領略,足足到了申時方蠡測這六劍變化之鑰。
    而且,隱約間和談笑所授的一脈相連。
    轉念間已是明白。
    忘刀、乘風、懸唐相交數十年,自然互證武學。
    所以,彼此間有著無可言喻的脈脈相系。
    談笑先授,是因為本源相同於大自在心觀無相。
    杜三劍接傳,則是按於談笑所授賡續。
    王王石是不是也會來教自己?
    「喂!吃東西了……」亭子上有人大叫道:「晚啦!」果真是王王石是也。
    杜三劍大笑,朝尹小月道:「哥哥找談小子下棋去了,你吃著給王老弟面子吧!」
    尹小月一陣感動,移身到了亭子。
    那王大拳頭還真弄了一堆吃的來。
    一斟了茶便道:「你看我這只拳頭又大又粗對不對?」
    尹小月一愕,抿嘴笑道:「是啊!」
    忽的,只見王王石的執壺右掌一鬆,那五指在壺面上跑來跑去,偏偏茶壺沒有往下掉。
    好巧勁!
    「真正的拳……」王玉石第一次這麼認真,道:「不是用蠻力!」

                      ※               ※                 ※

    「今天過得怎樣?」談笑可笑得很愉快。
    同樣是夜,只不過和昨夜差了十二個時辰。
    十二個時辰,整整一天。
    但是,已有大大的不同。
    「你那些朋友真好!」尹小月在郎君的臂膀上,溫柔萬千道:「你更好!」
    談笑的眼中有了光彩,道:「他們的話會不會多了點?」
    「不會。」尹小月認真的回道:「每一句都剛剛好。」
    「你都記住了他們的話?」
    「是!而且可以用了。」
    「真的?」
    「是!」
    談笑愉快的笑道:「很好,不算太笨!」
    伊人可嗔道:「什麼意思?」
    「因為,以前我們在互相說話的時候總共用了一個時辰。」
    「每個人一個時辰?」
    「不!三個人共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便相互學會了另外兩人的武功精髓。
    尹小月不得不佩服道:「難怪武林中稱呼你們是『玉石雙拳杜三劍,談笑天下人俱
知』!」
    因為,他們的實力不止是武功卓絕。
    更因為他們都非常的聰明。
    聰明到一出手便可以揣摩對方的武功,而且看出漏洞空門。
    「我們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木石寺!」談笑說著。
    「明天就去?」尹小月訝道:「不是還有兩天?」
    「兩天已經很短了!」談大公子輕輕道:「特別是兩天的時間內就要在我佛面前忘掉一
些執著。」
    尹小月有些明白了。
    談杜王教她招法,卻要她不據派其中。
    招術是死的。
    人的心才是活的。
    談笑在笑著,道:「所以,現在你還不能睡覺!」
    為什麼?
    尹小月正要問,窗外已經有人在說話了。
    「因為這是我家!」鄺寒四叫道:「做客人的都招待客人了,做主人的怎能不招待?」

                      ※               ※                 ※

    木石寺還是木石寺。
    它是建立在伊河上六塊巨石的名嗣寺,經年的江河上矗立,那河蕩之聲則如同是西方梵
音。
    睽別一年,依舊佛香清寧。
    尹小月盤坐在養心室,兩日內不得離開一步。
    供桌上三尊佛像,是西方三聖。
    垂眉,是無限慈悲。
    自前夜以來便不曾稍睡。
    而且,一天一夜內還學了刀、劍、拳、殺四種江湖中視為秘珍的武技。
    累,已爬上了眼眸。
    好困。
    她的全身骨骼因為耗費太多的心血而酥軟。
    這是一場抗爭。
    她要反覆的推敲那些招法奧妙,又要清靜靈台讓心境領略其中。
    更重要的,是跟心焦力瘁搏鬥。
    這是最為痛苦的戰爭。
    而為了兩日後之戰,卻非如此不可。
    恍恍惚惚不知過了多久。
    驀地腦後生風。
    好驚人的殺機湧來。
    本來已是疲憊不堪的身骨,剎那在死亡的威脅下全力彈起。
    彈起,反擊!
    來人一閃而走,只見是一道黑影,淡淡無蹤。
    尹小月皺了皺眉,又復重新回座盤腿。
    反正一擊不成,對方還會再來。
    這回心中有了驚凜,整個身子又像充滿了活力。
    如是,好長的一段時間,也不知是日是夜,又斗然一抹殺機而來。
    這回出手的人和第一回那人不同。
    相同的是,可怕駭人的殺機。
    尹小月斥喝彈身,雙袖飛捲。
    那人亦是全身黑勁裝,曼妙一轉一竄,又自門外搶了出去。
    她想追,但是答應了郎君不出半步。
    只好再度坐了下去,肚子卻是「咕嚕」一響。
    敢情是餓了。
    這念頭升起最是可怕。
    偏偏人家知道似的,由兩名小沙彌端了吃食進入,合十一揖道:「阿彌陀佛!施主已一
日未進食了,請用!」
    一日?原來已過了一日!

                      ※               ※                 ※

    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好像江湖中從來就沒有慕容春風這個人似的。
    就如同消失的慕容世家,慕容春風有如以前的一個記憶而已。
    在這個夜裡,他大步的跨出了後花園的那間柴房倉庫,大步的跨出了原本是屬於他的慕
容世家門口。
    他記得那些人。
    那些給他許多羞辱的人。
    談笑、杜三劍、王王石、尹小月、鄺寒四,一個一個的名字在他腦海中劃過,房藏、趙
古鳳、簡一梅、布香濃、布楚天、歐陽弦響、東方寒星、宇文磐。
    這些人全是他要殺的目標。
    回劍大勝心法,讓慕容春風重新又有了活力。
    一種殺人快意的活力。
    他首先找到了游雲樓,卻是換了主人。
    再往鄺宅將軍府和另外幾個世家,所有的人全不在。
    而所有的回答幾乎一樣:「到兩湖去剿盜。」
    天下究竟袞生了什麼事?
    他站在神來居大院廢墟之前,呆然的想著。
    天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總不會在半年內改朝換代了吧?
    正想著,看見另外一個人冷冷的望來。
    陸恨!
    他記得在華山一戰中,曾經在彈指間殺了自己世家中十位好手的陸恨。
    「殺!」
    這是慕容春風吼出來的唯一一個字。
    也是陸恨聽到的最後一個字。
    據說第二天看見掛在洛陽城牆上陸恨體的人都知道,這個人死得好驚駭。
    是什麼讓他覺得如此恐怖?
    是不是兇手的武功?
    可惜葉葉城和潘說劍已經死了。
    不然他們一定覺得很悲哀。
    因為陸恨是來殺人的。
    來殺尹小月。
    怎麼會料到連出手也沒有就讓另外一個人殺了!
    這是不是人類的悲哀之一?
    本來認為很可怕、很有力量的人,但是在命運中來不及施展威風就這樣滅亡。
    宇文世家的蜈蚣不也是這樣?
    「最重要的,是要能活下去!」這是向十年的名言。

                      ※               ※                 ※

    第三次攻擊。
    尹小月在半空靈狀態中感受到這人的殺機。
    好快好猛。
    這絕對是殺手大行家才會有的氣勢。
    她拚命一擊,威力足以讓對方吃驚倒竄,好快。
    尹小月的五指堪堪拍到對方的胸前,但是仍叫那人一吸氣縮遁而走。
    縮骨地行?
    這是一門很奇異的功夫,幾已失傳。
    是誰三番兩次的要殺自己?
    方是想著,背後窗牖一破,這次的來人更可怕。
    幾乎是無可預測的殺著自背後來。
    飄飄渺渺的不見其落。
    尹小月大駭,震異中一背放空,兩袖倒拍如不見有人在背後暗襲,只像是在舞。
    「啪!」好大一響。
    對方的攻勢被阻,她迅速回身。
    這回出手的人不但沒逃,而且還站在那兒笑。
    有誰的笑容比得上他?
    她嬌嗔,投奔入郎君的懷裡,道:「好壞!」
    談笑輕拍伊人的背,溫柔道:「累了你了!」
    螓首輕搖道:「不,學了很多。」
    「不多怎縻行!」王王石在門口大叫道:「明天一大早就要玩命了!」
    明天?
    原來已經過了兩日。
    她嬌羞的由郎君懷中站回了身子,笑道:「是你們幾位逼由來的成果。」
    杜三劍大笑道:「怎樣?不錯吧!」
    鄺寒四也樂道:「哥哥差點就慘了!」
    第三次攻擊的是他。
    「各位施主不慘!」一慈大師晃在門口,溫吞吞道:「那扇窗戶才真的慘!」
    「他賠!」每個人都指向談笑道:「是他弄破的!」

                      ※               ※                 ※

    日子總是一天十二個時辰在過。
    當東方晨曦再度升起,又是一天的開始。
    這一天,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周圍有特別的事。
    尹小月和布香濃一戰。
    布香濃是一個人來的。
    她很篤定,篤定自己可以輕易的殺掉尹小月。
    而且,談笑他們又因為有約在先不能動手。
    四顆大還丹的威力已讓她全身熱烘烘的一股氣機在百骸內流轉。
    這是一股出手的衝動。
    她必須趕快找個人來發、消化。
    今天最高興的一件事,就是當她到了六石寺前的岸上時,尹小月已經在那兒臨河負手。
    「很好!」布香濃大笑了起來,雙掌泛金粉,說道:「今天我保證你死得很乾脆!」
    「是嗎?」尹大美人淺淺一笑,搖頭道:「你師父教你的這門毒功不是無藥可解!」
    布香濃有一絲訝異道:「你知道?」
    「一神蠱主取自金龍蠱所練成的毒功自十年前就有漏洞!」尹小月一歎道:「而且是極
大的缺點。」
    布香濃心頭一震,挑眉斥道:「誰說我師父是一神蠱主?」
    「你不知道麼?」尹小月搖了搖頭,道:「若是沒練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來調
和,單練這門毒功的下場就是會弄到後來走火入魔。」
    布香濃心中大震,她可知道練蠱的下場。
    一個控制不好,不但面目全非,甚至可能死於非命。
    她又驚又怒著,耳畔卻傳來風響。
    風,夾著輕渺渺的聲音。是向十年,說道:「大還丹足矣!」
    布香濃一震,臉色立刻恢復了正常,大笑道:「哈哈哈……尹小月,你不知道我服了大
還丹吧?」
    「大還丹?」六石寺前河巖上的談笑等人驚訝道:「難道真有桃源別處不成?」
    此刻,布香濃已逼近尹小月,獰笑道:「認命吧?」
    倏忽,竄身欺前,兩泓金影隨臂前探。
    尹小月騰身,玄空大四化剎那幻身為四。
    布香濃沉沉一嘿,挪身連連四掌。
    前三掌俱打碎了幻影,只是第四掌叫尹小月瓢閃而過,她怎會讓對方走順?
    拗身,再落掌追至,好快的出手。
    眼看布香濃的金彩雙掌已將拍落在尹小月的身上。
    但是冷不防的,尹小月右袖一掃,似刀劈出。
    這一著出招妙絕,硬生生的拍擊在布香濃左臂上,震飛了對方。
    尹小月一叱,矮身一竄中左掌五指一扣成拳。
    猛然一拳扭轉打撞及布香濃的胸口。
    一劈,是談笑的刀法。
    一拳,便是王大拳頭的拳術了。
    布香濃登時翻了好幾個滾,卻又彈身而起冷嘿著。
    此刻,只見她披頭散髮有如羅剎。
    雙目通紅中閃現一抹詭異的光彩。
    談笑這廂看了,忍不住訝叫道:「小心!這是毒功返走,會變得殘暴而神智不清!」
    那布香濃仰首怪笑,傑傑道:「怎樣?我吃了大還丹你的內力也傷不了我,哈哈
哈……」
    她再竄前,出手詭異兇猛,似狼獸撲擊。
    尹小月心下吃驚,方才玄空大四化和一劈、一拳猶且傷不了她,不知該如何方好?
    無奈中只有閃躲。
    倏忽間只見布香濃堂上金氣更濃,劃空而過時赫然「嗤嗤」有聲。
    尹小月全力挪閃,就算拳打在布香濃身上,亦如同泥牛人海,全然對方不會當一回事。
    一炷香時間,尹小月已陷入危機之中,凶險無比。
    「刷」的一響,已見兩片衣條抓飛。
    尹小月沉住氣盡力以挪閃相避。
    談笑等人何嘗不急。
    只是三番兩次想出手相助,卻聽得布香濃高叫道:「你們敢出手嗎?哈哈哈!言而無
信!」
    便此,又三番兩次忍了下來。
    尹小月斗見布香濃雙掌又到了面前。
    她沉喝,右指以劍之勢連點而出,同時左掌亦神妙難言的一切於布香濃頸上。
    但是,連點穴也制止不了。
    她只覺得布香濃身上有如罩滿了罡氣,自她體內反激回來。
    尹小月一震,摔跌在地。
    布香濃大笑,騰身在半空全力拍下。
    這剎那,天下無救。
    尹小月一雙眸子在這最後的瞬間不是閉起來,也不是望著拍來的雙掌。
    而是看向談笑。
    相隔七八丈外的談笑。
    眸中,盡說乎生意。
    談笑大為心痛,衝前。
    方是竄前三丈,眼前斗變。
    布香濃下墜的殺勢猛然大震,慘叫。
    只見她全身在半空中扭曲。像是痛苦不已。
    剎那,她重重的跌落。
    談笑驚駭的望去,只見布香濃全身泛起一片金彩,扭轉震跳的在地上翻滾。
    好詭異!
    更淒厲的是她的叫聲。
    走火入魔!
    風中傳來輕輕的歎息,道:「失敗了!唉!還是不可能以數個月的時間來代替二十年的
功力……」
    「閣下好狠?」尹小月站了起來,由談笑扶看,怒道:「竟然以活人來做實驗!」
    「怪得了我嗎?」向十年的聲音在風中飄蕩,逐漸遠去,道:「是她要求我的……」
    天地,一剎那沉靜無聲。
    無聲!
    布香濃呢?
    他們一回身,便聞到一股奇異的臭味。

                      ※               ※                 ※

    墓,灑下了最後一把土。
    碑,是「布香濃之墓」五個字。
    「她是一個可憐的人!」尹小月輕歎,有著女人的傷感,道:「何必呢?」
    談笑輕輕一拍伊人,淡淡道:「人生自來名利生死所繫,如果那點正義能守住,便不
枉!」
    王王石也大聲說道:「有道理極了,做人就是要對得起一點良心。」
    杜三劍接口道:「我們沒有錯,也沒有殺她……」
    「她是死在自己的手上……」鄺寒四肯定的道:「如果不是為了殺你太過得意,一時亂
了身心,也不會有這結果。」
    沒這結果會是什麼結果?
    死的是尹小月。
    輕輕的歎息,隨著風往南走。
    「現在,我們真的要去兩湖地域看看了……」談笑抬頭看了看將暮的天色,悠悠道:
「江南是什縻情景了?」
    誰知道呢?
    數十萬的綠林亂民所過,會是如何?
    而歷久不息,是因為有人怨啊!

                      ※               ※                 ※

    這半年來,洛陽聯合的九大世家傷亡慘重。
    設非由各幫派和九大世家聯手,官兵軍隊早就被綠林之亂擊潰。
    宇文磐直接向兩湖的總兵建言,趙古鳳由他們負責,至於綠林之亂則由他們以江湖的方
式解決。
    九大世家也都知道,這場戰後的暗裡有米字世家、鍾字世家調動十萬人暗助其間。
    否則,三十萬人壓來也壓死光光。
    「我們必須將洞庭湖拿下來!」房藏皺眉看看地圖道:「如此方可以阻隔兩湖之間的綠
林聯成一氣。」
    問題是怎麼個拿法?
    洛陽九大世家是由四大公子所屬外加阮金童、何池鏡、苗灰兒、耿落落、魏風塵這五大
世家而來。
    半年之戰裡已經折損甚鉅,遠超出他們所想。
    況且,如今人人俱知洞庭湖七十二寨是由總舵主簡一梅和簡北泉坐鎮之處。
    那兒前後百里方圓內少說也有十萬兵馬。
    房藏看了眾人一眼,沉聲說道:「破了洞庭湖,殺簡一梅和簡北泉,這回的綠林之亂便
可解除……」
    他挑眉重哼,又道:「誰願和我同去?」
    同去送死?
    「嘿嘿!我是沒問題!」宇文磐冷冷道:「這樣耗著我早已不耐煩了!」
    這時已是七月中旬,這等熱天也著實令人難過。
    「好!有宇文兄同去!」房藏環頓四下,嘿道:「此外可還有那位?」
    沒有人應聲,有的只是彼此間你看來我望去。
    好一陣沉默,猛可裡一聲:「大家好!」王王石第一個探頭進房,大笑道:「有什麼好
玩的事沒有?」
    有,當然有!
    如果沒有的話不是太無聊了?

