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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紫煙]鐵血紅妝[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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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34:01
標題:
[司馬紫煙]鐵血紅妝[全書終]
鐵血紅妝
作者:司馬紫煙
第 一 章 江南賭王
天寒地凍,大雪繽紛,凜冽的北風呼呼刮著,更助長了它的氣勢。
剛剛過了中午,天色就昏暗下來。彷彿已近薄暮。
這樣惡劣的天氣,已經連續了好幾天。
三天前,霧靈山就為積雪所封,使得想走山路捷徑入關的商旅,都被困在了山中的村子裡。
村子不大,僅幾十戶人家。而且幾乎全是獵戶。只有一家開了幾代的老茶棚,兼賣簡單的飲食,讓經過的人可以歇歇腳,打個尖,倒是給人不少方便。
另一家也是開了三十年以上的鐵匠鋪,多半是做本村獵戶的生意,為人打造箭簇,或是磨磨刀劍什麼的,有時也為經過的騎士換換馬蹄鐵。
整個村子裡沒有一家客棧。
由於一般商旅入關,通常都是繞道走長峪關,白馬關或古北口。除非有急事,很少人選擇這條山路。
如果有人在村子裡開客棧,一定是門可羅雀,一年半載也很難等到一位旅客上門。
為了趕路才經過這裡的人,充其量是歇歇腳,打個尖就繼續趕路的。
偏偏一連幾天大風雪,把山路給封了,使得二三十名趕路的人受困,不得不留在村子裡。
唯一的茶棚突告生意興隆起來,僅有的四五張又舊又髒的方木桌,早已擠滿了人。老倆口帶著兒子,媳婦,及兩個十來歲的孫兒孫女,一家六口全體動員,更是忙得不亦樂乎,為這批受風雪所困的旅客張羅飲食。
後到的無法再往茶棚裡擠,只好去跟獵戶打商量,要求借宿在家裡,使他們也得到一筆意外的收穫---食宿費。
茶棚裡沒有多餘的客房,這倒不成問題,有人隨身帶著骰子或牌九,乾脆賭了起來,而且一賭就是通宵達旦,根本不需找地方睡覺了。
這一來,茶棚裡便成了賭場。
風雨仍未停止。
茶棚裡,受困的人愈賭愈起勁……
第三天傍晚,又有人冒著風雪來到了村子裡,一直到茶棚前下馬,抖去斗篷和雪笠上的積雪,朗聲招呼:「店家!」
茶棚老闆蔡老闆頭正在一旁看熱鬧,看那批人賭得起勁,聞聲趕了出來。
定神一看,是個穿了一身黑的年輕人,忙道:「客官快請進,外面風雪刮得很大……」
黑衣青年笑道:「不打緊,麻煩老丈把牲口替我照料一下,要用上料餵它。」
剛好蔡老頭的兒子大柱子出來,應了聲:「交給我好了。」便將那匹黑色健馬牽往屋後去。
黑衣青年隨蔡老頭進屋一看,只見小小的茶棚內,四五十人圍著三張方桌,賭的昏天暗地,沒有任何人注意他的到來。
往常茶棚是搭在屋前的,這幾天風雪太大,只好搬進屋裡。這會兒是一桌牌九,兩桌骰子,如果不是賭具不夠,大概四五張桌子都賭開了。
賭的人不僅是受困的商旅,連村子裡的一些獵戶,也不禁技癢,參加了賭局。
黑衣青年見狀,不由地詫異道:「好熱鬧!這兒幾時開了賭坊?」
蔡老頭無奈地笑了笑道:「沒法子啊,山路被風雪封了,大夥兒被困在這兒,只好玩兩把打發時間嘛。」
黑衣青年脫開了斗篷,裡面穿的是一身黑衣勁裝,腰間佩了把劍,顯然是位會家子。
這倒不足為奇,困在村子裡的二三十人,幾乎每人都帶有兵器。
事實上,走這條山路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江湖人物。
蔡老頭早已司空見慣,招呼黑衣青年在空桌坐下,慇勤地問道:「客官要不要先喝兩盅暖暖身子?」
「好!」黑衣青年正中下懷:「先來兩斤燒刀子,切盤滷菜就行了。」
蔡老頭陪著笑臉:「真對不住,滷味這兩天供不應求,一早就賣完了,剛宰的一頭山羊肥……」
「好吧。」黑衣青年倒不挑食。
一會兒工夫,蔡老頭已親自送上酒和杯筷,他媳婦則端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燉羊肉來,放在了桌上。
蔡老頭笑道:「客官,您嘗嘗,這燉羊肉的口味不錯呢,這種天氣來上一碗,保證能驅寒。」
黑衣青年用湯匙嘗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讚聲道:「嗯!又辣又燙,真夠味兒!」
蔡老頭滿足地笑了笑,正要走開去繼續看那些人賭,卻被黑衣青年叫住。
「老丈,山口幾時能開封?」
「這就沒準了,得看天氣,等風雪停了,還得出一天大太陽才行。」
黑衣青年皺了皺眉頭,似乎有急事入關,被風雪所阻有些無奈。
蔡老頭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地走開了。
黑衣青年自斟自酌,一面吃著燉羊肉,一面喝著燒刀子,對著那邊呼么喝六全然無動於衷,連看熱鬧的興趣都缺缺。
過了不多時,忽見一個壯漢氣呼呼地離開賭桌,一面罵著:「他媽的!今天真背,麼二三好像是我養的!」
走過來一屁股在黑衣青年對面坐下。
「拿酒來!」
這位老兄大概輸了不少,一肚子的火氣,嗓門兒特別大。
蔡老頭觀戰正帶勁沒聽見,倒是他那略有幾分姿色的媳婦很機靈能幹,忙應著送上一壺酒來,同時放下了杯筷,笑問:「爺,要不要來碗燉羊肉下酒?」
壯漢眼皮一翻:「廢話!沒菜酒怎麼喝?!」
小媳婦那敢頂嘴,一轉身去後面廚房了。
黑衣青年笑問:「手氣不好?」
壯漢乾了一杯,才重重放下酒杯道:「他媽的!今天好像摸了娘們的屁股,擲來擲去都是么二三,真他媽的邪門!」
黑衣青年自斟自酌著:「有賭不為輸,看這天氣,一兩天風雪還停不了,有的是翻本的機會。」
壯漢這才抬眼看看對面的黑衣青年,一臉苦笑:「翻本?身邊帶的一百多兩銀子,全都輸光了,拿什麼……」
不等他說完,黑衣青年已探手入懷,摸出兩個十兩重的銀錠放在桌上,推向他面前。
壯漢不由地一怔,詫然問:「兄台,你這是什麼意思?」
黑衣青年恬然一笑:「出門在外,總有個一時不便,贏了請我吃紅就行啦。」
壯漢喜出望外,恨不得跪下向這年輕人磕三個響頭。
好賭的人就是這副德行,一旦輸光了不沒錢撈本,真比死了爹娘還悲傷。想不到這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居然慷慨解囊,自動借賭本給他,簡直是恩同再造。
壯漢連謝一聲都來不及說,抓起面前兩錠銀子,就起身離座,迫不及待地又去賭了。
黑衣青年看在眼裡,只是置之一笑,繼續自斟自酌。
兩斤燒刀子才喝到一半,壯漢又垂頭喪氣地回到了桌上來,一言不發,端起早已擺在桌上的燉羊肉就吃。
黑衣青年一見他的神情,就知道二十兩銀子又輸光了,也不問他,若無其事似的。
壯漢終於憋不住了,放下手上的大碗,硬著頭皮陪笑問道:「兄台,能不能再借我幾兩銀子翻本?」
說完以期待的眼光望著黑衣青年。
這種人臉皮真厚,居然能好意思開的出口。
但黑衣青年毫不猶豫,又從懷裡掏出兩片金葉子,笑著遞了過去。
金葉子一片重一兩,兩片相當於百兩銀子。
他的出手真大方,也許是豪門巨富的公子哥兒吧。
只是看他這身裝束,且在大風雪中趕走山路,似乎又不太像。
壯漢無暇去研究這年輕人的身份,反正金葉子是真的,即使是偷來的也管不著,只要能拿去繼續賭就成。
可是,不信邪都不行,就像他自己說的,今天好像摸了娘兒們的屁股,擲來擲去都是麼二三隻,要不就是猴子屁股朝天-----麼點!
他把金葉子換開了,換成一百兩銀子好下注,每一把押十兩,一連被莊家吃了三把。使他一氣之下,乾脆將剩下的七十兩全部下注,打算來個孤注一擲。
莊家是個瘦高個兒的中年人,一臉陰沉沉的,毫無表情地瞥了壯漢一眼,冷聲問他:「怎麼,輸急啦?」
壯漢已是臉紅脖子粗,憤聲道:「你管不著!」
莊家皮笑肉不笑道:「我是好意,這風雪一兩天還停不了,怕你輸脫了底沒的賭,日子不好捱,不如慢慢玩哦。」
壯漢把心一橫,豁了出去:「少他媽的假惺惺,要是怕我下的注大,就讓我來做莊!」
莊家不屑道:「就憑你幾十兩銀子想做莊?你替我省省吧!」
「你……」
壯漢眼光一掃,光是桌面上的賭資,已足有好幾百兩,使他不禁氣餒了。
賭錢財的本來就是錢,錢大氣才能壯,這種情勢之下,壯漢自然吃了癟。
就在這時,忽從他身邊擠來一人。一伸手,「篤」地一聲,兩隻五兩重的金元寶,放在了他面前,同時聽那人慫恿道:「做莊吧!」
壯漢轉頭一看,竟是那黑衣青年!
這一來,圍在方桌四周的十來個人,不約而同地,以詫異的眼光投向了這陌生人。
他們被風雪困在這裡兩三天,也在蔡老頭的茶棚裡賭了兩三天,即使不是結伴同行的,這兩天賭在一起也混熟了,可是從未見過這黑衣青年。
剛才黑衣青年進入時,大夥兒賭得正起勁,誰也沒有注意到他,這會兒自不免感到很突兀。
但賭桌上認錢不認人,有奶就是娘。
尤其黃澄澄的兩隻金元寶,相當五百兩銀子,看在這批人眼裡,一個個都心癢癢的,恨不得一把骰子就把它贏過去。
莊家齜牙裂嘴地一笑:「嘿!老黃,想不到你有後台哦,莊家就讓給你啦!」隨手將海碗推向他面前。
姓黃的壯漢反而有些尷尬,向黑衣青年強笑道:「兄台,在下今天手氣實在背,乾脆你來玩兩把吧!」
黑衣青年似乎技癢難禁,毫不客氣地笑道:「好,在下來陪各位玩玩。」
姓黃的壯漢忙讓開一邊,挪出一方空位來。
黑衣青年俊目一掃,又笑道:「在下只是打發時間,陪各位玩玩,大家盡興就好,隨便下注,大小不拘。」
由於不知道陌生青年的來頭,大家都心存顧忌,不敢下大注,先下個一兩試試手氣,至多也不過三五兩。
十來個人下注,總共僅三十兩銀子而已。
黑衣青年伸手抓起碗中三粒骰子,喝聲:「走!」隨手一擲,竟然擲了個么二三。
「哈!么二三!」
「通賠!」
一片苦笑,叫囂聲中,姓黃的壯漢皺著眉頭,替黑衣青年把各人下的注如數一一照賠。
黑衣青年衝他笑笑,遂道:「各位,請繼續下注。」
大夥兒互相交換個眼色,露出會心地一笑,又開始下注了。這回各人吃到了甜頭。有的甚至後悔剛才下的注太少,於是連本帶利都押下了。
黑衣青年不動聲色,等大夥兒的注下好,才從容不迫地抓起碗中三粒骰子,照樣喝聲:「走!」一抬手,將抓在手中的骰子擲出。
三粒骰子像被碗底吸住似的,連跳都未跳一下,就以「品」字形定住了。
大夥兒定神一看,這回雖不是么二三,卻也好不到那裡去,翻出「麼點」仍是通賠。
轟笑聲爆起:「莊家又通賠了!」
姓黃的壯漢臉都白了,剩下的四十兩已不夠賠,只好望著黑衣青年苦笑。
黑衣青年倒是處之泰然,聳聳肩,自我解嘲地笑道:「我大概也摸了娘兒們的屁股吧!」
這是學那壯漢的口氣,又引起一陣哄笑。
「那位兌一兌好嗎?」黑衣青年將一雙金元寶推向了中央。
五兩重的金元寶,相當兩百五十兩銀子,剛才做莊的是大贏家,立即應道:「我來兌開。」
他下的注是十兩,只須找出兩百四十兩就行了。
姓黃的壯漢好像成了黑衣青年的助手,不待那青年開口,已動手為他將各人下的注一一如數照賠。手法倒是很乾淨利落,極似場子裡負責吃進賠出的幫手。
莊家接連賠了兩個通,頓時大夥兒信心大增,認定這黑衣青年是霉運當頭,今天不把它輸個精光才怪!
於是,大夥兒爭先恐後下了大注,生怕黑衣青年輸光了,再想下注已贏不到他的錢。
黑衣青年仍跟剛才一樣,抓起三粒骰子隨手一擲,便見骰子在海碗中快速旋轉起來。
所有的眼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碗裡的三粒骰子上,口中不斷喝著:「么二三!麼二三……」
三粒骰子旋轉的速度由快而慢,經過一陣碰撞,終於停止下來,赫然竟是三個六點的「豹子」!
「啊!……」
「他媽的!……」
「倒霉……。」
一片歎息叫罵聲中,姓黃的壯漢卻樂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雙手齊動,將桌面上下的注,全部撈到自己面前來。
黑衣青年頗有勝不嬌,敗不餒的氣度,仍然保持著處之泰然的神情,恬然一笑道:「僥幸,僥倖,各位請繼續下注……」
姓黃的壯漢也在一旁吆喝:「下啊!下啊!」
大夥兒那甘示弱,又開始下注了,注頭比剛才加上了一倍,想連本帶利一把贏回來。
蔡老頭看得非常起勁,他是旁觀者清,發現坐在桌右角的一個瘦小中年,連賭了兩天兩夜未離開賭桌,但無論輸贏,從頭到尾永遠只下注一兩銀子,真正的是在消磨時間。
可是,自從黑衣青年一參加,他就歇了手,一連三把均未下注,卻是暗自觀察這年輕人的一舉一動。
其實黑衣青年也察覺到了,但他毫不在意,若無其事地,又抓起了碗中三粒骰子。
「走!」
喝聲中,三粒骰子擲撒手隨出。
骰子在碗中跳動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正緊扣著方桌四周每一個人的心弦。
十幾雙眼睛,全神貫注地瞪著海碗,三粒骰子在翻滾幾下後停止了。
「四五六!」
姓黃的壯漢一聲振喝,使凝神屏息的十幾人,不約而同爆出了一片咒罵。
「哈!又通吃,各位高抬貴手……」姓黃的壯漢此時心花怒放,樂不可支,雙手齊動地將個人下的注,全部撈到自己面前。
黑衣青年見狀笑道:「老兄,攻城容易守城難,莊交給你,靠你自己了。」
說完伸手取回一個金元寶,便逕自離開了賭桌。
他剛坐回那張空桌,一直注意他的瘦小中年也跟了過來,在一旁坐下,雙手一拱:「請教貴姓?」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1-1-6 23:59 編輯 》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34:15
黑衣青年相應不理,把桌上剩的半杯酒一飲而盡,不料執起酒壺要斟酒時,才發現酒壺已空。
不等他開口,瘦小中年已大聲招呼:「添酒!」
蔡家小媳婦應了一聲,趕緊又送上一壺酒。
瘦小中年接過酒壺,竟然替黑衣青年斟起酒來。
黑衣青年過意不去,只好用手指叩著桌面:「不敢當!」
瘦小中年斟滿放下酒壺,又搭訕地問:「不知兄台與段老么如何稱呼?」
黑衣青年一臉茫然:「哪個段老麼?」
瘦小中年道:「賭國小霸王,六指段老么的!」
黑衣青年搖搖頭:「沒聽過,也不認識。」
「哦?」瘦小中年詫異道:「可是兄台剛才擲骰子的手法和作風,簡直與段老么如出一轍呢!」
黑衣青年一笑,輕描淡寫道:「在下根本不懂什麼手法和作風,只不過隨便玩兩把而已。」
瘦小中年乾笑兩聲道:「不見得吧,段老么的『一畫開天』和『三翻七轉』手法,堪稱賭國二絕。兄台如果不是跟他有什麼極深淵源,絕不可能……」
黑衣青年接道:「這麼說,閣下必是位大行家囉?」
瘦小中年強自一笑:「敗軍之將,不足言勇,當年我曾敗在段老么手下,招牌早就被他砸了,還稱得上什麼大行家。」
隨即將左手張開,只見獨缺小指。
黑衣青年為之一怔:「這……」
瘦小中年沉聲道:「這是那一場竟賭的永久紀念!」
黑衣青年聳聳肩道:「抱歉,我與閣下所說的段老么毫無瓜葛,大可不必告訴我這些。」
瘦小中年挑釁:「不管你們是什麼關係,兄台敢跟我對賭嗎?」
「對賭?」
黑衣青年想不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一時未置可否。
瘦小中年把頭一點:「不錯,當年我與段老么對賭,也三把骰子決勝負,第一注是一萬兩銀子,第二注輸家十年不得沾賭,第三注輸了自斷一指,結果我三注都輸了!」說完一伸手,果見左手少一小指。
頓了頓,他繼續說:「如今十年早已過,我到處找他都找不到,風聞他已退出賭國,隱居在京城享福。我此去北京就是為了找他,想不到卻在這裡遇見了你老兄……」
黑衣青年笑問:「閣下要把這筆賬算在我頭上?」
瘦小中年憤聲道:「如果我勝不了兄台,北京也不必去了,否則段老么必會為你出頭!」
黑衣青年聽他的口氣,有些咄咄逼人,不甘示弱道:「閣下打算怎樣賭?」
瘦小中年似乎有備而來,伸手一拍腰間:「我帶了五萬兩銀票……」
黑衣青年把肩一聳:「我可沒帶那麼多。」
瘦小中年道:「沒問題,咱們三擲決勝負,我輸了,五萬兩銀票就是你的,從此不入關。如果我贏了,你只須自斷一指。」
黑衣青年笑了笑:「那我太佔便宜了吧。」
瘦小中年斷然道:「是我劃下的道,吃虧我認了。」
「好!我賭了!」黑衣青年作了決定。
「一言為定!」
兩人這邊的情形,沒有任何人注意,因為那三桌的賭況正激烈,歡呼與叫罵聲不絕於耳,比菜市場的叫賣聲還熱鬧。
尤其是姓黃壯漢這一桌,他自從接手繼續做莊,彷彿延續了黑衣青年的手風,竟然連連通吃,贏的銀子在面前堆了一大堆。
正在得意忘形時,瘦小中年擠進了桌前,大剌剌地道:「抱歉,借用一下碗和骰子!」
四周圍著的人齊齊一怔,姓黃的壯漢更是莫名其妙,不由地把眼一瞪:「你要幹嗎?」
瘦小中年回瞪他一眼:」當然是賭!「
姓黃的壯漢手風正順,怒道:「他媽的!老子連輸了兩三天,手氣剛轉好,你就……是不是存心攪老子的局呀?」
其他的人也紛紛叫罵:「喂!滾開行不行?!」
「想挨揍是不是?」
「照子放亮些,要是想攪局可得看清地方!」
瘦小中年充耳不聞,根本不理會他們的叫罵,一伸手就要奪碗。姓黃的壯漢出手也快,一把將碗奪住,喝道:「放下!你敢……」
不料突覺碗上傳來一股強勁震力,使他如同觸電似地全身一震,不由地放開了手,失聲驚呼:「啊!你……」
瘦小中年若無其事,拿起碗轉身就走。
其他人尚不知姓黃的壯漢吃了暗虧,尤其是瘦小中年身邊的兩個漢子,那容他把賭具拿走,雙雙一橫身,攔住了去路。
瘦小中年冷冷一笑,無視兩個漢子擋在面前,昂然向前走去。
兩個漢子剛待動手,已被瘦小中年雙肘向外一拐,撞了開去。而瘦小中年一轉身,又走向另一桌,口中嚷著:「借過,借過……」
其實這邊一鬧,那邊兩桌都停止下來,紛紛轉頭回身。一見瘦小中年走近,賭桌邊的幾人便自動讓開,不知他拿著碗走來要做什麼。
只見瘦小中年走到桌面,說聲:「對不起,骰子借用一下。」也不經做莊的同意,伸手一把抓起碗中三粒骰子就走。
這一來可犯了眾怒,做莊的不禁怒喝道:「他媽的!你這龜孫想幹嘛?」
幾名壯漢一字排開,擋住了去路,一個個摩拳擦掌,擺出一付要打架的架勢。
瘦小中年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幹嘛呀!只不過借用一下骰子,值得這樣小題大做嗎?」
一名壯漢挺身而出:「他媽的!你沒看見咱們正在賭?」
瘦小中年道:「我們只賭三把,花不了多少時間……」
壯漢斷然道:「不行!快把骰子放回碗裡,否則就別怪老子不客氣!」
瘦小中年不屑道:「哼!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是我對你們太客氣了!」
壯漢怒從心起,出其不意地當胸一把抓。
瘦小中年存心要露一手,來個殺雞敬猴,以便壓住場面,使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
只見他出手如電,抓住了壯漢的手腕。猛一摔,便使壯漢身不由己,踉蹌跌了開去。
幾個漢子驚怒交加,剛要一擁而上,已被一名赤面大漢喝住,上前一抱拳:「恕在下眼拙,不知這位兄台的台甫如何稱呼?」
瘦小中年一拱手:「不敢,在下金福元。」
赤面大漢一怔,失聲叫道:「江南第一賭!」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相顧愕然,這「江南第一賭」金福元,當年在江湖上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傳奇人物。
他不僅賭技精湛,賭遍大江南北無敵手,武功更不在賭技之下。
十多年前,號稱賭國小霸王的六指段老么游江南,在金陵秦淮河上與金福元以賭會友,那一場神乎其技的對賭,曾經轟動一時。
三擲決勝負,雖然金福元全軍盡墨,連輸三注,輸掉萬兩銀子,十年不沾賭,並且自斷一指,但卻讓在場觀戰的好幾百人大開眼界,歎為觀止。
金福元遵守約定,輸了第二注,十年不沾賭,從此未再出現江湖,想不到今日竟出現在這小村子的茶棚裡。
他剛才說的一點也不誇張,確實是他對這批人太客氣了,否則,憑他的賭技,這兩三天下來,他們恐怕早已輸得囊空如洗了!
既知此人的來頭,在場的這些那還敢招惹他,頓時整個茶棚內鴉雀無聲。
只有赤面大漢肅然起敬道:「原來是金前輩,失敬失敬。在下魯剛,這幾個都是我的小兄弟,剛才多有冒犯,請多多包涵。」
金福元置之一笑,逕自向黑衣青年獨坐的那桌走去。
黑衣青年始終無動於衷,任憑剛才亂哄哄地鬧成一團,他竟若無其事,又要了兩斤燒刀子,自斟自酌著。
兩付骰子被金福元拿去,沒了賭具,那兩桌的人只好暫時歇手,連賭牌九的那桌也跟了過來看熱鬧。
當然,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黑衣青年身上,不知他是什麼來頭,居然敢跟這當年「江南第一賭」對賭。
金福元將海碗及六粒骰子置於中央,道:「兄台,咱們開始吧!」
黑衣青年這才放下酒杯,站了起來,笑問:「閣下準備怎樣賭法?」
金福元道:「當年我於段老么是三擲決勝負,今晚在下決心領教兄台的『一畫開天』和『三翻七轉』絕技,何妨來個一局分輸贏。兄台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從命!」黑衣青年道:「但這一局的勝負又怎樣定?」
金福元胸有成竹的道:「兄台不妨先擲,無論六粒骰子擲出什麼,在下必須照樣擲出,錯一粒就算輸了。如果擲出的完全相同,就由在下先擲,兄台也得擲出相同的,否則就輸了。這一局無論擲多少把,一定要最後分出勝負為止。」
黑衣青年毫不猶豫道:「行,就這麼辦!」
「請!」金福元作了個禮讓的手勢,隨即從懷裡取出厚厚一疊銀票置於桌上,亮出了他的賭注。
圍在四周看熱鬧的幾十人,頓覺眼睛一亮,估計面額千兩的銀票,總計至少在五萬兩以上。
由此可見,金福元這十多年來銷聲匿跡,一直在關外苦練賭技手法,決心要一雪前恥,此次入關,不但是有備而來,且是充滿了必勝的自信。
黑衣青年說聲:「在下擾個先了。」便伸手抓起六粒骰子。
他們像剛才替姓黃的壯漢做莊一樣,從容不迫地隨手一擲,便見六粒骰子如同陀螺似地,各自快速旋轉起來。
六粒骰子在海碗中旋轉,發出』絲絲『的細聲,由快而慢,最後互相碰撞翻滾幾下,終於全部停止。
四周的人伸長脖子定神一看,擲出的竟是么二三四五六的「大順子」!
金福元不由地讚道:「好一手『天女散花』,比『三翻七轉』更高明了!」
呵呵笑聲中,他伸手一把抓起碗內六粒骰子。
眾目睽睽之下,金福元自然不甘示弱,決心也露一手,不讓黑衣青年專美於前。
只見他手握六粒骰子,以旋轉之勢撒手擲出,六粒骰子便像跑馬燈似的,在碗內一粒追逐一粒地繞著轉起圈來,令人看得眼花撩亂。
大夥兒今晚可真開了眼界,這種神乎其技的擲法,恐怕一輩子也未見過。
骰子的速度也是由快而慢,最後順序翻滾至碗底中央,聚在了一起,赫然也是么二三四五六的『大順子』!
四周爆起一片驚歎的讚聲和歡呼。
黑衣青年笑道:「江南第一賭,果然名不虛傳!」
金福元得意地笑了笑,逕自抓起碗中六粒骰子,遂道:「現在看我的了。」
「請!」黑衣青年也作了個手勢。
金福元剛才沒有輸,現在是有贏無輸,不必有所顧忌,更可乘機炫耀一番了。
他故意把手抬得高高的,舉在海碗上方,突然一撒手,六粒骰子一條線直落碗中,竟在筆直累在了一起。
這倒不足為奇,妙在他一聲輕咳,骰子便一粒粒的掉下來,成了個六點的『豹子』!
又是一片驚歎和歡呼。
黑衣青年笑問:「閣下這一手『雷震鐵塔』,至少得練上一年吧?」
金福元強自一笑道:「兄台果然是大行家!」
黑衣青年笑了笑,抓起碗中六粒骰子,托在掌心向上一拋,眼看骰子分向不同方向散開,卻在墜落時由散而聚落入碗內,發出一陣悅耳的『叮叮』之聲。
金福元忍不住讚道:「好一手『飛鳥歸巢』!」
六粒骰子入碗互撞翻滾幾下即告停止,果然也是六點的『豹子』!
黑衣青年一笑:「僥倖!僥倖!」
金福元神情微變,忽道:「兄台可否露一手『一柱擎天』,讓在下見識見識?」
本來這一把是該黑衣青年先擲,金福元必須照樣擲出的,否則就輸了。
但金福元既已出了難題,黑衣青年雖可名正言順加以拒絕,他卻欣然接受了挑戰:「好,在下試試吧。」
『一柱擎天』實已超出較量手法的範圍,等於是雙方比內功真力,賭桌上很難看到這種賭法。
金福元既然提出,想必他對此道頗具信心。
可是,他為什麼不等輪到自己先擲時,再露這一手呢?原來他存有投機取巧的心理,如果黑衣青年作不到,那他就不戰而勝了。
黑衣青年也明知他的用心,但並不介意,似乎故意讓金福元先破例,到時少數幾個老江湖,也僅限於風聞,卻未親眼目擊過。
於是,一個個凝神屏息,等著大開眼界。
只見黑衣青年將碗內六點的『豹子』攪亂,然後雙手按在桌面上,逐漸移近碗底,距離約一尺處停住。
突聞一聲沉喝,碗內六粒骰子受震跳起,有如江湖賣藝的表演疊羅漢般,一個跳上一個,六粒骰子疊成了一摞,直直地矗立起來。
眾人發出了驚歎與喝彩。
黑衣青年隨即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拎起最上面一粒『麼』點,放在了桌上,接著第二粒,第三粒……直到最下面一粒,六粒骰子全部是猴兒屁股朝天。
這一手絕活兒,確實稱得上神乎其技,看得四周的人無不瞠目結舌,歎為觀止。
黑衣青年恬然一笑:「現醜,現醜。」
金福元一言不發,抓起六粒骰子放進碗中,然後暗運足真力,也以雙手按在桌上,聞聲吐氣一聲疾喝:「嘿!」
便見骰子受震跳起,像黑衣青年剛才一樣,一粒跳上一粒,六粒骰子疊成了筆直的一摞,最上面一粒是麼點。
驚歎與喝彩聲又爆起。
金福元面露得色,依樣葫蘆,也學黑衣青年以兩個手指,小心翼翼拎起最上面一粒,第二粒果然也是麼點。
當他拎起第三粒時,臉色突然大變。
同時,四周也發出了失聲驚呼:「啊!……」
原來第四粒骰子並非「麼點」,而是「紅四」。
金福元輸了!
不料他竟惱羞成怒,殺機頓起,順手抓起兩粒骰子,出其不意地疾射而出,直取黑衣青年的雙目。
黑衣青年出手如電,一掌將射來的兩粒骰子拍開,怒斥道:「你敢施毒手!」
金福元突襲未得逞,回身就將圍觀的幾人推開,倉皇奪門而出。
黑衣青年剛要追出,四周的人竟撲向方桌,趁機爭奪置於桌上的那一厚疊銀票。
「錚」地一聲,黑衣青年已拔劍出鞘,將一疊銀票用劍尖挑起。
接著就見他揮劍飛斬,把那疊銀票斬成無數碎片,彷彿千百個蝴蝶漫天飛舞。
忽聽有人失聲驚叫:「啊!是黑燕子鐵錚!」
眾人一聽,不由地大驚失色,立時爭先恐後地奪門逃了出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34:38
第 二 章 遊俠黑燕子
大雪連續下了好幾天,該放晴了吧?
天亮了,天空還是暗沉沉的,看樣子老天只是歇口氣,還準備把大片的雪花往下撒呢?
高昇棧的馬伕劉二順子是硬被值夜的夥計從熱炕上給揪了起來,因為住在店裡的奉天將軍玉桂的三小姐,也趁著雪霽天晴,要趕上妙峰山仙女娘娘宮去燒早香還願。
玉將軍少年得意,在大內當了五年侍衛,三十歲時放了奉天將軍,四十歲奉詔榮遷山西總督,他隨是八旗子弟,老太爺也只是一個旗丁標統而已,所以他這個將軍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掙出來的,就是在大內擔任侍衛時,博得帝心,一帆風順地青雲直上,可以算得上是個新貴了!
他這次是赴山西上任,途過京師,面聖謝恩,因而耽擱下來,玉將軍本人耿介,京中親朋雖多,他卻一概都不叨擾,寧可住在客棧裡,偏偏不巧,玉夫人又病了,一病就是個把月,玉將軍等不及,先動身上任去了。
他成婚很早,十七歲就娶了比他小一歲的玉夫人,連生了三個女兒,以後再無消息,今年他的三小姐玉妙容也十七歲了,兩個字姊姊嫁得早,目前有她隨侍母側,因為玉夫人在來京的路上受了風寒,纏綿病榻不起……
玉妙容急得不得了,聽說妙峰山的仙女娘娘靈驗,並急亂投醫,她準備上妙峰山去燒早香,祈求母親早愈!
今兒個天氣放晴,天沒亮就起來梳洗停當,吩咐店裡套車,才把劉二順子拖了起來。
劉二順子在昨夜就得到通知了,直樂了一夜,他倒不是為別的,打從玉夫人進店裡,他只見過玉三小姐一面,就這一面,他已經魂飛神馳,差一點沒著迷,因為玉小姐實在太美了,美得就像傳說中的仙女。
當然,人家是新任總督千金,他只是個馬伕,人家是天鵝,他連癩蛤蟆都夠不上,不可能生出什麼妄想的,他只希望有一天讓玉小姐坐著他的車子出門一次,就心滿意足了,玉將軍為官狷介,到京時就是夫婦兩人帶著個女兒,一個老僕,一個僕婦陳媽,跟一個小丫頭芹兒。
沒有扈從,沒有車騎,玉將軍出門都坐店裡的車,劉二順子是高昇棧裡最好的車把式,玉夫人如果要出去拜客,一定也是坐他的車。
眼看這個心願就能達到了,不巧的是玉夫人一住上就病了,玉小姐侍奉母病,從也沒出過門,他倒是為玉將軍趕了幾趟車,雖然玉將軍很和氣,每次他的賞銀也很豐厚,他拿著總不是滋味。
如果是玉小姐,那怕賞下一個小錢兒,他也是高興的,昨夜聽說玉小姐要坐他的車去燒早香,他簡直比拾了黃金還樂,折騰了一夜,把最健壯的一頭馬刷得乾乾淨淨,換上新蹄鐵,又自己動手把車子收拾得乾乾淨淨,連車座裡的布套都換了新的,就這麼忙了大半夜,他才上了炕,還睜著眼睛做了半天夢,剛朦朧睡著,就被叫醒了。
在平常他一定會光火罵人,因為他懂得養馬,相馬,馴馬,也是北京城裡最好的車把式,他能在急駛中說停就停,車不震,馬不驚,好手難求,連掌櫃的都讓他幾分。
可是今天他出奇的和氣,直謝那個叫醒他的小夥計,一反常態地塞了把小銅錢給那個倦眼惺忪的小馬,反而使小馬怔住了。要不是雪天,他真想看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的。
劉二順子只有在賭贏的時候才這麼大方,但絕不會是在大清早,因為這小子有賴床瘋,尤其是大寒天,誰叫他准遭殃!
劉二順子很仔細地把馬牽出來,還在馬蹄上包上一塊麻套,那是為怕雪天裡馬蹄打滑,才套上了車子,把車子趕到門口,玉小姐已經由小丫頭芹兒扶著出來了。
可惜她披了個大斗篷,看不見她的臉,但就只那搭在芹兒肩上的纖細玉指,就使劉二順子的骨頭酥了半天,何況他還聽見玉小姐在斗篷裡吐出了四個清脆字:「辛苦你了!」
就這四個字,差點沒使劉二順子像踩在馬蹄下的雪花兒,整個地化了。喉頭喃喃了幾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說什麼,玉小姐與芹兒已經上了車。
他連忙跨上了車轅,抖擻起精神,鞭梢抖出了五個響花兒,那是他最拿手的絕技,一枝鞭子一個圈兒,能發出五聲脆響,京師的人叫他劉五響,也就是衝著他這一手。
車子緩緩地出了西直門,就是去妙峰山的大道了,路被雪蓋住了,但劉二順子仍然能正確而熟練地把車子控制得很平穩。
遠遠看見前面有幾個人影,身上背著黃布的香袋,好像也是去燒香的,劉二順子就急了。
玉小姐大清早起,就是為了要趕燒頭香,怎麼能讓別人佔了先去,於是他的鞭子又一抖,劈啪五聲脆響,把馬催得急一點,要趕過那些人去。
車子跑得快了,但距離並沒有拉近,前面那幾個黃色的影子仍是在四五十丈外的路上移動著。
他們是走路的,也沒見奔跑,可是他的車子始終追不上。
劉二順子急了,把車子趕得更快,遙遙的已經看見妙峰山的山口了,他仍然是落在後面。
劉二順子心裡更急了,努力揮鞭,著著實實地擊在馬屁股上,把車子趕得像飛一樣,芹兒的頭從車簾裡伸了出來問道:「你這是幹什麼呀!咱們又不是在趕命!」
劉二順子用鞭子一指前面的人道:「芹姑娘,小姐不是要燒頭香嗎,不能叫他們佔了先去!」
芹兒看看前面的人影,身子又縮了回去,劉二順子沒聽見車裡有反對的聲音,知道玉小姐贊同了他的行動,更為起勁了,鞭子落得更猛,更有力。
拖車的馬是精選的,本來拉車都是用騾子,馬匹是供客人騎乘的,劉二順子為了表示他巴結的心意,特地套了一頭最好的馬,所以跑起來也非常地快。
正在這時候,背後傳來一陣急蹄聲,劉二順子站了起來往後望去,但見一團黑影,像一陣風似的追了上來,捲起了一團雲霧,那是有人騎了一頭黑馬在追上來。
劉二順子更急了,前面的人還沒趕上,後面倒又有人趕來了,今兒這個巴結恐怕難以討好了。
他一面揮鞭,一面吆喝,差不多把全身的勁力都放在馬身上,只差沒下去幫著它拉車子了。
快近山口,前面的人不見了,後面的馬卻恰恰趕了過來,一團黑影掠了過去,才進山口,忽然雪地上冒出四個黃衣人影,一邊兩個,握著一條粗麻繩子,拉得筆直。
那是絆馬索,要把馬絆倒下來,眼見著黑影衝了上去,劉二順子幾乎驚叫出聲,可是馬上的人忽而一長身,從馬背上飛了起來,跟著寒光閃處,拉直的繩子突然中斷,兩邊的黃衣人往後跌去,黑馬疾衝而過。
馬上的人飄然而墮,正好又落在馬背上,兜轉馬頭,怒聲喝道:「各位是什麼意思呢?」
那個個年輕人,二十四五模樣,穿了一身黑色勁裝,頭上戴了一頂雪笠,好英俊的小伙子,好亮的眼睛。
劉二順子已經把車子停住了,那四個黃衣人都站了起來,是四個彪形的漢子,一個人出來,朝黑衫青年一拱手道:「黑燕子對不起,咱們不是攔你!」
黑衣青年冷笑道:「不是攔我是攔誰?」
黃衣漢子用手朝後一指道:「攔那輛車子!」
劉二順子不禁一怔道:「攔這輛車子,你們好大的膽子,可知道這車子上坐的是誰?」
黃衣漢子一陣大笑:「當然知道;咱們就是為玉家的妞兒來的,趕車的,沒你的事,滾開到一邊去!」
劉二順子跳下車來,看見有兩個黃衣漢子已經撲了過來,要搶去掀車簾,連忙一揮馬鞭擊去,可是還沒夠上人家,一個黃衣人已經伸手把馬鞭奪了過去,跟著一柄亮晃晃的鋼刀比在他的鼻子上。
劉二順子哇呀驚叫一聲,車簾已經掀開了,一個黃衣人正要跨上去,忽然眼前寒光一閃,把他又逼了回來,正是那黑衣青年,不知何時,他已掠到車蓬上,手上握著一枝寒森森的長劍,飄然落地,冷冷地道:「慢來,你們把我的問題解決了再說,你們攔住了我的路……」
先頭黃衣漢子又過來了,再度拱手道:「黑燕子,兄弟已經打過招呼了,不是攔你,只是你趕快了一步,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何苦攬我們的事呢?」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白老大,我鐵錚跟你們長白四煞什麼時候合了道!」
被叫做白老大的漢子臉色微變,但忍住沒發作,勉強陪了個笑臉道:「好!算兄弟失言你黑燕子鐵大俠是白道上的俠義英雄,咱們白家兄弟不過是開線立扒的鬍子,但大家都是江湖上的總沒錯吧,而且都是關外來的,人不親水親,剛才是無意冒犯,等敝兄弟完事之後,再專誠向你鐵大俠道歉。」
鐵錚微微一笑道:「白老大!江湖雖一家,黑白不同道,而我姓鐵的又是專門管閒事的,碰不上沒辦法,碰上了總得問一問,這車上是什麼人?」
白老大一咬牙道:「是玉桂的女兒。」
鐵錚哦了一聲道:「玉桂是當過奉天將軍的那一個?」
白老大滿臉殺氣恨恨地道:「不錯!就是他,他新拜了山西總督,已經走馬上任去了!」
鐵錚笑笑道:「他倒升得快,不過也是應該的,他在奉天將軍的任上,很為老百姓做了點事,四位在長白山上臧龍嶺的垛子窯就是叫他給挑了,你們是來報復的嗎?」
白老大怒哼一聲道:「不錯!臧龍嶺上基業被毀,還加上幾十條弟兄的性命,這筆血債敝兄弟誓必追討!」
鐵錚皺皺眉道:「玉將軍守土有責,你們在長白山上據山立寨,劫掠客商,魚肉鄉民,他當然要清剿,這不算是仇。」
白老大冷笑道:「奉天將軍的職責只是駐守盛京,保護鐵皇陵而已,剿匪根本不管他的事,他好大喜功,博得了這個總督,所以咱們才放不過他。」
鐵錚淡然一笑:「說的也是,不過你們也只能找玉將軍去報復,卻與他的家人無涉!」
白老大道:「他走得早了一步,咱們沒趕上!」
鐵錚笑笑道:「山西路也不遠,各位千里迢迢,入關尋仇,不會在乎多跑幾步路吧?」
白氏四兄弟聞言怔了一怔,似乎被堵了嘴,過了一會兒,白老大才道:「五六十條性命,光是宰一個玉桂難以雪恨,這個妞兒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女兒,咱們要加點利息。」
鐵錚臉色一沉道:「不行,報仇不及妻小,這是江湖道上的規矩,我既然碰上了,絕不准你們橫行。」
白老大臉色也一沉道:「鐵大俠是決心插手這件事了?」
鐵錚道:「是的!我管定了!」
另一黃衣漢子挺身向前一步道:「姓鐵的,咱們因為你也是關外武林道上的朋友,才好言跟你打個招呼,可不是含糊你,懂交情的你退一步,咱們自有一番心意。」
鐵錚笑笑道:「這倒還像句話,按照江湖道上的規矩,應該是見者有份,你們可以出多少?」
那漢子道:「少不了的,論份子計酬,你可以佔兩成,那就是黃金一千兩,咱們也帶走那妞兒,明天就可以奉上。」
鐵錚一笑道:「有這麼多,你別是唬人吧!據我所知,就是搜光玉桂的家當,也湊不出五十兩金子。」
那漢子道:「咱們不想在玉家人身邊弄錢,只要擒下這個妞兒,自然有出錢的主兒。」
鐵錚漫不經心地問道:「是誰有那麼大的手筆?」
那漢子說順了嘴,忍不住溜出來道:「是七……」
白老大連忙一瞪眼,厲聲道:「老二,閉住你的鳥嘴,姓鐵的拿你逗樂,你還有趣得很呢?」
白老二訥訥地道:「大哥!咱們又不儘是為了銀子,鐵錚肯高抬貴手,咱們給他兩成也不多,何況七……上面交代過,這件事不能讓人知道,姓鐵的已經看見了……」
白老大不等他說完就怒吼道:「老二,你能不能少開口,姓鐵的是那種錢買得動的人嗎?」
白老二怔道:「那該怎麼辦?」
白老大冷笑一聲道:「做了!你跟老三老四上!」
三條漢子,三把大刀,潑風的捲上來,他們是關外胡匪頭兒,十分彪悍,而且一上手就用了拚命的打法,鐵錚的一枝劍雖然能擋住他們,卻無法抽身去照顧車子了,急得朝發呆的鐵錚劉二順子叫道:「趕車的!你還不趕了車往回跑,挨在這兒等死不成!」
這總算提醒了劉二順子,連忙把馬拉回頭,驅車急行,白老大冷笑一聲:「老二,你們擋住這傢伙,我追車去。」
他身形一縱,像飛似的趕在車後追去了,鐵錚這邊十分從容,等車子去遠了,他才清嘯一聲,劍光暴漲,如同雷電驟擊,唰唰兩聲,首先是白老二手掩著耳朵跳了出來,鮮血在指縫間流出,一個耳朵卻落在雪地上。
跟著白老三,白老四也都身上掛了彩,一個臂上挨了一劍,疼得連刀都丟了,另一個卻在頰上被刺了一劍。
白老二怒叫道:「姓鐵的,老子門記著你!」
鐵錚傲然一笑道:「我就是要你們記著,才每個給你們留下一點記號,否則我砍下你們的腦袋,你們就沒法記了。」
白老二怒道:「姓鐵的!你敢殺了老子就算你有種,大爺門現在可不是當年在長白山的身份了!」
鐵錚目射寒光道:「白老二,我知道你們有後台,投到那一個大官家裡做走狗了,你們找玉家的麻煩,絕不是為了當年的梁子。可是你別忘了我黑燕子眼睛裡是沒有官府兩個字的,你再說一句,看我敢不敢殺了你們。」
他的劍又舉了起來,白氏三兄弟怪叫了一聲,急急忙忙地竄上妙峰山,一溜煙似的跑了。
鐵錚微微一笑,走到路旁一個隆起的雪堆前,輕輕一笑道:「玉姑娘,你可以起來了,雪地上躺著可不舒服!」
雪堆蠕動了一下,終於掀了開來,露出一個俊俏的身子,與一張嬌媚的臉,黑漆般明亮的大眼睛,還帶著一點慧黠而動人的微笑,卻沒有驚慌的神情,淺淺一福道:「多謝俠士義伸援手,小女子感激萬分。」
鐵錚含笑地搖搖手道:「別客氣,姑娘好心思。」
玉妙容抖抖斗篷上的雪,又披在身上笑道:「我幸好帶了這件白狐皮披風,跟雪地的顏色完全一樣,所以趁俠士出頭吸引了那幾個傢伙的注意時,悄悄由另一邊爬了下來。」
鐵錚一笑道:「姑娘說得太客氣,其實鐵某就是不出手,姑娘也不會吃虧的,單看姑娘下車時的那份乾淨利落,相信要對付那四個毛賊也是容易的很。」
玉妙容怔了一怔,遂又笑道:「家父是長白天池老人門下,我雖然跟家父學了一點防身武功,但從沒有跟人對過手,今天如果不是大俠援手,那可就慘了,現在白老大追下去搜車子,車上還有我的一個小丫頭,是否能請大俠再費神去救應一下。」
鐵錚一笑道:「白老大追不上算他命大,追上了恐怕連屍骨都找不到了,強將手下無弱兵,那位小姑娘雖然不是正式出身天池門下,但天池冰魄神珠的手法一定學過的。」
玉妙容臉色一變,手已經掏向腰間,鐵錚微笑道:「姑娘不會是也想賞我一把冰魄神珠吧!那就太不夠意思了。」
玉妙容的臉紅了,紅得很美,手從腰間空著退出,沉吟片刻才一恭身道:「鐵大俠,這是宦海恩怨,你是江湖上的遊俠,援手之情,銘感於心其他的就請不必問了。」
說完她轉身又朝妙峰山上走去。
鐵錚一閃身,攔在她面前道:「姑娘上去不得,長白四煞也許還另有埋伏,你這一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玉妙容神情微微一怔,遂又笑道:「多謝大俠提示,我的確閱歷太淺,沒想到這一層,現在我會小心了!」
口中說著,腳步仍然往山上走去,鐵錚不禁愕然地道:「姑娘!你非上去不可嗎?」
玉妙容點點頭道:「是的!我別無選擇,為了家母的病,非去不可!」
鐵錚頓了一頓道:「姑娘,神佛之說,只在有無之間,你的孝心可感,但如果說要靠神佛來為令堂去疾……」
玉妙容歎了一口氣道:「鐵大俠!你也看得出,我不是那種愚昧迷信的無知村女,不會愚蠢到去求神佛來為家母去病求愈吧?」
鐵錚道:「是的!而且還要冒著危險,我實在不明白!」
玉妙容沉吟片刻才道:「我實在說了吧,家母不是生病,是中了暗算,中了人家的淬毒暗器。」
鐵錚不禁一震,連忙道:「什麼暗器?」
玉妙容搖搖頭歎道:「不知道,傷處紅腫,只有兩個針孔,人一直在昏迷不醒中,全身發高熱……」
鐵錚道:「令尊是天池老人的門下,應該懂得醫道。」
玉妙容道:「是家父臨行囑咐,如家母傷重就只有到妙峰山上去求一位笑道人救治了!」
鐵錚道:「笑道人,江湖上沒這麼個人!」
玉妙容道:「我也不知道,我對江湖上的事很陌生,只知道家父如此吩咐過,我就非去不可!」
鐵錚想想又道:「令尊既有吩咐,姑娘早就該來了。」
玉妙容道:「家父說笑道人並不住在妙峰山上,他遊蹤無定,根本無從尋覓,只有每年的今天,他一定會到妙峰娘處,去早了沒用,去遲了就見不到他了,過午之後,他就走了……」
鐵錚又問道:「令堂的傷處除了兩個針孔之外,還有什麼別的症象,比如說有沒有化膿……」
玉妙容道:「沒有!就是紅腫,腫處也不大!」
鐵錚道:「沒有流水?」
「有的!流淡紅色的汁水,不過數量很少。」
「每天兩次,都是子午之交,每次流出的汁水都是一個針孔中七滴,有檀香的氣味嗎?」
玉妙容驚道:「是的!我沒有注意是否為七滴,但流水的時間與流出汁水,確是有點檀香味,鐵大俠,你知道這是什麼暗器嗎?」
鐵錚道:「略有眉目,但令尊應該是知道的呀!」
玉妙容道:「家父沒說,不過家母也出自天池,卻不知道……」
鐵錚哦了一聲道:「天池老人並沒有收女徒呀!」
玉妙容道:「是的,家母是師祖的幼女,外祖母與外祖父為了一點誤會,很早就分開了,家母是跟外祖母學的武功,但與家父總可以算是同門!「
鐵錚又哦了一聲道:「姑娘!你不必上山去了,就算找到了笑道人,他也不一定解得令堂的毒!」
玉妙容一怔,鐵錚道:「不過令堂絕無性命之憂,否則令尊也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上任去了!」
玉妙容道:「鐵大俠,你知道家母中得什麼毒嗎?」
鐵錚道:「知道!而且我也解得了!」
玉妙容喜形於色道:「真的?」
鐵錚莊容道:「事關生死,我總不會信口胡說,不過有一個條件,我治好令堂的毒後,姑娘決不能告訴別人說是我治好的,就是令尊問起來,你也不能說!行不行?」
玉妙容一怔道:「為什麼呢?」
鐵錚道:「不為什麼,就是這個條件!」
玉妙容想想道:「好!我答應,決不對第三人道及!」
鐵錚肅容道:「姑娘!要不是長白四煞在途中欲意圖劫掠姑娘這件事,我也不會插手的,我負責治好了令堂,只是為了行所當為,並不指望你報答,但你若讓別人知道是我治好的,那就是以怨報德了!」
玉妙容也正色道:「大俠請放心,玉妙容雖是女流之輩,卻也懂得好歹,治母之恩,深同再造了……。」
鐵錚笑了一下道:「我相信姑娘就是,我們快回去吧,能夠在午前趕到最好,否則就要等到子夜了,因為治療令堂的病毒,必須要在傷口流汁水的時候。」
玉妙容道:「這兒離家母養病的旅邸有幾十里路呢,車子又跑了,怎麼趕得回去呢!」
鐵錚道:「我的馬還在,姑娘如果不嫌孟浪,就跟我同騎趕一程,那輛車子不會去得很遠的。」
跑出十來里,果然遠遠看見了那輛車子,還有幾個騎了馬的官人,一齊趕了過來,大概是小丫頭報了官。
鐵錚皺眉道:「姑娘,我要把你放下來了,見人別多說什麼,馬上回去,屏退雜人,在屋裡等著我!」
也不等玉妙容回答,他就托著玉妙容的腰,把她放了下來,策馬向另一個方向,急馳而去!
