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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千水]相見不晚[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0:41     標題: [千水]相見不晚[全文完]

相見不晚 作者:千水

好好的女紅妝不當為何要易釵為弁,傳言失蹤的女神醫原來女扮男裝四處採藥雖說此舉是為了方便行走江湖減少困擾,可是她不惹麻煩,麻煩卻自動找上門他是一連救了他三次的江湖浪子,洛陽城外江她從男女通吃的色狼手裡就出接著她的身份被揭穿而鬧得妓院雞飛狗跳,幸虧他將她藏在房中以躲避眾人搜查再來他又從溪邊救回受傷墬崖的她,但她自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卻喪失記憶不喜歡羈絆的他破天荒待了一個麻煩在身旁,一路上覬覦她美貌的登徒子多不勝數而她的依賴是件令他感到愉悅的事情,親自送她返家方得知她已有婚配巧得是家人的未婚夫竟是他的死對頭,這門親他是搶定了,她注定是他的妻縱使要跟全天下為敵他也在所不惜……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1:05

第一章


  自古以來,洛陽便是許多騷人墨客駐足的地方,即使歷經過幾回的戰亂,洛陽城始終屹立不搖。

  曾是帝居的洛陽,如今已無真龍盤踞,然而洛陽並不因此稍減它的光芒,它依然是個人文薈萃的繁榮都城。

  「公子,快到洛陽城了,我們要直接進城嗎?」一個約二十歲的年輕人問著身旁的少年。

  少年抬頭望了望四周,陽光照在他臉上。好一張俊臉,白皙的皮膚細緻如雪,若生為女兒身,不知是怎生的傾國傾城了,可惜他卻是翩翩少年郎。

  「直接進城吧,得先去拜訪爹的故交,安國邦大人。」少年淡淡說著。

  身旁的侍從點點頭後繼續前進。沒多久,突來的情況讓主僕兩人當場愣住。

  「慢著!」隨著聲音出現的是三個彪形大漢,個個手持大刀擋住他們的去路。

  「公子。」侍從立刻挨近主人身邊。

  「三位有何指教?」少年出聲詢問,語氣十分鎮定。

  「把你們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留下,大爺我可以饒你們不死。」站在最前頭,一臉橫肉的男人惡形惡狀的說。

  「把包袱裡的銀兩全給他們。」

  侍從驚訝的看著他,「公子……」那是他們唯一的盤纏啊。

  「照我的話做。」

  他無可奈何的將包袱裡的銀兩拿了出來。

  「哪,全在這兒了。」他將錢交給那男人,隨即跑回主人身邊。

  那男人掂了掂重量,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們——」他正要開口,卻被後頭的人打斷。

  「大哥,等一下。」一直形貌猥瑣的男子走上前,一雙賊溜溜的眼在少年那張出眾的臉龐上打轉。

  「大哥,你看這小子長得比娘兒們還美耶!」他口水都快滴下來了。這幾天「生意」差透了,他好久沒碰女人了。

  雖然他是個男人,不過他的容貌連女人都比不上,要教人不心動實在太難了。

  「老二,你的老毛病又犯了。」那男人皺眉說了一句,接著便讓開身。

  「喂,你叫什麼名字?」猥瑣男子走近他們,語氣輕佻的問道。

  「我們已經將身上的銀兩全交給你們,請讓我們離開。」推開他伸來的手,少年蹩緊了太過秀氣的眉毛。

  「離開?哈哈!老子好久沒碰到這麼標緻的人了,怎麼可能讓你離開?」猥瑣男子狂笑道。

  「快走!」主僕兩人轉身就跑。

  「想跑,沒那麼容易!」猥瑣男子提起大刀大步追上。這可是老天特地送給他的樂趣呢!

  ***

  「還想走!」猥瑣男子一個縱身擋住了主僕兩人的去路,他們立刻向後跑,他一個搶身又擋住了他們。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少年努力壓下驚慌,強自鎮定的開口問道。

  「我想怎麼樣?你不但長得像娘兒們,連舉止都像個娘兒們,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你嘗起來是什麼味道。」他一臉淫笑的步步逼近。

  那名侍從突然一咬牙,用力推開少年,「公子,你快走!」接著他衝向那個持刀的猥瑣男子。

  「找死!」他毫不猶豫的揮刀砍了過去。

  少年甫穩住身子,一回頭便看見令他心悸的一幕,他驚慌的大喊:「翠兒!」

  猥瑣男子趁他呆愣住的剎那,撲向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另一隻手毫不客氣的探向他的領口。

  「放開我!」少年驚恐的大叫,雙手死命的推擋卻徒勞無功,他絕望的閉上眼。

  「呃!」

  一聲悶哼響起,他肩上的壓力突然減輕,一睜開眼睛,就見那名猥瑣男人被彈開了好幾步遠,狼狽的跌在地上。

  誰都沒看清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有少年身旁的地上多了片葉子,難道它就是讓猥瑣男子彈開好幾步遠的凶器?

  「誰,是誰?」猥瑣男子跳起來大喊。

  「我都還沒問你為什麼打擾我午睡,你倒先問起我來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驀地由樹上躍下。來人衣袂飄飄、神態瀟灑。

  「老三,怎麼回事?」另外兩人聽見聲響立刻奔了過來。

  「在我耐性還沒消失前,滾!」白衣男子從容站立著,但他的氣勢卻教人不敢小覷。

  見過點世面的老大一看就知道此人是惹不得的,他使了個眼色給另外兩人。想活久一點,就要懂得「識時務者為俊傑」。

  「算你走運。」看著差點到手的少年,猥瑣男子忿忿的眸罵一句。

  「等一下,傷了翠兒的那個,他不能走外!」少年突然喊道,站到白衣男子的身旁。

  白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嘲弄又有些驚訝,接著將視線調向那三人。

  「你們聽見他說的話了。」他語氣淡然的說。

  那名猥瑣男子一聽,倏地回過身,「惡狠狠道:「老子不跟你計較,你真以為老子怕了你?」

  「你想怎麼樣?」白衣男子絲毫不將他的恫喝放在眼裡,偏過頭問著身旁的少年。

  「我要他們永遠不能再行搶!」少年眼裡浮出憤怒的光芒,語氣十分堅定。

  白衣男子挑了挑眉,嘴角輕揚。又將視線轉回三人身上。

  「你們要自廢武功,還是要我動手?」他的語氣有禮,渾身卻散發一股狂放的氣勢。

  「你……你當真以為我們怕了你?」

  「不怕?」他唇角微微上揚,「那最好了。」

  「了」字甫出口,他的身形快如閃電的衝了出去,沒給人反應的機會,眨眼間他又回到原位,連姿勢都沒變過,仿若未曾離開過一樣,但那三名彪形大漢神色痛苦的跪在地上,連一聲痛都不敢呼出。

  白衣男子看也不看他們一眼,轉頭對少年說:「你的銀兩。」他將手上的錢袋遞給他。

  少年如夢初醒般接過,神色突然一變。

  「翠兒!」他奔向侍從躺著的地方,伸手替他把脈,一邊查看他的傷勢。幸好,還有一點希望。

  他打開隨身的包袱,撕下衣擺幫翠兒包紮,完成後,又拿出藥九餵他吃了兩顆,這才輕輕吁了口氣。

  「你是個大夫?」白衣男子看著他熟練的動作,好奇的問。

  「只是懂一點醫術。」說著,少年偏過頭對他一笑。「謝謝你救了我。」

  白衣男子突覺心口一緊,但他隨即恢復原本的從容。

  「能不能再請你幫我個忙?」

  「代價呢?」白衣男子非常「好商量」地問著。

  少年聞言一呆,代價?

  「方纔是因為那群人打擾我的午睡,所以我出手教訓他們。現在是你『請』我幫忙,我當然要收取報償羅。」白衣男子看他一副不解的模樣,特地解釋了一番。

  他還以為他是好人,怎麼會……少年不敢置信的直盯著那張俊逸的臉龐,想確定自己聽錯了。

  「不用懷疑,你的聽力很正常。」白衣男子笑著蹲下身,與他面對面,「告訴我你的名字。」他的雙眸深若幽潭,清楚映照出他的影像,而他似乎被這兩泓深潭深深吸住,再也移不開。

  「秦若雨。」話已出口,少年方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急忙伸手摀住口,但為時已晚。

  白衣男子像是沒看到他的不對勁,逞自伸手抱起受傷的翠兒,站了起來。

  「你還沒告訴我該往哪兒走。」白衣男子提醒道。

  「你……」秦若雨被他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這人反常的讓人無所適從,但卻奇異的令他覺得安心,壓根沒想過他會是壞人。

  他到底要什麼代價呀?

  像是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白衣男子突然咧嘴一笑。「我已經得到我要的代價了。」

  秦若雨聞言一驚,這人難不成會讀心術?

  ***

  他們來到安府,秦若雨表明身份後,安國邦大人立刻安排他的住處,也讓翠兒得到很好的照顧。用過晚膳後,安國邦便以奔波勞苦為由,早早讓他回房歇著了。然而,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

  傍晚,當白衣男子送他到安府門口,看見門上顯目的牌匾時,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在他臉上出現。

  在安府門口站了半晌,他還沒決定是否要進人時,白衣男子反而先開口。

  「送你到這兒,應該沒問題了吧?」不知道吧。

  白衣男子爽朗的笑了,「『你』該不會告訴我,要報答我吧?」

  特別加重的字音,讓他聽起來十分不舒服,感覺上他似乎知道了什麼似的。

  他原本想回答是,但眼前這個男子恐怕不會接受。

  「你和我之間,誰也不欠誰,我已經索取了我要的報酬,自然不會再要其他的。不過如果下回再有機會遇上,我要的就是別的了。」白衣男子別有深意的說,雙眸閃過一絲奇特的光芒。

  將受傷昏迷的翠兒交給僕人後,白衣男子瀟灑的轉身欲走。

  「等一下!」他不假思索的脫口叫住他,在他轉身回頭時,心裡混亂的思緒卻讓他說不出話來。

  然而他彷彿看穿了些什麼,「今天的意外夠你受的了,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他抬手愛憐的輕撫了下他的臉,低聲道:「會再見的。」說完,他隨即轉身離去。

  他似乎看出了什麼。秦若雨伸手撫上被他輕撫過的方頰。

  應該不可能吧……

  ***

  .

  家裡來了個貴客,安國邦立刻命人去把成天流連在外的兒子找回來。一群家僕將洛陽城裡城外全找遍了,最後終於在城裡最負盛名的「倚花樓」裡、找到正沉醉在溫柔鄉的少爺。

  真是該死!正往大廳走去的安慶思在心中暗罵。

  只會破壞快樂的老頭,幹嘛急著找他回來?

  說什麼家裡來了個重要的客人,非得要他回去不可,還命二十幾個家僕在沒「請動」他回府前不得離開他身邊。

  還有沒有天理呀!

  老頭就是老頭,一點情趣都不懂。但誰教他是他父親大人呢,他再怎麼不甘願,也得敬他三分。

  「不孝子,你還知道要回來?」安國邦看見兒子一副吊了郎當的模樣,一把火又升了上來。

  「爹,你這麼大費周章的把不孝子我找回來。」安慶思很無辜的指了指自己,「不是為了讓您老人家練習嗓門用的吧!」

  「你——」安國邦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莫氣、莫氣,爹,孩兒可擔不起氣死親爹的罪名。」他走到父親身邊,伸手輕拍他的胸口。

  安氏父子一見面就來了個嘴上功夫大對決,安府上下早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但初來乍到的秦若雨著實看呆了。

  安國邦忿忿的瞪了兒子一眼,這才轉頭看向一旁的秦若雨,斂起氣憤的表情,換上慈祥長者的模樣。

  「秦賢侄,讓你看笑話了。這就是我那個不孝子安慶思。」

  安慶思聞言可不服了。「爹,有哪個做爹的會說自己兒子是笑話?我抗議你這麼介紹我。」接著他轉向長得比女孩子還秀氣美麗的秦若雨說:「我是安慶思,安大人唯一的兒子,文武雙全,沒有不良嗜好,唯一的缺點是太會欣賞女人。」

  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串,秦若雨聽到後來不由得笑出聲來。

  「安大哥,小弟十分瞭解,所謂食色性也。小弟秦若,唯一的興趣只在醫藥。游經洛陽到貴府打擾幾天,希望你不要介意。」「秦若」是他在外使用的化名。

  秦若雨說了什麼,安氏父子全沒聽進去,兩人睜大了雙眼,著迷似的看著他的笑容。

  一笑傾城也不過如此吧?

  唉,真是太可惜了,這麼好看的人竟是個男人,老天爺真是給錯了性別呀。安慶思在心中惋惜不已。

  知子莫若父,安國邦一看就知道兒子心裡在想什麼。

  「思兒,秦賢侄難得來洛陽一趟,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別怠慢了貴客,知道嗎?」

  「孩兒明白。」安慶思點頭如搗蒜。開玩笑,他要是不明白,他爹鐵定會當場開罵。

  ***

  洛陽城郊的畫舫裡,兩個男子對座舉杯而飲,一黑一白的身影,瀟灑的外貌不分軒軒桎,然而氣質卻迥然不同。

  一個笑口常開,飄逸從容,世間俗事少有入他心者;另一個冷峻深沉,狂傲恣放,總是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止得了他想做的。

  「西域一別,想不到會在這裡相遇,宇文,想來我們緣分不淺啊。」白衣男子笑道。

  「多年不見,你未有改變。」意思是他那副「聞聞涼涼」的死樣子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余豈好辯哉,余忠於原味而已。」白衣男子還是那一副從容自若的模樣,擺明了「我就是這樣」。

  兩名相知甚深的男子再度對飲一杯。

  「伍克都不久後將到中原,要提防。」黑衣男子將他知道的消息說了出來。

  不消多說,白衣男子也明白他為何而來。

  「放心,憑他還奈何不了我。倒是你,別出差錯才是。」

  某一方面來說,他們是很相似的;同樣高深莫測的修為,同樣的高傲,堅持自己的事自己處理。更何況,有些事是無法假他人之手的。

  「她是誰?」白衣男子指著在不遠處戲水的紅色纖影,好奇的問道。宇文一向獨來獨往,更不沾女色,不像他哪裡有樂趣哪裡湊,怎麼此次會面,他身邊竟會多了個艷麗女子?

  不期然,他心中浮現不久前才見過的那名女子,她與眼前這名紅衣女子俱是人間絕色。一個美得驚人、艷而不俗,一身紅衣非但沒有奪去旁人的注目,反而將她襯得更加吸引人,一個卻像空谷幽蘭般,渾身散發高雅的氣質,她的美不只在出色的容貌,也在那份恰到好處的神韻,教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煙魂。日後能伴我身旁的唯一女子。」若他能不死的話。黑衣男子同樣望向那鮮紅色身影,冷峻的神情裡首度有暖意出現。

  白衣男子回首一笑,高舉酒杯,「恭喜。」宇文終於不再孤單。

  黑衣男子也舉杯致意。

  此時在戲水的女子,赤足走回畫舫上,隨著紅色輕紗的落定,她安坐在黑衣男子的身旁。

  「宇!」

  不管有沒有外人在場,她玩累了便趴在他身上,找了個安適的姿勢沉沉睡去。

  白衣男子有些訝異,卻也不由得欣賞起她來。他看得出來,她並非放浪不知收斂,而是率性的顯出真性情。

  「宇文,你真幸運。」簡短几個字已道出他對好友的羨慕,世上能遇得與自己相契合的人不多,而宇文就是其中之一,教他如何能不起欣羨之心。

  意外地,他又想起了稍早遇見的那名女子。

  黑衣男子沒有回應,嘴角卻揚起一抹罕見的笑意,他近乎憐惜的將她不聽話的髮絲拂開,讓她更舒適些。

  「枷鎖若去,我與她必回天山隱居。」良久,黑衣男子終於低吐出回答。

  ***

  一連三天,安慶思帶著秦若雨幾乎把整座洛陽城走遍了。

  第四天,秦若以翠兒的傷為由,留在府裡沒有出門。但安慶思一路跟前跟後的,對秦若雨熟知各類藥草的本領佩服不已。

  用過午膳,安慶思見他終於忙完,便拉著他到後花園喝茶賞花。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習醫的?」

  秦若雨微微一笑,平淡的回答,「家父是江蘇藥石山莊莊主秦甫做,一生鑽研醫藥救人,我自小便隨家父四處行醫,懂得自然多些。」

  「藥石山莊?」安慶思腦海裡靈光一閃,「那名滿天下的『女神醫』你應當識得羅!」

  秦若雨嚇了一跳,「安大哥,你怎麼會這麼問?」

  安慶思爾雅一笑,「聽說藥石山莊出了個醫術高明的女神醫,年方十四便已醫名傳天下。但奇怪的是,兩年多前她突然失蹤,沒有人知道她的下落。賢弟,你可曾見過她?」

  「我四處行醫,極少回藥石山莊,所以未曾見過她。」秦若雨喝了口茶,穩下心神。

  「更何況她已失蹤兩年多,連藥石山莊內都少有人再提起。」

  「是嗎?」安慶思覺得可惜。「聽說女神醫救人無數,卻終年輕紗掩面。傳聞她容貌絕俗,卻未曾有人真正見過。」

  說了半天,安慶思最主要的重點是想看美女。

  秦若雨聽得不由得失笑,打趣道:「安大哥,洛陽城的美女如雲,何必為了一個未曾謀面的人傷感至此?」

  其實安慶思也算是個俊雅的佳公子,他在文采與武學方面確有過人之處,加以家世良好,在洛陽也是許多待字閨中少女心儀的成婚對象。要不是個性太輕浮、定不下來,他早已功名成就、妻妾成群了。

  「賢弟說得沒錯。」安慶思點頭認同,「但未能見著聞名已久的人難免有些遺憾。算了,以後再說吧。」

  秦若雨見他不再談給女神醫,不禁鬆了口氣。

  「對了,賢弟,你到洛陽這些天,該玩的、該見識的地方幾乎都去過了,但有一個好地方你一定要去,那是全洛陽城人的夢想喔!」安慶思一臉神秘的說,「我想那個地方你一定沒去過,衝著你喚我一聲大哥,我就帶你去見識一番。」說完,他用力拍拍秦若雨的肩,他差點噴出口中的茶。

  「什麼地方啊?」秦若雨好不容易忍住嗆咳吞下一口茶,看了一臉興奮的安慶思一眼,有些懷疑他口中的好地方到底是哪裡。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安慶思咧嘴笑道。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1:28

第二章


  倚花樓?!這就是安大哥口中的好地方?秦若雨怔愣的看著門上的匾額。

  「賢弟,怎麼樣,沒來過吧?」

  天哪!他能不能不要進去?

  拒絕的話語還來不及說出口,他已經被安慶思一把拖了進去。

  一進入大廳,各色男女來來往往,其中不乏權貴子弟與江湖人士。而這裡的姑娘個個身段姣好、穿著暴露,秦若雨瞧得頭皮發麻。

  安慶思一入大廳,倚花樓的鴇母鳳嬤嬤立刻迎了出來。

  「喲!安公子,怎麼好些天沒來了?您可知道我是多麼想你呀!」

  「我今天不就來了嘛。」安慶思笑著摟了下鳳嬤嬤,指著大廳的人群道:「鳳嬤嬤,你今天生意真好,連我來了都沒地方坐呢!」

  「哎呀,那是因為安分子您今天要來,讓倚花樓一掃前幾日的冷清呀!」鳳嬤嬤臉上掛著諂媚的笑,目光掃向一旁的秦若雨。

  哇!好一個粉雕玉琢的美人兒。饒是她見過不少美女,培養出不少花魁的豐富閱歷,世上大概很少有美得會讓她讚歎不已的女人,想不到今天就遇到了。

  但……怎麼可能?他是個男的?!

  「鳳嬤嬤、鳳嬤嬤!」安慶思拍拍她的臉頰,試圖喚她回神。

  「呃,安公子,這位是?」不,這怎麼可能,他絕對不可能是男的。鳳嬤嬤一雙眼直盯著秦若雨、想找出他身上屬於女人的「證據」。

  「他姓秦,江蘇人,和我家是世交,這回特地來洛陽遊玩。鳳嬤嬤,我這個賢弟面皮簿,不太懂這兒的規矩,你可要多包涵。找裡頭最溫柔的姑娘來伺候我賢弟,要是能讓我賢弟玩得盡興,我會重有賞!」安慶思豪爽道。

  鳳嬤嬤聞言,眼睛一亮,「來來來,咱們上樓再說,我保證絕對不會讓您失望的。」她率先上樓張羅去了。

  「安大哥,」秦若雨拉拉他的衣袖,「我看……我還是回去好了,你一個人玩得會比較盡興,我先走了。」說完,他轉身朝門口走去。

  「且慢。」安慶思一把拉住他,「賢弟,大哥是為了讓你開心才來的,你這樣就走,未免太辜負大哥一片好意了。」

  「我……」秦若雨為難的看著他略微不悅的表情,有苦說不出。

  「別再猶豫了,今晚你就好好玩個盡興。」安慶思拉著他就往樓上走,不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

  天哪!

  秦若雨無奈的被他拖著走,在心中祈禱,但願可以平安走出這裡。他發誓,只要離開這裡,以後再也不隨安慶思亂走了。

  ***

  桌上擺滿可口的佳餚、安慶思和秦若雨身邊各坐了兩個貌美的姑娘,她們慇勤地夾菜、勸酒。

  安慶思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賢弟,別苦著一張臉,人生得意須盡歡。大哥是帶你來開心的,不希望見到你愁眉苦臉的模樣。」

  「大哥,我……」秦若雨不知該如何開口,心裡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哪有心情享受醇酒與美人,他只想盡快結束這次荒唐的「增廣見聞」。

  「你們兩個,誰能讓我賢弟開心,本公子重重有賞。」反正他要讓秦若雨開心,男人只要一來到這兒,哪有不喜歡的呢?

  「秦公子,您打哪兒來呀?」一個姑娘纖手搭上他的肩,另一手端著酒杯便要餵進他嘴裡。

  「江蘇。」秦若雨小心拂開那杯酒,身子往另一邊挪,誰知道才避過了這邊的豺狼,那頭卻又來了虎豹。

  另一名姑娘立刻挨了過來,趁他不注意時,將酒倒進他的嘴裡。「難怪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傳聞江南水鄉多俊彥呀。」一張臉白皙無暇、細緻絕倫,幾乎要將她們倚花樓的花魁蓉仙姑娘比了下去。

  秦若雨驟然被灌了酒,一張小瞼咳得通紅。

  「賢弟,難不成你連酒也很少喝?」真是難得一見的乖寶寶。安慶恩看得搖頭直笑。

  「賢弟,你真該多多練習的。」

  秦若雨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頭,秀氣的小臉染上一層薄簿的暈紅,像抹了胭脂似的,在場的人不由得盯著他的臉直瞧。

  「多謝安大哥。」說完,秦若雨發現他們異樣的眼光,不禁低頭看看自己,「安大哥,怎麼了?」他疑惑的問。

  「呃,沒事。」安慶思連忙回神,然後打趣地問:「賢弟,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女人?」

  秦若雨聽得心中一驚,迅速沉下臉來,「大哥,小弟好歹也是堂堂男兒身,大哥這樣說未免過分!」

  他不悅的語氣,讓安慶思察覺自己的唐突。

  「是大哥失言。」他舉起酒杯,陪笑道:「就罰大哥多喝三杯。」

  喝完後,氣氛又熱絡了些,安慶思突然問:「對了,今天怎麼沒見到蓉仙姑娘呢?」可能是太想念美女了,才會將長得斯文秀氣的秦若誤認成女人。

  「蓉仙姑娘今天不見客。」身旁的姑娘立刻回道。

  安慶思微挑一眉,「喔,難道芙蓉居裡有客人?」

  眾所周知,倚花樓的花魁蓉仙姑娘一天見客不超過三個,且一次只見一個,琴棋書畫任君挑選,但若要其他特別的服務,就得看她願不願意了。這芙蓉居便是蓉仙的居處。

  「那倒沒有。事實上那位客人並沒有指定要見蓉仙姑娘,只要鳳嬤嬤給他二間舒適的上房,是蓉仙姑娘自願去陪那位公子的。」

  「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安慶思有些好奇,蓉仙的脾氣向來高傲,是何等神聖竟能讓她主動相陪?