                      ※               ※                 ※

    「你這張大嘴巴,逞英雄、愛表現!」一路上,王王石給人家念得差點一頭撞死算了。
    不僅他走在往洞庭湖的路上,就是談笑、杜三劍、鄺寒四、尹小月也一道上路。
    本來,所有的男人都不要身懷六甲的尹小月同來。
    「可以!只要誰可以勝了我,……」尹小月可拉開了架式,冷哼道:「我便不去。」
    誰敢跟一個懷孕的婦人動手?
    那說她是「好朋友」的老婆,就算毫髮無傷的勝了傳出去以後也別在江湖混了。
    再說「和孕婦打上一場會倒楣十年」的這句話誰都知道。
    所以,尹大美人笑著跟來了,而且是坐大車內。
    「還不滿三個月嘛!」尹小月朝郎君笑道:「何必苦著一張臉?」
    談笑跟著馬車晃呀晃,苦笑道:「就怕這一路難走,到了洞庭湖時就有六個月啦!」
    尹大美人一笑,紅著臉道:「那有什麼不好?讓孩子在動亂中生下來。以後長大了才成
材。」
    談大公子可不敢這麼想。
    一切能平安就謝天謝地啦!
    當然,他也知道美人的內心情懷,為的是怕他這一路凶險,此後不能相見。
    所以,就算死也要「全家」死在一塊兒。
    車廂忽的一頓,便是停了下來,談笑皺眉的拉開布,探頭問道:「啥事了?」
    外頭,四個男人騎在馬上,另一個王王石則駕馬車。
    「前面有流民逃難!」鄺寒四皺眉道:「只怕前頭的村莊有戰事……」
    果然,嚷哄哄的人群中有人朝他們道:「別過去啦!那些流匪正在十里前搶掠哩!」
    杜三劍高聲問道:「那個方向?」
    「西南!」哄亂中,有人回答著。
    宇文磐這廂冷眉一肅,嘿道:「你們先往東南走,明日在長江畔的張家灣見面。」
    說著,一策馬便往西南之向而去。
    單看他的背影,已可見怒火燒身。
    房藏一嘿,道:「我陪他去!」接著轉向談笑道:「你我一戰未了,別忘了!」
    「好!」談笑大笑道:「整了洞庭湖那些傢伙,總會給你機會!」
    房藏長笑一聲,緊隨宇文磐而去。
    「好漢子!」杜三劍點頭有一絲讚許,道:「公私分明!」
    他們略改了方向,在專照河和唐河之間走著,往張家灣方向而下。
    只望著左右那河面上各有數十艘懸看綠旗,中間繡一個「簡」字迎風破浪下行著。
    「這些就是前數日房藏所說的『過排』河匪了!」杜三劍雙眸一閃道:「能夠將排幫這
一股的勢力拿下來絕不簡單。」
    鄺寒四冷哼道:「不知是由誰統軍?」
    雙眸一閃間,好像已看到一名死人。
    王王石回頭大笑道:「不急,到了前頭鎮上一問就知。」
    果然,十來丈外已見得有一村莊。
    他們這廂不徐不緩的進入,滿目所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好蕭索!
    一張「好客酒坊」的布旗正孤單單懸在風裡飄著。
    那裡,也是唯一傳出哭叫聲的地方。
    有誰敢如此猖狂?
    王王石拗那十根手指「咯卡咯卡」響,嘿道:「隨時都會有欠揍的人出現。」
    可不是!
    這一行停到了好客酒坊,便見得裡面二十來個打赤膊的漢子在那兒大口飲酒,大聲呼喝
賭錢看。
    杜三劍的衣服看起來像公子哥兒。
    鄺寒四更像,一身絲綢好看極了。
    一剎那,滿樓的人都不相信有這麼好的運氣。
    特別是那些賭輸了的傢伙,更是食指大動,來了這幾頭肥羊正好賺一點本。
    他們更沒想到的是,車廂裡還會出來一雙看起來更有「財路」的男女。
    尤其那個美人,只差沒讓他們眼珠子掉下來。
    沒有,眼珠子沒掉下來。
    因為他們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對拳頭。
    王王石的拳頭。
    那些賭輸錢的都擠到最前面,所以也最早躺下去。
    一種慘痛的情況下躺下去。
    王王石的速度真快,特別是他的拳頭打得興起時,保證不管你今天賭輸了多少成了多
少。
    結果一樣,二十六條漢子全趴在泥土上喘氣。
    王大拳頭拍了拍手,當中一坐,大喝道:「老闆,拿酒來!」
    這兒那還有老闆?
    有,地上有二十多個。
    杜三劍在笑,笑著看這些傢伙的動作還真俐落。
    談笑和尹小月坐下時,啥東西都有了。
    鄺寒四揮了揮衣服,伸手抓起一個衝著著人家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那傢伙顯然嚇傻了,一股腦的搖頭。
    「公子我叫鄺寒四!」鄺大少爺嘿嘿道:「他們叫談杜王以及一個叫尹小月的大美
人!」
    」「大美人「三個字特別用力,尹大小姐果然笑了起來。那漢子和躺了一屋內的」好漢
「們齊齊怪叫一聲。原來是他們!只怪自己方才沒到外頭灑泡尿什麼的,也好少挨兩拳。」
我問話向來只問一次,而且答得要快,要讓我滿意!「鄺寒四雙目一冷,道:「河面上由誰
負責?」
    他突然問得好快,那漢子立刻不假思考,脫口道:「『飛江不留』]劉全要……」
    「人在那裡?」
    「專照河上唯一掛看兩面旗幟的那艘快舟上。」咚!「好大一聲,鄺寒四鬆手」放「下
了那漢子,朝所有人問一句道:「他什麼時候來?」
    「每日申時!」
    所有的聲音,回答得又快又有力。
    因為,誰都知道買命莊的大莊主是個惹不得的人物。

                      ※               ※                 ※

    劉全要覺得他爹幫他取這個名字好極了。
    的確,縱橫在長江上二十年的日子裡,只要是他盯上的商船還沒有要不到的事。
    「飛江不留」這四個字就更令他滿意了。
    那是十六年前他參加「七蛟盜」這個集團時打下的名號。
    當時他只有二十五歲,在「七蛟盜」中排名最後。
    但也是至今唯一還活著的人。
    劉全要大步的在泥土路上,夠威風的了。
    後頭近百名的大漢簇擁看,頭也不禁抬得更高了些。
    人嘛,一向就是這樣子。
    當每個人都以你的意思為意思時,免不了就自以為是神氣起來。
    所以,當劉全要看見有人大剌剌的擺了一張桌椅擋在馬路中央吃喝的時候,心情壞透
了。
    劉全要心情壞的時候就會有人遭殃。
    尤其這條街上那張桌子,只有一個人在那兒。
    可憐的傢伙。
    談笑握著酒杯從上頭望下去。
    「這個姓劉的小子應該死十次!」談笑輕啜一口掌中杯裡的茅台,搖了搖頭道:「只是
殺人總是造了業……」
    下頭,劉全要已經走到鄺寒四的面前。
    「這回鄺小子不會殺他的。」杜三劍笑道:「因為姓劉的活看對我們多少有點幫助。」
    的確,要由長江進入洞庭湖有劉全要這種人在是方便多了。
    屋簷的另外那端,王王石的一顆腦袋露在外頭,正朝下面張望著。
    尹小月看了好笑,嬌聲道:「看他一付恨不得快點動手的樣子。」
    談笑哈哈笑了起來,說道:「王小子就是這樣,拳頭放久了就會癢。」
    可不是,王王石在上頭瞧著瞧著。
    只見劉全要一腳飛鄺寒四身前的桌子,大罵道:「小子,你是打那兒混出來的,敢在這
兒擋爺爺的路?」
    「我?」鄺寒四的臉上笑著,聲音卻是很冷,道:「買命莊出身……」
    「買命莊?」劉全要的聲音有點軟了,道:「不知閣下貴姓大名?」
    「鄺寒四!」
    寒四公子回答得很快,很隨口淡淡而出的樣子。
    劉全要的表情可糟透了。
    買命莊的大員外,桌子是千萬踢不得的。
    剎那,他那張黑臉發紫,聲音也有點顫了,道:「不知鄺公子找在下有何事?」
    「我沒找你!」鄺寒四站了起來,道:「是你找我!」
    真的,方纔的事誰都有眼睛。
    劉全要的表情更難看了。
    他可是一咬牙,反正事情都豁上了,還要怎的?
    出拳,是右拳。
    左掌打出的是分水峨嵋剌。
    這手拳刺並出是劉全要的絕技之一。
    而且,還有個很好聽、很詩意的名字,「雙槳來時」。
    鄺寒四笑了。
    笑得讓劉大盜心裡發毛。
    買命莊大員外的出手,一點也談不上絕技不絕技。
    更沒有什麼好聽的名稱。
    反正右掌切出,拍碎了劉大盜的手腕,左拳便上,「格」的一響,碎裂的骨頭聲是來自
姓鄺的身上。
    劉大盜身後那百名大漢可叫了起來。
    他們街上前來,並不是以為自己的武功比鄺寒四好,而是認為自己的人比較多。
    以百壓一,吐口水也淹死對方。
    王王石不樂啦!
    他最喜歡一個人去渾幾十個人的事。
    這種架打起來最英雄了。
    他從上頭跳下來,腳還沒著地就已經躺下了七八個。
    一時,心裡升起個好玩的念頭。
    這一百個龜孫子全部躺下去的時候,自己是不是可以兩腳完全不著地?
    越想越好玩,幹上了。
    於是,在談笑的眼中就只看見王大拳頭一付很「曼妙」的樣子,從這個人的肩頭飛到另
外一個人的肩頭。
    舞動的身姿,舞動的拳頭。
    當他喝第二杯酒時,那百名的大漢已經擺平了。
    當然,鄺寒四也問了一些該問的話。
    「從漢水到鄺湖轉長江逆流而上到洞庭湖要多久?」
    「鄺爺要去洞庭湖?」劉全要齜牙咧嘴,忍著痛道:「不如在潛江城裡下船更快些。」
    「哦!是嗎?」鄺寒四笑道:「只怕從潛江到岳陽之間有十萬兵馬在那兒哩!」
    劉全要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道:「鄺爺,你就饒了我吧!劉某只負責唐河這一帶的
水域,漢水部份是勉強可以送你們一程……」
    「漢水是那個傢伙負責的?」
    「莫井梧!」劉全要的表情緊繃繃的,道:「人稱『漢水一條龍』的莫井梧!」
    「漢水一條蟲?」王王石晃了過來,嘻嘻哈哈道:「哥哥我去剝了他的皮!」
    劉全要回頭一眼,若了看自己那一百名「好漢」的慘狀,不由得有兩分信,道:「閣下
是……」
    「你幹這行的人面怎麼如此不熟?」王王石怪叫道:「哥哥姓王,叫王石!」
    王王石?
    王石雙拳的王石?
    劉全要這廂才發覺了屋簷上還有二男一女。
    難不成他們就是傳說中的談笑、杜三劍和尹小月?
    「你……你們不是在大漠塞外?」
    「這又是什麼屁消息?」王王石搖頭道:「早不知回來多久了!」
    劉大盜的表情抽了好幾下,終於大大歎一口氣道:「我勸你們還是走旱路的好!」
    「為什麼?」
    「為什麼?」劉全要叫了起來,道:「因為姓莫的有五萬的水師在漢水、長江上活
動……」
    他苦笑著,又道:「如果你們在漢水七天過得『不愉快』,劉某人大概會更慘!」
    更慘,應該指的是「死」。
    鄺寒四和王王石都笑了。
    一個怕死的人,往往可以做很多事。
    有些甚至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               ※                 ※

    張家灣是個大村。
    這裡是漢水相當重要的集散地,自古以來南北的貨物以及東西材貨的交運,均促成這個
地方的繁榮。
    像這麼重要的地方,當然是六府道綠林的要地。
    可是,這裡卻維持著繁華平靜。因為莫井梧。
    張家灣並不是全部姓張,姓莫的反而是這裡的望族。
    更重要的,這裡是「漢水上的一條龍」莫井梧的家鄉。
    所以,不會有人來動這地方的腦筋。房藏和宇文磐卻是例外。
    當談杜王和尹小月「請」劉全要一道到張家灣時,房藏和宇文磐已經住在莫井梧那間
「大漢名府」內。
    鄺寒四笑了,愉快的道:「事情好像辦完了?」
    「這是一定的!」房藏淡淡的笑道:「不過是一兩千人的小頭目,不費吹灰之力。」
    可不是,連楚天會西道的天令主在自己的總寨內連吭也沒吭一聲的叫人取下首級,那些
流匪又算什麼?
    王王石歎道:「不過,你們住到了這兒似乎太大膽一點。」
    「怎麼會?」宇文磐大笑道:「我們要順漢水而下,早晚要碰上姓莫的是不是?」
    既然是,不如等著他來送一程。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杜三劍看了一眼劉全要,搖頭道:「劉兄弟,你好似沒什麼用
處了!」
    沒有用處就是「死」。
    劉全要臉色大變,只覺得舌頭和膝蓋一道兒打顫,疾聲道:「慢點!你們還用得著
我。」
    談笑瞅了他一眼,嘿道:「還有什麼用?」
    「對付莫井梧……」
    「哦!你能對付他?」不是我能對付!「劉全要這回可豁出去了,道:「而是我知道他
的弱點……」
    他喘了一口氣,加強說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怠!」
    「這小子有學問。」王王石大笑道:「我有點喜歡他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10:34

第15章 空晚
    莫井梧的消息接得很快。
    在張家灣的本家宅子內有幾個人「佔領」。
    是他們不長眼,還是故意找麻煩的?
    莫井梧實在有點不相信這節骨眼上有人敢找他這條「漢水上的龍」的麻煩。
    不過,事實發生了以後他反而冷笑。
    這幾個人一定不簡單。
    說不定還是談杜王或四大公子中的幾個。
    張家灣已在望。
    接到消息的第二天他就趕了回來。
    而且還是出谷城裡柳春樓小桃紅姑娘的懷裡趕回來。
    「現在莫井梧在谷城柳春樓裡享受!」劉全要昨天對看談笑他們道:「如果在明天中午
以前趕回了張家灣,那表示他非常憤怒。」
    非常憤怒就容易犯錯。
    「當他憤怒的時候,總是會去先找一個相好的平熄怒火。」劉全要一歎,道:「所以有
四次能夠死裡逃生!」
    這次呢?
    莫井梧這回找的是張家灣西的翠峰閣。
    翠峰閣只是一間綠色的木屋,裡面住著林寡婦。
    單是張家灣一地,莫井梧就有三個相好的女人。
    所以,談笑他們分成三個地方守候。
    偏偏就是上上籤,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來守翠峰閣。
    莫井梧「辦事」的時候一向不要部下跟在旁邊。
    所以,他帶來的漢水五蛟全都站在那間綠色的木屋之外。
    他對這五個人有信心。
    最少,沒有人可以在一個出手全部處理掉他們。
    但是他沒想到有人出賣他。
    所以也沒想到翠峰閣內沒有笑臉迎人的林寡婦。
    反倒是有一個美得不得了的冷女人在。
    莫井梧雖然有點吃驚。
    不過他的表情絕對不是憤怒。
    誰看到一個大美人獨自倚窗而坐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特別是男人,像莫井梧這種的男人。
    「林寡婦上那兒去了?」他問得很溫柔。
    「進村裡了。」
    「進村去?幹啥?」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尹小月看著眼前這個五旬左右的漢子,哼道:「你是誰?怎麼
可以擅自闖入?」
    莫井梧笑著,又聽大美人怒斥道:「笑什麼?你知不知道我表姊的朋友是很有勢力的
人?」
    莫井梧更好笑了,道:「是那位?」
    「漢水上的一條龍?」尹小月一付得意洋洋的樣子道:「怎樣,怕了吧?」
    這女人是林寡婦的表妹?
    她是的確有一個住在京城的親戚。
    「姑娘是打那兒來的?」莫井梧又往前了一步。
    「站住!」尹小月口裡叫得大聲,身子好像有點兒縮了起來,道:「我爹是在京城裡當
官的,你別亂來……」
    莫井梧笑了,很符合。
    他更樂的是,這女人很標緻,而且楚楚動人。
    「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誰?」
    尹小月睜大了眼睛搖搖頭,模樣又嬌又俏。
    「我就是『漢水上的一條龍』!」莫井梧的心中竟然有一絲驕傲,道:「也就是你表姊
的好朋友!」
    「騙人!」
    「什麼?你不信?」莫井梧好笑道:「要怎樣證明你才相信?」
    尹小月做戲可是一流的。
    只見她皺眉搖頭了半天,才忽的一笑道:「有了,我表姊說你的背上有刺青,是雙龍搶
珠圖。」
    莫井梧樂歪了在聽著。
    「所以,除非你脫下上衣來給我看!」
    「這還有什麼問題?」莫井梧早已按捺不住,曳下外袍,邊褪著上衣邊問道:「姑娘,
你怎麼稱呼?」
    「尹小月!」
    「什麼?」
    「尹小月!」尹大美人拍出兩掌,就在莫井梧兩隻手脫下上衣不方便的時候。
    又快又急的兩掌。
    莫井梧的反應夠快,猛然吸一口氣竄退。
    同時,一身的氣機護住前胸擋住這兩掌。
    他沒想到的是,人家大美人只是比了一下而已。
    真正出手的是無聲無息站在後面的一個傢伙。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這回談笑學他的口氣問。
    「談笑?」
    「聰明!」
    莫井梧歎了一口氣,這算那門子聰明?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問道:「是誰出賣了我?」
    這句話可真的是說得咬牙切齒。