玉妙容怔了一怔,臉上有一種無以言喻的神情,她從來沒接觸過陌生的男人,今天居然被一個男人又摟又抱,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來!
車子跟官人都趕了過來,小丫頭芹兒看見玉妙容一個人站在路邊,連忙從車子裡鑽了出來叫道:「小姐……」
玉妙容什麼都沒說,一頭鑽上車子,急急地道:「回去!」
一個公人班頭兒上來躬身道:「玉小姐,聽說您……」
玉妙容一揮手道:「沒事了,各位請回吧!」
她推一下趕車的劉二順,又沉聲道:「快回去!」
這一推使劉二順迷迷糊糊的,但玉妙容的聲音卻冷得像冰,赫得他不敢多說,鞭梢一聲劈響,把車子趕得像飛一樣地往回走。
雖然天那麼冷,風那麼強,他卻把外衫脫了下來,放在單坐下面,因為那上面沾過玉三小姐的纖纖玉手,他以後永遠也捨不得再穿這件衣服了。
車子到了店門口,玉妙容沒等人攙扶,撩開車簾,自己下來,急急地到後面去了,劉二順又直了眼,他沒想到嬌弱的玉小姐,跑起來回這麼個快法。
店裡的夥計看他回來得這麼快,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卻見到跟隨玉小姐的小丫頭芹兒過來了,遞了一塊銀子,給了劉二順,同時低聲道:「這是小姐賞你的,今天的事,一個字都不許跟人說。」
那塊銀子足足有十兩重,每個人都艷羨地看著劉二順,芹兒一走,大家又圍了過來。劉二順卻出奇的大方,居然把那塊銀子往外一遞道:「大家分了,只是別來吵我,今兒起早了,我要回去補一覺!」
抱著那件外衣,像捧著寶貝似的,使每個人又怔住了,有人幾乎認為他敢情中了邪!
劉二順卸下了馬,牽到馬廄裡,他的眼也直了。
那兒栓著一頭黑馬,毛髮油光水亮,神駿非凡。
他認得這匹馬,是那個叫鐵錚的漢子騎的,他也記起那姓鐵的傢伙,武功是如何了得。
不但在四個凶神惡煞的江湖人刀下救了他一條命,也救了玉三小姐,以後的情形,他沒看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要玉小姐無恙,他就覺得很滿足了,其他的就不想下去了。
可是又見到這匹馬,他不禁自語道:「這傢伙怎麼也來了,難道他到玉三小姐那裡去了?」
一瞬間,他開始嫉妒姓鐵的傢伙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35:04
第 三 章
東順樓是京師挺有名的清真館兒,涮羊肉首屈一指,據說他們家真的羊肉都是從羊羔時開始派專人餵飼,用的是上好的黃豆泡著酒喂的,肉片兒嫩得像豆腐,在熟鍋裡一燙就熟,不用嚼就能下肚。
因此東順樓的涮羊肉褂出的招牌是沒牙的老太太也能吃涮鍋子!
數九寒天,正是吃涮羊肉的好季節,儘管東順樓的涮羊肉一客要賣五錢銀子,比別處貴兩倍,仍然是座無虛席,門庭若市,劉二順雖然就在斜對面兒,可也很少光顧,因為他吃不起。
今天是被芹兒拉來的,但他一點都不心疼,把箱底的一封留著娶媳婦的銀子都帶著,那怕這一餐吃掉他半個媳婦兒,他認為也是值得的,只是他的腳步有點抖瑟,一半是興奮,一半兒是怕!
上了樓,已經坐滿了客人,沒空座兒了,芹兒眼睛尖,瞥見四煞中的三個正居一張靠窗的桌子。
三個人都換了裝束,不像是日間那副凶相了,穿得挺光鮮,像是做大買賣的商人,只是翻捲了袖子,顯得有點匪氣!
芹兒低聲道:「要張桌子,坐在他們旁邊去!」
劉二順一皺眉道:「姑娘,那恐怕不行,都坐滿了!」
芹兒道:「我不管,你一定得想辦法,別心疼錢,花多少回頭加倍還給你!」
劉二順面對著這個嬌憨的小姑娘,簡直沒有拒絕的勇氣。
幸好他看見靠右角的桌子上坐著的蔡御史家的車伕福子,是他經常在一起耍錢喝酒的朋友,就走過去,附著耳朵道:「福老哥,幫幫忙,挪個地方,你這兒吃多少都算是兄弟的,喏,這兒你先拿著!」
福子是送蔡御史出來應酬,因為有了牌局,不到半夜不會散。
今兒是他兒子週歲,一些兄弟伙兒都送了禮,正好利用這個空閒上這兄來請客還人情,大家都是趕車的,不敢耽誤太多,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平白撈了這份兒外快,倒是喜出望外。
因為他請了五個人,連酒帶菜,就是五兩銀子,正感到心痛,劉二順塞過來的那塊銀子,一掂份量就有十兩,白賺了一倍還了個人情,斜眼瞥見了跟在身後的芹兒,挾挾眼睛笑道:「劉二順,你這小子交上桃花運了,這是那家雌兒,長得還真俊!」
劉二順惟恐芹兒聽見了,捏了福子一把,福子倒是很知趣,口中打著哈哈,把他那幫兄弟伙兒拉走了!
堂倌收了桌子,擺上筷碟,送上了炭爐鍋子,然後哈腰問道:「爺!您要熱什麼酒呢?」
芹兒自作主張地道:「陳年女兒紅,先燙兩斤!」
劉二順又是嚇了一跳,女兒紅是最好的紹興酒,在北邊兒價格更高,一斤要好幾兩銀子,因此忙道:
「燙一斤就好,給這位姑娘,我來燒刀子!」
芹兒一白眼道:「幹嗎這麼小氣!」
劉二順道:「不!不!姑娘,女兒紅太軟,我喝慣了烈的,何況天氣冷,喝烈酒暖和!」
芹兒笑道:「你還怕冷呀!我看你滿頭大汗呢,隨便你,不喝白不喝,不要你付一個子兒,自會有人付帳的。你給那班孝子賢孫省錢,他們也不會感謝你!」
在酒樓上點陳年女兒紅是豪舉,堂倌已經打開嗓子,大聲吆暍著:「陳年女兒紅兩斤,燙熱!」
這一喊使得滿座的眼光都集中過來,劉二順的腦門子上汗流得更多,因為長白三煞的眼光也移了過來,六隻眼睛像刀似的盯著他們!
酒燙上來了,羊肉也送上來了,酒樓中存心多做點生意沒給他送燒刀子,也替他斟上了女兒紅!
劉二順拿起了酒盅,手還在抖著,芹兒卻笑著道:「劉大哥!您的趕車功夫是京師第一把好手,可是誰也沒想到你的鞭子更了得,今天那個叫白老大的土匪頭兒給你一鞭子就抽得躺了下去,真叫人看了痛快!」
劉二順一聽嚇得臉都白了,連忙道:「姑娘!別開玩笑!」
芹兒笑道:「怕什麼,他是攔路打劫的土匪,讓人知道了也沒關係,何況你把他塞在那個林子裡,神不知,鬼不覺的,這會兒早凍成冰條了!」
劉二順差點沒躺下去,長白三煞都同時站了起來,兩個已經伸手到腰間,可是白老二卻揮揮手,把兩個兄弟按了下去,自己走過這邊桌子,一拱手道:「二位好!」
芹兒笑道:「不好,早上差點沒把我嚇死。」
白老二臉色一陰,終於忍住了道:「姑娘,早上多有得罪,我們弟兄是受人差遣,沒法子,好在三小姐已經回去了,也沒受到傷害,可是家兄還沒回來!」
芹兒道:「那要問這位劉大哥!」
劉二順連忙道:「我,——我沒看見!」
白老二笑笑道:「這位劉老兄的手藝在下十分佩服,他的趕車是無人能及,但要能把家兄放倒在下實在不能相信,這一定是黑燕子幹的事兒,我們也自會找他去,不過家兄的下落,尚望見告!」
芹兒頓了一頓才道:「我們也不願意跟江湖人結怨,所以連官都沒報,否則三位在這兒不會這麼輕鬆!」
白老二隻有乾笑道:「是!是!只要能找回家兄,以往的過節我們都不談了,雖然你們有黑燕子撐腰,但他不會老跟著你們,鬧下去大家都不好!」
芹兒笑笑道:「說得也是,所以小姐叫我出來跟各位打個招呼,老爺在任上也許得罪了各位,那是職責所在,也不能算是私怨,小姐是個女流,夫人又生病,各位報復到病婦弱女頭上,也算不得英雄!」
白老二只得忍著氣聽著,芹兒又笑道:「那位白老大實在也太過份了,追上來要殺我們,幸虧鐵大俠來得巧,才把他拿住了,不過沒傷他性命!」
白老二忙道:「在那裡!」
芹兒道:「我可說不上地方,可以帶你們去!」
白老二道:「那就麻煩姑娘一躺了!」
芹兒笑道:「剛才我只是引各位注意,卻跟這位劉大哥沒關係,他不會武功,只是個趕車的!」
白老二道:「我們知道,所以沒找他麻煩!」
芹兒道:「不過還得麻煩他一下,我可不會騎馬,還得坐他的車去,這事兒驚動別人也不好!」
白老二道:「是!是!就麻煩劉老哥一躺!」
芹兒道:「這麼大冷天,總不能叫他白忙一躺,何況剛才為了要佔這張桌子,還害他破費了十兩銀子!」
白老二忙道:「應該!應該!全由我們支付!」
芹兒道:「劉大哥,你就趁熱快吃吧,吃過後麻煩你送我一躺,你放心,這幾位不會虧待你的!」
白老二連忙遞過一張銀票道:「這是一點小意思,算是辛苦劉老哥的一點薄酬,家兄多半是被點了穴道,那可不能耽誤太久,還請快一點!」
芹兒道:「既是這麼說,咱們就先走一趟吧,把桌子留著,回頭再來吃還得及!」
白老二道:「是的!辛苦!辛苦!」
他很豪爽,又付了五十兩的銀票寄存在櫃上,作為酒帳道:「劉老哥,回來後你儘管吃好了!」
芹兒推了劉二順道:「劉大哥,你去把車子趕出來,我們去一趟,回來再好好吃一頓!」
劉二順迷迷糊糊地下了樓沒多久,他把車子趕來了,長白三煞都上了車,把芹兒夾在中間。
芹兒一點也不在乎,笑笑向劉二順道:「還是原路,到早上停過的林子裡,我再告訴你怎麼走法!」
劉二順揮鞭駕車,心頭直打哆嗦,他知道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已經托了店裡的夥計,悄悄去報了官,可是又怕趕不及,自己也在腰裡別了兩柄手撣子,但是他知道自己那兩下子,恐怕連邊兒都挨不上,不過他已經下了決心,那怕拚了這條命,也要保護那個嬌弱的小姑娘!
馬車走得很快,天雖然黑了,但路上皚皚的雪光還是很亮,來到日間的林子裡時,冷月發著淒冷的寒光,夜貓子咕咕地叫著,芹兒叫劉二順停了車,掀廉下車時,身子不自而然地抖了一下,顯得有點畏懼。
這倒不是做作,因為她究竟只是個半大不大的女孩子,雖然有一身技業,也不是怕人,但這清冷的淒涼使她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畏怯,這副怯步的神情使得白氏二煞的戒意放鬆了不少。
他們是真正的老江湖,察言觀色的功夫很道地,對表情的真偽也能一目瞭然,正因為看出了芹兒的畏懼不是矯作,他們才較為安心了。
白老二得意地道:「姑娘,你別怕,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跟姓玉的過不去,也不會難為到你頭上來。」
芹兒抖著嗓子道:「白老二,你說話可得算話,找到了白老大,你們就得放我回去了!」
白老二道:「那當然,長白四煞在江湖上混了十幾二十年,總不能欺負一個小孩子,只要找到老大,我們立刻就放你走,快說,他在那裡!」
芹兒又頓了一頓才道:「是我家小姐要我出來找你們的,小姐要我把白老大的下落指點給你們,只有一個交換條件,就是要想知道你們今天攔路抄截,用心究竟何在?」
白老二道:「有人出一千兩金子要我們這麼幹!」
芹兒道:「那位鐵爺卻說你們長白四煞不是這麼小家子氣的人,一千兩金子絕不在你們眼裡,因此小姐想知道,你們是為了尋仇,還是受人指使!」
白老二想了一下才道:「可以說是受人之托,但那個人你們絕不認識,也想不到,玉桂結下這麼個仇家,他的好運也走到頭了,遲早有他受的!」
芹兒聽得心中一跳,覺得與鐵錚的話有點吻合了,因此她不動聲色,緊追著問道:「到底是誰呢?小姐就是要問明這件事,你告訴了我,回去也有個交代!」
但白老二卻一搖頭道:「我不能說,你們最好也別問,江湖上知道這個人的不多,知道的也不敢說。」
芹兒道:「為什麼!說出來又能怎麼樣!」
白老二冷笑道:「不怎麼樣,不過脖子上添了個碗大的疤,小姑娘,你在玉家不過是個下人,犯不著白送上這條小命,而我們也想活下去,快說,我們老大在那兒!」
芹兒道:「小姐要我告訴你們白老大的下落,就是要問明你們跟我們結怨的原因,因為鐵爺說你們不會為了一千兩金子在京師附近攔路卻擄官眷,更不會為了老窯被挑而報復到家小身上,另外一定有原因!」
白老二冷笑一聲道:「黑燕子倒是真巴結你們,既然他瞭解這麼清楚,為什麼不問他去呢?你們不是在一起嗎?」
芹兒道:「可是鐵爺送小姐回去後,沒說幾句話就走了!」
白老二冷笑道:「走了?不是吧,他的那匹黑燕子還在店裡的槽上拴著,姓鐵的向來是人不離馬的!」
芹兒道:「他把馬暫寄在店裡,是為了怕你們再來騷擾小姐,他的人早就走了。」
白老二怔了一怔道:「早知道姓鐵的不在,咱們就進店裡去了,這下子白叫他騙了!」
芹兒道:「你們還是不死心!想對小姐不利!」
白老二臉色一轉道:「不會了,我們也不想真的劫走玉桂的女兒,只是不讓她上妙峰山而已,所以你們一回頭,咱們也沒追下來,否則就算有黑燕子伸手,咱們也不會含糊他,快把老大找到就沒你們的事了!」
芹兒搖搖頭道:「你們不說出主使的人,我也不說!」
白老二神色一橫,手又按上刀柄,厲聲道:「小妞兒,現在可不是在城裡,老子沒那麼多的顧忌,快說!」
嗆然一聲,鋼刀出了鞘,芹兒嚇得哎呀一聲,連退了兩步。
劉二順連忙過來,拔出腰間的匕首,護著芹兒叫道:「你們想幹什麼,別欺負女孩子!」
白老二冷笑道:「小子,你倒是挺有種的,竟然想仗義護花了,你趁早給我滾遠點,別白賠上一條老命!」
劉二順不知從那兒來的勇氣,居然挺身不退,大聲道:「你們要想欺負芹姑娘,除非先殺了我!」
芹兒沒想到劉二順會出頭,倒是頗為感動,連忙拉了他一下道:「劉大哥,你別管了,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胡匪,你鬥不過他們的!」
劉二順一手執鞭,一手握緊匕首道:「沒關係,他們不敢殺我的,我趕車來以前,托人報過官!」
芹兒一怔道:「劉大哥,我不是叫你別驚動官人麼!」
劉二順道:「我怕你吃虧!」
芹兒並不怕這三塊料,但她不能在劉二順的眼下殺人,因此她拉拉劉二順的衣服道:「劉大哥,你別管了,到車上去等著,他們不敢拿我怎樣的!」
劉二順卻道:「不,芹姑娘,怎麼說我也是個男人,不能看著你受欺負,拚了命我也不離開你!」
白老二不耐煩地把刀一擺,砍了過來,劉二順用匕首架住,右手的鞭子卻點了出去,他雖然沒學過武,這根馬鞭卻耍熟了,得手應心,連空中飛的蒼蠅也能用鞭梢子擊下來,因此這出手一鞭,竟是又快又準!
他知道鞭子傷不了人,必須搶著先手,一鞭擊向門面,鞭梢卻抖向白老二的雙目,啪啪兩聲,白老二的兩眼處開了兩點血花,一則是輕敵,二則是劉二順的鞭子實在神奇,這位名震長白黑道的二當家,竟在陰溝裡翻船,叫劉二順一鞭打成了瞎子。
這邊拋了刀痛極亂跳亂吼,那邊的白老三與白老四卻雙刀並舉,砍了過來,芹兒知道不出手不行了,裝著驚慌一拖劉二順,把他拉倒在地下,躲過了雙刀的急砍,隨即跳起來叫道:「別殺人,我帶你們找白老大去。」
她反而擋在劉二順前面,白老三還待舞刀砍過來,白老二卻抓了兩把雪敷在眼睛上,止住了流血道:「老三老四,找大哥要緊!」
芹兒找了一下,指著一個隆起的雪丘道:「我們離開時他是躺在這兒的,現在是否還在就不知道了。」
白老二摸索著過來,沉聲道:「老三,挖挖看!」
然後他站起身子道:「小姑娘,如果老大沒事兒,我也饒你們不死,否則就用你們兩個陪葬。」
白老四在旁道:「二哥,還有你的這對照子!」
白老二蒼涼地一聲苦笑道:「毀定了!終日打雁,叫雁啄瞎了眼珠,我只好認了,那王八蛋是不會武,我出手在先,挨上這一鞭,還能說什麼,殺了他能顯英雄嗎?」
白老四道:「至少也得廢了他的照子!」
白老二搖搖頭道:「算了,我們哥兒四個出道幾十年,在老窯叫人趕了出來後,過的是什麼日子……」
白老三已經用手扒開浮雪,扒出了白老大,卻發出了一聲驚呼,白老二連忙道:「老三!怎麼回事兒!」
白老三道:「老大跟你一樣,叫人挖了照子!」
白老二一怔道:「是誰下的手……」
芹兒忽然道:「是我,不過我用的是冰魄神珠,因此他的運氣比你更壞,雙珠透腦,連命都賠上了……」;
白老二道:「胡說,冰魄神珠是天池老鬼的獨門暗器,我們跟天池門下又沒有結怨!」
芹兒笑笑道:「你們的消息太不靈通了,我家大人是天池老人唯一的門徒,我雖然是個丫頭,但是跟小姐一起長大,大人指點小姐的時候,我在旁邊總也學會兩手了!」
白老二一怔道:「玉桂的女兒會武功……」
芹兒笑道:「不是都會,大小姐跟二小姐都不會,但三小姐卻是自小兒練的,功夫俊得很呢,今兒早上鐵大俠仗義插手,實際上是救了你們,否則你們的長白四煞早就活不到現在了,你現在認為這雙照子殘得不冤吧!」
白老二怒吼道:「老三、老四,剁了這賤人!」
他連叫了兩聲,卻聽不到一點動靜,在一旁的劉二順也直了眼,因為他看見老大的屍體露出時,白老三與白老四都蹲下去察看,就沒有站起來過。
白老二發覺情形不對了,退後兩步叫道:「老三、老四!你們究竟怎樣了,為什麼不作聲!」
芹兒笑道:「你既然曉得冰魄神珠,就該知道冰魄神珠之下,幾曾有人能出聲的!」
白老二突然蹲下身子,摸到了兩個弟弟,伸手一探他們的眼睛,只摸到四個血淋淋的深洞。
芹兒的聲音一寒道:「你們長白四煞作惡多端,早就該死了,算你運氣好,先在劉大哥的鞭下成了殘廢,我不便向一個殘廢的人下手,再者也為了你長白老二還不錯,沒有向劉大哥報復之意,我才饒了你一命……」
白老二像瘋了一般,跳起來張開兩手,就朝芹兒撲去,芹兒冷冷一笑,身軀輕閃,伸腿一勾,白老二的身子叭嗒一聲,仰天跌倒在地下,他翻了起來,厲聲道:「妖女,你好狠的手段,殺了我三個兄弟,你會得到報應的!」
芹兒道:「白老二,憑你想報復我們恐怕是不可能了!」
白老二頓了一頓,才道:「老子瞎了眼,也許奈何不了你,可是我們的主兒不會饒了你的。」
芹兒道:「我敢留下你的活口,就不怕你的報復,最好你把背後的主兒說出來,我們自會找他去!」
白老二又頓了一頓道:「好,我告訴你,那是……」
才說到這兒,斜裡一道青光急閃,白老二的腦袋飛出老遠,身子砰然倒下,青光再起,把坑中的白老大,以及坑邊的白老三、白老四都一陣亂砍,劈成好幾塊……
芹兒駭然退旁兩步,看清手握長劍的黑色人影是黑燕子鐵錚,才吁了一口道:「鐵爺!原來是您!」
鐵錚瞼色似水,厲聲道:「小小年紀出手如此狠毒!」
芹兒不安地道:「鐵爺,您看見了,我是為了杜絕後患,白老大的屍體被他們看見後,他們一定不肯罷休的,我只有先下手為強!」
鐵錚頓了一頓,才點點頭道:「那你就不該留下白老二的活口,他如說出你們也會武功,麻煩還是不少的!」
芹兒低頭不作聲了,鐵錚又道:「殺人可以,卻不該使用冰魄神珠這種歹毒暗器!」
芹兒委屈地道:「鐵爺!如果不用冰魄神珠,我根本就殺不死他們,長白四煞的武功不是泛泛之輩!」
鐵錚沉思片刻才一歎道:「罷了!我原諒你是情不得已,下次絕不可如此,這次算是我頂下了,我之所以要亂劍分屍,就是掩去冰魄神珠殺人的痕跡,以後再有人問起,就說長白四煞都是我殺的!」
芹兒道:「那怎麼行,我自己應該擔當!」
鐵錚怒道:「你擔當得起嗎?玉桂不在京師,冰魄神珠在這兒殺了人,人家自然會想到你們身上,連你家夫人小姐都跟著受牽累,江湖道上仇怨相報的厲害,你知道多少?居然敢說這種話,你這點本事還不夠在江湖上逞能!」
芹兒不敢再逞性子了,只得道:「是的,多謝鐵爺教誨,婢子閱歷不足,沒有想到後果!」
鐵錚道:「回去告訴小姐,京師不可久留,還是快點動身上山西去,天塌下來,自有你們主人頂著!」
芹兒頓了一頓才道:「鐵爺!到底是誰要對我們……」
鐵錚搖搖頭道:「不知道!」
芹兒道:「白老二說他們背後有個主兒,他正要說出來,您就把他給殺了。」 ;
鐵錚冷笑道:「他為什麼早不告訴你!」
「他不敢!他說沒人敢提這個人的名字!」
鐵錚道:「不錯!他還要活下去,自然不敢提,他不準備活的時候,就敢說了,你知道這是什麼道理嗎?」
芹兒想了一想才道:「他是想叫那個人來對付我們!」
鐵錚哼了一聲道:「你總算明白了,因此你也知道我為什麼要殺死白老二了,只要他說出了名字,聽在你們的耳朵裡,你們就甭想活過明天!」
芹兒道:「可是這個人已經在對付我們了!」
鐵錚道:「還沒有,否則你們早就死了,他要對付的只是你們家夫人。今天妙峰山上求藥不成,他就不會認為你們夫人還能活下去,因此不會對付你們了,好了!廢話少說,快回去告訴小姐,立刻上道!」
芹兒道:「夫人能行動嗎?」
鐵錚道:「兩三天內還不能,把她抬上車去,對方以為你們趕著把夫人送上山西去見最後一面,暫時不會下手,兩三天之後,你們已遠離京師,大概不要緊了!」
芹兒頓了一頓,道:「是!鐵爺!婢子最後還有一個問題,那個人如此厲害,您也怕他嗎?」
鐵錚道:「我無所謂怕不怕,因為我四海流浪,他不一定找得到我,找上了我,我單身一人,沒什麼牽累,你們卻不行,因此你們必須停止追索這件事!走吧!快回去!」
芹兒道:「鐵爺!您呢?今後上那兒可以找到您?」
鐵錚一笑道:「我行蹤無定,四海為家,你們找我幹嗎?記住,我向你們小姐吩咐過了,即使見到了玉大人,也別說出夫人的毒傷是我救治的,這是很重要的一點,我救了夫人,只是俠義本份,並無施恩之意,你們要是說了出來,就是以怨報德了,你們不會做這種事吧!」
說著又轉向劉二順道:「劉兄!你雖然沒練過武,卻有一份俠義心胸,尤其是一鞭打瞎了白老二的眼睛,可真是不容易,不過你叫人報官,讓長白四煞的手下人知道了,今後可能會惹來很多麻煩!」
劉二順怔了一怔道:「我認了,反正我也是光棍一條,無牽無掛,最多賠上這條命而已!」
鐵錚笑道:「好漢子,夠義氣,我倒是很想交交你這個朋友,只是我太忙,一時沒空,也沒法子經常照應你,這樣吧,京師你是不能留了,玉小姐母女急著要走,你就送她們一趟,到了山西,玉總督多少會給你安排個出身的,那也比你趕一輩子馬車強!」
劉二順倒不在乎什麼出身,但聽說要他送玉小姐母女上山西去,他卻心動了,對玉妙容,他只有一份癡心的單戀,自知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對芹兒,他倒是有著更深的綺想,因為他們已共過兩次患難,能夠不離開芹兒,能夠常看見玉小姐,沒有此這更樂的事了,可是他又猶豫道:「我倒是願意盡這一趟力,只是不知道玉小姐要不要我!」
鐵錚道:「她應該要的,你是為了玉家惹上的麻煩,她們有義務安頓你,何況你已經卷進了這場糾紛,看見的,聽見的也不少,她們必須帶著你走,劉兄!玉家一門只有三個女的,沿途還要你多費心照料,趁著天沒亮,快走吧!」
他把芹兒趕上了車,催著劉二順趕車走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35:24
第 四 章
第二天清早,玉家母女帶著芹兒,坐了劉二順的車子出城往山西而去。
高昇棧的掌櫃是捨不得放劉二順這把好手走的,但劉二順自己願意,加上玉將軍的人情,他也留不住了。
何況半夜裡,九門提督衙門派了兩個差頭到店裡,說是要護送玉夫人離京,他更不敢說什麼!
玉夫人是躺在軟轎上被抬上車子的,軟轎就擱在車座上,證明她的病勢仍是十分沉重了。
玉三小姐妙容與小丫頭芹兒的臉上也罩著沉重的憂色,只有劉二順興致勃勃,把鞭梢抖得啪啪直響。
九門提督的兩位差頭都姓何,他們是同宗兄弟,也是提督正堂瑞綺將軍的親信,瑞琦與玉桂是知交。
因此他們倆倒是很盡心,一直送過長辛店,到了房山縣,離京師已有六十來里了,天才交午,玉夫人不耐久行,必須休息進藥,他們找妥了棧房,又把本地的官人找來,著他們妥為保護,才進去向玉小姐告辭。
何九呈上了一包袱道:「三小姐,這是敝上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並請您原諒他不能親送……」
玉妙容道:「瑞老伯太客氣了,他公忙……」
何九歎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以敝上跟玉大人的交情,再忙也該來送一趟的,可是他實在有苦衷!」
玉妙容哦了一聲。
何九又道:「上頭有人施壓力,不准敝上管府上的事,所以您在妙峰山受了驚,小的也只能出頭招呼一聲,明知道那是長白四煞所為,也不能查究!」
玉妙容秀眉一皺道:「我說呢,賊徒在妙峰山公然攔路劫車,又大搖大擺地進了城,原來背後有硬靠山,是誰?」
何九為難地道:「出頭打招呼的是德泰七王爺!」
玉妙容道:「德泰!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位王爺呀!」
何九道:「他不是什麼王爺,只是皇上八桿子打不著的遠親,憑那麼點關係,當上了皇莊的莊頭,舐著臉自稱王爺,背後大家都管他叫德七!」
玉妙容冷冷道:「瑞老伯官越做越大,膽子卻是越來越小,憑這個人,也把他給嚇倒了!」
何九苦笑道:「光憑德七,別說是敝上,就小的兄弟們,遇上他犯了錯,也敢抓他到衙門裡去打板子,可是最近德七把他的四女兒送進了中堂府做了六姨太!」
「中堂府,那一個中堂!」
何九道:「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中堂大學士有幾個,最掌權勢的可只有一個,不提名道姓的中堂也只有一個!」
玉妙容呀了一聲道:「是和坤跟我們過不去!」
何九苦笑道:「小的不知道玉將軍那裡跟和相爺對上了,這次是他在後面撐腰的絕不會錯,否則德七也不敢到敝上那兒遞話了,敝上感到很抱歉,顧念到跟玉將軍的交情,說什麼也不讓他們在京裡鬧事!」
玉妙容點點頭道:「我曉得了!請回復瑞老伯,說我們母女謝謝他的照顧,等見了家父,再去信向他道謝!」
何九隻能拱拱手,又道:「這一條路上,小的每一處官府都熟,所以小的已經派人,路上先行打招呼,要他們妥為保護,但小的只是私下打點,您還得多加小心,一路上必須在府縣歇宿!」
玉妙容連連稱謝,何九才招呼了他的兄弟告辭而去。
芹兒過來打開包袱,見裡面是兩對十兩重的金錠與一疊百兩的銀票,總共是二十張,都是流通的常厚號的票子,笑笑道:「瑞正堂倒是大出手,只是咱們該收嗎?」
玉妙容苦笑道:「他在九門提督任上出了幾件大案子都是我父親幫他破了的,拿他幾文也是應該的,何況我手頭也實在空了,爹走的時候,只留下了五百兩,早就折騰得差不多了,要不是瑞老伯派兩個人來送行,我連住店的錢都付不出,更別說是買下那輛車子了!」
芹兒道:「咱們店錢沒付?」
玉妙容道:「沒有!我已經把首飾頭面都包了起來,準備結帳時不夠就抵押一下,可是掌櫃的說瑞老伯已經吩咐過了,一切開支,都記在他的帳上,才免了我的窘困!」
芹兒眨眨眼睛道:「小姐,咱們真這樣窮!」
玉妙容道:「這不是裝的,你在我家這麼多年,幾時看見我家有錢過,爹走的時候,只帶了一百兩銀子上路!」
芹兒一歎道:「貴為總督將軍,居然一貧至此,說出去誰會相信,不過我看老爺子手下幾個跟班都闊得很呢!」
玉妙容道:「不錯,他們都比我家有錢。爹自己不要錢,卻不能叫下人也跟著吃苦,只要他們不過份,只收取一些外官進詣的門包,爹也就閉著眼裝糊塗算了,否則還有誰肯跟著爹幹活兒,做官但求問心無愧,但也要兼顧人情,如果要每個人都像他老人家一樣,就沒有人肯作官了!」
芹兒笑了一笑道:「這筆錢倒來得正是時候!」
玉妙容笑道:「是的!否則我也不會收下了,窮只能窮在裡子,面子上可不能寒酸,否則不但有失我這個總督千金體面,也叫你這位大總管難堪,你的手面一向闊慣了!」
芹兒不好意思的說:「小姐!我是不知道您手頭的窘境,否則我也不會那麼闊綽了!」
玉妙容道:「我知道,叫你殺人你敢,可是叫你拿東西去質典,殺了你的頭都不肯干的,所以在京裡結帳時我不叫你去出頭,現在好了,有了這筆錢,你又可以放手花了,只是稍微估計著點,至少總要混到山西太原府!」
芹兒道:「不必,到了山西境內,就是老爺的治下了,當地的官府自會孝敬的,就是現在,咱們要敞開來,沿途也不必花一個子兒,州府縣治,自然會料理一切!」
玉妙容道:「你倒是懂得很多,從那兒學來的!」
芹兒不好意思地道:「是劉二順告訴我的,他在京裡趕了多年的車,這些門路熟得很!」
玉妙容一皺眉。
芹兒忙道:「小姐!我知道您手裡沒多少錢,卻不知道瑞大人會送禮儀來,因此我正在發愁這一路的花費,去問問劉二順,叫他看情形打點,小使用先墊上,一塊兒總結帳,他告訴我這個竅門的!」
玉妙容想了一下道:「也好!你叫他拿了我爹的片子,到當地方打個招呼,既然是和坤要跟我們作對,一定還會在路上找麻煩的,咱們敞明瞭身份,多少使他們有點顧忌,否則以和坤的勢力,壓制著官府,包庇一些江湖人來找我們麻煩,明暗兩處都是咱們吃虧!」
芹兒道:「對!和坤雖然勢力大,總不能明著派人打劫朝廷命婦吧!咱們應該敞明著身分的!」
說著正要出去,忽而身子往後急退,因為她才一掀門簾,就看見一個黑衣老人,站在門外面,隨著芹兒退後,一步跨了進來,芹兒正待發聲喝問,玉妙容卻很沉得住氣款款起立問道:「老先生有何見教?」
老者打量了她一下,才哈哈地道:「你就是玉桂的女兒,不錯,有點將門之女的氣概,老夫辛奇,人稱撲天雕!」
玉妙容身子一震,撲天雕辛奇這個名字在關外比她父親還響亮,可以說是三歲孩童皆知,因為他是東北三省的綠林總瓢把子,也是關外黑道第一號梟雄!
芹兒連臉都嚇白了,玉妙容倒還是很鎮定地道:「原來是辛老當家的,小女子多多失敬了!」
辛奇赫赫冷笑道:「將軍千金之女,居然識得老夫綽號,倒真是難得!難得!」
玉妙容道:「家父在關外常提起老當家的大名!」
辛奇冷笑道:「令尊在關外與老夫手下兒郎多方為難,他是為了職守,不去說了,老夫今天前來是要向這位小姑娘請教一件事,有了結果老夫就走!」
芹兒連忙道:「你要問白家兄弟的下落……」
辛奇道:「老夫不問他們的下落,因為老夫已經找到了他們的屍體,老夫只要知道他們是死在誰手下的!」
芹兒道:「你應該問鐵大俠去!」
辛奇冷笑道:「黑燕子雖然在他們身上留下了劍痕,他們是死在冰魄神珠之下,這點瞞不過老夫的!」
芹兒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玉妙容迅速沉思了一下才道:「老當家的,既然找出冰魄神珠的痕跡,而冰魄神珠是天池獨門絕學,只傳了玉家的人,老當家何必再問!」
辛奇哈哈一笑道:「所以老夫問是誰下的手!」
芹兒道:「我!我把他們誆到那兒去,自然是我!」
玉妙容卻道:「芹兒!別胡說,你別亂往身上攬事,辛老當家又不是小孩子,會叫你矇過去了!」
辛奇陰沉沉地一笑道:「正是,小姑娘,老夫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士,做不殺生的善事,你想在老夫面前打馬虎眼兒,可是弄錯了主意,惹得老夫性起,別說你是個小姑娘,就是三歲的小孩子,老夫也照樣擰斷他的脖子!」
一面說著話,一面信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那麼一捏,也沒聽見聲音,那一個瓷杯就成了一堆碎瓷末兒,紛紛由指縫間落下來,把芹兒的臉都嚇白了!
她自小跟著玉妙容一起學武,功夫頗為可觀,像長白四煞那種凶狠的胡匪,她都敢惹一惹,可是沒想到這個老頭兒內功如此精純,精純到難以相信!
辛奇拍拍手,撣掉掌上的余層,沉聲道:「小姑娘,老夫率領白山黑水間近萬兒郎,沒有一個敢在老夫面前說句假話,你估量一下,你的骨頭是否比杯子硬!」
玉妙容內心一樣的震撼,若論武功,她跟芹兒加起來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就只有靠智取了。
可是這個老頭子縱橫關外幾十年,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玩心計耍得過嗎?
沉吟片刻,她強自鎮定一笑道:「老當家的,冰魄神珠沒有別家會,眼前玉家的人就是這樣幾個,你看誰有這個可能就是誰,不必再問了!」
辛奇一笑道:「說得好,你想跟老夫兜圈子,長白四煞雖然不成材,但是也是混出字號的腳色,老夫不信你們這兩個小姑娘能把他們擺平下去,因此只有一個人可能。」
玉妙容笑之道:「老當家的以為是誰呢?」
辛奇道:「薛寒珠,天池薛老兒的女兒!」
玉妙容連忙道:「不!家母臥病在床,連路都走不動了,怎麼還能殺人呢!老當家的想錯了!」
辛奇一笑道:「令堂是天池老兒唯一獨女,而且還兼得白髮龍女崔音的全部傳授,連玉桂的身手都未必能高過她,正當壯年,說她會生病,誰會相信呢!」
玉妙容道:「是真的,家母臥病多日,就在後房!」
辛奇道:「老夫不相信,非得親眼看看不可!」
移步向後走去,芹兒忙擋住道:「夫人的房間,你怎麼可以亂闖呢,你懂不懂規矩!」
辛奇哈哈一笑道:「老夫活了這麼大,連王法都沒放在眼裡,還講什麼規矩,小姑娘,閃開點!」
芹兒挺身不讓,辛奇臉色一沉,舉掌欲揮。
玉妙容忙上前道:「老當家的,你一大把年紀了,到家母房中去看看自無不可,只是家母病勢沉重!」
辛奇笑道:「老夫人老眼不花,真病假病一看就知道,只要薛寒珠是真的有病,老夫回頭就走!」
玉妙容道:「老當家的說話可得作數!」
辛奇道:「當然,老夫是何等身份,豈有說了不算的,你放心,老夫只是看看,不會對令堂怎麼樣的,別人要她的命,老夫卻跟她無怨無仇!」
玉妙容心中一動,忙問著道:「是誰?」
辛奇笑笑道:「這個老夫不便說,令堂自己心裡明白!」
玉妙容拖開芹兒,朝她作了個暗示,兩人籠手袖中,跟在後面,各扣了一把冰魄神珠。
辛奇卻毫不在意,大步走向後房,玉夫人在屋子裡的床上躺著,一床棉被,連頭都蒙了起來,只露出一點頭髮。
辛奇伸手去揭被,玉妙容與芹兒都掏冰魄神珠,準備發出,忽而辛奇縱身急退,一手撫胸,鮮血已從指縫間汩汩滲出,床上的人也跳了起來,單手持劍,一身黑色勁裝,赫然又是鐵錚!
他手挺長劍,徐步逼前道:「辛奇!你也是成名的人物,居然對病婦弱女下手,你還要臉嗎?」
辛奇怒道:「胡說,老夫是來追究殺死長白四煞的兇手!」
鐵錚道:「你不必追究了,是我!」
辛奇哼了一聲道:「放屁,老夫的眼睛不瞎,他們明明是死在冰魄神珠之下!你哄得了誰!」
鐵錚左手疾揚,射出兩點銀光,去勢很疾,但辛奇用手一抓,輕而易舉地把銀光接在手中,不禁為之一怔。
鐵錚笑道:「冰魄神珠不一定是天池絕學!」
辛奇頓了一頓才冷笑道:「笑話!你的手法還差遠了!」
鐵錚道:「這我承認,但招呼白家那四塊廢料總夠了!」
辛奇道:「那麼人是你殺的了!」
鐵錚道:「本來就是我殺的,他們意圖殺害那個小姑娘,我趕去時慢了一步,只好先用冰魄神珠撂倒了他們,事後我不想讓人誤會我意圖嫁禍天池門下,才用我的獨門劍法在屍體上留下了記號,還留下了我黑燕子為證!」
辛奇道:「老夫還以為你是想代人受過!」
鐵錚微微一笑道:「笑話,我黑燕子不屑嫁禍於人,也不會代人背黑鍋,敢作敢當,你手下的人我殺得多了,還在乎多增加這四筆零帳嗎?」
辛奇瞼色急變,鐵錚微笑又道:「辛奇,你如果不服氣,盡可以來找我,欺負婦道人家,算什麼英雄!」
辛奇怒道:「姓鐵的,你是英雄,幹嗎要暗襲暗算!」
鐵錚一笑道:「我從來沒有自認是英雄,但我也不會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事,你已經受傷了,我就不會再找你麻煩,等你養好傷,咱們再算帳好了!」
辛奇一頓腳,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回頭逕自走了。
玉妙容連忙過來道:「鐵大俠,謝謝你,家母呢?」
鐵錚用手一指道:「在床底下,這老傢伙一身藝業很扎實,不用這個方法,還真不好打發!」
芹兒連忙到床底下把玉夫人抱了出來。
玉妙容問道:「鐵大俠,你是怎麼進來的!」
鐵錚指指窗子道:「這兒,玉小姐,以後住店時,千萬要注意,不要住這種前後通風的單間,尤其是令堂未康復前,身邊絕不可離人,更不可輕易放人進入令堂的房間!」
玉妙容苦笑道:「他一定要進來看看,而且這老兒功夫太強,我們擋不住,何況家母確實是不能行動,我想讓他看看,豈不是省了許多麻煩!」
鐵錚冷笑道:「他如果懷疑令堂是假裝生病,怎麼會走到床前,毫無戒心就揭開被呢!」
玉妙容不禁一怔。
鐵錚又道:「下手害令堂的人不死心,叫他來看看令堂到底死了沒有,所以他早就知道令堂無法行動了,如果讓他發現令堂的毒已經解了,很可能會立下毒手,你們太過粗心了!」
玉妙容滿臉通紅。
芹兒道:「我們也準備了!」
鐵錚笑道:「我曉得,你們都扣了一把冰魄神珠,但是你們有沒有想到,假如玉夫人在床上,你們出手,能夠殺死了辛老兒,玉夫人是否也跟著波及了!」
兩個女孩子都為之一怔,她們的確沒想到這個問題,經鐵錚一指出,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鐵錚一面向外走,一面道:「恐怕還會有人來刺探,你們多小心一點,再遇到這種情形,最好不要自作聰明,一面作準備,一面放聲驚動周圍的人!」
玉妙容笑道:「要來的都是武林高手,就算驚動了店家,又有什麼用呢?」
鐵錚道:「怎麼沒有用,他們放不過令堂,卻也不敢公然讓人知道是殺害令堂的兇手,否則到處都可以下手,用不著偷偷摸摸了!」
說著已跨步出門,玉妙容連聲招呼,請他多留一下,但鐵錚頭也不回地走了!