  「哎呀,安公子,您也只要蓉仙姑娘呀,難道我們姐妹倆不能服侍您嗎?」

  他身旁的女子不依的偎了過來,安慶思樂得享受美人恩,一手摟住一個,任她們替自己斟酒。

  「怎麼會呢?大小巧兒如此迷人,我怎麼會不要你們服侍呢?」來這兒是買快樂的,他沒有一定要見花魁不可的念頭,畢竟太高傲的女人容易讓人生厭。

  「真的?安公子可別騙人,那今晚住下來吧。」

  「那有什麼問題!」安慶思大笑。

  秦若雨聽得一怔,住下來?

  他正要抗議,嘴巴一立刻又被灌了杯酒,身邊兩個姑娘貼了過來,慇勤的低語,讓他再也沒機會開口。

  ***

  倚花樓另一方幽靜的庭院,響起悠揚的琴聲,伴著如黃鶯出谷般的歌聲。

  一曲既畢,撫完箏的美人身著桃色華麗衣裙,蓮步輕移的走向那個自始至終斜躺在躺椅上的俊逸男子,他也不負佳人期盼的鼓掌。

  「白公子。」美人低首斂眉,欲語還休。

  「蓉仙姑娘今天有空前來,白某真是受寵若驚。」白應峰淡然的說,並不因美人的特別垂青而感到榮幸。

  「白公子,只要你到倚花樓,蓉仙就是再忙,也必定前來見公子一面,為公子撫箏、唱小曲。」蓉仙微微抬頭,看了他一眼後再度低首。

  「能受蓉仙姑娘如此抬愛,實是白某之幸。但白某只是一個平凡人,何德何能受姑娘如此特別對待?」他淡然的神色未改,對這種特別待遇並沒有顯出驚喜。

  「白公子……」蓉仙急忙抬頭,見他逕自飲酒,瞧也不瞧她一眼,一股幽怨浮上雙眉,鼓起勇氣道:「白公子,只要您開口,蓉仙願一輩子服侍你。」

  「蓉仙姑娘。」白應峰轉過頭,臉上帶著淡笑,以一貫的淡漠語氣開口,「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見他依舊不為所動的模樣,蓉仙忍不住心中的自憐,黯然的問:「白公子,你不要蓉仙的服侍,是因為蓉仙出身風塵、配不上你嗎?」多少人不惜千金只為求她一笑,多少人傾家蕩產只為與她共赴巫山,她是有資格自傲的,但在心上人面前,卻忍不住想起出身寒微的事實。

  「蓉仙姑娘言重了。白某只是個江湖浪人、餐風露宿、行蹤不定,怎承蒙得起姑娘錯愛?蓉仙姑娘該尋一位真心疼惜你的可靠男子為良人才是。」他行走江湖多年,一向獨來獨住,飄泊隨性慣了,要他照顧一位柔柔弱弱、仿若風一吹就會倒的纖細美人,這種事他可做不來,更不想自找麻煩。

  突然,鳳嬤嬤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蓉仙?你怎麼在這兒?」她就知道這個女兒不見客,準是跑來這兒了。

  「嬤嬤。」蓉仙吞回所有還想傾訴的話,走到鳳嬤嬤跟前。

  「乖女兒,你不見客嬤嬤不反對。瞧瞧你,又瘦了,你先回芙蓉居休息,待會嬤嬤讓人準備補品讓你補補身子。乖,快回去。」

  蓉仙聽她這麼說,心裡雖不捨,但仍溫順的朝男人福個身,轉頭離去。

  「我說白公子,你也則一來就將蓉仙引來這兒,我這小小的倚花樓還得靠她營生呢!」鳳嬤嬤挑了個位子坐下,似真似假的埋怨。

  「鳳姨明鑒,我哪敢呀!」白應峰朗笑道。

  「唉,這丫頭實在太死心眼了!」蓉仙的心事她不是不明白,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等我離開洛陽,也許就沒事了。」他不在意的說。

  「你呀,還是這麼無情。」鳳嬤嬤笑著搖搖頭,「打算上哪兒?」

  白應峰聳聳肩,逕自喝著杯中酒。他向來不為自己設定任何行程,想到哪兒就到哪兒,不受任何拘束與限制。

  「好吧,下回再到洛陽,別忘了來看看鳳姨。前頭還忙著,我可不能待太久,一切你自便吧。」鳳嬤嬤說完話便離開了。

  白應峰舉杯遙敬。

  走了幾年江湖路,不想多與人有所牽扯的原則仍有些例外,他習慣留居煙花之地,至少這裡一切由銀兩論定,不須面對一些不必要的人事。呵,久了難免還是會和人熟識。

  今夜在此暫居一宿,明日也許可以去會會佳人。

  ***

  在安慶思特意的安排下,百般推拒的秦若雨還是被灌了好幾杯酒,一張臉漲得通紅。

  「賢弟,你怎麼了?」安慶思看著已有六、七分醉意的秦若雨顫巍巍的站起來,旁邊的姑娘立刻扶住他,免得他跌跤了。

  「安大哥,小弟實在……不能再喝了。」他的頭好暈、好重,再不離開準會出事。「我想……先回去了。」

  安慶思連忙走過來,仔細看了看他,笑著搖頭道:「賢弟,沒想到你的量這麼淺,我們才喝沒多少你就醉了。我看你還是別回去,留在倚花樓過一夜好了,這兩位姑娘會好好照顧你的……

  「不……不行啊,安大哥,我……我得回去才成。」秦若雨想推開她們,孰料腳下一個不穩,反而被她們拉得更緊。

  「賢弟,不要再堅持了,就這樣決定。兩位姑娘,我賢弟就拜託你們了,你們可要好好照顧他。」說完,安慶思拿出銀兩賞給她們,並朝她們使了個眼色,她們笑著扶秦若雨往門口走。

  「安大哥……不行……」秦若雨拚命抗拒,無奈他渾身無力。「不行呀……安大哥……」

  見他邊走邊喊著,安慶思失笑的直搖頭。這秦若實在大老實了,以後應該常帶他出來見見世面。

  「安公子。」大小巧兒隨即靠到他身邊。

  「我們繼續。」摟著兩名美人,安慶思放心的繼續他的娛樂。

  ***

  秦若雨被她們硬拉著來到東廂一間看起來還算雅致的房間。

  「秦公子,讓我們服侍你休息吧。」她們將秦若雨扶坐上床榻,不約而同伸手欲解開他的外衣。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秦若雨被她們的動作嚇得清醒不少,迅速站起身,一臉驚慌的看著她們。

  「秦公子,我們是要服侍你,讓你可以盡情放鬆休息呀。別害羞,我們姐妹倆會很溫柔、很體貼的。」說完,其中一人就往他身上撲去。

  秦若雨再一次嚇得跳開。

  「你別過來……」他不住的後退,眼角餘光瞥見門的方向,他不假思索的朝門口跑去。

  另一個姑娘看穿他的意圖,先一步擋在門口,正好與奔來的秦若雨迎而撞上,她立刻變了臉色。

  「你是女的!」她尖叫道。

  「我……」同樣也被嚇到的秦若雨,趁她怔愣之際,一把推開她跑出廂房。

  「秦公子是個女的!」她們自驚訝中回神,立刻舉腳追了出去,引起倚花樓一陣騷動。

  ***

  秦若雨衝出廂房後沒命的向前奔跑。天哪,她怎麼會碰上這種事?要是傳了出去,她鐵定會很慘!

  她強忍著暈眩與陣陣嘔吐感,只知道絕對不能被她們抓到。

  秦若雨慌慌張張的跑過一個轉角,一不小心竟與人相撞,整個人住後跌去,幸好來人反應極快的扶住她。

  「想不到這麼快又見到你了。」

  一陣低沉的笑語自她頭上響起,秦若雨連忙抬起頭,正好迎上一雙盈滿笑意的眸子。他……是他!

  「到那邊找找看。」搜尋聲自遠而近,白應峰摟著她的腰,迅速閃進房裡,隨手一揮關上門。

  「我……」她忽地住了口,雙手忙摀住嘴。

  白應峰見狀,立刻抱起她走至窗邊。「吐出來,你會好過些。」他用溫柔的語氣命令道。

  「惡……」秦若雨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吐完後,渾身像失了力氣般的倒下,白應峰適時扶住她,失笑的抱起她放在床上。

  他倒了杯茶遞給她,「喝點茶,你會舒服些。」

  秦若雨緩緩睜開眼睛,一對上他含笑的眸子,臉蛋立刻不爭氣的泛起紅暈。她連忙接過茶杯,藉著喝茶的動作掩去羞窘,此刻醉意也退了兩、三分。

  「那些人……」她沒忘記方纔那些追她的人,如果被追上,她不知道會變成怎麼樣。

  「放心,沒有人敢隨便進來這裡,你不必擔心會有人追來。」白應峰明白她在擔心什麼。

  「謝謝。」她細聲說道。一連被他救了兩次,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種緣分?

  白應峰笑著搖頭,打趣道:「怎麼惹事惹到倚花樓來了,不怕外頭那些男人將你這朵傾城名花吃了?」

  秦若雨聽得一驚,「你……」難不成他早就聽見外頭那些騷動?

  白應峰才要回答,耳尖的聽見細微的腳步聲,他立刻放下床幔,人也閃進床幔裡將她壓在身下。

  「噓,別出聲。」才止住了秦若雨的驚呼,門外便傳來一陣女聲。

  「白公子,你在嗎?」接著門便被推開。

  「我不是說過任何人都別來打擾我。」白應峰沉聲喝道。

  「對不起,白公子,我們不是有意……」

  「不論你們有什麼事,我都不歡迎有人在我不想被打擾的時候闖了進來,難道鳳嬤嬤沒提醒過你們嗎?」原本淡漠的聲音此時多了幾分冷峻,撼住了闖進來的人。

  「我們只是想找一個女人。」

  「出去!」他低聲斥喝。

  「白公子……」

  「需要我找鳳嬤嬤來再說一次嗎?」

  此話一出,來人立刻向後退。

  「我們立刻走、立刻走。」她們迅速離開房間,不敢稍作逗留。

  ***

  她們離開後,白應峰並沒有馬上離開床,反而居高臨下直視著秦若雨。

  「我又救了你一次。」

  「謝……謝。」秦若雨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出的無形壓迫感,而顯得惴惴不安,她輕咬著下唇,凝聚足夠的勇氣後才又開口,「我想下去。」

  「是嗎?」白應峰微挑起眉,莫測高深的直看著她,突然低首逼近她幾分,這使得秦若雨更加窘迫。

  「這次我要收取什麼樣的報酬呢?」他停止動作,銳利的目光停住在她的玉容上。

  「我……我要離開。」秦若雨驚慌的推開他結實的身軀,急急的跳下床,卻因過於驚慌而踩空了踏板,驚呼一聲後又向床榻倒去,正好落入白應峰敞開的懷抱裡。

  「不想走就別走,不需要不好意思,我不介意把床分你一半。」呵,這算不算是投懷送抱?

  秦若雨一聽見他充滿調侃的話,反射性的離開他的懷抱,縮到床角處。

  白應峰見了她的反應又是一陣低笑。

  「如果我要對你做什麼,你根本沒有機會反抗,更不會到現在還好好的坐在這裡。放心吧,白某還不至於如此孟浪。」

  「你姓白?」強忍住想低下頭的衝動,秦若雨好奇的問道。

  「你那麼好奇我是誰嗎?」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事般,口吻帶著些許不可思議。「我叫白應峰。」

  白應峰。秦若雨在心裡默念,牢牢記住這個名字。

  她總是這麼戰戰兢兢的嗎?白應峰暗忖。

  他陡地伸手將她推倒在床上,不容反抗的幫她蓋上棉被。

  「休息一下吧,今晚你是不可能走出倚花樓了。現在好好的睡一覺,恢復精神與體力,你才有機會離開這裡。而我要的報酬,等明天你睡醒了再說吧。放心,沒人敢再來打擾你的。」

  白皮峰拉好床幄,給了她一個安全而私密的空間,自己走到一旁的躺椅坐下,偏過頭與她對望。

  「外面那些人……」她掀開床幄,擔心的看著她。

  「就讓他們去忙吧,相信我。」

  他的笑容讓她安心,秦若雨躺回床上,緩緩閉上雙眼。

  白應峰躺在躺椅上,一揮手將房裡的油燈揮滅。

  良久,由床的方向傳來一聲低不可聞的輕喃,「謝謝!」秦若雨終於安心的睡去。

  白應峰唇角微揚,滿意的笑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1:50

第三章


  安慶思享受了一夜的醇酒美人恩,直到翌日才想到還有個秦若雨。穿戴完畢後,他立刻出去找人,想不到人卻失蹤了。

  完蛋了,要是他把人弄丟,他爹這回恐怕真的會將他宰了。

  安慶思連忙找來昨夜服侍秦若的姑娘探問,不意卻聽見一個差點讓他昏死過去的消息。

  秦若是女的?!這怎麼可能?

  他一臉不相信的盯著她們。

  昨夜把人弄丟後,又將東廂弄得一團混亂,她們早就被鳳嬤嬤狠狠訓了一頓,現在又看到安慶思睜大雙眼直瞪著她們,令她們不由得愈想愈害怕。

  倚花樓最重要的規定就是不能得罪客人,她們可不想觸犯此項忌諱,否則下場鐵定很慘。

  「該不會是因為秦賢弟中途離開,你們為了向我交代,才編出來的謊言吧?」安慶思撫著糾結的眉頭、不悅的質問。

  「安公子,我們絕不敢欺瞞你。秦公子真的是個女的!我們姐妹追了她好久,結果她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我們還被鳳嬤嬤訓了一頓。安公子,我們說的都是真的。」兩名女子快要哭了。

  不,不可能的,秦若來自藥石山莊,他父親和爹又是故交,爹不可能連好友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可是看她們這個樣子也不像在騙他。安慶思開始著急了,如果秦若真的是女兒身,他竟然還帶她上妓院開眼界?!

  天哪!他拒絕接受這個事實。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是盡快找到人,一切等人找到了再說。

  「如果你們再見到秦若,立刻到安府通知我。」

  他急急的交代完,立刻趕回家。至少得把人找到,否則他老爹的火氣可不是他能忍受的。

  唉!他的命好苦!

  ***

  秦若雨是被餓醒的。

  昨晚那一桌佳餚她吃不到兩口便被灌醉,接下來的混亂讓她無暇理會肚子餓,直到安心睡了一覺後,她才感到飢餓。

  她撥開床幔望向躺椅的方向,沒人?!她想也沒想立刻下床,低沉的男聲自門口傳來。

  「醒了,昨晚睡得好嗎?」

  熟悉的笑語讓秦若雨放下高懸的心,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安心。

  因為他嗎?這個連續救了她兩次的陌生男人?

  秦若雨甩甩頭,覺得自己恢復正常了才抬頭,見白應峰手上端著早膳,他依舊是一襲白色儒杉,神清氣爽的他看來更加瀟灑迷人。

  「早。謝謝你昨晚救了我又收留我,我該走了。」一夜未回,安伯父恐怕要擔心了。

  「別急,你現在根本無法離開倚花樓,外面找你找得可熱鬧了,你現在出去正好被捉個正著,那麼你的秘密就會被揭穿了。」

  「我……我哪有什麼秘密?」他彷彿洞悉一切的笑容與肯定的語氣讓秦若雨的心狂跳。

  「不必急著否認,女神醫秦若雨早已名滿天下。」

  秦若雨驚駭地退兩步,「你……你怎麼知道?」問話出口的同時,她想起那天在洛陽城外,不小心說出自己真正姓名的事。

  「一開始我便知道你是女兒身,後來你又告訴我姓名,再加上你對藥物的瞭解,我就猜到了你的身份,只是沒想到我們會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你到底是誰?」他有何目的?難道他和那些人……不,如果他也和那些人一樣的話,那他有太多的機會,但他卻沒有那麼做。

  「我說了我是白應峰。」他笑得更開心,「只是一個遊走天下的浪子而已,沒有其他身份。」

  見她仍不放心的模樣,白應峰玩世不恭的態度這才收斂了些。

  「若雨。」他低聲喚著,像是已喚過這個名字千百回般熟稔,讓秦若雨的心微微一震。

  「我說過會讓你平安離開倚花樓就一定會做到,你儘管放心。」感情的事,他一向敏銳,只不過怎麼也沒想到,才一個秦若雨,便教他什麼都願傾付,像是個不懂自製的小伙子。

  「你為什麼肯幫我?」她不明白。

  「我說過我會索取報酬的。」白應峰自若的回答。「過來用早膳吧,放心,我不會在裡頭下迷藥的。」

  秦若雨聞言,忍不住微紅了臉,瞪了他一眼才在桌旁坐下。

  待她用完早膳後,白應峰才開口詢問:「要先回安府嗎?」

  秦若雨點點頭,「翠兒還在那裡,就算要走,我也得帶翠兒一起走。」他的笑容與溫柔很容易讓人撤下心防,她乖乖回答後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

  「那我得先索取我的報酬了。」他輕喃似的吐出一句,在她尚未反應過來時,一把擁她入懷,接著兩片溫熱的唇便覆上她的唇瓣。

  秦若雨怔怔的瞪著眼前那張好看的臉,待她發現事情不對時,她柔嫩的朱唇已沾上白應峰的氣息。

  「好甜!」他笑著離開她的唇,見她仍沒回神,他壞心的再度低下頭,秦若雨卻驚跳了起來。

  「你……你……」她摀住紅艷雙唇,生氣的瞪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他怎麼可以!

  白應峰別有深意的一笑,在她還沒意識到什麼時突地欺近,扯下她綰髮的頭巾,任一頭又直又長的發直洩而下,瞬間點亮了那張染上薄暈的美麗容顏。

  「為什麼要藏住你真正的樣子呢?」微弱的歎息聲喚回了她的理智。

  「你做什麼?」他怎麼可以輕易的瓦解她好不容易築起的防禦?

  他這個登徒子!她氣呼呼的暗罵一句。

  「你該是安全的待在眾人的呵護裡,讓人疼惜的溫柔女孩,為什麼偏偏改扮男裝四處闖蕩呢?難道你真以為扮成這樣就能保護自己的安全嗎?」

  秦若雨聽著他的話,胸中的怨憤頓時全被激了出來。

  「你懂什麼,你憑什麼為我的行為下評論?你以為我喜歡日日夜夜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嗎?」

  他憑什麼教訓她?沒錯,她是女扮男裝,但這又礙著他什麼了?他怎麼能……一想起方纔的情景,秦若雨的雙頰驀地飛紅。

  白應峰深深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一言不發的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喏,情緒這麼激動不大適合你吧,喝口茶。」他含笑的注視著她,將手中的杯子送給她。

  她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這才小心的開口,「你不生氣?」

  「你呢?你生不生氣?」他不答反問。

  「你對我不規矩。」她用眼神指控他輕薄的舉動,只可惜一張細緻的臉怎麼也凶不起來。

  「不規矩?」白應峰陡地放聲大笑,「你有聽過哪個男人在偷香竊玉時是很規矩的嗎?」

  他的表情顯得很「奸詐」,語氣則顯得「正經」,一雙眼更是佈滿了「飢渴」。

  「你……」面對愈來愈欺近的臉龐,秦若雨又嚇呆了。

  白應峰著著她的表情.忍不住搖搖頭,輕歎一聲,「你凡事這麼認真.怎麼和人相處呢?」

  秦若雨因為他的歎息而迷惑了。

  這個男人一下子幫她、一下子捉弄她、一下子又是個完全無害的模樣;時而正經、時而輕狂,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

  安慶思一回到安府,立刻.派出府裡所有的家僕,哪怕是將整座洛陽城翻過來,也要將秦若雨找出來,不過此舉卻驚動了安國邦的注意。

  「思兒,你昨天晚上又沒回來?」

  這個不孝子,成天吃喝玩樂,只知道和他作對。

  「呃,爹。」安慶思一聽到這聲音,忙收斂起平時玩世不恭的態度,一臉心虛的站在他爹面前。

  「怎麼了?」兒子不正常的回應讓他狐疑了起來。

  平常思兒不是嘻皮笑臉,就是藉機笑他不懂得享受人生,幾時有過這麼心虛的模樣?

  「呃,沒事。」

  「說!」必要時,身為父親的威信他不是沒有。

  「這個……這個……」

  「快說!」

  安慶思囁嚅了半天,決定老實招供。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爹也不會真的砍死他。

  「好吧。爹,秦若不見了。」

  「不見了?什麼意思?」

  「就是她失蹤了。」

  「失蹤?!怎麼會呢?昨天他不是跟你在一起,你們還一起出去,怎麼會不見?安慶思,你給我仔細的說清楚!」安國邦大聲吼道。

  慘了,爹連名帶姓的叫他,他的皮要繃緊一點了。

  「她……我想她第一次來洛陽,什麼地方也沒去過,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帶她去見見世面,誰知道

  「你帶他去哪裡見世面?」安國邦直覺不對勁。

  「倚……倚花樓。」他硬著頭皮回道。

  倚花樓?!安國邦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

  「你竟然帶他去那種地方見世面!安慶思,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是不是?什麼見世面,你根本是帶壞他,你——」他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爹,您要怎麼處罰我都行,但是先讓我把秦若找回來好嗎?」她一個女孩子究竟會跑到哪裡,沒回安府,也不在倚花樓,萬一有個什麼意外,他十條命都不夠賠。

  「快找呀!」安國邦也急了。人是在他管轄的地區裡不見的,說什麼他也得把人找回來,否則怎麼向老友交代?

  ***

  不能帶著她光明正大的由大門走出去,經過一整晚的混亂,相信倚花樓的人全認得秦若雨這身男子裝扮。於是,白應峰趁著大伙全在前廳忙得一塌糊塗時,施展輕功帶她翻牆離開倚花樓。

  唉,想他白應峰出道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沒由大門進出。

  離開倚花樓後,他才解開秦若雨身上的穴道。

  「你……」她不悅的噘起小嘴。他不該連說都不說一聲,點了她的穴道,攔腰一抱帶她離開。

  「我怎麼了?若雨。」他的語氣十分曖昧,一張俊顏不客氣的靠近她,讓她不禁羞紅了臉。

  「沒什麼,謝謝你,我走了。」說完,她轉身準備離開。她有預感,再和他扯下去,她一定會再被他欺負。

  「等等。」他突地喊住她。

  「還有事?」

  「我送你回去。」白應峰摟著她向居住的安府的方向走去。

  「可是……」這裡離安府並不遠,她可以自己回去的。

  「就當是我們的惜別之路,你也不願意讓我送你嗎?」他說得可憐兮兮,好像多捨不得她似的。

  秦若雨不小心笑了出來。這個男人怎麼老是這麼不正經哪!