                      ※               ※                 ※

    簡一梅倚窗而望。
    已經是七月天了,這一戰打得正火熱。
    她搖了搖頭,腦海中俄然的浮現談笑那張臉。
    莫井梧在暗中已傳來消息。
    談笑一行人正挾持他由漢水而下。
    也等得夠久了。
    她一歎,潛江到岳陽之間有自己的十萬兵馬,他要來的目的是什麼?
    殺自己?
    簡一梅苦笑一聲,正回身來簡北泉已興沖沖的進來。
    「談杜王、尹小月、鄺寒四、房藏、宇文磐都在漢水上。」他興奮看道:「這一回他們
簡直是羊入虎口!」
    簡一梅的反應出奇的冷淡道:「讓他們來岳陽……」
    「什麼?放著大好的機會在水面上不殺他們?」簡北泉看了女兒一眼,嘿嘿道:「你是
在想那小子?」
    這是一種感情的力量。
    就算是敵對的兩方還是下不了手。
    「活捉比狙殺有用!」簡一梅淡淡道:「最少,北面洛陽幾個世家會分崩瓦解。」
    簡北泉看了女兒一眼,沉聲道:「一梅,這件事你要好好考慮清楚。」
    「我已經決定了。」簡一梅淡淡道:「而且,還打算派人到潛江城裡去迎接。」
    簡北泉當然另外有想法。
    活擒固然比死人有用,但是風險卻是很大。
    他邊走著在回廓上邊思考這個問題。
    殺了這幾個人的效果也自然會造成各大世家的分崩瓦解。
    因為,這是人性中的貪婪。
    房藏、宇文磐一死,其餘的人必然立即想接收他們留下的勢力。
    簡北泉大笑著,他當然知道女兒心中還掛記著一個人,但是他更掛記的是如何成功。
    這一戰巳是非勝不可。
    任何有利的機會都要加以運用。
    迴廊外,花苑中有一個人負手賞花。
    簡北泉笑了,這個人是不輕易出手。
    因為,他一直覺得能死在自己劍下的必須是個人物。
    老西秦就是這樣一個人。
    近一百五十年基業的老字世家中,就以這個老西秦在年輕一代成就最好。
    老字世家的當家主老贏就曾經說過:「十年後,本家領風騷的非老西秦莫屬!」
    老贏的話沒有人不信。
    因為他老贏。
    「有幾個人你可能有興趣!」簡北泉晃到那年輕人背後,淡淡說道:「而且,其中有一
個你又非殺不可。」
    「是嗎?」老西秦的眸子在冷笑。
    殺不殺人由他決定,憑什麼說自己非殺不可。
    「因為你喜歡一梅。」簡北泉笑道:「而你也聽過一個叫談笑的人……」
    老西秦的瞳子縮收冷肅,道:「他在那裡?」
    「三天後到潛江城……」簡北泉笑道:「漢水之畔的潛江城!」
    老西秦的瞳子更冷了,道:「可是岳陽到潛江要十天……」
    「我知道!」簡北泉笑得更愉快了,道:「可是,我保證他們七天後會到白露湖和洞庭
湖之間的監利城!」
    老西秦淡淡一笑,再度負手賞花。
    他到監利城不過是三天的時間。
    如果乘舟走洞庭湖甚至只要一天一夜的時間。
    「最好能讓他們快點到……」老西秦淡淡對花說道:「我不太喜歡把事情拖太久。」
    簡北泉大笑,暢快極了。
    雖然六府道綠林聽命於女兒,但是他絕對有辦法把最重要的一些人玩弄在手掌上。
    老西秦是其中之一。
    史天舞也是其中之一。
    在一間金黑交錯塗飾的木屋內,簡北泉找到了史天舞。
    他是沈九醉的師弟。
    當然也是韓元古的師弟。
    「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韓元占和沈九醉的死!」簡北泉講得很直接,道:「當然,你也
知道他們是為什麼死的。」
    史天舞當然知道。
    昔年巴山三傑中,一道一醉一儒並稱於世。
    雖然大師兄韓元占怒走塞外,終究是同門情誼有著十數年。
    而當年最照顧他的就是那位大師兄。
    死在塞外,因談笑而死的大師兄韓元占。
    史天舞足足喘了一陣子氣,方睜著大眼重哼,道:「他們來了?」
    「還沒到,不過很近了。」
    史天舞點了點頭,又哼道:「可是洞庭湖的調度……」
    洞庭湖七十二寨正是由他負責。
    「這件事用不著擔心!」簡北泉笑道:「我自然會命人暫時代理。」
    「好!」史天舞立身,自牆角土拉出一把長槍,冷哼道:「人呢?他們現在在那裡?」

                      ※               ※                 ※

    潛江城,果然是大城。
    談笑從舟舫上下來,拍了拍莫井梧的肩頭笑道:「老莫,虧你暗中放出了消息。」
    莫井梧一張黑臉發紫,啞啞道:「什……麼?」
    「少來啦!」王王石叫道:「你以為我們六個男人一個女人十四顆眼珠子是假的?」
    「你們早就知道了?」
    「就是故意讓你有個機會表現表現……」尹小月嬌笑道:「我相信,今天晚上就會有一
梅姑娘的人來迎接。」
    迎接?
    這可有兩種意思。
    「我想她大概會相當有禮的請我們到岳陽城去。」杜三劍很有把握的道:「這樣不但可
以掌握我們的行蹤,而且好下手的多。」
    莫井梧的臉色真夠難看的。
    簡一梅回傳的消息的確是這樣,而且沿路上的細節都安排好了。
    「我們今夜睡那?」談笑大笑道:「應該早弄好了吧?」

                      ※               ※                 ※

    把酒客棧。
    好名字,談笑看了這名號就樂了,道:「取這名字的人真有學問。」
    「是莫爺取的!」一同被帶來的劉全要巴結道:「莫爺可是中過了秀才……」
    「真的?」鄺寒四又點了莫井梧的幾處穴道,笑道:「那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莫井梧的臉色真是難看到家了。
    劉全要這小子出賣了自己,竟然還有臉來拍馬屁。
    偏偏又拍到馬腿上。
    他頭也不回的大步跨入把酒客棧內,當下便有兩名小二迎上來道:「諸位客官住店?」
    「客套別說了。」莫井梧一肚子火道:「他們都知道啦!」
    那兩名店小二也乖巧,三兩下便帶了人打理好一切。
    這廂房藏和宇文磐晃了過來,有他們的看法,道:「我們分路走,有明有暗。」
    「沒問題!」談笑嘻嘻笑道:「我跟小月帶著一條蟲在這兒等。你們兩個先走到監利城
裡見。」
    王王石也笑道:「人家的目標是你,哥哥我和杜三劍也走另外一路了,當然帶看姓劉的
一道兒陪著。」
    鄺大公子嘿嘿道:「我呢?」
    「你自己有事,是不是?」談笑淡淡笑道:「那位唐蓉兒大概已經知道大漠被我騙了同
來,正跟在我們的後頭。」
    鄺寒四嚇了一跳道:「你怎麼知道?」
    「你也以為我們的招子是假的?」王王石歎氣道:「那些水賊裡有你的手下是不是?」
    鄺寒四苦笑一聲,只有點頭。
    這兩天傳來的消息,唐蓉兒的確在自己這一行之後。
    「所以,你最好留在後面先會會那位大美人。」王王石歎氣道:「你說好不好?」
    怎會不好?
    這段恩怨也早該解決了。
    這一屋子裡的人,只有兩張臉色是很難看的。
    莫井梧和劉全要。
    突然間他們發覺這幾個人太可怕了。

                      ※               ※                 ※

    「現在我們只要三匹馬就夠了!」談笑對看前面站定的大漢笑道:「而且不是明天早上
出發,而是現在。」
    那名大漢的臉顯然很難看。
    他完全沒有接到其他的人離開的消息。
    但是,當談大公子站起來往門外走的時候他能幹啥?
    動手?
    打死他也不敢。
    尹小月笑了,朝莫井梧道:「老莫,走啦!」
    老莫?這女人跟她老公一樣也叫老子老莫?
    莫井梧發覺自己一張臉怎麼老是發紫的時候,已經是在馬背上了。
    把酒客棧外面的馬背上。
    莫井梧實在是一肚子的火,他可要不顧一切爭回面子。
    馬蹄已邁,城門在望。
    忽的,自街道兩旁飛出三十來條倒鉤索。
    來得好快,好像天網似的。
    而且有力。
    但是斷掉的時候更漂亮。
    所有人的眼珠子還來不及眨,忽然就看到繩索前面的倒鉤一個個插在泥土上。
    他們記憶所及,不過是談笑的右臂揮了一揮。
    然後是一排光亮在半空中劃了一圈。
    再來大家就知道結果了。
    結果雖然知道,事情還是要做下去。
    紛飛的人影中,有六把劍,四把分水刺擊向談笑。
    這個配合不錯,力道夠、角度好。
    談笑的臥刀卻更好了那一點光。
    這回的「刀」好像是一支樹枝似的,突然橫生的迎了過去。
    很奇怪的「刀法」,卻是很有用的結果。
    劍斷了,分水刺也掉了。
    莫井梧卻想利用這個機會翻身。
    他一挾馬肚,死命的往前衝去。
    尹小月卻不願看到這個結果成真。
    彈身!
    最少有六個人擋在前面,而且用的都是重兵器。
    兵器重而有威力。
    只是碰不到人家衣角的兵器是一點屁用也沒有。
    莫井梧突然覺得脖子一涼,人家尹大美人的匕首已架在頸肉上挑了挑。
    「你相不相信我會殺人?」
    莫井梧相信。
    所以,他歎氣下令道:「你們都退下!」
    這是他的命令。
    但是,暗中有一個人接到的是簡北泉另外的指令。
    狙殺他們在潛江城,不得出半步。
    箭,像下雨般一點也不認人的招呼來。
    莫井梧臉色大變,喝道:「你們……」
    話兒只說一半,全身便是一股劇痛。
    談笑和尹小月臉色大變中雙雙躍上了屋簷。
    「嘿!事情好像有點變化。」
    一句話,屋簷下最少有七八個人破瓦衝上來。
    談笑和尹小月卻是往下落。
    下頭,這間廳內還有四五個人抬頭看看變化。
    陡然他們下來了,可是應變不及。
    談笑的出手自己都覺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好。
    等著那七八個人又下來時,這店內早已全叫那雙男女擺平了。
    「剛剛的出手漂不漂亮?」
    「這時侯你還有心情誇獎自己?」
    「隨時隨地鼓勵自己一下嘛!」
    談笑邊竄奔著,邊笑道:「來,親一個!」
    什麼話?
    尹大美人瞪了郎君一眼,忽然肚子一陣反胃。
    她的臉色突變,談笑吃了一驚。
    這是女人懷孕時經常有的現象。
    他伸手抱住伊人,關心道:「我帶你,別使力動了胎氣。」
    尹小月心中一股溫暖,伏在郎君的手臂彎裡淺笑道:「我是不是連累了你?」
    「怎麼會?」談大公子笑道:「我在想方纔的出手是因為你在才那麼有威力。」
    前面「嘩啦」的又冒出三個人來。
    三個拿鏈子刀的傢伙。
    「少安慰我了。」尹大美人可不管前面的人,依舊在郎君的懷裡笑道:「是你自己的武
功有進境!」
    「絕不是!」談笑說得很認真,順手擺平了那三個看起來很悍的傢伙,笑道:「是為了
在自己所愛的人面前表現嘛,所以……」
    尹小月心中又是一熱,眼眶都模糊了起來。
    女人最感動的就是讓人家疼,讓人家哄,讓人家愛的感覺。
    自古以來沒變過。
    她抬頭看看,嘿!咱們的談大公子可真是神勇。
    幾乎是一夫當關萬人莫敵。
    從方纔的屋簷上到城門,最少也有二十來丈。
    沿路最少也有七八十個人分批擋著。
    擋著,卻是擋不住。
    沒幾個眨眼,談笑已抱著自己衝出了城門。
    而且,還有興致的對後頭大笑道:「來呀,來呀!」
    這個人!
    尹小月又好氣又好笑,輕輕了一下郎君,道:「好了,可以放我下來啦!」
    「那怎麼行?」談笑大笑著:「美人在抱豈可不好好享受一番!」
    尹大美人嬌哼一聲,臉龐一陣光彩,就讓談笑這樣抱著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一處湖
畔,已是兩個時辰後了。
    這兒是白露湖的北端數十個小湖中的一個。
    風晚吹水,沿岸的垂柳忒是迷人。
    「累不累?」伊人問。
    「真暢快!」談笑大笑道:「過癮極了!」
    他們互視一笑,雙雙看了個地方美妙,坐下靠倚著。
    「事情好像有點變化!」尹小月當先道:「似乎另外有人下令,非讓我們死於岳陽城之
前?」
    談大公子沉吟了半晌,點頭道:「不錯,而且只有一個人有可能這麼做。」
    「不會是簡一梅?」
    「不是,是簡北泉!」
    在六府道綠林中只有簡北泉敢獨自下令。
    「對付簡一梅是簡單多了。」談笑苦笑的搖了搖頭,道:「可是簡北泉那老頭子就麻煩
得很。」
    「為什麼?」
    「心智和武功!」談笑嚴肅的道:「他這個人可以用詐在那麼多高手之前裝死,絕對有
一番極精密的心思。」
    他歎了一口氣,又道:「而且,我相信劉瑾的秘密只有簡北泉能用某種方法將他暴
露。」
    那是一門很深的玄功。
    練武的人就算自己可以練成,要幫別人打通奇門經脈,則是另外一門大學問了。
    尹小月皺起雙眉,道:「這麼說,簡一梅她祖父的功夫是傳給了簡北泉?」
    談笑隨手折下一段柳葉,在手上玩弄著。
    「我們在華山曾經見過簡一梅施展過輕功。」他歎了一大口氣,緩緩道:「如果她的武
功是簡北泉教的,那老頭子不是太可怕?」
    尹小月偏了偏頭,明白了談笑話中的含意。
    她瞪了一下郎君,輕笑道:「你的意思是,如果綠林六府道的勢力是掌握在簡一梅手
上,她可能感情用事?」
    女人一旦對你感情用事就好辦事了。
    談笑乾笑一聲,聳肩不語。
    尹小月輕輕一笑道:「所以,你怕簡北泉暗中奪了女兒的權,這段路可就難走了?」
    方才在潛江城已經證明了這點。
    談笑活了活動肩骨,拉著娘子起身道:「咱們去找一處地方吃東西吧!」
    尹大美人笑著,嬌嗔道:「你怎麼不回答?」
    「唉!這當頭你怎的問這些來?」
    「人家想知道呀!」
    談笑看了看這女人,苦笑道:「是啦!」
    「是就好了。」尹小月一笑,邊走邊道:「我有個法子可以讓簡北泉很難看。」
    「什麼法子?」
    「我往回走!」尹小月笑道:「繞另外一個圈子去岳陽城,你就可以單槍匹馬去會那個
簡一梅。」
    她的分析:「如果是你一個人主動要見簡一梅,我想她各地的手下都會接到特別的指
令……」
    這時由簡一梅發出的指令,必定阻止簡北泉暗中另外的指示。
    終究,簡一梅才是正主兒。
    談笑竟然搖頭。
    「這個主意不好?」尹小月訝異道。
    「是不好!」談笑愛憐的看了她一眼,用心的道:「因為,我不願你離開我的身邊。」
    尹小月的心口又是一熱。
    就好像前面那個木屋內發出的燭光,充滿了溫暖。