玉妙容呆呆地望著逝去的背影,芹兒卻一鼓小嘴道:「這傢伙真是的,老氣橫秋地教訓了我們一頓就走了!」
玉妙容半天才低聲一歎道:「他教訓得很對,我們是太大意了,何況他也夠資格教訓我們,我們欠他太多了!」
芹兒好奇地看著玉妙容,心裡訥悶著:「一向是眼高於天,從不輕許人的三小姐,今天居然肯低聲下氣地服人了!」
不過她自己也承認,這個號稱黑燕子的傢伙,無論是在武功與機智方面,都確實有使人佩服之處,何況他那個模樣,也是少見的英俊,尤其是騎在黑色駿馬上的勃勃英姿,威風凜凜,充分地顯露了一種剛強的男性美。
「會不會是小姐看上他了?驕傲的人,只有在更驕傲的人面前低首,驕傲的女孩子,只有在鍾情的男子面前才變得柔順,因為愛使人軟弱,使人謙虛!假如小姐能跟他配成一對兒,倒是挺合適的,儷影雙雙,並轡江湖,那該是多麼美好的情景,多麼令人羨慕的結合啊!」
俏丫頭悄悄用眼睛再去看玉妙容,發現她也在呆呆地沉思著,雖然不知道想的是什麼,但為什麼臉會燒盤兒似地,紅得像西天的彩霞,而眼光卻又是那麼溫柔。
但玉妙容由沉思中警覺過來時,芹兒卻又陷入了新的迷惘,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臉卻紅得像小茶花。
玉妙容推了她一下:「芹兒!你怎麼啦!」
芹兒警覺過來,連忙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
她不好意思說出在想什麼,頓了一頓才道:「我只是想老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開罪了和珅,要跟咱們過不去。」
提到這件事,玉妙容的臉上又浮起一重憂色道:「和坤跟爹過不去是因為爹在盛京將軍的任上弄垮了他的幾個斂財機關,斷了他關外的財路而已!」
芹兒不禁一怔道:「關外那個窮地方,有什麼財路?」
玉妙容道:「怎麼沒有,關外三寶,人參貂皮烏拉草,其中的人參與貂皮到了關內,都是價值萬金的極品!」
芹兒道:「那是獵戶與參客們拚了性命的收穫,跟和坤有什麼關係?」
玉妙容道:「看起來是沒有多大關係,可是這些東西要運到關裡,必需經過重重的關卡跟數不清的綠林山寨,每一道關卡垛子窯都得重重地孝敬上一筆,才能順利地通路,這些錢一半養活了那些人,一半就入了和珅的私囊,我爹一連剿滅了大大小小十幾處垛子窯,豈不是斷了他的財路!」
芹兒愕然問道:「這麼說白家四弟兄是他派出來的了?」
玉妙容冷笑道:「假如不是他的人,長白四煞和撲天雕怎麼敢公然入關橫行不法!」
芹兒道:「他是堂堂大學士,怎麼敢公開蓄養匪徒,難道不怕言官彈劾嗎?」
玉妙容苦笑一聲:「芹兒!你對官場的事懂得太少了,他正在紅得發紫,言官敢得罪他嗎?何況這還要證據,這批江湖人來個矢口否認,反而會遭他反咬一口,前幾年賈御史已經取得實證參奏,結果犯人到了大堂上,竟然反咬賈大人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害得賈御史落個誣陷大臣的罪名,削職流邊!」
芹兒憤然地道:「當今這位乾隆大帝是個很精明的人,為什麼變得如此糊塗了呢?」
玉妙容輕歎聲道:「皇上信和珅是不錯,但並不糊塗,和珅雖然當權,卻無法操握軍國大計,軍機處中一位親王,以及三漢三滿六大學士,有四個是反對他的,爹外放山西提督,和珅極力反對,還是沒有用!」
芹兒道:「所以他一直要暗算我們!」
玉妙容道:「和珅是想除去爹,但他沒這個本事,現在要陷害我們的是一批江湖人,他們利用和珅的包庇,一連幾次下手,也不敢敞明著干!只是我不知道這人是誰!」
芹兒道:「是啊!連東北三省的總瓢把子都聽命於這個人,可見這傢伙的確不簡單,我們一定要弄清楚!」
芹兒道:「問夫人去,夫人一定知道的!」
玉妙容道:「娘是知道的,但不會告訴我們的,爹也知道,但他老人家見娘受了傷,還是匆匆撇下娘走了,一點口風都不漏,娘怎麼會告訴我們呢?」
芹兒道:「那可不一定,夫人是直接受害人,那個傢伙存心想害死夫人,夫人對他一定很恨!我們問問去!」
玉妙容沉思片刻道:「問不問都是一樣的,照鐵錚的估計,娘今天應該可以甦醒了!芹兒,那參湯你燉好了沒有,這是最後一服!」
芹兒忙道:「燉好了,我一住下來就燉上了,本來想端給夫人暍的,叫辛奇一來攪鬧,差點給忘了!」
「你還不快去端來,熬過了火就失效了!」
芹兒飛快地去到隔屋,沒多久端了一個銀盅過來笑道:「恰到好處,一碗水縮成三分濃汁!」
她們扶起床上的玉夫人,用一把小瓷匙把參湯一點點地喂玉夫人吃了下去,然後蓋好被子,靜靜地等候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36:42
第 五 章
房山縣屬應天府所轄,距京師不過六十來里。
所以縣城裡的居民,生活習慣不免受了『近墨者黑』的感染,享受著太平盛世的奢華與放蕩。
城東舊狀元府一帶,如今已淪為花街柳巷,可真是一大諷刺。
這位順治年間的京試榜首,剛高中狀元不久,就罹患怪病,從此一病不起,藥石罔效,不到半年就死了。
世上最悲痛的事,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尤其羅員外都年近六旬,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子。
羅員外在當地是首富,愛子中了狀元,更是錦上添花,不意樂極生悲,老倆口的心情可想而知。
喪子之痛,使他們在一年之內即相繼病故,留下龐大產業,又遭不肖的親友覬覦,鬧得天翻地覆,爭產官司打了十幾年。
狀元府原是羅家的祖產,後來分產落入母系家族,偏偏這一家出了個敗家子,把這巨宅輸掉了。
經過多年滄桑,狀元府早已數度易主,最後的主人遷出後,宅子就一直廢置著。由於年久失修,已是斷垣殘壁,一付破落景象。但是,附近一帶的人,仍然習慣稱它為『狀元府』,似乎沾它的光,與有榮焉。
每逢華燈初上,這一帶就開始熱鬧起來。
花街柳巷原是個是非之地,而且龍蛇雜處,什麼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
然而,它也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一般常走江湖的人物,都離不開酒色和賭,尤其是那些不願暴露行藏的人,多半不在客棧落腳,乾脆宿在窖子裡,或是賭個通宵達旦。
鐵錚來到了狀元府附近,一家『怡心院』裡。
他在一間佈置香艷的房間裡,坐在靠窗口的八仙桌旁,自斟自酌著。桌上只有兩碟小菜,一盤花生,外加一壺燒刀子而已。杯筷卻有兩付,且另一隻杯內尚留著一半。
喜歡喝兩杯,但從不過量,尤其是有重要事的時候,這是他的原則。
其實,憑他的酒量,十斤燒刀子下肚也醉不了。
正在這時,門簾兒一掀,走進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她一進門就春風滿面地笑著:「鐵爺,讓您久等了,真對不住。」
鐵錚洒然一笑,問道:「怎麼樣?」
這女人叫柳金花,那是她以前的花名,如今當了『怡心院』的老闆娘,大夥兒都要稱她一聲柳大娘,或是柳大姐。
她逕自坐了下來:「我叫人去找侯三了,他鬼得很,城裡無論有什麼風吹草動,問他准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鐵錚道:「我不想打草驚蛇,最好不要刻意去打聽,那樣反而會把事情弄砸。」
柳金花嫣然一笑道:「鐵爺放心,侯三不用去打聽,一肚子裝的都是最新消息,」
鐵錚微微把頭一點:「那就好……」
話猶未了,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已掀簾而入。
柳金花忙介紹道:「鐵爺,他就是侯三。」
侯三上前雙手一抱拳,恭聲道:「見過鐵爺!」
鐵錚拱手答禮:「侯兄請坐。」
侯三謝了一聲,在一旁坐下即問:「柳大姐,小五說你找我有事?」
柳金花尚未開口,鐵錚已接道:「聽柳大姐說,你的消息很靈通,我想打聽一下,今日城裡可發現什麼比較特殊的人物?」
侯三怔了怔:「特殊的人物?鐵爺是說……」
鐵錚道:「譬如說撲天雕辛奇吧。」
侯三驚詫道:「東北三省的綠林總瓢把子辛當家?!」
鐵錚點點頭道:「不錯,你知不知道他在此地?」
侯三一臉茫然:「這……不太可能吧,他如果來了此地,房山境內早就轟動啦。」
鐵錚笑道:「那你的消息就不算靈通了。」
侯三有些尷尬,窘迫道:「也許……也許他不願招搖,沒有公然露面,或者是今晚剛到吧。」
顯然他並不承認,自己的消息不夠靈通。
鐵錚置之一笑:「這個並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他帶了些什麼人來,或者在此地跟些什麼人有連絡,不知侯兄能不能幫忙查出?」
侯三似有顧忌,瞥了柳金花一眼:「這……」
柳金花不悅道:「侯三,鐵爺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連這點事都辦不妥,以後就別來我這裡!」
侯三忙陪笑臉:「柳大姐,你別生氣,我這就去,這就去……」
鐵錚叮嚀道:「侯兄,千萬不可露痕跡。」
侯三恭應一聲,便匆匆而去。
柳金花等他出了房,才向鐵錚笑道:「這傢伙辦事很能幹,為人也夠義氣,就是好賭的毛病改不了,而且幾乎是逢賭必輸。」
鐵錚笑了笑:「如果他能替我探出消息,我倒可以教他兩手,以後就受用不盡了。」
柳金花嗔道:「鐵爺,您未免太現實了吧?咱們說長不長,也相識了好幾年,每次要求您教我兩手賭技,您總是推三阻四的。這會兒跟侯三不過是初次見面,替您辦點事,就主動要傳他絕活哪!」
鐵錚道:「那還不是看你的面子,本來我打算酬謝他些銀子的,可是聽你剛才說他嗜賭如命,而且逢賭必輸,銀子到他手上,不是左手來右手去嗎?所以嘛,反正這傢伙已經是賭性難改了,不如就成全了他吧。」
柳金花媚態畢露地望著他:「那我呢?」
「你?」鐵錚微微一怔。
柳金花撒嬌道:「鐵爺怎能厚彼薄此,酬謝侯三不謝我呀!」
「沒問題。」鐵錚道:「要我怎麼謝?」
柳金花風情萬種地笑道:「我不要銀子,也不用傳我賭技,只要鐵爺答應今夜留在我這裡。」
鐵錚不禁眉頭一皺.面有難色:「這……」
柳金花嬌哼一聲道:「我就知道,鐵爺嫌我人老珠黃!」
鐵錚忙笑道:「柳大姐,你想到哪兒去了,我若不是今夜尚有非常重要的事,很願意留在這裡,跟你痛痛快快喝個通宵,實在是……」
柳金花是何等人物,那會聽不出,鐵錚根本不提男女之間的事,以免傷了她的自尊。如果自己硬往這方面扯,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事實上,這四五年中,鐵錚雖來過『怡心院』幾次,但每次都是受人之托,為她從關外帶來一些小禮物。歇歇腳,喝兩杯就走,連留宿都從未有過,更遑論是召妓陪宿啦。
何況,托鐵錚帶禮物給柳金花的人,正是她當年青梅竹馬,曾經海誓山盟的初戀情人。由於柳金花是獨生女,那年父亡母病,被迫買身青樓,使她的初戀情人悲憤欲絕,一氣之下遠走關外,發誓從此不入中土。
但他舊情難忘,每次鐵錚入關,就托帶一些小禮物聊表心意。
鐵錚與他是莫逆之交,怎麼可能對柳金花有什麼非份之想,即使她是國色天香的尤物。
柳金花見風轉舵,改變了話題:「鐵爺,您今夜還有事?」
鐵錚把頭一點,正色道:「關係著好幾條人命!」
「哦?「柳金花暗自一驚,她雖不是江湖人物,但對江湖上的事知道不少,忙問:「跟撲夭雕辛奇有關?」
鐵錚又點了點頭:「他倒不足為懼,我所擔心的是他可能帶了其他人來,至今尚未露面,所以才要侯三去打聽。」
柳金花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頓了頓,禁不住好奇地問:「鐵爺剛才說,關繫著好幾條人命,他們是些什麼人?」
鐵錚道:「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其實你也沒有知道的必要。」
柳金花把嘴一撇:「人家不過問問而已嘛。」
鐵錚鄭重道:「柳大姐,請聽我一句忠告,關於這檔子事,你知道的愈少愈好。甚至有人問起你,最好不要認識我這麼個人!」
柳金花聽他說的很認真,心知此事關係重大,便點點頭道:「好,咱們不談這些,喝酒吧。」
敬了鐵錚一杯,她一面斟酒,一面問道:「蒼松他還好嗎?」
鐵錚搖搖頭:「不好!他雖未正式剃度,但過的生活完全與苦行僧無異,我曾經勸過他多次,希望他能回中原來,但他一口回絕,表示已經立下重誓,有生之年絕不入關!」
柳金花深深一歎,沉默了下來。
鐵錚也不再說話。
兩人默默喝著悶酒,似乎各懷心事,彼此都有自己的煩惱。
柳金花的專用房間在後樓上,算得上是鬧中取靜。
今夜為了接待不速而至的鐵錚,她已交代了管事的老馬,任何事代為作主,不要來打擾她待客。
老馬雖見過鐵錚幾面,但一直以為是柳金花的老相好,根本不知道他的來龍去脈。
柳金花連隨侍的貼身丫環都摒退了,添酒只好自己來,好在鐵錚一到,她就命人送上來一整壇,不須再出房。
而鐵錚一來就聲明,最多坐一會兒就要走,不必為他特地做什麼菜,隨便弄兩碟下酒的小菜就行了。
柳金花也不跟他客氣,聽說要打聽此地江湖人物活動的消息,立即就命人去找來了侯三
這時他們已喝了三壺酒,第四壺也喝了一半。
鐵錚眼看等了大半個時辰,仍不見侯三回來,心中懸念客棧裡的幾人,正暗自憂急,突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從樓下直奔樓上而來。
柳金花剛說:「大概是侯三……」
就見門簾一掀,闖進個氣急敗壞的漢子。
柳金花不由地一怔,驚問:「小五,侯三呢?」
被稱為小五的漢子瞥了鐵錚一眼,似乎有所顧忌:「三哥他,他……」
柳金花頓促道:「鐵爺不是外人,有話直說。」
小五這才哭喪著臉道:「三哥被人殺啦!」
柳金花大吃一驚,霍地站起,急問:「怎麼回事?」
小五定了定神,始道:「我把三哥找來後,就在樓下等著,他下樓後要我陪他各處去走走,也沒說去幹嗎。我們先到了丁駝於開的賭場逛了一圈,他還押了幾把牌九,輸了幾兩銀子,不想撈本就走了。
我們又去隔一條街的『萬發賭坊』,他沒賭,只跟萬老闆私下聊了幾句就走,轉到了對面賣羊肉爐的酒鋪。
正好遇上王麻於他們幾個在那裡喝酒,見了三哥和我,硬拉我們坐下喝兩杯。大夥兒邊吃邊聊,無意間聽王麻子談起,說是今晚發現幾個來路不明的人物,出現在狀元府附近,鬼鬼祟祟地不知打什麼歪主意。
三哥聽了,拉了我就走,當時把我弄得莫名其妙,問他又不說,一直趕到狀元府跟前,他才要我留在附近,說是要獨自溜進去瞧瞧,我來不及勸阻,他已奔了去。
誰知三哥剛掩近狀元府前,就聽他發出一聲慘叫,人也撲倒在地上了。我大吃一驚,正要想奔去看個究竟,就見黑暗中竄出兩個提著大刀的傢伙,嚇得我掉頭就拔腳飛奔逃命,一直逃回這裡來……」
鐵錚忍不住問道:「你確定侯三是被殺了?」
小五道:「他一定是被人用暗器射中,那兩個傢伙提著大刀現身出來,三哥那還能活命。」
鐵錚又問:「那兩個人有沒有發現你?」
「大概沒有吧。」小五慶幸道:「如果發現我,那我也沒命啦。」
鐵錚立即起身道:「帶我去看看。」
小五暗自一驚,面有難色道:「這,這……」
柳金花怒形於色道:「你這膽小鬼!虧你們還是結拜的哥兒們,侯三出了事,生死不明,鐵爺要你帶路去看看都不敢!」
小五是『怡心院』的保鏢頭兒,靠柳金花賞口飯吃,一見老闆娘發火,只好硬著頭皮道:「好吧,我帶這位鐵爺去就是了。」
其實狀元府離『怡心院』不遠,鐵錚不須小五帶路也能自己去,他只是要確定侯三『被殺』的地點。
兩人避免驚擾前面的姑娘們和尋芳客,由後門出了『怡心院』,直奔狀元府而去。
來至附近,夜色蒼茫下,未見絲毫動靜。
小五收住奔勢,向那巨宅前一指,低聲道:「鐵爺,侯三就是在掩近大門一刖時倒下的。」
鐵錚點點頭,從懷中取出個十兩的銀錠,塞在他手上道:「謝了,你回去吧。」
小五喜出望外,連謝了兩聲,把銀錠揣進懷裡就掉頭飛奔而去。
鐵錚等小五去遠,才一展身形,幾個起落,已然掠至狀元府大門外。
地上那有侯三的屍體。
眼光急向四下一掃,也未見任何動靜。
今夜雖未飄雪,寒風仍然刺骨,鐵錚幸好在柳金花那裡喝了幾斤燒刀於,否則還真有些冷。
夜已深,人卻未靜,凜冽的寒風中,傳來附近一帶猜拳和哄笑,以及笙歌之聲。
鐵錚等了片刻,仍未見絲毫動靜,突然身形一拔而起,掠入了院牆內。
雙足一落地,立即一個倒縱,蹲在了院牆腳邊。
這是他的臨敵經驗,如果暗中有人守伏,他越牆而入落身下地時,正是最好的突襲時機。
因為,一般夜行人雙足落地的一剎那,身形勢必受頓,那就很可能被守伏的人攻個措手不及。
而他練這『急流勇退』身法,就足足苦練了近一年,才能駕輕就熟,隨心所欲。
也就是說,萬一遇上情況,他能及時避開任何方向的突襲,換取到足夠的時間出手還擊。
但出乎意料之外,仍然毫無動靜。
鐵錚仍不敢掉以輕心,又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向大廳掩近。
剛到階前,就聽廳內有人輕聲道:「如果真是黑燕子鐵錚,咱們怎麼辦?」
另一人冷聲道:「我不信他有三頭六臂,憑咱們七八個人,對付不了他一個!」
又一人道:「老丁,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說句老實話,憑咱們這幾塊料,只怕不出十招,就被他全撂倒啦。」
鐵錚一聽這人的口音好熟,但一時卻想不起他是誰。
姓丁的不服道:「敢清你跟他交過手?」
那熟悉的聲音道:「當年『江南第一賭』金福元的武功,比咱們幾個如何?」
姓丁的茫然問:「你問這個幹嘛?」
那熟悉的聲雲鄭重道:「日前我在入關的途中,被風雪所阻,困在霧靈山的一個小村子裡,曾親眼見到金福元以兩粒骰子當作暗器,冷不防出手,射向鐵錚的雙目,被他一掌拍開,嚇得金福元連動手都不敢,就倉皇奪門逃出。
如果金福元的武功在鐵錚之上,就沒有逃走的必要。試想,連金福元都自知不敵,知難。而退。我們幾塊料的武功,加起來也比不上金福元,那麼對付鐵錚能有幾成勝算呢?」
鐵錚猛然記起了,這人就是那姓黃的壯漢!
接著,便聽姓黃的壯漢,將那日在蔡老頭的茶棚裡,發生的一切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姓丁的聽畢,不以為然道:「老黃,你搞錯了,金福元當時是賭技差了一籌,輸給鐵錚心有未甘,才惱羞成怒,出手用兩粒骰子當臘器突襲的。突襲未得逞,眾目睽睽之下,他自知理虧,下不了台,又惟恐引起眾怒,只好奪門逃走,可不是被鐵錚嚇跑的哦。」
姓黃的壯漢辯道:「他們雙方當時較量的,並非純是賭技手法,而是比內功真力呢!」
姓丁的冷笑一聲,譏道:「老黃,要你去關外查探黑燕子鐵錚的動靜,結果你白跑一趟,啥消息也沒帶回,卻在那小村子裡避風雪遇上他。更好的是,你見了他的面非坦未認出,反而向他伸手借賭本,難怪你盡在替他吹噓啊。」
姓黃的壯漢惱羞成怒道:「姓丁的!別以為你……」
最先發言的那人見他們起了衝突,忙從中排解道:「好啦,好啦,你們都少說一句吧。其實,老丁說的沒錯,不管黑燕子鐵錚有多難纏,我們絕不可能因為他的插手,就此罷手了。頓了頓,繼續又說:「老黃的顧忌也對,既然連咱們的頭兒都對姓鐵的有所顧忌,特地派老黃去關外查探他最近的動態。那麼既知他跟那幾個娘兒們在一起,咱們自然得倍加小心,千萬不能出錯,至少也該掂掂自己的份量,以防萬一……」
不等他說完,姓丁的已怒哼一聲道:「老吳!你這話分明是向著老黃,打算打退堂鼓羅?
老吳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聽咱們頭兒說,可能另有一批人,也負有同樣的使命,在暗中跟咱們爭功。所以頭兒交代,這次任務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姓丁的性子比較急躁。
老吳安撫道:「總得等小鷹他們回來,人到齊了才能採取行動呀。」
姓丁的這才沒有繼續爭執下去。
鐵錚聽了他們的談話,終於完全瞭解了狀況,這批人共有七八人,雖與撲夭雕辛奇不是一夥的,但也算是同路人,至少下手的目標同是王夫人。
廳內只有姓黃的壯漢,姓丁的及老吳三人,其他的人均外出,極可能是去客棧查探虛實了。
顯然,他們不但顧忌的是他黑燕子鐵錚,同時為了爭功,也不得不對撲天雕辛奇有所顧忌,是以遲遲尚未採取行動。
但侯三呢?
不消說,他已凶多吉少,必是被他們發現,以暗器使他遭了毒手,然後將屍體移至宅內。
鐵錚決心按兵不動,等其他幾人同來,來個一網打盡,以免打草驚蛇。
突然之間,整個巨宅裡靜得出奇。
尤其宅院年久失修,雜草叢生,滿目蒼夷,只見到處斷垣殘壁,如同一座廢墟,更覺陰森可怖,益增淒涼。
寒風不停地吹刮著。
不遠處的花街柳巷,仍不時隨風傳來笙歌,以及行令猜拳和哄笑聲……
鐵錚靜伏在階前下,如果他不是剛才聽見大廳內三人的爭論,絕不相信宅子裡除了他之外!尚有其他人︶
廳內的三人毫無聲息,他們究竟在幹什麼?
鐵錚正在暗自納悶,驀聞『嗖』地一聲輕響,顯然是夜行人不速而至。
廳內的人聽覺倒很靈敏,立時傳出一聲輕問:「是小鷹嗎?」
來人落足院中,是個健壯的蒙面老老!沉聲應道:「我不是小鷹,是老鷹!」
『嗖』地一聲,從大廳射出一人,落足在階前,雙手各握一把短叉,向那人一指,喝問:「你是什麼人?」
蒙面老者雙手背負而立,陰森森道:「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我是來索命的!」
手握雙叉的漢子年約三十出頭,聞言不屑道:「憑你這見不得人的傢伙也配?!」
蒙面老者嘿然冷笑道:「何不把躲在廳內的兩個膽小鬼一起叫出來,你們就知道配不配了!」
此人不但口氣大,而且知道廳內尚有兩人在暗中伺機而動,看來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藏身階下暗處的鐵錚,憑這老老的口音和衣著,已然認出了他是撲天雕辛奇!
辛奇剛受劍傷不久,怎麼跑到了這裡來,而且殺氣騰騰?
可惜持雙叉的漢子有眼無珠,並未認出來人的身份,狂妄道:「嘿嘿,對付你,我一個人就夠了,何須他們現身!」
辛奇仍然背負著雙手,不知他手中藏了什麼厲害兵器,哈哈大笑道:「既然非要我多費兩道手腳,那我也只好……」
話猶未了,持雙叉的漢子已身形暴起,直向辛奇撲去,掄叉就刺。
辛奇身形一閃,趁那漢子雙叉刺空收勢不及,突然一個旋身欺近,狠狠一掌拍中他背心上。
不愧是東北三省的綠林總瓢把子,並未亮兵刃,就憑徒手一掌,便擊得那漢子踉蹌沖跌出三大步。
「哇!……」那漢子一聲慘叫,口一張,噴出一道血箭,隨即倒地不起。
「好毒辣的『摧心掌』!」
隨著這一聲怒喝,一條人影從大廳內疾射而出,落在了院中,剛好與回轉身的辛奇打個照面。
月色朦朧下,只見這人穿一身寬大絳色華服,如同腰纏萬貫的富賈,但身法極為矯健。
他既不是姓黃的壯漢,那個被稱作老吳的了。
因為那性子急躁的老丁,一個照面就斃命在辛奇的『摧心掌』下。
老吳手中也不見任何兵器,面對辛奇哼聲道:「閣下大概是來自關外的辛老當家吧?」
辛奇暗自一怔,想不到自己一出手,就被人看出武功路數,甚至指名道姓揭穿他的身份,足見此人見多識廣,不是個簡單人物。
「好眼力!」辛奇索性除下了蒙面。
老吳心中一驚,力持鎮定道:「果然是辛老當家!」
辛奇卻不認識眼前這人,其實他也不須要知道對方是誰,沉聲道:「既然知道老夫在此地,你們還敢混水摸魚,那不是自己找死!」
老吳極工心計,故意拖延時間,想等小鷹等人趕回,否則對付不了這關外黑道第一號梟雄。
他乾笑了兩聲道:「咱們早已風聞,有人一心想爭功,攔下天池薛老兒之女,新任山西總督玉桂的夫人,想不到竟會是辛老當家,實在出乎意料之外。不過,強敵當前,辛老當家不去對付那橫加插手的黑燕子鐵錚,卻跑來這裡逞兇殺人,不知是何道理?」
辛奇道:「一客不煩二主,此事既由老夫一身擔代,就絕不容任何人沾邊!」
老吳強自一笑道:「辛老當家,你這話就不對了,咱們既不是想沾邊,更不是為了爭功,只是奉命行事。」
辛奇喝問:「你們奉何人之命?」
鐵錚也極欲知道幕後主使人是誰,但老吳卻賣起關子來:「辛老當家想必也清楚,咱們絕不可能說出發號施令之人是誰,又何必多此一問。」
辛奇怔了怔,冷聲道:「說的也是,老夫來此並非為了問這個,只須除去你們就成了。」
老吳色厲內荏道:「辛老當家,莫非你已倒戈,被姓玉的收買了?!」
辛奇不屑道,「憑他一個窮總督還買不起!」
老吳故意若有所悟道:「噢,那是你老牛想吃嫩草,被玉桂的小女兒所迷惑!」
辛奇勃然大怒,狂喝聲中,有如大鵬飛撲,張臂就向兩丈外的老吳疾撲而去。
老吳早已暗自戒備,見他身形一動,立時拔身而起,同時口中發出一聲暗號。
留在廳內的老黃及時衝出,揮刀近向辛奇,劈面就是一刀砍去。
辛奇閃身避開雷霆萬鈞的一刀,打算重施故技,回身給老黃一記『摧心掌』。
但老吳已在空中擰身急墜,凌空朝辛奇當頭一掌罩了下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37:26
辛奇武功雖在這二人之上,不過在這種情勢之下,必須先求自保,只得放棄老黃,一個倒縱暴退。
老吳得理不饒人,趁機欺身逼近,以一雙鐵拳連連搶攻,威力倒也不可小視。
鐵錚暗中看在眼裡,旁觀者清,已看出老吳拳式路數,暗忖道:「這傢伙的拳路,很像蓬萊神拳中的旋風八式,而且他又姓吳,難道長山島的吳家也捲進了這檔子事?」
忽聽辛奇詫然問:「長山島主吳嘯天是你什麼人?」
老吳並不答話,只是一味猛攻。
辛奇不知是否受了胸前劍傷的影響,竟然採取守勢上面冷聲譏道:「吳嘯天三十年前就宣告天下武林,永不出長山島,吳家子孫更不涉江湖,想不到……」
他的話尚未說完,姓黃的壯漢已揮刀從右側攻到。
辛奇一見他們合力夾攻,頓時激起了怒火,突然反守為攻,展開了猛烈攻勢,招招幾乎都是殺手。
老吳與姓黃的面對強敵,更是全力以赴,不過他們不敢硬拚,盡且裡採取游鬥,似在用拖延戰術,以待小鷹等後援趕到。
但被辛奇看出他們的用心,狂妄地譏道:「你們自求多福吧,不必指望那小鷹了,他們早已被我這隻老雕給啄啦!哈哈……」
兩人一聽,不禁驚怒交加,頓時把心一橫,完全改用了拚命的打法。
鐵錚看在眼裡,心知他們絕不是辛奇的對手,不出三五十招,必然喪命在『摧心掌』下。
他所關心的是侯三,對雙方的搏命之鬥不必插手,於是繞向階台左側,趁著他們全神貫注對方的猛攻,匍匐至廳外,一個滾身翻進門嵌。
廳內一片昏暗,藉著門外射入的冷清月光,只見到處一片殘破敗落景象。
鐵錚的內功深厚,運起夜視目力,眼光一掃,發現一隅躺著個人,不知是死是活。
不消說,大概八成是侯三了。
鐵錚急忙上前一看,果然是侯三,伸手一探鼻息,居然還活著,實在大出意料之外。
這傢伙倒真命大!
鐵錚那敢怠慢!忙將他扶起挾在脅下,無暇等待院中搏命的結果,反正已可預料到必是辛奇獲勝無疑,當即從廳後找出路匆匆離去。
一路奔回『怡心院』,未見一個人影。
他惟恐驚動前面的人,索性施展輕功,夾著侯三越牆而入,由後院縱身躍上後樓。
柳金花正在房裡自斟自酌,似在等著鐵錚,乍見他夾著侯三進來,不由地一驚,忙起身迎上前:「鐵爺,侯三他……」
鐵錚無暇答話,將昏迷不醒的侯三放在床上,仔細察看之下,發現他後頸插著一枚菱形三寸鋼鏢。
這是江湖人物所用的普通暗器,不足為奇,但射中的部位正是昏穴,手法之準,卻令人不得不驚歎。
很顯然,發鏢的人並不想將侯三一鏢斃命,否則只須出手稍重,必死無疑,大概是打算將他制住,帶進狀元府救醒了好逼供。
結果認出是侯三,心知問不出個所以然,或許認為他是無意跑到狀元府來的,不禁大失所望,把他丟在一旁不管了。
也正因侯三是這一帶的『名人』,大家都知道他是幹什麼的,才使他死裡逃生,保住了性命。
鐵錚察看傷口附近膚色,確定鋼鏢並未喂毒,大為放心,便點了侯三『玉枕』與耳後兩處『藏血穴』,再以左手按住『靈台』穴部位,右手緊握鋼鏢尾端,小心翼翼將它緩緩拔出
由於幾處穴道封住,並未大量出血,同時鐵錚左手傳出的真力,經由『靈台』散開,護住了心脈,使侯三微弱的心跳立時增強起來。
柳金花一旁默默地看看,連大氣都不敢出。
鐵錚拔出鋼鏢,放在一旁,轉過頭道:「柳大姐,請替我找條長布條來,要乾淨的。」
柳金花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鐵錚取出隨身攜帶的傷藥,拔開瓶塞,從小瓷瓶中倒出些粉未,灑在侯三的傷口上。等柳金花找來一長條白布條,立即將傷口包紮妥當後,才把侯三翻過身來。
燈光下,只見侯三臉色蒼白,但呼吸已逐漸均勻,看來已無生命之虞。
鐵錚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兩張銀票道:「柳大姐,侯三的傷勢已無大礙,我點了他幾處穴道,讓他好好睡一覺,大約七八個時辰之內,必可自行清醒。
這次害他受了皮肉之苦,我很抱歉,留下二百兩銀票,作為他傷癒後補補身子之用,談不上酬謝,聊表對他的歉意而已。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教他兩手賭技,保證讓他終生受用不盡。」
柳金花接過銀票,問道:「鐵爺,你要走了?」
鐵錚微微點頭道:「我還有很重要的事,不能等他清醒了。柳大姐,千萬記住要警告他,關於今夜的事,在任何人面前都別提一個字。否則,不但他可能惹上殺身之禍,也會替你招來極大的麻煩。」
柳金花連連點頭:「是是是,我會交待他的。」
柳金花來不及挽留,鐵錚已從窗口掠身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當鐵錚離開客棧約摸半個時辰後,床上的玉夫人開始起了輕微的扭動,接著發出了呻吟,那是神智恢復的徵象,玉妙容與芹兒都緊張地望著,又過了一下,玉夫人的眼睛睜開了,而且撐著坐了起來。
玉妙容驚喜萬分地撲了過去,抱著母親,珠淚承睫,哽咽地道:「娘!您終於醒過來了!」
玉夫人慢慢地恢復了,直到完全清醒時才問道:「容兒,我昏迷多少天了,這是什麼地方!」
「您昏迷到今天已經十五天了,這是往山西的路上!」
王夫人點點頭又問道:「你爹呢?」
「爹在一個月前上任走了!」
玉夫人輕歎一聲:「他向來是國重於家的,能為我延誤了十來天,已經很不容易了,他臨走時說什麼!」
「爹要我在前天上妙峰山去找一個笑道人來救您!」
玉夫人怔了一怔,才苦笑道:「他以為是笑師兄對我下的毒手,那可錯了,笑師兄不是那種人,而且他也救不了我,你去了沒有?」
「去了!不過沒上山,在山下就遭到攔阻!」
玉夫人臉色一變,遂又笑笑道:「這也好,讓笑師兄知道了,反而又添麻煩,唉!那是誰救好我的!」
芹兒搶著道:「是黑燕子鐵錚鐵大俠,他不但在妙峰山幫助小姐擊退了長白四煞,而且還救了夫人,不久以前,才在這兒把撲天雕辛奇打跑了!」
王夫人一皺眉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玉妙容才把經過的倩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王夫人聽了不作聲,神色連連變了幾次,最後才道:「這位鐵大俠真是古道熱腸,以後得好好謝謝他!」
玉妙容道:「娘!到底是誰傷了您!」
玉夫人想了一下,道:「是個厲害的江湖人,明天再告訴你,現在我很疲累,讓我躺一下!」
她昏迷了幾十天,剛醒過來,神情不免疲累,玉妙容也不敢要母親多說話費神,忙又服侍玉夫人睡下了!
玉夫人很快就睡熟了,玉妙容與芹兒不敢遠離,就在前鋪了褥子,主婢二人躺下,略事休息,那知勞累了一天,這一倒下,很快地也睡熟了!
她們是被一陣冷風吹醒的,醒來時,屋子裡已經不見了玉夫人,卻只有鐵錚坐在桌子旁邊,天色已大亮!
玉妙容也顧不得什麼禮貌了,一爬起來就問道:「鐵大俠!家母呢?」
鐵錚道:「不知道!我來的時候,令堂已經不見了,這兒有一封信!你看看是不是令堂的筆跡?」
玉妙容接過一個信封,封套上寫著:「留交容兒」四個字,連忙道:「不錯!這是家母的親筆!」
鐵錚道:「那就沒關係,令堂是自己離去的!」
玉妙容急道:「家母病體剛愈,怎麼會離去呢?」
鐵錚道:「她身體內的殘毒已清,有我那半枝參,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自己能行動絕對沒問題,你快看看信上說些什麼?因為是封口的,我不便代拆!」
玉妙容急急地拆開信封,信上只有寥寥的幾行字,叫她上山西去找父親,玉夫人不去了,去了反而會增加麻煩,她叫玉妙容把經過的情形告知父親,相信玉將軍會諒解的!
玉妙容的臉色變了,把信紙遞給鐵錚。
鐵錚道:「這是令堂的家書,我不便過目!」
玉妙容淒然道:「鐵大俠,你儘管看好了,上面沒有什麼可隱密的!看過了我還有幾點疑問請教!」
鐵錚頓了一頓,才接過信,看了一下才道:「玉姑娘能確定是令堂的手筆嗎?」
玉妙容道:「那是不會錯的,家母的簪花體我從小就看慣了,確確實實是她老人家的親筆!」
鐵錚一歎道:「令堂也是個缺少江湖閱歷的人,她的用心至善,但是這封信卻留得不高明!」
玉妙容道:「是的!她老人家要我去找家父,應該編個可以使我相信的理由,譬如說她已發現了仇蹤,前去追索,要我趕快去通知家父,我就非去不可了!」
鐵錚笑道:「姑娘的心很靈巧!」
玉妙容低頭道:「這本來就是麼,家母留下這麼一封無頭無尾的信,走得不知去向,不是逼我去找她嗎?」
鐵錚想了一下道:「令堂可以那麼寫的,但是她不能這麼寫,因為她怕令尊引起誤會!」
「誤會!誤會什麼!」
「誤會了下手害令堂的人,令尊的揣測中,一定以為是笑道人下的手,但實際上並不是的!」
「不錯!家母醒來後,問清了經過,立刻就說家父弄錯了,她說笑師兄絕不是這種人!」
「笑道長的確不是!」
「鐵大俠!這個笑道長是家母的什麼人?」
「是令堂的表兄,也是令外祖母白髮龍姑蕭前輩的內侄,跟令堂是一起長大的玩伴!」
「那應該是我表舅了,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鐵錚道:「令堂下嫁令尊後,笑道長跟令尊鬧得很不愉快,一怒而決絕,所以很少提起了!」
「傷害家母的究竟是什麼人?」
「 令堂說了沒有?」
「沒有,她說等第二天再告訴我的,那知道趁著我們睡熟時,她老人家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鐵錚一笑道:「我昨天已經告訴過你們,必須時時要守在令堂身邊,你們怎麼又忘記了!」
「我們是沒離開她老人家!」
「可是你們都睡著了,我進來足足有半個時辰,你們都沒醒,如果再有人要暗算令堂,也早就得手了!」
玉妙容漲紅了臉,頓了一頓,才道:「鐵大俠!傷害家母的人究竟是誰,你可以告訴我嗎?」
「不能,因為我也不知道!」
「你明明是知道,只是不敢說而已,鐵大俠,我知道那個人很厲害,連辛奇都不敢提他的名字,因此我絕不會魯莽地去找那個人,只要知道他是誰而已!」
鐵錚道:「我既然插手管這件事了,就沒有不敢說的理由,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從家母所中的毒上知道是誰了嗎?」
鐵錚搖搖頭道:「屍毒是天殺門的獨門劇毒,我知道是十二殺星中人所為,卻說不出是那一個!」
「天殺門,這又是一個什麼組織!」
「是一個專以暗殺為手段的職業兇手組織,他們的組織十分嚴密,從沒人知道真相,也沒有人敢提這個名稱,所以很少為人知道,十二天殺星是天殺門中最厲害的十二名殺手,卻沒人知道這十二人的姓名來歷以及身份!我雖然看出令堂是中了天殺門的屍毒催命針,卻不知道是那一個人下的手,這個答覆使你滿意了嗎?」
「為什麼你早不告訴我呢?」
「早告訴你,我怕你會受到傷害,因為你一定會去打聽天殺門的情形,隨時都會有被殺的危險!」
玉妙容道:「現在你為什麼又說了出來呢?」
「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肯到令尊那兒去,也一定要去找令堂,所以我認為應該讓你知道一點!」
玉妙容沉思片刻才道:』鐵大俠!我不該去找嗎?」
鐵錚道:「如果你問我該不該,我的回答是不該,你應該聽令堂的話,盡快趕到令尊那兒去,但是我也知道你不會聽的,所以我不說廢話了!」
玉妙容神色一喜道:「是的!鐵大俠,我一定要找到家母,請你告訴我一個可以摸索的方向!」
鐵錚笑笑道:「漫無目的,我也無法告訴你一個準確的方向,如果你一定要去找,只有跟著我走!」
玉妙容道:「鐵大俠一同帶我去嗎?」
鐵錚苦笑道:「你從來沒出過遠門,又毫無江湖閱歷,叫你一個人去摸索,等於是把你送進鬼門關,我既然插手管上這件事了,總不能半途而廢!」
玉妙容道:「謝謝你!鐵大俠,我們這就走!」
鐵錚道:「等一下,我在前面等你,你必須先安排一下,寫封詳信告訴令尊,讓劉二順把芹兒姑娘送到令尊那兒去,同時也請令尊對劉二順好好照顧一下……」
芹兒忙道:「鐵爺!我不能跟小姐一起去嗎?」
鐵錚道:「不能,你的功夫太差,我沒辦法同時照顧兩個女人,而且你們這輛車子必須直放山西,玉小姐才可以不受人注意,在車子上還必須偽裝著有玉夫人同行,才能確保玉夫人的安全,玉小姐,我在十里外的長亭上等你,馬匹我替你準備,希望你能照我的安排,否則我就不管了!」
說完他回身就走,可是到了門口,他又同頭道:「給令尊的信上可以說你是跟我黑燕子走的,令尊也一定能放心,但不要提天殺門的事,他恐怕還不知道這個組織,如果他以總督的身份,敞開來追索天殺門,將會引起很大的麻煩,令堂之所以不告而別,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黑燕子這次真正的走了,玉妙容跟芹兒商量了半天,最後玉妙容拿出小姐的身份,擺下臉來下命令,才把芹兒壓得聽話了,玉妙容寫好了信,又用行李塞在軟榻上,偽裝成玉夫人的樣子,抬到車上吩附劉二順駕車疾行。
十里路很快就到,鐵錚果然在那兒等著,不知道他從那兒找來了一匹大白馬,毛色像路上的雪花,潔淨得不帶一點雜色,連鞍鞭都裝配齊全。
那是一座很偏僻的亭子,玉妙容下了車子,看見那頭大白馬,喜洋洋的過去,撫著馬身道:「這是給我準備的嗎?真太好了,我一直就想要這麼一頭座騎!」
鐵錚卻沉看臉道:「玉小姐,還有一句話,我要說在前面,這一次是真正的闖蕩江湖,不但危險,而且很艱苦,你可不能像在家做小姐的樣子!」
玉妙容立刻道:「那當然,我在家時,也是什麼都做的,玉家的女兒,沒有一個是嬌貴的千金小姐!」
鐵錚道:「好!還有……處處都要聽我的!不能使小姐性子,不能耍小姐脾氣,否則我會揍人的!」
玉妙容頓了一頓,最後咬咬牙道:「當然,我從小就挨揍慣了,家父教我武功時很嚴厲!」
鐵錚笑笑道:「我知道,否則我就不會帶你出來了,帶著你這麼一個女孩子闖江湖是很麻煩的事,現在我要你執行第一道命令,點住這位芹姑娘的穴道!」
玉妙容毫不考慮,一指發出,芹兒根本沒有準備,一聲低吭,倒了下來!倒是劉二順駭然地問道:「這——這是幹什麼?」
玉妙容望著鐵錚,道:「鐵大俠,我按照你的意思做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是甚麼原因了!」
鐵錚笑道:「如果你要跟我一起去找令堂,就得自己找出原因來,你可以沒有江湖閱歷,但不能沒有一點推斷的能力,我無法時時都照顧你的!」
「這是對我的考驗嗎?」
「可以這麼說,如果你通不過這個考驗,我還是要把你捆起來送到山西去,你在信上告訴令尊是跟我去找令堂的,我擔的責任太重,萬一有了閃失,我可不好交代!」
玉妙容得意地笑道:「劉二順,你也是個男人,可不能受一個女孩於的擺弄!」
劉二順一怔道:「小姐,您說的甚麼,小的不懂!」
玉妙容道:「芹兒叫你套車的時候,跟你嚕嗦了半天,是不是叫你悄悄地駕車跟著我們走!」
劉二順的臉色變了,吶吶地道:「……沒有……」
玉妙容沉聲道:「說實話,你別拿我當小孩子!」
劉二順吶吶地道:「是……是的,芹姑娘說她不放心小姐,要小的跟在後面照應著!」
玉妙容冷笑道:「憑你,憑她,你們兩個人會比鐵大俠更能幹嗎?」
劉二順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玉妙容道:「乖乖地把她送到山西去,我知道你很喜歡她,將來我可以成全你們,但是你這樣沒出息,事事都由她胡鬧,我也無能為力,芹兒雖是個下人,卻像我的親妹妹一樣,我也不願意她嫁個只會聽老婆話的窩囊廢,你知道我父親久等我們不到,心裡多著急,你們怎麼這樣不懂事!」
劉二順臉上一喜,連忙恭身道:「是!謝謝小姐,小的一定把芹姑娘送到山西去!」
玉妙容笑向鐵錚道:「鐵大俠,我合格了嗎?」
鐵錚一笑道:「還不錯,只是少交代了一句話!」
玉妙容愕然道:「還有甚麼沒交代的!」
鐵錚道:「你該把解穴的手法告訴劉二順!」
玉妙容道:「那不必,我點的穴道在四個時辰後,自動會解除的,有四個時辰,我們已經走出很遠了,就是她想追我們也來不及了!」
鐵錚搖搖頭道:「玉小姐,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我覺得不如由你上山西,讓芹兒跟我去還合適一點!」
玉妙容怔道:「這話怎麼說呢?」
鐵錚含笑上前,在芹兒的腦後又點了一指,然後向劉二順道:「六個時辰後,你在她這個地方捶一拳,等她醒過來,你再給她屁股上拍兩鞭子,叫她老實一點,如果再敢亂出主意跟上來,給我發現了,我就廢了她的武功!」
劉二順張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
鐵錚沉聲道:「你聽見了沒有,兩鞭子必不可少,打得她痛痛的,讓她知道厲害,別在我黑燕子面前玩花樣!」
劉二順只有吶吶稱是!
玉妙容卻愕然道:「鐵大俠!我不懂,你這是為甚麼?」
鐵錚笑道:「你把芹兒扶上車去,再試試你所點的部位,就知道為甚麼了。」
玉妙容上前扶起芹兒,在自己所點的穴道上摸了一下,不禁憤然這:「鬼丫頭,居然敢運氣閃穴!」
鐵錚正色道:「這小姑娘根狡猾,幸虧是在府上長大,如果出身在邪道人物家裡,很可能成為一個江湖女煞星!小小年紀,就一肚子壞點子,出手又狠又毒,她暗算白家兄弟時,在人家背後發出冰魄神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玉妙容一歎道:「家父也說過,她心情浮而不定,聰明有餘而忠厚不足,所以許多高深武功都不准她學,連冰魄神珠的手法,還是我偷偷教給她的,給家母知道了,還罰我們倆人整整地跪了一夜!」
鐵錚道:「所以我不要她一起去,否則叫劉二順把信送到山西就行了,正因為這小姑娘太狠了,到江湖上只會學壞,我才要她到令尊那兒嚴加管束!」
玉妙容道:「我得在信上多加一筆,提醒家父一聲!」
鐵錚笑道:「不必了,我另外還有一封信致令尊,已經提到這件事,而且還請令尊對劉二順多加指點!」
轉頭向劉二順道:「劉老兄!你是個血性漢子,見義勇為,而且資質很好,我這封信不但要玉將軍提拔你,而且還請他指點你勤學武功,好好地學上兩三手,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前程不前程還是小事,至少你可以管管老婆了!」
說著又取出一封信,交給劉二順。
劉二順怔住了,呆立不動,竟忘了接信。
鐵錚道:「拿去呀,可別讓芹兒知道我有這封信;因為我還替你作主求親,如果給她知道了,假如她對你沒意思,說不定會在路上宰了你!」
劉二順這才如夢初醒,先跪在地下叩三個響頭,才恭恭敬敬地接過了信道:「謝謝鐵大俠!」
鐵錚笑道:「別客氣,我是看中你的為人才保薦你,但要你自己肯努力上進,否則還是沒用的,三年內,如果你的武功還是超不過芹兒去,這個老婆還是保不住的!」
劉二順低下頭,不知如何是好,玉妙容笑道:「快走吧!記住在解開芹兒穴道時,多給她兩鞭,說是我加上的!」
劉二順只有傻傻的答應著,驅車走了!
玉妙容望著車子的影子在視線消失,才問道:「鐵大俠,你認識家父嗎?我想一定是認識的。」
「何以見得呢?」
因為你對天池一門的武功根熟悉,而且你推薦劉二順到家父門下學藝,天池武學例不外傳,連我都不敢提一這個請求,因此我想你跟家父一定有淵源!
鐵錚笑了一下。
玉妙容又道:「再者,你一直在關心我們,替我解圍,為家母解毒,這都不會是偶然的……」
鐵錚笑道:「我不認識,但跟令尊的淵源是有一點的,因為我的師祖是你外婆的同門師兄!」
玉妙容笑道:「我說呢,否則你對我們的事兒不會這麼熱心,這度說來,我們是一家人了!」
鐵錚道:「不過你外婆未必會承認我師祖是她的師兄,老一代之間似乎有點隔膜!」
玉妙容道:「不管怎麼說,我們總算是同門了,我叫你鐵大哥吧,這樣稱呼也方便些,否則在路上同行,你叫我玉小姐,我叫你鐵大俠,聽起來怪彆扭的!」
鐵錚笑笑道:「隨便你,不過我這個大哥可是很凶的,剛才說要揍人,只是嚇嚇你,現在你改口叫了大哥,我就要真揍了!」
玉妙容也笑道:「只要小妹有不對的地方,大哥儘管教訓就是,家父沒有兒子,近幾年忙於公務,也很少管我了,我倒是真希望有個兄長來教導我一下!」
鐵錚道:「好!大哥發令,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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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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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6 23:38:29
第 六 章
玉妙容跳上白馬,披好斗篷,遮住了大半邊臉,又用一方絹帕蒙住了口,道:「大哥!我這樣打扮對嗎?」
鐵錚點點頭道:「不錯!現在跟著我走!」
他上了黑馬,追著地上的車跡,慢慢地向前去,玉妙容跟著,走出十幾里,她看見仍然是順著車跡而行,忍不住問道:「大哥!我們是在追車子嗎?」
鐵錚道:「不是,是在跟車子,要找到令堂,只有這一條線索,令堂肯定是夭殺門中的人向她下手,她要悄然離開,也是在追這條線索!」
玉妙容忍不住問道:「那她何必離開呢,一直在車子上,以逸待勞,不是更好嗎?」
鐵錚正準備回答,忽然發現車跡中摻雜有幾行凌亂的腳印,連忙摧馬疾行,玉妙容也不再問了,緊緊地跟著他,又走了十幾里,鐵錚卻把馬轉向了一條小路,離開了車跡,專門追躡那些腳印了,然後在一片小土崗前下了馬,沉聲道:「把兵刃準備好,緊跟著我,別走散了!」
他的態度很嚴肅,玉妙容也不敢多問,跟著下了馬,鐵錚把兩匹馬繫在一起,拍拍黑馬的後腹,在它耳邊低聲說了兩句,黑馬帶著白馬,輕輕地跑開了。
鐵錚又道:「把你的劍簧用根帶子扣住!」
「為什麼呢!」
「為了隨時能拔劍方便,有時一緊張,你會忘了按劍簧,劍被卡住拔不出來,我吃過很多次這種虧!」
「乾脆先把劍拔出來.拿在手裡不是更好嗎?」
「不好,我們是悄悄地掩過去,在雪地裡,劍身會有反光,容易被人發現!」
玉妙容這才知道自己懂得太少,像這些細節地方,自己一點都不懂,那都是一點一滴經驗的累積,連忙照他的呀附做了,悄聲道:「鐵大哥,你真細心!」
鐵錚淡淡地道:「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江湖道上處處凶險,尤其是像我這種專找麻煩的人,一不小心就會送命,像剛才我告訴你的這點經驗,是用半條命換來的!」
玉妙容輕哦了一聲,鐵錚歎了口氣道:「四年前我在貓兒窩追殺黑風雙妖,遇上了埋伏他們兩個人帶了十九名部屬好手,布下陷阱等著我,暴起突襲,因為來得太突然,我在過緊張的狀況下想拔劍招架,慌亂中沒有按劍簧,劍被卡住拔不出來,一連挨了九刀!」
玉妙容驚道:「結果怎麼樣!」
鐵錚一笑道:「結果我活著,貓兒窩的黑風寨卻成了一片平地,江湖上再也見不到黑風雙妖了!」
玉妙容欽佩地道:「大哥!你真行!」
鐵錚笑道:「不是我行,是他們太不行,我已經身受重傷,還能把他們一一撂倒,是他們太差勁!」
說到這兒,他臉色忽轉沉重道:「不過前面的那批人可不像黑風寨的胡匪那麼稀鬆,你要小心一點!」
玉妙容驚問道:「那些人是誰?」
鐵錚笑道:「還不知道,但一路有九個人踩著我們,到了前面,有六個人順著大路下去了,三個人折向這條小路,大概是來報訊聽取指示的,在這兒坐鎮的人,多半是他們的主腦,必定不是省油的燈!」
玉妙容極目前眺,只見白雪遍地,丘陵起伏,不見有屋宇也不見有人跡,忍不住問道:,他們在那兒呢!」
「前面,最少雨裡,多不過四里,總在這一段區域裡!」
玉妙容只有連連點頭,鐵錚道:「大小姐,這可疏忽不得,你我要想活著離開,就不能出一點岔子!」
正說著兩邊已圍來五六條大漢,都是手執兵刃,卻沒有逼近過來,可見他們都是江湖經驗豐富的老手!
後門開了,一個老兒帶著兩名中年婦人徐步而出,鐵錚一看,竟是撲天雕辛奇,微微一笑道:「老當家的,鐵某給你問安來了,你胸口的傷好點了沒有?」
辛奇這才看清來人是鐵錚與玉妙容,臉呈怒色道:「黑燕子,上次放過了你,你竟敢欺上門來了!」
鐵錚微微一笑道:「老當家的,說話可得憑良心,你一路派人護送我們,昨夜又為我們除掉七八個扎手人物,我能不來向你道謝嗎?」
辛奇的臉色又變了一變,沉聲道:「老夫並沒有叫人跟著你們,更不會為你們除去什麼人,你少在那裡信口雌黃!」
鐵錚哦了一聲道:「真的嗎?」
辛奇道:「老夫領袖關外綠林,向來說一句是一句!」
鐵錚笑道:「這麼說是在下誤會了?」
辛奇哼了一聲道:「是不是誤會由你想去,我們的梁子自有結算的日子,但不是今天,你請吧!」
鐵錚倒是微覺意外,沉思了一下才道:「老當家,你這次是專為玉家的人來的,現在玉姑娘在這兒!」
辛奇冷笑道:「你知道我們找的是玉桂的老婆,不是她的女兒,又裝甚麼糊塗呢!」
鐵錚道:「玉夫人已經啟程赴山西去了!」
辛奇冷笑道:「你少來這一套,那輛車子我們已經檢查過了,除了一個小丫頭,一個車夫之外,連鬼影子都沒第三個人,鐵錚!你用金蟬脫殼之計,把玉桂的老婆藏了起來,能騙得過老夫嗎?」
鐵錚一笑道:「高明!高明,那兩個人沒受傷吧?」
辛奇道:「老夫是暗中檢查的,他們根本還不知道!鐵錚,你把玉桂的老婆藏到那兒了,趕快交出來,你知道她中的毒是甚麼毒,耽誤了傷勢而不治,那可是你的責任!」
鐵錚道:「我知道,腐屍之毒!」
「知道就好,腐屍之毒,神仙束手!」
「玉夫人中的毒早已過了時限,還能救嗎?」
辛奇道:「當然能救,我們又不是存心要她的命,只要她手裡的一樣東西,中毒之後,每天都有人餵她一顆制住毒性發作,延長期限,現在你們把她藏了起來,可是你們送她上死路!」
鐵錚道:「玉夫人中毒之後,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你們要從她手中要東西,又何從要起呢?」
辛奇道:「這是我們的事,與你無關!」
玉妙容道:「我母親的事,與我總有關係吧!」
辛奇道:「連你老子都不管了,你又多個甚麼事!」
玉妙容剛要開口,鐵錚卻止住她道:「跟他說沒有用的,他不過是人家的一條走狗而已,我們要談就找他的主人談去,辛奇,你這兒有能作主的人沒有?」
辛奇臉色一變道:「黑燕子,你說甚麼?」
鐵錚笑笑道:「你撲天雕雖然也算頭號人物,但你還沒有這個膽子敢到關內來惹玉家的人,而且你也拿不出腐屍劇毒那種凶物,我相信你們是想從王夫人手裡要甚麼東西,但玉夫人昏迷多日,你們都沒有採取行動,又為甚麼呢?」
辛奇剛要開口,鐵錚搶著又道:「你不說我也曉得,以前沒有行動,是主事者不在京中,現在主事者已經來了,你們想先劫持了玉姑娘作為要挾,再救醒玉夫人脅迫她就範,那知道我恰好遇上了,伸手管了閒事,而且你們又失去了王夫人的蹤跡,對不對?」
辛奇沒有開口,鐵錚又道:「玉夫人是我藏起來了,要找到玉夫人,必須在我身上著手,我須要解藥救玉夫人,你們需要她手中的東西,我們可以談談交換的條件,但我不會跟你談,所以要找個能作主的人!」
辛奇道:「沒甚麼可談的,你不交出玉夫人,她只有死路一條,你估量著辦好了!」
鐵錚笑道:「你真能作主!」
辛奇道:「老夫當然能作主!」
鐵錚道:「你能作主,我倒不能作主了,因為我答應過玉姑娘,一定要救好她令堂,只有在你身上找解藥了!」
辛奇冷笑道:「你有本事儘管來好了,不過你看看清楚,這兒可是老夫的地盤!」
鐵錚冷冷一橫眼道:「屋頂上埋伏了四個人,兩邊窗子後藏著四具伏弩,就憑這點人手就想嚇倒我了嗎?」
他一面說,一面用手連指,玉妙容事先已經得到鐵錚的提示留上心了,不過她沒有發現有這麼多,經鐵錚手指方向之後,她配合得很迅速俐落,雙手連揚,冰魄神珠恰似流星般發出,滿天銀光閃亮。
鐵錚說完最後一句話,她的冰魄神珠也發完,屋脊上滾下了四個人,窗後也發出四聲悶哼!
因為她的手法太快了,而且那八個人都在注意鐵錚說話,尤其是鐵錚點出了他們藏身之處,本能地為之一驚,就在這一驚之後,銀光已到身前,任何動作都沒有,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解決了!