  「這樣好多了。」白應峰收起嘻笑的表情,著迷的看著她的笑容,摟著她的手臂不自覺的用力。

  從剛才到現在,她淡漠的神情裡略帶著憂愁,想必在為她的身份被拆穿而煩惱。

  秦若雨紅著臉掙扎著,「別這樣。」雖然知道他不會對她有噁心,但她不習慣和男人這麼接近。「放開我好嗎?」

  白應峰如她所願的放開手。

  「別擔心,天榻下來有我為你撐著。」他笑了笑。

  秦若雨心一震,看著他的眼,知道他是說真的。但他可知道,她的心會因此而不再平靜?

  他們沒再開口,並肩住前走,才到街口,安府的人便發現他們。

  「秦公子!」安府的總管氣喘吁吁地跑過來。「總算……總算找到你了。」

  「找我?」

  「嗯,少爺一早回府後便差人到處找你,連老爺都為你的失蹤擔心不已、幸好你沒事。」

  「你先差人回去告訴安伯父,說我沒事,請他別擔心。」

  「秦公子不和我一起回去嗎?」總管問道。

  「我……」她猶豫的看著白應峰。

  「回去吧。」他輕聲道,臉上仍掛著那抹她熟悉的笑容。

  「可是……」就這麼分別了嗎?明知道不應該,但她真的捨不得切斷那絲微弱相連的線。

  她……她竟是捨不得的。

  「會再見的。」他低頭在她耳畔,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說。

  「你……」

  白應峰微微一笑,便轉身離去,秦若雨的心同時襲上一抹不曾預期的悵然。

  「秦公子?」

  她突然回神,「總管,我們回去吧。」

  ***

  「少爺!少爺!」一個僕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怎麼了?」安慶思找得一個頭兩個大,加上烈口當空,簡直快虛脫了。

  「少爺,秦公子已經回府了!」

  「你說什麼,秦若回府了?!」安慶思一把揪往來人,「真的嗎?」

  「咳……咳……是真……的,秦公子現在……在府裡。」前來通報的僕人差點被他掐得喘不過氣。

  得到肯定的答案,安慶思立刻鬆手,飛也似的往家門奔去。

  哇!安府眾僕人個個瞪大眼睛。如果少爺對讀書、求功名,也能像現在這麼認真,那麼老爺一定可以多活好幾十年。

  秦若雨一回到安府,立刻被安國邦喚到跟前。

  「秦賢侄,非常抱歉,小犬管教不嚴,竟然帶你到……那種地方。」教子不嚴,安國邦顯得非常自責。

  「伯父千萬別這麼說,安大哥…也是一片好意,他只是想讓小侄開心。是小侄不該,昨晚鬧了個失蹤記,還勞駕府裡的人出外奔忙,都是小侄的錯。」

  「別這麼說,這全是我那個做事沒分寸的兒子的錯,自己胡來就算了,還拖你下水,這事要是讓秦兄知道了,我怎麼向他交代?」安國邦想起來就覺得愧疚。

  「伯父,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現在小侄平安回來,這事就算了吧。」她即將離開洛陽,實在不希望再橫生枝節。

  「那怎麼行,是思兒的錯,我一定要他向你陪罪。」

  「伯父,真的不用了。」秦若雨話才說完,就聽到一陣叫唉聲。

  「秦若!你沒事吧?」

  安慶思一衝進大廳,就對著秦若雨左瞧有瞧,注意力全擺在她身上,壓根沒注意到他爹。

  「咳、咳。」

  「你還好嗎?」知道她是女兒身後,安慶思不敢隨便伸手拉人,只能不斷詢問,連他爹不滿的咳嗽聲都沒聽見。

  秦若雨被瞧得有些尷尬,「安大哥,我沒事。伯父還在等你。」

  經她提醒,安慶思這才望向正睜大雙眼瞪著他的父親。

  「爹!」他趕緊喚道。

  「你這個生來就是要氣我的兒子,能不能有一半像秦若,瞧瞧人家,多麼溫文沉穩,哪像你,就像脫疆的野馬。」

  什麼樣的父親會罵自己的兒子是野馬?大概只有他爹了。安慶思暗忖。

  反正他不聽教誨。老是惹怒父親也不是一天兩大的事了,安府上上下下的人全知道他爹生了一個專門挑戰他權威的兒子,那麼多惹一點跟少惹一點也沒差別了。

  「爹,在外人面前,多少替我留一點面子嘛!」心上的大石放下,安慶思又恢復成吊兒郎當的模樣。

  「你這個不孝子——」

  「伯父!」眼看他們父子又要吵起來,秦若雨不得不開口阻止,她來到安府不過幾天,這種場面卻見得不少。

  「伯父,我真的沒事,安大哥也沒有做錯,如果你們真的要吵的話,那就是我的錯了,是我讓你們父子不和,這樣我怎麼還有臉繼續寄住在安府呢?

  秦若雨的話讓父子倆一怔,安慶思急忙開口。

  「千萬別這麼說,是我不該勉強你上倚花樓,幸好你平安回來,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我爹交代。」再怎麼說,人是他帶出安府的,她的安危就是他的責任。

  其實兒子也不是那麼不受教,只是愛玩、風流了點,但對其他事他可都沒荒廢。安國邦對自己兒子還是很疼愛,只是每次都被氣得跳腳而已,現在有秦若雨出言緩頰,他也就收起怒氣。

  「思兒,你要是有秦賢侄一半懂事,我不知會有多高興。」

  「爹,你這樣說好像我有多不孝順,其實我是為你著想,怕你審案時,那句『升堂』喊不出來,所以我常幫你訓練嗓門。」天底下找得出比他更用心良苦的「孝子」嗎?

  聞言,秦若雨掩嘴而笑,而安大人則是漲紅了一張老臉,最後還是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唉,生了你這個兒子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一場原本可能會演變成父子大戰的場面就這麼輕鬆地化解掉了,安府裡又充滿了一片笑鬧聲。

  ***

  用過晚膳後,安國邦就回書房處理公務。秦若雨因為還不想睡,便來到花園,安慶思則跟在她身後。

  他沉默的走著,一點也沒有平常嘻鬧活潑的模樣,秦若雨略想了一下,明白了原因。經過倚花樓那一鬧,想必他已經知道她是女兒身了,並為此感到困擾。

  「安大哥,你不必介意,我還是秦若,與你稱兄道弟的那個人。」

  安慶思聞言一怔,在接觸到她坦然的眼神後,才遲疑的開口。

  「我真的很難相信。」她看起來是比一般男人來得嬌小些,但是……唉,或許她那張傾國傾城的美顏便足以說明一切了吧。

  「欺騙了你們,我很抱歉。但為了在外行走的方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請安大哥莫要責怪才好。」其實她心裡也覺得抱歉,他們對她坦誠以待,她卻欺騙了他們。

  安慶思給她一個釋懷的笑容,「當我知道這件事時,我的確很震驚,加上你又失蹤,我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頭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所以我一回府便派出所有人去找你,幸好你平安的回來。」他頓了一頓,看著她問道,「秦若是你的真名嗎?」

  秦若雨搖搖頭,「不,它只是我扮男裝時用的化名而已。」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他的要求令秦若雨微蹩起雙眉,女子的閨名豈可輕易告訴他人,就算他再怎麼不拘小節,也應該明白這層道理吧。

  安慶思一見她的表情,便猜到她的反應,他苦笑一聲。

  「我知道我這麼問是唐突了些,但原諒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不會冒犯了你。」即使著男裝遊走於各地,安慶思看得出來,她是個相當自愛的女子。

  見她不答,安慶思輕聲道:「聽爹說,你來自藥石山莊?」

  秦若雨猶豫了下,然後輕點頭,「是。」

  「我希望你能長住洛陽。明天一早,我會向爹提起這件事,我希望你能答應我的求婚。」

  秦若雨聞言,大吃一驚,求……求婚?!

  「安大哥,你……你不是認真的……你只是開玩笑吧?」她困難地說,不大能消化這個事實。

  「是真的。」安慶思的表情無比認真。「我或許風流,但我從沒動過成親的念頭,直到遇上你、知道你是女兒身的那一刻。你不會知道,當我得知你是女兒身時,我心裡有多麼高興。」

  他深情款款的注視她,她則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不可以,你不可以喜歡我!」天,怎麼會這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2:23

第四章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能喜歡她?

  「因為……」第一次碰到這種情形,秦若雨慌得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隨便抓了個理由搪塞。

  安慶思搖搖頭,「我不信。」她怎麼可能會有喜歡的人?

  「是真的。」

  「那人是誰?生得什麼模樣?」安慶思追問。

  「他……」秦若雨閉上眼,心有些慌亂,腦海裡突然清楚的浮現一道身影。她像是被催眠似的低語道:「他總是一身白衣,堅定的眼神彷彿什麼也難不倒他,他救過我……」

  「夠了。」安慶思頹然的垂下肩,原本他以為她說有喜歡的人只是借口,沒想到具有其人,聽她那麼仔細的描述,他知道自己沒指望了。

  「安大哥?」

  「我雖然沒什麼優點,但還知道成人之美,我們還是朋友?」雖然捨不得就此放手,但面對這麼一張惹人憐愛的臉龐,他不忍心再為難她。

  她是女子,卻以男裝行走江湖,那種不讓鬚眉的勇氣令他心動,只可惜那份乍然萌生的愛戀還來不及深種,便慘遭她的言詞打碎。

  「嗯。」她點點頭。

  「如果他對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替你好好教訓他。如果他對你不好,我一定不再把你讓給他。」他半真半假地說,掩飾心裡的悵然。

  「謝謝你。」她誠摯地道,為自己的謊言有些心虛。

  安慶思搖搖頭,轉身準備離開。

  「安大哥。」她突來的呼喚讓他腳步一頓。「我的名字,叫秦若雨。」

  他沒有回頭,只是微微點個頭,再度舉步離開。

  秦若雨,這個不屬於他的名字呵……

  ***

  待翠兒的傷好了大半,在安家父子挽留的眼神下,秦若雨仍是一身男裝,與翠兒一同離開洛陽。

  該回家了。算一算這次離家也半年多了,爹不知道有多掛念她。雖然爹答應她外出行醫採藥,但礙於她的女子身份,因此要求她不得離家太遠,每隔半年就得回家一趟,她也一直遵守著爹的要求。

  時序已邁入秋天了,白天雖然仍有著夏日的悶熱,但一到黃昏,那份秋意就飄然而下了。行走在郊道間,對季節變換的感受因為無人打擾而更加敏銳。

  這一路上,秦若雨沒再為採藥而耽擱行程,從小就跟隨著她的翠兒,在她們離開洛陽的幾天後,終於發現小姐的怪異。

  「小……公子,我們要回莊嗎?」

  「是。」

  「可是為什麼這一路上,你都不再留心藥草的事?」翠兒感到相當奇怪。

  秦若雨一愣,是呀,自小她心裡只裝得下藥草的名稱、醫理病理等,現在她卻讓自己的心空了好幾天,什麼也沒想,怎麼回事呢?

  「沒什麼,只是我們離莊已經超過半年了,再不回去,爹會擔心的。」

  「喔。」翠兒應了一聲,不疑有他的繼續走。

  直至黃昏的暮色漸漸籠上大地,而她們還沒進城,一向膽小的翠兒忍不住又出聲了。

  「公子,天快黑了,我們要在哪裡過夜?」

  秦若雨停下腳步,看了下天色,再看看四周,看來今晚是來不及進城了。

  「我們再向前走,看能不能遇到人家,我們可以向人家借住一宿。」

  兩人加快腳步,終於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到一間農舍。

  「對不住,我們因為趕路錯過旅店,不知道能不能向你借個地方過夜?」

  農舍裡的一對夫妻見她們斯斯文文的,沒什麼可疑之處,便點點頭,帶她們到後頭的倉房。

  「這裡是倉房,你們將就點在這裡住一晚,待會我再送點食物過來給你們。」那位長相兇惡的大漢,面無表情的說。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們有帶乾糧,不好意思再麻煩你。」秦若雨趕忙回絕。

  「沒關係的,出門在外總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們先休息一下吧。」他把燭火留給她們便走了。

  見他離去,翠兒才走近秦若雨身邊,拉拉她的衣袖。

  「公子,我看他不像好人那。」

  「翠兒,你又以貌取人了。」秦若雨搖搖頭,拉著她的雙手,神情認真他說:「翠兒,雖然他長得是凶了些,但不是每個長得不好看的人都是壞人。你想想,他好心收留我們一晚,還說要為我們準備吃的,如果他是壞人,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聽了主子的話,翠兒沒再說什麼,開始動手整理她們今晚要睡的床鋪。

  「兩位公子?」門外有人喚著。

  秦若雨走去開門,「這位大嫂有什麼事嗎?」

  「呃,沒有、沒有。」婦人差點被她的美顏迷得忘了前來的目的,「是我家相公要我拿些食物給你們。」

  她接過盤子,「謝謝大嫂,打擾了。」

  「沒什麼,你們吃完早點休息吧。」再瞧了她一眼,婦人連忙走了。

  秦若雨夾上門,把盤子放在桌上,「翠兒,先吃點東西吧。」熱呼呼的飯菜雖然簡單,卻好過冷硬的乾糧。

  「吃完後,我們早些休息,明天還得趕路。」

  翠兒應了一聲,主僕倆吃完東西,便放心的睡去。

  ***

  「可以了嗎?」黑夜中,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在倉房外響起。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舉目向裡頭探了探。倉房裡似乎沒什麼動靜,燭火一閃一閃的,角落處躺了兩個睡得正熟的人。

  「嗯,我們進去。」

  小心的撬開門,兩人鬼鬼祟祟的進了門,躡手躡腳的走到一邊,找到她們的包袱便開始翻動。

  「你看,我就說他們是大肥羊。」看見白花花的銀子,農舍夫婦喜不自勝,迫不及待的往懷裡塞。

  「晤……」秦若雨迷迷糊糊中聽到人聲,緩緩睜開眼睛,看見有人正在翻動她們的包袱,她瞬時清醒過來。

  「你們是誰?在做什麼?」

  農舍夫婦一回頭便發現應該睡著的人醒了,而秦若雨也認出了他們。

  「原來你們……」

  大漢一見她醒來立刻拿出短刀,迅速制住她掙扎的身子。

  「別亂動,刀子可是不長眼的。」

  此時收好財物的婦人也走了過來,「對呀,原本我們只想要你們的財物就好,可是現在你看見我們,那我們就不能放你走了。」

  「你……你們若要財物,盡可取走,不要傷害我們。」雖然脖子上抵著把刀,她還是把話說完。

  「那可不成,萬一你跑去報官怎麼辦?」

  「我不會。」

  「難說。」婦人眸光一斂,殺機頓現。「相公,不如我們將他……」

  大漢自然懂得自己娘子的心思,但一瞧見秦若雨的美顏,他又有絲猶豫。雖然他們同樣是男人,但是這麼美的男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怎麼,捨不得呀!」婦人生氣的推了他一下。什麼嘛,居然對男人也有興趣。

  「翠兒、翠兒!」秦若雨不斷推著翠兒,但她卻像昏死般怎麼叫也叫不醒。

  「不用叫了,她肯定吃了不少我準備的晚膳,所以睡死了。」為了方便下手,她在晚膳裡下了不少迷藥。

  「啊!」秦若雨終於懂了,晚膳她沒吃多少,所以還能保持清醒。面對眼前的情況,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們想要什麼?」

  「要什麼?還不就是錢。這年頭收成不好,我們當然要想辦法多撈點呀。」婦人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既然我們的事被你發現了,那麼我就不能讓你活著離開這裡。」

  被制住的秦若雨強自抑下驚懼。她不能亂了方寸,否則她和翠兒都活不了。

  「我保證不會把今晚的事說出去。」

  「那可不成。」婦人走到她身邊,「我不信任你,只有死人才會永遠保守秘密。」她說得流利自然,可見這種殺人劫財的勾當已不是第一回了。

  秦若雨眼睛轉向一旁的燭台,她偷偷地後退一步。

  「不許動!」大漢喊著。

  她腳一頓,燭台已在她觸手可及處,她不假思索,抓起燭台便往前丟去。

  大漢慌忙閃過,秦若雨趁這個時候立刻往外衝。

  「該死的,快追!」大漢憤怒的大叫追,夫妻倆立刻追了出去。

  一出農舍,秦若雨不停往前跑,她必須找到人求救,否則她和翠兒肯定會喪身此處。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前方竟是一座懸崖。

  「啊!」她驚慌的看著四周,發現沒有路了,轉身正想往回跑,那對夫婦已經追到她身後。

  「哼!這次看你住哪裡跑?」大漢氣憤道。不過當他看清秦若雨的模樣時,嚇了一大跳。

  秦若雨急喘著,一雙驚疑不定的大眼直望著他們,絲毫沒意識到用來包住青絲的帽巾已然脫落。

  「哇,是個大美人呀。」大漢看著她差點流下口水。

  婦人一見丈夫這種模樣,怒氣一揚,拿起刀子便往秦若雨衝去。

  「賤人,死吧!」

  「啊!」秦若雨閃避不及,身上被刺了一刀,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一個不注意腳下踩空,她直直落到漆黑的懸崖下。

  ***

  離開了洛陽,白應峰又繼續遊山玩水。他一直相信,命運的安排有一定的奧妙,所以不為任何事煩惱、不替自己找麻煩。

  不過要當這種人也得有點本事才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樣「看得破」世情。

  要往哪裡去他還沒個目標,既然他生命裡沒什麼是他必須追尋,自然沒什麼地方是他非去不可的。

  在偶然的情形下,他知道秦若雨已離開洛陽。安慶思天天到倚花樓買醉,而他的醉白當然不是胡言亂話。

  他做事一向隨心所欲,只要自己高興,管別人怎麼想。怎麼批評,他又不愛出風頭。江湖上知道他的人很多,但認得他的人卻很少。唯一可辨認的,就是他總是一襲白衣,身上帶著把竹笛。

  他這個樣子根本沒有人會把他當成武林高手,直到動手的那一刻,才會知道他們錯得多麼離譜。

  白應峰從來不會刻意炫耀自己,那些世俗名聲值不上他一個時辰的快樂,何必留戀什麼,因為他從不在乎。

  走出林子看見一條小溪,他蹲下身掬起水抹了抹手與臉,想圖個清涼。待他抬起頭,卻發現小溪轉彎處的大石旁,有個人全身濕淋淋的趴在那裡,他附近的水帶著淡淡的紅色。

  他向來不是個會多管閒事的人,但他瞧清楚那人身上的青色衣衫,想也沒想的飛掠過去,將人救至岸上。

  若雨?!

  擔心與驚懼的心情同時湧上白應峰的心。只見她左肩下的傷口不斷溢出血,長髮散亂。額上也有著不小的傷口與淤血,絕美的臉蛋一片慘白。

  白應峰立刻點住她身上幾處穴道止血,探了探她鼻息後,立刻將真氣運於掌上,壓在她胸口上護住她五臟六腑,接著一把抱起她,施展輕功便住鄰近的小城疾奔而去。

  ***

  她的外傷,他替她上了藥,但她一直昏迷不醒,他只好找來一名城裡頗有名氣的大夫。

  「大夫,她怎麼樣了?」白應峰關心的詢問。

  大夫把完脈後,仔細看著她頭上的傷口,沉吟道:「她會一直昏迷不醒,應該是頭上的傷所造成的。老夫會開一些藥疏通血路,不用多久,她應該會醒來。」

  送走大夫,抓好藥後,白應峰便一直在她床邊守候著。

  她並不是個挺合作的病人,即使她是聲名遠播的女神醫。

  因為藥太苦她不肯喝,所以他只好一口一口的餵她喝——以那種最原始的哺喂方式。她每次總是皺緊了眉頭,直到他輕喃著幾句安慰的話後,她的眉頭才緩緩的舒展,整整七天都是如此。

  白應峰一直守在她身旁,就怕會錯過她醒來的時機。夜裡,看著她日益清瘦的面容,他心疼不已,捨不得合上眼。

  如果在洛陽城外的相遇是個開始,那麼現在是真正心動了,遊蕩於世間無所牽掛的他終於讓情絲纏住了。

  又是一夜無眠,遠處微亮的天光宣告著清晨的到來,床上傳來的低吟聲讓白應峰迅速走到床邊。

  「晤……」秦若雨雙眉微蹙,似乎為該不該清醒而掙扎著。

  「若雨!」他低喚著,大手包住她冰涼的柔荑,直至她緩緩睜開眼睛。

  「你終於醒了。」他終於鬆了口氣。

  「我……」她望著他,乾澀的喉嚨幾乎發不出聲音,想起身卻發現使不出力氣。「這是哪裡?」

  「這是客棧。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我怎麼會在這裡?」

  「你落水了,全身都是傷,是我把你救回這裡,你已經昏迷七天了。」

  「七天?」她疑惑的看著他。

  「還記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

  秦若雨努力回想著,但令她驚懼的是,腦中竟是一片空白。

  「我……我發生了什麼事?」她開始恐慌,雙手緊抓著他。「我是誰?我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激動而慌亂的低喊,所有的無措與害怕全落進他眼裡,他想也沒想便摟住她。

  「別怕,有我在,什麼都別怕!」他低聲安慰。

  驚懼的喘息在他的安撫下漸漸平緩下來,而她的不安也在他懷裡一點一滴的褪去,她抬起頭,氣息依然有些不穩。

  「你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她搖搖頭,引來白應峰的皺眉。

  「你是誰?」

  「白應峰。」他答道。

  「那我是誰?」她再問。

  「秦若雨。」

  ***

  清晨短暫的清醒過後,秦若雨再度感到困惑,在他的陪伴下,她安穩的入睡,直到隔天大夫再來著她才醒過來。

  對於她的失憶,大夫很遺憾的說,「無能為力。」

  她居然失憶了?!

  白應峰對這種結果並不驚訝。現在她變成這樣子,他該把她送回藥石山莊嗎?

  「這位公子,老天技拙,無法醫好這位姑娘。或許你可以到藥石山莊走一趟,女神醫心地慈善、醫術超凡,也許她有方法醫好這位姑娘。」

  女神醫?白應峰啼笑皆非,如果大夫知道眼前這位需要診治的姑娘便是他口中的女神醫,會是何種反應?

  送走大夫後,他不避嫌的繼續照顧秦若雨。因為她的身體還很虛弱,所以他們又多留了幾天。

  「峰?」秦若雨一睜開眼,便在房間內搜尋熟悉的身影。

  他沒告訴過她該怎麼稱呼他,而她很自然、很順口的這樣叫了。

  「我在這裡。」白應峰自一旁的窗台躍下,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她因為這個動作而笑了。

  秦若雨坐起身,與坐在床沿的他對視,「你一夜沒睡。」這是個肯定句。為了照顧她,他常常一夜未曾合眼,她不明白,為什麼他可以不睡覺?