                      ※               ※                 ※

    「查出他們的行蹤了?」問話的聲音很有威嚴。
    「是!」回答的人叫白滿飄,道:「屬下已經查知他們在一處湖畔的木屋內。」
    「那裡住的是什麼人?」說話的人緩緩自垂後走了出來,是一名五十六七的方臉黑鬚漢
子。
    全身不斷散發看一股凌厲之氣。
    在六府道的綠林中,神太歲所統領的山頭最多。
    而神太歲的武功據說也是最好的一個。
    早是總護法一職該由他來擔任。
    只不過他一生做事的原則喜歡獨來獨往,寧可在自己山寨地盤呼風喚雨。
    像他這樣的人在組織中本來是大忌。
    偏是他的忠心絕對沒有人懷疑。
    「赤膽」是別人對他最尊崇的稱呼。
    白滿飄不敢正視眼前凌迫逼人的神太歲,垂下了頭說道:「那裡每年到六七月時會有一
對夫妻前來住著。」
    他頓了頓,補充道:「很平凡的一對夫妻,差不多五十七八左右。」
    神太歲挑了挑眉,淡哼道:「他們來是有目的的?」
    「是!據屬下派人調查的結果,聽說他們有一對朋友埋葬在那附近……」白滿飄慶幸自
己調查的夠清楚,道:「原先是葬在洞庭湖那邊,後來不知為了什麼遷到了白露湖北端。」
    神太歲淡淡一笑,點了點頭道:「那附近還有沒有別的人家?」
    「沒有。」
    「沒有?」神太歲的雙眸閃了閃道:「那他們吃什麼?」
    住兩個月,要吃的東西還真不少。
    白滿飄的額頭冒出了汗,吞了吞口水道:「據在下所知,他們的米糧還是由本城裡豪記
米店一次送足兩個月份。至於菜類,則是自己在屋子後頭弄了個菜圃。」
    神太歲一挑眉道:「他們不吃肉?」
    「是……」白滿飄回答得一點把握也沒有。
    神太歲淡淡一笑,道:「你不覺得奇怪?菜絕對沒有一種下去就長出來的道理。」
    而且又不見有人送肉去。
    那麼,難道是他們只吃白米?
    這個細節神太歲認為很重要。
    他之所以能在六府道中獨佔鰲頭,就是因為注意到這些細節。
    「最簡單的一個方法。」神太歲簡單的下令道:「不留活口!」
    他之所以下這個命令,那是因為對自己的手下有信心。
    談笑和尹小月固然很難應付。
    但是,「鬼匠」吳不知的機關暗器卻更可怕。

                      ※               ※                 ※

    「這對老夫老妻真不錯!」談笑偏頭向尹小月笑道:「吃這些菜可以活到現在。」
    桌上,的確只有青菜六盤。
    在他們面前,正是一對五旬近六的夫妻在笑著。
    老頭的頷下留了黑鬚,一張平凡的臉上看得出淡泊的神色,只是不時露出促狹頑皮的表
情。另外最特別的是在於一雙手,乾燥而有力,皮膚順理得不像他的年紀。
    至於那位婦人,絕對可以看出年輕時是一位風華絕代的美女,雙目有神。
    談笑這般說笑,那對老夫妻倒是不怒,反而笑道:「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我們平素吃
肉太多,所以得一陣子吃吃菜,清清血。」
    那美婦人看了尹小月一眼,含笑道:「尤其是女人家,懷了身孕更不要吃肉的好。」
    尹小月紅著臉,羞道:「大嬸看得出來?」
    「我有一個兒子,兒子娶了媳婦又生了一對孫兒,怎會不知道?」那婦人笑道:「再說
我的朋友們生的又不少。」
    談笑大笑了,哈哈道:「難不成大嬸每個都去看過,成了接生婆?」
    那婦人也笑了起來,道:「這輩子還沒人這樣稱呼過我。」
    旁兒,那位穿一襲灰袍的老漢子也笑道:「兩位是武林中人吧?」
    「是啊!」談笑瞇著眼,看了一眼灰袍老漢道:「大叔方才不間,怎的現在忽然說
了?」
    「因為有人來了。」灰袍老漢笑道:「大概是來尋仇的。」
    談笑竟然還有心情談笑,道:「你的還是我的?」
    「大概是你的吧!」那老漢大笑道:「大伯已二三十年沒有仇人了!」
    談笑也覺得有趣了。
    這人不自稱自己是「大叔」而稱「大伯」,那豈不是和自己老稱「哥哥」同一個意思!
    他笑著道:「大叔好耳力,人在十丈外便可以聽得見。」
    灰袍老漢一笑,朝尹小月看了一眼,說道:「兩位如何稱呼?」
    「談笑就是我。」談大公子指著自己的鼻子道,然後又輕輕一拍尹小月,道:「我的妻
子,尹小月。」
    「原來是你們!」那婦人含笑睇視道:「聽說過!」
    尹小月這廂只覺得這婦人親切,她自幼失怙,不由得升起一股情愫來,道:「大嬸怎的
稱呼?」
    婦人和老漢互望一眼,那灰袍老頭站了起來,朝談笑招呼道:「已經到了一丈內,讓女
人休息,我們去打發他們。」
    談笑嘻嘻一笑,瞅了人家一眼道:「來的可不少,大概有十七八個,你能捱多少?」
    「來了十九個!」灰袍老漢糾正道:「第一波八個,第二波八個,第三波兩個,最後還
有一個坐在十五丈外的樹梢上。」
    談笑這回真是嚇了一大跳。
    眼前這灰袍漢子是誰?
    看他氣定神閒,剎那間雙眸一閃。威光逼人。
    幾乎是驚心動魄的眼神。
    門,已開。
    尹小月和婦人雙雙搬了椅子坐在門簷下看看談笑和灰袍老漢升到迎面來的八人面前。
    「這八個人是小貨色!」灰袍老漢一撚鬚笑道:「是虎頭山的八文虎牙,一招可以料理
掉吧?」
    「一招?你開什麼玩笑?」談笑大大搖頭道:「就算三十年前名滿天下的蘇小魂大俠也
做不到!」
    「他做不到你就做不到?」灰袍老漢搖了搖頭,道:「年輕人怎麼如此沒志氣?」
    一句話震撼談笑。
    他做不到你就做不到?
    談大公子一笑,一抖腕中臥刀成鞭,便是大笑要向前去。
    背後,灰袍老漢溫吞吞道:「先以鞭擊,二化為長尺刀,三轉作大闊橫刀,這那算是一
招?」
    談笑的腿軟了一下,訝異得講不出話道:「你……怎……麼知道?」
    他忽然覺得,這個老漢如果是敵人就太可怕了。
    「看手指、看步伐就知道了嘛!」那老漢笑看,尋了塊木干豎起來坐看,邊道:「就用
一招試試!」
    談大公子真奇怪自己為什麼會聽這老頭子的話。
    他大大一歎,掌中臥刀已經變化成一柄又細又長的刀,只是在厚度上疊了好幾層。
    灰袍老漢一笑,道:「好!」
    尹小月這廂看看,忍不住又問美婦人道:「大嬸,不知你們如何稱呼?」
    婦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眼中儘是慈祥,道:「我沒有女兒,就認你為義女吧!」
    尹小月陡然被這麼一說,剎那心中好一股熱湧上了眼眶,猛點著頭。
    忽的,又想道:「我還不知義母怎麼稱呼,那怎麼可以?」
    「你現在就叫我娘便成了!」
    尹小月也不知怎的,忽然覺得名字並不重要了,當時脫口呼道:「娘!」
    同這字的剎那,談笑出刀。
    這一刀好穩,穩而不快。
    有如破一切風浪的山嶽,全然無可擋者。
    一刀,破八虎。
    那八個人抱臂而退的時候,眼中充滿了不敢相信的眼神。
    真的。
    就算虎頭山的八虎牙的八把刀不是談笑的對手。
    最少也可以擋上二十招。
    為什麼連一招也擋不住?
    十五丈外,樹梢上的那個人顯然也有點吃驚。
    他神太歲的瞳子凌射到灰袍老漢身上。
    很明顯,是這人的話激出談笑的潛能。
    潛能,是一種非常可怕的力量。
    他看看,看看第二波每個人手上的機關盒。
    笑了。
    他有信心,對於吳不知手藝的信念。
    「這八個人還是用一招解決吧!」
    談笑又聽到這句要命的話,忍不住叫道:「我的媽呀!你知不知道他們手上拿看是什
麼?」
    「什麼?」
    「是『鬼匠』」吳不知的暗器機關盒!」「那又怎樣?「灰袍老漢挑了挑眉,又嘻嘻一
笑,撫鬚道:「兵器就是兵器,飛葉可以殺人不差於利劍!」
    談笑又是一震。
    是啊,兵器就是兵器,又怎樣?
    他朝飛袍老人做了個鬼臉,道:「再逼下去我的武功就是天下第二了!」
    「第二?你怕輸誰?」
    「當然是蘇小魂!」
    談笑說這六個字的時候,眼前的八個人突然出手。
    很快,快的是機關盒裡的暗器。
    談笑一拗身,堪堪避過了,又駭然看見那在每人手上的方盒「轟」的一聲冒出「傘」
來。
    這「傘面」是用精鋼緬鐵做的,一經開展後便是旋轉,大小的變幻著。更驚人的,是傘
面上不時噴出煙霧啦、冒出利刃啦、偶爾發出個暗器的等等。
    在他談大公子而言,前面這些傘面幾乎就是刀槍不入的護罩,如何攻擊?
    又是一波暗器來。
    他翻身躲過,也看看自己背後的情景。
    那些暗器自己躲過,全射向了後頭。
    他瞄眼中只見那位婦人的手指一抬一捏,也不知怎的值一排排的打在地板兒上,好整
齊。
    再看那老漢,就也不動的叫那些暗器在身前七尺便紛紛墜落。
    我的媽呀,這些是什麼功夫?
    談大公子沒有時間想,彈身而起。
    便是,那八面傘蓋齊齊舉來,往這當中擠壓而至。
    談笑猛可裡一墜,好快。
    更快的是那柄臥刀。
    刀已是如鞭劃圓一掃,掃的位置恰好是丹田氣穴。
    傘落。
    落地。
    因為,拿傘的八個人全部都站不住了。
    「好!」灰袍老漢笑道:「這招真是好得不得了!」
    談大公子竟然還能回頭一笑。咧著嘴道:「老婆在看,不好怎麼行?」
    尹小月聽了嬌嗔道:「別貧嘴了,好好應付吧!」
    可不是,最後這兩人的模樣可怪了。
    只見他們的前胸掛了最少有二十來個大大小小的袋子。
    每個袋子裡各冒出一顆昂首吐信的蛇頭來。
    談笑曾經和「紅骷髏黑道士」交過手。
    可是,也沒這般的邪異呀!
    他還沒吞完口水,灰袍老漢又嘻嘻一笑道:「怎樣?一招解決了吧?」
    談笑真的是大苦著臉,還沒回頭,腦門頂上一響,只見一道人影由十五丈外的樹梢上竄
來。
    一忽兒便到了老漢的面前冷笑立著。
    「哈!這位是虎頭山的神太歲啦!」談大公子這回幸災樂禍極了,道:「一招解決了
吧!」
    灰袍老漢嘻的一笑,道:「沒問題?」
    神太歲這個人他可是聽過了不下一百回。
    每一次出手,管你是那一門那一派的都非躺下不可。
    特別是他的武功很怪,怪到江湖中沒有人見過。
    「你知不知道蘇小魂大俠曾經說過這小子的武功是獨創一格的?」談笑叫傑:「叫做什
麼『手印變天十六式』?」
    「知道!」灰袍老漢笑著,轉向神太歲道:「你相不相信我一抬手你就得躺下去?」
    神太歲當然不信。
    天下應該沒有這樣的人。
    「閣下如何稱呼?」神太歲淡淡問道:「這十年來江湖中似乎沒有你這一號人物?」
    灰袍老漢嘻嘻一笑,做了個鬼臉道:「急什麼?先看看那談小子能不能一刀擺平你那兩
個貨色?」
    神太歲臉色一沉,竟然開始相信談笑有這個能力。
    他回頭,三道人影動。
    先動的是那兩個掌上套著鐵爪,滿胸蛇頭的手下。
    他們一動,數十條蛇無不盡力前探張口隨至。
    好詭異!
    談笑沉嘿一聲,掌中的臥刀赫然變成「圓盤」。
    只不過這圓盤構成的每一片釘片鋒刃俱是外翻。
    他竄身向前。
    將邁的剎那,圓盤旋轉了起來。
    陣陣氣機自圓盤每一片刃鋒上湧出。
    直逼的是,那些蛇頭大為受迫倒竄。
    蛇既已沒,掌中圓盤自豎而橫,如扇一掃。
    「叭叭」兩響。
    果然,那兩個人躺了下去。
    灰袍老漢鼓起掌來。
    就是後面的尹小月和婦人亦鼓掌叫好。
    「不簡單!」老漢點頭稱許道:「氣魄和時機都捏拿得恰到好處。」
    他大笑道:「待會兒請你喝茶!」
    「謝了!」談笑喘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笑道:「現在,好像是換你了!」
    林子裡有煙霧來。
    隨著煙霧是黑壓壓的一片人潮。
    說不得有近千名之眾。
    神太歲挑眉一嘿,道:「就算你神勇蓋世,也不可能一回內殺光一千人。」
    這是真的。
    天下不可能有人殺了九百九十九人以後還站著。
    因為血腥是可怕的厭武症。
    你殺一個人的時候可能很瀟灑。
    殺十個人可能很快意。
    但是,殺了一百人以後你就麻木了。
    當你殺第兩百人時,我保證你會反胃。
    那麼,人類的精神狀況能殺一千人?
    不可能!
    神太歲在退,已退出了三丈、四丈、五丈。
    他大笑道:「方纔你不出手是你錯了,哈哈哈,準備死吧!」
    灰袍老漢嘿的一笑,淡淡道:「我說過,只要我抬手你就會躺下,相信嗎?」
    這回不但神太歲不相信,談笑更是壓根兒不信。
    人已經到了七丈外,怎麼可能?
    更何況對方是叱吒獨霸的神太歲!
    灰袍老漢大笑,起身,拍手。
    電光石火!
    真的是「電光石火」可以略為形容。
    一道光華。
    光華細如絲,自人家的袖中來。
    自袖中的手腕來。
    天蠶絲?
    談笑看看神太歲倒下去時大叫了起來:「蘇小魂大俠!」
    這個灰袍老漢就是蘇小魂。
    那美婦人呢?
    鍾玉雙。
    紅玉雙劍的鍾玉雙。

                      ※               ※                 ※

    風,輕輕的帶走了黑夜。
    晨曦第一道陽光輕輕的灑在大地上。
    「我一生無憾!」神太歲臨走前的一句話是:「能敗在蘇小魂的手下,又復何求?」
    是的,這是許多武林人的夢想。
    和蘇小魂一戰。
    神太歲走了,也帶走了他的人。
    天亮的時候,六府道的綠林兵馬少了十萬之鉅。
    「我保證洞庭湖方圓二百里內只剩下不到五千人!」神太歲說得很誠懇,道:「這是我
所能做的一件事。」
    人,隨著霧消失無蹤。
    茶,已端上了桌。
    七月的風,晨風,涼爽有勁。
    「我說過要請你喝茶的……」蘇小魂笑道:「這是來自海外蓬萊仙島的茶葉。」
    蓬萊仙島的茶葉一律是貢品。
    入口,清香甘醇已極。
    談笑不禁眉開眼笑,叫好道:「這茶葉特別,好極了!」
    尹小月也輕啜了一口,點頭道:「果然好,猶勝於普洱、鐵觀音、龍井……」她一笑,
接問道:「不知這茶葉可有名稱?」
    「烏龍!」蘇小魂笑道:「蓬萊島上的人稱之為烏龍茶。」
    鍾玉雙亦緩緩道:「是產於那島中部的山腰中,終年受著雲氣薰染,特別出塵。」
    尹小月不禁大為嚮往,笑道:「不知何年何日可往一行?」
    「明年我們會去。」鍾玉雙笑道:「到時你可以抱著孩子一道兒去。」
    尹小月臉上一紅,嬌聲道:「娘取笑人家!」
    娘?
    談大公子茶喝了一半給嗆得大紅臉。半晌才拍著胸口道:「啥?啥?你剛才說啥?」
    「我老婆認你老婆做女兒啦!」蘇小魂大笑,笑得一點也不像大俠的樣子,道:「你說
好不好玩?」
    「那我豈不是要叫你爹了?」
    談笑大大苦笑一聲,還能說啥?
    鍾大女俠可有話了。道:「我女兒懷了身孕,不適合跟你到處跑著。」
    媽呀!護起短來了。
    尹小月笑著,覺得好溫馨。
    「再說,六府道綠林如今在洞庭湖的勢力大挫,北面的世家聯軍可以很快的下來。」
    所以,用不著那麼賣命了。
    鍾女俠的意思是:「我帶小月回鍾家絕地。」
    談笑那敢說個「不」字。
    他歎了一口氣,轉了話題,道:「你們平常不是住這兒?」
    「不!」蘇小魂輕輕一歎道:「我們每年來,是為了向兩個可敬的朋友致意。」
    房子的左側有一坯土。
    土上有碑,硬是:「冷知靜和唐羽仙夫婦之墓」。
    唐羽仙不屈而死於洞庭湖畔。
    冷知靜背負京十八千里轉戰求藥。
    這是三十年前最讓武林熱血憤揚的一段事跡。
    至今,武林人提起至交時,最深的友誼都用四個字:「冷京之交」。
    冷京之交,一個可以負友轉戰千里。
    一個可以因友死站立痛嚎傳千里,亦立斃。
    談笑的心熱了起來,在墳前肅立良久。