辛奇臉色一陣激變,張大了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鐵錚嘉許地一笑道:「對!小容,闖江湖必須如此,每個地方都要爭取先機,否則你就活不了多久,雖然這次你已經很進步了,但還是有點狠不下心,只擊中了他們的穴道,沒有取他們的要害!」
玉妙容道:「鐵大哥,讓他們不能行動就行了,何必一定要傷他們的性命呢!」
鐵錚歎道:「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如果屋裡還有人解開了他們的穴道,他們就不會對你仁慈了!」
房屋中忽然有人笑道:「鐵錚!你真不錯,居然知道屋子裡還有一個人。為了你這點見識,我不傷你的性命!走吧,把那個女孩子留下,撒手不管這件事,我准你離開!」
鐵錚微微一笑道:「閣下何不出來一見?」
屋中人道:「不必!見了我的面,你就別想活著走了,我實在不願意殺死你這樣一個年輕好手!」
鐵錚冷笑道:「聽閣下的口氣,似乎身份比辛老兒高!」
屋中人道:「我與辛老當家僅賓主之誼,沒有甚麼身份的高低,辛老當家是應我之請,幫我辦點事!」
鐵錚冷笑道:「閣下別裝佯了,天殺門下天殺星,只有受雇為別人辦事,幾時請人辦過事的!」
此言一出,辛奇與那兩個中年婦人臉色都為之大變,屋中沉默片刻後才道:「你怎麼知道我身份的?」
辛奇連忙道:「使者,老朽絕對沒有洩漏!」
屋中人冷冷地道:「那黑燕子怎會知道的!」
鐵錚微笑道:「腐屍劇毒是天殺門獨有的殺人手法,閣下自己洩漏了身份,不要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
屋中人又是一頓道:「鐵錚!你知道得太多了!」
鐵錚一笑道:「我當著這麼多的人,叫破了你的身份,如果你無法留下我的性命,自己就別想活了!」
屋中人道:「不錯!你對天殺門的規矩知道得很清楚,因此你也絕對別想活著離開了!」
鐵錚道:「天殺門下天殺星在殺人時,絕對不能與對方照面,你在屋子裡,又怎能殺死我呢?」
屋中人道:「我不必動手,辛老當家可以代勞!」
辛奇連忙道:「使者,鐵錚武功高強,老朽前幾天中了他的暗襲,至今傷勢未癒!」
鐵錚冷冷地道:「假如我不死,你的傷勢就永遠不會好了,因為他不會讓你有時間治傷了!」
屋中人沉默片刻才道:「鐵錚,算你厲害,你逼得我非親自出手殺你不可了!」
鐵錚道:「你敢嗎?你忘記門規了!」
屋中人冷笑道:「我只要把知道這件事的人全部追殺滅口,誰都不會曉得我違過門規!」
鐵錚笑道:「那你必須先殺死我,鐵某久仰十二天殺星威震黑白兩道,無人敢逆其威,今天倒好見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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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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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6 23:38:43
屋中沉默片刻,忽然窗子砰的一聲碎裂,一條黑色人影飛射而出,鐵錚連忙退後兩步,舉劍待敵。
可是那個人出來之後,就倒地不起,鐵錚先還防備他是詐死或誘敵,一直不敢近前,等了一下,那人身上冒出徐徐的黑氣,鐵錚才走過去,用劍把那人翻過來。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胸前有一個九字,額角釘著一枚黑色的細針!鐵錚一怔道:「他已經受到門規制裁了,天殺門的制人手法是夠厲害的!」
玉妙容惶然地道:「他就是天殺星!」
鐵錚點點頭道:「是的,胸前那個九字是他的編號,十二天殺星只剩下十一個了!」
玉妙容忙問道:「他又是甚麼人呢?」
鐵錚搖頭道:「我不認識,我這是第一次見到天殺星,只有記住他的樣子,到江湖上打聽一下!」
說著再去注視那人的臉時,已經看不清了,那張臉已化成一灘模糊的血肉,身上還在冒著徐徐黑氣。
鐵錚連忙飛身進了屋子,但見屋中停著兩具屍體,桌上一張字條。
辛奇臉色大變。
鐵錚卻笑道:「辛老當家,你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保全你的性命!」
辛奇怒道:「鐵錚,你別神氣,老夫未必就怕了你!」
鐵錚一笑道:「你可以拚一下,但我可以不跟你拚,現在我帶著玉姑娘一走,你們這些人絕對追不上的,那樣一來,你就死定了!」
辛奇不禁一怔。
鐵錚笑笑道:「天殺星現在非殺死我不可,但他有門規限制,不能現身與我對抗,而他在六個時辰內不殺死我,他自己也非死不可,你又何必為他賣命呢,現在唯一的辦法,是你帶著人趕快離開!」
辛奇歎道:「離開!離開了又上那兒去!」
鐵錚道:「犯錯誤的是天殺星本人,又不是你,天殺門主的規條用不到你身上,你只要躲過六個時辰就行了!」
辛奇道:「一個時辰都躲不了!天殺門中追殺人時,上天入地都找得到。」
鐵錚道:「但我在這兒就不同了,我六個時辰不離開,他就無法現身出來追你,六個時辰之後,你就安全了!」
辛奇正在猶豫,鐵錚忽地欺身向前,揮劍進擊,辛奇大驚失色,往旁邊一閃,劍上叮叮兩響,兩支黑色的細針被劍擊落地上,鐵錚笑道:「辛老兒,要殺你的不是我!是屋裡的那個人,你還不快走!」
辛奇驚魂乍定,看了地上的黑針一眼,突然滾身斜躍,躲開了窗口直接可及的範圍.滾到木柵旁邊,一掌劈斷了兩根柵木,跟著竄出,翻落在坡後叫道:「大家走!」
那兩名中年婦人與五六名漢子也慌慌忙忙地跑了。
由於室中還有弩箭射出,鐵錚與玉妙容十分小心,慢慢地靠近了去,玉妙容先灑進一把冰魄神珠,而後才衝進去,卻已怔住了,室中只有一具屍體,一張字條。
屍體是埋伏在屋中,企圖暗算而被玉妙容冰魄神珠制住穴道的弩手,字條上卻寫著:「天殺門中無叛徒,也沒有漏網的敵人,黑燕子,及早抽身可免一死!」
玉妙容的臉色也變了,乞憐地望著鐵錚,想說話又不敢開口。
鐵錚反而笑了,把字條撕成碎片丟在地下說道:「妙容,你放心,黑燕子是嚇不退的!」
玉妙容頓了一頓,才不安地道:「鐵大哥,我真不知怎麼說才好,這個殺人的兇手太可怕了!」
鐵錚一笑道:「天殺門中若沒有這些恐怖的手段,又怎能叫江湖上的人聞名喪膽,江湖人並不是個個都怕死的!」
玉妙容歎道:「為了家母的事,把大哥給拖了進來,我心中很不安,可是我的江湖閱歷又太淺,如果沒有大哥帶領著,我連一點頭緒都摸不著!」
鐵錚道:「我說過了,我既然伸手管了這件事,絕不會半途而廢,一定要幫你找到令堂為止。」
「可是大哥萬一遭遇了不測,我就更為不安了!」
鐵錚一笑道:「妙容,我闖蕩江湖十幾年了,結仇無數,想殺我的人更不知有多少,但我還是活著!」
「不過這一批兇手太可怕了,連影子都找不到,殺人於無形,令人防不勝防!」
鐵錚豪情萬丈地大笑道:「別把對方看得那麼神通廣大,天殺門是職業兇手,不是吃素念佛的大善士,如果他們想殺我,絕不會先留張字條提出警告!」
玉妙容指指地上的字條道:「那這又是為什麼妮?」
鐵錚一笑道:「這是他們色厲內荏,知道殺死我沒那麼容易,所以才來上這一手,想叫我知難而退。」
玉妙容想想道:「天殺門怎麼會找上我母親的?」
鐵錚道:「這就不知道了,除非能找到令堂問清楚!」
「上那兒找我母親呢?」
「我也不曉得,我本來是想從辛奇的線索上找令堂的,因為他們的人手多,追蹤的路子廣,現在看來,他們也沒摸對路子,還以為令堂是被我藏起來了!」
「那又該怎麼辦呢?」
鐵錚想想道:「令堂是一個人,又是存心逃避天殺門的追索,尋找起來的確不容易,只有等她自己來找我們了!」
「我娘會來找我們?」
「是的,她躲避的是天殺門,我們只要一路追下去,把天殺門的人一 一逼出來,除去了她的隱憂,她無所畏懼,自然就可以安心出來見面了!」
「可是我們又怎樣找天殺門呢?」
鐵錚想了一下道:「天殺門中的天殺星一向不公開與人見面,是為了怕人認出他們的真面目,或是從武功招式上看出他們的門戶路數來,他們行事一向很周密,不過這次卻留下了一個破綻,第一是那個九號天殺星在死前讓我看見了本來面目,我們可以從這兒追下去。第二是另一個殺人兇手留下了字條,我可以憑筆跡追索!」
玉妙容道:「大哥!那個死的只有匆匆一眼的印象,現在連骨頭都化成水了,從那兒追去,你要憑字跡追人,為什麼又把字條撕碎?」
鐵錚道:「我有個過目不忘的天才,那一張臉跟這一筆瘦金體,我雖然只看了一眼,卻絕不會忘記,同頭我閉著眼睛都能描出來,又何必要留個痕跡呢?」
玉妙容哦了一聲道:「大哥還有這份才情。」
鐵錚笑道:「江湖人粗魯不文的固然多,但並不見得每人都是大老粗,你如若不信,回頭我就證明給你看!」
玉妙容臉上一紅道:「不!我相信,我只是奇怪,大哥既有這份才情,為什麼要在江湖上闖蕩呢?」
鐵錚笑道:「志趣所在,我原本是學文的,而且從小就有神童之稱,十歲的時候,鄉試就中了第一名秀才,塾師說了一句話,使我拋棄了文科,他說可惜我是旗人,朝廷規定旗人沒有中狀元的份!」
「就為了這句話!」
「是的!我對功名本來就興趣不高,博個狀元及第,尚可一慰雙親,既然沒有我的份,我樂得輕鬆一下,干我自己喜歡的事了。」
玉妙容的眼光變得異常地溫柔,看看面前的這個漢子,從他豪情萬丈的神態中,看出了孤獨傲世的另一種氣質。
鐵錚笑了一下道:「走吧!找第三條線索去!」
「第三條線索是什麼?」
「撲天雕辛奇,天殺門中不容有叛徒,自然也不會放過他,希望能在他沒被殺死之前找到他!」
「天殺門還要殺他?」
「當然!天殺門說出的話是不會改變的,除非他能逃過十二個時辰,辛奇是頭老狐狸,也許有他的辦法,但我是獵狐的能手,他如果不跟我合作,還很難保住老命!」
撮口發出了一聲尖哨,沒多久,就聽見蹄聲得得,鐵錚的黑馬帶著玉妙容的白馬過來了。鐵錚走到黑馬身邊,附在它的耳畔低聲說了一陣,才牽著它慢慢地走著,玉妙容莫名其妙,也不敢多問,牽了馬在後面跟著,走出半里許,黑馬以蹄叩地,發出了一聲仰嘶,鐵錚笑道:「老夥計,你從沒有使我失望過,走!」
飛身上馬,黑馬以不徐不急的步子,得得地前行,玉妙容忙追上去道:「大哥!你找到辛奇的下落了?」
鐵錚笑道:「辛奇狡猾得很,一點痕跡都不留,但他逃不過老墨龍的鼻子,聞也能把他聞出來!」
玉妙容讚羨地道:「大哥這匹馬真好!」
鐵錚傲然地道:「不錯,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頭了,我在天山野馬群中發現了它,費了半個月的工夫,才騎上它的背,它帶著我在大沙漠上足足跑了兩天兩夜,最後它累得倒了下來,我也倒了下來,還是它先恢復,這畜牲居然沒走,在我身邊又守了一天,還為我擊退了五頭餓狼,從此跟著我,成了我形影不離的夥伴!」
玉妙容的臉上現出了神往之色,天山、沙漠、馬群這些畫面她在書上讀到過,也在幻情中出現過,但面前的一人一馬卻是實實在在地經歷過!
她對那一片充滿了野性與刺激的地方,有著無限的嚮往,也有著無數的問題,但她知道這不是問的時候。
口口 口口 口口
走出了四五里,沿途發現一具具的屍體,都是從那邊屋子裡逃出來的人,但沒有逃過天殺門的毒手!」
玉妙容觸目驚心,可是鐵錚卻視若無睹,一直來到一堆亂葬墳間,黑馬停住了,用它的大鼻子嗅了一下,最後在一具荒墳前用蹄子輕扣著大墓碑。
鐵錚下馬笑道:「不愧是老狐狸,居然想出這麼一個躲藏的方法,辛奇!是你自己出來,還是我把你揪出來!」
墳墓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回音,鐵錚連叫了兩聲,終於沉聲道:「辛奇!等我把你揪出來,你就難逃天殺門的毒手了,你自己出來,我負責保護你的安全!」
墓中仍無回音,鐵錚飛起一腳,踢開了墓碑,然後長劍出鞘,在墳堆上戳了一陣,最後一掌擊下!
轟然聲中,墓堆塌下了一半,露出一個空洞,除了壘壘的白骨外,一無所見,鐵錚怔了一怔,玉妙容道:「別是弄錯了吧,這兒什麼都沒有!」
鐵錚道:「老黑龍絕不會錯,讓我再看看!」
他端詳了一陣,最後笑道:「老狐狸真夠精明,只是忘了一件事,不該用鐵板做棺材底的!」
他用手掃開了白骨,抬起棺木的底板,但聞得颼颼一陣急響,鐵錚動作奇快,迅速向玉妙容身邊滾去,手中依然握著那塊底板,只聽得叮噹直響。
響聲過後,他放下手中的鐵板,腳下堆滿了鐵箭,墓中出現了一個深洞,通向不知何處的深地洞。
玉妙容的臉嚇得蒼白,半天才道:「想不到辛老兒會在這時候發暗器!」
鐵錚笑道:「他只有一個人,那有這麼大的神通在剎那間發出這麼多的暗器,這是由機弩發出的。」
玉妙容一怔道:「這底下有機關?」
鐵錚道:「他選這兒作為藏身的巢穴,當然要準備一些自衛的佈置,今天是我大意,忘了告訴你一聲站開點,凡是地穴暗門秘道都可能有機關削器的裝置,在進入前一定要特別小心!」
玉妙容用手按住劍柄道:「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鐵錚想了一下道:「裡面恐怕還有機關,帶著你進去太危險,但留你在外面更危險,還是跟我一起進去吧!離我稍遠一點,維持兩丈左右,萬一有警兆,大家都可以有活動的餘地,兵器跟暗器都準備好!」
玉妙容只有連連點頭,鐵錚在馬包中取出一截蠟燭與一個可以摺疊的皮紙燈籠,再在亂崗中找了一棵小樹,除去枝葉,做成一枝半丈長的支桿,點上燈火插進燈籠裡,用樹桿挑著,走進地道,玉妙容跟在後面道:「鐵大哥,你帶的東西真齊全,連燈籠臘燭都有!」
鐵錚笑道:「走江湖就得工具齊全,有些東西也許經年都用不著,但用到它時,往往可以救你的命!」
玉妙容道:「練武的人都有夜眼,這燈籠似乎沒什麼用。」
鐵錚道:「所謂夜眼只是視力特別敏銳,可以在極暗的光中見物,但在暗而無光的地方,仍然是不管用的!」
地道很深很深,充滿了一股霉味,可是很乾燥,四周的土壁也很著實。
鐵錚道:「辛奇不愧是東北三省的總瓢把子,處心積慮,異常周密,這條秘道挖成很久了,他以前很少到關內來,也許這兒從來就沒有用過,可是就使用一次就夠了,假如不是老墨龍的嗅覺靈敏,誰會想到他藏在這兒呢!現在你可以放鬆了,前面不會有危險了!」
「沒有機關了?」
「這兒是他逃命用的,那道機關只是阻擾一下追兵,使他有充分的時間逃走而已,不會再設機關了。」
「何以見得呢?」
鐵錚笑道:「機關必須要時時檢查,保持靈活,這兒多年沒有人進來,設置機關也會生銹,而且弄得不好,還會把自己給坑了,辛奇不會做這種笨事,而且這只是他一個臨時的歇足處,犯不著大力經營。」
地道很長,足足有兩三里深,走了半天,總算到了盡頭,而且盡頭處已經進了城,出口處是一道木門,木門外堆了許多雜物,多半是破舊的傢具,像折了腿的桌椅,破舊的錫壺,裂了縫的茶盤等等,堆得滿滿的。
鐵錚在屋中看了一看,又撿起幾隻破錫壺,檢視了一遍,放下道:「從原路回去,我找得到這老傢伙的!」
玉妙容道:「直接上去不好嗎?」
鐵錚笑道:「這老傢伙自以為萬無一失,所以很放心地藏在城裡,如果直接上去,反而驚動他,還是回去從大路進城,把他給挖出來!」
他拿起一隻破錫酒壺,捏扁了揣在懷裡,又悄悄地掩上了木門,從地道裡退了回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來到墳地裡,天已黑了,好在這是亂葬崗,又是下雪天,根本沒人前來,玉妙容的白馬冷得直抖,那匹墨龍卻精神抖擻地站著,不住地用鼻子擦擦白馬的身子,像是為同伴安慰鼓勵,勸她忍耐一下。
鐵錚把鐵板又蓋好地道入口,把墳頭堆好,才上馬向城中疾馳,剛好在閉城前進了城。
他們先找到一家客棧住下,鐵錚出去轉了一趟,帶回一身男子服裝、青衣小帽,交給玉妙容道:「換上,捉狐去!」
他的話始終帶著一半的命令語氣,玉妙容也習慣了,不多問,換上了衣服,居然很合身帽子大一點,恰好可以包起她多出來的頭髮,整裝出來,鐵錚看了笑道:「很好,稍微嬌弱了一點,但恰恰是令娘兒們動心的雛兒!」
玉妙容怔然道:「鐵大哥,我們幹什麼去?」
鐵錚笑道:「帶你逛窯子去,淶水縣不是大城,但是南來北往的商旅,多半是在這兒歇足,風月中頗為可取。」
玉妙容不禁有點踟躕,鐵錚笑道:「你是穿了男裝去的,我也不會把你賣在那兒,你擔個什麼心呢!」
玉妙容忸怩地道:「我只是沒想到要上那種地方去!」
鐵錚道:「要闖江湖,什麼地方都得去!」
玉妙容的臉紅了,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不習慣,才出門不到兩天,居然要經歷這麼多的事。」
鐵錚輕聲一歎道:「不錯!你根本不是位江湖人,你要是和芹兒換一換,那小鬼要是聽說這回事兒,一定樂得跳起來,我並不想帶你上那種地方去,但不放心把你一個人留下,因為現在不知有多少人盯著我們呢。」
玉妙容勇敢地一挺胸道:「去就去好了,我不信那些人能把我吞了!」
鐵錚笑道:「那可很難說,像你這麼年輕秀逸的公子哥兒,遇上那些母蝗蟲,真能咬下你一塊肉來!」
玉妙容低著頭,跟在鐵錚後面出了店,沒走多遠,就到了一家高挑著燈籠的大院子前面,粉牌下寫了許多鶯鶯燕燕的花名,兩人一進門,就有一群濃妝艷抹的婦人擁了上來,玉妙容嚇得直往鐵錚身邊靠,那些女人們已經不老實,上來伸手要拉了,鐵錚笑道:「各位文靜點,我這小兄弟是第一次來開眼界,別把他嚇著了!」
伸手在兜兒裡掏出一塊約摸十兩重的銀子,往一個婦人手裡一塞,道:「送各位買朵花戴!」
婦人接了銀子,口中連連稱謝,臉上卻有失望之色,很顯然的,從鐵錚的出手,她知道來的是兩個豪客,那不是她們這些過氣的流妓的對象,把銀子亮了一亮道:「大家歇歇吧,是樓上的主兒,沒咱們的份兒!」
那些婦人也都退下了,一個中年漢子,猴著頭趕緊由樓角裡冒了出來,垂手請了個安,道:「二位爺請樓上坐,是那一位姑娘的相知,小的好給您通報去!」
鐵錚又遞過一塊銀子道:「你看著辦吧!」
漢子一掂份量,眼睛裡就放了光,喏喏連聲,把他們讓上了花廳,放開嗓子叫道:「翠紅、翠喜二位姑娘見客,加意侍候著,爺們是初來的!」
鐵錚笑道:「夥計,我由南到北都闖過,像你這麼招呼的可新鮮!」
漢子連忙彎腰笑道:「這是特意給姑娘們打個招呼,別讓她們得罪了爺,請問爺用過飯沒有?」
鐵錚道:「沒有!就是來這兒湊湊熱鬧的,費神張羅一下,揀好的送,我這兄弟是來見世面,不在乎銀子!」
漢子連忙答應著下樓去,沒多久,門簾一掀,進來了兩個滿頭珠翠的少婦,倒是頗為清秀,每人後面跟著一個僕婦,進來後分別見禮,個兒較高的一個叫翠紅,矮一點的叫翠喜,而且是兩姐妹。
兩個人的眼睛都往王妙容的身上直溜,鐵錚一把抓住了翠紅的手笑著道:「紅姑娘,我這小兄弟姓玉,人也長得像塊玉,你可得多照應著點。」
他把翠紅的手硬塞進玉妙容的手裡,眼睛打了個暗示,玉妙容先還不懂,可是她一握翠紅的手掌,心中立刻瞭然,那手掌雖然細嫩,指節處卻粗得很,分明是掌握兵刃的會家子,於是也就手接手地握住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39:09
第 七 章
沒多久,獻上了茶,那中年漢子又送了酒菜上來,鐵錚一看茶盆上燒著天長記的字號,笑笑道:「夥計,天長記的辛掌櫃是熟人,你把他也請來敘敘!」
漢子一怔道:「爺弄錯了吧,天長記掌櫃姓薛!」
鐵錚取出懷中的破錫壺往他手中一遞,道:「沒錯!今天剛換的姓,你拿這個去,他准來!」
中年漢子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在旁邊侍候的僕婦卻道:「史老三,客人叫你去你就去,有沒有再來遞個回話!」
史老三這才接過錫壺間身欲走,鐵錚又道:「你告訴他,天長記換掌櫃的事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用不著擔心,如果他不來,叫那些天殺的找上門,可就麻煩了!辛掌櫃的是個明白人,同時也告訴他,事情鬧大了,不是窩一兩天就能解決的。」
史老三喏喏連聲,下樓去了,翠喜將身子湊起來,瞇著眼睛笑道:「爺!原來您是來談生意的。」
鐵錚笑道:「不錯!一筆大生意,如果談成了,你們大家都有好處,所以回頭你們都得幫襯著說幾句話!」
翠喜喲了一聲道:「爺!我們怎麼插得上嘴呢?」
說著話,身子擠得更近了,鐵錚乾脆一把攬住了她,用的力氣很大,把她的雙臂都箍住了,翠喜急了道:「爺,您幹嗎用這麼大的勁兒呀,輕點兒不行嗎?」
鐵錚笑道:「不行,因為我怕你們會作怪,這樣才能叫你老實點兒,同時對面的那位大嫂也請安份點,袖子裡的玩意兒拿出來,別傷著了你們姑娘!」
那個僕婦的手剛舉起一半,發現鐵錚已把翠喜擋住了身子,不禁臉色微變,卻不敢妄動了!
鐵錚笑向玉妙容道:「兄弟!你不是來見識的嗎?別閒著,跟我這大哥學學,以後就能自己出來闖了。」
玉妙容笑笑道:「我可學不來大哥這副窮凶極惡的樣子,這位紅姑娘嬌滴滴的樣子多惹人疼,抓住她的兩隻手,我簡直就捨不得放開。」
翠紅極力忍住,但汗珠已經從額上滲出,顯然在極大的痛苦之中,鐵錚見狀,知道玉妙容已經扣住了她的脈門,乃笑笑道:「兄弟!你可得防備她們的窩心腳,別看那三寸金蓮小巧可愛,一腳蹬過來,能把你心口踹個大窟窿!」
玉妙容道:「可不是嗎?我已經挨過一腳了,幸好我的靴子底子厚,又是生牛皮的,紅姑娘的一腳踹上來,疼得淚汪汪的,我瞧著怪心疼的!」
鐵錚哈哈大笑道:「兄弟!你還真行,我只看你表面上老老實實的,那知道下面早就有一腿了!」
玉妙容嫣然笑道:「那是大哥教導有方,你告訴過我,脂粉窟是殺人窩,我敢不小心謹慎嗎?」
那個僕婦見兩個女的都被制住了,勉強笑道:「姑娘們好好侍候兩位爺,我這去溫酒去。」
鐵錚道:「大嫂,我這兄弟是做珠寶生意的,他出手很大方,你領了賞再走。」
那僕婦連忙道:「不敢!不敢,回頭一起領好了!」
鐵錚笑道:「不行!回頭不見得能見到大嫂了,兄弟,你看這位大嫂發上戴的珠花多寒蠢,沒一顆上眼的,把你的冰魄神珠鑲上一顆就好看多了。」
玉妙容抬起手道:「不錯!大哥說鑲在那兒合適?」
鐵錚道:「這位大嫂八面玲瓏,兩隻眼睛不夠用,你在她額頭上鑲上一顆,也好讓她多只眼睛!」
僕婦是面向著他們慢慢往外退的,聞言臉色一變,正想挪身急退,背後來了個人,伸手攔住了她喝道:「混帳東西,天池冰魄神珠之下,你躲得了嗎?老老實實站著!」
來人正是撲天雕辛奇!他進門拱拱手道:「鐵大俠、玉姑娘,老朽是在逃命,二位何必又跟我過不去呢?」
鐵錚道:「跟你一起逃的人都死了!」
辛奇黯然道:「我知道,天殺門的殺手是不放過任何人的!」
鐵錚道:「我後來進到屋裡,沒逃的人也死了!」
辛奇臉色大變,鐵錚道:「可見天殺門已經不顧規矩了,你就是逃過了六個時辰也沒有用,他們非殺你不可!」
辛奇臉色蒼白,頓了一頓,才道:「老朽也知道,但一時他們還找不到這個地方,這是我的秘窟!」
鐵錚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就找到了!」
辛奇目中流露出懼色問道:「鐵大俠是怎麼找到的?」
鐵錚笑道:「我順著線索,找到了那座墓穴,然後又順著地道,找到了天長記的地室。」
辛奇道:「天長記中只有我的兩個手下,跟這兒完全沒有關係,不可能會找到這兒來的。」
鐵錚道:「可是前個月我上這兒來過,發現了兩件事,一件是這兒的酒菜全是天長記供應的。」
辛奇道:「街上只有那一家大酒樓,而且距離很近,叫天長記的酒菜是很平常的事情。」
鐵錚笑道:「我這個人有個毛病,逛窯子專門喜歡找三十出頭的老梆子,上次我來的時候,找的是個叫月桃的娘們兒,巧不巧今天在那所莊子裡,剛好看見她在你身邊,於是我就試著闖闖看,在樓下又發現了另一位,我還給了她一塊銀子,老當家的還有疑問嗎?」
辛奇臉色一變,終於歎了口氣道:「黑河雙姣在十年前就退出了綠林,在這兒為我辟了個秘窟,這次我不該帶她們出來辦事的,不過她們已經易了容,鐵大俠怎麼認出的?」
鐵錚一笑道:「江湖上易容之精,莫過於萬變書生南宮虛無,而我跟南宮老哥卻有著生死交情,你想還有什麼易容術能逃過我的眼睛!」
辛奇哦了一聲道:「難怪鐵大俠對天殺門的事情這麼清楚了,原來是南宮大俠的結義兄弟!」
鐵錚一歎道:「是的,南宮大哥為了天殺門殺了他的妻子,立誓報仇,藉著他神奇的易容術,打進了天殺門,幾乎要成為天殺星了,誰知一個不慎露了形跡,挨了一支腐骨屍毒針,負傷逃到我那兒,在我的幫助下,總算保住了他的一條命,可是中毒太深,武功全失,央求我繼續為他追索天殺門的隱秘,把天殺門主的真面目刨出來。」
辛奇目光一亮道:「腐骨屍毒針能有解法?」
鐵錚道:「不錯,只要不是連中四支以上,我都能救!」
辛奇追問道:「那麼玉夫人的屍毒也解除了?」
玉妙容忙道:「這不關你的事!」
鐵錚道:「玉夫人只中了一針,自然得救了;現在老當家的是否肯跟我合作,對付天殺門?」
辛奇苦笑道:「鐵大俠,我現在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你要我出什麼力都行,不過你問我天殺門的詳情,我可無能為力,我知道的還沒有你多。」
鐵錚道:「我不問你這個,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替天殺門效力賣命,為什麼要對付玉夫人!」
辛奇想了一下道:「我是奉了和中堂的命令行事,和中堂怕我的力量不足,另外又找了天殺門,跟我配合,如此而已,其餘的我都不清楚。」
「你見過天殺門主了嗎?」
「沒有,一切都是跟九號殺星接頭,聽他吩咐!」
「殺死九號的是誰呢?」
「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曉得天殺門另外還有人,所以九號殺星一死,我趕緊就逃走了!」
「九號殺星又是誰呢?」
「不知道!他一直是蒙著面的!」
「和坤為什麼要對付玉家的人?」
「和中堂只想除去玉將軍,但天殺門對玉夫人似乎另有目的,想要她手中的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不知道,那樣東西跟天殺門的關係很大,似乎是有了那樣東西,就可以用來威脅一個人!」
「什麼人?」
辛奇剛耍開口,忽而臉色一變,因為那個僕婦忽而從腕間探出一把匕首,抵他的腰上,冷冷地道:「辛奇!你說得太多了,多得不能再讓你活下去了!」
辛奇愕然道:「月娥!你……」
那僕婦冷冷地道:「我就是殺死九號殺星的人!」
辛奇臉色大變地道:「月娥,你也是天殺星之一!」
那個叫月娥的婦人道:「我不是天殺星,卻是天殺星的監督人,你沒想到吧!」
辛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月娥笑笑道:「天殺門中十二殺星都有個監督人,我就是九號殺星的監督人,因此你躲到這兒來,天殺門早就知道了,天殺門並不想要你的命,但是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了我。」
語畢臉又轉向鐵錚道:「鐵錚!原來你就是南宮虛無的拜把兄弟,難怪你要插手跟我們為難了,現在很好,你洩漏了兩件事:一是南宮虛無與崔玉如都還沒死,二是你能解得了腐骨屍毒針,這兩個消息對天殺門都太重要了,現在你還有一個活命的機會,就是把這兩個人的下落說出來!」
鐵錚笑道:「如果我不說呢?」
月娥冷冷地道:「你不說我就殺了辛老兒!」
鐵錚道:「那關我屁事,他又不是我什麼人!」
月娥冷笑道:「黑燕子,辛奇是為了向你吐露秘密才死的,在你鐵錚說來,這關係就大了,因為你以仁義聞名武林,才受到大家的尊敬,如果你聽任辛老兒死在我手中,消息傳出去,你黑燕子在江湖上就叫不起字號!」
鐵錚一笑道:「人是你殺的,不是我殺的。」
月娥道:「但是你可以救他!」
鐵錚道:「救一個人,犧牲兩個人,這個代價付得太大,沒有人會因此責怪我的,再說你既知我的口碑不錯,我的話總比天殺門可信一點,我可以說這是你們惡意中傷,絕對損不了我的名譽,我又在乎什麼呢!」
月娥臉色一變道:「鐵錚,你也是個卑鄙的小人!」
鐵錚笑道:「我本來就沒把自己說成個君子!」
月娥道:「這兒還有兩個人證!」
鐵錚道:「你是說這兩位姑娘,那不能算是人證,你殺了辛老兒,我也可殺了她們,然後我們各執一詞,看看江湖上到底說誰不是!」
月娥沒想到鐵錚會說出這種話,倒是沒了主意,頓了一頓才道:「鐵錚,我不信你敢這樣做!」
鐵錚笑道:「沒什麼不敢的,我先殺一個給你看。」
他把懷中的翠喜往外一推,身形跟著追上,長劍出鞘,直砍下去,翠喜驚叫一下,滾身躲開,鐵錚笑道:「你有本事再躲我一招,我就饒你不死。」
身形突地掠起,如同寒虹疾掠,劍光閃處,眼看已將刺中翠喜,可是他的劍卻忽地一偏,扎中了她頸旁的地板,含笑把她拉了起來道:「翠喜姑娘,害你受驚了!」
翠喜驚魂乍定道:「鐵爺!您不殺我了?」
鐵錚笑笑道:「黑燕子別的話都言出如山,只有在殺人時,卻可以打個折扣的,當我說要殺死誰時,那個人大可放心,絕對死不了的,因為我殺人時,絕不告訴人,不過這件事以後可不能讓人知道,否則人家就不在乎了!」
語畢又笑道:「辛老當家的,你還站著幹嗎?把門關上,把那個婆娘移過來,免得叫她的同黨發現了。」
辛奇驚魂乍定,回頭一看,月娥的額角上開了一個圓孔,血紅的腦漿汨汨流出,早已死了!
這一下不由他嚇得一伸舌頭道:「鐵大俠,你出手真快,老朽根本就沒看見你是如何出手的!」
鐵錚一笑道:「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每個人的目光都瞧著我,再快也逃不過你們的眼睛!」
辛奇怔了一怔才恍然道:「原來是玉小姐!」
鐵錚笑笑道:「妙容,你真不錯,居然配合得很好!」
玉妙容笑道:「我就是再笨,也被你一腳踢明白了,下次再有這種情形,你踢輕點行不行。」
鐵錚笑道:「我怕踢輕了光是你知道,翠紅姑娘卻不知道,中途搗一下蛋,影響了你的出手,如果一擊不中,叫那婆娘溜了,那可是大麻煩!」
翠紅的手已經被玉妙容放開了,滿臉愧色地道:「如果鐵大俠不先遞個消息,妾身真忍不住拚命一搏了,我以為鐵大俠真要殺死家姊滅口,直等鐵大俠第一劍刺空,我才明白大俠的用心,否則以鐵大俠的盛名,我們姊妹倆合起來也擋不住大俠的一招。」
辛奇也歎道:「老朽練武多年,白山黑水間,也算薄有微名,但以劍術之精,鐵大俠實為老朽所見第一人,剛才出手兩劍,精奇宏博,老朽實在不明白翠喜怎能避開第一劍的,她們姊妹倆都是老朽的義女,武功都是老朽教的,想不到竟能青出於藍,強過老朽了。」
翠喜急急道:「義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躲過的,您別疑惑女兒有異心,月娥是您派來的,對她的事情,女兒一點都不知道。」
鐵錚笑道:「辛老,這一點無須置疑,是我故意手下頓了一頓,讓翠喜姑娘閃躲過去的!」
辛奇這才點點頭:「老朽並沒有懷疑她們,她們雖是老朽的義女,卻視同己出,她們主持此地,平時根本就不接客,今天是見到二位前來,才讓她們出來的,她們絕沒有出賣老朽的理由,鐵大俠,其實你隨便出手一劍,也可以解決她們,何須用此精招呢?」
鐵錚道:「我不想殺死她,自然要用我練得最精最熟的招式,才能控制分寸,此其一,再者我如使用通常的招式,不會引起那婆娘的注意,妙容也就不可能如此順利得手了,那婆娘身手很高,如果沒有一點特別吸引她注意的行動,她不會放鬆戒備的!」
辛奇道:「鐵大俠不僅武功高,心計也超人一等,老朽剛才也為那兩招劍式所吸引,忘卻本身的處境了。」
玉妙容笑道:「幸好鐵大哥那一腳踢很重,使我不敢鬆懈,否則我也會去注意劍式而忘記出手了!」
鐵錚微笑道:「這叫月娥的婆娘是什麼來歷,你怎會把這個人安在這種地方的?」
辛奇道:「此地雖是老朽經營的秘窟,但也是和中堂所設的斂財機構之一,這個婦人姓郭,是和中堂派來的。」
鐵錚道:「既是秘密落腳地,就不該讓外人滲入!」
辛奇輕歎一聲道:「老朽這個關外總瓢把子也是靠著和中堂捧上去的!所謂秘窟也是為和中堂而設的;不過和中堂並不干涉老朽的職權,他派了個人來,是主理他自己的事,老朽也不加過問,誰知道她是天殺門中的人呢!」
鐵錚想了一下才道:「和坤身為朝廷重臣,卻私下養著一大批的江湖人,究竟他的用心何在?」
辛奇道:「這個老朽就不知道了,老朽只管替他斂財,卻沒有過問其他的事。」
鐵錚道:「現在只有一個問題,還是沒完的話題,天殺門要玉夫人手中的東西,是關係著什麼人?」
辛奇道:「一個叫笑道人的,此人行蹤無定,天殺門找他很久了,卻一直沒有下落,據說玉夫人手中持有此人的信物,得到了玉夫人手中的信物,可以把笑道人逼得自動往天殺門報到,但究竟是什麼信物,卻不得而知。」
鐵錚沉思片刻才道:「好吧!在下的問題到此為止,天殺門的十二天殺星各管一個地區,這兒既是九號殺星的地區,大概不會有別人,辛老也可以出面了,只是郭月娥之死,辛老得趕快通知和坤才好!」
辛奇道:「怎麼跟他說呢?」
鐵錚道:「就說她死在我手中,別提她跟天殺門的關係,看看和坤的反應。」
辛奇道:「鐵大俠是說和砷知道她的身份嗎?」
鐵錚笑道:「我不能肯定,辛老也是老江湖了,察言觀色,自己心裡就有數了!」
辛奇怒道:「假如和中堂知道她的身份,就是存心派她來監視我了,我如此為他賣命,他居然對我來這一套,太讓人寒心了!」
鐵錚笑道:「辛老,和坤是鑾儀衛出身,那根本就是個玩弄權勢詐術的機構,他不會信任誰的;除了郭月娥之外,可能還有別的人,你多小心點,我們告辭了!」
拉著玉妙容,逕自下樓揚長而去。
一直回到了客棧裡,玉妙容沒有進自己的房,跟著走進了鐵錚的屋子,鐵錚看看她道:「妙容!你也該到屋裡歇著了!」
玉妙容道:「鐵大哥,我有個請求,請你一定要告訴我,那就是我母親、笑道人與天殺門主之間的關係!」
鐵錚道:「這個問題我怎麼會知道呢!」
玉妙容道:「你一定知道的,家母中了腐屍毒針後,家父也看出來了,所以才不要我延醫診治,叫我在規定的日子上妙峰山去找笑道人求救,可見家父母都認識笑道人,家父與家母伉儷情深,雖然他老人家公私分明,但為了家母,他可以放棄了前程官位而留下陪家母的,但他居然忍心地丟下家母走了,可見這裡面一定有曲折的關係。」
鐵錚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很仔細呀!」
玉妙容笑道:「我本來是糊糊塗塗的,自從跟大哥出來閱歷了一下,雖然只有幾天,我確是學了不少,尤其是大哥教了我一句話,凡事從小節往深處看,我認為的確有道理,把前後的事想了一遍,發現其中可資追索的疑點有很多,絕不像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
鐵錚道:「我不是說過了嗎,要你問令堂去。」
玉妙容道:「家母甦醒之後,我怕她精神不濟,想過一天再問的,那知當夜她就失蹤了,所以只好問大哥。」
鐵錚道:「令堂既然不說,想必不肯讓你知道。」
玉妙容道:「我想不會,家母只是知道事情牽涉到天殺門,怕我受牽累而已,現在我已經跟天殺門照面了,無所謂牽累不牽累,因此我可以知道了。」
鐵錚道:「令尊與令堂的感情果真很好嗎?」
玉妙容一怔道:「鐵大哥,你怎麼會問起這個問題?」
「先不要問,回答我的問題!」
玉妙容道:「是的,非常好,他們雖是師兄妹,但確是真正感情的結合,互相尊敬、互相關懷、生死與共!」
「那只是夫婦間的應守規範,不能說是感情。」
玉妙容道:「不!他們是真正的愛情,我的外祖父與外祖母因為意見不合,久年分離,家母是跟著外祖母長大的,外祖母有個侄子,跟家母自小一起長大,外祖母原來打算要家母嫁給我表舅的,可是家母對那位表舅只有兄妹之情,家父在外祖父處藝成受命來省探外祖母,與家母一見鍾情,外祖母極力反對,但家母矢志不二,而且跟隨家父出走,走到外祖父那兒,外租父又送著他們回來,為了這件事,老倆口兒差點反目動手!」
鐵錚頗感興趣地道:「為了什麼?」
「外公與外婆長年仳離,互相都有悔意,外公叫家父來探省師母,帶來了一封外公的私函,外婆看了很感動,把家父留了下來,那知又發生了家母的事,家父與家母到了外公那兒,外公問知了家母意願之後,親自送他們到外婆處解釋,外婆卻提出了條件,說如果要重修舊好,就一定要家母嫁給表舅,外公為了這件事很生氣,說外婆剛愎自用,耽誤了自己一生,又要摧毀了女兒的幸福,他情願永遠不跟外婆相見,也不能答應這種事!」
鐵錚道:「那後來又怎麼樣了?」
玉妙容歎了一口氣道:「外公說完那些話就回天池去了,我父親留下封信,說是不願為自己的事影響兩老的感情,也悄悄地走了,我那位表舅在同一天也悄悄地走了,外婆才知道自己的錯誤,親自帶了家母,找到家父,送到天池,為家父母主婚,兩老才誤會冰釋。」
鐵錚長歎一聲道:「原來是這個情形,完全是我弄錯了,外面的傳說卻是令堂與你那位表舅感情很好,令堂是為了促成雙親交好,才毅然割斷情絲,嫁給了令尊。」
玉妙容道:「這簡直是豈有此理,不過這跟笑道人又有什麼關係呢?」
鐵錚道:「笑道人就是你的表舅,他在年輕時專好研究毒藥暗器,看來令尊對他也誤會了,以為令堂所受的屍毒是笑道人所為,所以才不便自己出面相求,要叫你去求取解藥,但我是知道的,笑道人研究毒藥暗器雖多,卻從不涉及腐屍之毒這類歹毒之物,因此那一天我阻止你前去。」
「你知道這是天殺門所為了!」
「是的,我那個知友死在天殺門手中之後,我就一直在追索他們的蹤跡,現在總算弄出點頭緒來了,只是不知道笑道人手中掌握著甚麼東西,使他們如此感興趣。」
玉妙容道:「他們顯然也跟鐵大哥一樣地誤會了,以為家母與表舅真有暖味情事,所以才拿家母來威脅他。」
鐵錚笑道:「這一著棋確沒有下錯,笑道人出家的確是為了令堂,如果他知道令堂的生死在他們的掌握中,很可能接受他們的脅迫也不一定。」
玉妙容想了一下才道:「現在我們又該從何著手呢?」
鐵錚道:「我們不但殺了一名天殺星,而且還刨出了他們太多的秘密,我們不必去找他們,他們也會找了來的,因此我們不必去找線索了,守株待冤,等著他們來吧,你可以回房去了,小心點,隨時要提高警覺!」
玉妙容雖然還有不少的問題,但看見鐵錚已連打了幾個呵欠,而且又出口叫她回房去了,自然不便再耽下去,告辭回房,她倒是十分謹慎,把門窗都拴緊了,才脫去外衣,躺進了被窩,把劍放在床頭,冰魄神珠放在枕下,稍有動靜,立刻可以動手卻敵,才慢慢地合上眼休息。
究竟是勞累了一天,她本意只想合眼養養神的,那知一閉上眼後,竟然沉沉地睡去了!
她是在一陣砭骨的寒意中凍醒過來的,睜眼看時她的頸子上已叉上兩把劍刃,冰冷的劍身貼著她的臉頰,砭骨的寒意就是由此而來。
桌上的燈蕊捻得很小,仍可看見屋中多了三個人出來,兩個蒙面的漢子各執一支劍,叉在她的脖子上,又有一個黑衣的青年,一臉的邪氣,盯著她看著!
玉妙容一驚就想掙扎,那青年人卻笑笑低聲道:「別動,留神割傷了你的嫩脖子!」
叉上頸子的劍刃觸肌微疼,使她冷靜了下來,眼睛圓睜怒聲道:「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那青年人笑道:「我們是什麼人你不問也知道了,至於我們想要幹什麼,回頭再告訴你!」
玉妙容從衣著上,已經看出這三個人都是天殺門中的天殺星,那兩個蒙面者胸前是十七十八兩個號碼,這青年人則是四號殺星,於是她低哼一聲道:「鐵大哥就在隔壁,他過來就會要你們好看了!」
四號殺星笑道:「他如果在隔壁,我們這麼說話,他早就聽見過來了!」
玉妙容不禁一怔,四號殺星又道:「他出去了,不知道去幹什麼,也不知道他上那兒去,不過沒關係,他會回來的,等他回來時,你招呼一聲叫他過來,這就是你的事。」
玉妙容道:「你們想利用我脅迫他,可沒這麼容易!」
四號殺星笑道:「邢當然,他知道就算他乖乖地束手就擒,我們也不會放過你的,他不至於這麼傻。」
玉妙容道:「既然你們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叫他過來呢!」
四號殺星道:「因為我們在你屋子裡佈置好了天羅地網,只要他一過來,就不怕他不上鉤!」
才說完這句話,遠處有人連咳了兩聲。
四號殺星道:「來了!大家準備著!」
那兩個人立刻閃到一邊。
玉妙容這才看見屋頂上張著一面大網,網索就握在那兩人手中,而四號殺星卻一騰身上了床,騎在她的身上,沉聲道:「他進了屋,你就叫!」
玉妙容欲待掙扎,才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四號殺星笑道:「我們早在你的鼻孔裡彈進了迷藥,除了能開口說話外,你什麼也別想動!」
玉妙容的頭昏昏的,四號殺星幾乎是貼著她的臉在說話,一股觸鼻的腥氣,使她直想嘔,厭惡又憤怒地閉上眼睛,乾脆不去看他,四號殺星冷笑道:「你不看我沒關係,只要你叫一聲就行了。」
隔屋中有了聲響,大概是鐵錚回來了,四號殺星沉聲道:「現在你開始叫,大聲地叫!」
玉妙容咬緊牙關不作聲,四號殺星輕哼了一聲:「你不開口可難不住我,老子有的是辦法要你開口!」
說著已經動手把玉妙容的上衣解了開來,玉妙容咬牙忍住,目中淚水直轉,就是不開口。
四號殺星又低聲道:「你再不叫我就脫你褲子了!」
玉妙容依然不開口,果然一隻冰冷的手伸了過去,輕輕一搓,把她的褲帶就弄斷了,玉妙容怒目圓睜。
四號殺星冷冷地道:「你別以為你很美,老子天生對女人沒有興趣,絕不會強姦你,但老子也是天生的不憐香惜玉,我用手指朝你那見不得人的地方插下去,看你還開不開口!」
那只冰冷的手由她的小腹處向下滑去,看看四號殺星那張猙獰的臉,玉妙容再也無法抑制心頭的恐懼,大聲地驚呼起來,才叫出一聲,四號殺星連忙用手掩住她的嘴,伏在她的身上,也不過才伏好,玉妙容的門己被人用力地踢開了,床是對著門的,床上的情形是一覽無余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39:42
第 八 章
一條人影直衝進來,兩邊埋伏著的人一扯繩索,那面網由上面直罩下來,將衝進來的人罩住,持索的人一收繩索,將網中人拉倒在地,四號殺星迅速飛身而起,持劍下刺,網中人發出一聲慘呼,四號殺星還不停手,接連不斷地刺下去,直到網中人不動了,他才哈哈大笑道:「黑燕子不管你多狡猾,這下子也嘗到厲害了吧!」
玉妙容在床上只有暗暗垂淚,在心裡低呼道:「鐵大哥!是我害了你,只要我不死,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四號殺星把網解開,翻過屍體看一看,尖聲叫道:「不對,這是在外面把風的老八!」
玉妙容聽得心頭一震,努力偏過頭去,看看地下,但見被殺死的也是個身軀體壯的漢子,卻有著一臉的麻點,根本不是鐵錚,四號殺星憤然地道:「你們這兩個飯桶,怎麼不看看清楚就撒網!」
十七號殺星不服氣地道:「四哥,這能怪我們嗎?誰會想到來的是八哥呢,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沒注意!」
四號殺星臉色一沉道:「現在誰也別怨誰,黑燕子一定發現了我們了,所以才制住了老八,好在玉妙容在我們手裡,我們把她帶著,叫黑燕子找我們去!」
十八號道:「恐怕他不會來吧!」
四號殺星冷冷地道:「他不來我就殺了這個妞兒,赤條的暴屍在京師最熱鬧的十字街口,看他黑燕子以後如何做人,也讓玉桂夫婦找他算帳去!」
玉妙容急急道:「是你們殺死他的,與鐵大哥何關!」
四號殺星冷笑道:「我們要找的是你母親,原沒有牽連到你身上,如果不是他多事帶你亂跑,你乖乖的上山西去,怎會遭此殺身之禍!」
玉妙容叫道:「胡說,長白四煞怎麼就找上我了!」
四號殺星道:「那時崔玉如還跟你在一起,現在她已經離開你了,我們就不會再找你了。」
說著一揮手,朝十七十八兩殺星道:「你們在前面開路,小心一點,留神黑燕子暗襲,我帶著妞兒上路,如果遇上了黑燕子,你們死命也要纏著他!」
那兩人對看了一眼,似乎有點畏懼,但又不敢不從,各擺好兵刃,慢慢地挨出了門,然後一人道:「門口沒人!」
四號殺星走向床前,伸手要抓玉妙容,忽而一聲痛吼,身子跌了出去,玉妙容的床下翻出一人,正是鐵錚,劍上還滴著血,而四號殺星的雙腿已齊膝而斷,他勉力地撐起身子,只叫一聲:「姓鐵的!你好厲害!」
跟著張口吐出一團血肉,原來他拚著最後一點力氣,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鐵錚似乎頗覺意外,呆了一呆道:「天殺門中,倒是個個不怕死的,居然不留一句話就自殺了!」
他歎了一口氣,彎腰在他身邊搜出一個瓶子,打開瓶塞聞了一聞,才用指甲挑了一點,彈入玉妙容的鼻中。
那是解藥,一股清涼的感覺立刻傳到她的全身,打了兩個噴嚏,身子已能行動了,哭叫了一聲:「鐵大哥!」
撲上去抱著鐵錚,抽咽不止,鐵錚溫和地拍著她,拍著她的肩膀道:「妙容,別哭!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過你很堅強,忍到那個時候才出聲,使我也能從容佈置,解開了這個僵局,否則你在他們手裡,我還真沒辦法!」
玉妙容還在哭,鐵錚柔聲道:「別哭!快把衣服穿好,鬧了半天,一定驚動店家了,你這樣子能見人嗎?」
玉妙容這才發現自己前胸盡敞,下衣的褲帶被四號殺星捏斷了,褲子拖在腳面上,一個人等於是赤裸的,驚呼一聲,連忙掙了開去,拉著了下衣,鐵錚臉帶著笑,替她掩上了衣襟,又找到了捏斷的褲帶,為她結了起來遞過去。
玉妙容伸手接過褲帶時,臉紅得像熟透的柿子,低著頭,不敢看他一眼,鐵錚背過身子,等她把衣服繫好後,又聽見拔劍的聲昔,連忙回身握住她的手道:「你幹嗎?」
玉妙容恨恨地道:「門外還有兩個混帳,我要殺了他們!」
鐵錚一笑道:「他們又不是死人,還會等你去殺,早就跑了,黑燕子現了身,他們還敢耽下去嗎?」
玉妙容衝到門口一看,果然那兩個人已溜得無影無蹤,不禁恨恨地道:「鐵大哥,你為什麼要放過他們?」
鐵錚道:「我若去追殺他們,就無法分身來救你了,真要像四號殺星說的那樣來一下,我黑燕子非拿劍抹脖子不可,權衡輕重,我只有先救你了!不過你放心好了,他們跑不掉的,我已經安插了人,請著他們下去了。」
玉妙容頓了一頓才道:「鐵大哥!你剛才上那兒去了?」
鐵錚道:「我料到天殺門必會有行動,所以出去找兩個朋友,請他們幫忙監視此地天殺門的行動。」
玉妙容道:「你知道他們有人在外面把風?」
「本來不知道的,可是那兩聲咳嗽來得離奇,我繞個圈子,把伏在屋上的傢伙先制住了,交給我的朋友,叫他破門時推進來,我就在自己的屋裡配合行動。」
玉妙容一怔道:「鐵大哥!你怎麼會在我床下冒出來呢?」
鐵錚含笑拉開了床,但見靠床的板壁已破了一個洞,恰好可容一人鑽過,他笑笑道:「這家客棧的東家是我的故人,住進來時,我已吩咐他事先弄好了,就準備萬一有事時,可以過來照應一下!」
玉妙容恍然道:「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鐵錚笑道:「早說了你還睡得著嗎?不怕我半夜裡爬過來欺負你?我可不像那個傢伙,是個兔二爺!」
說著用手指了四號殺星,玉妙容想到剛才的情形,氣不禁上升,忍不住上前要用劍砍他的屍體,鐵錚含笑拉住她道:「妙容!這傢伙叫桃花浪子韓秀,雖是個有名的淫賊,但他的對像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玉妙容一怔道:「什麼!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鐵錚道:「當然是男人,可是他從小就是個孤兒,被賣作相公,後來被一個黑道上的江湖人買了去,學了一身武功,不知怎麼也投身到天殺門裡去了!」
「什麼叫相公?」
鐵錚一笑道:「相公就是專門侍候男人的男人,也就是所謂的男妓,有人叫他們為龍陽君,你不懂就別問了,反正不是好事!」
玉妙容對相公與兔二爺還不甚瞭解,但龍陽君三個字她是在書上讀過的,對斷袖分桃等典故也有著一知半解,果然不好意思追問了,想想又道:「你知道他們張著網?」
鐵錚道:「不知道,但他們制住了你要引我過來,必然有著什麼陰謀,我當然要慎重一點!」
玉妙容羞慚地低下頭道:「鐵大哥,我實在慚愧,老是成為你的累贅,我以為自己很不錯了,那知還是不知不覺被人動上了手腳!」
鐵錚一笑道:「這次怪不得你,因為你的確太累了,整整的一天一夜,你就沒休息過!」
「你還不是一樣,難道你合過眼了!」
「我不同,我已經習慣了,三五天不合眼是常事。」
說著一個穿著長衫的中年人在門上輕叩了兩聲,鐵錚笑道:「老徐!進來吧,門開著,你還跟我客氣!」
那中年人進屋後,看看兩具屍體道:「這怎麼處理?」
鐵錚道:「這是天殺門的四號跟八號殺星,你是個生意人,犯不著惹他們,還是往官裡報好了!」
中年人道:「那就麻煩了,官裡要追兇手,鐵爺怎麼辦?」
鐵錚一笑道:「你放心,天殺門走通了和坤的關節不會追究的,而且把屍體收殮,再送去,說是我殺的,他們也不會在一個生意人身上追究黑燕子吧!」
中年人忙道:「小的受爺活命全家之宏恩,就是為鐵爺賠上這條命也是應該的。」
鐵錚道:「別說這種話,那不是失去我以前幫助你的意義了,不過有一件事倒是要你幫忙的,你在這兒很久了?」
中年人道:「是的!自從鐵爺在關外那批胡匪手中救出小的之後,一直落腳在此地,約摸也有十年了!」
「地方上你都很熟嗎?」
「大致都還清楚,鐵爺要問什麼?」
「這兒有沒有什麼大宅院,常有江湖人來往的!」
中年人想了一下才道:「有!城外大王莊,焦員外的家裡,焦員外叫焦世慶,名不見經傳,可是常有江湖人去盤桓,不過也都是些不知名的江湖人而已。」
鐵錚微笑道:「天殺門的天殺星多是些不知名的江湖人,但是身手極高,個個都是一流的!」
中年人愕然道:「鐵爺認為大王莊是他們的巢穴?」
鐵錚道:「有此可能,一天之內,居然先後有四個殺星在此出現,這與天殺門以往的行事規矩大相逕庭,因此我認為天殺門在此地必有個巢穴,才能調出這麼多人來!」
「這是個小地方,應該不太可能!」
鐵錚微笑道:「天殺門之所以隱秘不為人知,就是他們在小地方落腳,我不敢說大王莊一定是,但如果沒有其他的地方,就值得去注意一下!」
「小的這就引鐵爺前去—」
「不!只要告訴我地方,我自己去,說詳細一點,我不能出去再問人,免得引起他們的注意!」
中年人道:「萬一真是的,您一個人勢力太孤單了!我想……」
鐵錚笑道:「老徐,這個你不必擔心,你去了也幫不上忙,還是守著點本份吧,告訴我怎麼走法。」
「出東門走十來里,就是大王莊,除了幾捨村戶,以焦家的宅子最大,很好找!」
「畫個圖,把詳細位置標出來!」
中年人是個老江湖了,連忙取了紙筆,把大王莊的形勢以及焦宅的前後環境都標明了。
鐵錚道:「焦世慶的宅子圍在中間的?」
「是的,四周都是他的佃戶或雇的長工,他是本城的富戶與大地主,城外的田產都是他的。」
「姓焦的在本城落腳有多久了?」
「他是世居本城,焦家在這兒有一兩百年了!」
鐵錚似乎為這個答案感到很意外,想了一下才問道:「那些佃戶也是世代在他家裡耕作的嗎?」
「那倒不是,焦家的祖上已經沒落了,除了一片大宅子,田地都典光了,焦世慶年輕時出了門一趟,據說是做買賣發了財,慢慢又把田地買了回來,出的價格很高,這些佃戶也是由外地遷來的,但也有十多年了!」
鐵錚笑了一笑道:「很好,老徐,你雖然改行做買賣,到底還是闖過江湖的,對一切事情都很留心,現在忙你的去吧,把我們的馬備好,明天一早就要出城。」
中年人似乎很瞭解鐵錚的脾氣,不再多說,應了一聲就匆匆而去。
經過大半夜的折騰,鐵錚朝玉妙容笑道:「妙容!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恐怕又要拚鬥了,你的武功底子不錯,就是經驗欠缺,因此我要再提醒你一聲,動手的時候,可不能猶豫,出手要狠,否則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玉妙容道:「我曉得,對該殺的人我不會容情的!」
鐵錚微笑道:「對不該殺的人也不容情,敵人是不會等在那兒,讓你慢慢盤問該不該殺的!」
玉妙容一怔道:「我總不能見人就殺呀!」
鐵錚歎了一口氣道:「是的,你目前的經驗還不夠,認不出誰才是敵人,等候我的通知好了,我叫你出手你就動手!」
玉妙容微微點了下頭。
鐵錚叮嚀一聲:「你休息吧。」便逕自出了房。
但他並未回房,向掌櫃的附耳輕聲交待幾句,悄然溜出了客棧。
口口
口口
口口
淶水縣城不算大,但南來北往的商旅,多半是在這兒歇足,使它顯得非常繁榮熱鬧。
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它的特色,而淶水縣的特色便是風花雪月。
經過長途勞累的商旅,總喜歡在溫柔鄉里尋找一點刺激,使身心能夠獲得暫時的鬆弛。
尤其徠水縣以出美女聞名,加上姑娘們都經過特殊訓練,個個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使人樂此不倦。
甚至有人遠道慕名而來,只為享受她們的熱情接待。
這正是灤水縣城的市面能繁盛,而風月行業得以歷久不衰的最大原因。
鐵錚終年馬不停蹄,在江湖上走南闖北,到處行俠仗義,因而到處都有朋友,也到處都有人願意為他出力賣命。
譬如那位姓徐的,他就能為鐵錚做任何事,甚至不計本身安危和一切後果。
鐵錚獨自來到了當地最出名的桃花巷。
它在東大街後,名為桃花巷,其實是一整條小街。
站在小街的街頭一眼望去,整條街兩邊都是艷幟高張,門前挑著大紅燈籠的銷金窯,令人看得眼花撩亂。
這種地方龍蛇雜處,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所以一向被視為是非之地。
鐵錚既非想把玉妙容留在客棧,獨自溜來這裡尋花問柳,那他跑來幹嘛呢?