  「沒什麼。」不用多說也知道她在擔心他。

  「我們要離開這裡了嗎?」遲疑了一下,她還是問了。

  她居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身上淤血的部分也已經散了,只有頭部的傷還沒痊癒。她的體力已經恢復不少,可以下床走動。

  白應峰望著她的眼神裡有絲驚訝,他點點頭,「嗯。」沒想到她會察覺到他的心思。

  「你會帶我一起走?」她只認得他,也只相信他。

  「當然會。」白應峰笑著保證。

  聽見他的話,秦若雨鬆了一口氣。

  「你再好好休養一天,等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這裡。」

  「嗯。」她點點頭,又有些倦了。總是這樣,清晨醒過來一下子,她會再度入眠,而白應峰也趁這段時間調息。

  「再睡會兒吧。」他扶她躺好,在他的注視下,她合起眼再度入眠。

  ***

  大夫確定她身上的傷已無大礙,身體的狀況也要痊癒後,他們這才出發。

  白應峰買來一輛馬車,裡頭佈置得很舒適,將秦若雨安置在車內,然後駕著車緩緩離去。

  一直到出了城門,空氣傳來陣陣綠意的清新感覺,秦若雨才撥開車前的竹簾,半倚在高起的座木上。

  「怎麼出來了?」白應峰低首問道。

  「想看看外面。」她的眼注視著四周.對於山野的氣息迷戀了起來。「我可以和你一起坐在外面嗎?」

  白應峰搖搖頭,笑著說:「如果想看外面,這樣就好。外面震晃得厲害,會讓你不舒服的。」

  她點點頭,白應峰將速度放慢了些。無人的林徑上,就只有他們。

  「我們要去哪裡?」

  「送你回家。」雖然她失去記憶,但藥石山莊畢竟是她的家。再者,她父親應該有辦法讓女兒恢復記憶。

  現在的她固然可人,但終究不是全部的她,如果已經對她放不開手,那麼他就要全部的她。

  「回家?!」秦若雨聽見這兩個字有些心慌。「你要送我回家,那你會不會留在那裡?」

  「那是你的家,你該回去的,也許你可以恢復記憶。」

  「你會不會也在那裡?」她固執地問道。

  白應峰低首,瞧清楚她小臉上堅決的神情,他表情未變,搖了搖頭,「也許送你回家後,我便離開了。」

  秦若雨瞪大眼,不斷地搖頭,「那我不要回家了!」如果要和他分開,她寧願不要回家,跟著他東跑西遊、餐風露宿,她也會覺得快樂。

  「那怎麼行?你父親會因為你的失蹤而擔心的。」

  她的表情有瞬間的愧疚與難過,但她還是搖搖頭。

  「如果你不能在那裡,那我就不要回家。」

  她是說真的,她不要一個人留在沒有他的地方。感覺到他似乎想拋下她,讓她覺得難過。

  白應峰空出一隻手撫了撫她的秀髮。

  「你不想我離開你?」

  「我不要和你分開。」她堅定的回答。她只認得他,也只相信他。

  自應峰笑了,眼神中露出幾許溫柔。

  「等你恢復記憶吧。如果你還是這麼想,那麼我就帶你走,一輩子都不放開你。」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2:39

第五章


  嚴格說來,藥石山莊只是一個替人看病、治病、鑽研藥理的地方,它不屬於江湖門派,但多年來,由於莊主秦甫敬秉持「有救無類」的仁心,藥石山莊的名聲在武林人士的口耳相傳下,變得響亮起來。

  秦家的人丁一向不旺,到了秦甫敬這一代,只生了一個女兒——秦若雨。她繼承了秦家對醫藥的天賦,十歲出頭時便會醫治各種疾病,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自歎弗如。

  素甫敬沒有阻止女兒鑽研醫藥,無論如何,秦家的醫術必須傳承下去。他很高興女兒並非那種只懂得繡花彈琴的閨閣千金,她知道自己的興趣在哪裡,並且努力學習。

  三年前,秦夫人過世,奏甫敬更加疼愛秦若雨,對於她的要求與願望,他沒有不答應的,就連兩年前她要求改扮男裝出外行醫一事,即使他不放心,還是讓她依自己的意思去做。

  一個女孩家在外行走,原本就有諸多不便與危險,秦甫敬要求女兒每隔半年得回莊一次。一直以來,秦若雨也遵從父親的交代,但這回她卻沒有如時回來。

  當女兒連個消息都沒讓人傳回來時,秦甫敬擔心的食不下嚥,急忙喚來總管。

  「秦福,你派幾個可靠的家丁,由山莊到洛陽沿路打探消息,看看小姐是在路上耽擱了,還是仍在安大人府中,找到小姐立刻把消息傳回來。」

  「是,老爺。」

  秦福正要下去,守門的家丁扶著一名渾身髒兮兮、並受著傷的女子進來。

  「老……老爺。」她聲音虛弱的喚著。

  「翠兒?」秦甫敬立刻走近她,「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小姐呢?」

  「我們……」還沒說,翠兒已經開始哭了。

  秦甫敬見狀,心急如焚,「快說呀!」

  「我們在途中遇到盜匪,小姐……小姐恐怕是凶多吉少……」

  秦甫敬震驚得差點站不穩。

  「老爺!」秦福趕緊扶住主人。

  「秦福,快,快派人出去。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小姐找回來,快!」秦甫敬又急又慌的交代。

  「是!」扶著主人在椅子上坐好後,秦福趕緊去找人。

  小姐待人一向謙和有禮,這一趟沒回來,莊裡許多看著小姐長大的老僕擔心不已。而現在翠兒一身是傷的回來,又帶回這樣的消息,這……怎麼會這樣呢?

  但願小姐吉人天相、平安無事才好。秦福在心中不斷祈禱著。

  ***

  走了大半天,白應峰顧慮到秦若雨身子還沒完全恢復,需要休息一下,正巧路旁有間茶棚,他決定先歇會兒。

  停好馬車,他扶著秦若雨下車。

  「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

  「嗯。」秦若雨綻開一抹淺笑,臉上有著掩不住的疲憊。

  茶棚裡擺著幾張桌子,小而簡陋的茶棚,卻有不少人在這兒歇腿、閒聊。

  他們一走進茶棚,便讓裡頭的人瞧得呆了,他們活了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白應峰選了一張空桌坐了下來,沉聲喚道:「小二。」

  聽見叫喚聲,店小二才如夢初醒般趕緊過來招呼,「來了,客倌,請問要來點什麼?」

  「來一壺茶、四個饅頭,幾碟清淡的小菜。」

  「好、好。」店小二不敢再偷瞧那位美似天仙的姑娘,連忙走去準備東西。

  「會不會累?」白應峰低聲問道。

  「不會。」秦若雨搖搖頭,察覺四周不斷投來的放肆目光,她不假思索的將椅子挪近他身邊。

  白應峰沒再讓她扮回男裝,他有絕對的自信能保護得了她。但即使只是素雅的裝扮,也掩不住她驚人的容貌,這一路上,有大多人對她有非分之想。

  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將她的無措看在眼裡。

  「你先回馬車裡,我要店小二把東西包起來,我們在馬車裡吃。」

  「嗯。」她鬆了口氣,朝他微微一笑便起身走向馬車。

  白應峰走向櫃台,遞出銀兩,「小二,麻煩你把才纔我點的東西全打包。」

  店小二一看,這客館一出手便是一兩銀子,他驚喜得合不攏嘴,動作迅速的打包食物。

  秦若雨走到馬車旁,想等白應峰來才一起上馬車,所以她便站在馬兒身旁輕撫它的鬃毛。幾個看來不甚正派的男人,乘機接近她。

  「姑娘,在下有禮了。」一個男人故作有禮的朝她拱手作揖。

  秦若雨聞聲抬眼瞧了瞧,發現四個男人站在身前,雖沒有明目張膽的圍住她,卻讓她因這突來的壓迫感而起了些許的恐慌。

  她悄悄退了一步,小臉上滿是驚疑與防範。

  真是美呀!近看之下才發現美人身上細白得好似吹彈可破的肌膚,他們耐不住心癢,舉步上前更靠近她。

  「姑娘。」最靠近她的那個男人涎著笑臉的開口,「姑娘別怕,我們只是見你生得嬌美可人,想認識你而已。」

  隨著陌生男人愈來愈接近,秦若雨一步一步後退,待她的背碰到馬車,意識到沒有後路了,她忍不住低喊一舉。

  「峰!」

  幾乎在她出聲的同時,一道白色身影迅速掠至,伸手扶住她的身子。

  哇,這種好戲可不是天天有,茶棚裡所有人全部目不轉睛的看著接下來的變化。

  白應峰將秦若雨抱上馬車前座,一邊淡淡地閃:「各位有什麼指教嗎?」

  那幾個男人回過神,看不出這文弱書生樣的男了還有兩了子,但他們這麼多人,可不會怕了他。

  「這位姑娘跟你是什麼關係?」

  「是什麼關係你不必知道。」白應峰瞧了他們一眼,還是那副冷淡得教人生氣的口吻。

  「哼!」他不給面子的態度把他們惹毛了。「問你一聲是讓你好看一點,你不要不識抬舉!」

  「不必了,不必你們給,我也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白應峰涼涼的逍遣道。再怎麼難看也比這幾個漳頭鼠目的人好看吧。

  秦若雨聽出他話中的含意,忍不住掩嘴偷笑。

  再笨的人也該知道自已被當成笑話了,四人同時變臉。

  「我們看上了這位姑娘,你如果還想留住你的狗命,立刻自動滾開!」他們「混世四雄」可不是好惹的。

  白應峰表情沒變,但眼神已冷了下來。

  「報上名號吧。」

  他完全讓人捉摸不著的反應讓那四人不解。

  「我不與無名之輩動手。」白應峰懶懶的解釋,如願的引起他們的怒火。

  「混帳!竟敢瞧不起我們,今天就讓你知道我們混世四雄的厲害。」敢瞧不起他們四雄,他們非打得他跪地求饒不可!

  不管來人的攻勢多麼兇猛,白應峰幾個閃身、手裡的竹笛輕點他們身上幾處。不一會兒,混世四雄就一個個痛苦的蹲在地上,臉上表情不一。

  癡癡的直傻笑;不斷地破口大罵;淚水不停的直往下流;張著嘴哈哈人笑;四個人正好代表了喜、怒、哀、樂四種情緒。這種奇景令一旁觀戰的人全看呆了。

  「饒……嗚……饒命……哈……」四個人不約而同的求饒,哭泣與大笑混在一起的聲音,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峰!」秦若雨跳下馬車走到他身旁。

  白應峰牽著她再度走回茶棚,向呆怔的店小二拿了他們要的食物,然後回到馬車,隨即駕車離開。

  ***

  秦若雨坐在馬車裡,一顆心因為那個駕車的人自離開茶棚後便沒開口而忐忑。

  「你在生氣嗎?」

  「沒有。」

  將車停在一處涼快的地方,白應峰拉起竹簾,讓新鮮的空氣能夠吹進去,他們坐在馬車裡享受難得的寧靜。

  秦若雨吃了幾口食物,側頭想了想,突然停下進食的動作。

  「怎麼了?」白應峰發現她的異樣。

  她搖搖頭,改坐到他身邊,靠在他肩上,蹙著眉像是在想什麼事情,白應峰也不打擾她。

  「我很沒用。」想到後來,她得到了這個結論。

  白應峰挑挑眉,以疑問的神情看著她。

  「真的。」她點點頭加強語氣。「你看,別人欺負我,我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要不是有你在,我一定會很慘。」

  她認真的表情與語氣令白應峰想笑。

  「那不是你該面對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他們卻是針對我來呀!」

  「有我在,你不必擔心有人會傷害你。」他伸手挽著她靠在胸膛上,拿起還沒吃完的饅頭撕成小塊餵她。

  秦若雨很自然的張嘴,他喂、她就吃,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那些人該為自己的無知與狂妄付出代價,我只是稍微教訓了一下,現在他們應該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行走江湖的這幾年,他與人動手的機會不算少,畢竟像他這樣的人,他不去找麻煩,麻煩也會來找他。只不過他不喜歡殺人、不喜歡血的味道,所以他多半只是警告那些不知死活的人。

  秦若雨在他懷裡深吸口氣,笑著說:「我喜歡你身上乾乾淨淨的味道。」沒有血腥與暴力的感覺真好。

  他笑了笑,對她的直言直話非常習慣。他向來與人保持距離,但卻不排斥她的接近,縱容她在身邊像個撒嬌的小孩般磨蹭著。

  未失憶前的她,雖然嬌弱,卻冷靜的處理所有的突發狀況,將喜怒好惡掩藏在一張冷靜的面孔下,舉止合宜;而失去記憶的她,卻天真嬌憨,心裡的想法全寫在臉上……

  最不同的是,她依賴他。

  除了在他身邊,她總是不安的,一雙藏不住心事的眼總是小心翼翼的看著四周,似乎在害怕著什麼,直到他的身影出現,她才會放下心。

  對於這種情況,白應峰心裡有數,卻從不曾覺得不耐煩。他救了她,照顧她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他從來不知道,讓她依賴,會變成一件令他愉悅的事。

  吃飽後,秦若雨也有點累了,沉重的眼皮漸漸合起來。

  白應峰將她抱到軟墊上,讓她安穩的休息。為了不吵醒睡著的她,他放緩車速,繼續朝藥石山莊前進。

  ***

  沒刻意留心車程,所以他們錯過了客棧,餐風露宿對白應峰來說是很平常的事,但此刻身邊多了個秦若雨,他就近找了家住戶借宿。

  他讓秦若雨待在馬車上,自己上前敲門問:「對不起,我和我娘子因為趕路錯過了客棧,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在這兒借住一宿,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

  「可以,不過農舍簡陋,恐怕沒有多餘的房間,後頭有一間倉房目前閒置著,如果你們不介意,那裡可以讓你們過夜。」

  「這樣就夠了,多謝。」他自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這算是答謝你們,麻煩請帶路。」

  那對夫妻看到銀兩眼睛都直了。

  「我帶你們去。娘子,你去準備一些熱的食物給這位公子和他的夫人。」大漢吩咐完又轉過身,「公子,請跟我來。」

  兩人繞過庭院,走到後面的倉房。

  「公子,就是這兒了。」

  「多謝。

  等大漢離去以後,白應峰才走回馬車。

  「若雨,可以下來了。」

  「好。」秦若雨一聽,立刻撥開竹簾,讓他扶下馬車。

  「因為錯過客棧,只好向附近的農家借住。」這裡是簡陋了些,不過對她來說,比起夜宿郊外,這裡應該好些。

  「沒關係的。」秦若雨朝他一笑,兩人一同走進倉房。「只要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公子,啊!」

  農婦準備好食物走進來,正好看見秦若雨轉過身,她嚇得連退好幾步,臉色都發白了。

  「怎麼了?」白應峰微蹙眉的問道……

  「沒……沒什麼。」應該不是,她不可能還活著!農婦穩下心思,咧嘴笑道:「這裡有……些食物,雖然簡單了些,不過可以填飽肚子。」

  「多謝。」白應峰接過盤子,沒忽略農婦反常的表現。

  「那……我不打擾你們了。」

  待農婦離去後,白應峰瞧了飯菜一眼,神情裡有抹深思。

  「峰?」秦若雨走到他身邊,心裡莫名的有些害怕。

  「怎麼了?」他察覺到她手上的輕顫。

  她搖搖頭,「不知道,我覺得很不安。」

  白應峰頗有深意的笑了,看來,他們又遇上了個「餘興節目」,連毫無武功的若雨都察覺了,這兩人的道行未免太淺。

  他將飯菜倒在倉房後面,然後拿出馬車上的乾糧。

  「不要擔心,把自己照顧好就好,不論發生什麼事,一切有我。」

  她安心的點點頭,是呀,只要有他在身邊就好……

  ***

  「怎麼樣?他們睡著沒有?」

  「嗯,我們進去。」

  漆黑的夜色裡,就見兩道形跡可疑的身影,手法熟練的撬開倉房的門,躡手躡腳的潛了進去。

  瞧了眼熟睡的兩人後,他們開始翻動一旁的包袱。

  「咦,怎麼什麼都沒有?」

  兩人突然感覺不對勁,身後便已傳來一陣懶洋洋的聲音。

  「兩位深夜來訪,用這種方式不覺得太辛苦了嗎?」

  他們匆匆轉身,就見原本睡著的兩人竟站在他們面前,白應峰一手摟著佳人的纖腰。大漢在看到秦若雨後也嚇得臉色發白。

  「你……你……」

  第二次了,白應峰瞇著眼看著他們。

  「哼!既然被你們發現,那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農婦壯著膽說,「我們原本不想傷害你們,是你們自找死路。」

  白應峰眸光一斂,身形快如閃電的出手,那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便已被制住穴道,動彈不得。

  「你……」夫婦倆心中起了一陣恐慌。

  「你們以前見過她吧?」由他們的反應看來,他肯定這個判斷是正確的。

  兩人囁嚅著,不敢回答。他們也不是那麼心狠手辣的,只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既然事情被發現,他們只好一不做、二不休。

  「說。」白應峰平淡的語調裡有一股令人心驚的威嚴。

  「如果你們老實回答,或許我會考慮放過你們。」

  「這……」遲疑了一會兒,那名大漢開口了,「好吧,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我的確見過你身邊的姑娘,但是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她……」

  他將上回的事說了一遍。

  還未聽完,白應峰的神情已然變冷。而秦若雨則白了一張臉,攀住他的小手不自覺的用力。

  「那她身邊的那位隨從呢?」

  「我們發現她是個姑娘,本想將她賣了,誰知道就在我們進城的途中,那個姑娘逃掉了。」

  秦若雨聽得心驚膽戰,對於這些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用力甩著頭,為什麼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若雨!」白應峰走注她的身子,安撫著她不安的情緒。

  「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她想不起來。

  「沒關係,不要勉強自己。」他伸手摟她入懷,「若雨,他們傷害了你,你想我該怎麼處置他們?」

  秦若雨看向那對夫婦,他們立刻開口求饒。

  「姑娘,我們知道錯了,你發發慈悲,原諒我們……」要不是被點了穴道,只怕他們早就跪下磕頭求饒了。

  秦若雨看著他們,她是很氣,可是她也不希望見到血腥。但若就這麼算了,要是他們再起噁心怎麼辦?

  她為難的蹙著眉,「我不知道。能不能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們不再害人?」

  「我們發誓以後再也不敢了,我們會安安分分的種田,求公子、姑娘饒過我們這一次。」

  「你們的保證值得相信嗎?」

  「我們發誓,如果我們再害人,就讓我們不得好死!」

  白應峰一笑,身形倏地一閃,在解了他們穴道的同時也餵他們吃進一顆藥丸,白色身影一落定,他又回到秦若雨身邊。

  「如果你們安守本分,自然不會有事。但如果你們敢違背方纔的誓言,那你們就準備等死吧。」

  「咳……謝謝!」他們不敢再多逗留,飛也似的逃出倉房。

  「如果我只記得你,可不可以一直跟著你?」秦若雨抬起頭問道。

  他挑眉看著她,「跟著我,就得餐風露宿、四處遊蕩,那種生活並不輕鬆,你受得了?」

  「如果你可以,那我一定也可以。」

  白應峰聞言一笑,「休息一會兒,不然明天你會沒精神上路的。」

  「你不可以丟下我……」她呢喃著,在進入夢鄉之前,張開手臂牢牢環住他的身子。

  說什麼她都不要離開他。

  ***

  藥石山莊派出家丁一路尋往洛陽,不過這一路上,他們都打探不出任何有關秦若雨的消息,秦甫敬擔憂女兒的安危,整個人蒼老許多。

  「老爺,外面有一個自稱來自金刀門的伍克都公子說要見您。」

  金刀門?秦甫敬想起了十多年前在西域的一段經歷。

  「請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名衣著不似中原打扮的年輕俊公子走了進來,一身傲然與自信的神采更助長了他形於外的霸氣。

  「秦莊主。」他微頷首。

  「你是伍定山門主的公子?」秦甫敬打量著他。

  他點點頭,「是的。」

  「請坐。」

  伍克都道了耐,瀟灑的落坐。

  「伍門主好嗎?」

  「實不相瞞,家父已於兩年前過世,臨終前再三囑咐我到中原,向您提親並且迎娶秦小姐。」

  「你可有信物?」

  「有。」伍克都從懷中取出一塊鳳形玉珮。

  秦甫敬接過來端詳,果然是當年他與伍定山交換的信物,伍克都的確是雨兒的未婚夫。

  「賢婿為何此時才來中原?」

  「家父過世後,門裡有許多事務等待處理,我花了兩年時間重新整頓一下,直到一切安定了,才敢來藥石山莊提出迎娶一事。」

  秦甫敬明白的點點頭,「令尊的確是位守諾之人,只可惜……雨兒沒這福氣。」

  他憂傷的語氣令伍克都感到疑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秦甫敬長歎一聲,憂慮又重回他的臉上,「雨兒,也就是我的女兒、你的未婚妻,在行醫途中遇見盜匪,如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什麼?!」伍克都驚怒得差點跳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2:57

第六章


  連日來毫無女兒的消息,秦甫敬無法掩住憂慮的心,直言道:「我派出許多家丁去找,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

  「何時發生的事?」伍克都問道,不管他會不會娶回秦若雨,名義上她已是他金刀門主的人,他容不得有人欺壓到金刀門頭上。

  「雨兒失蹤大概有十天了。」

  「為何讓她出去行醫?」他知道藥石山莊以醫術聞名,但她是名女子,又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怎麼樣也不能隨意在外拋頭露面。

  伍克都的語氣一里帶著一絲慍怒,但憂心忡忡的秦甫敬並沒有留意。

  「雨兒對醫藥相當有天分,自三年前起她便開始為人看病——」

  「荒唐!」伍克都不悅的低吼:「身為女子,豈可在外頭隨意行走,加上她身為未來的金刀門主夫人,怎可如此放縱自己的行為?

  秦甫敬嚇了一跳,伍克都眼裡的冷酷讓他有些心慌。

  伍克都根本沒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逕自問道:「岳父,她是在哪個地方失蹤的?」

  「從洛陽回藥石山莊的途中。」

  洛陽?伍克都想了想,「岳父可有雨兒的畫像。」

  「你要做什麼?」

  「既然藥石山莊無法找回雨兒,那麼就由我親自去找吧,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伍克都神情冷峻的回答。

  秦甫敬驚喘一聲,對於他如此冷眼看待自己未婚妻的態度感到心驚不已,十六年來,他第一次後悔與金刀門訂下婚約。

  「岳父大人?」伍克都皺著眉催促。

  「喔,有。」秦甫敬命人取來一幅畫像。「這是雨兒及棄時的畫像。」

  伍克都伸手接過,打開畫軸。一名栩栩如生、世間罕有的絕世佳人登時出現眼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畫中人美麗的容顏令他失神。

  這……這就是他的未婚妻!?

  所有的不願與不耐全在這一刻化為烏有,但兇猛的怒氣卻在想到她生死未卜時湧上心頭。

  「我一定要找回你!」

  強忍下怒意,他連告辭都沒說立刻衝出山莊。

  舊憂不過,此刻秦甫敬又添了新愁,伍克都是一個冷厲嚴酷、又霸氣凌人的男子,他為女兒訂的親事,會不會害了她?