                      ※               ※                 ※

    「小心一些!」
    「我知道,事情辦完後我會很快的找你。」
    一陣沉默。
    風輕敲著紙窗,如歌。
    「你想孩子取什麼名字好?」
    「其實叫談談不錯。」
    「談談?」她的眼睛亮了起來,道:「是你那些好朋友取的名字!」
    「給他們一點面子吧!」他大笑道:「再說這個名字好聽又好記,很容易成名的。」

                      ※               ※                 ※

    在這木屋約五里外,也有一對男女在談著。
    只是他們的談話充滿了生死殺機。
    「你已經做了太多的錯事!」鄺寒四的聲音很冷。
    冷中有一絲歎息,道:「所以,我不得不殺你!」
    「是嗎?」唐蓉兒輕笑道:「我不認為我有錯。」
    一昂首,她冷冷回道:「爭奪天下難道是男人的專利?」
    鄺寒四淡淡的挑眉,道:「你想爭天下?可以,能殺得了我就有資格!」
    唐蓉兒冷然一嘿,沉沉道:「的確,我們是該看看誰才是天下第一殺手!」
    倏然,雙雙騰身,在半空中交錯一擊。
    平分秋色。
    兩個人足方沾地,俱平行兩線的投向東側的林子去。
    這一刻,辰時。
    太陽的光線猶在東方。
    東方,是在鄺寒四的右首邊,唐蓉兒的左首。
    兩人一竄入林子後,同一個速度各自抓了一把石子閃身到樹幹後。
    鄺寒四提氣以壁虎功爬上了頂端,左指彈出四顆石子。
    石子,同一個方向不同的距離。
    好像有人不斷往那個位置去。
    果然,另外一端的草叢也有了動靜,自後頭往自己所扔的方向而去。
    鄺寒四凝目,忽的冷冷一笑。
    剎那變化了兩個身法,移到靠近東向的樹梢注視著。
    唐蓉兒必然也是用投石問路的方法。
    他冷笑,將石子彈向另外一株樹幹上的枝椏,借反彈之力落人草叢中。
    果然,一聲嬌叱,一蓬暗器激向了那樹枝內。
    紛飛的落葉還沒落定,鄺寒四已選好了目標。
    他急速的移動,一忽兒已到方才發射暗語那處的後頭,果然,草叢中有一襲衣袍的背
影。
    鄺寒四正要動,猛然心中覺得一股殺氣。
    盡全力挪身,反手一刃。
    這次出手雙方都極為驚險,近似貼身肉搏。
    兩個人的刀刃匕首交集,掌和掌互拍。
    一扣,五指!
    剎那架住的短刃各自施力著,而掌上五指亦各自運起內力相激。
    一轉,原本在下的鄺寒四翻身在上,但是人還未坐穩又叫唐蓉兒翻了過去。
    於是兩人翻滾看,其間更是巧變刃、指之力。
    幾番要刺殺對方,偏偏彼此間就是能在千鈞一髮時躲了過去。
    鄺寒四沉沉一嘿,在唐蓉兒翻身在上時,猛然地一腳弓而起。
    唐蓉兒腹部一痛,急得往旁一翻。
    那五指在鄺寒四掌中,自然扣住不放,便是要下刃。
    誰知,唐蓉兒翻落之處是一道斜坡,她用力一拉。
    連帶將鄺寒四一併拉下了長坡直滾。
    斜坡之下,是一泓湖水。
    這廂兩人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便雙雙落人其中。
    「嘩啦」的一陣冰寒,兩入各自竄游著尋找躲避處。
    鄺寒四忍住一口氣,瞅見唐蓉兒的位置,潛身自後頭而去。
    唐蓉兒冷冷一笑,閃身進入石叢之中。
    於是,兩人有如大魚似的在石叢間竄來游去。
    這石叢奇形怪狀,而且有不少的洞口。
    鄺寒四正躡隨唐蓉兒背後,忽的不見了身影。
    他心中一凜,左面的水波一動,匕首擊來。
    鄺寒四要躲已是不及,左掌探出。
    以掌迎刃,穿!
    但同時他一遞刃身自另外一個石洞過,亦刺入唐蓉兒的左肩上。
    又是平分秋色。
    這時兩人俱為之一痛鬆手,同時一口氣也憋得難過,於是,一蹬腿雙雙衝上了水面。
    只不過鄺寒四的刀刃在唐蓉兒臂上,而唐蓉兒的匕首在鄺寒四掌上。
    他們雙雙一蹬,叉再度潛了下去。
    情勢已經逼得他們不得不在水下一戰。
    誰想游回岸上,誰的下半身便落人人家的掌握中。
    湖水泛紅。
    紅的是血水。
    鄺寒四拔出了匕首,他相信唐蓉兒也拔出了短刃。
    極目在石叢內望看,前頭人影一閃。
    他急速竄前,只見唐蓉兒一臂殷血浮上正瞪看自己。
    沉嘿在肚,他衝向前,同時已脫下了袍子卷在手掌上。
    這有兩個用處。
    第一,可以阻血。
    第二,最重要的是可以為盾。
    一件沾濕的衣服,利刀往往無法砍破。
    唐蓉兒似乎也想到了這點。
    她脫下了上衣纏在手臂上,同時拉兩袖於左掌握著。
    這雙袖正也是她的盾牌。
    雙雙的速度相同,互瞪。
    鄺寒四忽然覺得很好笑。
    唐蓉兒也覺得很好笑。
    他們的一切步驟、殺技,幾乎是同一個模子。
    好笑歸好笑,生死還是要分。
    雙雙蹬腿竄前,如水中疾箭。
    匕首和短刀,已剎那間接近、接近。
    唐蓉兒的手腕忽的一偏,她並不刺鄺寒四。
    而是用短刃架住鄺寒四的來刃。
    同時,左臂一舉一圈,將拉在手掌和眉頭問的外袍衣袖勒住鄺寒四的脖子。
    緊接是回身一刃要插下。
    誰知,鄺寒四這衝力太大,帶動了六七尺之距。
    就此距離,驀地這湖底的一股暗流捲動。
    好快!
    鄺寒四和唐蓉兒根本來不及想便叫這大自然的威力雙雙卷轉向湖底而去,天旋地轉中,
鄺寒四隻覺得自己全身逐漸空蕩、空蕩,有如浮在雲端似的。
    耳中是轟然不盡的水流力激。

                      ※               ※                 ※

    老西秦的眼睛在發亮。
    眼前的這兩人雖然不是談笑,但是他可以感覺到是好對手。
    一個是穿短襖的漢子,昂首闊步,目中無人的走看。
    另外一個,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心」。
    很用心,充滿了剽悍難言的力量。
    奇怪的是,昂首闊步和一步步很用心慢慢走的速度是一樣的。
    老西秦的瞳子在收縮,有幾分的訝異。
    這個人的步伐,這個人的身姿,最重要的是他的一雙手臂,都很像也本家傳說中的一個
人。
    老鬼!
    老鬼先人的無首刀斬才會有這種步伐,這種姿勢。
    這個人是房藏?
    傳說中房藏繼承了老鬼先人的刀法。
    老西秦的眼皮在跳動。
    非殺了這個人不可。
    不只是因為對方是個好手,更因為他學了老字世家的人沒有福氣學到的東西。
    想到就做,一向是老西秦的習慣。
    他很討厭那些不乾不脆的設計、等待時機。
    對他而言,一出手,生死兩分最爽快。
    所以,人在半空便大喝道:「房藏,我找的是你!」
    他光明正大的指名,也同時表示另外一個人不要插手。
    宇文磐明白,所以他沒有動。
    老西秦用的也是刀,而且是雙刀。
    就算老鬼用雙刀一樣,只不過他的刀必須握在手上。
    房藏抬頭的速度很慢。
    偏偏來得及在對方砍到自己以前看清楚來勢。
    俄然兩明晃刀閃。
    刀閃,而自房藏的背後。
    無臂刀斬!
    四刀在半空中交撞,剎那老西秦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的是,為什麼房藏走起路來必須
那麼「用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4 00:11:12

第16章 倚樓  
    房藏奔出來的雙刀,讓老西秦剎那間領悟到一件事。
    全心全意。
    房藏一定會全心全意無時無刻的在揣摩、領會老鬼先人創出「無臂刀斬」的心態。
    所以他時時忘記自己有手。
    為了達到人刀合一的境界,他必須不斷的將氣機回轉於背後衣袍內的雙刀上。
    就好像是身體的一部份。
    是活的。
    老鬼的刀法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房藏的刀顯然也到了這個境界。
    所以他走的很「用心」,用全付心神在協調刀和身體密切合一。
    這種有生命的刀,會是怎樣的刀?
    老西秦忽然間不再覺得有「根」。
    因為刀法是死的,而能讓活的只有心。
    一個人的心。
    老西秦的兩臂上傳來劇痛,是房藏那兩把刀的壓力,撞擊自己掌中的雙刀所傳來的創
痛。
    他忽然笑了。
    是一種尊敬、欽佩下的喜悅快意。
    或許這個心情產生的力量吧!疼痛輕緩了不少,而且還讓他有能力反擊。
    他以手中的雙刀為軸,身子倒翻以雙腿背跟踢向房藏的後腦。
    這個變化很快,也很有力。
    卻是房藏的刀與眾不同。
    不同在於那柄下繫著子。
    子可以長,可以短。
    房藏的刀陡然一伸,是子放出夾捲住老西秦的雙腕,同時兩刃刀鋒越過了對方的肩頭,
架在脖子上盤了兩盤。
    房藏轉身,在千鈞一髮之際扣住了老西秦的腳踝。
    雙刀還在老西秦的脖子上盤飛著,真叫人擔心什麼時候力道不足了,一當兒砸下來會鬧
出人命。
    老西秦卻放心的很。
    因為氣機由房藏的背順灌於上在控制。
    這時看他們兩個,倒有點在表演特技似的,一個握著另外的一個腳踝立起,而且上面那
個的頭頂,還有兩把刀在飛旋著,煞是好看。
    「你是誰?」
    「老西秦。」
    「老字世家中人?」
    「不錯!」
    房藏一鬆手的同時,「嘩啦啦!」的響音中,那兩把盤空的刀忽然間就這樣消失了。
    老西秦的眼中有一絲佩服,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找你比刀了?」
    房藏的確知道。
    因為自己用的是人家世家中人創出來的武功。
    「不過我還是很安慰,老鬼先人的刀法由你承傳……」老西秦離去時,很誠懇的道:
「因為你很有心。」
    房藏看看他離去的背影,胸口像是哽塞住熱烘烘的什麼似的。
    這是一種情誼。
    一種本來就是家中的秘珍,有一天發覺更適合某人時,送給了對方的情誼。
    他有一絲感動,也有一份的親切。
    房藏長長吐出一口氣,宇文磐向前並肩而立。
    「監利城好像有了一些變化……」宇文磐沉著眉,在他的瞳子裡看出每個人的眼中都有
一絲的光彩。
    是一種欣喜。
    「這裡應該是六府道綠林的重鎮!」房藏也皺起了眉頭,緩緩道:「現在似乎看不到那
些人物……」
    一剎那間,滿山滿谷的綠林梟漢好像都不見了蹤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位來的早啊!」他們的背後有人大笑著道:「我告訴你們是怎麼個事情………」
    房藏頭也不回就知道後面那小子是誰。
    只是他的耳朵揭醒他一件怪事。
    尹小月的人呢?
    「被人家帶走了。」談笑看著店小二端上來的酒菜,毫不客氣的大口吃喝起來。
    這兒是監利城最有名的「四重天望湖醉樓」。
    從最頂的四層望眺,長江、洞庭綿系纏綞惻有如情人。
    「被人帶走?」宇文磐和房藏的心跳了一下,道:「有誰有這能力,能在你們兩人之前
帶走人?」
    他們的話說的很誠懇,也有相當的尊敬。
    「一對夫婦。」談笑大笑道:「一對五旬近六的夫婦。」
    看這小子笑的這麼樂,尹小月絕對不是被「強迫」。
    而會讓談笑和尹小月心甘情願分開的人,必定也是不得了的人物,一對夫婦?
    「是他們?」房藏的臉色一變,道:「蘇大俠和鍾大俠?」
    「聰明透了!」談大公子的話說到一半,道:「就是他們折服了神太歲退兵………」
    字兒沒說完,下頭忽的傳來一聲長笑,有人道:「杜三劍,王王石,談笑那小子的人在
那裡?」
    談笑這三人坐在最高層上,往下望去了便見得一名五旬左右的儒士漢子,手中握著一把
紅纓槍,正擋在杜某某和王某某面前。
    「喂!你打那兒冒出來的?」王王石皺眉叫著,道:「哥哥我還正找那小子問話呢?」
    旁兒,杜三劍忽的一抱拳笑道:「你大概就是巴山遺老中一道、一醉、一儒中那位『紅
樓天舞槍』的史天舞了?」
    「有眼光!」史天舞嘿的一笑,冷哼道:「老夫不找你們,我只要談笑頸上那顆腦
袋。」
    「我也希望你去把那小子的頭採下來……」杜三劍苦笑道:「不過,他既然不在就拿我
的充數吧!」
    史天舞雙眸一挑,冷嘿一聲道:「可以!」
    還當真的說幹就幹了。
    提在右掌的紅纓槍好快,幾乎是不及眨眼就到了面前。
    杜三劍嚇了一大跳,挪身方閃著,卻是對方的槍頭一沉,無聲無息的一個變化裡斜裡挑
起。
    偌大的杜三劍一個身子便叫史天舞這神鬼莫測的一槍挑中左肋,「嘩啦!」一大響,摔
進了四重天望湖醉樓的底層內入。
    上頭的談笑大吃一驚,坐椅下一陣內力連破。
    竟是連人帶椅自第四層甘下,「嘩啦嘩啦」的穿過弟三層、第二層直落到第一層至。
    門外史天舞彌天亂點的槍頭,彷如神秘難測的閻羅,滿滿罩住王王石的週身。
    這柄紅纓槍掌握在史天舞手上,有如活了似。
    「二十年來第一人!」潛龍曾經說過史天舞的槍法,道:「這項幾乎被遺忘的兵器,他
奶奶的就是姓史的讓它活了。」
    王王石記得這句話。
    而且現在就在吃這個苦頭。
    他的拳如鋼鐵,這是絕對有自信的事。
    問題是眼前這個史天舞的槍頭,卻是專門出破鋼板鐵片的錐子。
    夾帶破來的銳利罡氣,咱們王大公子都不得不懷疑史老小子的武功是不是比韓元占、沈
九醉還好。
    史天舞的武功的確比他們好。
    只是他一向缺乏信心。
    沈九醉名動江湖,韓元古才學驚人。
    在自己之前的兩位師兄令他產生壓力。
    產生壓力也產生自卑。
    設非昔年一槍連挑「南海三絕」證明自己還不差,他還真的不敢在江湖中行走。
    王王石顯然勉強靠著軟甲冑硬挨了幾下。
    對方槍頭上的衝力已逐漸控制他的步法。
    史天舞大喝,一排槍影再下。
    驀底,惹惱了我們王大拳頭。
    他大步往前一跨,左拳一屈一拗硬是挑了個好時機,貫掄住槍頭旁側一偏。
    同時右拳閃出,好快!
    這回則是擊打槍身。
    更快的是王大公子用獨門的八卦迷蹤步迅速移前,雙拳落下如雨。
    每一拳打的是人家的槍兒上。
    長槍的好處是,長。
    長,所以人家不容易近身相搏。
    但是長也有缺點。
    只要人家欺近了範圍之內,那可大大不便。
    虧王大公子想到這點,他每一拳可掄的實在。
    他是不得不這般賣力,槍上的氣機力勁大的很,王王石的拳頭必需壓住。
    壓住才能讓史天舞沒有再出槍的機會。
    兩人之距已到了兩尺之近。
    猛可裡史天舞一退。
    退,並不帶槍走。
    而是自槍之後,抽出一柄又細又利的半尺長刃。
    光影一閃,刃尖已頂插向王王石的喉結。
    這一記出手才見真殺著。
    哥哥我死矣!
    王王石大叫一聲,只覺喉頭上一震。
    一震一晌!
    是杜三劍的劍身擺在那兒。
    「玩劍是我的事!」杜三劍歎了一口氣,道:「現在是不是該哥哥我表現了?」