原來,他有個做人的原則,也可說是他與生俱來的個性,那就是得人一寸,必回報人一尺。
今夜他趁玉妙容回房不久就熟睡了,溜出去找位在當地的兩位故友協助,先找到那開藥鋪的徐方,再同去找那以製作樂器維生的于思亮。
這兩人以前都是獨來獨往的大盜,仗著一身不弱的武功,專幹攔劫鏢車的勾當。
幾年前,他們無意間結識,由於志同道合,而且個性相投,便結為金蘭之交。
某次,他們攔劫一輛從關外滿載吉林人參入關的馬車,車上雖未插鏢旗,卻有四名壯漢隨護,使這經驗豐富的兩人一眼就看出,車上必有貴重物品,為了避免招搖,惹人注意,才不用鏢車載運掩入耳目。
但隨護的四名壯漢卻露了馬腳,無異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作法,反而弄巧成拙,易為人識破,尤其瞞不了徐方和于思亮這兩位「大行家」。
他們聯手出擊,劫下了馬車,並且重創護行的四名壯漢和兩名車把式。
這兩人一向有個原則,就是除非迫不得已,絕對是越貨而不殺人,可是,這一行六人個個身手不弱,他們要不是全力以赴,險些兒栽了個大觔斗。
不料事隔半年,對方竟糾眾找上門來,他們才知惹上了扎手人物,想不到那一車價值不貲的名貴人參,竟是京師「雙龍鏢局」的貨。
于思亮倒不在乎,反正是孤家寡人一個,大不了是全力一搏,打不過還可以伺機突圍逃命。
徐方可苦了,他拖家帶眷,夫妻倆還有三四歲的一兒一女,一家四口,要想逃走談何容易。
正在負隅頑抗,情勢已是岌岌可危之際,幸好鐵錚馳騎經過,撞上了這擋子事。
鐵錚雖是卻富濟貧,專向貪官奸商下手,以「俠盜」自居,但畢竟是盜,不同的是盜亦有道而已。
他倒不是為了徐方和于思亮是「同行」,而是看他們奮不顧身,全力掩護徐妻和一對稚齡小兄妹,覺得於心不忍,飛身下馬出手相助。
「雙龍鑣局」的十幾名鏢手,一聽鐵錚報出名號,懾於黑燕子的威名,竟然不戰而退,解了他們的危。
他們感恩之餘,接受了鐵錚的忠告,從此洗手不幹,改名換姓回到中原,在淶水縣城落腳定居下來。
徐方開了片藥鋪,這幾年經營下來,倒也維持了一個小康之家,沒有人知道他曾經是關外的獨行大盜。
于思亮則以他從小學的手藝,憑一技之長,從事製作各種樂器維生,在這一行裡也小有名氣,相識的人都尊稱他一聲「於師傅」。
他至今仍是孑然一身,由於製作樂器販賣,也懂得玩各種樂器,便經常受到開妓院的要求,去教教姑娘們彈奏的技藝,以娛喜愛聽聽彈唱的尋芳客。
一年前,于思亮結識了「春香院」一位花名香君的姑娘,由於教她琴藝經年接觸,日久生情,兩人已有婚娶之意。
于思亮好不容易存足了三千兩銀子,打算為香君贖身,不料突然冒出個人橫刀奪愛,也看上了香君,而且要以四千兩銀子將她買去金屋藏嬌。
這人于思亮惹不起,因為他是丐幫此地的分舵主馬大風!
丐幫號稱天下第一大幫,人多勢眾,勢力遍及各地,向以仁義為重,深受江湖上尊敬。
但是,像馬大風這樣身為分舵主,竟然毫無顧忌,儼然暴發戶,終日花天酒地,揮霍無度的作風,倒確實是少見。
這些是鐵錚來藥鋪找徐方,兩人見面寒暄時,問起于思亮的近況,徐方才告知鐵錚的。
鐵錚表明來意後,徐方義不容辭,立即帶他去見于思亮。
當他們不遠而至時,于思亮正在自斟自酌,顯然是借酒澆愁。
鐵錚以情勢緊急,無暇多問馬大風的事,說明一切後,就帶了他們兩人趕回客棧,幸好及時解救了玉妙容的危急。
此刻,鐵錚以識途老馬的姿態,獨自來到了「春香院」。由老鴇子親自率領幾名花技招展的姑娘,進入廳內,招呼他坐定後,便春風滿面地笑問:「這位爺,您有沒有相識的姑娘?」
聽她的口氣,如果沒有相識的,就從這幾名姑娘中隨意挑選一個吧。
鐵錚連看都不看她們一眼,直截了當道:「替我找香君來!」
老鴇子不由地一怔,面有難色道:「這……」
鐵錚不悅道:「怎麼著?」
老鴇子陪笑道:「爺,您來的真不巧,香君今晚已經接了客。咱們『春香院』的姑娘,個個出色,保您滿意,請另挑一個吧……」
鐵錚斷然道:「不行!我是遠道慕名而來,今夜非要香君不可!」
老鴇子一聽,心知這位陌生入可能是故意來找碴的,但仍然陪著笑臉:「爺,您這不是教我為難嗎?」
鐵錚冶哼一聲,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重重朝茶几上一拍:「她的身價多少,你開個價好了,我現在就付錢帶人走!」
老鴇子更為難了,明知鐵錚可能是為于思亮強出頭,卻又不敢得罪,尤其見他帶了劍,偏偏馬大風在此地人多勢眾,他們是開妓院的,更惹不起這種人物。
那些「臭要飯的」,隨時都可以上門來找麻煩,「春香院」就別想做生意了。
鐵錚見老鴇子左右為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不耐煩地追問:「怎麼不開價?」
老鴇子急中生智,忙陪笑臉道:「爺既有意替香君贖身,這可是她的造化。不過,我總得問問她自己,看她願不願意哦。爺,您請稍候,我這就去問問她……」
不待鐵錚表示可否,她已轉身匆匆入內。
鐵錚心裡明白,馬大風今夜一定在此,這老鴇子是去向他告急了。
果然不出所料,不消片刻,老鴇子便偕同一個衣衫不整的中年壯漢出來。
不消說,此人必是馬大風了!
老鴇子一使眼色,示意幾名姑娘退開,才上前道:「爺,實在很抱歉,香君已經決心跟這位馬爺了。」
說時轉身一指那中年壯漢。
鐵錚連正眼都不看那衣衫不整的壯漢,冷聲道:「哦?你們這裡的姑娘,居然能自己決定要跟誰?」
這一問,使老鴇子被問得怔住了,一時無言以對。
事實上,香君早已表明心意,只等于思亮措足為她贖身的三千兩銀子,她便可以隨時恢復自由之身。
可是,突然冒出個馬大風,老鴇子便斷然拒絕了于思亮,即使同樣拿出四千兩,甚至更高的價錢,她也不能同意。
因為她惹不起馬大風!
老鴇子正無言以對,中年壯漢已挺身上前道:「朋友,香君已跟定我了,你不必再打她主意啦!」
鐵錚眼皮一翻,明知故問道:「哦?你就是那賣樂器的於師傅?」
中年壯漢振聲道:「我不姓于,姓馬,馬大風!」
他故意自報姓名,想使鐵錚知難而退。
因為鐵錚帶著佩劍,必是江湖人物,一般走江湖的,都盡可能不去招惹丐幫,以免自找麻煩。
偏偏鐵錚對「馬大風」三字,似乎從未聽過,裝出詫異道:「哦?你不是那賣樂器的…… 這就怪了,聽說香君被那姓于的搭上手了,要為她贖身。我有些不服氣,好好一朵鮮花,怎麼偏插在馬糞上……」
他故意把「牛糞」說成「馬糞」,存心是在指桑罵槐,馬大風那會聽不出來。
「住口!」馬大風怒喝道:「你這小子別在那裡拐著彎罵人!是不是存心來找碴的?」
鐵錚不屑道:「要找碴,我也要找姓于的,跟你姓馬的毫不相干!」
「他媽的!」馬大風舉拳就要打人。
老鴇子嚇得忙從中排解:「馬爺息怒,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馬大風眼一瞪,怒道:「跟這小子有什麼好說的!」
鐵錚神色自若道:「老兄,你的火氣倒不小,瞧你老兄的氣勢,不知是在那個衙門得意,才會如此仗勢欺人呀?」
馬大風原以為報出姓名,對方就知道他的來頭,必會知難而退了,不料竟會問出這樣的話來,想必是初出茅廬,毫無江湖閱歷的無名小卒吧。
於是,他不由地冷哼一聲,輕蔑道:「小子,你連馬某人是什麼來頭都搞不清,就想為人強出頭,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鐵錚故意問:「那麼你是什麼來頭?」
馬大風昂然道:「丐幫徠水分舵舵主便是在下!」
鐵錚譏道:「原來是個臭要飯的!」
馬大風勃然大怒,狂喝一聲:「找死!」一把將老鴇子推開,上前就一掌向鐵錚當頭劈下。
鐵錚一挪身,避開對方勢猛力沉一掌的同時,已順手抓起茶几上的一疊銀票,揣進了懷裡,口中叫道:「臭要飯的!你窮瘋了想搶錢?」
馬大風一掌劈空,更是怒不可遏,轉身又是全力一拳擊去。
鐵錚一閃身,又使馬大風的一拳落了空。
馬大風用力過猛,一時收勢不及,整個人向前踉蹌沖跌出去,嚇得險被撞倒的幾個姑娘驚叫不已。
幾名保鏢早已在外待命,未得老鴇子召喚,不敢冒然闖進廳內來。
馬大風雖是接連一掌一拳落空,但見鐵錚一味閃避,並未出手還擊,頓生輕敵之心,挑釁道:「小子,你不敢動手嗎?」
鐵錚冷冷一笑道:「丐幫雖是天下第一大幫,但你這小小一個分舵主還不配跟我動手。換了管老幫主嘛,或許我可以陪他玩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0:11
第 九 章
好大的口氣!
馬大風氣得七竅生煙,狂喝聲中,撲向鐵錚就掄拳連連猛攻。
鐵錚仍不還手,一連幾個閃避,回身就向外衝。
老鴇子本來已嚇得魂不附體,一見鐵錚想奪門而逃,膽氣立壯,大聲喝令:「攔住他!」
她是想討好馬大風,不料守在大廳外待命的幾個保鏢太不爭氣,還未來得及攔阻,已被衝出的鐵錚雙手一分,推得踉蹌跌了開去。
等馬大風追出廳外,鐵錚已衝向大門,嚇得守在門口迎客送客的鴇奴慌忙逃開。
鐵錚旨在誘出馬大風,故意一個不慎,撲跌出門外。
馬大風果然中計,搶步追了出來。
鐵錚暗喜,挺身跳起就逃,誘使馬大風急起直追。
時值深夜,整條街上雖是燈火通明,但已不見來此尋歡找樂子的夜遊神。
馬大風一口氣追出桃花巷,一眨眼,已不見了鐵錚的影蹤。
心中剛罵了聲:「臭小子跑的倒真快……」
不料突覺肩頭上被人輕輕一拍,猛一回身,只見鐵錚已笑嘻嘻地站在面前。
馬大風暗自一驚,尚未及出手,便聽『錚』地一聲輕響,鐵錚的劍已出鞘。
鐵錚出手如電,寒光一閃,已以劍尖挑開了馬大風的胸襟,雖未傷及皮肉,卻已嚇出他一身冷汗。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馬大風強自鎮定。
鐵錚以劍抵在他胸口,冷聲道:「你不必管我是誰,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如果有半句讓我不滿意,認為你在撒謊,下一劍就不是挑開衣服,可能是胸膛了!」
馬大風驚問:「你要知道什麼?」
鐵錚道:「第一個問題,丐幫都是苦哈哈的,你雖身為此地的分舵主,也不可能任你揮霍,錢是那裡來的?」
馬大風沒有吭氣。
鐵錚手一緊,劍已刺向前,使馬大風感覺到一股涼意和刺痛。
「我,我說……」馬大風不敢逞強了。
鐵錚笑了笑,把劍一鬆道:「很好,不過我要聽實話,打誑是騙不了我的。」
馬大風心知他一追出,老鴇子必會立即派人替他向分舵告急,召集大批丐幫弟子趕來馳援。
他是老江湖,懂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忙道:「是,是,我說,最近我替人排解了一場糾紛,人家酬謝了我一筆錢……」
鐵錚的劍又向前一遞,怒斥:「你敢撒謊!」
馬大風清急道:「不不不,我說的是實話……」
鐵錚冷哼一聲道:「排解一場糾紛,大不了酬謝個千兒八百的,那夠你如此揮霍無度。再說,丐幫的規矩我也懂得一些,所有外快均須點滴歸公,一半留作分舵開支,一半按月送繳總舵,豈能容你中飽私囊?諒你一個小小分舵主,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馬大風強自一笑道:「實不相瞞,這場糾紛人家不願扯上丐幫,是要求我以個人身份出面解決的,所以酬謝的是我個人,與丐幫無關,而且人家出手很大方,給了我萬兩銀子。」
鐵錚追問:「對方是什麼人?」
馬大風面有難色道:「這……」
「說!」鐵錚的劍又一緊。
馬大風愁眉苦臉道:「朋友,人家連丐幫都不願扯上,自然是怕走漏風聲,他怎會向我洩露身份呢?」
這可能是實情,但鐵錚毫不放鬆他:「那麼告訴我,要你排解的是什麼糾紛?」
馬大風又為難了:「這……」
鐵錚警告道:「當我沒有耐心的時候,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馬大風不愧是老江湖,隨機應變這:「朋友,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人家只是為了家醜不可外揚,推想事情鬧開了,不但面子上不好看,而且耽心搞不好會丟了官,所以……朋友,大家都是在外面跑的,你又何必非要揭人瘡疤呢。」
鐵錚一聽涉及官家醜聞,心中不由地暗自一怔。
他之所以誘出馬大風,正是懷疑這傢伙的金錢來路不明,否則憑一個丐幫設在小縣城的分舵主,那來的大量金錢供他任意揮霍。因此,決心要逼馬大風說出一切。
否則的話,只須在『春香院』當場露兩手,或是報出自己的名號,就足以迫使馬大風乖乖放棄香君了。
鐵錚臉色一沉,威脅道:「那你就自己考慮考慮,究竟是人家的家醜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吧!」
馬大風遲疑了一下,終於無奈地道:「好吧,不瞞你說,事情是這樣的,本縣縣太爺的大舅子素有斷袖之癖,不久前勾搭上一個姓胡的年輕人,那小子是個『龍陽君』,兩人一拍即合,搞在一起如魚得水,打得火熱。
前些時姓胡的父母要為那小子成親,聘都下了,只待擇日完婚。那小子也覺悟到,長此以往不是辦法,便決心跟縣太爺的大舅子一刀兩斷。
但縣大爺的大舅子食髓知味,說什麼也不肯放過他,甚至揚言如果不繼續保持兩人的不正常關係,就要讓他做不得人。
姓胡的小於被逼得走投無路,最後只好上了吊,自盡前留下一封遺書,把一切向父母坦白。
這一來,事情可鬧大了,胡家也是此地有頭有臉的人家,而且老倆口年過半百,只有那小子一個獨子,自是不肯甘休,決心要告官為亡子討回公道。
縣太爺的大舅子得到風聲,趕緊請姓林的師爺出面,願意出一萬兩銀子,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把這件醜聞擺平。
可是胡家不在乎錢,吃了秤砣鐵了心,非告官不可。林師爺好話說盡也沒用,剛好跟我常在一起喝酒賭錢,就跑來跟我商量,要我出面向胡家施加壓力。答應事成之後,以萬兩銀子為酬。
本來我並不想多這件事的,但看在萬兩銀子的份上,才答應下來。當天夜裡我就去了胡家,剛好胡員外的老婆為了愛子的死,悲痛過度,哭得一口氣接不上厥了過去,幸好經我出手急救,總算把老太婆一條命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胡員外問明我的來意,為了感謝我對他老婆的救命之恩,終於勉強接受了和解,連賠償也不要了。這一來,胡家的一萬兩也落入了我口袋裡,這就是全部經過。
「朋友,你想想看,這種醜聞能夠張揚出去嗎?」
鐵錚沉吟一下道:「如果你說的確有其事,恐怕你得到的好處還不止這二萬兩。說不定縣太爺的大舅子把柄落在你手裡,就得被你欲取欲求,永遠不斷受你勒索呢!」
馬大風矢口否認:「絕對沒有,絕對沒有……」
「哼!」鐵錚怒斥道:「當然沒有,因為你說的根本沒有這同事!」
馬大風情急道:「你不相信?那,那我那來這麼多銀子花……」
鐵錚哈哈大笑道:「老兄,你真是不打自招哦。」隨即臉色一沉:「我要知道的就是這個,如果你不敢說出來,我可以替你代說。什麼縣太爺大舅子的醜聞,根本是無中生有,銀於是『天殺門』給的!」
「天殺門?!」 馬大風的神情大變。
鐵錚道:「你不必裝蒜,如果不出我所料.丐幫設在此地的分舵.早已被天殺門收買!」
馬大風一臉茫然這:「這!這是從何說起……」
鐵錚斷然指出:「淶水縣雖不大,但距京師不到百里,又是南來北往的必經之途,丐幫在此地的人數不少,只要把你們收買了!就能花小錢辦大事,獲得任何他們想知道的消息,這步暗棋實在布的高明。」
馬大風像是被一劍刺中了要害,全身為之一震,突然啞口無言了。
鐵錚心知再要進一步追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連辛奇所知的都有限,這傢伙又能知道多少。
於是,他改變話題道:「我問你,你怎會突然看中香君的?」
馬大風故作輕鬆道:「這沒什麼嘛,男人有了錢,尤其是輕而易舉得來的意外之財!自然想找點樂子,享受享受……」
「哼!」鐵錚怒聲道:「桃花巷的姑娘何止好幾百,單是『春香院』裡的姑娘,比香君年輕漂亮的也大有人在,為什麼你偏偏挑中了她?」
馬大風強自一笑道:「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大概是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吧。」
「說實話!」鐵錚的劍向前一遞,劍尖已刺進他胸口的肉裡,流出了血:「否則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馬大風大驚,忍住痛疼忙說:「我說,我說……剛才我所說縣大爺大舅子的事,根本是胡謅的,事實上是有人拿出錢來,要我這樣做的……」
「為什麼?」鐵錚追問。
馬大風猶豫了片刻,仍不見馳援的人趕到,只好沮然道:「事實上我也不太清楚,據出錢的人說,這樣做是為了要逼出於師傅的一個好友來……莫非你就是那個人?」
鐵錚終於若有所悟,真正的對象是他!
顯然對方早已查明于思亮的來龍去脈,更知道這個當年關外的獨行大盜,跟鐵錚之間的淵源。
如果于思亮被逼得狗急跳牆,極可能向鐵錚求助。
這樣一來,他們就守株待兔,等著鐵錚自投羅網了。
假使沒有料錯,幕後策劃一切的人,極可能就是城外大王莊的焦世慶!
心念一轉,索性直截了當問道:「指使你的人是不是姓焦?」
馬大風連連搖頭:「不不不,不是他……」
鐵錚冷哼一聲:「奇怪,天下姓焦的人多的是,你怎知我指的是誰?」
馬大風隨機應變道:「我,我只是說他不姓焦。」
鐵錚抓住他的話柄,毫不放鬆道:「那就更怪了,你既然不知道指使你的人是誰,又怎能確定他不姓焦?」
馬大風雖是老江湖,被他用話套住,一時也答不上話來了。
鐵錚怒哼一聲,正待逼問,突聞馬大風發出聲沉哼:「嗯!……」竟然雙目驚恐地怒睜,張大了口,整個身子向劍尖上撲來。
變生肘腋,鐵錚情知有異,及時將劍往回一撤。
只見馬大風全身向前一撲,便倒地不起,背上赫然插著一支三寸長的帶穗毒箭!
鐵錚見多識廣,江湖閱歷豐富,一眼就認出這是苗疆土著用的毒箭,用吹管射出,可在數丈外取人性命,而且射出時毫無聲息,令人防不勝防,是暗算的殺人利器。
尤其箭頭不帶箭簇,淬以劇毒,被它射中立時見血封喉,端的霸道無比。
顯然暗算的人是在馬大風身後數丈之內,由於被馬大風的身體擋住,無法射向鐵錚。
當然,也可能是怕馬大風被逼洩露秘密,必須先殺他滅口。
鐵錚就在馬大風倒地不起的同時,也迅速全身撲向地上。果然不出所料,接著又一連射來三支毒箭,全部都落了空。
箭一射完,便無聲無息,也不見任何動靜。
鐵錚心知這種吹筒,一次只能發射一支毒箭,隨即再裝上另一支,即使動作再快,也得有一瞬間的空隙。
黑暗中連射四支毒箭,足見來的必是四個人。
趁著這一剎那的空隙,鐵錚一個挺身跳起,身形如流矢般向發射的方向疾射而去。
偷襲的四人果然藏身三丈外?藉一片及腰的草叢掩護,使人在夜色朦朧下不易發現。
但他們能掩近三丈之內,未被鐵錚察覺,足見身手也不弱,絕非泛泛之輩。
只是萬萬沒有料到!鐵錚不但及時撲倒地上,避開了他們的三箭齊發,更能趁他們的箭未裝上,突然疾射而至,攻了四個人措手不及。
鐵錚揮劍飛斬,劍鋒過處,帶起一片血雨飛灑,便見草叢中剛冒起的兩人,應劍又倒了下去。
另兩個剛身形一長,抽出了腰間皮鞘裡的彎刀,竟也倒地不起。
鐵錚大感詫異,自己並未出劍,這兩個傢伙怎會……
念猶未了,已聽不遠處嬌笑道:「大哥,對不起,搶了你的生意。」
鐵錚循聲看去,玉妙容笑盈盈地站在兩丈外。
不消說,剛才那兩個猶圖抽刀一搏的傢伙,是喪命在她的冰魄神珠下。
玉妙容身形一掠而至,不等鐵錚開口,就來個先發制人:「大哥,你怎麼老是騙我去睡,自己卻趁機悄悄溜出來!」
鐵錚道:「我做人做事有一定的原則,人敬我一寸,我必回敬一尺。今夜我去找兩位朋友相助,他們毫不猶豫就一口答應,並助幫了我個大忙,才能及時解救了你的危急。
老徐你已見過,另一位姓于的有點小問題,我自然義不容辭要出面為他解決。同時我也要證實一下,他的麻煩會不會是因我而起,結果完全不出我所料,人家的目標果然是我!」
「哦?」玉妙容詫然問:「就是這幾個臭要飯的?」
鐵錚一怔:「你怎麼知道他們是……」
玉妙容向草叢中一指:「你看他們一身穿的破破爛爛,不是臭要飯的是什麼。」
鐵錚不消查看,已知他們必是丐幫的人。
但他不明白,丐幫的人怎會使用苗疆吹箭?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四個來自苗疆的傢伙,並非丐幫的人,而且奉命埋伏在淶水分舵的殺手。
否則的話,他們絕不可能隨便殺馬大風滅口,畢竟他是個分舵主啊。
鐵錚忽問:「你怎麼找來的?」
玉妙容笑道:「我看你急著催我去睡,就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了,所以你先腳出門,我後腳就跟上了。當我發現你去桃花巷時,還以為你不甘寂寞,想去找點樂子呢。」
鐵錚故意道:「那一定很生氣羅?」
玉妙容嬌歎道:「才不呢!你愛幹嘛就幹嘛,關我什麼事!」
鐵錚上前伸手把她纖腰一摟,笑道:「我真要是不甘寂寞,就從床下的牆洞鑽過去找你,何必……」
玉妙容頓時面紅耳赤,奮力掙開他的手,嗔聲斥道:「你敢!」
鐵錚道:「我當然……不敢。」
玉妙容勝利地哼了一聲。
鐵錚又道:「好了,我們快回客棧去吧。」
玉妙容眼光一掃道:「這裡的幾具屍體怎麼辦?」
鐵錚若無其事道:「放心,天亮以前,丐幫弟子就會來收屍的。」
玉妙容眉頭一皺,耽心道:「大哥,我們又惹上了丐幫,這個麻煩可大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鐵錚聳聳肩道:「還不就是那麼回事,走,回去再告訴你吧。」
兩人立即匆匆趕同客棧。
徐方尚未走,正在跟掌櫃的竊竊私語。
鐵錚把他們都請到房間來,將前往『春香院』的經過,簡單扼要述說了一遍。
徐方聽畢,不禁驚詫道:「原來馬大風故意從中攪老於的局,為的是誘出鐵爺啊!」
掌櫃的捋鬚笑道:「這叫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鐵錚當即取出幾張銀票,交給徐方道:「老徐,這三千兩銀票,天一亮就拿去給老於,要他即刻去『春香院』為香君姑娘贖身,馬大風已死,那老鴇子絕不敢再刁難。
天殺門既已摸清他的底,當然也知道你的來龍去脈,所以你們不能再留在此地了,趁他們忙於對付我,無暇對你們採取行動之前,趕快遠走高飛,最好是去關外,使他們的勢力鞭長莫及。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我自會回關外與你們見面的。」
徐方點點頭,收起了銀票,問道:「鐵爺,天亮後去大王莊,真的不需要我們嗎?」
鐵錚洒然一笑道:「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我拖也要把你們拖去,這次是真的不需要。好了,天也快亮了,你快回去吧。」
徐方起身道:「那這裡……」
掌櫃的接道:「不用耽心,等鐵爺和玉姑娘出了城,我就去報案。」
徐方雙手一拱道:「鐵爺,玉姑娘,二位請多保重,後會有期了。」
鐵錚也起身抱拳道:「後會有期。」
送出了徐方和掌櫃的,鐵錚也不用睡了,只等天一亮就偕同玉妙容出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0:43
第 十 章
天剛亮,鐵錚便偕玉妙容離開了客棧。
兩人徐步牽馬緩行,來到城門口時,正好趕上開城,城外已經有許多鄉下人擔著蔬菜與自養的雞鴨,進城來賣。
鐵錚對每一個人都看得很仔細,直等那一批人都進來了,才牽馬出城,叫玉妙容上了馬
路面很硬,已溶的積雪,在路上經過一夜的封凍 又結成了冰,也很滑,路上仍然有擔著菜挑的鄉人,走出約莫里許,一個老婦人,挑了一擔蘿蔔,彎著腰很艱辛的走著,為了躲開他們的馬,一不小心,滑倒了下來,蘿蔔滾了一地,那老婦人趴在路上直哼。
玉妙容忙跳下了馬,伸手要去扶那老婦人,口中還關切地問道:「老婆婆,您摔著那裡了!」
老婦人口中直哼,伸出一隻手,似乎要玉妙容拉她起來,鐵錚卻適時急喊道:「妙容!殺!」
玉妙容一怔,回頭望向鐵錚,不知道要殺誰。
可是鐵錚的動作急閃如電,在馬上飛身掠起,長劍如毒蛇般的搠了出去,一下子穿透了那老婦的胸口,將她搠翻在地。
玉妙容大驚道:「鐵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鐵錚微微冷笑一聲,長劍一翻,將老婦人包頭的帕子挑開,卻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左手還撐在腰際,鐵錚把劍尖再挑一下,翻起衣襟,一柄匕首拔出皮鞘一半!
玉妙容面色變了,訥訥地道:「……這怎麼可能呢!」
鐵錚笑笑道:「上馬吧,有人會來收屍的!」
玉妙容上了馬,聽到許多詫然失色的擔販在後面驚顧,隨著鐵錚而去,走了一陣,她才道:「鐵大哥,你怎麼看出那個老婦人是假裝的?」
鐵錚道:「因為她裝得不像!」
玉妙容道:「怎麼不像呢?我到了她身邊都看不出來!」
鐵錚笑道:「那擔蘿蔔少說也有百斤兩,一個龍鐘老婦怎麼挑得動,而且路很寬,每個人都是挨著邊走,她卻偏偏擠到中間來,故意摔那一跤,這都是破綻!」
玉妙容輕歎道:「不錯,經你這一說,的確全是破綻,可是在事先卻很難想到!」
鐵錚笑道:「多留心,凡事超出常情的就必有蹊蹺 人走在路上,眼睛卻要看在前面!」
玉妙容想想又道:「對方已經知道我們會出城嗎?」
「沒有,這只是派遣出來的殺手,四城每條路上可能都有,只是這個傢伙運氣特別好,第一個就遇上了。」
「你又怎麼知道呢?」
「因為我只發現了這一個,如果對方知道我們會走這條路,不會只派一個殺手的。」
玉妙容的瞼上現出了敬佩之色,心中卻很沉重,她還是太嫩了。
順著那個姓徐的店主所繪的路線圖,他們終於來到了大王莊。
鐵錚駐馬,遙觀了一下,然後慎重地道:「妙容,我再提醒你一聲,見到不對就要先下手為強!」
玉妙容道:「有過一次經驗,我會小心了,只是鐵大哥,你拿得準這兒就是天殺門的巢穴嗎?」
鐵錚道:「拿不準,但是十分可疑,你看那姓焦的宅子圍在中間,四面都有村舍,無論從那一方向過去,都必須經過一兩幢村舍,這就非常可疑。」
玉妙容道:「這些屋子早就有了,你沒聽徐掌櫃的說嗎?焦家在這兒已經居住了一百多年了。」
鐵錚道:「不錯,焦家的大宅是百餘年的老屋了,可是四周那些村舍都是新起不到幾年的,而且故園大宅,很講究風水,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在大門口起房子,擋住了出路的,所以我才對這兒覺得可疑!」
「這麼說來,四周都是他的部屬了?」
鐵錚笑笑道:「焦世慶不是天殺門主,這一點可以斷定的,但此地與天殺門必然有密切的關係,說不定是他們一個重要的據點,卻是毋庸置疑的。」
「你沒見過天殺門主,怎麼知道不是焦世慶呢?」
鐵錚道:「天殺門主是個很神秘的人物,不會公開拋頭露面的,那個徐國棟是個採參客,只能算是個江湖人,連他都注意到大王莊常有江湖人來往,可見此地並不算太隱秘,天殺門主絕不會在這兒落腳的。」
「那我們是否一定要去呢?」 「當然要去,要想找出天殺門主,就得從他的根上挖起,把他紮在四處的支根一枝枝的斬斷,這棵樹只要輕輕一推就倒了,要擊潰一個組織,這是最好的辦法!」
玉妙容想想道:「同頭如何著手呢?」
鐵錚想想道:「最好是悄悄地掩進去,但在大白天,恐怕很不容易,何況這兒的佈署,在黑夜想潛入也不可能,因此只有硬闖了。」
「硬闖!我們的人手大單薄了!」
「別太氣餒,威鎮江湖的天殺星,我們也放倒了好幾個,只要小心從事,辣手對付,應該不成問題的。」
一面說一面策馬過去,將近村舍時,他把馬勒住了道:「把馬放在這兒,作為退身之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逃,而且我們最好分開兩頭進行,到焦家大宅門口再會合,這樣互相有個呼應,不會叫人一下子圍了起來。」
說著折向右邊卻又道:「你一直過去,看見有人千萬別讓人靠近你身邊一丈的距離!」
就地一個滾翻,隱在一個小雪丘後面就不見了。
玉妙容壯壯膽,依照鐵錚的吩咐,把劍抽出握在手中,冰魄神珠也扣好了,才提步前行
他們下馬的地方,離最近的一座村舍還有三四十丈,當她來到村舍前時,卻看見兩個小孩子,不過十來歲,男的戴著護身的翻皮雪帽,女的卻梳著兩根辮子,都穿著棉襖,聚精會神地在堆著雪人玩兒。
玉妙容走到附近,他們才看見了。
那女孩子瞪著兩隻黑溜溜的大眼睛,紅通通的臉頰,十分可愛,笑著問道:「這位姑姑,您找誰?」
因為是兩個小孩子,玉妙容遂放鬆了戒備,抬眼望望道:「這兒是大王莊吧,我找焦世慶焦員外!」
男孩子道:「這會子焦老爺子還沒起來呢。」
玉妙容道:「我有要緊事找他!」
女孩子道:「那我幫你叫門去!姑姑!你長得真美!」
玉妙容和氣地笑笑,那女孩子看看她的斗篷道:「姑姑,這斗篷是狐皮的吧,真好看,我爹打了兩隻狐狸,說要給我做一個斗篷的,但又太小了,姑姑,做成你這麼一件斗篷,要多少隻狐狸啊?」
玉妙容搖搖頭道:「我也不曉得,大概要很多吧!」
那女孩似乎對她這個斗篷十分欣賞,伸出小手來想去摸一下,忽地斜裡颼的一聲,一支鐵翎箭射了過來,正中女孩子的眉心,跟著人影斜掠,寒光起處,那個男孩子也腰斬成為兩截,連叫都沒叫出一聲。
玉妙容一看,出手的又是鐵錚,而且一臉不高興地道:「妙容,我才說的話,你就忘了,我叫你別讓人靠近到一丈之內的,你什麼時候才學得會!」
玉妙容道:「這是兩個小孩子!」
鐵錚冷笑把那男孩子的手抓起來,由袖口裡倒出一個圓筒,輕按一下,筒中射出一支黑色的鋼針,釘在下半截屍體上,立刻就滋滋地冒出黑霧,可見那針上的毒性非常劇烈,他才冷冷地道:「小孩子也會殺人的!」
玉妙容的臉又變了:「鐵大哥,我沒想到他會懷著這種凶器的,但你的手段也太狠了,他畢竟是個孩子!」
鐵錚冷笑一聲,提劍又把女孩子的衣服挑了開來,玉妙容忙道:「鐵大哥,你又要干什麼,她人都死了!」
鐵錚把女孩的胸衣也割開了道:「我叫你看看小孩子!」
玉妙容望去,不禁臉紅了。
原來那女孩子的胸前雙峰圓凸,竟是個發育很成熟的婦人!
鐵錚又指指那男孩子的下半截殘屍,道:「我也可以證明他不是個小孩子,只是大下流了!」
玉妙容不禁低下了頭道:「鐵大哥,他們究竟是誰?」
鐵錚道:「他們是一對夫妻,都是天生的侏儒,自稱黑水雙仙,大家都叫他們為『黑河雙妖』,心狠手辣,武功高強,手下已經有上千條命案了,而且一大部份是享有盛名的武林人與鏢客,都是被他們的外貌所欺,疏於戒備而遭了他們的毒手,剛才如果不是他們一心想算計你,沒防備到我會暴起突襲,我也不會這麼輕易得手的!」
玉妙容低頭不敢作聲,鐵錚又歎了口氣道:「妙容,今天一早我就殺了三個人,也許會使你感覺到我是個很殘忍的人,那是難怪的 剛才在路上殺的那個人,我不知道是誰,只是為了他有暗算你的意圖,我不得不先下手為強,至於這兩個傢伙,我追了他們兩三年了,只要給我碰上,我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
玉妙容歉然道:「鐵大哥,對不起,是我錯了!」
鐵錚歎了一口氣道:「這次不能怪你,多少老江湖也栽在他們手上了,我是運氣好,江湖朋友多,路子廣,才認出他們的面貌,他們為了便於以後行事,每次做案,手下都不留活口的!」 「那你又怎麼認出他們的呢?」
鐵錚苦笑道:「那是他們的一個部屬犯了錯,被他們殺害在路旁,因為太匆忙,沒等他斷氣就離開了,剛好我經過,救活了那個人,由此得知他們的容貌,不過我對那個人很抱歉,雖然救活了他,卻沒有好好地安頓他,把他送回了家,結果害得他全家大小八口都受了牽累!」
玉妙容道:「是死在這兩人手中的?」
鐵錚一舉手中的圓筒道:「是死在這毒針之下的!」
玉妙容憤然道:「這兩個傢伙是該死!」
鐵錚笑道:「你也認為他們該死就行了,這至少證明我不是隨便殺人的!」
玉妙容臉又紅了,低下頭道:「大哥,現在該怎麼辦?」
鐵錚道:「對方很厲害,已經發現我們了,除了安排這兩個傢伙在門口暗算,其他的人都撤空了,我找了四間屋子,都是空無一人,現在只好闖闖這座大宅了。」
提劍走向大門,玉妙容忙跟在後面道:「由於黑河雙妖在此現身,這兒縱非夭殺門的巢穴,也必非善類,妙容,你可千萬不能再存善心了!」
玉妙容道:「我見人就動手總行了吧!」
鐵錚搖搖頭道:「那也不行,如果對方只留下一些不會武功的人,或是一些無辜者,可不能濫殺,跟著我吧!看情形再說!」
口口 口口 口口
兩人來到門口。
焦氏大宅雖已有破舊之象,仍然很具氣派,高高的圍牆,朱漆大門,釘著一對銅獅,獅口銜著門環。
鐵錚用力叩門,大聲喊道:「焦世慶;別躲著!」
然後又用力踢了兩腳,忽地閃身到了一邊,輕拉著玉妙容,一縱身上了門樓,玉妙容正在奇怪,敲了門,喊了陣,幹嘛又要來個越牆而入呢?
但鐵錚卻用手指壓著嘴唇,做了個禁聲的暗示。
兩人蛇行而上,到了屋脊處,微微探出了半個頭,向下看去,但見有四五個漢子,每人都執了一具孔明連機弩,在大門前站成一個扇面形,再由一個人輕輕地抽掉門閂,猛地把門拉開,中間兩個人立刻一按機簧,颼颼地射出一排急箭。
這種機弩據傳是孔明征蠻時所發明,內附機簧,一按樞紐,機簧失控,就會把十枝箭同時射出。
玉妙容看得暗驚,如果不是鐵錚機警,預先有了準備,仍是當門而入,那兩排二十枝機弩就不易躲過去。
那兩名大漢射空了弩箭之後,看外面空無一人,還以為鐵錚等人是躲到門口的兩側去了,一拉肩頭的大刀,橫胸開路衝了出去。
同時兩邊手持機弩的兩名漢子也跟著行動,衝出去後二人管一邊,依然不問青紅皂白,抬起弩筒就射,當然又是撲了個空。
但是這番佈置太狠毒了,如果鐵錚他們在外面的話,的確是很難躲過的,門裡還站著一名漢於,手執著機弩,準備作發現敵蹤的防患。
鐵錚朝玉妙容做個手勢,示意她把這個傢伙收拾下來。
玉妙容也恨透了他們的歹毒與卑劣,毫不容情,抖手一顆冰魄神珠,射進了那漢子的左眼。
冰魄神珠是天地老人最負盛名的暗器,出手無虛,那漢子痛得一拋機弩,雙手捧著臉,倒在地下直滾直叫,外面的四個人聽見叫聲,連忙回來,不由得一呆。
原來鐵錚已經敏捷的跳了下去,拾起那具弓弩,比著他們,臉上帶著冷冷的笑容。
一個大漢忙叫道:「鐵大俠,這不關我們的事。」
鐵錚依然將機鈕一按,機弩射出,卻是對準他們的腿上,有中一枝,也有中兩枝,全部都痛得急吼!
鐵錚將機弩一丟,冷笑道:「 給你們一個教訓,雖然你們是受命於人,身不由己,但武人應有武德,像這種不打招呼,濫施凶器的行為,絕不能輕恕!」
說完拔劍衝向正廳,但見有四個青年漢子簇擁著一個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坐在一張大圓桌前。
那中年人的臉色顯得有點驚惶,鐵錚用劍一指,道:「焦世慶,站起來,給我一個交代!」
中年人站起來一拱手道:「這位俠士有何指教!」
鐵錚沉聲道:「姓焦的,你少來這一套,難道你還不認識我,剛才你的爪牙都叫了出來,不信你沒聽見!」
鐵錚要發射機弩前,一個大漢曾經叫出鐵大俠三個字,中年人只好不再否認了,頓了一頓才道:「鐵大俠,焦某與俠駕素昧平生,不知有何見教!」
鐵錚淡淡地道:「少來這些廢話,我只問一句,你姓焦的在天殺門裡是什麼身份?」
焦世慶連忙道:「鐵大俠,這是從何說起,焦某是個安份的老百姓,怎麼會跟天殺門有關!」
鐵錚哈哈一笑道:「焦世慶,這句話就露了馬腳,別說你是個安份的老百姓,就是一般江湖人都不敢把天殺門三個字輕易出口,而你卻自然從容地說了出來,可見你在天殺門裡的地位相當重要!」
焦世慶臉色微變道:「正因為焦某是個平凡百姓,所以才不知道天殺門的禁忌!」
鐵錚冷笑道:「我可沒說天殺門有什麼禁忌,此話出自你口,你再要裝佯就太不聰明了,何況黑木雙妖在你門口喬裝施襲,如果此地不是天殺門的巢穴,誰也沒有這麼大的氣派,姓焦的,把話抖明瞭說吧!」
焦世慶略作沉吟才點頭道:「好!鐵大俠既然如此說,我們就把話擺明了也好,鐵大俠是否一定要跟敝門作對?」
鐵錚笑道:「是你們找我,可不是我找你們!」
焦世慶道:「沒有的事,從京師玉泉山下開始,都是閣下在找我們的麻煩,攪和我們的事!」
鐵錚道:「你們找上我在這以前,我有個知交好友,慘死在你們手中,那時我就找定你們了。」
焦世慶道:「鐵大俠,你可要弄清楚,天殺門可不是怕你,只是不願意節外生枝,所以才跟你好好商量!」
鐵錚笑道:「三度派遣殺手暗算,這是好好商量嗎?」
焦世慶道:「可是每次都是我們折損人手,你鐵大俠連頭髮都沒掉一根,如果大俠答應從此擱手……」
鐵錚笑道:「貴門從此就放棄一切敵對行動?」
焦世慶道:「是的,焦某可以保證。」
鐵錚道:「你的保證能有效嗎?」
焦世慶道:「當然有,焦某是本門北路總監,天殺門下分南北兩路,北五省的事,焦某可以全權做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1:01
這使鐵錚突然想到,在房山縣城潛入狀元府,聽到大廳內姓吳的曾說,另有一批人也負有同樣使命,在暗中跟他們爭功。
後來辛奇趕來,一舉將他們七八人趕盡殺絕,可見天殺門中確實分為南北兩路,彼此在暗中較勁。
鐵錚故意道:「只憑一句話,鐵某難以相信!」
「閣下的意思要怎麼樣?」
鐵錚道:「五天後,在京師遍邀江湖朋友,由焦總座親自出師,當眾宣佈此事!」
焦世慶道:「閣下不是在開玩笑嗎,本門對外從不公開露面,怎麼能夠參加這種宴會呢?「
鐵錚笑道:「鐵某知道了這個地方,就不再是秘密了,再者,閣下也該打聽一下,黑燕子幾時跟匪徒妥協過!」
焦世慶臉色一沉,道:「黑燕子,你一定要找死還不容易,大王莊豈是容爾放肆之地,上!」
他身邊的黑衣漢子走出一人,提劍就攻,鐵錚用劍架住後,發現這傢伙的腕力很沉,劍法也根精純,五六個照面下來,他已摸出底細,冷笑道:「武當門下居然也投入天殺門當殺手了,真是光採得很!」
那漢子急道:「胡說,誰是武當門下!」
鐵錚笑道:「既然不是,朋友急什麼,我記住閣下的相貌,找到武當的長輩問一下,是否即知!」
那漢子更急了,幾下狠招被鐵錚躲過後,變得手忙腳亂起來,焦世慶哼了一聲道:「真是蠢才,只有死人才不會開口,把姓鐵的擺平了下來,還怕他去告訴人嗎,你就自承武當出身又有什麼關係!」
那漢子聞言才又鎮定了下來,劍法也變得穩定,發揮出武當以靜而制動的劍法精微。
鐵錚揮了幾手,仍是無法取勝,往外退了幾步笑道:「我是來掏掏天殺門底細的,有一條線索就夠了,我去向武當算賬去,不怕他們不理!」
欺身外退,這漢子大急,拚命想纏住他,四名漢子又分出兩個來,似乎想截斷他的歸路
可是身形才接近過來,一人哇的叫了一聲,往前撲倒,腦後嵌著一顆銀色的圓珠,是玉妙容的冰魄神珠已奏了奇效。
焦世慶怒喝道:「你們竟敢暗箭傷人!」
外面傳來玉妙容的聲音道:「你們若是一對一,我絕不插手,你們想以多為勝,我就要管了!」
焦世慶一拍桌子起立道:「你們一起上,老夫繞道出去,抓下那個女娃兒來!」
兩名漢子慢慢朝前逼近,焦世慶則向後退去,玉妙容冷笑道:「老匹夫,你別是想乘機溜吧?」
焦世慶道:「笑話,老夫雖然沒有在外公開活動過,但老夫的劍法,他們是清楚的,憑你們兩個人,還真不放在心中,用得著躲開你們嗎?」
他已經閃到後面去了,鐵錚怕玉妙容失手,連忙叫道:「妙容,快進來,跟我一起拒敵!」
玉妙容還是倔強地道:「不!我要等著鬥鬥焦世慶那個老匹夫,看他是否能強得過我!」
鐵錚道:「我這邊要以一敵三,雙拳難敵四手,對方還多出了兩隻手,難道你存心要看我被人撂倒在這兒?」
玉妙容一個翻身,由窗口翻了進來笑道:「鐵大哥,原來你也有需要我幫忙的時候!」
鐵錚無可奈何地苦笑道:「姑奶奶,我要你來可不是為了看熱鬧的,就是希望你在緊要關頭幫一手!」
那三名漢子已成品字形慢慢逼近。
鐵錚道:「那個使蛇口劍的交給你,注意一點,蛇口劍是山西馬家的特別兵刃,這傢伙必然是五台馬家的門下,蛇口中可能藏著暗器,千萬別拿劍鋒去碰那動的地方。」
那漢子臉色一變道:「黑燕子,你既然已認出了大爺的門戶,今天可不能放過你去了!」
鐵錚笑笑道:「你們蛇口劍派的掌門人是五台逐徒,本來就不是什麼正經路數,門下的弟子投入天殺門為殺手也不是什麼希奇的事兒,還怕人知道嗎?」
那漢子怒吼一聲,揮劍直撲,玉妙容翻腕舉劍迎上,只覺得這漢子的腕勁很大,只是招式並不高明,她以輕靈的招式跟對方交手,雖然不能一下子取勝,卻能應付從容,守少攻多,取得了絕對優勢。
可是另外兩個漢子一個使雙劍,一個使雙刀,都十分潑辣凌厲,四股兵器,把鐵錚裹得風雨不透。
但鐵錚十分冷靜,一支劍也很穩,雖然是守勢較多,卻毫無敗象。
纏鬥了三十多回合後,玉妙容已經完全掌握了戰局,如非心有不忍,早就可以將對方殺傷了,再看鐵錚那邊,仍然是膠著狀態,鬥得非常激烈!