  ***

  雖然要送秦若雨回藥石山莊,但白應峰在起程後再也沒提過這件事,一路上,他帶著她優閒的沿途游賞,沒有一絲趕路的急迫。

  夕陽西斜,他們經過一家客棧,便讓守在外頭招呼客人的店小二叫喚住。

  「客倌,要不要喝口茶、歇歇腿?天色暗了,不如在這一里住一晚吧。」

  白應峰望了店小二身後的客棧一眼,「可有停放馬車的地方?」

  「有,有,就在客棧後頭。客倌您先請進,馬車由小的來幫您停好。」

  「嗯。」白應峰先下馬車,再扶著秦若雨下車。他給了店小二幾文碎銀,就見店小二更加慇勤的招呼。

  「我們今晚住這裡嗎?」

  「嗯。」他輕點下頭,「連續幾天都住在外頭,今晚你可以舒服的休息。」戶外露深寒重,對她來說,終究是太苦了些。

  「我不要緊。」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她一點都不覺得辛苦,相反的,她覺得很輕鬆、很快樂、很滿足。

  「我知道,但我捨不得。」白應峰笑道,挽著她走進客棧。」

  「兩位客倌,請這兒坐。請問兩位是要打尖還是用膳?」

  白應峰扶著她落坐,「都要,給我兩間清靜的房間,先準備一些飯菜過來。」

  「客倌要吃些什麼菜?」

  「若雨,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只要口味清淡一點。」

  「這樣吧,有什麼讓人開胃的菜色、清淡一點的,你就準備幾樣。」

  「好的,客倌稍等。」店小二連忙走去吩咐廚房。

  這家客棧上下兩層樓的位子幾乎全坐滿,他們坐在二樓角落的位子,不容易引人注目,倒可以從窗戶望見一些街景。

  日光漸稀,街上的行人也趕著回家,來來往往的人雖然不少,但腳步卻顯得匆忙;工作了一天,最希望的就是趕緊回到家,享受早已備好的熱騰騰飯菜,和閤家團聚的溫馨。

  瞧著外頭人們對家的渴切,秦若雨不禁有些怔忡了。

  「若雨,在想什麼?」一直注意著她的白應峰當然不會忽略她在剎那間的失神。

  他的聲音令她回過神來,「沒什麼。」

  白應峰望了一下街上,有些明白她在想什麼。

  「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人,自由白在、無牽無掛的浪跡天涯、遊走四方,而我很習慣這種日子?」他頓了頓,雙目緊盯著她,「若雨,你想家了嗎?」

  家?她不知道。

  「在你身邊,我覺得安心,可是卻也有一點不踏實的感覺,好像缺少了什麼,但我又什麼也不缺。」那種乍然萌生的迷茫連她自己都覺得訝異,只是她不清楚那是什麼樣的迷茫。

  也許,是對於失憶的不確定,讓她有些慌張,那種感受來得突然、也很莫名,她無從排解。

  白應峰握住她的手,默默的給予她想要的溫暖。有一此事,也許他該做一些安排。

  「客倌,您要的飯菜來了。」店小二一臉笑容的端著盤子,將飯菜一擺上桌。「慢用。」

  白應峰放開一直握著她的手,「先吃些東西。」說完,夾了幾道菜到她碗裡,她淺笑著端起碗。

  他明白她的不安,也隨時給予她需要的安慰,讓她飄浮的心定了下來。照顧她,成了一件他很熟悉的事。

  秦若雨聽話的開始吃飯,但過了一會兒,他們的安靜便被人打斷了。

  ***

  「小姐?小姐!你沒事!」

  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驚呼聲,秦若雨一抬起頭,看到一個跑得很急、看來有些年紀的男人衝到他們身旁,在他身後跟著幾名年輕男子。

  「小姐,我是秦福,福伯呀,你不認得我了嗎?」秦福有些激動的說。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他們平安找到小姐了。

  秦若雨有些無法反應,她不認得他們呀!

  白應峰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對秦福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我們待會再說吧。」

  要店小二帶他們到一間清靜的房間裡,白應峰才又開口問:「你是藥石山莊的人?」

  「是的。請問公子是?」

  「白應峰。若雨受了傷,是我救了她,但是她失去了記憶。」

  「失憶?」秦福臉色一白,怎麼會這樣?

  「嗯,現在她不記得任何以前的事。」

  「小姐,你那麼善良、那麼好,老天爺怎麼會讓你碰到這種事呀!」秦福難過不已。

  看著他難過,秦若雨有些反應不過來。

  「福……福伯,你別那麼難過,我很好,真的很好,有峰照顧我,我沒事的。」

  「白公子,謝謝你救了我家小姐,謝謝!」說完,秦福雙腳一跪準備磕頭。

  「不,請起。」白應峰連忙扶起他。「救若雨純屬巧合,你不必放在心上。」

  「謝謝!」除了這兩個字外,秦福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出心中的感謝。「小姐,老爺知道你失蹤,每天都在為你擔心,小姐快和我回山莊吧。」

  「不!」聽到要回藥石山莊,秦若雨低呼了聲。如果跟他們回去,就表示要和峰分開了,不!她不想、也不要。她毫不遲疑的拉住白應峰的手臂。

  「我不跟你們走。」她的語氣有些任性,卻很堅定。

  「小姐?」秦福訝異極了,這實在不像小姐會說的話呀。

  「我不跟你們走。」她重複一次,「我要跟峰在一起。」

  「小姐!」秦福覺得自己要昏倒了。小姐一向是知書達禮、舉止優雅的大家閨秀,怎麼現在會變了個樣?

  「小姐,這不可以的,你是個閨閣千金,怎麼可以隨意和一個男子在一起?你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呀!」

  秦若雨咬著唇,看著白應峰。她不要和他分開,為什麼這些人硬是要他們分開呢?他會帶她回藥石山莊的。

  看著這一幕,白應峰確定他們的確來自藥石山莊,但他不會任若雨就這樣被帶走。

  他握著她的小手,「若雨不會跟你們走。」在秦福開口之前,他繼續說:「若雨會回藥石山莊,我會帶她回去。」

  他不容反駁的神情讓秦福一怔,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反駁,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

  秦福好說歹說,絲毫改變不了秦若雨的心意,當他抬出女人最注重的名節時,差點被白應峰凌厲的眼神瞪死,最後還被請出房間。

  「總管,怎麼辦?小姐不肯跟我們回去。」

  怎麼也沒想到終於找到了小姐,卻是這樣的結果,秦福也很頭痛,但他不能讓老爺失望呀。

  「這樣吧,秦山、秦海,你們兩個先回山莊告訴老爺,已經找到小姐並且平安無事的消息。但是記住,除了小姐失憶之外,有關今天晚上的事一句話也不可以透露,我們必須保住小姐的名聲。」

  見他們點頭,秦福又說;「至於我們,就跟在小姐身邊,一路護送他們回山莊,這樣老爺就不會擔心了。」

  「我們知道了,總管。」秦山和秦海保證道。

  「好,那現在大家先去休息吧。」

  ***

  隔天,當白應峰與秦若雨離開客棧後,身後便緊跟著幾個秦家的家丁。

  雖然秦福努力的表示自己的忠誠與親切,但此刻在秦若雨心中最信任的人是白應峰,對於秦福特地準備的轎子視而不見。

  「白公子,男女有別,小姐還是讓我們來伺候吧。」秦福拚命想保護秦若雨的名聲。

  白應峰對這種「規勸」根本理也不理,逕自扶著秦若雨上馬車,然後繼續他的行程。

  秦福終於瞭解這個男人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心裡,而最令他洩氣的還是秦若雨的態度。

  小姐失憶了,是的的確確忘了藥石山莊裡的一切呀。

  白應峰自始至終對跟在身後的那群人視若無睹般,連秦福老在他耳邊不斷的叨念也當成鳥叫蟲鳴的耳邊風。一路悠哉行走的結果,他們又錯過了宿頭。

  「白公子,天色己晚,我們要連夜進城嗎?」秦福問道。說真的,他猜不出眼前這個男人的想法。

  「不。」

  簡短的回答一個字後,白應峰找到一塊空地,把馬綁穩後,他扶著秦若雨下馬車,生起火,開始料理今晚要吃的食物。

  秦福一行人看得呆了。

  「白公子,你的意思是要在這裡過夜?」秦福不敢相信的驚叫。小姐雖然常在外行走,但也沒有露宿在荒郊野外過呀。

  白應峰依舊沉默不語,而秦若雨自馬車上拿下一些東西,坐到他身旁,和他一起為他們的晚膳奮戰。

  秦福得不到回答還想再開口,秦若雨卻先抬起頭。

  「福伯,出門在外錯過客棧是很正常的事,你別大驚小怪了。」

  聽她一副平常的口吻,秦福漸漸冷靜了,也看清了一些事。

  白應峰除了小姐之外似乎誰也不理、也不會多照應,他們如果要一直跟著他走,最好就是懂得照顧自己。

  看看那一頭依偎在一起的人影,一旦火太大,白應峰總會早先一步將小姐推離,雖沒有什麼表面上的柔和與言詞,但形於外的保護卻是不遺餘力;如果有人想欺負小姐,那他一定會很慘。

  瞧到這裡,秦福有些明白了。一來他的插手根本得不到當事人的配合,二來白應峰對他的叨念居然能聽若未聞,要是他再不識相,很可能就會被趕走了。白應峰雖然沒說什麼,但狂傲的本質未曾稍減,他活了一把年紀,可不會看不出來,他還得一路護著小姐回到山莊才行。

  秦福想開了,也不再多說,目前別讓小姐再次下落不明才是最重要的事。

  ***

  就在秦福派人將找到秦若雨的消息傳回藥石山莊的同時,伍克都也獲得佳人的消息。

  秦若雨失去記憶?什麼理由都不能阻止他將自己的未婚妻帶回身邊。

  在確定秦福一行人的方向後,伍克都立刻帶著兩名手下出發。

  憑著年輕出色的外貌,和一門之主的身份,什麼女人他得不到?但他卻不曾對任何女人起過佔有之心,卻偏偏對一張畫像起了獨佔欲。

  那個女子,是否如同畫像一般動人?他不只一次這樣猜想著。

  望著畫像,他渴望著畫像裡的人,那種渴望連自己都無法克制,而現在,他終於可以見到她了。

  不管傳回來的消息是什麼,他要見她,立刻!

  ***

  坐在馬車裡,秦若雨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她以右手覆在心口處,壓下那份令她忐忑的不安。怎麼了?

  馬車依然行進著,她想也沒想的撥開竹簾,直到看見那個熟悉的側臉,她才真正安下了心。

  白應峰轉頭望了她一眼,瞧見她舒了一口氣的表情,不禁微微一笑。

  「要不要到前頭坐一下?」

  「好啊。」她提起裙擺,小心地向前跨。白應峰一手控制韁繩讓馬兒緩下速度,一手扶著她到身邊的位子坐下。

  秋日的午後,涼爽的微風,排開那份令她極度不舒服的心悸,她終於露出一抹淺笑。

  「方纔怎麼了,為什麼臉色那麼差?」除了在客棧過夜,他們幾乎日夜不曾離開過對方的視線,對於她情緒的微妙變化,他怎麼可能會忽略。

  「沒什麼,只是有點不舒服,感覺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有點害怕。」她誠實的描述著剛才的心悸。

  白應峰沒再說什麼,摟著她的肩讓她更靠近他一點,而秦若雨也很順從的靠著他。兩人之間的默契十足。

  不過這等情形看在後頭的秦福眾人眼裡,可實在是「不對」極了,但是他們也不想再浪費唇舌規勸,因為那根本沒用,只好以不贊同的眼神繼續盯著他們的舉動。

  一群人繼續往藥石山莊的方向前進,才走沒幾步,就在離他們前方不遠,傳來雜沓而急切的馬蹄聲,才一回神,勒馬的嘶鳴聲突然在他們面前響起,同起也揚起了漫天的塵沙。

  白應峰及時撥開身後的竹簾,摟著她進入馬車裡避過塵沙的肆虐,至於秦福等人就沒那麼好運了。

  「咳、咳……怎麼回事呀?」秦福連話都說不順。

  待塵沙散去後,三名騎著駿馬的男人以冷漠的表情看著他們。白應峰撥開竹簾,秦若雨的臉同時也顯露出來。

  「秦若雨!」伍克都一見到那張他絕對不會錯認的容顏,立即叫喚了一聲,自馬上飛身而出,想搶回秦若雨,卻讓白應峰擋了回去。

  伍克都翻身落地,瞇著眼,認出了白應峰,而秦家家丁們也圍了過來。

  「你是誰?想對我們家小姐做什麼?」

  「你們是藥石山莊的人?」

  「是的。我是總管秦福,這位公子為何突襲我家小姐?」

  「秦若雨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伍克都語氣傲慢的說,彷彿這一句話已足夠解釋他的行為。

  秦若雨愣了愣,還來不及反駁,有人比她更快發飆了。

  「公子,這等事豈可胡言亂語!」秦福當場冷下臉,他絕不容許有人破壞小姐的名聲。

  「哼!胡言亂語?就算秦甫敬本人在這裡,他也不能這麼對我說話,不過是名小小的總管,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伍克都一臉輕蔑地道,兩名隨從也下了馬,站在他身後。

  「公子這話太過分了!」秦福冷著臉斥這。

  伍克都表情沒變,身後的屬下已一人一手,給了秦福兩巴掌。

  「福伯!」秦若雨低呼一聲,衝下車跑到跌在地上的秦福身邊,扶起他。

  雖然她不記得秦福,但她卻知道他是來保護她、對她很好的人。她難過的看著他雙頰紅腫、嘴角泛著血絲的臉。

  「小姐,別擔心,秦福還挺得住。」小姐關心他了,他很高興。

  挺得住?伍克都眼一眨,兩名手下正要再動手,白應峰身形一閃,兩人的穴道登時被制住。

  「你們過來扶著秦福到一旁休息。」白應峰一說,那幾名家丁連忙照做。

  「白應峰,在西域的前仇未清,現在你又拐走我的未婚妻,你我這筆帳該怎麼算?」見兩名手下被制住,伍克都並沒有多大的感覺。

  「你胡說!我才不是你的未婚妻。」秦若雨出言反駁道,只可惜凶狠的話由她輕柔的聲音說山來,根本沒多少喝阻的作用。

  伍克都看向她,她比畫像上的人多了分清麗,多了分成熟,也多了分讓人心動的氣質。

  「是不是,何不由你父親來說明呢?跟我回藥石山莊。」

  「你無緣無故傷了福伯,應該向他道歉。」不想和他爭論無意義的問題,秦若雨直接指責他的不是。

  伍克都沉下臉,從來沒有人敢當他的面指責他。

  「女人只能跟在男人身後,除非允許,否則沒有開口的權利。你最好記住這點,否則就算你是金刀門的門主夫人,我也不會對你留情。」就算他即將迎娶她為妻,也不容許她有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

  「我不認識你,你休想我會嫁給你!」

  秦若雨對他沒有絲毫好感,但他兇惡的邪魅表情卻讓她有些害怕,她不由自主的靠向白應峰。

  「若雨,聽話,回到馬車上。」白應峰開口安撫她的不安後,要她先離開。

  「可是福伯……」

  「別擔心,你看那邊。」白應峰指著一旁,秦家的家丁正在為秦福上藥。「他沒事的。」

  身為藥石山莊的人,多少都懂得醫藥,這種普通的外傷根本難不了他們,所以白應峰一點都不擔心。

  「嗯。」秦若雨聽話的走回馬車。

  伍克都忍氣看著他們之間無可言喻的親暱與默契,冷淡的說:「不論是在西域或在中原,拐人未婚妻同樣讓人不齒吧?」他眼中的怒火說明了他心中極度的不滿。

  「哈哈哈!」白應峰仰頭大笑,「你什麼時候聽說我在乎禮教過了?」

  枉費他們還是舊識,伍克都對他竟然連這一點基本認識都沒有,真是教人傷心。

  「再說,若雨是不是你的未婚妻,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證實,一切都只是你自說自話。就算金刀門在西域有再大的勢力,也不能在中原胡來吧?」

  「只要我帶她回藥石山莊,秦甫敬自然會對她說明白。」伍克都忍著氣,咬著牙道。

  「在回到藥石山莊之前,若雨的安危是我的責任,我不可能讓你從我手中帶走她。」

  他們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原本涼涼的空氣快被他們之間的對峙,磨出嚇人的火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3:14

第七章


  伍克都強抑著勃發的怒火,瞪著他道:「將秦若雨還給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在西域,他們就是死對頭,金刀門的買賣只要碰上白應峰就全部失敗,他怎麼也沒想到,在西域消失了五年的白應峰居然是到中原來了。

  他早該想到的,玉面神笛白應峰不論到哪裡,都不可能只是個沒沒無聞的小輩。

  「不客氣?正好,我也想不出該對你客氣的理由。」白應峰依舊是那副令人火冒三丈的語氣。

  「你——」伍克都臉色揪然一變,身形疾速向前,揚掌攻向白應峰,欲置他於死地。

  秦若雨在馬車裡注視著外頭的一切,被驟然迸出的殺氣嚇了一跳,她輕呼一聲,眼裡盛滿擔憂。

  為了避免傷到不該傷到的人,白應峰將伍克都引到空曠的地方,然後在對方持續不停的進逼中反擊了一掌。

  伍克都被震退了丈餘,氣血翻騰,他連忙以真氣調息。然後看著白應峰,眼神一變,提氣一掠,施展金刀旋空向他劈去。

  白應峰抽出腰上的竹笛,化解了致命的一擊,然後運真氣到竹笛上,一道尖銳的無形氣息自笛孔竄出,貫穿了伍克都的左肩。

  「啊!」

  伍克都慘叫一聲,現場的殺氣立刻消失。他壓住不斷溢出血的傷口,怒恨的看著白應峰。

  「白應峰,我伍克都今生若不能殺了你,誓不為人!」

  惱怒的說完,伍克都提氣掠回馬上,一夾馬腹,方向一轉便往來的方向奔馳。

  白應峰解開那兩人的穴道,他們見主人已走,立刻上馬緊追而去。

  「峰!」秦若雨跳下馬車跑到他身邊,擔憂的望著他。

  「我沒事。」他撫了撫她的髮絲,以一貫的笑容安慰她。

  她真的有未婚夫了嗎?

  想起伍克都,秦若雨突然搖搖頭。不,她不接受。

  白應峰似乎也感受到她心中的慌張,一手摟過她纖細的腰,讓她靠在他懷裡。

  秦若雨靠著他,兩隻細瘦的手臂環過他的腰牢牢的抱住,她的臉埋在他懷裡咕噥:「我不要和你分開……」

  ***

  該死!可恨的白應峰!

  在西域,他屢次破壞金刀門的生意,原本想利用他身上關於「傳音九式」的秘密讓他不得安寧,他卻早一步消失蹤影,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就連「劍神」宇文天也同時消失。

  這兩個在西域同時闖下名聲的人又同時消失,有好一陣子全西域的人都在談論著這個話題,後來因為沒有實證而漸漸平息了各種揣測。

  白應峰在中原出現,那麼宇文天是不是也在這裡?傳聞他們倆是至交,如果宇文天也在,那麼事情就變得比較棘手了。伍克都邊讓人包紮傷口邊揣測著。

  不管秦若雨承不承諾,他們之間有婚約是事實,相信秦甫敬也不會否認這一點,那麼……他驀地大笑了出來。

  秦若雨是他的,就算是白應峰,也不能和他搶!

  ***

  秦山和秦海快馬加鞭趕回藥石山莊,帶回了秦若雨平安的好消息,秦甫敬一顆為女兒擔憂的心總算可以放下。

  「小姐受傷被救,但是卻失去了記憶。」

  雨兒失去記憶?他女兒到底遭遇到了什麼事呀?秦甫敬心疼不已。

  「老爺不要擔心,總管一直待在小姐身邊,他要我們先回來報平安,讓老爺放心。」

  是呀,至少他女兒還平安的活著,為此,他感到無比的慶幸,至於其他的,就等雨兒回來再說吧。

  藥石山莊因為秦若雨平安的消息,總算恢復了些生氣,也因為她即將回來,整個山莊也跟著活絡起來。

  等了幾天,秦若雨還沒回來,伍克都卻再度上門,跟在他身後的是一車車的聘禮。

  「岳父大人,小婿來向您請安了。」

  秦甫敬看得傻眼,伍克都出手可真闊綽,一車又一車的聘禮,幾乎擺滿整個藥石山莊的庭院。

  「這是……」

  「這是聘禮。之前為了門中之事誤了迎娶之期,小婿深感歉疚。岳父大人待會可親自點收這些聘札,如果有不足的,岳父大人儘管開口,小婿一定盡力補足。」

  「雨兒還沒回來,這樣會不會太急了?」

  照理說,女兒即將出閣,秦甫敬該高興的才是,但他就是沒有辦法高興。

  秦甫敬明白眼前這個男人一旦撕去這副親切有禮的面具會變得多麼可怕,加上現在雨兒失去記憶,她會願意接受這樁婚事嗎?

  「岳父大人此言差矣。我與雨兒的婚事拖了許久,再說這也是先父的心願。這次聽到雨兒受傷的消息,小婿擔心不已,也相當悔恨自責無法及時保護雨兒。等成了親,小婿一定不會再讓雨兒碰到這種事。」也絕不會讓白應峰再有機會見秦若雨。

  「老夫明白你的心意。不過,我想婚事還是等雨兒回來後再說吧。我聽說雨兒失憶了,我想替她診療看看,也許有機會恢復記憶。克都,能不能委屈你再多等些日子,至少等雨兒身子好些再過門?」秦甫敬找理由拖延婚期,不過他的確非常擔心女兒的身體狀況。

  伍克都沉吟了一會兒,點頭道:「既然岳父大人這麼說,小婿也不好再堅持,不過岳父大人可否答應小婿一件事?」

  「什麼事?」

  「雨兒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不希望她在成親前還和其他男人有所牽扯,為了保護雨兒的名譽,這點還請岳父大人多注意些。」

  「這是當然。」秦甫敬連忙答應。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提出這個請求,但基本上,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與人糾纏不清。

  「那就麻煩岳父大人了,小婿暫時居於城裡的和福客棧,如果雨兒回來了,麻煩岳父大人差人通知我。」

  「這是當然。」

  「多謝岳父大人,小婿這就告退。」伍克都彬彬有禮的離開。

  秦甫敬卻讓他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弄糊塗了,伍克都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

  從那日在途中被伍克都打擾過後,到藥石山莊的一路上變得寧靜多了,但也由於伍克都帶來的消息,秦若雨和白應峰之間變得有些奇怪。

  就算再怎麼不將伍克都的話放在心上,但她仍有些擔憂。萬一他說的是真的,萬一她真的和他有婚約,那她該怎麼辦?