                      ※               ※                 ※

    簡一梅的臉色簡直是難看到家。
    神太歲抽走了十萬兵馬。
    剎那整個兩湖交界處全空,洛陽九世家、米字世家、鍾字世家的聯軍已於迅雷不及掩耳
之勢直侵而入。
    老西秦南走回苗疆,連史天舞也在監利城負創返回巴山去了。
    前後數日的時間,幾乎可以用兵敗如山倒來形容。
    「你是我的爹親……」簡一梅的聲音很冷,道:「但是卻犯了不可原諒的大錯!」
    簡北泉的臉色也不好看。
    「我們還有幾十萬的兵馬。」他沉沉一哼,道:「何況趙古鳳那邊也有近十萬的精
兵。」
    「他這個人能信任?」簡一梅冷冷一笑,踱了兩步方道著:「只怕姓趙的趁我們一時慌
亂,吸收了兩廣、江西的勢力……」
    簡北泉一嘿,挑眉著道:「他敢?哈……我們手下又不是沒有可用之將,在蜀中有程渡
江、賀孤山帶領八萬兵馬。兩廣、江西亦有江還、張木葉、周河影領著九萬好漢,就算此城
洞庭也尚有五千兵馬,左右則有晏一弄、褚青門在,足以稱雄天下……」
    簡一梅輕輕一笑,聲音卻是冷,道:「你是我的爹親尚且想爭權奪利,別人就不會?」
    簡北泉臉色大變,挑眉冷肅,道:「丫頭,你忘了是誰辛苦摭芷你?竟敢跟我這般說
話?」
    「哈哈哈……你的心裡有數!」簡一梅挑眉沉聲道:「你並不是我的親生爹,是不
是?」
    「你……」
    「當年娘懷了我時,是你逼死了另外一個人?」簡一梅淡淡一笑,冷眸剎動,道:「你
絕對沒有想到,弄巧成拙老太爺竟把大旗飛龍令傳給了我?」
    簡北泉臉色變了好幾回,方是冷嘿嘿笑了,道:「是誰告訴你這些事?」
    「趙古鳳!」
    「他?」
    「沒想到?」簡一梅輕輕一歎,道:「或許你更想知道,你用力最勤,最想拉攏的江
還、強木葉、周河影他們三人和兵馬已被姓趙的吸收走了。」
    簡北泉全身一顫,咬牙恨聲怒叫道:「沒有錯,我是恨,恨老太爺為什麼在大會上,眾
人之前把大旗飛龍令傳給了你……」
    他喘了一口氣,盯著簡一梅哼聲道:「只怪當年我太愛你娘了,而讓你這個賤丫頭生了
下來……」
    「是嗎?」簡一梅的眼中充滿了悲哀,看著簡北泉道:「不是吧!當年在你們幾個堂兄
弟中,老太爺並不是最欣賞你。」
    聲音悠悠怨怨道:「而且你也知道老太爺最喜歡我娘,所以千方百計想要得到她,目的
呢……」
    簡一梅一舉掌中的「大旗飛龍令」玉珮,沉嘿道:「就是為了它!」
    簡北泉的心往下沉。
    現在他可知道趙古鳳這個人的可怕!
    挑在一個時機,一個永無翻身機會的時機,向簡一梅提起了往事。
    因為自己下了命令給神太歲、老西秦和史天舞。
    而偏偏他們全都失敗。
    在這個不可饒恕的大錯裡,他簡北泉於公於私都沒有反駁的餘力。
    趙古鳳好個陰狠人物。
    「我只想問你一件事!」簡北泉可以感覺到這間廳房的四周,已有不少的人在等待著。
    等待簡一梅的命令!
    「你為什麼會相信趙古鳳那老匹夫的話?」
    「因為我是他的妻子!」簡一梅的回答讓簡北泉如受電擊,道:「我本來並不確信,只
不過你肯定了這件事而已……」
    簡北泉還能說什麼?

                      ※               ※                 ※

    長安名邑。
    天下前五名的大城名邑中,長安無疑是其中之一。
    岳陽城東南的長安又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談笑一踏入城門就可以感覺到那份欣喜。
    是由每個人的心中、眼中感受出來。
    長安的小陽樓也選在今天從新開張,絡繹的人潮不時把氣氛熱烘烘著。
    街上又有小童在嬉戲著。
    「真好!」談大公子笑道:「這就是人生!」
    杜三劍嘻嘻一笑,道:「早聞長安城裡,以小陽樓的涮羊肉配白亳升龍酒最是夠癮,可
怕人太多。」
    「會嗎?」宇文磐難得一笑,道:「對老闆來說永遠會有位子……」
    「你!你是老闆?」王王石叫道:「這麼有錢?」
    宇文磐輕輕一嘿,還真的帶他們進去,真的有一個位子,而且是最好的位子。
    滿滿早有坐了二十來張桌子,亂哄哄的氣氛和著涮羊肉的香味兒在流落。
    「過癮!」王王石一口白毫升龍下肚,叫道:「這酒著實是過癮極了!」
    宇文磐輕輕一哼著,道:「這酒很貴,誰付錢還不知道……」
    「什麼話?」杜三劍叫道:「不是你請客?」
    「我有說嗎?」宇文磐反問一句。
    沒有!
    杜三劍忍不住問房藏道:「你們在一起是誰出錢?」
    「各付各的。」房藏回答的很乾脆,道:「因為我們都不想欠對方人情……」
    因為以後隨時可能兵刃相見。
    談笑大笑了,嘻嘻道:「這也沒什麼不好。」
    因為每個人有每個人交朋友的方式。
    有些人認為你吃我喝,一頓又一頓的請是朋友。
    但是有些人平素守著自己的原則,卻在生死關頭時會替你賣命。
    感情本來就是很奇妙的東西。
    一名看起來相當機伶的店小二,快步走了過來,他自袖中抽出了張信函給宇文磐。
    神神秘秘的,臉色卻是一絲的奇特。
    宇文磐攤展,落眼後是片刻的沉默。
    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氛很奇怪。
    近似一種極大的訝異。
    短短的信箋在手中化成了粉末,他站了起來。
    「我去找一個老朋友。」宇文磐淡淡道著:「如果明天早上以前沒有回來,你們就自己
到岳陽城去吧!」
    說走就走,宇文磐頭也不回的轉出店門外去。
    「這小子溜得快。」王王石叫道:「待會兒付賬誰來負責?」
    每個人都知道這是王王石在開玩笑。
    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點擔心,宇文磐的那位「老朋友」恐怕是閻羅王。
    房藏也站了起來,他淡淡的只有一句話,道:「我記起來一件事,宇文磐前幾天欠了我
半兩銀子還沒還……」
    談笑在笑著,道:「半兩銀子不少,千萬別讓他溜了。」
    房藏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我們也還有約……」
    「我知道。」談笑大笑道:「你用不著每天提醒我!」
    房藏不再說話,轉身跨出了第一步。
    卻是那名機伶的店小二果然機伶,道:「客倌,茅房在後頭……」
    「我不是要去茅房……」
    「那很抱歉。」店小二一笑,又復一歎,道:「我們店老闆宇文公子有交代,你們幾位
好不要跟著他……」
    「最好不要」是客氣話。
    房藏當然知道這個店小二隻要一揮手就擺平了。
    但是他更清楚,只要宇文磐真的有心阻止,自己絕對追蹤不了他的行跡。
    方轉念,門口排隊的人群中忽的傳來一串串驚呼。
    便見一名狼狽的漢子街了進來。
    簡北泉。
    談笑猛的起立,有些訝異道:「這老小子怎會這樣?」
    門口已有人高聲叫喝,道:「裡面的人如果還想活命,最好在還沒有吐氣之前衝出
來……」
    喝聲未完就有一支箭來。
    箭上有火,火燒炸藥。
    「轟」的一響,直震得桌裂椅碎,滿屋內盤杯四飛。
    「他奶奶的!哥哥我吃一頓也有人看不慣?」王王石是一肚子火,看著蜂湧沖擠出去的
人潮大罵,道:「是那個龜孫子在外面?」
    他的聲音大,但是近百人的慘叫聲更大。
    「劈哩叭啦」的一陣,這屋內連店小二也走光了。
    談笑又笑了起來,因為除了他們談、杜、王之外,就是簡北泉這滿身創傷的老小子在。
    房藏呢?
    不知道能不能追躡的到宇文磐去「討回半兩銀子」?
    「喂!簡老頭,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王石簡直他們的好奇極了。
    看出窗外,那一圈圈的人不是人府道綠林中人,是誰?
    窩裡反?
    「嘿!嘿!那賤人……」簡北泉的聲音充滿了憤怒,道:「簡一梅,我得不到的東西,
你也別想能拿半分半毫……」
    怪!
    這對父女可真是怪!
    「我們不是父女。」簡北泉雙目佈滿血絲,聲音和表情一樣猙獰,道:「那賤人是個雜
種……」
    「好啦!好啦!」談笑看了外頭一眼,朝簡北泉哼道:「說話這麼難聽幹啥?沒水
准……」
    簡北泉大大喘了一口氣,正待說著話。
    外頭,一身寶藍絲袍披身的褚青明已經沒有耐性,揮手間自有一排強弩劃空而疾!
    杜三劍皺眉道:「哥哥我最討厭吃飯的時候有人打擾……」
    王王石也有同感。
    他們衝向前。
    杜三劍的劍真靈活。
    一挑一拍間,那一排的焰火炸藥、飛箭已倒激出去。
    「轟」聲連晌,炸的是外頭。王王石則是衝出了門外去。
    衝出門外,雙拳飛舞的又漂亮又乾脆。
    而且是記記落實有力。
    褚青門在看,看著第十四個手下躺下去時才說話,道:「你就是王王石?」
    「不錯!」王大拳頭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正是哥哥。」
    褚青門笑了,點了點頭道:「很好!能夠打敗史天舞的人大概不會太差……」
    聽口氣,這小子好像很行的樣子?
    旁端一排排的強弩依舊激射入屋。
    當然裡面的杜三劍也同樣的一排排的挑了出來。
    轟炸在王王石和褚青門的四周碎翻著泥土。
    以及沙塵中的殺氣!
    王王石看著眼前這個滿臉鬍髯蓋鬢的碩壯漢子,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名字,道:「破天大
雷一青門?你是褚青門?」
    「你想到了?」褚青門笑著,笑聲蓋過了四周翻揚炸飛的沙土,轟然出手。
    「破天大雷一青門,青門雙指碎萬拳。」
    許久以前,傳說有一個人,一個用劍的高手。
    「帝王」柳夢狂稱他為天下十劍之一。
    他有很多名稱和外號。
    「阿師大劍」公孫子兵是江湖中一個令人敬仰的名字。
    宗師天下,劍走十方。
    公孫子兵的十力闊劍是武林一百五十八年來真正的儒家真劍。
    然後到了第三代,另外有一個傳人將「阿師大劍」的劍法變成了「劍指」。
    劍指是食指和中指合併所激出的氣機。
    六十二年前初創。
    創立劍指的先人在經過一十七年慘痛的教訓後,終於在四十五年前九月一個秋天的日子
裡,有了殊勝成就。
    「破天大雷」是這個劍指的名字。
    而可怕的,是它的威力。
    王王石的雙拳擊出。
    拳,罡風捲動,挾動無與倫比的威力。
    但是面對而來的「破天大雷」會是怎樣的武功?
    一種可以碎掉萬拳的劍指,是不是可以碎掉王王石的雙拳?
    所有的人都在看這一幕。
    談笑除外。
    他正專心聽著簡北泉有些瘋亂似的夢囈,道:「賤人,哈哈哈!賤人,嘿……趙古鳳你
也被騙了,哈……」
    猛的一頭,簡北泉抓住談笑的手臂,雙眼渙散,道:「你想知道那個秘密對不對?哈哈
哈……不告訴你,不告訴你……不,我不能讓那賤人得意。」
    他猛搖著頭,忽的閉目念了一串,道:「然谷,湧泉破照海;大鐘,水泉沖石關……
嘻……賓陰谷……」
    簡北泉大大一震,睜目暴叫道:「你要害我,要害我!」
    談笑皺了皺眉,哼道:「誰要害你?」
    「你……你是劉瑾那賊的殺手對不對?」簡北泉又狂亂了起來,道:「哈哈哈!我不會
告訴你這個秘密,哈哈哈……」
    原來方纔那些穴道名稱,是事關於劉瑾的秘密。
    而這件事只有這老頭子知道。
    唉!真不能死了他。
    簡北泉喘了好幾口氣,垂頹著頭,片刻了才又緩緩抬起夾,他看著談笑,老半天。
    忽的冷冷一笑,道:「談笑……」
    「我的媽呀!這麼久你才認出來?」
    簡北泉苦笑,長長一歎,徹閉目吐氣著,道:「簡一梅的武功太可怕了……」
    「你不是她的對手?」對手?「簡北泉仰首大笑,道:「哈哈哈!我們全被騙了上全被
騙了!」他猛一瞪眼道:「包括趙古鳳。」
    談笑注意聽著每一句話。
    「這個女人的武功很陰毒,不是我們能想像的……」簡北泉全身一股顫,道:「只要中
了她的毒掌,就會不由自主的狂亂……」
    難不成跟布香濃一樣?
    又是修羅大常,如今化名向十年前的陰謀?
    「你說趙古鳳也被騙了是什麼意思?」
    「因為那不是姓趙的武功。」簡北泉的眼神又在散渙,喃喃著道:「姓趙的只這被她利
用來練功的靶子……哈哈哈!賓陰谷走商典,一破大赫橫骨還真元……」
    簡北泉說到這裡,忽的彈身而起,一掌拍向談笑大叫道:「你們全部該死!」
    陡然這一掌,好重!
    談笑猝不及防中,全力閃躲。
    只受得左臂一劇痛,勉強以真元內力護住。
    眼前簡北泉則亂舞著兩臂衝了出去。
    真是瘋了。
    簡北泉這一衝正好遇上王王石的拳和褚青門的指相撞!
    劍指真的有如是一把劍。
    「嗤」!好刺耳的波動裂聲,褚青門的指力已穿破王王石雙拳的罡氣,一波波綿延的氣
機震到了軟甲冑上。
    褚青門的左右雙指俱遞,卡住王王石半絲毫不能動。
    一動,劍指穿心!
    王王石的雙拳十指緊扣,卻是已有一股痛來。
    這痛要逼得他張開拳頭。
    拳頭一鬆,無可救!
    已是生死關頭,汗珠遮住了雙瞳一片模糊。
    他可以看到近在眼前的褚青門。一樣不好受。
    姓褚的也是滿頭大汗。
    因為劍指是將內力氣機化為一線激出。
    最傷元氣。
    若是不能速戰速決,到後來反而因元氣大耗而殘廢。
    現在已經是比耐力的時候。
    證鬆手誰就得死!
    他們不敢鬆手。也沒有人敢接近。
    因為王王石和褚青門的內力波湯間,死的很可能是第三個人。
    沒有人敢,但是瘋子卻敢。
    簡北泉一身的造詣在此刻發揮到了極致。
    本來當一個人瘋狂的時候,潛能是最高的提升。
    他撞向前,蹣嗔的步伐一向王王石,一下向褚青門,這是一個賭!
    一個生與死下注下押的賭!
    他撞上誰,誰就得死。
    王王石後來回憶道:「大概是哥哥我那時對著他一笑,把他嚇的撞向了褚青門那小子
吧?」
    所以日後「王石一笑」也成為一句成語。
    這成語的意思是,用無賴的方法活下去。
    數百年之後,一直和「好死不如賴活」同樣有名。