她不由心中暗恨,因為在劍法上,她畢竟家學淵源,深得父母兩人之長,自然看得出,跟鐵錚交手的兩個漢子才是真正的高手,交給自己的這個傢伙與另二人相較,還差了一大截,就是自己不插手,這傢伙也不會有多大作用,鐵錚叫自己進來,不是需要自己的幫忙,而是放在眼前,便於照料自己而已!
雖然一再地履險,使玉妙容體會到自己的閱歷太差,但少女的自尊卻不容許她老是置於別人的保護下,一咬牙,劈開對手,搶過去接下使雙刀的漢於道:「我要這個,那傢伙根本就不是我的敵手!」
鐵錚大急道:「妙容,你要接手也得把你自己的事兒辦完了再說,這不是找我的麻煩嗎?」
玉妙容道:「我不管,我連殺他的興趣都提不起來!」
鐵錚歎了口氣,只好將圈子拉近一點,跟玉妙容聯肩應敵,玉妙容換了個對手,精神大振,一支劍舞得如同雪花亂飄,殺得對方連連退後,鐵錚卻道:「妙容,這不是切磋劍技,別使用那些花招,越省力越好,能夠把對方一劍刺倒才是真功夫,我們還有個最厲害的對手在等著呢。」
玉妙容佔了上風,心中正在得意,沒想到鐵錚竟澆上了這麼一盆冷水,不免氣上心頭,猛地一劍刺出,那使雙刀的漢子橫刀一格,另一口刀急壓上來,雙刀一錯一夾,刀鋒緊咬住她長劍的鋒口,推不進也抽不同來,心中正在著急,忽地鐵錚叫道:「注意後面!」
原來使蛇口劍的那個漢子被玉妙容殺退後,又聽她出言奚落,氣得焦黃了臉,等在一邊候機會!
見到玉妙容的劍被同伴鎖住,悶聲不響,挺著蛇口劍由背後急刺過來。
玉妙容回頭一看,連忙用力拔劍,居然將劍抽了出來,正好迎著劍刃的蛇口分叉架過去
鐵錚見狀更急,拚著肩頭挨了對方一劍,撤身滾來,抱住了玉妙容的雙腿一拖一拉,同時滾倒在地!
而玉妙容的劍已經砍中了蛇口劍,但聽得錚的一聲,蛇口中射出一蓬針雨,玉妙容幸好被拖倒下去,針雨擦身而過,卻倒楣了使雙刀的漢子?
他鎖住玉妙容的劍,就是為了給使蛇口劍的傢伙乘隙進招,適時松劍,也是配合好的戰法。
因為使蛇口劍的漢子所用的招式,只有一個解法,就是用兵器迎向蛇口分叉處才能擋住他的衝刺,而蛇口劍中所藏的暗器也受震而射出,剛好全部落在對方身上。
這原是萬無一失的戰法,可也使用很多次,從未失手過,所以使雙刀的漢子已收刀而立,就等著玉妙容中針而倒下,那知道鐵錚橫裡插了一手,拖倒玉妙容,飛針滑過,全部射向了他身上!
在十拿九穩的心情下,他根本來不及作何準備,臉面胸腹,被十幾支細針射中,痛得大叫一聲,一跳丈許高,落地後只翻了幾翻,就寂然不動了!
使蛇口劍的漢子見暗器反而殺死了同伴,不由呆住了。
鐵錚由地下模劍掠去,劍由腰間劃過,口中喝道:「像你這種歹毒的傢伙,百死不足惜,放你不得!」
語畢劍回,那漢子也腰斬為兩截倒地,使雙劍的漢子見剎那之間,兩名同伴先後被殺,縱身就朝窗外縱去。
鐵錚喝道:「你劃了我一劍,就想開溜了,躺下!」
伸手抓起地下的蛇口創,激射而出,那漢子才縱到窗外,尚未落地,蛇口劍已經追上,釘在他的後肩上,但他也夠狠的,居然不回頭,身子一滾一落,還是逃了開去。
鐵錚站了起來,撕下一塊衣襟,揉成一團,塞住肩上的劍傷。
玉妙容滿懷歉意道:「鐵大哥,對不起,又是我拖累了你,我真該死!」
鐵錚冷冷地道:「如果不是尚有強敵,我真想好好地揍你一頓,生死關頭上,你發的那門子小姐脾氣!」
這幾句話太重了,玉妙容臉色一變,但是看見鐵錚肩頭的血又流了出來,終於忍了下去,舉劍割下自己的一幅衣裙,默默地上前要為他裹傷,鐵錚道:「等一下,現在可不要你管這個,你到窗口守著去!」
玉妙容道:「你的傷要立刻止血!」
鐵錚道:「我曉得,但這是天殺門的巢穴,對方是一批殺人的兇手,他們可不講什麼道義規矩的,如果趁你為我裹傷的時候,再來一陣突襲,我們兩個人都別想活了!」
語氣雖厲,但說的卻是道理,玉妙容只得提劍到窗口去。
鐵錚又道:「小心點,別把整個身形露出去,靠著牆,用眼角餘光瞟出去,見到人影就用暗器招呼!」
玉妙容不敢再違抗了,依言潛到牆邊靠窗的地方,用眼一溜,果然有兩個人悄悄地蛇行而近,手中都拿著匕首,心中暗佩鐵錚的料事正確,而且也恨透了這批人的陰險狠毒,手下再不留情,兩點銀光,換來了兩聲慘呼。
鐵錚問道:「怎麼樣了?」
玉妙容道:「有兩個傢伙要過來,已經解決了!」
「焦世慶呢?沒看見他的影子?」
玉妙容搖搖頭,鐵錚道:「這老傢伙又不知在搞什麼鬼,咱們別理他,先給他來個絕戶計!」
玉妙容道:「什麼叫絕戶計?」
鐵錚道:「你跟我走就是了!」
他在身上取出一包黃色的粉未,在帳幔竹木等易燃物品上都灑了一些,然後朝後走去,一路上他看也不看,繼續灑下粉末,直到離開正屋,來到後面的院子裡,仍然不見一個人影,他才取出千里火一閃而著,丟了進去,朝玉妙容道:「躲到那邊牆下去,等人忙著來救火時,我們越牆而出,去找焦世慶那老滑頭去!」
玉妙容道:「鐵大哥,你放火燒房子!」
鐵錚道:「是的!天殺門賺的是血腥錢,只有一把火燒了乾淨,讓他們自己也嘗嘗家園被毀的滋味!」
也不知道鐵錚那一包黃色的藥粉是什麼,沒有多久那棟廳樓已經開始在熊熊的烈火中燒了起來!」
四下頓時人聲喧嘩,大聲嚷道:「起火了!快救火!」
然後又聽得焦世慶的聲音叫道:「大家照原來的崗位埋伏好,這兩個狗男女總會出來的,只要他們一現身,就用強箭集中密射,今天非要解決他們不可!」
鐵錚朝玉妙容道:「你聽見了沒有!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這般傢伙不應該殺嗎?」
玉妙容道:「可是我們怎麼辦呢?」
鐵錚冷笑道:「耐心地等著,他們總會等不及的,你在關外住過那麼久,總聽過雪老爺的大名吧!」
玉妙容道:「是不是那種叫雪狼的野獸,許多山裡的人都視它們畏若神明,說得太神奇了!」
鐵錚道:「也許渲染得過份一點,但雪狼的確是一種最聰明、最有耐性,耐心最久的動物,它們撲擊時,快若電閃,看中一樣獵物時,可以費幾天的時間,不耐不休地等伺著,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玉妙容道:「它們都是成群結隊活動的。」
鐵錚搖頭道:「也不盡然,大部份時間是群居的,但到了春天交配時,就雙雙獨居,等到母狼懷孕生下幼狼,飼育幼狼到能自立謀生,才重又回到群中,在獨居這段時間,它們都是單獨覓食,除非遇到危險時,才會發出嗥聲,向同伴求援。
有一次我在山裡,被一頭雪狼綴上了,那頭畜生十分狡猾,我回頭追它,它就躲了起來,我走時,它又跟上來,而是遠遠地吊在里許之外,使我對它沒有任何辦法,就這樣不眠不休,整整吊了三天,跟了幾百里,我認為它已經放棄了,把馬匹解開,自己也想休息合合眼時,它出來把馬匹咬死拖走了!」
「你沒追上去?」
鐵錚笑笑道:「它不過才一頭小牛那麼大,居然拖著一匹馬,自然逃不過我,但是我對它的耐心與毅力,生出了無限的敬意,朝它擺擺手,恭送它上道。」
「原來它的目的地只是你的馬匹!」
「是的!它很聰明,知道我比馬匹更難應付,所以揀弱的下手,那一次害我在山裡步行了兩百里才找到第二頭代步,可是我學會了很多,以後闖蕩江湖,我對付過許多強於我的仇敵與巨奸大惡,我就是採用雪狼的戰術,緊釘苦纏,使他們一一授首就範。」
玉妙容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的江湖閱歷還是另有師承,向禽獸學來的!」
鐵錚道:「你別瞧不起禽獸,許多武功都是禽獸身法上學來的,像螳螂白鶴靈猴拳法,蛇行狸翻,以及七禽劍法,鷹爪功等,無一不是師法禽獸。
玉妙容點點頭,見他臉色稍寬,才輕聲道:「鐵大哥,你不再為剛才的事情生氣了吧?」
鐵錚歎道:「我根本就沒生氣,只是怪你不聽話,我已經告訴你馬家的蛇口劍上有暗器,就是要你先解決他!」
玉妙容道:「可是他的武功太差,我以為你瞧不起我!」
鐵錚道:「這是生死之搏,我怎麼會瞧不起你,那兩個使雙刃雙劍的傢伙武功雖高,但最危險的還是那支蛇口劍,我若是自己出手,另外兩個人絕不容我得手,所以我才纏住那兩個傢伙,讓你有機會了結他!」
玉妙容愧然地低頭,用手輕撫他的肩頭劍傷道:「你的傷怎麼樣,會不會影響到行動?」
鐵錚笑笑道:「任何一處的傷都會影響行動的,但是不要緊,這一劍是我自己選擇好部挨上的!」
玉妙容一怔道:「受傷的部位還可以自擇的?」
鐵錚道:「不錯!這是求生最重要的學問,當無法避免傷害時,不要勉強冒險去避免,必須當機立斷,去選擇一處最輕的地方挨一下,把握時機,作致命的反擊!」
玉妙容輕歎道:「想不到搏擊中還有這麼多的學問!」
鐵錚道:「不錯!而且這是師父無法教的,必須靠著親身的體驗,所以名師未必就能出高徒!」
相互默對良久,火勢由烈而弱,一棟木樓,漸漸燒得只剩個架子,距火起的時間也過了一個多時辰,外面一直是靜靜的,鐵錚與玉妙容都倚著牆,在一口水缸的掩蔽下,默默地坐著!等著!
慢慢地外面傳來一個人聲道:「這兩個人恐怕走了!」
焦世慶的聲音接著道:「四面都有人等著,從那兒走!」
起先的那個人道:「或許是在火剛起亂的時候走的,那時大家都沒留神,一下子就溜過了!」
焦世慶道:「他們特地闖來,怎會輕易離去呢?」
「莊主,黑燕子受了傷,一定是設法逃走,所以才放了那把火 否則他們沒有縱火的理由!」
又是片刻沉默,才聽得焦世慶道:「派兩個人去看看!」
兩點人影由牆外翻進來,四處看了一下,鐵錚按住玉妙容不讓她動,遂聽其中一人道:「莊主!沒人了!」
焦世慶憤憤地道:「便宜了這一對狗男女,立刻發出通令,通知本門所屬各分站,嚴密追蹤這兩人下落!」
一個人答應了。
焦世慶又道:「叫大家都出來,一半人進去看看,另一半的人分守四路,擋住那些經過的行人與鄰村來救火的人,不讓任何人過來!」
於是人聲開始亂了起來。
一會兒,有十幾個人從牆上及後面的院子裡過來,焦世慶手執長劍,滿臉怒色,吩咐手下人將起火的屋架拉倒,使火勢早點熄滅。
鐵錚拍拍玉妙容的手,在她身邊低聲道:「扣好冰魄神珠,別讓任何一個人有所異動!」
說完他一長身,飄落在焦世慶面前道:「焦老兒,姓鐵的沒走,正在恭候大駕!」
焦世慶一怔。
那些救火的人正想圍上來,鐵錚沉聲道:「站在那裡,別過來找死,我只有找姓焦的!」
兩名漢子拉出兵器,仍然試圖接近,玉妙容在牆角射出兩點銀光,不偏不倚,剛好嵌在他們的額頭,撲身倒地。
這種準確無比,防不勝防的利器,鎮住了那些天殺門下,他們的等級在天殺星之下,武功也差,自然不敢上前了。
鐵錚冷冷地道:「焦世慶,過來吧,你的末日到了!」
焦世慶一臉厲色道:「黑燕子,你已經殺死本門好幾個殺星了,今後天下將沒有你容身之處!」
鐵錚微笑道:「我知道你們的勢力根大,可是你們也犯了一個大錯,因為你們天殺星的神秘面目也揭穿了。
我已經認出了四五個人的出身門戶,把消息傳出去,那些門戶為了自清計,一定也會全力對付你們,因此天殺門的末日也差不多快到了,你想自保尚且不及!」
焦世慶怒不可遏,舉劍衝了過來,鐵錚也橫劍相迎,兩人立刻展開了搏殺!
玉妙容還是守在牆角,利用水缸的掩護上面監視著那些天殺門徒的動靜,一面看兩人的戰況。
這一次她才真正地看到了鐵錚的武功造詣,雖然他們是同出一門,但玉妙容發現鐵錚的劍法穩健凝煉,不僅高出她很多,甚至於還在自己的父親之上。
同時她也看出了焦世慶的厲害,劍招凶狠凌厲,著著陰毒,想到自己剛才逞強不肯進屋,想一斗焦世慶,實在太任性了。
如果不是鐵錚硬把自己叫進屋子,跟著老頭兒遭遇上了,不必假之暗算,就憑那一手劍法,自己也死定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1:32
第十一章
決鬥的兩個人愈來愈凶,由招式的互試進入到性命相博了,雙方都精招迭出,想把對方一劍刺倒,而站在一邊觀戰的天殺門徒,也都忘其所以,他們雖然被玉妙容鎮住不敢行動,但現在他們已為戰局所吸引,玉妙容就是不再監視,他們也不會有所動作了。
因為這一場血戰是任何人無法插手介入的!
驀而一聲痛吼,是鐵錚一劍砍斷了焦世慶的一隻左掌,焦世慶負創力拚,幾次狠攻,逼退了鐵錚,將身一躍,越牆而出,鐵錚也跟著追出。
玉妙容不敢怠慢,忙也飛身上了牆頭,但見焦世慶已經逃出了十多丈,鐵錚挺身飛擊。
焦世慶似乎怔住了,既沒有跑,也沒有躲,眼看著鐵錚的劍鋒已快搠及他的胸前,斜裡一團銀光擊到,剛好打在他的劍上,使他的劍一偏,刺了個空。
焦世慶這才如夢初醒,低吼一聲,回身再逃,去勢如飛,幾下子就跑出老遠不見了!
鐵錚並沒有追擊,拾起那團擊偏他劍勢的銀光發怔,玉妙容追過來問道:「鐵大哥,怎麼回事?」
鐵錚苦笑道:「我出道以來,不知碰到過多少高手,遇上了多少強敵,我都沒服過輸,今天我算是認了!這個人身手太一高了,他以一個雪球擊偏我的劍勢倒不足為奇,但雪球仍然能夠保持完整不碎,這份功力簡直使人難以相信!」
玉妙容接過他手中的雪球,只覺得那是隨便抓一把雪捏成的,並不太結實,能夠擊偏鐵錚的劍鋒,完全是發出的人內力運用之巧,因此也怔住了,頓頓才問:「是誰呢?」
鐵錚苦笑道:「我連個影子都沒看見!」
玉妙容道:「他為什麼要救焦世慶呢?那多半是對方的人,而且很可能就是那個天殺門主!」
鐵錚搖頭道:「不會!這個人跟我們是友非敵,更不會是天殺門主,這一點我可以斷定的!」
玉妙容道:「何以見得呢?」
鐵錚拉著她到兩邊都挖了一條寬有兩尺,長約兩丈,深可及腰的雪壕,壕中倒著五六個漢子,每人手中都拿著噴筒火器等物,可是這些人一個個都呆睜著眼,一動都不動,顯然是被制了穴道。
玉妙容愕然道:「這是怎麼回事?」
鐵錚道:「焦世慶逃到這兒,忽而止身停步不前,是想利用壕中的伏兵來對付我的,不想這些人都被暗中制住了,使他大感意外,連我的劍刺過去都不知躲閃,直到我一劍刺偏,他才警覺急急地跑了!」
玉妙容一驚道:「這老賊真可惡,那麼這些人又是誰制服的呢?難道另外有人幫我們的忙?」
鐵錚點頭苦笑道:「不錯!這個人代我們制住了伏兵,自然不會是天殺門主,但他為什麼又要救走焦世慶呢?」
玉妙容道:「制住伏兵與救走焦世慶的是同一人?」
鐵錚道:「是的!這些伏擊者個個都身手不凡,但看他們被制的情形,似乎毫無知覺,可見身手極高,除了那個人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二者了!」
玉妙容也陷入了深思。
鐵錚跳下壕溝,拉起一個人來,仔細看了一遍,忽而道:「這些人是被冰魄神珠制穴的!」 玉妙容也看看道:「不錯!那一定是我娘了!要不就是我外公,除此二人外,沒人會有這麼妙的手法!」
鐵錚道:「都不可能,令堂大人的造詣雖然比我高,但還沒有到憑一枚雪球擊偏我的劍勢而不碎的程度,你外公或許有此功力,但他老人家已經封劍歸隱,不再理江湖上的糾紛了,而且他更沒有救焦世慶的必要!」
玉妙答道:「那可不一定,我外公雖然不管事了,但他老人家只有我娘一個女兒!知道我娘受人傷害,當然不會坐視,說不定連我外婆都出動了。」
鐵錚一揚眉笑道:「你說對了,這個人必然是你外婆,只有她老人家的魚龍九變手法才有這份功力,而且也只有她會來管這份閒事。」
玉妙容道:「何以見得呢?」
鐵錚道:「天殺門主毒害令堂,是為了要強迫你表舅低頭,而你外婆只有你表舅一個內侄,為了要令堂下嫁你表舅,差一點老夫婦又因之反目,現在有了這件事,她老人家當然不肯袖手了,這不是很明顯了嗎?」
玉妙容不信道:「你怎麼知道天殺門主是為我表舅呢?」
鐵錚笑道:「令堂大人不履江湖,只有跟你表舅笑道人有那麼一點淵源,除此以外,再也沒有用令堂的生死作為脅迫的可能,也只有為笑道人的事,你外婆才會出馬。」
玉妙容道:「假如是我外婆來了,她為什麼不現身跟我相見呢?又為什麼要救下焦世慶呢?」
鐵錚笑笑道:「那是找到天殺門主最簡捷的方法,焦世慶是天殺門中次要的負責人,這兒的巢穴被搗毀,他一定會去找天殺門主報告,你外婆不讓我殺死焦世慶,就是想跟著他去找到天殺門主,當然也沒有空暇跟你見面了。」
玉妙容興奮地道:「我外婆要是出馬,那個天殺門主就慘了,她老人家一身武功已臻化境!」
鐵錚搖搖頭道:「你也別太樂觀,天殺門既然曉得用令堂來威脅笑道人,自然對你們幾家的關係很清楚,更算好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說不定連你外公出頭干預的可能都計算到了,因此,你外婆出頭了,並不一定就是能解決問題!」
玉妙容不禁又怔住了道:「那該怎麼辦呢?」
鐵錚道:「白髮龍婆崔老太太出馬了,追蹤的事由她先忙吧,我們來做些善後事宜了!」
他們把那些漢子都解開了穴道,卻又廢了他們的武功,而且更絕的是在每人臉上,用劍尖劃了『天殺』兩個大字,也不知他用了什麼藥水滴進傷處,使那兩個字深入肌裡,泛出深藍色,然後道:「我不殺你們,也不問你們的門戶出身,只留了這個記號使你們見不得人,
那些漢子一個個抱頭鼠竄而去。
鐵錚才大笑上馬,跟玉妙容一起離開了。
走在路上,玉妙容才道:「鐵大哥!你廢去他們的武功也就罷了,何必還要在他們臉上刺字呢?」
鐵錚歎道:「他們都是一些名門大派出身,如果我不刺上這兩個字,他們很可能會捏造一篇言詞,鼓動師門來向我尋仇,我可招架不住!」
玉妙容道:「這樣一來,他們豈不是永遠見不得人了!」
鐵錚笑道:「沒那麼嚴重,等傷口一脫落了痂,字跡就會看不見了,就是不能喝酒,一杯酒下肚,字跡重現,這是我制人的一貫手法,他們都知道的,以前我懲治一些惡徒,也是用這個手法的,這樣一來,他們就會老老實實,回到師門也不敢說了!而且這也是幫他們脫離天殺門的唯一辦法,臉上有了這個暗記,天殺門主再也不會用到他們了,他們也不敢再回到天殺門了。」
玉妙容道:「你廢了他們的武功,他們還能當殺手嗎?」
鐵錚笑笑道:「那只是嚇嚇他們的,我只封了他們的氣穴,一個月後,穴道自開,又恢復正常了,那時臉上的疤也結口落痂了,這些人只是一步走錯,年紀輕輕,一身武功練成不易,我又何忍毀了他們一生呢?」
玉妙容不禁輕歎道:「鐵大哥,看你殺人時,誰都會以為你心狠手辣,沒想到你也很仁慈的!」
鐵錚淡淡地道:「我只殺該殺的人,只做該做的事,並不是做給人看,也不是為了討好誰!」
玉妙容不禁默然了,跟著鐵錚的後面,慢慢地走著,也不知道路的遠近,更不知道上那兒去!
足足走了有五六個時辰,天色已黑,他們才在一個鎮裡歇下,玉妙容才問道:「鐵大哥,這是什麼地方?」
鐵錚道:「保定府,我們又走回頭了!」
玉妙容道:「要上那兒去呢?」
「不知道,這要讓焦世慶來決定的,看情形他是回京師去,我是由馬兒憑著氣息跟蹤的,絕對錯不了!」
「那麼他也歇在這兒嗎?」
「不知道,但到了這兒,不必再靠馬兒了,我另外有找到他的方法,你先歇一下,我出去一趟就回來!」
他要了兩間上房,自顧又出去了,足足過了兩個更次,才回到客棧裡,卻聽得玉妙容在屋子裡呻吟著,連忙敲門進去,看見玉妙容和衣躺在床上,臉色緋紅,目光如霧,口中不住呻吟,用手一摸額上,卻熱得燙手。
這一下使鐵錚大為吃驚,連忙捧起她的身子,連連地叫了幾聲,玉妙容才哼出兩個字:「水!水!」
鐵錚知道發燒的人一定會渴的,連忙出去要了一盅熱茶,讓她喝了下去,又絞了一把冷手巾,搭在她的額上。
玉妙容才漸漸有了知覺,無力地道:「鐵大哥,你回來了,我大概是病了,一進門就躺下了!」
鐵錚摸摸她的衣服,竟是一件單薄的裌衣,不禁歎道:「你穿得這麼少,怎麼會不生病呢?」
玉妙容道:「我那件狐皮披風在大王莊打鬥丟了,後來被熱火一烤,出了一身汗,到外面又經冷風一吹,在馬上我就凍得發抖,可是又不敢跟你說!」
鐵錚歎道:「你真傻,身子不舒服就該說,這怎麼能拖的,你怎麼又不敢跟我說呢!」
玉妙容幽怨地道:「我怕你又會說我嬌生慣養吃不了苦!」
鐵錚輕歎不語。
玉妙容又道:「從早上到現在,一口水沒下肚,風裡吹、雪裡滾、水裡烤,我知道闖江湖的人拿這些當家常便飯,但一塊生鐵要久練才能成鋼,鐵大哥,你得給我時間慢慢磨,不能一下子就指望我是塊精鐵。」
鐵錚歉然地道:「妙容!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因此我實在沒有照顧別人的習慣!」
玉妙容微弱地一笑,她終於聽見這個鐵漢說出一句比較帶感情的話了,雖然他只是淺淺的一句道歉,但出自鐵錚之口,那已經很夠了,同以柔聲道:「鐵大哥,我還是口渴得厲害,請你再倒杯茶給我好不好!」
鐵錚果然又倒了一杯茶,餵著她喝下去,玉妙容吁了口氣道:「謝謝你,我舒服多了,剛才我喉嚨裡直冒火!」
鐵錚笑道:「如果你一進屋子,就喝幾口熱茶,驅驅風寒,一定會好得多,最好能熬碗熱薑湯喝下去!」
玉妙容道:「我是吩咐了,可是夥計端進來,放在桌上,我已經沒力氣起來喝了!」
鐵錚看見桌上果然有一碗薑湯,但已經涼透了,不禁歎道:「你沒力氣,可以叫店裡的人端給你。」
玉妙容道:「叫那個一身油膩的髒男人來餵我喝,我寧可死了也不要!我雖然不想做什麼千金小姐,到底是個女孩子……我知道這又會招你好笑,但我沒法子!」
鐵錚果然笑了,但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笑,站起來,把火盆裡的炭又撥旺了一點,然後出去拿了一個瓦罐進來笑道:「你只是受了點風寒,又挨了餓,我要了一罐小米粥,燉熱了喝下去,蓋上被子睡一覺就會好的!」
玉妙容把頭點點,然後低聲道:「鐵大哥,能不能夠麻煩你去燒一桶熱水來,我要洗個澡!」
鐵錚道:「開玩笑,你還能洗澡!」
玉妙容道:「我非洗不可,因為我……」
她紅著臉,不說下去了!
鐵錚見她的衣服還是貼在身上,半濕半干,歎了一口氣道:「好吧,我去弄,你的衣服是非換不可,這樣子穿著病會加重的!」
他到了外面,沒多久就提了一桶熱水進來道:「妙容!我看你還是躺著,我絞了熱手巾,給你在被窩裡抹一抹算了,你的身子太弱,不能洗澡的!」
玉妙容道:「不!我一定要洗,現在我已好得多了!」
鐵錚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道:「我在門口等著!」
玉妙容嬌羞地點點頭,鐵錚替她帶上了門,就在門口站著,聽裡面玉妙容猙紮著起了床,又聽見一陣水響,接著卻是咕咚一聲,好像是人摔倒的聲音!連忙推門進去,只見玉妙容倒在水桶邊,褲衣褪到腳面上,露出兩條雪白的腿,卻有一片殷紅染在大腿上,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把她抱了起來,送回床上,立刻打開馬包找藥。
玉妙容卻在床上哼道:「鐵大哥,我不要緊!」
掙扎著又要坐起,鐵錚按住她道:「別動,你真是的,受了傷也不說一聲,還硬撐著!傷在那裡!」
玉妙容將頭藏在被子裡,低聲道:「不是受傷,是我們女孩子免不了的麻煩事,你別管,我歇一下自己再來弄!」
鐵錚吁了一口氣道:「我說怎麼會病得這麼快呢,在這兩天是最不能受風寒的時候,你還是躺著吧!」
他把藥瓶放了下來,把火盆又移近了一點,小心地為她身上抹了一遍,找出乾淨的衣服,先為她穿上了,又撕開了塊乾淨的白布,襯上厚紙,給她繫好了。
玉妙容只有紅著臉,由他去弄去,直到他把換下的衣服在桶裡也洗了,晾在椅背上,移在火盆旁邊烤著。
玉妙容才低聲道:「謝謝你,鐵大哥!」
鐵錚一笑道:「沒什麼,幸虧有一次我在破廟裡,替一個孕婦接過生,還學會了如何處置,否則就瞎抓了!」
玉妙容紅著臉笑道:「你還當過穩婆?」
鐵錚苦笑道:「沒辦法,剛好遇上,那是在關外,也是大雪天,我騎馬經過一座破廟,看見一個婦人倒在廟口,我把她扶進裡面,才發現她是孕婦,因為漢子出了門,趕回娘家待產,在路上摔了一跤,震動胎氣,當時就生了,好在她還有點經驗,於是就由她口中指點,我動手,居然接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玉妙容道:「你一點都不忌諱?」
鐵錚道:「這有什麼好忌諱,我自己也是那樣出生的,何況當時只有我一個人能幫她,難道就看她活活在風雪裡凍死不成,而後我收了那小孩子做乾兒子,去年我還去看他,那小子已經四歲了,精壯得像頭小豹子。」
玉妙容吃吃地笑了,鐵錚把燉熱的小米粥餵給她喝了下去,玉妙容才羞赧地道:「鐵大哥!你也去睡吧!」、
鐵錚把她往裡推推道:「我睡在這裡!」
玉妙容滿臉嬌羞,雖然嗯了一聲,卻把頭埋進了被子裡,鐵錚道:「妙容!你別誤會我有什麼歪心思,我打聽清楚了,焦世慶落腳在這兒,但是只有幾個人,恐怕還不是天殺門主所在之處,我不想去打草驚蛇,但也得防著點,因為這兒既有天殺門的人,我們的行蹤可能就落在對方的眼裡了,萬一來次突襲,你又不能行動!」
一面說,一面曲肱躺了下來,玉妙容突地滾在他懷裡,火熱的胳臂緊緊地抱著他,低聲道:「鐵大哥!我……我這一輩子跟定你了!」
鐵錚微微一怔道:「妙容!那不算什麼,人在患難中互助是應該的,再說我們還是師兄妹!」
玉妙容道:「不!鐵大哥!你可以不要我,但我卻跟定你了,別說是師兄妹,就是親兄妹,也不能讓你為我做那些事情的,難道你還要我去嫁別的人!」
鐵錚歎了口氣道:「妙容!你要認清楚我是個流浪漢!」
玉妙容道:「我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雖然我父親是將軍、總督,但他也是江湖人,我們一起同行了這麼久,我還殺過人,還算什麼大家閨秀呢,你不要我我就死!」
鐵錚又歎了一口氣,卻沒有什麼話說。
玉妙容摟得他更緊,而且把火熱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
鐵錚才笑笑道:「妙容!那個夥計已經被我從熱炕上叫起來兩三趟,如果再把他叫起來,他非罵人不可。」
玉妙容道:「你叫他幹嗎?」
鐵錚道:「出去替我找個粉頭兒來呀,你自己身子不舒服,卻又這樣地逗我,我是個活生生的人,這麼活色生香,軟玉溫香抱滿懷,豈有不動心的,萬一動了心,不找個粉頭兒來殺殺火,豈不是憋死了我!」
玉妙容先是一怔,繼而才道:「你敢,如果你敢去找別的女人,我就是走不動,爬也爬了去跟你拚命!」
鐵錚笑道:「這那像個千金小姐,簡直就是潑婦!」
玉妙容貼著他的臉頰道:「誰叫你自己不正經的,剛才你說的話,不像個俠客,倒像個流氓,我自然也要用潑婦的方法對付你了!」
鐵錚笑了一笑,伸手輕輕地抱住她,兩片嘴唇,兩顆心,已經牢牢地結合在一起了。
經過一夜的休息,玉妙容已經好多了,只是有點軟弱,但已經能自己起來,把烘乾的衣服收了起來。
鐵錚醒來時,發現她已經把屋子都整理過了,欠身坐起來道:「妙容!你怎麼起來了?」
玉妙容紅著臉道:「我本來就沒什麼病,以前每到這時候,我總會有點不舒服,只是這次特別厲害。」
鐵錚道:「那你就該多休息!」
玉妙容笑道:「沒關係,來得厲害,去得也快,我已經好了,鐵大哥!你早上要吃什麼?」
鐵錚道:「喝酒,早上起來我除了酒之外什麼都不吃!」
玉妙容一皺眉道:「那有大清早就喝酒的!」
鐵錚笑道:「江湖流浪漢,喝酒還分早晚!」
「那不行!我外公說大清早喝酒最傷身體!」
鐵錚一歎道:「他是個有福氣的人,雖然身在武林,卻很少管江湖上的事,自然可以過正常的生活,我卻不同,昨夜到現在,不過才合了兩個時辰的眼,還有一半時間是醒著的,不靠酒來提提神,精力怎麼夠兒!」
玉妙容的臉色抽了一下,心頭也有點刺痛:「鐵大哥,你這是在透支你的生命,糟蹋自己的身子!」
鐵錚瀟灑地一笑道:「我倒沒這個感覺!」
「你現在是年紀輕,底子足,將來呢?」
「我從不想將來,一個像我這樣的流浪漢,能不能活過明天都不知道,還敢想將來嗎?」
玉妙容笑道:「真要被人殺了倒也罷了,萬一你活下來了呢,弄得百病叢生,纏綿病榻又怎麼辦?」
「不會有這一天的,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撐著爬也要爬起來,直到擠完我最後的一點力氣,也許就躺在路旁,也許暴屍在荒野裡,那時我已沒有了感覺!」
「大哥!你別說得這麼怕人好不好?」
「江湖客的歸宿就是如此,我出道江湖近二十年,在風雪中為十六個人收過屍,其中有十二個都是鼎鼎有名的江湖人,及一個滿五十歲的老頭,十二個人中有四個是傷重而死,另外八個既沒有傷,也沒有大病,就是因為一點細小的原故,或許就是從馬上捧了下來,就到了生命的盡頭!」
玉妙容一怔道:「為什麼?他們為了什麼呢?」
鐵錚笑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們在死路的臉上都十分安詳,還帶著笑容,他們一定知道了答案,但活著的人沒一個能說出來的,也許就在將去的一剎那,他們才知道為什麼,不過我倒是摸索到了一點!」
「是什麼?」
「他們已充分地利用了生命,沒有浪費一點,生命是一塊乾柴,慢慢地燒,最後還會剩下一些炭,只有投進一堆烈火中,才能徹底地發揮最後一點功用,燒得連灰都不剩了!」
「炭還是能燒的,並不算浪費呀!」
「是的!但木柴能燃起幾尺高的火焰,炭火卻只有星星一點,火焰能照徹四野,炭火只能照亮自己,人假如不為自己活著,就得把自己投入熊熊的烈火之中!」
玉妙容走到床前,溫柔地坐下,靠在他的身上:「大哥!以前你怎麼支配你的生命我不管,今後你卻必須把我也算進去,我們已經是一個人了!」
鐵錚笑了一笑:「你還是可以做你的大小姐去!」
「不!不會了,從我決定跟你一起出來時,我已經決定不再回去,經過了昨天晚上,我更決定這一輩子跟定你了!」
鐵錚皺皺眉道:「昨天我們沒怎麼樣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1:52
玉妙容的臉色一下子變了,鐵錚忙拉住她笑道:「妙容,別急,我逗著你玩的,別以為所有的男人都很隨便,我長到這麼大,還沒跟女孩子同一個鋪睡過,既然咱們在一起了,你也別想另外再嫁人了,以後你只要朝別的男人多看兩眼,我就會宰了那王八蛋!」
玉妙容被他壯建的胳臂抱著感到很溫暖,心裡已經開始在笑了,但臉還是繃著,冷冷地道:「那你管不著!」
鐵錚笑道:「我怎麼管不著,雖然咱們旗人對貞操的觀念不像漢人那麼認真,很多人對老婆偷漢子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我可不行,我是個很小氣的男人!」
玉妙容終於忍不住笑了道:「我多看人家兩眼是我不好,你該對我生氣才是,幹嗎去找人家麻煩呢?」
鐵錚笑道:「沒出息的男人才會打老婆,我是個有出息的男人,絕不做那種事!」
玉妙容道:「有出息的男人做些什麼事呢?」
鐵錚道:「有出息的男人娶小老婆,你若是看上個小白臉,我就娶一個小老婆,你看上十個,我娶十個!」
玉妙容一橫眼道:「你敢!我會擰下你的腦袋!」
鐵錚歎了口氣道:「所以江湖客不願意成家,不敢愛人或是被人愛,因為這樣一來,他就失去自由了,不過你可以管我不娶小老婆,可不能管我喝酒!」
「我不是管你喝酒,只要你愛惜點身體,別成天泡在酒裡,沒早沒晚的都喝!」
鐵錚哈哈一笑道:「妙容!如果我像你說的那種喝法,早就活不到今天了,多少人想要我這顆腦袋呢,只要我醉上一次,就不會醒過來了,從黑燕子殺了第一個人開始,就有人在等著我醉倒的機會好收拾我!」
「你從來也沒醉過嗎?」
「沒有!在白山黑水裡混的江湖人不是不怕冷,只有靠酒來取暖,常喝酒有個好處,就是不容易醉,尤其是以酒為糧的人,醉的可能更少,一個人的肚子有限,把肚子裝滿了酒還不醉的人更是無法醉,因為沒地方再裝酒了!」
玉妙容歎了一口氣道:「說來說去你是非喝不可!」
「是的!否則我就不必說那些廢話了!」
玉妙容推開他站起來道:「那我叫店裡準備去!」
鐵錚笑道:「不在這兒喝?」
「大清早,還有什麼地方賣酒的!」
「當然有,過兩條街,有一家叫鐵葫蘆的大酒缸,專門為醉鬼開設的,那兒有兩批夥計輪流招呼客人,任何時間店門都是開著的,隨時都有酒喝。」
「怎麼叫大酒缸呢?」
「那兒沒有座兒,酒缸埋在地下,缸上加個木蓋,喝酒的人自己拿杓子舀酒喝,夥計在旁邊只管計數!」
玉妙容一皺眉頭:「幹嘛要上那兒去喝呢?」
「因為那兒的酒便宜,而且還奉送鹽豆兒,不另收費!」
「大哥!咱們還不至窮成那個樣子吧!」
「當然不是,我雖然不是財主,每天吃十兩銀子一桌魚翅席也還吃得起,不過那兒還有個好處,掌櫃的娘子叫水蜜桃,據說她的身上永遠帶著一股水蜜桃的香味兒,而且她的臉也嫩得像水蜜桃,白裡透紅,一捏就接得出水來。」
明知道他是在說笑話,玉妙容的眉頭還是皺了起來。
鐵錚道:「不過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兒了,現在她還叫水蜜桃,但是臉已經成了乾桃脯了!」
玉妙容撲嗤一聲笑了道:「大哥!你能不能說正經的!」
鐵錚笑笑道:「正經的就來了,焦世慶昨夜就在那兒!」
玉妙容忙道:「你怎麼不早說!」
「現在說也不遲,昨夜我回來的時候,他才進去,這會兒可能還沒起來,因此我們現在去准碰得到他!」
「他會不會又走了呢?」
「如果他走了,會有人來告訴我的,現在還沒有人來,證明他還沒走,現在你不反對上那兒去喝酒了吧?」
玉妙容瞪了他一眼,鐵錚含笑穿好了衣服,帶了玉妙容出店而去,轉過兩條街,鐵葫蘆店的招牌已經在目了,那是一塊破木板,草草地漆了四個字,漆多半已剝落了,下面拴著個鐵葫蘆,像吊方郎中杖上掛著的差不多大小,也長滿了銹,鐵錚掀開了黑得發亮的舊棉門簾,才一腳跨進去,就定住了腳步,因為焦世慶就踞坐在一口酒缸前,而且偌大的一間屋子,除了十幾口半埋在地下的酒缸外,就只有他一個人!
玉妙容沒注意到鐵錚的手勢,也跟著跨了進來,見狀也是一怔。
焦世慶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笑笑道:「二位早!我算定二位會來,沒想到來得這麼早!」
既然已經進來了,鐵錚也樂得大方,找了一口酒缸坐下,淡淡地道:「焦大莊主不愧為神機妙算!」
焦世慶笑笑道:「彼此!彼此!黑燕子,你追蹤的本事也很大,我已經算走得秘密了,還是被你給釘住了,不過你的行蹤也沒脫出我的掌握,由此可見天殺門的人辦事並不含糊,昨天晚上二位睡得安穩!」
玉妙容的臉紅了,鐵錚的臉上卻浮起了一片煞氣,厲聲道:「焦世慶!你把鬼手胡彪的那批人怎麼了!」
焦世慶一笑道:「我是天殺門的北路總監,想摸我行蹤的人按例是不能放過的!」
鐵錚憤然起立,腰中長劍也出了鞘,焦世慶卻笑著擺擺手道:「別著急,大王莊已經被你挑了,我的行蹤也露了相,不必再守什麼秘密了,因此對那九個人,還沒有按照往例處理,他們還活著!」
鐵錚這才鬆了臉色,焦世慶道,「至於他們能活多久,那全要看你黑燕子對他們關心的程度了!」
鐵錚道:「我要你立刻放了他們,一根寒毛都不能少!」
「可以,我知道胡彪受過你的好處,只是偶而替你跑跑腿,打聽一點消息,既不是你的手下,也不是你的什麼人,所以連話都沒問他們,只是請他們在一個地方歇著,只要你點點頭,立刻就可以還你九個完整無缺的大活人!」
鐵錚道:「只是點個頭嗎?」
焦世慶笑道:「當然是在我提出條件之後!」
「什麼條件?你該知道我是不受威脅的!」
「鐵錚!老夫對你的一切打聽得很清楚,這個條件絕對是你能接受的,你一共殺死了我手下七名天殺星,二十幾名部屬以及本門護法黑河雙妖,挑了兩處據點,燒了大王莊,破壞了本門四次行動,這筆帳加起來不小吧?」
鐵錚道:「不小,就來把我凌遲了也抵不足數。」
焦世慶一笑道:「但是我願意一筆勾鉻,因為你是憑兩個人的力量,沒有任何助手干下來的,這證明了本門實力的脆弱,老夫對你們只有尊敬!」
鐵錚道:「別廢話,提出你的條件來!」
「天殺門殺人是為了求利,在商言商,既然這一筆生意是賠定的,就得及時住手,不能繼續賠下去,把老本都蝕光,所以我只要你答應中止對本門的破壞行動。」
鐵錚微笑道:「那可是你們自己找上來的!」
焦世慶道:「本門以後不會再找你,而且對玉桂的老婆天池龍女崔玉如也放棄了追索行動,這總該使你滿意了?」
鐵錚道:「條件相當優厚,還有沒有?」
焦世慶道:「還有一個附帶條件,就是請你立刻離開直隸,半年之內,不能到直隸來。」
鐵錚笑道:「這半年我上那兒去呢?」
「隨便你,你不是跟玉小姐成了親嗎?到山西去省視泰山大人也行,到關外帶新娘子祭祭祖宗也行,半年的時光是很容易打發的,而且本門還可以致贈一筆程儀,黃金千兩,明珠十斛,以供二位逍遙!」
鐵錚哈哈大笑道:「天殺門對鐵某實在太優厚了!」
焦世慶道:「黑燕子是第一個使天殺門敗得慘兮兮的人,本門對閣下表示由衷的敬意!」
鐵錚道:「這麼優厚的條件,我若是再拒絕,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只是我還有一個問題!」
焦世慶道:「閣下儘管問好了,老夫知無不言!」
「為什麼要我離開半年?」
「因為我要在直隸把天殺門重新再建立起,閣下這麼一直陰魂不散地盯著我,我無法放手行事!」
「就為了這個理由?」
「不錯!就為了這個理由,半年之後,閣下如果有興趣,可以再到直隸來,看看天殺門重建的實力如何。」
鐵錚笑道:「我可以再賺個千兩黃金,十斛明珠!」
「當然,順風船走慣了,把人都養懶了,鐵大俠這次的教訓,使本門得到一個刺激,因此等本門重新加強組織之後,很歡迎閣下再來試一試,看看我們的缺點是否有改善。」
鐵錚想了一下道:「好!我答應了!」
焦世慶笑道:「鐵大俠千金一諾,只要有了這句話,本門就放心了,請大俠回旅邸去小息片刻,兩個時辰後,老夫叫胡彪把黃金明珠送到客棧去。」
鐵錚道:「為什麼要兩個時辰呢?」
「因為胡彪等九個人不在這兒,老夫去放了他們,再讓他們到客棧,差不多就要兩個時辰。」
鐵錚道:「好!見到胡彪我就走,不過話說在前面,在這半年中,如果有天殺門的人再惹到我頭上可別怪我毀約!」
焦世慶笑道:「大俠請放心,大俠離開直隸後,本門的人即使見到大俠,也一定會避道而行。」
鐵錚笑道:「話說明白了就行,那我就回客棧去恭候了,兩個時辰之後,我也立刻動身!」
「鐵大俠準備往那兒去呢?」
「這個也要告訴閣下嗎?」
「當然不必,老夫只是為大俠計算一下行程,看看要多久才能離開直隸,以便計劃著手重新佈署。」
「那就是說我不走你們不開始了?」
「是的!老朽不想再一次跟大俠發生誤會!」
鐵錚道:「好!我不說出准去處,但是我擔保在五天之內,一定離開直隸省境,這樣總可以了吧?」
焦世慶十分滿意地道:「可以!可以,我們一言為定!」
鐵錚道:「那我就告辭了,希望兩個時辰後能見到胡彪!」
「當然!天殺門言出必踐,這點信用大俠是清楚的!」
鐵錚拱拱手,回身出了鐵葫蘆居。
玉妙容一言不發,跟在他後面,一直來到客棧裡,鐵錚才道:「妙容!把行李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動身吧!」
玉妙容道:「大哥!你真要跟他們妥協?」
鐵錚道:「胡彪是我的朋友,為了幫了我的忙,刺探焦世慶的下落才被他們制住的,我不能要他為我送死!」
玉妙容沒話說,她對鐵錚瞭解很少,但知道他的那些朋友都是他的生死知己,何況有九個人之多,鐵錚是不能拿他們的生命來逞強的!