  儘管心緒忐忑不定,路還是會有走完的一天,在白應峰護送下,秦若雨終於平安回到藥石山莊。

  「小姐!總管!」

  在山莊外頭守門的一看到秦若雨與秦福,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其中一人急急忙忙跑進大廳通報。

  「老爺,小姐和總管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一聽見這個消息,秦甫敬趕忙往門外走去。他的女兒終於回來了,他等不及要見到雨兒。

  秦福讓人先將行李以及馬匹帶下去,秦若雨則在白應峰的扶持下正要走進山莊大門。秦甫敬一出來,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雨兒!」他神情有些激動。

  看著一大堆不認識的人與這個陌生的地方,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老頭朝她衝來,秦若雨反射性就往身旁的懷裡縮去。

  白應峰明白她的感覺,伸臂護著她,他淡淡地開口,「有任何事,等進了莊再談。」他的語氣裡含著不容反駁的堅決,雖然這行為有些喧賓奪主,不過他向來不將禮教放在心上。要是若雨不喜歡,他隨時可以帶她離開這裡。

  秦甫敬停下腳步,仔細打量著白應峰。他應該就是救了雨兒的人吧。

  「對,先進莊再談吧。」大門口的確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秦若雨還是走在白應峰的身邊,對這裡的一切,她覺得陌生。

  「雨兒,爹聽說你受了傷又失去記憶,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秦若雨聞聲抬頭,望著那個在門外激動得失態,此刻一臉關心看著她的長者,她有種微微的熟悉感。

  「我很好,你不必擔心。」她遲疑地回答。坐在白應峰身邊,她覺得自己有勇氣去面對未知的一切。

  「那就好。」秦甫敬轉向一旁沉默的男子,「白公子,多謝你救了小女一命,如果有什麼可以為你做的,請儘管開口。」

  白應峰笑了笑,「不必,我救的人是若雨,與藥石山莊無關。」

  「老爺,白公子一路保護小姐回莊,若是沒有他,小姐早在半途就被人擄走了。」秦福插口道。這一路要不是有白應峰在,小姐恐怕很難平安回來,路上意圖輕薄小姐的人多不勝數。

  「白公子的恩情,老夫會記著,若不嫌棄,就請白公子在寒舍住下,讓老夫好好招待幾天。」

  老實說,對白應峰冷淡的態度,秦甫敬並沒有多大的不快,在見識過陰晴不定的伍克都後,他的坦率反而教人容易欣賞。

  說真的,他挺喜歡這個白應峰,要不是雨兒已有婚約,他不排斥他成為雨兒的丈大。

  「不必了,白某習慣獨來獨往。」白應峰抱拳起身告辭。

  「峰!」察覺他要離去,秦若雨連忙站起來,挽住他的手臂,「你要走了,我跟你一起走。」

  「雨兒,女孩家豈可如此放肆,快放開白公子。」秦甫敬皺眉,不悅地看著女兒與男子如此接近。

  「不。」秦若雨更靠近白應峰。「如果峰不住這裡,我也不要住這裡。」

  峰?

  秦甫敬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他們已經熟稔到這種程度、那麼親暱的喚著彼此了嗎?不行,雨兒名分已定,他不容許自己的女兒做出敗德之事。

  「雨兒,放開白公子,你是藥石山莊的千金小姐,爹不容許你做出此等喪德之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秦若雨咬著下唇,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但挽著白應峰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白公子,我很感謝你救了小女,但請你不要破壞小女的名節,她與金刀門伍門主名分已定,近期即將完婚。」

  伍克都,將完婚了嗎?他微微揚起嘴角。

  「若雨,聽話,放開手。」白應峰看著她,以著外人不曾見識過的溫柔語氣說道。

  「你不要我了嗎?」秦若雨聽他的話放開手,盈盈的雙眸瞅著他,漾著無限的委屈。

  「你已經回到家了。」他撫了下她的臉,似乎這一句話就足以道盡他們之間的牽扯。她回到家了,所以他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只相信你。」她固執地說,心裡因為他不再帶著她而掀起了狂濤。

  「雨兒!」秦甫敬不悅的斥喝再度響起,她充耳不聞,只要他的回答。

  「這裡容不下我,但我不會放你一個人在這兒。」白應峰何等敏銳,秦甫敬防備的態度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秦若雨望著他,好似懂了。

  「我會聽你的話。」她會待在這兒,但不包括成婚。

  「不會很久的。」他堅定的說。

  秦若雨點點頭,鬆開手退後一步。

  「秦莊主,若雨的頭部受過不小的撞擊,她會失憶應該和那有關,如果要讓她恢復記憶,不妨試著從這裡著手。」

  「多謝。」對於這個救了他女兒的人,他其實是感激的,只是金刀門他實在是惹不起。

  「告辭。」說完,白應峰轉身瀟灑的離開。

  ***

  這是自失憶後第一次,她一個人待在沒有白應峰的地方,秦若雨只覺得不安。

  他走了,不知道去哪裡。而她留了下來,在過多的關懷與審視的眼光下,她沒用多少晚膳,便要求回房歇息。

  與其面對那麼多陌生的面孔,她寧願獨自一個人在房裡待著,然後想他。

  就著夜色,她倚在窗口發怔,房門口響起敲門聲,她走過去打開門。

  「爹。」

  「雨兒,剛回來,你一定不習慣吧。」秦甫敬笑著走進來,對於先前女兒在大廳裡的表現,他看得很明白。

  「還好。」她語氣平靜的回答。

  「爹沒留下白公子,你心裡一定很氣爹吧?」

  秦若雨搖搖頭,「要走,是峰的決定,與爹的態度無關。」

  「你很信任他?」秦甫敬試探問道。

  「爹有話直說。」她不回答這種別具深意的問題。

  「好吧。」秦甫敬面色一整,「雨兒,不論你是否失憶,你和克都的親事都不容反侮。白公子或許是個很好的人,但你和他之間不可能有結果,爹不希望你出閣,心裡還記掛著別的男人。」

  「金刀門來自西域,為什麼爹會和他們訂下親事?」她問出心中的疑惑。

  「這件事爹一直沒告訴過你。爹年輕的時候曾去過西域,為了能多瞭解西域的奇花異草,爹在那裡足足待了一年。有一回,爹不小心中了一種罕見的奇毒,是金刀門門主救了爹一命。我和伍門主一見如故,當時克都還只是個小孩子,而你也才剛出生,爹和伍門主便訂下了這門親事。」

  「爹好像很怕伍克都。」她觀察著他的神情。

  「金刀門做事一向俐落乾脆,尤其不容得人背信,爹既然替你訂下親事,就沒有反悔的道理。」

  「即使我不願意?」

  「自古以來,兒女的親事都是由父母作主,難道你不聽爹的話了嗎?」他的女兒一向都很聽話,他不以為這回會有所不同。

  「可是我不想嫁。」秦若雨淡淡的說。沒有激烈反抗,沒有哀怨泣訴,她堅定的訴說自己的決定。

  秦甫敬聽得一驚,「克都已經將聘禮送到,待你一回莊便要商定吉日迎娶,由不得你說不要。」

  秦若雨看著父親,沒再答話。

  「很晚了,早點歇息吧。」父女倆沉默的對視,最後秦甫敬先別開眼,叮嚀了一句便走了。

  「我不會嫁給伍克都。」望著合上的門板,秦若雨輕輕地道。

  「就算你想嫁,我也不許。」

  乍然響起的聲音,讓秦若雨急忙回頭奔向內室,看見那個白日裡已離去的人此刻正躺臥在她的床上。

  她嚶嚀一聲,淚珠滾落而下,她奔進那個熟悉的懷抱裡。那種被遺棄的無措,開始慢慢的消失。

  「我以為……我以為……」

  白應峰抱著她上榻,摟著她,拭去她臉頰上滑落的淚。

  「我說過,不會放你獨自一個人。」

  「可是你那時候走得好堅決。」她聽他的話乖乖留在山莊裡,但不代表她不會害怕。

  「我這不是來了。」他笑著說。

  自從失憶後,他發現她在獨處或是陌生的地方時,特別容易害怕,所以夜裡他便來了。以他的修為,進山莊對他而言如入無人之境,而這會兒見到她,證實了他果然沒有料錯。

  重逢的喜悅過去,她想起方才父親離去前的話。

  「爹逼我嫁,我該怎麼辦?」

  他笑了笑,「你不想嫁的,不是嗎?」對他而言,若不想做的事,別做就是了;而他會為她扛起所有的風雨。

  她垂下眼,「但我是秦若雨,不論失憶與否,我的身份都沒有變,山莊裡眾目睽睽爹又這麼堅持他的決定,我能公然違抗禮教、違抗父命嗎?」

  白應峰看著她,試著明白她心裡的想法。

  「你要我怎麼做?」

  「我不要與你分開。」這是她再確定不過的想法,無論要怎麼解決這件事,她都堅持這一點。

  白應峰俯下頭,吻住她嬌嫩的紅唇。一男一女同在一張床上,無名無分,他們早已違背了世俗的禮教,而他取用了她丈夫獨享的權利,在她羞怯的迎合中,舞動著他們之間的親暱纏綿。

  但除了吻、除了令她感受他的氣息外,他沒再逾矩。

  不捨的離開她的唇瓣,他低聲道:「若雨,你是我的。」在他淡漠的處事態度中,他第一次宣告了對她的所有權。

  「嗯。」在他懷中,她輕輕頷首,有些羞怯,卻沒有退縮。

  「睡吧,我會陪你。」

  眷戀的再次啄了下她的唇瓣,白應峰拉起被子蓋在她身上,摟著她,守候她入眠。

  ***

  伍克都接到秦若雨已回到藥石山莊的消息,立刻上藥石山莊。

  「克都,你來了。」

  「岳父大人。」伍克都彎腰作揖,在秦甫敬的示意下落坐。

  「岳父大人,聽說雨兒已經回來了?」

  「是的,雨兒在莊裡總管的保護下,昨天才回到莊裡。」

  這些伍克都知道,聽說白應峰昨天便離開山莊不知去向,他得趕緊把婚期決定好,到時就算白應峰再不甘心,秦若雨也已經屬於他了。

  「岳父大人,那麼關於成親之日,雨兒可有什麼意見?」

  「這……」秦甫敬還沒回答完,另一個聲音已同時響起。

  「我不願意嫁。」秦若雨一聽到伍克都來了,立刻來到大廳,才剛踏進來,就聽見這一句話,她想也沒想的便說出口。

  「雨兒。」才幾日沒見,她似乎更美了,伍克都一瞬也不瞬的直瞧著她。

  秦若雨看了父親一眼,再將目光移向伍克都。

  「伍門主,若雨不能與你成親。」

  伍克都挑了挑眉,「你我的婚事由父母指定,我不以為有什麼理由該毀。」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不能嫁給你。」她直截了當的說。

  秦甫敬聽得倒抽口氣,「雨兒,不許胡說!」身為女子,怎可說出如此大膽之言。他擔憂的看著伍克都的反應。

  伍克都反常的撫掌大笑,「好,不愧是未來金刀門門主夫人,說話乾脆俐落。不過,我非娶你不可,退婚一事,絕無可能。」

  秦若雨一點都不慌張,態度依然堅定,「金刀門名震西域,門主也是人中之龍,但做事卻毫無君子之風。我絕不會嫁你,成親之事,恕難從命。」

  伍克都瞇起眼,「岳父大人,你怎麼說?」

  「我……」秦甫敬一咬牙,「你可以擇日來迎娶。」

  「爹!」秦若雨驚叫。

  「好!」伍克都露出滿意的笑容,「三天內,我會命人將迎娶所需的東西全部送來,四天後,我會上門迎娶。」

  他走到秦若雨身前,以輕柔卻又如同宣誓般堅定的語氣道:「雨兒,你是屬於我的,誰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說完,他大笑著離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3:35

第八章


  伍克都一走,秦氏父女倆陷入一陣沉默。

  「爹,為什麼?」

  明明可以解除婚約,為什麼她父親卻不敢?她看到他在面對伍克都時眼中閃過的恐懼。

  秦甫敬不敢對上女兒的視線,他偏過頭說:「四天後,你準備出閣就是。」

  秦若雨走到他身前,「告訴我真相。」

  「你在說什麼?哪有什麼真相?」

  「爹,告訴我,您為何那麼怕伍克都?或者,該說您怕的是金刀門?」秦若雨懷疑地問。發現秦甫敬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她肯定了自己的假設。

  「爹,是不是伍克都威脅您?」

  見秦甫敬依然沉默,她換了個方式,「爹,如果您不說,我絕不可能上花轎,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嫁給伍克都。」她說完轉身就走。

  「雨兒!」秦甫敬終於開口,她停下腳步,等著他的下文。

  「你心中的人,是不是白應峰?」

  她點點頭。

  「他已經走了。」白應峰早已離開,雨兒大可不必對他念念不忘。

  「他不會拋下我。」秦若雨語氣堅定。

  「雨兒,忘了他吧,你注定得嫁到金刀門。」秦甫敬走到她身前勸說著,她是他唯一的女兒,他怎麼會不替她著想?

  「不。」她非白應峰不嫁。

  「如果你不嫁給伍克都,他不會放過藥石山莊的。」秦甫敬終於說出心底最大的擔憂。

  「什麼意思?」秦若雨抬起頭問道。

  「金刀門是個亦正亦邪、霸氣很重的門派,他們有自認的是非公理,一旦認為有人背棄承諾,那麼即使用最激烈的手段,他們都會替自己討回公道。爹擔心的正是這個,一旦你沒有依約下嫁,伍克都一定不會放過藥石山莊的。」

  「這就是您一直不答應我退婚的理由?」

  「是的。」秦甫敬沉重的點頭,「你是爹唯一的女兒,天下父母心,我怎麼會不希望你幸福快樂?」

  「可是……」她不願意嫁給伍克都呀。

  「雨兒,聽爹的話,忘了白公子吧。」

  秦若雨堅決的搖頭,「不,爹,我不可能忘了峰,也不可能嫁給伍克都。」

  「雨兒,難道你連爹的話也不聽了?」

  秦若雨咬著下唇,雖然知道自己違抗父命,讓父親生氣是不對的,可是她怎能嫁給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的人為妻?

  見她還是沒動搖,秦甫敬喚來總管,「秦福、秦福!」

  秦福匆匆忙忙跑進來,「老爺,有什麼吩咐?」

  「帶小姐回香園,要翠兒跟著小姐,在小姐出嫁之前,不許她踏出香園半步。」

  「不——爹,您怎麼能這麼做?」

  「是呀,老爺,小姐她——」

  「秦福,你要違抗我的話?」

  「這……秦福不敢。」秦福無奈的走到她身邊,「小姐,請隨福伯回香園吧。」

  「爹,我絕不嫁給伍克都!」她堅決的抗爭。

  「帶下去!」秦甫敬狠心道。

  秦若雨百般不願,還是讓秦福帶回香園。

  雨兒,不要怪爹,為了整個藥石山莊的安危,爹不能不這麼做,雨兒,原諒爹……

  ***

  被帶回香園的秦若雨失去行動自由,不論走到哪裡,翠兒都緊跟在她身邊,而她一走到香園門口,家丁們立刻將她請了回去。

  秦若雨沮喪的回到房裡,她明白父親的擔憂,她也不忍見藥石山莊有任何損傷,但是她能因此毫不反抗的點頭下嫁嗎?

  「小姐,別再煩惱了,老爺的心意不可能更改,你為什麼不聽老爺的話呢?」翠兒實在不明白,小姐一向都很聽老爺的話,為什麼這回卻那麼堅決的反抗。

  「翠兒,你不懂。」她知道仵逆父親是她不孝,但她怎能以自己的終身來做為孝順的證明?爹明明知道伍克都不是一個正派的人,卻因畏懼而不敢退婚,這教她怎麼甘心下嫁?

  「小姐,自從你回來後,整個人都變了,以前的你絕不可能做出違背禮教的事,但是現在你卻做了。以前的你總是冷靜的處理每一件事,替人治病不遺餘力,就因為這樣,所以你贏得了『女神醫』的封號,但是現在你好像已經忘了這些。」翠兒不明白,失憶真的可以令一個人改變這麼大嗎?

  秦若雨聽著,卻不答腔。

  對於自己的身份,她從沒有懷疑過,但那不代表她能夠平靜的接受「秦若雨」這三個字所代表的一切。在藥石山莊的人眼裡,她是女神醫,代表秦家的榮譽與謹守禮教的閨閣千金,但她只覺得好累,彷彿那並不是全然的自己。在白應峰眼裡,她只是她,一個平凡自然的女子,他身上有令她安心、令她想依靠的特質,在他面前,她什麼也不必強裝,只要做自己就好。

  而這些旁人怎麼能懂呢?

  愈顯赫的名聲代表的是愈沉重的負擔。為了「女神醫」這三個字的虛名,她必須承受旁人欽佩的眼光,容不得有一絲一毫的失誤。以前的她快樂嗎?她不知道,但現在的她,不快樂。

  是不是如果她不再是女神醫,她便也不是秦若雨了?

  「當不當女神醫,真有那麼重要嗎?」她若有若無的低喃,翠兒卻聽得真切

  「小姐,你不想當女神醫?」

  秦若雨飄忽一笑。當不當可以由她選擇嗎?藥石山莊幾代的基業,不會因她而改,而身為秦家唯一的後代,這似乎就是她的宿命——為了藥石山莊的安危必須犧牲自我。她該認命嗎?

  翠兒看著小姐的沉默,她突然忐忑不安起來,是不是她說錯話了

  她伴著秦若雨回到房間,看著小姐神情裡的憂傷,她也不敢多問了。

  ***

  伍克都依言將婚禮必須用到的物品,陸陸續續送到藥石山莊,秦若雨即將出閣的消息早已傳遍大街小巷。

  女神醫將遠嫁至西域,這會不會太委屈了美若天仙的她?而她將嫁的人,聽說是西域有名的金刀門門主,那些化外之民懂得憐惜嬌弱的中原姑娘嗎?更何況秦若雨是那麼一個教人心動的姑娘。

  諸多的揣測流不進藥石山莊,隨著時間流逝,秦若雨也不再提起退婚一事。

  「爹,我想出莊。」

  「你想去哪裡?」

  「莊外不遠處的竹林,翠兒說我以前最喜歡去那裡,我想到那裡看一看。」秦若雨半垂著眼,淡淡地說。

  秦甫敬想了一下,他知道雨兒這些天不快樂,只是去竹林,身旁又有家僕跟著,應當不會有什麼意外才是。

  他點了點頭,「好吧。讓翠兒跟你去,另外爹再派幾個家丁保護你。」一名弱女子單獨出莊實在不安全。

  「謝謝爹。」秦若雨先回房準備外出。

  「秦福。」秦甫敬喚來總管,「小姐想出莊走走,你選幾個可靠的家丁送小姐去。」

  「是。」

  「另外,還有一件事,你要秘密進行,連小姐都不可以讓她知道…·」秦甫敬低聲吩咐,「盡快去辦。」

  ***

  秦若雨坐著轎子來到竹林外,轎夫在翠兒的指示下停轎。

  「你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我陪小姐到附近走走。」她扶著秦若雨下轎,兩人便往竹林裡緩步走去。

  「翠兒,謝謝你。」

  婚禮即將舉行,她卻沒有一點當新嫁娘的喜悅,翠兒想辦法讓她出來散心,她卻無法擺脫心裡的憂煩。

  她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反抗了。她無法自私的只想著自己的幸福與快樂,而置整個藥石山莊的安危於不顧,縱然百般不願,她還是留了下來,任時間一點一滴無情的流逝,而她將成人婦。

  「小姐,我希望你開心一些,不再總是愁容滿面,是翠兒無知,才說了那些傷害你的話,只要小姐能夠高興,翠兒就心滿意足了。」

  小姐順從的整天待在香園裡,但是卻沒再開口、也沒笑過,彷彿一尊沒有生命的娃娃般。她自小伴在小姐身邊,小姐的性情她最明白,但她也和其他人一樣,認為小姐一意退婚是錯的。那個伍門主……她偷偷瞧過一眼,那股冷冽與眉宇之間的殘酷怎麼也揮不去。

  小姐若是真的嫁給他,她不敢想像小姐是不是能幸福。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小姐,只能盡力服侍她。

  秦若雨回過身,唇邊綻出一抹安慰的笑容,「翠兒,不必為我擔心,如你所說的,我是秦若雨不是嗎?那麼我自然有我該面對的命運。」即使是困難重重,她還是得過。

  峰……他沒再出現,她多希望能再見他一面,失憶後那段他們相處的日子,好像已經變得很遙遠了。仔細想來,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任由命運安排。如果嫁給伍克都是必然的結果,為什麼又要有遇見白應峰的這一段回憶來做為她一生的遺憾呢?

  情根深種,已無計消除。在即將成親的此刻,存在她心底的記掛,不是那個即將成為她夫婿的人,而是那個她日思夜念、原本應該行同陌路的男人。

  他說,他不會丟下她不管,但是現在她……

  秦若雨緊閉雙眼,不想讓淚水就這麼淌下來。

  「雨兒,單獨來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可是很危險的。」戲謔的笑言傳來,不知何時,她們身後已來了個人。

  自從山莊那一面距今三天,但伍克都卻覺得像好久沒見到她般,一聽說她出了莊,便來會見佳人了。

  「伍門主!」翠兒低呼一聲。他什麼時候來的?

  秦若雨穩了心緒,才睜開眼轉身面對他。

  「翠兒,我們回去吧。」她領著翠兒便要離開,對眼前的男子不多加搭理。

  「慢著。」她沒將他放在眼裡的舉動讓伍克都的笑容消失了。「雨兒,好歹我們也是未婚夫妻,你是這麼對你夫婿的嗎?」

  秦若雨抬眼看著他,冷然道:「還沒成親之前,請稱我為秦小姐,或者秦姑娘。」

  「你——」

  「伍門主。」翠兒一看不對勁,連忙喊道:「小姐尚未出閣,請伍門主尊重些。」

  伍克都隨手一揮,翠兒差點被震倒在地。

  「小小一個婢女,也敢在我面前如此說話,藥石山莊專教出一些不懂主僕之分的人嗎?」他手一揮便要出手教訓翠兒。

  「慢著。」秦若雨連忙過去扶穩翠兒,抬起頭,毫不畏懼的迎視他的目光,「你要怎麼教你的手下是你的事,但翠兒是藥石山莊的人,要教訓還輪不到你出手。」

  「你——」伍克都憤怒的聚攏雙眉,「你即將是我的妻子,竟敢這麼對我說話!」

  「就算我真成了你的妻子,我還是我。如果你不善忘的話,應該記得我並沒有應允這門親事。」

  「哼!你爹已答應了。」

  「就算我不得已嫁給你,你也休想我會尊你為天、敬你為夫,就算你得到秦若雨這個人,也絕得不到秦若雨的心。」

  她強悍的與他對視,毫不示弱。

  「是嗎?」他邪魅一笑,「一旦你成了我的人,你還會記掛別的男人嗎?」他一步步朝她逼近。

  「你想做什麼?」她警戒的後退。

  「聽說中原女子最重視的便是貞潔,自己清白被掠奪了,即使再怎麼不願也會死心依了那個男人,是不是?」

  秦若雨警戒地看著他,眼前這個男人是不擇手段的,她怎會忘了?