                      ※               ※                 ※

    宇文磐的瞳孔一直在收縮。
    有點不可置信,眼前這個人不但活了下來。
    而且昂立冷肅更勝以往。
    誰?
    誰能讓宇文磐心中忍不住一陣顫?
    他的前面擺了三顆頭顱,懸在一個人的腰際上晃著。
    乾了,有如拳頭般的大小,是叫人用藥水浸泡過。
    但是宇文磐絕對可以認得出來。
    這三顆頭顱正常活著的時候,名字是魏風塵、阮金童、何池鏡。
    慕容春風冷笑,有如死神在得意著。
    「洛陽九大世家都該死!」他拍了拍腰帶上掛著的頭顱,冷嘿嘿道:「可惜!一時間沒
機會找歐陽弦晌、東方寒星、耿落落、苗灰兒這幾個人下手……」
    宇文磐瞇起了雙眼,冷冷道:「因為你根本沒有機會接近他們。」
    他們四人在前面衝鋒陷陣,周圍是數以萬計的兵隊。
    但是魏風塵、阮金童和何鏡池則負責後援。
    「只要人活著,機會很多。」慕容春風冷冷笑了道:「不是嗎?」
    宇文磐沉嘿嘿兩聲,點了點頭道:「可惜!你就要死了。」
    「哈哈哈!宇文磐你有沒有弄錯?」慕容春風狂笑,雙目閃著詭異的光彩,道:「你以
為還能活著走回去?」
    回劍大勝心法是一門奇怪的武學。
    有些類似修羅大常,每回復生後又更強了內力般。
    慕容春風飄起,飄的美妙已極。
    在半空,忽的一折而下。
    宇文磐雙目一冷,他可不管你是什麼東西。
    什麼武功一樣,反正敗了就是死!
    他竄身高拔,迎上。
    好快!兩人在半空中一拍六掌。
    每一掌是拗足了內力擊打。
    雙雙翻向右側的林梢上。
    是八月的秋風,輕動著林間一片歌。
    慕容春風雙肘一拱,半旋身的撞向宇文磐而至。
    這招式好猛,簡直是貼身肉搏。
    宇文磐冷笑,四大公子中以「好戰第一」成名,可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他雙掌平胸,猛斥往前一搭,搭住對方的雙肘。
    便是力勁四射,落葉如雨。
    兩人的身子有如雙葉風輪,一路由這般的樹頂捲到那端的梢頭。
    越旋越快!
    每過一點足處,落葉必是狂亂飛射。
    立時一片林子中飛鳥與揚棄風起,蓋了半天高。
    這是詭異的一戰。
    比的不只是兩人貼身的短打巧勁,更有內力氣機的碰撞,是大大不合情理的」旋」轉。
    旋轉的內力激湯最易衝入腦門。
    輕者殘廢,重老立斃!
    房藏這廂看著猶覺得驚心動魄。
    更何況交手的兩人?
    已是目暮,又斜漸盡。
    宇文磐忽的雙足一點枝頭時,雙掌一拍倒墜往下。
    慕容春風豈肯放過了?
    人在上前樹幹間如飛人般,抽出那柄描金扇拍打著。
    他已封住一切來路,宇文磐只有在下面任憑宰割的份。
    「哈哈哈!你在下面是你的失策。」慕容春風大笑,他本來就以輕功卓絕於洛陽,冷冷
哼著:「你是兔,我是鷹……」
    實情的確是這樣。
    宇文磐最少已經受了三記血痕。
    他飛竄在樹林間,宛如逃命。
    上頭,往往冷不防的慕容春風會一記打下。
    宇文磐明知如此下去非死不可,為什麼要這樣做?
    房藏已經忍不住要出手。
    忽的,他眼前一暗。
    日盡夜來。
    夜來,林蔭之下是一片的幽暗墨黑。
    但是慕容春風在上,他的背後是天色。
    天色猶有星光、月光。
    淡淡的身影已夠讓宇文磐出手。
    出手,這可是真重。
    慕容春風狂吼中重重摔落!
    「好戰第一」這四個字,房藏立即明白含意。
    好戰,絕對不是蠻幹。
    而是經過大腦的判斷,忍一時。
    卻在剎那,一而中。
    房藏忽然想起古時候一個故事。
    有一隊人出遠途,眾人俱不願擔米。
    就是只有一個被眾人譏為呆子的傢伙,擔了這個重擔。
    誰知日日吃糧,擔日日輕。
    後世便以「先見之明」的成語用之。
    宇文磐這一戰豈不也是如此?
    「你來了?」宇文磐的聲音淡淡如家常便飯。
    「我來了。」
    「不是不要你們跟著?」宇文磐的表情不好看。
    人家在看他是一回事,違反了自己的決定又是一回事,房藏笑了。
    「我本來也不想來,卻是想到了一件事不能不來……」
    「什麼事?」
    「你還欠我半兩銀子!」
    兩人瞪了半天,忽然雙雙暴笑了起來。
    笑聲,傳在林中回湯。
    三丈外慕容春風趴在地上喘氣!
    他不甘,但是這是事實。
    宇文磐和房藏已一步一步走近。
    由三丈而兩丈而一丈而五尺。
    五尺不過是兩步而已。
    兩步卻足以改變了許多事。
    一聲衣掠長飄,慕容春風只覺眼前一暗身子一輕。
    然後有如乘風御氣而行。
    不論是誰,這個人救了自己。
    他只看到這人的衣袍,全黑!
    神秘深邃的黑!
    房藏和宇文磐沒有追。
    「那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可怕到他整個背部完全沒有空門。」
    他們不是不想出手,而是出手後的結果一點把握也沒有。
    那道黑袍身影巳消沒在林中深處,早和夜融為一體。
    「他會是誰?」
    一陣沉默,兩人忽的輕呀一聲,是那個人?
    那個人,死了兩回又復生的人。
    有人稱他為修羅大帝,有人稱他為一神疊主。
    當然陰人麟、騎夢隱都曾是他的名字。

                      ※               ※                 ※

    「喂!你那個老朋友怎樣?」
    「走了……」
    「走了?怎個走法?」
    走的方式很多,其中有一種叫「死」!
    「被一個人帶走,你們稱他現在的名字叫向十年……」
    岳陽城已然在望,每個人的心卻是沉甸甸的。
    那個不死的老小子果然是跟簡一梅一夥的!
    王王石忍不住了,道:「好啦!那個老朋友到底叫什麼名字?」
    「慕容春風。」
    「什麼?」談笑訝道:「他還有能力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宇文磐苦笑一聲,淡淡道:「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事出乎意料的,是不是?」
    的確是!
    眼前就有一樁很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事。
    岳陽城平靜的很!
    簡一梅早已率眾遠走於兩廣、江西。
    八月的風好像有點嘲笑他們似的,五個人呆呆的立馬在城門口,擋得人家進出不方便極
了。
    「看來連城都不必進了,調轉馬頭看能不能追上?」
    估計是差了一天的行程。
    對方有五千兵馬,總是會慢一些。
    「不追能怎樣?」王王石歎氣道:「命啊!」
    這時候房藏突然提出一個問題,道:「鄺寒四呢?」
    是啊!已經好幾天沒有露面的鄺寒四呢?
    自潛江城後便不再見到琮影,難道敗於唐菱兒之手?
    「不可能!」談笑稍可安慰的想法是:「否則唐菱兒早就現身對我下手了。」
    好,問題是鄺寒四為什麼不露面?

                      ※               ※                 ※

    鄺寒四醒來時只覺得全身無力。
    好長一陣子,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終於耳朵逐漸聽出了水波的聲音、落葉在地上翻滾的聲音、地鼠的跑動聲,以及五丈外
一隻母鳥在小鳥的聲音。
    他確信自己還活著。
    因為死人不會有殺手的反應。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的旁邊有人類呼吸的聲音。
    勉強扭轉著脖子,調頭一看。
    看見一雙眸子正望著自己。
    是唐蓉兒的眼眸!
    她也沒死。
    平分秋色。
    他忽然間好想笑。
    人要笑的時候肚皮會抽動,卻是這一輕微的動又痛得難過,所以他是又痛又想笑。
    笑了會痛,痛了就更覺得好笑。
    他這輩子可沒有笑的如此「痛苦」、「痛快」過!
    唐蓉兒也忍不住好笑,兩個人就這樣像傻瓜似的笑了半天,忽然又一沉臉。
    「你笑什麼?」唐蓉兒冷冷的問。
    「沒什麼,只覺得好笑。」他一頓,反問道:「你又笑什麼?」
    唐蓉兒一楞,淡淡道:「我還是會殺你!」
    「彼此,彼此。」鄺寒四淡淡一聲,卻又苦笑道:「但是現在老天可能活活把我們先餓
死!」
    這是實情,唐蓉兒全身一陣刺痛,根本動也沒得力氣使勁,苦苦一笑著,不言不語。
    只有風,七月的秋風初起!
    好長的一陣沉默了,鄺寒四忽的緩緩自言自語。
    「其實你的資質比我好。」他一歎,道:「我學了十年的殺技,你卻三年就可以和我平
分秋色……」
    唐大美人冷冷一哼,道:「那是因為我不得不逼著自己學會天下的武學不可。」
    「為什麼?」他問。
    她沉默了許久,也許可能覺得太無聊了吧!也許是因為生死已變得不分了,終於道:
「因為我要證明給他們看!」
    「他們是誰?」
    「蜀中唐門?」
    「唐門?你是唐門中人?」鄺寒四有些訝異。
    「不算是。」唐蓉兒的眼中忽然有悲哀,也有憤怒道:「因為我伯父是叫他們逐出了門
戶,所以他們不接納我。」
    鄺寒四可以感受到一點。
    唐蓉兒絕對是以自己是唐門的一份子為榮。
    但是上一代的錯誤讓她沒有這個機會。
    她的伯父會是誰?
    近三十年來唐門很少有放逐門下中人的事。
    尤其是唐雷由唐笑之後接掌唐門之後,日益興盛。
    加上蘇小魂、大悲和尚、俞傲一干人的壯助。
    唐門已是一大門派,足以和中原八大門派並稱。
    唐蓉兒沉吟了片刻,方道出聲:「唐遠……」
    唐遠?鄺寒四的記憶中有這樣一個人。
    三十年前唐門發生了劇變,也正是老字世家和唐門之間戰鬥最慘烈的時候。
    唐門全族受制,幸好是蘇小魂孤身闖入,救了唐門的老祖宗,並且領會了觀音淚第三十
三種回力。
    當時唐門中的內奸就是唐遠。
    事發之後,唐遠同代的另外兩位兄弟也被逐出唐門。
    這件事江湖並沒有人知道。
    「我爹叫唐風。」唐蓉兒輕輕一歎道:「在我十歲的時候,突然不告而別……而我娘也
在三年後死了。」
    鄺寒四可以體會她的心情。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情愫,他輕歎道:「如果你早說了,我幫助你便是了。」
    「幫我?」唐蓉兒冷冷笑著,道:「我的一生就學會一件最重要的事,無論什麼情況
下,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鄺寒四不同意,道:「以前我也是這樣想……」
    但是他遇上了談笑,也遇上了杜三劍和王王石。
    「人類的感情就是真正生存下去的力量。」他道著:「或許你從來沒有領略過吧!」
    沒有嗎?
    唐蓉兒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她還是「邱滿滿」的身份時,眼前這個鄺寒四對自己的諸般
好。
    那是她一生中唯一感動的時候。
    甚至在現在這種生死關頭,鄺寒四還會說出「如果你早說了,我幫助你便是。」的話
來。
    她不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
    鄺寒四好像也知道了什麼?淡淡一笑道:「時間過的好快!」
    唐大美人點了點頭,不語。
    好快!轉瞬間已是三、四年的事了。
    「或許我們都會死在這裡吧!」鄺寒四輕輕的笑了,道:「夜總是此較冷一些……」
    真的!夜來的無聲無息。
    八月的風也特別的涼,涼意人心。
    又饑又凍接近死亡的感覺是什麼?
    鄺寒四又覺得很好笑了。
    殺手竟然不是死於刀劍,而是餓死、凍死?
    不是一伴很可笑的事?
    腦袋方想著,忽然耳裡是「嘩啦啦」的一聲。
    有這種事,竟然是一條魚自水中彈出,落到自己嘴旁跳躍著。
    鄺寒四想也不想,便張口咬住。
    殺手的第一條規則是「忍」,忍著一擊而中之前的煩燥、饑凍、折磨。
    就如同他殺都拉奉可汗之前一樣。
    第二條規則呢?活下去,不管什麼東西,只要能活下去就吃。
    縱使已經是全身乏力了,牙齒卻還有力量。
    這是人類全身最有力的一部份。
    鄺寒四眼前的魚尾已經不動了,所以眼光也看得見唐蓉兒,看見唐蓉兒的眼神。
    那是一種想活下去的眼神,鄺寒四的嘴還咬著魚,眼睛卻一直看著唐蓉兒。更重要的,
是他的心不斷的翻動、衝擊。
    終於,一歎在肚子裡。
    全力以赴!
    這是一段艱苦的路程,比他以往所做的任何事都要艱苦困難的多。
    以前他只是要殺人,千里迢迢的去殺人。
    現在卻是要救人。
    而救的人只離自己短短的一尺不足。
    困難嗎?
    不困難嗎?
    他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以顎部頂住地面沙石上,然後借由脖頸的力量,拖動全身向前
一寸。
    你知不知道脖子顎下伸縮只有一寸?
    你有沒有試過用顎部拖動全身移動?
    尤其是你全身重創,你可能會痛死,你可能沒有第二條魚來活命?你可能在敵人吃下魚
後,有元氣殺你?
    在這麼多可能裡,包括你的顎下叫砂石刺穿著,流出已所剩無幾的血液。
    那一段紅跡拉長一線,是悲壯?
    唐蓉兒自從十三歲親娘死後,第一次有想哭的感覺。
    真的!這一生從十三歲開始就沒有滴過一滴眼淚。
    很不爭氣的,這種感覺竟然爬上了眼眶。
    爬上了眼眶,滑下了面頰。
    模模糊糊中,鄺寒四嘴上的魚已「遞」到自己的唇邊。
    送來的不只是「食物」而已。
    絕不是!
    風,七月的秋風可以做證。
    送來的,是人類情操最高貴的││愛。

                      ※               ※                 ※

    什麼是愛?
    欲其生、欲其死?
    真正的愛是什麼?什麼是真正的愛?在很久很久以前,距離他們千里之外的兩千一百二
十三年前,有一名聖者誕生。
    那名聖者說出了兩個字:慈悲!
    慈悲,後來也成了那個宗教千百年來追隨的目標。
    唐蓉兒不得不感謝佛祖。
    這世界真有如此奇妙的事?就當她吃完了那條魚時,自水中又跳出了一條魚來讓鄺寒四
吃。
    一連八日,單是吃這魚竟是元氣大復。
    鄺寒四幾乎不相信這個奇跡。
    他一歎!望著天上的浮雲,是八月了吧?
    「以前,很多劫以前……」他緩緩道:「當釋迦牟尼自別的世界發願來娑婆世界的時
候,有一次是化身為免子……」
    唐蓉兒在聽,很專心的聽。
    當她還是「邱滿滿」時。就經常聽鄺寒四說很多故事,只是以前說的是武林中的血腥。
    而今天,她聽的是一個聖者的成道歷程。
    「在寒冬時,有個獵人又饑又凍在森林中昏迷。」鄺寒四的聲音飄飄渺渺中有一份濃濃
的敬意,道:「狐狸去撿了柴、山貓弄了火種夾讓那獵人取援,兔子呢?」
    兔子認為自已沒有別的力,但是它可以讓獵人免於挨餓,於是跳入火坑中,犧牲自己來
讓獵人吃。
    那獵人就是後來佛教的最大護法帝釋天所化身。
    註:帝釋天是遠荏釋迦牟尼之前的古佛,在古印度中被稱為「吠佗」。
    「吠佗」的教義全記載在最古老的「吠佗」經內,後來流傳到西亞,變成了他們信奉天
主教的「上帝」。
    「上帝」的希伯來語和古梵語中的「吠佗」相同。
    後來耶蘇曾經有十數年的時間。在聖經中沒有記載,卻是在印度的佛經內有所記載。
    並且有圖畫。
    耶蘇在印度時,是極受尊崇的一名尊者。
    當然!在那個時代鄺寒四並不知道這些。
    他知道的是「是不是上天給我們一次懺悔的機會?」
    唐蓉兒大為感動,忽的一翻身抱住鄺寒四哭泣,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竟是可以動?
    可以動,動的不再是殺肉搏。
    而是,愛!

                      ※               ※                 ※

    足足追了四天四夜,終於看見住紮在九嶺山西麓的軍營。
    如果讓簡一梅翻過了山嶺,便是大大難了。
    「他們明日就上山……」談笑一歎著,道:「無論如何要截下她,才能遏阻蜀中六府道
綠林的人萬軍。」
    蜀申一戰,折換雙方人馬數以萬計。
    唐門這回可損失了不少人。
    「趙古鳳陣營中有一半是簡一梅的人。」杜三劍點頭道著:「只要擒住簡一梅,並且以
大旗飛龍令為要脅,綠林人馬一撤,姓趙的便撐不了多久。」
    房藏立馬凝目,淡淡道著:「如今之計,我們趁夜混入其中,找那個女人。」
    談笑忽然笑了道:「其實你大可不必混入。」
    因為簡一梅在游雲樓內已委身於他。
    那場招親大會天下有目共睹。
    宇文磐大笑道:「妙!房兄就直接登門去找,我們則趁亂時混入其中,以便行事。」
    看來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王王石笑道:「我真想看著那個女人,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房藏輕輕一笑,他另外還有一個建議,道:「不如談笑跟我一道進入?」
    每個人都聽著他的解釋道:「不論是她真的對談兄弟有意思,或者想看我們比武,都一
定會出面。」
    「決鬥?」談大公子叫了起來,道:「喂!還沒到時侯吧?」
    房藏大笑了起來,道:「當然不是要命,不過……」
    不過為了逼真,多少還是要用一些兒力。
    談笑苦著一張臉,很委屈的道:「能不能換一點別的提議?」
    「不能!」這是每個人的回答。
    談笑還能說什麼?頂上是末時時分。
    「我和房藏留在這邊。談笑歎了一口氣,道:「你們三個從另外一頭由山上下來,比較
好混入……」