默默地枯等了兩個時辰,一個漢子匆匆地來了,見了鐵錚,滿臉愧容地道:「鐵爺!小的真慚愧!」
鐵錚笑道:「不能怪你,夭殺門的那一批兇手,不是你們能應付得了的,是怎麼著的道兒?」
胡彪道:「您走後不久,小的叫查老二在鐵葫蘆居外面瞟著,大夥兒在屋子裡喝著酒等著,也不知怎麼的,糊里糊塗就失去了知覺,醒過來後,仍然在屋子裡,水蜜桃那個婆娘叫小的拿了這包東西給您送來。」
鐵錚一笑道:「原來你們根本沒離開屋子!」
胡彪道:「不!被搬開過,醒來後大家的衣服都是濕的,不知在那個雨地裡窩了一陣子!」
「弟兄們都好嗎?有沒有人受傷?」
「回鐵爺!弟兄們都好,只有查老二扭了腿,但也不是大傷,歇兩天就會好的!」
鐵錚道:「好了!胡彪!這兒你們也不能待了,把這些銀票拿去,有家的安家,沒家的分了,你自己留下一半,帶著弟兄們,兩天後到京師高昇棧來找我。」
他打開送來的包袱,裡面是一個匣子,裝了一匣明珠,一疊銀票,恰合五萬兩,足抵千金之數。
胡彪習慣了不多發問,拿了銀票,屈膝行禮後走了。
鐵錚笑道:「我們也走吧,到京師去好好玩個半年!」
玉妙容這才愕然道:「我們要在京師耽半年?」
鐵錚笑道:「是的!如果你不想耽那麼久,可以到山西去探探令尊,我這半年是被人圈定在京師,除非他們先違了約,找上我的麻煩,我才能離開北京。」
玉妙容道:「你不是答應對方離開直隸的嗎?」
鐵鋒道:「不錯!所以我才要在京師裡停留,北京內城歸九門提督管,外城屬京兆尹管,都不在直隸將軍的轄區,我答應離開直隸,這不算違約!」
玉妙容想了一下,才會過意來,笑著道:「大哥!你真夠狡猾的,誰都知道北京是在直隸!」
鐵錚笑笑道:「不錯!大家都是這麼想,但是焦世慶跟我打交道時,該多瞭解我的過去,把話敲實在一點!」
玉妙容道:「這又有什麼典故麼?」
鐵錚笑道:「有一次,一個大貪官退仕還鄉,搜刮了一輩子的民脂民膏,買了一對玉佛帶同家去,那對玉佛價值十五萬兩,我就動上了念頭,決心不讓那對玉佛過山海關,除非他肯捐十萬兩銀子賑濟山東水災,先期發出一個通知給他,他緊張了,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請出了江湖上三個很有聲望的前輩出來保鏢。」
玉妙容忙道:「你得手了沒有?」
鐵錚道:「那對玉佛是藏在一個檀木匣子裡的,就在我抱了匣子要離開的時候,那三個老前輩現身出來了,要求我留下匣子,否則不惜一死相拚!」
「這三個人也太沒骨氣了,既然在江湖上大有名望,就該潔身自愛,怎麼去為一個貪官護財去呢?」
鐵錚輕歎道:「人是很難說的,他們自己也知道這件事做得很不光明,所以不好意思公開向我打招呼,把我追到一個無人之處才現身向我要求。我不知道他們得了人家什麼好處,但是顧念他們成名不易,生平沒有劣跡,犯不著跟他們拚命,於是把匣子留了下來。」
玉妙容道:「這可不像你的平素為人呀!」
鐵錚笑道:「他們要我留下匣子,我就留下了匣子,我要的是那一對玉佛,又不是那口匣子,何不做個人情呢?」
「原來你把裡面換走了!」
鐵錚笑道:「我在得手的時候,就想到情形不太對勁兒,因為得手了,起初還以為是假的,可是我打開一看,玉佛又的確在裡面,我就想到那貪官必然是另有安排,所以我取出了玉佛,放了兩塊磚頭進去,順手把玉佛塞在一個行李卷裡,只帶著空匣,所以他們要我留下匣子,我就留了下來,再悄悄回去,把玉佛弄走了,他們見我出來時挾了那口匣子,沒防到我會來上一手掉包!」
「後來呢?他們不氣死了?」
「當然生氣,四處揚言要找我麻煩,我乾脆約定了一大批江湖上叫得起字號的朋友,公開跟他們理論,他們倒很聰明,公開承認了那件事做得不對,但是我不該欺騙他們,使他們下不了台,以江湖規矩而言,我若是憑本事帶走了那對玉怫,他們雖然丟了人也沒話說,那種做法就太不應該了,我就把那天的情形一絲不漏地再說了一遍,經他們承認無誤後,我才說三位要我留下匣子,我遵命留下了,並沒有欺騙三位的地方!」
「那他們不是活活氣死了?」
鐵錚笑道:「生氣是難免的,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找不到我的毛病,只好自認倒楣了,最主要的是我行得正,當時把變賣玉佛所得到的十三萬兩銀子委託在場的幾個俠義道上人物代為拿去賑災,我自己半文未落私囊,打劫的對象是個眾所周知,劣跡昭彰的貪官!」
玉妙容歎道:「鐵大哥!你雖然問心無愧,但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吧?」
是的!不但黑道上的人恨我入骨,白道上要我命的也大有人在,但我並不灰心,因為我的朋友畢竟多於仇家!「
玉妙容不說話了,她已經瞭解俠義兩個字,本是一種不求報酬的胸懷,何況她也見過鐵錚的朋友,那些雖然都是些小人物,但他們卻有隨時肯為鐵錚一死的決心,這就是最大的收獲了,頓了一頓後,她才道:「大哥!如果焦世慶不在京師,你在那兒又能做什麼呢?」
鐵錚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什麼都不做,陪著你在京師逍逍遙遙的過半年平靜的日子!」
玉妙容的臉紅了道:「大哥!我出來是為了我母親!」
鐵錚道:「焦世慶既然答應了不再找令堂大人的麻煩,早一天遲一天找到她都沒有關系。」
玉妙容剛要說什麼,鐵錚忽又道:「不過我小時候看過相,天生是個勞碌命,恐怕也難得逍遙。」
玉妙容嫣然一笑道:「大哥!你別賣關子了,我知道你到京師必然是有用意的!」
鐵錚笑了一笑,居然換了一個話題道:「妙容!這次回到北京,你可得注意,你不是玉三小姐了!」
玉妙容道:「我知道,既然我決心走上江湖這條路,我就沒打算再是個千金小姐了,什麼日子我都能過!」
鐵錚道:「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我要你做什麼,你可別叫苦,我給你找份職業,你也別嫌賤!」
玉妙容笑道:「你別拿這個來難我,除了要我上八大胡同去當窯姐兒,我什麼都幹得了!」
鐵錚微微一笑,也不多說話,收拾了行李,又給她另外買了件羊皮布面的黑斗篷,上馬走了。
路上很平靜,天殺門再也沒找他們的麻煩,一直來到長辛店,鐵錚找了家小客棧住下,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小包袱,笑問道:「妙容!你會唱小曲不會?」
玉妙容愕然道:「不會,大哥!你問這個幹嗎?」
鐵錚道:「那你可得趕緊學,好在你很聰明,也懂得看曲譜,我給你找了份本子來,你看看就會了!」
玉妙容一驚道:「大哥!你要我賣唱去?」
鐵錚道:「是的!你既不能這個樣子滿城亂轉,而玉三小姐艷名動京師,認識你的人不少,為了掩人注意,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在天橋存身下去!」
玉妙容剛要反對,鐵錚又取出一把二胡道:「好在這玩意兒我也學過幾天,我們倆演一演,過幾天就開場子去。」
玉妙容道:「大哥也跟我在一起?」
鐵錚笑道:「天橋那個地方不僅臥虎藏龍,而且是個吃人的地方,沒有我這老江湖跟著,你連骨頭都叫人吞了。」
玉妙容這才笑道:「只要大哥跟著,就是真把我賣進八大胡同,我也認了,不過我們這麼做是幹嗎呢?」
鐵錚道:「自然是探天殺門的底子,我就是在那兒吊上長白四煞的,因此我想還是在那兒摸他們較為可靠些!」
玉妙容笑著打開包袱,裡面有一套半新舊的團花棉襖,一條長綢裙以及一些廉價包金的首飾,一本舊曲本。
於是,兩人便在小客棧裡開始練習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4:10
第十二章
玉妙容捧著舊曲本,輕聲哼唱了一整天,實在感覺很累人。尤其想到過幾天要去天橋開場子,拋頭露面當眾賣唱,心裡更是不免有些緊張和不安。
畢竟,她是堂堂玉總督的三千金啊!
天橋那種雜亂的地方,別說是去賣唱,就算是想去逛逛看看熱鬧,以前桂大將軍也是不允許的。
記得她兩個姐姐尚未出嫁前,那年上元佳節,三姐妹一時興起,要求父親讓她們去天橋玩玩,結果挨了一頓嚴厲訓斥:「那種地方不是女孩子去的!」
如今她對鐵錚竟是言聽計從,同意到天橋去拋頭露面賣唱!
不過話說回來,鐵錚還不是為了他玉家的事,不惜冒生命危險,公然與天殺門為敵。
玉妙容想通這一點,心情就比較泰然了。
鐵錚倒很體貼入微,惟恐她練了一整天唱,嗓子不舒服,特地親自上街去買了幾樣水果回來。
一進房,就見他春風滿面地笑著道:「妙容,今天你練唱練的很辛苦,這是買來慰勞你。」
玉妙容一看他提著的籃子裡,竟有七八樣水果,不禁笑問:「大哥,你把我當成猴子?」
鐵錚將籃子捧起,遞到她面前道:「我不知道你喜歡吃那種,乾脆把水果攤上有的,每樣都買一些。反正水果有益身體,多吃些也不會有害。」
玉妙容笑道:「那我可以拿水果當飯吃了。」
「不行!」鐵錚道:「這幾天你得多吃些,保持體力,而且睡眠要充足,盡量養足精神,到時候才不會支持不住。」
玉妙容詫然道:「哦?聽你這麼說,賣唱比動刀動劍更費勁?」
鐵錚坐了下來,將盛水果的籃子放在桌上,正色道:「那可一點不假,當著場子裡好幾百人,一曲接一曲地唱,本來已經很費勁了,何況我們還要跟人家打對台,不賣勁兒怎麼成。」
玉妙容怔怔地問:「跟誰打對台?」
鐵錚賣起關子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玉妙容不依道:「大哥,告訴我嘛,讓我心裡好有個準備。」
鐵錚搖搖頭,心想:「如果告訴你,讓你知道對手是誰,恐怕就要怯場不敢上台,甚至知難而退了。」
玉妙容見他不肯說出,慎聲道:「不說就算了!」
一扭頭,似乎真的生氣了。
鐵錚忙陪笑臉:「別生氣嘛,說真的,我也不清楚現在是那個班底在唱。反正天橋那塊地盤,是走江湖賣藝的必爭之地,但誰也沒把握能在那裡唱多久。唱紅了,也許一唱就是三兩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萬一不受歡迎,唱一場就支撐不下去了。所以,目前正在唱的是誰,我根本就不知道。」
玉妙容對這解釋並不滿意,仍然在生悶氣。
鐵錚只好伸手摘了顆荔枝,剝去皮殼,遞向她面前笑道:「來,嘗嘗看甜不甜。」
玉妙容憤聲道:「我不吃!」
「嘗嘗嘛……」鐵錚將剝好的荔枝送到她口邊。
玉妙容手一揮,把荔枝拍落在地上。
鐵錚也火了,忿哼一聲,也把身子轉了開去。
這一來,玉妙容反而軟化了,忙剝了一顆荔枝,起身繞到他面前,笑道:「別那麼小氣,賠你一顆就是嘛。」
鐵錚裝出生氣,故意相應不理。
玉妙容笑問:「是不是要我餵你?那你把嘴張開。」
鐵錚仍然無動於衷。
玉妙容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似乎想出了什麼好主意。
只見她將剝好的荔枝放入口中,用牙輕咬著送向了鐵錚的面前,同時用鼻音連哼兩聲,以引起他的注意。
鐵錚定神一看,見她如此曲意奉承,即使是真生氣,那股氣也化作烏有了,何況他是故意裝出來的。
他忙把嘴湊近,從玉妙容兩唇間接過了荔枝。
荔枝進入他口中的同時,四唇相交,也吻合在一起分不開了。
鐵錚雙臂一張,將玉妙容擁進了懷裡。
肉質細嫩而多汁的荔枝,被鐵錚抵送進玉妙容的口中,再滑回他口中,一次又一次……
籍著荔枝的來回吞吐,兩人的熱情也隨之交流,提升,使他們彼此均享受著別具情趣的熱吻滋味。
鐵錚不是聖賢,縱是聖賢也有七情六慾,過去他闖蕩江湖的這些年來,從未對任何女人用過情,只有欲,而且對象都是出賣肉體的妓女。
這對他來說,完全是一種交易,一個『買』,一個『賣』,彼此間沒有任何瓜葛或牽連,當場『銀貨兩訖』,『交易』完成就拍拍屁股走人。
誠如他自己所說,他是行蹤不定,四海為家的流浪漢,受不了任何約束,更不願受『家』的拖累。
但他自從遇上玉妙容,這種觀念和心態已逐漸在改變。最明顯的,就是他這段時日裡,除了終日與王妙容影形不離,未曾接觸其他任何女人。
這時他擁吻著懷裡的玉妙容,雖極力想抑制自己的慾念,能夠發乎情,止乎禮,不要做出超越『禮』的事來。
但是,他做不到,一股發自體內的慾火,使他逐漸衝動起來。
他把玉妙容愈摟愈緊,左手緊摟她的纖腰,右手則輕撫著她整個背部。由於玉妙容是坐在他懷裡,手便順其自然的,順著她脅下移向了胸前。
玉妙容的嬌軀連連震動兩下,彷拂觸電似的,使她感到一陣莫名的顫悚。但她沒有抗拒,任由鐵錚的手在胸部活動。
鐵錚從女人身上得到的經驗,像他臨敵的經驗一樣豐富。從玉妙容的強烈反應,可知這從未被異性愛撫過的少女,正強忍著這種刺激的感受。
那日在小鎮上的客棧裡,玉妙容因月事身體不適,非要洗淨身子,結果不支倒在水桶邊
守在房門口的鐵錚聞聲回身一看,倒在桶邊的玉妙容已褲衣褪到腳面上,整個下身毫無遮掩,盡入他眼中。
當時他大吃一驚,急忙將玉妙容抱上床,不但為她抹淨兩胯間的血漬,還為她作了一切善後處理。
在那種情形之下,他毫無雜念,甚至對這少女最神秘之處視若無睹,
此時,他卻情不自禁地,揉撫著這少女的雙峰。
儘管這少女的雙峰並不算豐滿,但盈盈一握,卻令他愛不釋手,恣情地把玩起來。
玉妙容的反應更強烈了,彷彿不勝其擾,鼻中連連發出輕哼嬌吟,嬌軀隨之不斷地扭動然而,當她雙手執住鐵錚那頑皮的手時,卻又不忍阻止,只是緊緊抓住而已。
鐵錚更沒有顧忌了,他解開了玉妙容的衣襟,探手入懷,接觸到那肚兜上方袒露出的胸脯,那嬌嫩的肌膚如同綢緞般光滑細膩。
他的手再度移上了肉峰,雖是尚隔一層綿緞縫製的肚兜,都已能完全觸摸出那渾圓挺實的形狀和感受。
玉妙容的全身都在顫抖了,而鐵錚也愈來愈衝動。
狂熾的慾火,使他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將玉妙容抱起,把她抱到了床上放下。
他以熟稔的動作,雙手齊動,解開了玉妙容的肚兜。
頓時,她的胸懷大敞,坦露出一對少女的玉峰。
玉妙容雙目緊閉,任他為所欲為,似乎決心跟定了這個男人,身體早晚都是他的,並不在乎現在就被他佔有。
鐵錚凝視著這少女誘人的酥胸,幾乎想立即撲上去狂吻!但是,他卻突然撐身站了起來。
玉妙容察覺地睜開了眼睛,只見鐵錚站在床前,兩眼滿佈紅絲,彷彿冒出了熊熊的慾火,卻又極力在抑制,顯示出理智與情慾交戰的矛盾。
「大哥!」玉妙容輕啟朱唇,窘迫萬狀地道:「我的身心早已屬於你了,做你想做的吧……」
「不!不!我不能!」
鐵錚大叫著,突然轉身衝向房門,拔起門閂就奪門而出。
他倉皇衝出玉妙容的房間,並未回房,一直奔到樓下的敞廳。
小客棧的敞廳也不大,僅擺了三四張方桌,兼賣飲食酒菜。但這時不見一個食客,只有個徐娘半老的女人坐在櫃台裡,一手撐著頭在打盹。
鐵錚和玉妙容日間住進來時,掌櫃的是個糟老頭,並未見過這女人。大概是天時已晚,老掌櫃的去歇著了,由這女人來接班,以便招呼晚間來投宿的旅客吧。
「老闆娘!」鐵錚根木不知這女人的身份,反正這種稱呼叫錯了也沒關係。
那女人猛一驚,睡意全消,忙起身應道:「來啦,來啦……」
鐵錚輕拍著桌面:「拿酒來,不用下酒菜了。」
那女人從櫃台裡繞出,又應了一聲,打量他兩眼才到後面去拿酒。
鐵錚似乎心煩意亂,想借酒澆愁。
其實,玉妙容已自願獻身於他,還有什麼煩惱的呢?
這就是他做人做事的原則,也正是受人尊敬的地方,儘管玉妙容已表明以身相許,但他卻不願『趁人之危』,即使自己對這位玉三小姐動了真情,也必須獲得她的雙親同意,明媒正娶,絕不『先勒後奏』。
那樣,縱然將來木已成舟,使玉桂夫婦非追認既成的事實不可,他也覺得並不光明磊落,名正言順。
而他剛才一時衝動,情難自禁,幾乎犯下了大錯。
所謂『大錯』,便是違背了他一向做人做事的原則。
現在他不是要買醉,而是想藉酒的力量,使自己冷靜、清醒,至少是消除那一股狂熾的慾火。
倏而,那女人送上一壺酒及杯筷,還有一盤切成薄片的滷牛肉,巴結地笑道:「爺!這盤滷菜算我奉送的,不算錢,您慢慢喝。」
說完又瞥了鐵錚一眼,見他連氣都沒吭一聲,只好沒趣地聳聳肩,逕自回到櫃台裡去了
鐵錚倒了一滿杯,舉杯就一飲而盡,而且一口氣連乾了三杯。
長辛店是個小地方,又非交通要道,平時很少商旅經過,所以客棧的生意十分清淡。
像這家客棧,大概只住進了鐵錚和玉妙容兩人吧。
正因如此,鐵錚才挑選了長辛店,為的是方便讓玉妙容練唱,不致吵了其他的旅客。
鐵錚自斟自酌著,一杯接一杯,盤內的滷牛肉連筷子都未動它一下,隅一抬眼,發現坐在櫃台裡的女人,正以期待著什麼的眼光注視他。
突然間,鐵錚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使他猛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地驚怒交加。
這真是人有失錯,馬有漏蹄,想不到長年走南闖北,江湖閱歷極豐富的鐵錚,竟然著了人家的道兒。
「你!……」他霍地站起,順手抓起桌上的錫制酒壺,正要出手向那女人擲去,已不支昏倒在地上。
口口 口口 口口
不知經過了多久,當鐵錚逐漸清醒過來時,睜眼一看,首先見到是羅帳的帳頂,這表示他睡在床上的羅帳內。
他急待撐身坐起,手觸到的是個細嫩帶溫的肉體,更使他驀地一驚。
怎麼回事?
難道是不勝酒力,醉後糊里糊塗闖進了玉妙容的房裡……
這一驚非同小可,霍地挺身坐起,被子一掀開,發現身邊躺著個赤裸裸的女人。
再定神一看,赫然是那徐娘半老的老闆娘!
鐵錚立時明白了,必是這女人在酒裡做了手腳,使他一時大意,連乾幾杯就昏迷倒地,任憑她擺佈了。
以後發生的事,他雖失去知覺,完全不清楚,但也可以想像得出。只看兩人都赤裸裸地同被共枕,那還用說嗎?!
鐵錚氣得七竅生姻,伸手一把抓住這女人的長髮,將她揪了起來:「你這不要臉的爛貨!」
那女人睡夢中驚醒,痛得失聲驚呼:「啊!……」
鐵錚一腳把她踹得滾跌下床,這時打死她也無濟於事,只得跟著下了床,狠狠唾她一臉口水,找到丟在椅子上的衣服,匆匆穿上就衝出房。
想不到老掌櫃的已驚起,急急披衣從隔壁房間出視,跟衝出房的鐵錚撞了個滿懷。
鐵錚怒從心起,一把將他推得踉蹌跌開,罵了聲:「老王八!」氣沖仲地直奔樓上。
不料玉妙容的房門敞著,闖進去一看,她已不知去向,使鐵錚大吃一驚。
急忙趕到隔壁房間,也不見她的人影。
這下鐵錚可真的急了,判斷玉妙容一定是出了事,否則她絕不會不辭而別的。
鐵錚心急如焚,衝出房直奔樓下,一把抓住正待逃回房的老掌櫃,喝問道:「老王八!跟我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呢?」
老掌櫃一臉惶恐道:「我,我不知道啊!……」
那女人也披衣趕出,雙膝一屈,跪地求饒:「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鐵錚怒問:「說!這是怎麼回事?」
老掌櫃深深歎了口氣,沮然道:「唉!實不相瞞,老漢數年前喪偶,老伴生前未曾生兒育女,為了傳宗接代,老漢娶了她續絃……」說時指了指仍然跪著的女人。
那女人滿面羞愧,垂首不語。
老掌櫃接下去說:「誰知她進門兩三年,依然毫無消息,燒香拜佛,各種偏方試了都不管用。後來老夫特地跑到京城去,經一位妙手回春的名醫診斷,才知道問題出在老漢身上。
老漢這些年來,常被人背後罵我上輩子不知作了多少缺德事,所以注定今世絕子絕孫,這種閒話實在教老漢無法忍受。回來後就跟她商議,決定來個『借水行舟』,只要能得個一男半女,老漢一切都在所不計。
本地的人不敢沾,我們便決定以投宿的單身旅客為對象,讓她找機會勾引。但經過此地的旅客本就不多,投宿的更少,生意一直很清淡。
而且,即使有單身旅客上門,她看不上眼的還不行。就這樣,幾年下來,雖有十來個旅客讓她搭上了,可惜仍然毫無動靜。
今日客官跟那位姑娘來投宿,老漢雖看中客官年輕力壯,可是你有女伴同行,只好打消這個念頭。
誰知老漢睡得正熟時,被她推醒,說是你一個人獨自下來要喝酒,看情形大概是跟同行的姑娘吵了架,想借酒澆愁,問我可不可以趁機打你主意。當時老漢尚未完全清醒,隨口說了聲要她自己看就辦,她就……」
不必等他說完,鐵錚已經完全明白了。
這對老夫少妻的行徑雖屬荒唐,但其情可憫,鐵錚不禁啼笑皆非,還能說什麼呢。
他只好罵了聲:「荒唐!」便轉身衝上樓去。
匆匆收拾一下,他便提了劍下樓,丟下個五兩的銀錠,命老掌櫃把馬牽至門口,上了馬就飛奔而去。
現在他最就心的,是怕玉妙容落在了天殺門的手裡,必須盡快找到她。
可是,上哪裡去找呢?
鐵錚此刻心急如焚,慎重思考之下,決定直奔京師。
照他的判斷,天殺門的秘密大本營,必是設在京城之內。
時值三更,鐵錚一路快馬加鞭,趕到城門外時天方微明,城門尚未開,他只好下馬在城外等候。
如果玉妙容確已落在天殺門手中,目的自然是為了威脅鐵錚,使他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果真如此,天殺門派出的殺手個個武功高強,當時鐵錚尚在樓下喝酒,或是已昏迷不省人事,無論是那種情況之下,對方的人能潛入樓上玉妙容的房間,使她毫無抗拒就被制住擄走,足見絕非是泛泛之輩。
那麼他們不必等開城,恐怕早就飛越城牆入城了。
鐵錚不願把坐騎留在城外,只好等到城門大開,才隨著一大群人牽著馬進城。
他直接來到天橋附近,在一間舊木屋前,把馬拴在了屋前一株柳樹樹稈上,走上前用力拍門:「尤二!尤二……」
尤二就是外號地老鼠的尤二混,雖然他只是天橋的小人物,但很吃得開,罩得住,一般小混混都尊稱他一聲『尤二爺』。
鐵錚更改計劃帶玉妙容到天橋賣唱,就是授意尤二安排一切的。
連叫了幾聲,才見尤二衣衫不整地開了門,一見是鐵錚,不由地一怔,睡眼惺忪地詫異問:「鐵爺,您怎麼這一大清早……」
鐵錚道:「出了點麻煩,我們進屋裡去說。」
尤二面有難色:「這……」
鐵錚笑問:「是不是屋裡有女人?」
尤二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鐵爺,咱們到前面去吃早點吧。」
鐵錚點點頭,馬就留在屋前,隨尤二走向距離不遠的燒餅店。
一面走,鐵錚一面說出了玉妙容失蹤的經過。
尤二聽得一驚:「鐵爺,確定人是落在天殺門的手裡了?」
鐵錚輕喟一聲道:「八九不離十,所以我來找你,動員你的所有人手,盡快替我查明。」
尤二毫不猶豫道:「包在我身上。不過,萬一找不到她……」
鐵錚苦笑道:「原定計劃只好延期,或是取消了。」
尤二點點頭,忽問:「鐵爺打算在哪兒落腳?」
鐵錚正色道:「我暫時不便公然露面,即使要活動,也只能在暗中,或者改頭換面。」
兩人說著已走到燒餅店前,尤二靈機一動道:「有了,鐵爺如果不嫌委屈,可以住在這家燒餅店裡,江老闆是我十幾年的老友,為人很四海,而且我有消息跟鐵爺連絡起來也比較近便。」
鐵錚一向是隨遇而安,笑道:「好,就這麼決定。」
正在打燒餅的江老闆,一見他們到來,忙放下手中的趕面棍,笑臉相迎:「老尤,今兒個怎麼這樣早哦,快請裡面坐,先來兩碗豆漿,燒餅馬上就快出爐了。」
尤二也不替鐵錚介紹,選了張空桌,招呼道:「鐵爺,您先坐一會兒。」說完便轉身走向江老闆,向他交頭接耳起來。
鐵錚剛坐定,便聽身旁響起個嬌柔的聲音:「豆漿您要甜的,還是鹹的?」
音色甜美,宛如黃鶯兒輕啼,使鐵錚不由地轉過身,抬眼一看,是個十七八歲的清秀少女。
雖然穿的很樸素,但麗質天生,瓜子臉,配著一雙烏黑明亮的靈活大眼睛,加上挺直的鼻樑,鼻頭微翹,又生了一張菱角型的小嘴,益見俏皮可愛。
她邊問邊用雙手玩弄著垂在胸前的兩根大辮子,一付純真的小家碧玉模樣。
「噢,隨便好了……」鐵錚漫應了一聲。
少女笑道:「抱歉!咱們這兒只有甜的或鹹的,沒有隨便。」
鐵錚正有些尷尬,幸好江老闆已偕同尤二走過來,輕斥道:「婷兒,不許胡鬧,這是鐵叔叔。」
不料少女卻道:「爹,你搞錯了,我是小娟!」
江老闆不由一怔,向鐵錚笑道:「鐵爺,您別見笑,我家兩個丫頭是雙胞胎,長的一模一樣,有時候我真分不出她們兩姊妹誰是誰了。」
鐵錚也笑道:「那我就來碗甜豆漿吧。」
江小娟又向尤二笑問:「尤二叔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
尤二坐下道:「對,一碗鹹豆漿,兩套燒餅夾油條。」
江小娟又向鐵錚:「鐵叔叔呢?」
「隨……」鐵錚剛說了一個字,忙改口:「跟你尤二叔一樣好了。」
江小娟笑著離去後,江老闆才逕自坐下道:「這個丫頭一向調皮慣了,實在拿她沒辦法。」
鐵錚笑道:「令嬡很可愛,江老闆真好福氣。」
「可愛?」江老闆道:「鐵爺要是在這裡多住上幾天,那就不會再說她可愛了。哈哈……」
尤二接道:「鐵爺,我已經跟江老闆說好了,後面他可以為你騰出一間房,隨便住多久都沒問題。」
鐵錚雙手一拱:「不好意思,打擾江老闆了。」
江老闆也忙抱拳道:「哪兒話,哪兒話,老尤是我多年好友,從來不分彼此,鐵爺這麼說就太見外啦。只要不嫌我那丫頭……」
剛好江小娟端了兩碗熱豆漿送來,嬌嗔道:「爹,您又在說我壞話了!」
江老闆忙否認:「沒有啊。」
鐵錚打趣道:「令尊在說你好話呢!」
「哼!我才不信!」江小娟放下兩碗豆漿,扭頭就走了開去。
這時又有早起的客人上門,她便忙著去招呼了。
江老闆便起身道:「二位慢用,燒餅可以出爐了,失陪。」
「江老闆請便!」鐵錚欠了欠身子。
過了片刻,又見一個少女送上兩盤四套燒餅夾油條,斯斯文文招呼聲:「尤二叔早。」
尤二笑道:「早,小婷,見過這位鐵叔叔。」
少女恭恭敬敬叫了聲:「鐵叔叔。」
鐵錚定神一看,這少女不但長的跟江小娟一模一樣,連穿著也完全一樣,難怪連江老闆都有時會認錯了。
但這少女比較文靜,想必是江小婷。
「不敢當。」鐵錚微微點頭回了一禮。
江小婷不太多話,隨即逕自離去。
由於吃早點的客人漸多,談話不方便,尤二吃完早點,跟鐵錚輕聲說了幾句,便先行離去。
出門時,又跟江老闆打了個招呼。
江老闆等鐵錚吃完早點,便交待江小婷替他看著爐子,親自先領鐵錚進到後面,叫出行動不大方便的妻子,為他們介紹,並且說明鐵錚要在這裡暫住幾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6:37
第十三章
其實,江老闆已從尤二口中獲悉,鐵錚尚未婚,一眼就看中他。所以故意安排他跟兩個女兒接觸的機會,希望能為她們兩姐妹之一,促成一段佳緣。
鐵錚並未看出江老闆的心意,認為是憑尤二的交情,對他熱情接待而已。
聊天對姐姐江小婷來說,確實是件苦差事,因為她不太喜歡說話,完全聽江小娟聒聒噪噪個不停不休。
鐵錚幾乎沒有插嘴的機會,大部份時間也都在聽。
好不容易等江小娟說累了,當她停下來喝水潤潤喉嚨時,江小婷忽向鐵錚問:「鐵叔叔,你會不會玩骰子?」
鐵錚笑道:「會一點。」
江小婷便提議三人來玩擲骰子,但不賭錢,每人發一百粒黃豆,誰先輸完就受罰,一口氣喝完一壺酒。
鐵錚欣然接受了。
鐵錚做莊,江小婷和江小娟下注。
從下注上即可看出,這兩姐妹的個性截然不同,江小婷比較保守,只下了五粒黃豆,無論輸贏,可以慢慢玩,目的是消遣,打發時間而已。
江小娟卻不同,她完全是開放的作風,一下就是二十粒,打算幾把就讓鐵錚輸光。
鐵錚是存心陪她們兩姐妹玩玩,自然不會玩真的,施展出他神乎其技的擲骰子手法。隨手一擲,故意只擲出了個『三點』。
這個點子很適中,不大不小,除非是手風很背,否則是很容易趕上的。
不料江小婷卻擲出個『兩點』,她輸了。
「姐,看我的!」
江小娟抓起碗內三粒骰子,拿近嘴前吹口氣!喝聲:「走!」撒手一擲,擲出個『四點』,正好嬴莊家的『三點』。
她得意地笑了:「我的手氣不錯吧!」
莊家吃小注賠大注,輸了十五粒黃豆,如果是真賭,這叫做『背莊』。
繼續下注,江小婷仍然是下五粒。但江小娟則是連本帶利,四十粒全下了注,完全是一付賭徒作風。
照說,那年頭的女孩子家,是根本不沾賭的。只有過年,全家人團聚守歲,不分男女老少,圍著大圓桌擲幾把骰於玩玩,為的是應個景,大家熱鬧熱闊罷了。
這少女竟然像個賭徒,使鐵錚頗覺詫異和不解,難道她!
念猶未了!江小娟已在催他:「鐵叔叔,你怎麼還不擲呀。」
鐵錚這才回過神來,洒然一笑,抓起碗中三粒骰子隨手一擲,仍然擲出個『三點』。
江小婷也擲了個『三點』,不分輸贏。
「姐,你太客氣了。」
江小娟瞥了她姐姐一眼,似在責怪江小婷手下留情。
她可毫不客氣,抓起三粒骰子一擲,居然擲了個『四五六』。
「哈,我又贏了!」江小娟得意地笑了起來。
鐵錚笑笑,賠出四十粒黃豆,面前只剩下了四十五粒。江小娟忽道:「姐,這次你別下注了,讓我一個人下四十五粒!」
顯然她充滿信心,這一把就要讓鐵錚輸光。
江小婷看出妹妹的企圖,眉頭一皺:「妹妹,慢慢玩嘛,幹嘛這樣窮凶極惡的。」
「姐!」江小娟不以為然道:「要玩就得玩得夠刺激,否則多沒意思嘛。」
江小婷只好由她了。
鐵錚這回擲出了『五點』,不料江小娟卻擲了個『六點』,剛好贏了他。
「哈,鐵叔叔輸光啦!」江小娟振奮地叫起來。
酒早已備好,鐵錚只好抓起酒壺,連杯子都不用,提得高高的,仰起脖子張開口,對著口就倒,讓酒倒入口中順著喉嚨流入。
一壺酒飲盡,江小娟已將一堆黃豆重新分配好,仍然是各人一百粒:「鐵叔叔,咱們繼續吧。」
鐵錚反正閒著沒事可幹,只好像哄孩子似地陪著她們兩姐妹玩。
那知不消片刻,鐵錚已輸得連干了三壺。
他這才看出,江小娟並非全憑手氣,而是以擲骰子的特殊手法取勝。因為,無論他擲出幾點,這少女總是多一點正好贏他。
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江小娟年紀輕輕,才不過十八歲,又不是家裡開賭場,從小耳染目濡,怎會具有職業賭徒的手法?
鐵錚真成了陰溝裡翻船,想不到終日打雁,竟然被雁啄瞎了眼睛!
他那甘示弱,開始反攻了,決心要試試這少女,擲骰子的手法究竟有多高明。
第四輪開始,江小婷仍然是下五粒,江小娟卻下了五十粒黃豆。
鐵錚毫不客氣,一擲就擲出了個全紅的四點『豹』:「哈!通吃!」
江小娟只剩下五十粒,她卻向江小婷慫恿:「姐,全部下!」
「這……」
江小婷尚在猶豫,江小娟竟不管三七二十一,代她作主將一堆黃豆全部推出。
鐵錚笑了笑,抓起三粒骰子隨手一擲,擲出個『四五六』,又是莊家通吃。
「哈,兩位姑娘,該你們喝酒啦!」這回輪到他得意了。
江小婷給了妹妹一個白眼:「都是你!」
「姐!」江小娟毫不在乎道:「輸了就輸了,我替你喝就是了嘛!」
她倒很乾脆,伸手將兩隻錫壺都拿了過去。
江小婷忙奪同一隻:「該我喝的就由我自己喝!」
兩姐妹不能像鐵鋒那樣喝法,她們將酒注入大碗,才雙手捧起來一口口地喝。
酒罈就置於桌旁,喝完便將兩隻空壺,用長杓舀出酒來注滿,表示準備繼續再賭。
江小娟的個性爭勝好強,挑釁道:「鐵叔叔,咱們乾脆來對賭,一把一壺,怎麼樣?」
鐵錚洒然一笑道:「好呀!」
江小婷忙勸阻:「妹妹,別胡鬧,萬一你喝醉了,爹同來不罵你才怪。」
江小娟不服道:「姐,你怎麼好像我輸定了似的,說不定醉的是鐵叔叔呢!」
江小婷道:「讓鐵叔叔醉了也不好……」
鐵錚笑道:「放心,我雖然沒有把握贏,但保證不會醉。」
江小娟居然大言不慚道:「我的酒量不及鐵叔叔,但我有把握不會輸!」
於是,他們開始對賭了。
鐵錚存心要殺殺這少女的氣焰,一擲就是三粒六點的『豹子』。
江小娟傻了眼,輸了只好喝酒。
本來擲骰於全靠手氣,但遇上郎中,以特殊手法來擲就不同了。江小娟一連輸了三把,也喝了三壺酒,才覺出不太對勁。
但她仍不服氣,突然提議道:「鐵叔叔,擲三粒骰子不好玩,咱們改擲六粒怎樣?」
鐵錚見她已微露醉態,笑道:「算了吧,那你會輸得更慘。」
江小娟哼了一聲:「笑話!待會兒就知道,輸得更慘的是誰了。」
江小婷來不及勸阻,她已去又取來三粒骰子,置入碗中道:「鐵叔叔,請擲!」
鐵錚惟恐這少女沒完沒了,真讓她喝醉了可不太好,被江老闆回來見到像什麼話。
心念一動,他決心要露一手,使這少女知難而退,便洒然一笑道:「小娟,這一把不算輸嬴,我只是表演一下,讓你自己心裡先有個譜,如果沒有把握贏我,咱們就別賭了好嗎?」
江小娟遲疑了一下,才點頭道:「好吧!」
鐵錚抓起了碗中六粒骰子,從容不迫地隨手一擲,便見每—粒骰子如同陀螺似的,在碗內各自快速旋轉起來。
六粒骰子在海碗中旋轉,發出『絲絲』的細聲,由快而慢,最後互相碰撞翻滾幾下,終於全部停止。
兩姐妹定神一看,赫然是個『么二三四五六』的『大順子』!
她們不由地傻了眼。
江小娟突然站起,一言不發地走向房裡,江小婷也忙跟了進去。
鐵錚反而覺得莫名其妙了,不知她們見他露了這一手『天女散花』,怎會發生這種的反應。
賭局結束了,他只好也回到了房裡。
正待躺下,忽聽房門上『篤篤』兩聲輕響。
鐵錚忙去開了房門,只見一名少女站在房門口,卻分不出她是江小婷或江小娟。
「鐵叔叔,我可以跟您私下說幾句話嗎?」少女問。
聽她的口氣,鐵錚已確定這少女是江小婷了,因為她毫無醉意。
「請進!」
鐵錚讓開一旁,讓江小婷進了房,任房門敞著。
但江小婷卻把門關上,笑道:「很抱歉,我妹妹醉了,有些失態,請鐵叔叔不要介意。」
鐵錚道:「不會的,都怪我不好,讓她連喝了好幾壺。」
「鐵叔叔請坐 。」 江小婷顯然不是專為妹妹的失態而來道歉。
鐵錚坐了下來,詫然問:「小婷姑娘,找我有事?」
江小婷微微點頭,逕自在他對面坐下,忽問:「鐵叔叔,您剛才露的那一手,可是『天女散花』?
鐵錚暗自一怔,心想:「那是擲骰子中的最高手法,這少女怎會一眼就識出?」
他只好把頭一點:「不錯!姑娘能識出,想必是精於此道,或許是家學淵博吧?」
江小婷笑而不答,卻又問道:「鐵叔叔,你不是真的要借住在這裡吧?」
鐵錚又是一怔,暗覺這問題問的實在很突兀,不禁詫異道:「小婷姑娘,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江小婷正色道:「因為這些年來,從來沒有人上過門,更沒有人登堂入室進入內宅,就連尤二叔跟家父那麼熟,稱得上莫逆之交,也從未邀他到家裡來過,充其量只是在前面喝幾杯聊聊。而你不但是個陌生人,還要求在這裡借住……」
鐵錚接口道:「所以你懷疑,我另有目的?」
江小婷「嗯」了一聲,直截了當道:「如果不出我所料,恐怕是有人派你來的!」
「哦?是誰?」鐵錚問。
江小婷道:「江南第一賭—金福元!」
鐵錚猛然記起這個人,正是入關前被風雪所阻,困在霧靈山中小村子裡,在蔡老頭茶棚裡遇上的那傢伙。
他不由好奇的問:「你怎麼會認為我是他派來的?」
江小婷神清凝重道:「就算你不是他派來的,也必然是為他而來,但家父早已金盆洗手,從不沾賭了,你們又何苦再找上門來呢?」
鐵錚終於若有所悟?尤其想起午飯時,發現江老闆的左手大拇指根部旁,貼著一方銅錢般大的膏藥!不禁驚詫道:「你們不姓江?」
江小婷悴然道:「鐵叔叔何必明知故問!」
鐵錚道:「原來令尊就是當年赫赫有名的賭國小霸王,六指段老么啊!」
江小婷歎了口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年家父就為了那『賭國小霸王』的虛名,終年征東伐南,置家中妻女於不顧,哪兒有賭就往哪兒去。家母屢勸不聽,一氣之下,就帶著我和妹妹,來到京師自力謀生,開了這家燒餅店。
家父從江南回山東,發現我們母女三人早已棄家遠走,各處尋找了大半年,最後找到京師來,向家母立下重誓絕不再沾賭,甚至切下左手大拇指旁多出的一個手指,以示放棄『六指段老么』的決心。
從此以後,家父就改名換姓,以家母的姓成了江老闆,安份守己地賣起了早點來。
鐵叔叔,當年家父去江南,在金陵跟姓金的對賭,彼此都是為了虛名之爭。事情已經過了那麼多年,家父也早已洗手不賭,你們為什麼還不放過他老人家呢?」
鐵錚一時真有些啼笑皆非,剛才他只不過想露一手,讓那爭強好勝的江小娟知難而退,想不到會引起了這少女的一場誤會。
他只好強自一笑道:「你以為我是來找令尊算當年舊帳的?」
江小婷望著他:「難道不是?」
鐵錚搖搖頭道:「不是……」
正說之間,房門突被推開,江小娟醉醺醺地闖了進來。一見江小婷在房內,不禁唸唸道:「哼!姐,我知道你逼我睡,就是安的這個心!」
江小婷臉蛋兒一紅,忙起身上前扶住她:「妹妹,你別亂說……」
江小娟推開她道:「我亂說?事實擺在眼前,你想賴都賴不掉!」
鐵錚見這少女醉態畢露,唯恐她亂髮酒瘋,驚動回房午睡的江妻,忙上前扶住她道:「小娟姑娘,你姐姐是在跟我談……」
江小娟接道:「談什麼?談情說愛!」
「妹妹!」江小婷羞憤交加,但又把這借酒裝瘋的妹妹無可奈何。
鐵錚一時也無從解釋,只好哄著她道:「小娟姑娘,我扶你同房去歇著……」
不料江小娟一把抱住他,嗔聲問道:「你說!喜歡我還是喜歡她?」
「這……」鐵錚瞥了江小婷一眼,見她連連點頭示意,只得依順地道:「當然是喜歡你羅。」
江小娟卻把嘴一噘:「我不信!」
「是真的,我不會騙你……」
「那就證明給我看!」
「證明?」
「吻我!」
鐵錚一聽,頓時不知所措起來:「這,這……」
「哼!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嗚……」江小娟竟哭了起來。
這一來,鐵錚更無所適從了。
江小婷耽心這一哭鬧,驚動正在午睡的母親,急得連連向鐵錚示意,意思是求他順從她這任性的妹妹。
鐵錚無可奈何,只好低下頭去吻她。
本想來個蜻蜓點水,沾到嘴唇,就點到為止。不料江小娟趁勢雙臂勾住鐵錚的脖子,竟然摟得緊緊的不放。
這種情形之下,四唇相交,那還能分得開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6:54
江小婷看在眼裡,突覺一種莫名的妒憤,使她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突然低著頭悄悄溜出了房。
江小娟則是仗著幾分醉意,毫無顧忌地狂吻著鐵錚。
雖然她從未接觸過異性,更沒有吻的經驗,但她的熱情奔放,卻比一般成熟的女人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簡直形同瘋狂,恨不得把鐵錚整個人吞下肚去。
鐵錚被她吻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可是他不敢施展出吻的技巧,完全居於被動,只是讓這少女藉酒力發洩出她懷春的情緒而已。
江小娟並非借酒裝瘋,而是真的醉了,經過一陣瘋狂的擁吻,她已不勝酒力,竟然睡著了。
鐵錚真被她弄得啼笑皆非,只得把她抱回隔壁房間。
江小婷正坐在床邊低頭沉思,似乎心煩意亂,見了鐵錚把江小娟抱進房,忙起身幫著將妹妹放在床上,替她蓋上了被,輕聲說了句:「謝謝你。」
鐵錚無言以對,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退出房,一轉身,卻見江老闆默默站在道前面店鋪的那道門旁。
「江老闆回來啦……」鐵錚很尷尬,畢竟從人家兩個女兒的閨房出來,這是很容易引起誤會的。
不料江老闆卻比個手勢:「鐵爺請坐,咱們聊聊。」
鐵錚侷促不安地坐了下來。
江老闆逕自在一旁坐下,鄭重其事地道:「鐵爺,我有個不清之請,想鐵爺今晚就帶兩個丫頭離開京師。」
鐵錚暗自一怔,詫然問:「為什麼?」
江老闆神色凝重道:「不瞞鐵爺,剛才我在天橋附近閒逛,遇上了多年前的一個仇家,約定今夜決一死戰,我自知毫無勝算,所以……」
鐵錚接道:「所以你想留全兩位令嬡?」
江老闆點點頭沮然道:「兩個丫頭是無辜的,而且年紀輕輕,我這做父親的無能,不能盡到保護之責,總不能要她們把命賠上啊!」
鐵錚不動聲色地問:「這麼說,江老闆已抱定必死的決心羅?」
江老闆深深歎了口氣:「我根本毫無機會,只有作最壞的打算。」
鐵錚已聽江小婷說出一切,卻故意問:「江老闆,你的麻煩是否與左手大拇指旁貼的膏藥有關?」
江老闆猛一驚:「你!你……」
江小婷突然走出房,接道:「爹,鐵叔叔已經知道了。」
「是你告訴他的?」江老闆雙目怒睜?
江小婷沮然點了點頭。
江老闆勃然大怒,跳起來衝到她面前,舉起手又放了下來,沉重地歎了口氣:「唉!」
江小婷淚光閃動道:「爹,我不說他也知道、鐵叔叔就是為姓金的那檔子事而來。」
江老闆更是一驚—轉向鐵錚:「鐵爺!你……」
鐵錚笑道:「江老闆,令嬡誤會了,其實我跟姓金的僅有一面之緣,而且很不愉快。」
江老闆驚問:「你說的是金福元?」
鐵錚點點頭:「不錯,當時我並不認識他,是他自己抬出招牌來想唬我的。就像令嬡一樣,以為我是賭國小霸王,六指段老么一夥的。」
江老闆果然就是段老么,他驚異地打量了鐵錚片刻,才沮然坐下道:「鐵爺既已知道這檔子事,我就不用多說了,請看在尤二混的份上,答應我剛才的要求吧。」
鐵錚未置可否道:「江……段兄,不知能不能告訴我,關於今夜之約,究竟是怎麼回事?」
段老么猶豫了一下,始道:「剛才我去找尤二混,他不在,我就在天橋附近閒逛,迎面遇上了金福元。雖然事隔十多年,我又留了鬍子,他居然一眼就認出了我。
他劈頭就罵我真能躲,害他找得好苦,並且表明來京師就是為了找我,一雪十幾年前敗在我手下之恥。
我雖明告他早已洗手,不再賭了。他居然盛氣凌人地說:「好,不賭沒關係,那咱們就以武功一決生死!」
說實在的,如果是當年,我會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接受他的挑戰。可是,如今我考慮到妻女,而且武功已擱下太久,不像他是有備而來……」
鐵錚不禁好奇地問:「憑賭技你勝不了他?」
段老么唏噓道:「我當年揚名賭國,不是靠詐賭,而是憑的賭技和手法。這像武功一樣,十多年不沾賭,不進則退。金福元卻是處心積慮要雪前恥,一直在苦練,如今此消彼長,他又是有備而來,志在必得,相較之下,我自然是毫無勝算了。」
鐵錚又問:「據我所知,當年你們是以骰子三擲定勝負,第一注白銀萬兩,第二注輸家十年不沾賭,第三注輸家自斷一指,結果金福元全軍盡墨,三注全輸了。如今假使以賭技較量,縱然段兄毫無勝算,輸了也不過如此,又怎會累及寶眷呢?」
段老么苦笑了一下,道:「不瞞鐵爺,當時金福元當著好幾百觀戰的人揚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十年後必向我連本帶利討還,到時他若勝不了我,將以生命為賭注。那時我年輕氣盛,也當眾撂出狂語,無論何時何地,他只要有本事勝我,我的賭注是一家四口四條命,所以……」
江小婷一旁泣道:「爹,您怎麼可以這樣,把娘和我們的命當賭注啊!」
段老么愧疚道:「當時我實在是被盛名沖昏了頭,自以為賭技天下無敵,根本不把金福元放在心上。你娘也正是聽到傳聞,一氣之下,帶若你們離開了山東老家……」
鐵錚打斷了他的話,忽問:「段兄跟姓金的約定了今夜?」
段老么點點頭,又深深歎了口氣。
鐵錚沉吟一下,笑道:「段兄,姓金的在關外苦練賭技十年,我看他的手法也沒多大長進,並不一定能穩操勝算呢。」
段老么詫異道:「鐵爺怎會知道的?」
鐵錚又笑了笑,便將那日在山中小村子裡,蔡老頭茶棚與金福元對賭的情形,大略地說了一遍。
段老么聽畢,驚歎道:「金福元果然下了一番苦功,想不到他已練成『一柱擎天』,那是擲骰子的最高手法啊!」
鐵錚卻輕描淡寫道:「可惜他尚未練到十全十美,萬無一失的境界。」
段老么露出羨慕的眼光:「鐵爺竟是憑這一手贏了他!」
鐵錚淡然一笑,沒有說什麼。
段老么想了想,終於忍不住問:「鐵爺,恕我冒昧,請問你這一手『一柱擎天』,是從何處學得的?」
鐵錚道:「那是幾年前在黑龍江附近,遇上幾個流浪漢,被一群胡匪圍攻,讓我給解了圍。事後我才知道,爭端是因賭而起,那批胡匪一口咬定他們詐賭,雙方起了衝突,所以大打出手。由於胡匪人多勢眾,他們自然吃了虧。
他們為了證明不是詐賭,也為了向我表示相救之情,就各人教了我兩手賭技,以及出神入化的手法。」
段老么急問:「鐵爺遇見的那幾個人,是不是身體上都有些缺陷?譬如天生駝背,缺了條胳臂,瞎了只眼……」
鐵錚詫異道:「段兄認識他們?」
段老么點點頭道:「錯不了,一定是他們!想不到這幾個怪物,跟我一賭氣,跑到了黑龍江去。」
鐵錚若有所悟道:「噢,原來他們四人加上段兄,就是鼎鼎大名的『賭國五奇』啊!」
段老么強自一笑道:「也有人叫我們『五怪』,因為我們結拜的五人,老大是獨眼龍,老二是跛子,老三是駝背,老四斷了條胳臂,只有我比較『正常』,僅僅比常人多長了個手指,所以被人叫作六指段老么。」
鐵錚道:「我在黑龍江遇見的,正是他們四人,當時他們連姓名都沒告訴我,也未問我是誰,我根本也沒想到,他們就是『賭國五奇』中的四人。
剛好那時我沒有什麼急事要辦,跟他們混在一起混了一個多月,學會了一些賭技和手法……對了,段兄既與他們義結金蘭,怎麼未練成『一柱擎天』絕技?」
段老么歎口氣道:「不瞞鐵爺,我跟他們分道揚鑣,正是為了賤內和兩個丫頭,那時他們也未練成『一柱擎天』,由於我在金陵與金福元的一賭,使『江南第一賭』連輸三注,因而名聲大噪,沒有人再敢跟『賭國五奇』中任何一人賭了。
事後他們抱怨我鋒芒大露,斷了他們的財路,大家鬧得不歡而散。尤其我當時急於找尋妻女,根本不在乎他們去哪裡,從此以後就失去了連絡。我想,他們大概是中原混不下去了,才跑到黑龍江去跟那些胡匪賭的吧。」
鐵錚不禁笑了起來:「他們連胡匪的錢都想贏,真是老虎嘴邊拔毛了!」
江小婷忍了老半天,這時忍不住了,憂形於色道:「爹,今夜的事,您打算怎樣應付??」
段老么已六神無主:「我,我想……」
鐵錚忽道:「段兄,現在距入夜尚有兩三個時辰,我可以把『一柱擎天』的手法教會段兄。」
段老么搖搖頭:「不行……」
「為什麼不行?」鐵錚道:「這一手,我也只花了一兩個時辰就學會的,只是不夠熟稔而已。段兄是行家,更能事半功倍,我相信……」
段老么沮然道:「鐵爺有所不知,我擲骰子一向慣用左手,自從切斷多出的那個手指,不慎傷及神經,左手已不太靈便。而且,『一柱擎天』並非全憑手法,尚須靠深厚的內功真力控制,我這十多年來……唉!」
鐵錚道:「可是剛才我跟兩位令嬡玩骰子,看出她們的手法,必是段兄所教……」
段老么苦笑道:「那只是閒來無事,教她們玩玩而已,上不了場面的。」
鐵錚想了想,靈機一動道:「段兄,今夜之約,如果由令嬡代父上陣呢?」
段老么怔怔地道:「這,這恐怕不行吧。」
鐵錚獻計道:「有什麼不行,到時候段兄可以對姓金的說,要能先過令嬡這一關,才夠資格跟段兄較量,否則就請他同去再苦練十年。這樣一來,如果他連令嬡的一關都過不了,還有什麼臉留下?」
段老么皺眉道:「可是……」
鐵錚胸有成竹道:「段兄不用耽心,兩三個時辰之內,我負責教會令嬡兩手出奇制勝的絕技!」
段老么耽心道:「萬一……」
鐵錚把胸脯一拍:「一切由我承當!」
段老么並不清楚鐵錚的來龍去脈,只是聽尤二混說,他與鐵錚是生死之交。段老么憑自己跟尤二混的多年交情,毫不猶豫,一口就答應讓鐵錚來家裡暫住。
現在他卻有些懷疑,這個陌生人真能助他渡過難關嗎?或者是……
他已毫無選擇,只好同意了鐵錚的主意。
於是,江小婷取了一付六粒骰子和海碗,隨著鐵錚進入房間。
兩人在桌前相對坐定後,鐵錚忽問:「小婷姑娘會武功嗎?」
江小婷微微點頭:「會一點,只是防身之術而已……鐵叔叔,今夜會動武?」
「不會的。」鐵錚笑道:「剛才令尊不是說了嗎,『一柱擎天』並非全憑手法,尚須靠深厚的內功真力控制,才能隨心所欲。不過沒關係,如果你的功力不夠,我可以教你幾手取巧的手法,到時候保證可以唬住姓金的。」
江小婷歉然道:「鐵叔叔,剛才真對不起,我誤以為你是為姓金的……」
鐵錚置之一笑道:「那是我的錯,不該露那兩手,難免引起你的懷疑,又害令妹連幹好幾壺……她不要緊吧?」
江小婷道:「不會有事的,睡一覺就好了。唉!妹妹就是太任性,喜歡逞強好勝,結果醉成那樣,實在太失態了。」
鐵錚心知她所謂的失態,是指江小娟強行索吻,忙把話岔開道:「小婷姑娘,我們開始吧。」
江小婷點點頭:「好的。」
鐵錚起身繞至她身邊,吩咐道:「請把袖子捲起。」
江小婷遲疑了一下,才把兩隻衣袖捲起,露出半截嬌嫩細白的藕臂,和一雙纖纖玉手。
鐵錚心中坦蕩,毫不避嫌,站在一旁執起她的手,從如何抓骰子教起,同時說明其中要訣,以及手法的奧妙。
等到她抓法熟習了,再漸進地教她撒出骰子的手法,和控制點數的訣竅。
江小婷冰雪聰明,一學即會,只可惜功力火候不夠,無法隨心所欲。
鐵錚不厭其煩,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教她練習,
他站了老半天並不以為苦,倒是坐著的江小婷,身上散發出陣陣少女特殊的體香,使他沁入心肺難以消受。
江小婷則是全神貫注在六粒骰子上,心無二用,毫未察覺出鐵錚的侷促不安,還不斷地轉頭問著這樣擲對不對,那樣擲錯了沒有。
一個時辰,就這樣很快地溜了過去。
江小婷這才猛然想到,鐵鋒一直站在她身邊,忙道:「噢,鐵叔叔,你站了這麼久,快坐下歇歇吧。」
鐵錚洒然一笑:「沒關係,倒是你的手大概練累了,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也好……」江小婷甜美地笑了笑,忽道:「鐵叔叔,你也站累了,坐下讓我替你捶捶一腿。」
鐵錚受寵若驚,急道:「不不不,這怎麼可以……」
江小婷已站了起來!落落大方地道:「有什麼不可以,鐵叔叔是長輩,我和妹妹常替家父家母捶背的,鐵叔叔又是為了教我,站了這麼久,我應該回報一下呀。」
鐵錚未及婉拒,已被她按坐在椅子上了。
這少女雖不似江小娟的爽朗豪放,但也並不拘怩,而且心胸坦蕩純真,沒有一點邪念。
她就像平時服侍父母一樣,蹲在了鐵錚身邊,用一對粉拳為他輕輕捶起腿來。
鐵錚一時不知所措,又不便拒絕這少女的盛情美意,只好侷促不安地任由她捶著。
闖蕩江湖這些年來,他從那些粉頭身上,獲得到的只是虛情假意,以及肉體上的發洩和滿足。
即使是玉妙容,也從未給與他這種特殊的享受。
想到失蹤的玉妙容,鐵錚又心煩意亂起來,她究竟上哪裡去了呢?