  「那麼一旦我成了你第一個男人,你是不是就肯為我展現你的風情,死心塌地嫁給我?」

  「你休想!」她堅決道。

  「是嗎?」伍克都輕笑一聲,迅速點了翠兒昏穴,同時也抓住她。

  「放開我!」秦若雨臉色一白,她太低估他的侵略性。

  「跟我走!」

  伍克都一把抱起她往他處奔去。在他身後,一道身影緊追了過去。

  ***

  伍克都施展輕功往更深的林子飛掠,秦若雨不斷掙扎,一不小心,她由半空中跌了下來。

  「啊!」她毫無防備的跌到地上,幸好地上鋪了許多枯葉,她並沒有受到重傷。然而這一跌,她的腦海中卻浮現出許多畫面。

  「雨兒!」伍克都快速來到她身邊,方纔她跌下來的那一幕,差點嚇死他了。

  「放開我!」秦若雨甩開他的手,往另一邊滾去拉開兩人的距離。她一身狼狽,身上有多處的擦傷,衣袖也被刮破。

  「雨兒,如果你聽我的話,就不用受這種皮肉之痛了。瞧瞧你跌成這樣,你知道我多心疼嗎?」

  「不用你管。」她冷言回道,對他的關心毫不領情。

  「看來,就算我對你再好,你也不可能改變態度了。」

  秦若雨撇開頭,根本不想看見他。

  「你是我的!」他像鬼魅般移動,轉眼間已攫住她下頜,硬是要她看著他。

  「放開……放開我……」她的呼吸愈來愈困難,雙手徒勞無功的捶打著他的鐵臂,他卻未動分毫。

  伍克都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俯下頭想吻住她,秦若雨一發現他的意圖,立刻張嘴用力咬他的手,伍克都受疼縮手,怒容一揚。

  「你如此的倔強、如此的不願我碰你……」

  「嘶」地一聲,他毫不留情地撕開她的前襟,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

  「不!」秦若雨猛然大叫,心底的恐慌升到最高點,她激烈的反抗,卻只是讓自己更加不堪。

  「放開我!不要……」

  伍克都只消一隻手臂便制住她雙手的蠢動,另一手正準備伸向她胸口,突然一片竹葉不知由何處射來,凌厲的銳氣讓伍克都不得不飛身避開。

  連著三片由不同方向射來的竹葉讓伍克都連避三次,而一道白影也在此時飛掠至秦若雨身邊,用披風蓋住她的身體,並扶著她站起來。

  「峰?!」秦若雨不敢相信的緊盯著他。

  白應峰動作輕柔的扶著她,溫暖的掌心與氣息深深安撫著她,她流著淚,卻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到來還是因為方纔的驚慌。

  「又是你,白應峰!」伍克都避過竹葉後站了起來。

  「很遺憾,又來打斷你的好事。」白應峰諷刺的回應,秦若雨所受的驚嚇,令他的神情冷峻了起來。

  「別忘了,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伍克都提醒道,秦若雨是屬於他的。

  「你確定你一定娶得成?」白應峰扯出一抹笑,但眼底的神情卻不是那麼回事。

  伍克都瞇起眼,「你想搶親?」以他的能耐,要在一群人中帶走一個人並不困難。

  「我會做這種事嗎?」白應峰的神情像是多麼不齒這種行為似的,不過他接下來的話卻足以令伍克都火冒三丈。「我只會讓你娶不到新娘而已。」

  他淡淡的說著,一手擁著站立不穩的秦若雨半靠入懷中。

  「白應峰!」

  伍克都氣極的大喊,白應峰卻恍若未聞般,將秦若雨溫柔的扶靠在一叢翠竹旁,仔細交待,「在這邊等我一下。」

  話才說完,伍克都的掌風已到身後,白應峰隨手格開,轉身應戰,兩人就這麼旁若無人的打了起來。

  這次不比上回,伍克都出手毫不留情,殺招盡出,週遭的翠竹幾乎無一倖免,全被凌厲的掌風掃斷,面對愈凌厲的招式,白應峰間躲得愈快,他不急著反擊,像在戲弄著眼前人般。伍克都久攻不下,心中的惱怒更甚。

  「白應峰,你受死吧!」

  伍克都身形一定,將真氣運於雙掌,白應峰冷冷一笑,不閃不避的接下此掌。

  「喝!」伍克都低叫一聲,在雙掌對拼之後被震退數步,而白應峰則退了一步便定住身形。

  伍克都唇角逸出血,「白應峰,這回到此為止,秦若雨就先寄放在你那裡,不過我不會就這麼認輸的,哈哈……」

  他大笑著離去,笑聲中隱含著無比的陰冷,秦若雨聽得心驚,才想走向白應峰,雙腿卻不聽話的虛軟。

  在她的輕呼聲中,白應峰及時圈抱住她虛弱的身子,打橫抱起她,將她牢牢護在懷中後,舉步離開了竹林。

  ***

  秦若雨安靜的倚在他懷中,任由他帶著她去任何地方,只要有他在身邊,去哪裡都無妨。

  回到馬車上,白應峰將她放在軟墊上,放下竹簾擋住外頭的視線,然後取出外用的傷藥。

  她的衣服讓伍克都撕得凌亂而破碎,手腕上的紅腫清晰可見,而她身上的小傷口也不少。白應峰看得皺起眉。

  他小心地除去她上身破爛不堪的衣物,除了胸前的肚兜,她幾乎是一絲不掛的裸身在他眼前。白應峰沒空多想,先清理她的傷口,他抬眼不意看見她的羞赧。

  「這藥會有一點痛,你忍一下。」他低語道,收回差點飛向旖旎的心神,挑出藥粉抹在她傷口上,花了好一會兒才清理完她的傷口。

  才幾天不見,她就把自己弄成這樣。要是他再不出現,她全身上下恐怕是沒一處完整的了。

  上完藥,他溫柔而小心地為她套上中衣,怕再多看她令人銷魂的身子一眼,他會克制不住的令她成為他的。

  在她面前,他只是個平凡的男人……但現在還不行。

  收拾好東西,他坐到她身旁,俯瞰著躺在軟墊上的她。

  「還很難過嗎?」剛才幫她上藥時,她沒有喊疼,不過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叫他看了更不忍心。

  她輕輕搖頭,低喃道:「我沒想到……你會來……」

  今天發生的事已夠讓她驚慌,在生死之間又徘徊了一次,而心上人又救了她一回。

  「你很難讓人放心。」白應峰笑了笑,伸手撫著她蒼白而清瘦的面容。「才幾天,你就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叫我怎麼放得下心?」

  秦若雨眷戀的以面頰磨蹭著他厚實的手掌心,「如果這樣可以見到你也不錯,若我非得嫁給伍克都,那麼就讓他帶走我的屍首吧。」她所想起的事,足夠她做這種判斷了。

  「不許!」他低吼,「不許你有這種念頭!」

  「峰,我好累。」她閉上眼,那種得背負著全莊性命的沉重壓力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她可以反抗,卻不得不放棄反抗。

  白應峰俯下頭,在她的額上、眉上、眼上,一路吻了下來,然後來到她的唇瓣上磨裟著,她歎息著張開唇,任他自由入侵、親暱的糾纏。

  太過親密的舌戲讓秦若雨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發燙,在他的誘惑下,她幾乎要忘了怎麼呼吸,而他卻放開她的唇,繼續往下在她的頸項、不知何時被他扯開衣襟的雪白肩上烙下一連串的痕跡……

  「峰!」她頓時清醒了些,臉孔因為兩人的親暱而羞紅,她伸手推了推他。

  白應峰抬起頭,佈滿情慾的眼正巧望見她不知所措的神情。

  縱使在這馬車裡很安全,也隔著竹簾,但現在是白天,而他們……

  「峰,你要我嗎?」她望著他低聲問,沒有急於遮掩身體,如果他要她,她願意任他全部擁有。

  在她開口的那一剎那,白應峰的神智迅速清醒。該死!如果她不出聲,他很可能就這麼佔有她了。令他意外的是,她的味道居然會這麼吸引他,讓他幾乎忘了所有的自制。

  「不,現在還不行。」他的眼神恢復一貫的清明,在她唇上再偷了個吻後,拉好她身上的衣服。

  望著他,秦若雨心中又甜又苦,他們兩心相許,她的身與心,不可能給除了他以外的男人。但是明天,該怎麼辦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3:54

第九章


  「明天就是婚禮了。」

  伍克都說過,四天後將到藥石山莊迎娶,而明天,便是迎娶之日了。

  「你不會嫁給他。」白應峰沉穩地說。

  「可是……」

  「你擔心他會在一怒之下滅了藥石山莊?」

  「你知道?」她訝異極了。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認識伍克都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金刀門有多少伎倆,他十分清楚。

  「放心,他不敢輕易對藥石山莊下手的。因為除了藥石山莊,他沒有其他籌碼可以讓你屈服,他會留著藥石山莊威脅你非得下嫁不可。」

  秦若雨睜大雙眸,「原來你什麼都知道。」

  白應峰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那你還看著我憂心、煩惱,卻小氣地不肯安慰我一下!」她生氣的瞪著他,他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居然袖手旁觀!

  「別生氣。我不出現,是因為我知道就算我在你身邊,對你來說只會更加煩惱,沒有任何助益。」他溫柔地安撫道,「雖然你對藥石山莊的一切早已沒了記憶,但你也捨不下這麼多人為你白白犧牲,不是嗎?再者,雖然你還未出閣,但名分已定,在你心裡,其實也有顧忌的,否則你不會極力說服你爹取消婚約的。」

  「你……」看著他,她的怒氣一下子不見了。他都知道,也明白她心裡的掙扎。

  恢不恢復記憶在此刻都已經無關緊要了,重要的是她愛他,她卻得嫁給別人!

  「別又哭了。」他低聲命令道,低頭吻住她的淚水,「我不會任你嫁給伍克都卻什麼也不做,而我的若雨也不會這麼輕易屈服的。」

  她將臉深埋入他懷中,聲音悶悶的傳出來,「峰,我該怎麼做?」

  「什麼也別做,好好養傷就好。」

  她抬起頭,無言的表示不解。

  「今天在竹林裡發生的事,伍克都一定不會就這麼算了,他一向沒什麼耐心。若雨,不必想著要怎麼辦,因為現在有人比你更急,如果我猜得沒錯,等你一回莊,伍克都一定會在那裡等你。」不必費盡心思想著該怎麼避掉這門親事,以逸待勞等人上門可省事多了。

  「可是……」

  「若雨,什麼也別擔心,現在先好好的休息。」他得想辦法先找到伍克都在這裡的巢穴,否則要救她便成一件難事。

  秦若雨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峰,我想起了一些事。」

  「喔?」

  「剛才我跌到地上時,我突然想起了跌落懸崖的事,也記起自己的身份。」她的確是秦若雨。

  「在倚花樓裡,你是個無賴。」她抬起頭,指責他當時的不該。

  白應峰笑了,抓起她的手放至唇邊烙下一吻,「但是洛陽城外,卻早有人為你動了心。」

  秦若雨偎近他懷裡,壓下心中那份突來的不安。

  「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嗎?」

  「會的,你只要記著這個就夠了。」白應峰輕吻她一下,臉上的表情莫測高深。

  「峰,你要做什麼?」怎麼分開以後,他就變得十分神秘,她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別多想,回去後照你所想的去做就好。現在,閉上眼休息一下,晚點我再送你回藥石山莊。」

  在他的強迫堅持下,秦若雨只好閉上眼,在他身邊雖然才兩個時辰,卻是她這些天中過得最無憂無懼的時光。

  ***

  想不到睽違了五年,白應峰還是這麼難纏。

  論武功,五年前他已經輸過一次,五年後他依然勝不了白應峰。這個事實讓伍克都心中升起警戒與恐慌。

  如果白應峰硬要介入,那麼他要得到秦若雨就很難了,但是他說什麼也不肯放棄。

  初見她的畫像,他已經被畫像上的女子深深吸引住。見到秦若雨後,他更加確定非要娶到她不可。現在再加上一個原因,那就是白應峰。

  堂堂金刀門門主輸給一名江湖浪子,要是傳揚開了他還能在西域立足嗎?新仇加上舊怨,他非得贏得秦若雨不可。

  秦若雨有什麼弱點?

  伍克都沉思著,半晌後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明天的婚禮,一定會如期舉行。

  ***

  當秦若雨回到藥石山莊時,她立刻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小姐!」看見她進門,秦福連忙迎了出來。

  「福伯。」秦若雨朝他點點頭,望了望四周後,她再度開口,「福伯,怎麼莊裡的人都不見了?」

  「這……」

  「福伯,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小姐不用急,大部分的人都走了。」

  「走了?」

  「是老爺的意思,他要我把山莊裡的人找來,發給每個人三個月的工資,讓他們各自回鄉或者做點小生意。」

  「爹為什麼要這麼做?」

  秦福歎了口氣,「雖然老爺沒明說,但我知道老爺其實是為小姐著想,老爺不要小姐有後顧之憂。」

  秦若雨聽得一驚,抓著秦福連忙問;「福伯,我爹呢?他在哪裡?」

  「老爺被金刀門的人請走了,伍克都派人來說有事要和老爺商量,老爺剛剛才走。」

  「知道爹去了哪裡嗎?」秦若雨追問道。

  「不知道。怎麼了?小姐。」

  秦若雨搖搖頭,「沒什麼。對了,福伯,你怎麼不走?」爹既然決定解散藥石山莊,應該不會留下任何人才是。

  「福伯老了,又能走到哪裡去呢?只要小姐和老爺都很好,福伯就心滿意足了。」從年輕到現在,除了藥石山莊,他已經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這時一群金刀門的人走進大門,其中一人開口問:「秦小姐回來了嗎?」

  她轉身看著他們,「我是秦若雨。」

  「這是門主要我們交給你的信。」

  秦若雨伸手接過,金刀門的人立刻離開。她拆開信,迅速看了一遍。

  「小姐,信裡寫些什麼?」

  她合起信,沉吟道:「福伯,山莊裡還有多少人沒走?」

  「大概還有十個。」

  「福伯,如果我和爹在明天日落以前都沒回來,你就把藥石山莊關了吧。而山莊裡剩下的財物,就當是給你們養老的。」

  「小姐……」秦福搖搖頭。

  「福伯,這是爹和我最後的心意,你一定要答應我。」她堅決地說道。

  秦福為難地著著她,「小姐,伍克都在信裡究竟寫了什麼?」

  「沒什麼,他只是要我履行婚約而已。」她語氣平靜的說,「福伯,答應我,如果我和爹都沒回來,你就讓藥石山莊就此消失吧,以後誰也不要提起。」不論她是不是得嫁給伍克都,藥石山莊再也不能如以往了,為了避免以後還有任何糾纏,最好的方式就是讓藥石山莊不存在。

  「小姐……」

  「福伯,答應我!」

  秦福看她一臉堅決,只好點點頭。

  看見他點頭,秦若雨這才放心的笑了笑。

  「福伯,我有些累,先回房休息。明天我離開山莊後,你就把山莊的大門封上吧。」她交待完便走向內院。

  秦福靜靜地看著她離去。雖然小姐什麼都不說,但是他知道這一別,也許再也見不到小姐和老爺了,然而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依照小姐的交待,讓藥石山莊就此消失。

  ***

  秦若雨依照信中的交待,來到伍克都所指定的地方。那是一座位於偏僻城郊的石屋,四周長滿與人齊高的雜草,正好為它做了最好的掩蔽。

  「你終於來了。」伍克都一見到她,便由座椅上起身緩緩走向她,「雨兒,你可知道我等你多久了?」

  秦若雨冷著臉,「我爹呢?」

  「別急。等我們拜堂的時候,他自然會出現做我們的主婚人。你放心,他是我的岳父,我不會對他不禮貌的。」伍克都笑了笑,接著喚來幾名婢女,「你們負責將雨兒打扮好,不許誤了成親的吉時。」

  「雨兒……」

  「慢著,我要先見我爹。」秦若雨執意道。

  伍克都濃眉蹩緊,表情因她的不聽話而變得僵硬。

  「如果不先讓我見我爹,你休想我會受你擺佈。」她堅決道,雙眸毫無畏懼的迎上他。

  伍克都看著她半晌,突然,他輕笑了起來,「好吧,反正你也跑不掉。」他命人去將秦甫敬「請」出來。

  不一會兒,秦甫敬被押出來。秦若雨連忙衝了過去,他除了神情疲憊些外,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爹!」

  「雨兒,你怎麼會來?」秦甫敬看著女兒,心知她一定是被威脅來的。

  「爹,你還好嗎?」

  「爹沒事。是爹害了你,如果爹沒替你訂下這門親事,你也不必——」

  秦若雨搖搖頭,不讓她父親再繼續自責下去。

  「爹,我想起一些事了,既然藥石山莊未來的主人是我,它的存續自然是我該負的責任。」

  「雨兒你……」

  「好了沒?雨兒,我可是讓你們父女倆見了面又說了話,你該乖乖進去打扮了吧。」伍克都示意婢女們將人帶進去。

  「雨兒!」秦甫敬驚慌的低喊。從他昨天到這裡之後,他一直非常悔恨,他怎麼能將女兒的終身托付給這種心狠手辣的人?伍克都甚至明白的威脅他,要滅掉整個藥石山莊。不,他不能將女兒送入虎口。

  他將秦若雨拉至身後,「雨兒,爹不要你嫁給他。伍克都,藥石山莊與金刀門的婚約,自現在起一筆勾消,你與雨兒再無干係。」

  伍克都神情一凜,「你打算毀婚了?」

  「當初因為令尊救過我一命,所以才會訂下這門親事,現在要解除這件婚約,我把命還給你們,從今以後雨兒和你們再無任何關係!」

  秦甫敬拿出準備好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向自己胸口刺去!去。

  「爹!」秦若雨一驚,伸手只來得及扶住他往下倒的身子。

  「爹……」

  伍克都神情未變,臉上露出一抹陰惻惻的笑,「秦甫敬,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事情了嗎?告訴你,我不想要你這條命,秦若雨我要定了。」

  他伸手捉住秦若雨便往婢女們的方向推。

  「雨兒……」秦甫敬伸手想拉回女兒,秦若雨卻被人抓住。

  「爹!」她大聲喊著,掙脫不開雙臂上的箝制,只能眼睜睜看著父親一點一滴的失去生命力。那未恢復的記憶——有關於他們父女之間的一切,就在此時一幕幕閃過腦海,從孩提時的稚真,長大後習醫、為人治病,母親過世後父女相依為命的種種,她的淚再也止不住的掉。

  「爹希望你幸福……」他用盡力氣吐出一個字。

  伍克都蹲在他身邊,「秦甫敬,如果你不毀約,你可以活得很好,只可惜你太不識抬舉了。」他握住匕首,輕輕一使力,匕首刺得更深,秦甫敬瞪大雙眼,悔恨已晚的潰然倒下。

  「不!」秦若雨奮力掙開抓著她的人,整個人撲向秦甫敬。

  「爹、爹!」她淚如雨下。不!怎麼可以,爹!

  望著父親毫無生氣的面孔,她幾乎心魂俱喪。

  「別難過了,他不會回來了。」伍克都冷酷道。

  秦若雨倏地抬起頭,「兇手!」她指控道,雙眼充滿憤恨的瞪著他。

  「怪我?」伍克都笑了出來,「要怪只能怪你父親太不識抬舉,如果他肯好好的遵守諾言,我還會奉養他的晚年呢!」

  「秦家跟金刀門從現在起,再沒有任何瓜葛。」她緩緩站起身,渾身散發著一種冷冽的氣息,教人不敢輕視。

  伍克都面容一變,「你以為來到這裡,你還有機會出去嗎?沒有我的命令,你不可能走得出去。」

  「是嗎?」她揚起一抹冷笑,「你何不試試看?」她沒什麼好顧忌的了,她絕不會讓父親白死,而峰……她閉了下眼,來世再見。

  她挑釁的態度終於惹怒伍克都,他大踏步走過來,一把捉住她,「既然你不想嫁給我,那我們正好省了這道手續。你不願意成為金刀門的門主夫人,那麼就當替我暖床的女人吧!」

  他用力拖著她往內室走,秦若雨卻趁這個最接近他的時候,抓起懷中的粉末,一把灑向他的臉。

  「啊!」伍克都還來不及意識到發生什麼事,臉上的劇痛己攫住他所有的感覺,而一旁的人更是看得駭然變色。

  可惜急忙中秦若雨丟失了準頭,只灑到伍克都左半邊的臉。只見他左眼裡流出血,面頰開始紅腫潰爛。

  秦若雨憤恨的看著他,「你難道忘了?我是女神醫,既然我懂得替人治病、解毒,自然也懂得該如何下毒。我敢一個人來,就沒有活著走出去的打算。」就算會同歸於盡,她也要替父親報仇。

  「來……來人……」

  金刀門的手下見狀,連忙圍住秦若雨,不讓她有機會逃脫。

  「你——」伍克都大怒的想一掌打死秦若雨,掌風還沒到,一道白色的人影卻迅速竄入場中,一手將她拉入懷裡,另一手則擋開伍克都的殺招。

  ***

  光看眼前的一切,足夠讓白應峰推敲出發生了什麼事。望著秦甫敬心口處插著匕首倒在地上、秦若雨全身迸發的怒恨,他知道自己來遲了。

  「若雨……」他輕聲歎道,看著她因為太過氣憤而僵硬的表情。

  「白應峰!」伍克都大吼,「又是你,好,今天大家都不要離開這裡!」他朝身後的椅背用力一扣。

  一聲巨震響起,金刀門的人當下走的走、逃的逃,拚命為自己找條活路。伍克都陡地攻擊白應峰,拖住時間,只要石屋的大石一放下,他們就會葬身在這裡。

  「哈哈……」伍克都瘋狂的大笑,攻擊白應峰的動作絲毫沒停。

  白應峰將秦若雨推開,接下伍克都所有的攻擊,而陣陣巨石倒塌的聲音震醒了秦若雨。

  她四下梭巡著,只見巨大的石柵已落下一半,她驚慌喊道:「峰,快走!」

  白應峰分神看了她一眼,她立刻衝到石門前,告訴他逃生的明確方向,但伍克都卻刻意纏住他。

  哼!誰也別想活著走出這裡。伍克都眼中的怒火更熾,像不要命的猛烈攻擊白應峰。

  白應峰察覺到他的意圖,他轉守為攻的反擊出一掌,整個人順勢往門口退去。

  「快走!」他抱住秦若雨,在石柵落地的前一刻,他迅速飛出數丈,及時逃離。

  在石柵落地的瞬間,整座屋子立刻往下陷,白應峰與秦若雨遠遠的看著這一切。

  大大小小的石磚一塊塊塌落,最後只剩下滿地混亂的石堆。

  秦若雨失神地看著,咬著下唇,她嗚咽一聲,將頭埋入白應峰寬厚的胸膛中。

  峰……

  白應峰伸出手,將她攪入懷中,任她哭盡心中的委屈與傷痛——那道因失去父愛而引發的傷痛。

  他摟著她,緩緩步離這個令人心碎的地方。

  ***

  如今,她是真的孑然一身了。

  歷經喪父之痛和伍克都所引起的種種事件,驀然覺醒的她,不知道自己還剩什麼。

  秦若雨不言不語,望著遠方似乎在憑弔著什麼,卻又像是望著遠方,不知道今後的方向。

  她迎風而立,消瘦的身子在衣袂飄然中更顯得弱不禁風,似乎風一刮就能把她吹走似的。她茫然的凝視著遠方,直到一件披風伴隨著一隻溫厚的手掌搭上她的肩。

  秦若雨渾身一顫,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此刻站在身後的人是誰。

  她往後一靠,正好偎入白應峰守候的懷抱裡。

  「什麼……都沒有了。」她終於開口,心中的悲哀似無止境。

  「別這樣。」他心痛道。

  他寧願她充滿恨意,也不要看見她喪心失魂的模樣,她渾身所散發出的清冷,幾乎像是要磨滅她整個人一般,每每教他瞧得心驚。

  她閉上眼,低喃著:「爹為我犧牲自己,而我,卻什麼也沒做。被封為『女神醫』的我,竟然救不了自己的父親。」

  「若雨!」他急喚,不願她再陷入自責的恨海中。

  「你不是神,縱使外人再怎麼尊崇你,你仍舊只是個普通的女子,你不是能夠改變一切的神祉。不要恨自己。」

  「什麼……都沒有了……」

  「你忘了我還在你身邊嗎?」他在她耳畔堅定他說。

  連著幾日來,她少食少眠,她可知道他看在眼裡有多麼擔心?逝去的已然逝去,她怎能自殘似的任自己陷於悔恨之中?

  任她沉浸在自我意識之中去沉澱喪父之痛,他只在一旁默默地陪著,無聲的給予依靠,她感受得到的,不是嗎?