                      ※               ※                 ※

    簡一梅穿著頗為俊挺,那是適合戰鬥的服裝。
    這帳蓬用除了左右手晏一弄之外,赫然該在趙古鳳陣營內的帳木葉、金鎮和四名高麗刀
客也在。
    「王爺知會我們先來護駕。」金鎮淡淡道著:「一梅姑娘只要過了九嶺山會合王爺,
談、杜、王他們便莫可奈何……」
    簡一梅輕輕一哼,道:「趙王爺為什麼不親自來?」
    金鎮看了她一眼,忽的長笑一聲。
    簡一梅臉色深沉,重哼著道:「你笑什?」
    「在下笑王爺真的是知道一梅姑娘……不!王爺夫人的心意。」金鎮淡淡回道:「今夜
王爺的確是要翻嶺過來相會……」
    趙古鳳今夜來訪?
    「王爺本來是想給令主一個喜。」張木葉含笑道:「不過他有交代,如果令主生氣,我
等就快說了免得遭令主的責罵……」
    簡一梅淡淡一笑,點了點頭,道:「好!就派你去迎接吧!」她轉向侍衛下令著道:
「備酒席……」
    「是!」張木葉和那名親兵雙雙出了帳外。
    他挑了匹馬,仰首看看天色。
    申時將盡。
    又是一日夕斜,張木葉輕輕一笑,雙腿挾痛馬肚而奔,須臾使出了後營往山上而去。
    估計趙古鳳應該在一個時辰後和自己相會於伏虎嶺,眼見日暮將盡,便是策馬更急。
    他急,偏偏有人要讓他慢。
    張木葉打死也不相信自己的武功如此不濟?
    好歹自個兒也是綠林上響叮噹的一號人物,怎會在人家的拳頭下「咕咚」一聲就跌下馬
來?
    「哥哥我叫王王石……」
    王大拳頭大笑道:「以後你看見了這雙拳頭就小心點!」
    還有以後?
    張木葉放心了點,最少可以活過今日。
    「如果你肯乖乖回答我想知道的事……」宇文磐的表情和聲音都表現出很可能沒有以
後,道:「我保證你可以活到八、九十歲。」
    張木葉的臉變了。
    洛陽四公子中這位「好戰第一」的宇文磐是怎樣的人,他聽太多了。
    所以很快的、很主動的搶先道:「一個多時辰後,趙古鳳會經過伏虎嶺到這裡會見一梅
令主……」
    「不錯?回答的不錯。」
    「還有,在一梅令主的營陣中,現在除了晏一升以外就是王爺派去的金鎮和四名高麗刀
客。」
    「這個回答更好,可以活到六、七十歲了。」
    「不是說八、九十?」
    「你還沒回答趙古鳳身旁會有誰跟來……」
    張木葉苦著臉,委屈道:「這……我怎會知道?」
    「饒了這小子一次吧!」杜三劍笑著,點了他幾處穴道,哈哈道:「想長命百歲的話,
以後別幹這種事了。」
    張木葉還能說什麼?
    看天色,被已全然罩下。

                      ※               ※                 ※

    簡一梅幾乎不敢相信營口傳來的消息。
    談笑和房藏求見。
    而且房藏還很理直氣壯的大罵衛侍,道:「聽好!你們令主可是我房某人的女人……」
    這件事的確是天下俱知。
    房藏來也就罷了,談笑呢?
    她淡淡一笑,想著趙古鳳再過不久也要來時的好戲。
    她推開了帳垂,由金鎮等人護著到了營口。
    果是談笑和房藏各佔一方,中間相距了有七尺遠。
    「你們找我?」梅姑娘的聲音又如同在游雲樓時那般,嬌膩不已。
    「不錯!」房藏嘿的一聲,道:「大半年了不回家,難道你忘了身份?」
    簡一梅輕輕一哼,嘿道:「身份?現在你們兩個的生死?操在我的手上。」
    四周早已圍上了滿滿的綠林好漢。
    一個個提刀露胸,好不威武。
    「你們?」談笑大大搖頭,道:「哥哥我可不是踉他一路。」
    「是嗎?那你來做什麼?」
    「赴約!」談大公子笑的很可惡,道:「哥哥我老婆在生孩子,說是納個二房,她不會
反對。」
    他還強調了一句,道:「男人嘛!總是會有一些需求……」
    簡一梅的臉色變了兩變,忽的嬌媚一笑,道:「尹小月肯?」
    「你怕她?」
    談笑這句反問的三個字可重了。
    簡一梅臉色好生難看,足足瞪了眼前這兩個男人半晌,方是一嘿笑了道:「好!我命人
架高台,兩位請……」

                      ※               ※                 ※

    高台,正架。
    酒,已先入口。
    桌子有三,中間的是簡一梅,後面有四名高麗刀客,左是晏一弄,右是金鎮護著如金
湯。
    左右前方的桌椅,相對坐的是談笑和房藏。
    簡一梅此刻不禁半信半疑。
    因為房藏,房藏的氣勢已大大不同。
    那是一種決鬥前的肅殺,誰都可以感受到。
    在他的椅下,砂石無風而動。
    難道是真的決鬥?
    簡一梅忍不住看向談笑的反應。
    談笑右掌五指的酒杯在冒氣。
    氣走出酒蒸發而升。
    看清楚詳細,可以察覺談笑的手腕逐漸透明似的光滑起來,這是玄功中一種至上的內力
修為。
    簡一梅本來是抱蒼看戲的心情。
    看的是,談笑和房藏如何演這一出騙二歲小孩子的戲。
    眼前卻又大大的不像。
    因為氣勢不同,他們的表情都非常認真。
    認真在即刻要出刀的那一剎那鷲天動地。
    她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
    擔心的是談笑!
    談笑能不能擋住房藏的無臂刀斬?
    她輕輕一歎在心裡,怎麼在這個時候會心亂?
    就算是被騙,被談笑騙,方纔那句「二房」兩字也是心甘情願啊!猛可是眼前兩人飆風
而起。
    他們一立,金鎮和晏一弄的表情就為之一緊。
    談笑瞅了金鎮一眼,淡淡道:「華山一敗,你是永遠沒有機會報仇了……」
    因為和房藏一戰,敗就是死!
    如果勝了呢?簡一梅就是他的女人,金鎮絕不敢動手。
    談笑大笑出聲,金鎮的右手卻青筋暴突。
    那是他的恥辱!
    在中原的第一戰就敗給了談笑。
    卻是,只能眼睜睜看看人家長笑上了高台。
    風,在卷。
    談笑和房藏已相互凝目而立。

                      ※               ※                 ※

    趙古鳳遠遠望著山下的軍營,嘴角一絲笑意。
    一梅是個女人,十足十的女人。
    雖然她「嫁」了他,但是有一個條件。
    除非位居九五,否則碰也不能碰!
    趙古鳳真奇怪自己為什麼會答應?王爺府內多的是美女,卻是偏偏心繫著這個女人。
    他的身旁尾隨左右的是「紅蝶一雙」。
    後復有八百精兵相護。
    火把將山林照的通徹光明,他喜歡這種感覺。
    類似把白天變成夜晚,把夜晚變成白天的感覺,這表示著權力,權力足以改變一些事的
快意!
    山下美人的軍營已是越來越近,一柱香可以到吧!
    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確是一件爽快得意的事。
    他笑,可有人笑的比他還大聲。
    不但大聲,還有話兒交談,道:「那老小子自以為是誰呀!長得那麼醜還笑這般大小
聲?」
    「沒辦法,醜人多作怪嘛!」
    甚至一向不苟言笑的宇文磐也接上了一句,道:「人老了有時會腦袋不清楚,原諒他
吧!」
    趙古鳳的臉色大變,「嘩啦啦」一大片一大片的樹葉落下。
    落下的不是箭、不是刀、不是劍,落樹葉幹啥?
    葉子還會生出霧氣?
    不!是葉子落到火把上,燒出一種白氣的霧氣。
    趙古鳳臉色巨變,冷喝道:「是宇文世家的十步醉?」
    「對極了!」王王石第一個落下來,看看那八百壯丁全躺著,拍手道:「大有效!」
    「當然!」宇文磐有一絲驕傲,道:「這可是獨家秘方。」
    眼前猶能站著的就是「紅蝶一雙」和趙古鳳。
    「怎麼對付好?」杜三劍在問,自己也回答著,道:「那兩個老頭子我來,姓趙的給你
們一雙去對付。」
    「可以!」
    王王石和宇文磐說話的速度一樣快。
    出拳,誰也沒有慢了誰!

                      ※               ※                 ※

    高台一雙人影。
    良久凝眸,卻是養散在瞬間。
    談笑手腕上的兩環干機環已落,落成兩柄普通已極的刀,他高高負身揚起。
    房藏沉喝一聲,亦拔身而起。
    所有的目光貶也不眨的看著變化。
    接近,好快的速度。
    談笑一長笑裡,左右雙刀舞出眩麗妙絕的刀。
    好美!彷如來自天外飛虹。
    房藏呢?雙刀亦出。
    無聲無息,一自背出,一出自腰。
    簡一梅的雙眸緊緊看著,她的心也在起伏波動。
    甚至在兩方交接的剎那,輕輕「呀」了一聲。
    高台上武學的殊勝,全在那一剎那表現無疑。
    談笑的右刀轉動似光輪。硬是纏住了房藏的鐵。
    左刀呢?
    左刀橫劈直迫自腰間中三路來的如電疾勢。
    「叮!叮!」兩晌同時,右刀已壓住房藏出的刀鋒。正待右臂一扯帶動對方。
    同時,左刀倒捲。卻是他忘了一件事。
    房藏的手。
    好沉的一晌,重重的每個人都可以感覺到談笑吃了那一記之後,摔在高台上的聲音。
    左手上的那把刀,則高高的飛起插落到地面上。
    談笑敗了。
    敗了,死了?簡一梅倏的站立而起,眼見房藏得意的躍了下來,大笑道:「你還是我的
女人……」
    「殺!」簡一梅的聲音充滿了悲傷和憤怒。
    晏一弄是第一個出劍!又疾又狠!
    「一弄劍走洗三命」。
    晏一弄的劍在綠林中素稱一絕,向來是詭異霸道。
    金鎮和四名刀客也不慢。
    因為他們要在趙古鳳來以前把事情擺平。
    簡一梅的心在痛,由眼眶中模糊了起來。
    她提氣飄身而起。高台上,人目第一眼的是,談笑口中的血跡。
    房藏那兩掌誰都看得出來極重!
    簡直可以打死一頭小牛。
    她呆然的看了半晌,憤怒回頭向下叫道:「活捉他!我要將他凌遲至死,哀嚎十
裡……」
    簡一梅的話讓很多人放心。
    金鎮和晏一弄本來是怕談笑有詐。
    所以不時將注意力放到高台上,以便隨時支援。
    而簡一梅的下令,最少證明談笑已經去了半條命。
    更何況他的刀已落在下面。
    問題是談笑可是有兩把刀?
    簡一梅向前,緩緩低身下去握住談笑的脈搏。
    脈搏正常得很。
    不正常的是自己的臉色。
    談大公子嘻嘻一笑的坐了起來,將刀子架到大美人的脖子上,輕輕一歎著,道:「你會
怪我?」
    大美人輕輕搖了搖頭。
    「為什麼不怪我?」
    「因為是你……」她幽幽道著:「被你騙,我心甘情願。」
    談大公子在苦笑,又是一歎,道:「何必?」
    想了想,這麼說好像不對,又補充了一句,道:「你何必做這種事?一戰八、九月,死
傷無數生靈?」
    她輕輕笑了,有股憂愁道:「或許是因為得不到的愛,產生的折磨快意吧?」
    他沉默,她亦沉默!
    半晌之後,她自懷中掏出了大旗飛龍令夾,給他!
    「你早該要了它。」她說道:「不過,現在還不晚……」
    他有一絲愧咎,握著她的手早已沒有任何惡意。
    她也不掙脫,默默高於世間之上,盡浸於夜色星空。
    「以前我在游雲樓最高層時,常常獨自一人獨望……」她看向星穹,有淚滑下,道:
「很渴望有一個人能陪我。」
    談笑用心在聽。
    聽一個女人最真誠的話。
    「你相信嗎?」她輕輕一歎,道:「是不是世間有這種感情?當我見了你第一面,便以
你的妻子自居?在心底……永遠……」

                      ※               ※                 ※

    「紅蝶一雙」可比要劍杜想像要麻煩多了。
    這兩個老傢伙可以說是一個人。
    心意相同,出手相同。
    更可怕的是,拾情赴現在加起來總共有二十條。
    杜三劍盡全力所能對抗,一把劍已變化無數的組合,卻是仍然擋不住對方。
    他已被一步步的逼退。
    旁邊王王石和宇文磐也是心驚膽跳。
    趙古鳳比他們想像的都要可怕!
    四隻拳頭對付人家一雙拳竟然吃力?
    王王石賁在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所以他打!一拳又一拳的打!
    宇文磐當然也忍不下這口氣。
    宇文世家的威名不能放在自己的手上。
    四拳飛打如雨下,卻是趙古鳳每一記回手都是又沉又重,沒半絲毫的客氣。
    「啪!啪!」又一串對擊,王王石和宇文磐竟然大為震動而後退。
    一退,趙古鳳長笑而進。
    又是兩拳,設非樹幹擋住了,只怕兩人就得一路翻滾下去。
    王王石大叫一聲,借干木之力反彈上前。
    宇文磐亦竄身自頂上猛摜而下。
    趙古鳳大笑,身子一旋一轉間斥喝道:「找死!」
    「轟」然一聲,三道人影剎分,各自胸口大起大伏。
    旁邊杜三劍長揮的一劍,破紅蝶一雙的胸口各一道血痕。
    但是相同的,他全身上下最少中了七條「紅絲線」。
    這一戰死的很可能是杜三劍、王王石和宇文磐。
    趙古鳳大笑了起來,道:「我有把握在十招內全殺了你們!」
    這已經是客氣的估計。
    頂多他們只能再擋得住五招而已。
    趙古鳳一步向前,雙拳已成十字在胸前凝聚。
    眼看這一出及拳,最少有一個要喪命!
    山腰中,隨風來的是上百的箭。
    箭來的又快又猛,趙古鳳暴身而退。
    他駭然見著山林中,數以百計的火把和強弩射來。
    談笑。
    談笑的身旁還有房藏。
    和這兩個人同立著的,正是那位朝思暮想的簡一梅。
    「好賤人!」趙古鳳雙目暴睜,道:「好!好賤人!」
    「你才賤!」王王石罵了回去,道:「人家還懂得棄暗投明,你知道個屁!」
    趙古鳳大大一喝!倏的轉身騰空上馬。
    好快!根本連提氣的機會也沒有,人家早已到了三丈之外。
    談笑一嘿!順手拉了一匹馬來,那房藏亦躍上了馬背,雙雙斥聲裡已是揚蹄追下。
    九嶺山絕不能讓趙古鳳過去。
    一周,千軍萬馬中如何去找人?
    前後三騎飛滾,直徹晌著一夜山林鳥驚。
    便是雙追一逃中,個把時辰後已是過了伏虎嶺而下。
    談笑心中大急,卻是眼前那趙古鳳座下神騎好快!
    距離已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               ※                 ※

    趙古鳳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這麼狼狽。
    他幾乎是衝進主帥蓬內的。
    他知道,簡一梅的指令隨時會到,陣營中的六府道綠林會立刻造反。
    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殺江還和局河影。
    六府道綠林由他們兩人統頜,他有相當的把握,只要殺了他們那九萬兵馬便歸自己掌
握。
    便是對著帳內兩名親衛,頭也不回的下令道:「傳令下去!要江還和局河影速來相
見……」
    他雙掌按在桌前,長長吐出一口氣!
    是要把今夜的窩囊氣吐掉。
    忽的,他覺得有一點點不對。
    那兩名親衛並沒有應聲,更沒有離去。
    而是到了自己的背後。
    背後,扎得好深的劇痛!
    他暴怒彈身,雙拳猶能擊出。
    可惜!後面這兩個出手的人,武功比自己想像的要高的多。
    如果單打獨鬥,不!就算兩個一起上,他也有把握殺了他們。
    但是在暗殺的手法上,有誰能跟買命莊的大莊主兩代相比?
    鄺寒四輕輕一笑,朝唐大美人道:「又是平分秋色?」

                      ※               ※                 ※

    明武宗正德四年的大府道之亂,終於在十月時全部平靖,但是任務末了。
    「宮廷中還有劉瑾那賊子在……」
    「放心!他逃不了的。」談笑嘻嘻一笑,道:「現在哥哥在想是先到鍾家絕地等老婆生
孩子呢,還是先到京城去?」
    房藏嘿嘿一笑,道:「我們有約……」
    「慢!」談大公子笑著,道:「事沒完,方才不是有人說還有劉老賊?」
    洞庭湖的秋風讓人心怡爽快極了。
    房藏卻是聲音夠冷,道:「現在就得一戰!」
    他可是說的很認真。
    認真到每個人都傻住。
    快蹄揚,揚卷風塵到這洞庭湖畔往這群人來。
    緊接後面各處,紛紛有人騎快馬趕到。
    這些人有的是世家中人、有的是綠林中人、也有的是買命莊的人。
    唯一相同的是,他們是「鴿子」。
    專門通報江湖中的大事給主人知道。
    談、杜、王三人訝道:「什麼事?這麼急?」
    每個人都在問,一陣沉默。
    便同時,石破天驚的一句話由這些「鴿子」的口中傳晌出來!
    一句,只有一句,卻是武林中的大事。
    「忘刀先生決鬥俞傲……」
    什麼?
    東西兩大名刀終於會面?
    地點是?
    京師!
    十月的風,吹起洞庭湖一波波不盡。
    似乎有點涼意了!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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