  秦若雨抬起眼,迷濛的焦距漸漸凝聚,他眼裡真真切切的擔憂與深情毫不掩藏的顯露。

  「峰……」她低喚著,伸手撫上他的面頰,她怎麼會不懂他的用意。「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

  見她終於回神,他終於安慰地笑了。她疲倦的靠著他。

  「峰,我們離開這裡吧!」她自他懷中抬頭。「這裡有太多我的過去、有令我傷痛的記憶,讓藥石山莊就此消失吧,而我,將不再為任何人治病。」

  「若雨……」

  她搖搖頭,努力綻出一抹笑,「虛名富貴如過往雲煙,女神醫已經死在那座倒塌的石屋裡了,從今以後,我只想當秦若雨,當你白應峰的妻子。」

  「若雨!」他摟緊她。

  他知道她為什麼會下這種決定,過去的一切太多太痛、也令她太悔狠,如果不拋棄,根本無法走下去。如今,她舍下一切,她只有他了。

  「走吧。」

  不等待再一次的落日,只因他們已經找到今後的起點,一對相依相偎的儷影就此消失。

  ***

  一夕之間,原本頗負盛名的藥石山莊大門深鎖,不留任何人影。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藥石山莊會在一夕之間成為空屋。

  莊主秦甫敬呢?

  女神醫秦若雨呢?

  就連秦家眾多的家僕也全部不見人影,一個也沒留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流言揣測四起,然而卻沒有人能證實,金刀門、伍克都、白應峰,都成了傳說之一,然而真相是什麼?

  紛擾的傳言傳遍整個中原,然而隨著時日的久遠,可考的事實也就愈不見蹤影,到最後只剩下感歎。

  同一時間,傲立北方數十載的「鐵幫」也教人在一夕之間消滅,而那個神秘莫測的人始終未曾現身。在那一役中僥倖留下性命的人,只知道他叫「劍神」宇文天,而他的來歷去向盡成謎。

  日復一日,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始終不曾稍減,而這些不解的疑問,最後也只成為眾人口中的傳奇罷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5 00:14:13

第十章


  寒冷的冬天,有一匹馬車不畏酷寒,直往北方走。

  在即將入夜的前一刻,馬車的主人總算找到一間客棧,安排好住宿後,他走到馬車旁,將一名懷有身孕的女子扶下馬車。

  那女子面上蒙著輕紗,真實的容貌讓人看不真切。他們走進客棧,在店小二的帶領下,來到乾淨的房間。

  「客倌,炕裡的火已經點燃,待會整個房間會變得溫暖,你要的飯菜我立刻幫你送來。」店小二說完,便帶上門離開。

  待外人一離開,那男子才解下妻子臉上的輕紗,低聲問:「還好嗎?今天娃娃有沒有吵你?」

  女子溫婉的搖搖頭,在丈夫的扶助下上床。

  「沒有,只是身子比較容易累。」她輕呼出一口氣,離臨盆愈近,她的行動就愈不方便。

  這時有人敲門,男子前去應門後接過托盤,道聲謝後重新關上門,回到房內。他細心的夾好菜,捧著碗到妻子面前,她含笑的接過。

  「別當我什麼都不能做了好嗎?你自己也還沒用膳,我們一起吃。」

  男子輕笑,暗自可惜少一次喂嬌妻的機會,他將整個托盤移到她身前,然後兩夫妻對視著一同進食。

  「峰,還要走很遠嗎?」

  他們一直在一處與世隔絕的地方隱居,不見世人。這次為了找個人,他們一路由南往北,時序也由春邁入冬天。

  其實不能說路途真的有多遠,只不過他們沿途游賞,加上在她身子不適的情況下,路途才會變得這麼遙遠。

  她沒有記路的習慣,加上有了身孕後她變得嗜睡,於是理所當然的靠著丈夫帶路。

  「就快到了。」白應峰回道。這一路的奔波,加上她又懷有身孕,實在累著她了。

  用完飯後,他將托盤收到一邊,坐到炕上讓妻子可以放鬆的靠在他身上。

  「原先我是想見一個朋友的。」他輕歎。得知北方驚天動地的事跡,而「他」的去向未明,他不禁有點擔心。

  「朋友?」就她所知,能被丈夫認同是朋友的人,全天下大概沒有幾個。

  「洛陽城裡,我們曾見過一次……」

  闊別也一年多了,他多年的大仇終於得報,但是他人呢?在愛妻的注視下,白應峰說著他們之間的交情。

  世間的朋友不必太多,但知心只要一個就夠。

  秦若雨聽著,想了一下,「如果他心願了結,他會去哪裡?」

  「應是與心愛的人尋一處避世之地隱居,就如同你我一般,將世間俗事皆拋在身外。」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又要找他呢?」她不解。

  「因為我懷疑,他並沒有實現心願。」

  他有種直覺,宇文一定是遇到令他無法承受的事,所以連對他道別也沒有便消失。

  秦若雨垂下眼簾,雖然她沒有見過那個人,但她相信他必定是不凡的。

  「休息吧。」白應峰搖搖頭,「如果找得到他更好,若是遇不到……就當是緣吧。」他只是希望知道宇文過得好而已。

  「嗯。」她移了個舒適的位子,在他懷裡閉上眼低喃著,「峰,我有感覺,咱們的孩子再過不久就要出世了。」

  他堅定的握住她的手,「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親自接我們的孩子出生。」他不要任何人來剝奪這項權利,什麼不吉、什麼男人進不得產房,他全不放在眼裡,他的妻子、他們的孩子,由他自己親自守護。

  秦若雨揚起一抹笑,在他寬闊的懷中安心睡去,兩隻交握的手始終沒有放開彼此。

  黑夜中,一隻佈滿陰狠的眼眸,正窺探著這一切。

  ***

  即使明知無可避免,但當真正的疼痛發生時,秦若雨還是忍不住那股幾乎要撕裂四肢百骸的痛苦。

  陣陣湧出的疼痛不斷,她幾乎以為自己要承受不住,但是她不能屈服,她還有孩子要保護。

  「若雨!」白應峰緊握住她的手,遣去所有人、拒絕所有的幫助,他獨自留在房內陪伴著他的妻子,他深愛的小女人。

  她還是受苦了……

  他曾希望不要讓她再受任何的苦,但是這種苦他卻無法替她分擔。看著她難忍痛苦的逸出低喊、看著她額冒冷汗、臉色一回白過一回……奧,這該死的痛苦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全身緊繃著不斷用力,痛苦的咬破了下唇,她重重的喘息幾下,全身再度用力。

  「哇……哇……」

  清亮的哭泣聲適時解脫了她的苦難,她全身乏力的癱軟在炕上,任由丈夫處理善後的事。

  清洗過後,白應峰抱著小嬰兒來到她身旁,秦若雨雖疲累不堪,但仍睜開眼,想看一眼那個令他們夫婦幾乎手足無措的寶貝。

  「是個女兒。」他輕聲道,一手撐著她讓她可以見見女兒。

  見妻子愛憐的撫著女兒,他心疼地開口,「若雨,以後不要生了,我再也不要你受這種苦。」陪過一回,他才真正知道生產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他再也不要她受這種苦了。

  「這是很自然的事呀。」秦若雨笑著回道,著著女兒,這一眼便足夠抵去方纔所有的痛苦了。

  「峰,幫我們的女兒取個名字吧。」她重新躺回炕上,入睡前,希望可以知道她寶貝的名字。

  白應峰看著妻子,她的臉色仍然蒼白,但漾滿了喜悅的表情,唇畔微綻著一抹笑,令他想起他們初見的那一刻。

  「一個像你的女兒,叫雨嫣吧。」雨代表她,而嫣,則代表初見時她那奪去他心的一笑。

  「雨嫣。」她合上眼喃著,終於疲憊的睡去。

  白應峰在她合起的眼簾上落下一吻。

  「若雨,好好睡一覺吧。」

  為了讓愛妻好好的調養身子,白應峰包下這間廂房,休息了幾天,秦若雨的精神已經好了許多。

  這一日,在他們用過膳後,白應峰才不捨的離開去採買一些用品。

  他實在不想離開愛妻和女兒的,但是若雨開出一些補藥的方子,他得去抓藥回來才行,只好抽空上街。

  這一路上,他們不曾預定過任何時間與行程,縱然小嫣兒的誕生,的確讓他們夫妻忙亂不已,但他們卻一點也不以為意。初為人父母的他們,都因為這降臨的小生命而喜悅。

  秦若雨的身子仍然相當虛弱,看著女兒可愛的睡容,她有著說不出的滿足。

  這是他們的女兒呢!溫柔的笑著,輕輕撫著女兒的臉。

  突然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一定是峰回來了,除了他不會有別人進來。

  她抬起頭,那抹給丈夫的笑容卻僵在唇邊。

  「不認得我了嗎?」男人陰惻地笑了笑,「才多久沒見而已,你就把我這個差點成為你丈夫的人忘了嗎?」「伍克都?你沒死!」怎麼可能?她雙手緊緊的將女兒護在懷中。

  不可能!她不能置信地直盯著他,他沒有逃出石室,在石屋崩落塌陷後,他怎麼可能沒事?

  「懷疑嗎?我的確沒死。」他緩緩走近她,望著她不斷升起的恐懼,冷笑道:「你和白應峰能夠逃過劫難,難道我就不可以嗎?」

  他左邊的臉全被散亂的頭髮擋住了,現在的他,比一年多前更陰沉可怕。

  「你倒好,不但嫁給白應峰,還生了個女兒。」他的眼中沒有一絲溫度的望著那個熟睡的嬰孩。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秦若雨迅速冷靜下來。峰不在,而她身邊沒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東西,她只能拖延時間,等峰回來,否則她們都逃不過。

  伍克都望著她蒼白卻更顯美麗的嬌顏,「我忘不了你,忘不了白應峰帶給我的痛苦,我一定要讓白應峰也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他撥開臉上的頭髮,露出那半張發黑的臉,「這是你給我的紀念,你忘了嗎?」

  「你……你想怎麼樣?」

  「怎麼樣?」他放聲大笑,「問得好,我想怎麼樣?我要你和白應峰都生不如死,要你們一輩子痛苦!」

  他迅速的伸手搶過她懷中的嬰孩。

  「嫣兒!」秦若雨立刻撲向前,然而伍克都早有防備的退開,她撲了個空跌在地上。

  「放開嫣兒!」

  「放開?哈哈……」他再度放肆的大笑,「如果你肯跟著我、白應峰肯用命來抵,就可以換得她的安全。」

  秦若雨站起來,想要搶回女兒,卻讓伍克都一手甩開。

  「哼!我不會殺了你,我要你一輩子痛苦。」他毫不憐惜的揚起手,一聲呼喚及時響起。

  「若雨?」

  伍克都一聽,抱著嬰孩從窗戶飛掠出去,白應峰看見那道快速竄逃的影子立刻衝了進來。

  「若雨!」他搶到秦若雨身邊扶起她。

  「伍克都沒死,他搶走了嫣兒,峰,你快去救嫣兒……」

  白應峰一聽,把她抱至床上後,立刻追了出去。

  嫣兒,你不能有事,一定要平安回到娘身邊呀!

  ***

  伍克都抱著白雨嫣快速的往前飛掠,他刻意留下追蹤的線索,這個嬰孩是誘白應峰前來的人質。

  為了練成毒功,他忍受著別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所圖的就是今天,如果不能手刃白應峰,他絕不甘心。

  他低首看著白皙稚嫩的嬰孩,一想到她是白應峰的女兒,他眼中的殺機立刻出現。

  他緩緩舉起手,將陰毒集中在掌上自嬰孩的頭頂灌下。

  「住手!」

  一柄白色的長劍飛過來,伍克都連忙避開,來人迅速揮出數掌,輕易的奪去他手上的嬰孩。

  只見灰衣人身形一定,那柄長劍飛回他身邊,他滿頭的白髮飛散在半空中。

  此時,見白應峰追至,灰衣人迅速避開。

  「伍克都!」白應峰大喊,「我的女兒呢?!」

  伍克都見灰衣人消失,立刻全神貫注的注視著這個天底下他最恨的人。

  「哼!白應峰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你女兒。」

  「你想怎麼樣?」

  「很簡單,自廢武功、自斷四肢,交出傳音九式,或許我會考慮放過你的女兒。」就在離他們不遠處,一聲嬰孩的哭聲傳出,白應峰知道女兒無恙,他無所顧忌了。

  他沉怒著面容,抽出腰上的竹笛。

  「你想要傳音九式,就睜大眼睛。傷害若雨、搶走嫣兒,這麼多年來,你是我第一個想殺的人。」

  竹笛與唇相觸,白應峰凝起真氣,吹出了傳音九式的第一式——一血沖天。

  「啊!」

  音律一出,伍克都難受的大喊,整個人像是要爆裂般,他跌跌撞撞的衝向白應峰,卻被音律中的幻境誤導,整個人顛顛倒倒的狂亂奔跑,毒掌胡亂揮動,卻始終打不到他想殺的那一個人。在內力虛耗和音律的穿腦下,七孔流血,終於雙眼暴凸的倒地而亡。

  白應峰停下笛音,眼中的冷傲殺氣退去,他稜巡四周,想找出女兒,那名灰衣男子帶著劍現身在他面前。

  「宇文!」

  灰衣男子抬起眼,平靜無波的眼神如死水般,白應峰瞧得一驚。

  「她中了陰毒,我救不了她。」

  白應峰當場僵怔住。

  ***

  一年前,她救不了自己的父親,一年後,她也救不了自己的女兒嗎?

  當白雨嫣臉色發紫的被帶回時,秦若雨立刻取出續命丹為女兒爭取時間,灰衣男子將內力灌入嬰孩體內,白雨嫣的臉色漸漸變回紅潤。

  秦若雨在房內守著女兒,而白應峰則和灰衣男子在房外談話,片刻後白應峰走回房內。

  「若雨,嫣兒暫時沒事。」他由後方摟住臉色蒼白的妻子。

  她點點頭,「我知道。」她是大夫,怎麼會看不出女兒生命垂危。「峰,嫣兒她還這麼小,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救她。」她才剛出生就受到劫難,是他們的疏忽。

  「我明白。」他低語道。

  嫣兒命大,有宇文助她一回,以後就是他們夫妻的事了。

  「我們帶嫣兒回遺世居,即使會耗盡一生的修為,我也一定要保住嫣兒的命。」

  「嗯。」她含淚應允。

  ***

  時光荏苒,匆匆十數年已過。

  白雨嫣在父母的護持下平安長大,在夫婿的寵溺下,依然天真活潑,一點也沒有為人妻該有的樣子。

  失而復得的珍貴令燕無痕始終眷寵著這個生性快樂、心性也求快樂的嬌妻。

  身為北方霸主、有名的商業鉅子,燕無痕真的很忙,幸好孟磊娶了黎明玉後,和妻子也不到處亂跑了,所以他理所當然就把許多事讓孟磊去處理。

  北方的冬天比南方要來得寒冷許多,白雨嫣是自小吃了許多補藥,加上內力深厚,所以並不特別畏寒,年關將近,街上採買年貨的人潮也愈來愈多。

  因為歲末的來臨,各個隸屬於逍遙山莊的營運管理者也紛紛回到逍遙山莊,除了交上一年來的營收狀況報告外也交換彼此管理的心得、遇到特殊狀況的反應及處理等。所以名會樓這個專門處理公務的地方近來熱鬧得不得了。

  「唉!」逍然樓裡,白雨嫣無聊的望著窗外。

  大哥最近忙得不得了,不到三更半夜不回房,忙到都沒時間和她說話,沒時間帶她出去玩了。

  他是一莊之主,有多忙她當然也知道,但還是很無聊,大哥又不准她在沒他的陪伴下出門,害她不能偷溜出去。事實上要是她偷跑出去,大哥也擋不住,只是她捨不得他擔心,所以只好乖乖的待在莊裡。

  唉,不能出莊,那麼她只好在莊裡隨便走走。

  ***

  「就是這裡了。」

  逍遙山莊門口,一對夫妻相偕來到,男的瀟灑不羈、卓爾不群,女的溫婉柔美、氣質出眾,看他們的年紀應該是中年人了,卻沒有一點世俗裡中年人有的市儈與凌人之勢,他們所顯現的卻是不沾塵世的超然。

  男子看了看逍遙山莊的牌匾,低首道:「你等會兒,我去問問。」

  放開妻子的手,男子走向山莊門口,「燕莊主在嗎?」

  守門的人看了看陌生男子。莊主聲名遠播,豈是平常人說見就能見到的,才想一如以往轟走這種想攀親帶故的人,卻在見到男子時乖乖地回答。

  「莊主在。請問你是?」

  「勞煩你去通報一聲,就說白氏夫婦來訪,請燕無痕親自出來見我們。」男子傲然道。

  本來這個門口的小廝還不敢放肆,但是一聽見男人以這種態度和口氣說話,他立刻回絕。「莊主正忙,不見外客。」

  男子眉一揚,才想開口卻讓妻子阻止了。

  「峰!」她輕喚著來到他身邊,對著他搖搖頭,轉頭對守門的人道:「如果燕莊主沒空,那麼就請你們的夫人出來一見吧。」

  守門的一看到眼前這個美麗的婦人,只覺有一種熟悉感,但一時想不起來。聽到她要求見夫人,他根本不敢答應。

  「對不住,夫人不見外人。」

  「為什麼?」身為一莊的夫人,要見客的機會應當也不少吧。

  「莊主很保護夫人的。夫人不喜歡與外人打交道,所以莊主就順著夫人。再者為了夫人的安全,莊主也不許外人隨意入莊。」身為莊主的妻子,白雨嫣卻毫無架子,太無聊的時候還會逛到門口來,和他們聊聊天。她親切隨和、天真爛漫的態度,莊裡的人都對她喜愛得不得了。

  他們互看了一眼,美婦柔柔的笑了。「看來,無痕很疼嫣兒呢!」

  「但是那小子居然沒出來迎接我們。」女兒過得好,他當然高興,不過被擋在門口又是另一回事了。

  「是我們沒通知他,否則他恐怕早就列隊歡迎你了。衝著嫣兒、衝著你是他師父的至交,他才不敢對你不敬呢。」美婦笑笑的安撫丈夫的不滿。

  太無聊的白雨嫣在莊裡四處逛著,走著走著剛好經過大門口,她突然瞥見門外那對引人注目的男女,眼眶倏地一紅,便衝了出來。

  「爹、娘!」她筆直的衝進男子懷裡,一手還拉著美婦的手不肯放。

  守門的驚怔在當場,根本反應不過來。爹?娘?

  「嫣兒。」一年多沒見,她還是一樣莽撞與率真,說不想、不念著她是不可能的,她是他們唯一的愛女,要不是她已無恙、要不是篤定燕無痕不會虧待嫣兒,他才捨不得她這麼早就嫁人。

  「爹、娘,你們去哪裡了?都沒來看嫣兒,嫣兒好想你們喔。」她撒嬌著抱怨,一張小臉在父親的懷裡磨蹭著。

  「這不是來了嗎?」

  在白雨嫣身體痊癒後,他們夫妻也離開遺世居。白應峰帶著秦若雨再度走上旅程。在遊遍西城後回轉,想來看女兒,也與女兒聚聚。

  「嗯。」白雨嫣用力一點頭,拉著父母進莊,一路上嘰嘰喳喳個沒完,快樂的說著別後的種種。

  ***

  當燕無痕一出名會樓,便聽到莊門口發生的事,他立刻奔回逍然樓。

  「大哥!」他一進門,白雨嫣就發現他了,她撲進他懷裡。「爹和娘來看我們了!」

  燕無痕摟了她一下,對她一笑後,牽著她走到白應峰和秦若雨面前。

  「爹、娘,無痕失禮了。」讓他們在門口等、一進莊也沒好好招待他們,到現在才來問安。

  「沒關係的,有嫣兒陪著我們,再說,我們也沒事先通知你。」

  他們向來不拘小節,來這裡只為了看女兒,那套繁瑣的排場就免了。

  「大哥,你看。」白雨嫣拿出一個鬼面具,面具後面刻了一些奇特的符號。「這是爹剛才送我的,好特別喔。」

  燕無痕一看,立刻知道這並非一般玩具,他朝白應峰投去疑問的一瞥。

  「爹,這是?」

  「沒什麼。」白應峰不在意的揮揮手,「我和若雨到西域遊玩,不小心救了一個人,他送我們的。我想嫣兒會喜歡這種特別的東西,就帶回來了。」女兒是他的,她的喜好他當然非常瞭解。

  既然只是為了讓嫣兒開心,那麼它到底是不是具有特別的意義就不必多說了。

  四人一同落坐,談著彼此生活上的種種,連晚膳燕無痕都命人送到逍然樓,一直到白雨嫣累了,他們才各自回房休息。

  ***

  白應峰與秦若雨在女兒與女婿的請求下,答應住到年後才離開。

  望著屋外一片白雪覆地,想著女兒的幸福,秦若雨手扶著欄杆,露出了一抹笑意。

  見愛妻站在門外,白應峰拿了一件厚暖的皮裘披上秦若雨的肩,自身後摟住她,除去她一身的寒意。

  「嫣兒很幸福。」身為人母,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女兒幸福、夫婿疼愛,見著這般情景,她整個人也跟著暖了起來。

  白應峰嗓音低沉道:「她很幸福,難道你不幸福嗎?」瞧她這麼羨慕女兒,難道他這個丈大對她不好嗎?

  秦若雨察覺丈夫的語氣不對,想回身,白應峰卻收緊雙臂不讓她移動分毫。

  「峰,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當然也很幸福,我——」她終於如願的回過頭,卻瞧見了他促狹的神情。

  「你騙我!」她還以為她沒說自己幸福、沒說他的好,他生氣了呢。

  白應峰任嬌妻嗔視著,重新將她摟入懷中,「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他當然知道她一直掛念著女兒,雖然無痕不會讓嫣兒受苦,但一年多了,沒親眼見著女兒,她心中總有一些不踏實。

  「嗯。」她笑著,偎入丈夫懷裡,兩人一同看著雪景。

  「峰,謝謝你。」她突然道。

  白應峰挑了挑眉,這回他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說了。

  「若不是你,當初我也許在掉下懸崖就喪生了;若不是你,我也許會認命嫁到西域;若不是你一直陪著我,我——」

  繹唇猛然被佔領,她接下來的話全讓他吞進肚子裡了。他不要聽她這麼說,回首前塵,他們一路相伴,他根本少不了她。

  「別這麼說,我們屬於彼此。」他聲音低沉道,望著他眷戀一生的容顏,歷經過人世的波折,才知道自己是幸運的。

  「我愛你。」她同樣感動,淚意盈盈。有悔有錯,她從來不在乎,只要他一直在她身邊就夠了。

  白應峰笑了,要聽他內斂的妻子吐出一句愛語實在不容易呀!值得再給一點獎勵,他低下頭,給了她一個火辣十足的吻,把她迷得暈頭轉向後,他摟著她回房。

  等秦若雨回過神,他們已經雙雙躺在床上,連床幔也被他放了下來,她的臉更紅了。

  「還害羞哪!」他取笑她。

  算得上老夫老妻了,而他的妻子,依然嬌羞如昔,引得他更多的輕憐蜜意。

  她不依的捶了下他的肩,卻讓他捏住,交握住彼此的雙手。在兩人視線的交纏中,他再度俯下頭,引進一室的旖旎。

  過去,他們一同走過;現在,他們一同經歷;未來,他們要一直相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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