照當時的情形,玉妙容應該會瞭解鐵錚的心情,是不願趁她意亂情迷時,奪去她最寶貴的童貞。似乎絕不可能因他的懸崖勒馬,憤然不辭而別。
何況,為了她母親,她尚須要唯一能幫助她的鐵錚。
但她失蹤了是事實。
房間內井然有序,毫無打鬥跡象,她又不可能是自行不辭而別,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被人出其不意地制住擄了去。
唯一可以放心的,則是玉妙容應該不致有生命危險。否則,對方在客棧房間即可下毒手,又何必多此一舉,把她擄回去才置她於死地。
由此看來,玉妙容必是落在焦世慶手中,目的是用以威脅鐵錚,使他投鼠忌器,不敢違背他們雙方的約定,貿然再採取不利天殺門的行動了。
鐵錚想著想著,不自覺地輕歎了一聲。
江小婷立時察覺,忙問:「鐵叔叔,我捶得太重了嗎?」
鐵錚這才回過神來,漫應道:「不,不,很好……」
江小婷嫣然一笑,改捶為捏,雙手齊動在他大腿上輕捏起來。
雖然她並未用勁,卻使鐵錚感到又酸又麻,癢癢的滋味無福消受。
鐵錚忍俊不住,突然抓住江小婷的手,阻止道:「不要捏了……」
江小婷抬起臉來,仰望著他:「不舒服嗎?」
四目相交的一剎那,鐵錚有種莫名的衝動,幾乎想低下頭去吻這少女。但理智警告他不能這樣做,一吻的後果,將造成無法收拾的局面。
因為這少女的個性內向,最容易動真情。
那樣一來,必然引起江小娟的妒火,使她們兩姐妹發生醋海風波,而他又如何向至今下落不明的玉妙容交待?
念及於此,鐵錚急忙收斂心神,強自一笑道:「時間不多了,我們快加緊練習吧。」
江小婷神情悵然地點點頭,默默無語地站了起來。
鐵錚起身把位子讓給她,於是,兩人又繼續了勤練……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7:18
第十四章
午夜終於來臨。
前面店門響起了一陣拍門聲,由扮成夥計的鐵錚去應門。
打開門一看,來的果然是金福元,尚有兩個健壯中年人相隨,一付來者不善的架勢。
金福元並未認出鐵錚,盛氣凌人地喝問:「段老么沒有開溜吧?」
鐵錚低著頭,作個禮讓的手勢:「老闆正在內廳恭候大駕。請!」
金福元把手一招,領著兩名健壯中年便往裡闖,登堂入室地進了內廳,鐵錚則關上門,緊隨在後。
廳內,段老么已端坐在桌前,桌上放著海碗和一付六粒骰子,兩個女兒站在他身後。
金福元眼光一掃,似在查看廳內是否尚有其他人,然後走近桌前冷笑道:「我還以為你舉家潛逃了呢!」
段老么不屑道:「閣下還沒有那麼大的威望!」
金福元乾笑兩聲,反唇相譏道:「段老么,你也不是當年的『賭國小霸王』了,否則何必窩在這裡賣燒餅!」
段老么置之一笑,目光落在兩個中年壯漢身上:「這兩位是……」
金福元道:「他們是我請來的見證人,一位是老盛記賭坊的東家丁老闆,一位是雄風武館的薛總教頭。」
段老么笑笑道:「還是閣下想的周到,如果沒有人在場見證,將來傳出去,還以為我欺侮你呢。」
金福元冷冷一哼:「勝的未必是你!」
段老么胸有成竹,照鐵錚的主意依計而行,故意問道:「你有把握?」
金福元狂妄道:「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此番我不辭千里迢迢來京師找你,就是為了一雪當年三擲皆輸之恥,如果沒有絕對把握,何必跑來自取其辱。段老么,大概你還記得,咱們當年約定的賭注吧?!」
段老么心頭微覺一震,但不動聲色道:「當然記得!不過,據說閣下在入關之前,被風雪困在霧靈山中的一個小村子裡,曾在一家茶棚裡跟一個無名小卒對賭,慘敗在人家手下。這樣看來,閣下苦練十多年,似乎並沒有多大長進啊。」
金福元的臉頓時脹得通紅,那日只怪自己先向黑衣青年暴露了身份,又被那紫面大漢當場認出,偏偏技不如人,敗在對方的「一柱擎天」絕技之下,事後消息自會不徑而走,傳遍了江湖,尤其是京師。
那麼段老么獲悉此事,根本就不足為奇了。
可是,此刻被段老么提起,不禁使金福元非常難堪,頓時惱羞成怒道:「哼!那只怪我一時輕敵大意,不能以成敗論英雄。只要你段老么有本事勝我,我的睹注不折不扣,立時把一條命奉上!」
段老么輕蔑道:「閣下連那無名小卒都勝不了,我贏了你也勝之不武,我看你這條命還是留著吧。」
金福元怒道:「段老么,不要光說不練,咱們骰子上分高下,來吧!」
江小婷突然挺身而出:「好,我奉陪!」
金福元一怔:「你?」
江小婷昂然道:「咱們不下注,一擲定勝負,你要能贏得了我,才夠資格跟家父賭,否則就回去重練十年再來!」
金福元怒斥道:「你這丫頭好大的口氣,我今夜來是跟段老么一決勝負的,你滾一邊去吧!」
江小婷道:「哼!虧你還是位成名人物,連一點江湖規矩都不懂,實在很差勁!」
「什麼規矩?」金福元怒問。
江小婷一本正經道:「所謂入境問俗,客隨主便,你既然找上門來挑戰,那就得依我家的規矩,如果過不了我這一關,就不夠資格……」
不等她說完,金福元已怒形於聲大喝道:「我從來不跟女人賭!」
鐵錚突然走上前道:「那麼在下不是女人!」
金福元眼皮一翻:「你更不夠格,我賭的是段家人的命!」
鐵錚笑道:「我就是段家的人。」
「你?」金福元打量他兩眼,仍未認出他是誰,狀至不屑道:「一個跑堂的夥計,也能算段家的人?」
鐵錚的突然挺身而出,使段老么也感到很意外,但他不愧是老江湖,隨機應變道:「他是我女婿!」
「哦?」金福元的目光又轉向了鐵錚。
鐵錚很有默契地洒然一笑:「女婿是半子,請問算不算段家的人?」
這一問,不但金福元怔住了,連江小婷和江小娟也不禁面紅耳赤,一臉的嬌羞。
金福元也不是好唬的,嘿然冷笑道:「嘿嘿,不管你這小子是什麼來頭,都別想在我面前打馬虎眼。」轉向段老么道:「姓段的,今天下午我已做了一番調查,你這片燒餅店已經開了十多年,只有你們夫婦和一對雙胞胎女兒,連跑堂的夥計都未雇,怎麼突然冒出了個女婿來?」
段老么只好一口咬定:「今晚剛成的親!」
「哦?」金福元獰笑道:「那我來的倒真巧,可惜還是來遲一步,未能趕上叨擾一杯喜酒。但不知你這位乘龍快婿,娶的是兩位令嬡中的那一位,還是一箭雙鵰?」
始終沒有機會說話的江小娟,再也憋不住了,嬌斥道:「這是我家的事,跟你毫不相干!」
金福元朝她看看:「這麼看來,想必是你囉?」
江小娟冷哼一聲道:「你管不著!」
金福元哈哈一笑,轉向段老么譏道:「段老么,如果你自知不是我對手,乾脆直說好了。只要你答應我三個條件,第一,明日在天橋當眾宣佈不敢接受我的挑戰,第二,當眾向我磕三個響頭陪罪,第三,自斷一條手臂,那我就放你一馬,又何必找來個幫手,硬說成是你女婿呢。」
段老么斬釘截鐵道:「他確實已與小女成親!」
金福元道:「就算這小子真是你女婿,那也跟這檔子事扯不上關係,我找的是姓段的!」
鐵錚斥道:「哼!恐怕是你不敢跟我賭吧!」
金福元眼皮一翻,盛氣凌人道:「不錯,我從不跟無名小卒賭!」
「那麼我呢?」鐵錚突然摘下氈帽,抹去臉上塗抹的簡單易容物,恢復了本來真面目。
金福元乍見之下,只是微微一怔,似曾相識而已,一時卻記憶不起在那裡見過此人:「你是……」
鐵錚洒然一笑道:「閣下真是貴人多忘事,咱們不久之前,曾在霧靈山中的小村子裡,有過一面之緣呢!」
金福元終於認出了他,不由地驚道:「是你啊!」
鐵錚譏道:「我還以為閣下找地方躲起來,去苦練『一柱擎天』了呢,想不到這麼快又見面了。真有緣!哈哈……」
金福元一張臉脹得通紅,惱羞成怒道:「小子,那日我只不過是輕敵大意,為你所逞而已,沒有什麼好神氣的!」
鐵錚趁機激他道:「這麼說,你是輸得不服囉?」
金福元哼聲道:「當然不服!」
鐵錚道:「那咱們就再賭一場,希望你這次好自為之,不要再輕敵大意,重蹈覆轍了。」
金福元沉聲道:「等我跟段老么的事作個了斷後,你小子跑不了的!」
鐵錚搖搖頭道:「不行!我可等不及,萬一閣下把命輸掉,難道要我等你投胎轉世?」
金福元是何等人物,那會看不出鐵錚故意強出頭,是存心把段老么的事攬下,不由地怒問:「你小子是存心要找麻煩引」
鐵錚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那日在蔡老頭的茶棚,是你先找上我的!」
金福元忍無可忍,怒形於色道:「好!咱們的事先了斷!」
鐵錚哈哈一笑道:「這才上路,不愧是『江南第一賭』,果然名不虛傳,但不知閣下這回要怎樣賭法?」
金福元不懷好意地問:「你是要我出題?」
鐵錚泰然道:「我一向敬老尊賢,閣下是鼎鼎大名的『江南第一睹』,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自然由你劃出道來,在下無不捨命相陪。」
金福元聞言暗喜,心想:「好小子,這可是你自找的,我看你要倒大楣了!」
當即不動聲色道:「這碗內的六粒骰子歸你,我自備有一付……」
說著便探手入懷,摸出一付六粒銅骰。
段老么乍見之下,不由地失聲驚呼:「賭幫鎮山之寶!」
金福元面露得色:「不愧是當年的賭國小霸王,果然識貨!」
有關賭的典故佚事,鐵錚所知有限,只聽段老么驚詫道:「相傳百年前賭幫正盛,幫主蓋嘯天卻病危,幫內因而起了內訌,發生明爭暗鬥,對爭奪幫主寶座的大有人在。蓋嘯天惟恐手下自相殘殺,竟抱病帶著這鎮山之寶突告失蹤,從此不知去向,賭幫也自此日漸沒落,不復再有過去的風光,閣下這六粒銅骰從何得來?」
金福元故意賣起關子來:「這你就不必知道了。若是百年前,這六粒銅骰落入我手中,即可以賭幫幫主自居,憑此信物號令天下賭幫徒眾。可惜時不我與,如今這六粒銅骰已不再具有無上權威,只不過形同玩物古董而已。否則,我第一個就拿你段老么開刀!」
鐵錚不耐煩道:「就算你是賭幫幫主,也嚇不了我,廢話少說,劃出道來吧。」
金福元胸有成竹,從容不迫道:「小子,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命到五更,你急什麼。你用碗裡的骰子,我有自備的這一付,咱們雙手各握三粒,以這張桌子為中心,各退三步,即時雙手齊發射向對方,可以任意射擊對方致命要害,傷亡不計,各憑本事。」
江小娟叫道:「這根本不是較量賭技手法,是在搏命嘛!」
金福元冷森森笑道:「咱們賭的本來就是命,用的又是賭具,這有什麼不對?」
「爹!……」
江小婷剛要想讓父親出面阻止這種賭法,不料鐵錚已毅然接受挑戰:「好!姓金的,就照你的賭法!」
金福元暗喜,沉聲道:「很好!很好!現在請把六粒骰子抓在兩手中,為了讓你心服,可以由你剛娶的新娘來發口令,從桌邊為起點,退後三步就出手。我帶來的這兩位朋友,和你的岳父大人為見證,還有什麼問題嗎?」
鐵錚道:「只有一個問題,是否傷亡勿論?」
金福元斬釘截鐵道:「當然,我們賭的是命!」
鐵錚洒然一笑:「那就沒有其他問題了。」
他們雙方已沒有問題,但江小婷和江小娟卻有了問題,那一個自承是鐵錚的新婚妻子呢?
江小婷尚在遲疑,不料江小娟已自告奮勇地站出來:「準備……」
這一來,江小婷只好默默向後退去,一向她總是讓著妹妹的。
鐵錚正色道:「小娟,你也離桌邊遠些!」
於是,所有人都退開了,只剩下鐵錚和金福元站在桌前,各自將六粒骰於分握在兩手。
江小婷有些緊張,因為她雖見識過鐵錚的擲骰子手法,卻不清楚他的武功如何。而對手金福元,她早巳聽父親說過,當年就不在父親之下,如今又苦練十多年,有備而來。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金福元如果沒有絕對制勝把握,就絕不會找上門來。
金福元這種賭法,等於是比暗器,而鐵錚用的不過是普通骨制骰子,除非是以深厚內家真力發射,根本傷不了人,比那六粒銅骰先已吃了虧。
萬一鐵錚不敵或失手,接下去就輪到段老么一家了。
江小婷在那裡暗自憂急,江小娟大概酒意尚未完全清醒,居然像事不關己,只是在看熱鬧似的那般輕鬆。
只聽她一聲號令:「開始!」
便見站在桌前的鐵錚和金福元,各自急向後退三步。
金福元的第三步剛向後退,雙手已齊發,六粒銅骰疾射而出,分取對方面門及前胸三大致命要穴。
他不但在時間上取巧,佔了先發制人之利,而且出手非常狠毒,左手三粒銅骰,射的是鐵錚前胸「華蓋」「中庭」「巨闕」三大穴。右手疾射的三粒銅骰則以「品」字形,直取對方雙目和眉心,稱得上心狠手辣。
鐵錚出手雖較他慢了一拍,但六粒骰子卻毫無偏差,正好擊中六粒銅骰。
若照一般常情判斷,六粒骨骰必被擊得粉碎,事實卻不然,鐵錚是以內家真力發射,非但骨骰毫未受損,反將六粒銅骰撞回。
六粒銅骰如同是鐵錚發射,完全依照他所選的目標,射中金福元的兩隻臂肘關節!
只聽金福元發出聲驚呼:「啊!……」雙臂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鐵錚雙手一抱拳:「承讓了!」
金福元臉色慘白,整個人都呆住了。
段老么和兩個中年壯漠都看得非常清楚,憑鐵錚這一手,要取金福元的性命易如反掌,只須射向任何一處致命要穴,但他卻手下留情,讓這一心要報復的金福元保住了一條命,只是從此不能再擲骰子而已。
金福元強忍住雙臂的澈心之痛,驚怒交加地喝問:「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鐵錚洒然一笑道:「閣下是否打算再苦練十年,然後找我一決勝負?」
金福元氣餒地一聲長歎,向兩個中年壯漢一使顏色,一言不發地往外就走。
沒有人送他們。
兩姐妹也看傻了眼,直到聽見前面的開門聲,她們才回過神來。
江小娟突然衝向鐵錚,張臂將他一把抱住,清不自禁地振奮大叫:「鐵叔叔,你真了不起!」
鐵錚一時不知所措,正窘迫萬狀,忽聽江母出聲喝斥:「娟兒,不許胡鬧!」
江小娟忙放開鐵錚,轉身一看,她母親正站在房門口,手上尚執著一張連發弩弓。
段老么見狀,不由地一驚:「孩子的娘,你……」
江母神色凝重道:「剛才我已作了最壞打算,萬一鐵爺不幸遭了毒手,我就用這個對付姓金的,大不了來個同歸於盡!」
段老么沮然歎了口氣:「唉!都怪我當年一意孤行,迷戀虛名,害你們母女三人……」
江小娟笑道:「爹,您何必說這些,鐵叔權已經把姓金的嚇跑,諒他以後永遠也不敢再找上門來啦!」
段老么不以為然道:「今夜要不是鐵爺解危,後果真不堪設想。可是,姓金的雙臂雖廢,他絕不會就此甘休,很可能另找幫手捲土重來,我們又不能留下鐵爺……」說到這裡,眼光轉向了鐵錚,流露出一片期望之情。
鐵錚似已明白他的心意,只好裝蒜道:「我想他經過這次教訓,大概不敢再來了。」
江母卻上前委婉地間:「鐵爺,你不能留下嗎?」
鐵錚面有難色道:「這……」
段老么鄭重其事道:「鐵爺若不嫌棄,我想將兩個丫頭的終身相托,讓她們倆女共事一夫。」
兩姐抹一聽,頓時窘迫萬狀,羞紅了臉急急逃回房裡去。
鐵錚情急道:「不不不,這萬萬使不得……」
江母忙問:「鐵爺是不是已有婚約?」
段老么接道:「那也無妨,兩個丫頭願作側室。」
鐵錚啼笑皆非,只好正色道:「不瞞段兄和嫂夫人,我確已有了婚約,更重要的是,如今有一個勢力龐大的殺手組織,正在各處追殺我,隨時都可能遭到殺身之禍,所以我連客棧都不能住,不得不暫借府上藏身。
段兄和嫂夫人如此抬愛,並非我不領情,實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7:37
段老么已十多年未涉江湖,安份守己地當燒餅店老闆,對於如今江湖上的事毫無所知,聞言驚詫問:「鐵爺,你說的是什麼殺手組織?」
鐵錚道:「天殺門!」
「天殺門?」段老么對這殺手組織的名稱很陌生。
鐵錚不便說明真相,只能避重就輕道:「事情是這樣的,他們跟我未來的岳父家有些過節,使我未來的岳母遭了暗算,我自然義不容辭挺身而出,全力追查那組織的幕後主使人。
最近我一連破了他們好幾處據點,使天殺門大為震怒,出動大批殺手,四出追殺我。日前我和未婚妻在長辛店投宿客棧,他們竟趁我一時疏忽,擄走了我未婚妻。
據我判斷,天殺門的秘密大本營,極可能設在京城之內,而且受到官府勢力掩護包庇。所以我來京師追查,不便下榻客棧,只好借住在府上。
今夜姓金的已見到我,雖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但隨同他來的兩人,一個開賭坊,一個是武館的總教頭,那種地方人多口雜,消息最容易傳開。萬一被天殺門的耳目風聞,很可能就會想到是我。
那樣一來,我反而替府上招惹了更大的麻煩……」
段老么夫婦聽畢,不禁面面相覷。
鐵錚接著又道:「段兄,為了安全起見,我看你們也不能留在京師了,不如回山東去,以免遭到天殺門的騷擾,他們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段老么看看妻子,猶豫難決道:「這……」
鐵錚察言觀色,看出他的難處,即道:「段兄不必為盤纏和今後的生活費發愁,我身邊還帶了些銀票,這片燒餅店就算萬兩銀子頂給我吧。」
段老么忙拒道:「不行,不行,那怎麼可以……」
鐵錚笑道:「段兄,我目前尚不能離開京師,正須要個地方落腳,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
段老么沉吟了一下,又望望妻子,始道:「這事明日咱們再從長計議吧,天時不早,鐵爺請先間房歇著……噢,對了,姓金的他們剛才氣沖沖地走,前面的門還沒關……」
「我去關!」鐵錚搶著去關門。
等他關上門,落了橫閂,回進內廳時,段老么夫婦已回了房。
鐵錚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如果倆口子心意已決,今夜非要他答應娶那兩姐妹,他還真不知該如何應付呢。
他聳聳肩,回到了房裡。
不料進房一看,只見床上的羅帳已放下,床前竟放著一雙女鞋!
鐵錚記的很清楚,羅帳今天一直是鉤起的,這時卻已放下,而且床前放著一雙女鞋,難道是……
他心中不由地一怔,忙走至床前問道:「是小娟姑娘嗎?」他認定江小婷絕不會如此胡鬧。
帳內傳出嬌柔的輕聲:「上床呀!」
鐵錚正色道:「小娟姑娘,這個玩笑開不得,請你快回房去吧!」
帳內的女聲嗔道:「我爹已經把我們的終身相許,你還有什麼奸顧忌的嘛!」
鐵錚道:「剛才我已向令尊和令堂表明,我早已有了婚約……」
帳內噗嗤一聲笑道:「那有什麼關係,我們兩姐妹不計名份,甘願作小不就行了。」
鐵錚斷然道:「不行,我不能委屈你們,更不能愧對我的未婚妻!」
帳內的女子委婉道:「那我連側室的名份都不要,只為今夜你替我爹解了危,陪你一夜表示謝意呢?」
鐵錚怒斥道:「小娟姑娘,你愈說愈不像話了!你把我看成了什麼人?再不出房去,我就去叫你爹來了!」
帳內的女子泣聲道:「是不是我很醜,此小上你的未婚妻,所以你不喜歡我?」
鐵錚不為所動,厲聲間:「你出不出去?」
帳內的女子道:「我的腳扭了筋,你扶我起來總可以吧!」
鐵錚哼聲道:「你少玩花樣,我不上你的當!」
帳內的女子也報以一聲嬌哼,嗔怒道:「隨便你,不肯扶我起來,我馬上脫光衣服大叫,看你……」
鐵錚一聽大驚,心知這少女非常任性大膽,說得出就真做得到,情急道:「好好好,我扶你起來就是啦!」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好上前掀開垂著的羅帳。
冷不防被帳內的女子一把拖進去,使他措手不及,撲在了她身上。
那女子摟住他就一陣狂吻。
鐵錚怒從心起,奮力推倒那女子,揮掌正要摑她兩個耳光,卻突然驚愕地怔住了。
定神一看,這女子竟是玉妙容!
「你……」鐵錚驚喜交加,一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玉妙容嗔聲道:「哼!有了新人忘舊人,不認識我了嗎?」
鐵錚忙撐身坐起,把她一摟:「妙容,你是怎麼進到這房裡來的?」
玉妙容把他推開,故作生氣道:「前面的門開著,我就溜了進來。」
「那……」鐵錚急問:「那你是怎麼從他們手中逃出來的?」
玉妙容反問他:「『他們』是誰?」
鐵錚道:「天殺門的那些殺手呀!」
玉妙容一瞼茫然:「誰告訴你,我落在他們手裡了的?」
鐵錚詫異道:「哦?你不是被他們擄了去……」
玉妙容笑斥道:「見你個大頭鬼,我是自己溜出那個鬼客棧的!」
鐵錚追問:「為什麼?」
玉妙容憤聲道:「哼!好意思問我?問你自己吧!」
鐵錚若有所悟道:「你,你知道了……」
玉妙容又一聲怒哼,不屑道:「當時我等了一會兒,不見你間房,就到隔壁房間去找你,見房裡沒人,又到樓下去找,發現桌上放著酒和一盤滷肉,卻不見你的人影。
我以為你出了事,趕緊各處查尋,結果闖進櫃台後那個房間,見到你跟那女人在床上……大哥,那種老女人,你居然能看上眼?」
鐵錚終於明白了,昨夜他昏迷梭,被那女人弄回房去,扒光了全身任憑她擺佈時,被玉妙容闖進房裡撞見,一怒之下才不辭而別的。
既不能矢口否認,他只好坦然說出了一切。
玉妙容這才轉嗔為喜,故意道:「我還以為你是『飢不擇食』,隨便找個老女人發洩呢!」
鐵錚笑道:「如果我真是那種人,當時就不會放過你啦。」
玉妙容笑斥一聲:「討厭!」然後正色道:「剛才要不是我故意試探一下,發現你還有點良心,你說什麼我也不會相信呢!」
「現在你相信了?」鐵錚把她往懷裡一摟,作勢要吻她。
玉妙容推拒道:「大哥,這是人家的家裡,你不怕驚動他們?」
鐵錚笑道:「三更半夜,誰會闖進來。」
玉妙容伸手一指他的鼻尖:「你的那對姐妹花呀!」
鐵錚尷尬地笑笑,忽問:「妙容,你怎會找到這裡來的?」
玉妙容道:「我昨夜離開長辛店,就直接來到京城裡,不敢住客棧,只好找了個穀倉,躲在裡面好好睡了一大覺。醒來時天已黑了,肚子又餓口又渴,可是擔心撞上天殺門的人,又不敢出來買東西吃。
直到不久前,我實在又饑又渴,心想夜已深,出來找找看有什麼地方賣宵夜的,轉來轉去,剛好發現這家燒餅店的門開著,我就闖了進來。
當時我正要問有沒有人在,就聽見裡面有人在說話,而且其中一個很像你的聲吾。我一時好奇,就不聲不響悄悄溜了進來……」
鐵錚接下去道:「一看果然是我,而且正在談到你的事,你就溜進房來,上了床等我對不對?」說著又把她往懷裡一摟。
「大哥!」玉妙容情急道:「別這樣好不好,三更半夜,萬一驚動他們,教我怎麼做人。」
鐵錚笑道:「怕什麼,那樣才能證明,我說已有婚約不是騙他們的啊。」
玉妙容面紅耳赤道:「你告訴他們,我是你的未婚妻,又沒有拜天地成親,而且我是溜進來的,讓人家撞見像什麼話嘛!」
鐵錚微微點頭道:「說的也是……」
玉妙容即道:「大哥,我們不能留在這裡,趁他們都睡了,快溜吧。」
鐵錚沉思了片刻,終於拿定了主意。
他立即下床,找出紙和筆,匆匆留下幾行字,並且附上萬兩銀票,用燭台壓在桌上,便偕玉妙容悄然溜了出去。
夜深人靜,兩人來到了尤二混的舊木屋附近。
鐵錚囑玉妙容找地方藏起,才走向木屋去敲門。
敲了一陣,才見尤二睡眼惺忪地披衣出來開門,一見站在門外的是鐵錚,急道:「鐵爺,還沒查出……」
不等他說完,鐵錚已作個噤聲的手勢,把他拖至一旁,輕聲交待了一番。
只見尤二混連連點頭:「是是是,鐵爺放心,這事全交給我了,準不會出錯。」
鐵錚掏出張銀票,塞在尤二混手裡,催他回進木星去後,才叫出藏在暗處的玉妙容,雙雙掠身而去。
當夜他們就出了城,跑到東新莊去,找了家小客棧住下,勤練起唱曲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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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在先農壇前面,除了皇帝祭天,要經過這兒到天壇去才清靜一點,大部份時間都是江湖賣藝人在盤集著。
玉妙容聽過這個地方,然而這是大家小姐不能去的地方,所以只是心嚮神往而已,這次不但來了,而且還親身摻入那個形形色色的圈子,心裡充滿了興奮!
到了天橋,各式各樣的江湖行業都已經開始了,賣草藥的,耍石鎖仙人擔賣大力丸的,變把戲的,要猴兒戲的,鑼鼓喧天,嚷叫著,鬧著,招徠著客人。
這時,一輛騾車停在一個矮木棚前面,十幾條長凳,橫在破木板架成的木台前面,一個形貌猥瑣的漢子,嘻開黃板牙,上前恭身打了扦道:「鐵爺!金姑娘,二位來了!」
鐵錚點點頭,玉妙容忍不住問道:「他怎麼叫我金姑娘?」
鐵錚用手一指,木棚的樑上貼著紅紙條:「金蓮花准於申正候教。專擅關外小調。敬祈舊雨新知賜蒞!」
玉妙容倒抽了一口冷氣道:「這金蓮花就是我?大哥,你怎麼給我起了這麼一個俗氣的名字?」
鐵錚笑笑道:「幹什麼就得像什麼,這個名字挺新鮮,我總不能把你玉妙容的大名寫上去!那準保能把四城都轟動起來,逮不著兔子,咱們的鷹就白撒了!」
玉妙容咬咬牙道:「我改成這副形相,誰都不認識我了,可是大哥你呢,剛才那傢伙還是叫你鐵爺呀!」
「那是我們的夥計地老鼠尤二混,他叫我鐵爺是因為我叫鐵二胡,可不是叫我鐵錚!」
「那個人也是你的朋友?」
「是的!他是天橋的地老鼠,也是天橋的名人,要不是他的面子,想盤下這所棚子還真不容易呢!」
玉妙容四處打量一下道:「一個鬼都沒有,咱們還賣什麼唱,真要指著這個混日子,只能喝西北風了!」
鐵錚一笑道:「咱們又不是指著它吃飯,管他人多人少,不過你放心,天橋的客人可不是像上戲園子,他們要等時間到了才會來的,尤二混辦事錯不了!」
尤二混也湊過來道:「金姑娘放心好了,我早就打過招呼了,第一場保證是個滿堂采,以後就全仗您的真功夫了,只要您的玩意拿得出來,別怕沒捧場的客人!」
鐵錚笑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尤二!別光顧著要貧嘴,場子裡多招呼著點,別叫人砸了場子!」
尤二混笑道:「鐵爺放心,錯不了,您跟姑娘到後邊先歇著,咱們準保能把水仙花給壓下去!」
鐵錚卻道:「尤二!你探得準不準,要是人家真是指著這個混日子,咱們不妨讓一讓!」
尤二混道:「小的不敢說準是您要找的主兒,但水仙花這妮子絕不是尋常角色,小的敢拿腦袋擔保!」
鐵錚沉思片刻才道:「好吧!我相信你的眼光錯不了,只是小心點兒,別叫人家盤了底去!」
尤二混笑道:「這您放心,就算真盤了來,小的也是一推三不知,小的在這兒混了十幾年,雖說在天橋還有個臭名,但要說跟您鐵爺能攀上交情,誰也不會相信!」然後把鐵錚拖到一旁,輕聲告訴他:「鐵爺,江老闆已經舉家離開京師了,要我把燒餅店交給你。」
鐵錚一揮手遺:「好了!你去招呼吧!」
他把玉妙容帶到旁台,那也不過是幾塊布幃子,圍著丈來見方一塊空地,上面蓋著蘆席,一把破竹椅,一張舊木桌,兩條褪還是接上去的,桌上放著粉盒兒,胭脂缸,以及一把梳子,一面舊銅鏡!
鐵錚笑笑道:「你也該上裝了,多抹點粉!」
玉妙容一皺眉道:「要我抹這玩意兒?」
「是的!人家塗脂抹粉是增其研,你卻是為掩其美,誰叫你長得這麼美,完全不像個賣唱的女孩子!」
「難道賣唱的女孩子一定要醜八怪!」
口中雖然埋怨著,但心裡已經很高興了,因為鐵錚說她美,是出乎真心的,不是為了討她的歡喜。
她對鐵錚已有相當瞭解,這個人說一是一,尤其是對女人,他絕不會說一句違心的話!
玉妙容的臉色已經變過樣子了,但也只變得使人看不出來她是玉三小姐而已,仍然是很美的一張臉。
因此她把脂粉往上塗的時候,心裡很不情願,塗了一下,她忽然道:「剛才我還聽說有一個水仙花的!她是誰?」
「是另一個歌女,在天橋唱了有四個多月了!」
「這個女的怎麼樣?」
「好!色藝俱佳,艷麗妖媚而歌喉婉轉,雖然才短短的四個月,卻已風靡京都,無人不誇!」
「大哥也聽過她的歌了嗎?」
「當然!否則我不會說出那幾句贊詞的!」
「大哥說好,一定是很好了!」
「可以這麼說,我對任何事都不會妄贊一詞的!」
玉妙容咬咬牙:「那我倒要領教一下!」
「恐怕沒機會,因為她的場子就在對面,她上場的時候雖此你晚一刻。但她只唱三支曲子,唱完就走,你那時還沒有收場,所以你沒有時間去聽她唱了。」
玉妙容道:「你懷疑她跟天殺門有關係?」
「我只是這樣想,因為我除去的幾個天殺星,都在她的場子裡出現過,有幾個更是座上常客!」
玉妙容頓了一頓才道:「大哥是要我跟她唱對台?」
鐵錚笑道:「是的!假如她是天殺門的人,利用這個機會跟同黨連繫是很難被人注意的,如果真的,咱們把她的生意搶過來,使她那兒門可羅雀,再有人去捧場,那就很明顯了,尤二的弟兄也容易釘住那些人了!」
玉妙容道:「我準能唱得過人家嗎?」
鐵錚笑笑道:「恐怕很難,所以我只租了一天的場子,早她一刻開場,如果你唱到半場,大家都跑到對面去時,就是你的號召力不夠,我們得另外想法子!」
玉妙容又暗地裡咬咬牙,這時尤二混已經進來道:「鐵爺!金姑娘,時候兒到了,可以上場了!」
鐵錚點點頭:「外面來了多少人?」
尤二混道:「棚子都坐滿了,還有不少站著的,約有百來人,一半兒是從對面拉過來的」
鐵錚道:「才只拉過來一半?」
尤二混苦笑道:「鐵爺!這一半兒都是小的憑交情拉來的,另一半兒的還攀不上,全靠金姑娘的了,只要這邊兒幾個滿堂采一鬧,那一半兒的人自己會來,否則小的只能維持著這一半兒不中途開溜!」
鐵錚笑笑道:「那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去招呼著吧!」
尤二混轉身出去,鐵錚道:「妙容,全看你的了,胡琴轉到第二段過門時,你就掀簾出場!」
鐵錚這時已裝成個半百老頭兒,挾著二胡,先出場子了,玉妙容隔著簾縫往外瞧,但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尤二混雖說只有百來人,可是這棚子太小,擠在一起也就相當夠聲勢了,一顆心頓時突然地急跳起來。
鐵錚拱拱手,交代了幾句話後,就在台角的一張椅坐下,調了調弦子,拉幾下試音。
接著一段過門,已經把場面靜下來,因為他手法之精運弓之巧,簡直有出神入化之妙。
玉妙容在後面聽得也幾乎入神,心中暗恨鐵錚,前兩天在練習時,他居然裝得生生澀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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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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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6 23:48:32
第十五章
過門初歇,台下已是一片轟雷似的叫好聲,鐵錚起立拱手道:「多謝各位爺們捧場,小的方來貴寶地,但知道天子腳下都是行家法眼,不到之處,還望多多包涵,現在由咱們金蓮花姑娘出來孝敬各位幾段兒小曲!」
說完一挑簾子,玉妙容已經像一隻花蝴蝶似的飛了出來,那明若秋水的眸子向四下一掃,坐著的、站著的,百來個人,都成了百來只呆鵝,大家都為她的艷麗震住了!
玉妙容含笑淺淺一禮,走到木台前面,鐵錚已經調好弦子,拉起第二段過門,等到拉上正調,玉妙容才輕啟朱唇,慢吐清音,在胡琴的襯托下,唱完了第一首小曲。
曲罷琴頓,她背過身來休息時,台下才進起第二度的采聲,比第一次更為熱烈,簡直跟瘋了似的!
鐵錚含笑再調第二曲,這次他起得極低,棚子立刻靜了下來,玉妙容微微一怔,但還是和著琴音唱下去,慢慢地越來越高,玉妙容也在不知不覺間把嗓門提高起來,一時響遏行雲,震得棚頂上的灰直往下掉,卻沒有一個人有知覺的。
每個人都為她的歌喉與鐵錚的琴技引進了忘我的境界,琴音轉急,這是鐵錚特選的一曲快調,中間有一段急串,像連珠串似的,必須一氣呵成。
正因為玉妙容有了高深的武功底子,才能順利地應付下來,不僅吐語如珠,字字清楚,而且中間毫無間斷,倒是那些聽的人,憋住了一口氣,也捨不得吐出來,個個張大了嘴,漲紅了臉,卻仍是呆呆地一動都不動。
好容易一曲才罷,玉妙容淺淺一彎腰,到後面去了。鐵錚也拱拱手,挾著胡琴來到後台,才聽見前面的吁氣聲。
那是台下聽眾硬憋住的一口氣,現在才吐出來。
然後棚子裡的話聲才開始像一鍋開水似的沸了起來,七嘴八舌都是在談論著方纔的那段曲子,而金蓮花三個字也出現得最多,「這妞兒真不賴,聽曲兒到現在,她算是頂拔尖兒的了!」
「可不是嗎,水仙花算是好的了,但一比就差了大截!」
「水仙花的嗓子圓潤,聽起來沉膩膩的,另外有股子勁兒,可是金蓮花的嗓子清麗拔俗,當歌女實在太埋沒了!」
「水仙花唱得倒不比她差,但是缺了把好胡琴襯托,我認為鐵二胡的胡琴才是真高!」這傢伙倒是行家。
「就算兩個人唱得差不多吧,金蓮花的模樣兒可比水仙花中看多了,她那對眼睛簡直吊人魂似的!」這是個色鬼。
玉妙容聽著那亂七八糟的批評,臉上現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斜睨著鐵錚笑道:「鐵大哥,我還行嗎?」
鐵錚笑道:「行!太行了,說句老實話,我真沒想到你唱得這樣好,跟你練習時簡直是兩個人!」
玉妙容哼了一聲道:「鐵大哥!你別損我了,不是我唱得好,而是你的二胡拉得好,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覺間被你帶了上去的,身入曲裡,我根本忘了自己在唱曲。」
「但是沒了你的歌喉也不行,如果拉條叫驢上台,我把胡琴拉出花來,它一開口仍是會把人嚇跑了!」
玉妙容也撐不住笑了起來:「好啊!鐵大哥,我為了你拋頭露面,犧牲色相,你還繞彎兒罵我!」
鐵錚笑道:「天地良心,這麼算是罵你嗎,你唱得令大家讚不絕口,當然不是叫驢了!憑良心說,我真是佩服你,我的二胡也是被你帶上去的,否則我也拉不到這麼好,麼二配二四,兩下子湊合著,才是至尊寶!」
玉妙容一怔道:「這是什麼意思?」
鐵錚笑了道:「這是推牌九的術語,也就是你們千金小姐玩兒的牙牌,賭錢時麼二二四配對叫至尊!拆開了就是雜牌,一個大錢都不值了!」
玉妙容笑了一下道:「居然有人能夠聽出你胡琴的高處來,可見天橋的客人中頗不乏雅士!」
鐵錚道:「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天橋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但也是臥虎藏龍之地,顧曲周郎,頗有雅士!只要玩意兒好,連混混兒都會規規矩矩的!」
正說著,尤二混進來了,滿臉堆笑道:「鐵爺!金姑娘,高!真高!剛才我捧盤子轉了一圈兒,您知道收了多少?足足有幾十兩,連吝嗇的錢刮皮都破天荒的給了塊碎銀子,叫水仙花知道不氣破肚子才怪,自從她掛牌以來,那老王八旦一共才施過十枚小錢兒。」
鐵錚笑道:「二混!別忙著收銀子,叫你注意的事兒!」
尤二混道:「錯不了,這邊兒是我出頭兒,總不能跑到對面兒去,所以我叫斜眼土蛋宋四去張羅著,您放心好了,水仙花這會兒已經上場子了,可是人只去了一兩成,那還是抽個空子,等這邊兒一響動,至少還會回來一半。」
鐵錚道:「我不是跟對門爭客人!」
尤二混笑道:「知道,錯不了,等金姑娘再上場,那邊兒還剩下幾個就曉得了,准保全盯得住,一個不漏!」
鐵錚點了頭道:「那就好,咱們也上了吧。」
他再次捧了胡琴出場,一看,人更多了,棚子裡擠得滿滿的不說,連棚子外面都圍了一大圈兒!
鐵錚笑了一笑,先用胡琴拉了一曲流水過門,然後曲調一轉,折成緩緩而憂傷的昭君怨,那又是一段重頭曲子,聽眾忍不住先鼓掌叫好起來,布簾一掀,玉妙容再度出場,就像是夏夜池塘裡投下一塊大石子,把滿塘鼓噪的蛙鳴,一下子鎮了下來,然後順著琴音,開口啟唇,唱出第一句!雖然只是「王昭君」三個字,卻最具功夫,因為這一句不僅要氣足,而且還要音亮。
玉妙容就憑這三個字,已經牽動了所有的人,也不知她如何運氣的,一個君字拖到聽眾已換了四口氣,她仍是餘音裊裊,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慢慢地飄落下來,而鐵錚的胡琴更絕,一弓拉到底,以極技巧的手法再回上去,運勁之柔與輕,聽不出間斷,足足費了一盅茶時間,才把那首句唱完。
台下立刻轟雷似叫起好來,那一聲好也叫得非常技巧,眾口同聲,如春雷驟發,隨即霍然而頓住,又迴繞到鴉雀無聲,靜靜地聽下去,敘事已畢,接下去陽關三唱,一疊比一疊急,然而聲聲清晰入耳,更難得的是玉妙容把感情也溶入曲中,字字血淚,唱到最後一句— —「一曲琵琶痛斷腸」不禁她自己淚流滿面,台下也是一片唏噓之聲,為著那不幸的美人同聲歎息!
一曲已罷,玉妙容掩面入幕,台下還像呆了似的坐著沒動。
良久之後,尤二混才捧了個盤子拱手道:「謝謝各位捧場,今兒到此為止,明兒請早!」
叮叮噹噹,都是銀塊擲進盤裡的聲音,以及尤二混連聲的謝賞,等他捧著盤子進來,朝鐵錚笑著道:「爺!不得了,自有天橋以來,從沒有像今兒這樣轟動過,這下半場銀子收了二百多兩,居然還有個五兩重的金錠子!」
鐵錚一怔道:「是那位豪客?」
尤二混道:「是個穿長衫的公子哥兒,白淨面皮,不過三十來歲,他是後半場從對面過來的!」
鐵錚拿起金錠一看,上面居然有兩個指印,肌紋清楚如畫,顯見此人內力之深,忙道:「快盯著那個人!」
尤二混道:「不勞您呀咐,歪脖兒李已經跟下去了!」
鐵錚道:「多派兩個人,替換著跟蹤,別叫人看出來了,一定要摸準他的落腳處!」
尤二混不知道鐵錚何以會如此緊張,連忙道:「爺那漢子氣派不凡,多半是那個大宅院裡的公子哥兒!」
鐵錚怒道:「叫你去,少嚕囌!」
尤二混忙答應著去了,玉妙容道:「脫手五兩金子,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用不著這麼急呀!」
鐵錚輕歎道:「你自己看吧,恐怕那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他拿起金錠遞過去,金錠的底部卻鈐有一個方記,原是鑄造銀樓的表記,可是那方印卻鐫著「天殺」兩個字!
玉妙容一怔道:「他是天殺門的?」
鐵錚道:「天殺門殺死了我那個朋友後,手裡也放了這麼一錠金塊,這樣的金錠一共出現了五次,被殺的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我想一定是天殺門主親自下的手!」
「那個人是天殺門主嗎?」
「不知道,但至少一定是天殺門中一個極為重要的人物,但願尤二混能盯得住!」
等了半個時辰,尤二混回來了,先笑笑道:「爺!水仙花氣瘋了,沒等終場就摔碎了琴師的胡琴,因為最後的兩個客人也溜到這兒來了!」
鐵錚道:「別提這些不相干的事,追的人呢?」
尤二混苦笑道:「歪脖兒李,跟了一截,交給了毒蛇裘老好,等小白蛇劉成綴過去時,發現裘老好躺在先農壇的窪地裡,喉頭上被搠了個大窟窿!」
鐵錚憤然道:「什麼!他們殺人了!」
尤二混道:「裘老好的命丟了,連在什麼地方被殺的都不知道,裘老好的脖子上開了那麼大的洞,地上卻沒見一點血,可見是被移屍到那兒去的!」
鐵錚的臉上罩上了一層寒霜,霍地起立道:「屍體呢?」
尤二混道:「還在原地擱著,等您去瞧瞧!」
鐵錚道:「奸!帶點香燭紙錢去,裘老好家裡有什麼人?」
「只有一個十八歲的妹子,在八大胡同當清倌人!」
鐵錚道:「尤二,你真能混,連手下的弟兄都照頤不了!」
尤二混苦笑道:「這不能怨小的,裘老好每個月也能分個百十兩銀子,可是這小子好賭,欠了一屁股債,把他妹子硬給賣了三千兩,您是知道的,小的在這個地盤上能混到的也有限,記著您的吩咐,沒敢做歹事兒……」
鐵錚道:「別說了,立刻去替他的妹子贖身,找個妥當人家嫁了,一切都算我的!」
他整整衣服,玉妙容也洗去了臉上的脂粉,換了身衣服,由尤二混套著車,一逕向先農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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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老好是個三十來歲的精壯漢子,生得高頭大馬,身手看樣子也很矯捷,可是他死狀十分安寧,毫無驚色,似乎到死時都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
鐵錚先把帶來的香燭點上,拜了一拜,然後才仔細去檢查傷口,沉聲道:「妙容,這是冰魄神珠造成的!」
玉妙容也低下身子,伸出手指在創口處試探了一下道:「不錯!穿喉閉脈而不見血,的確是冰魄神珠的徵象,只是大小不對,我家的冰魄神珠沒這麼大!」
她取出一顆冰魄神珠比了一比,果然小了一圈,玉家的冰魄神珠傳自天池老人,只有雀卵大小,而這個傷口卻有桂圓大小,雖然大小不對,但玉妙容卻皺眉道:「奇怪了,照理說冰魄神珠的製法是我外公的秘傳,除了爹之外,連娘都不知道,這一顆是怎麼製出的?」
鐵錚道:「可不可能流落出去,被人仿製呢?」
「不可能,這東西打在人身上就自動滑失……」
「可是你們用得並不謹慎,像那個小丫頭玉芹!」
「玉芹用的是從我這兒分出去的,而且連我都不會制,完全是爹制好了給我的,別人就是拿了去,也無法剖開研究,因為外殼一破,裡面的藥物就會化成一股寒氣,我私下剖了很多次,都得不到結果!」
「你外婆會不會製法呢?」
「不會,世上只有外公與爹懂得製法!」
鐵錚道:「我相信他們兩人不會把製法洩漏出去的,從這個線索去追查很渺茫,我們另辟方向吧!」
說著把屍體翻了過來,但見裘老好的背下居然壓著另一錠金錠,與方纔那一錠完全一樣,另外則附了一張字條:『黑燕子,只有五天了,趕快離開直隸,否則即將以背信之罪昭告天下,並急速停止對本門之探究;赤金十兩,供收殮之資,以後別派人送死!』
鐵錚冷笑一聲,把兩錠金子都遞給了尤二混道:「給他買副好棺材,把歌攤收了!」
尤二混道:「鐵爺!裘老好不能白死!」
鐵錚道:「我知道,報仇的事由我來!」
尤二混憤然道:「鐵爺!我手下廿幾個弟兄論本事不行,但沒一個怕死的,我一定要討回公道來!」
鐵錚苦笑道:「怎麼討,連個影子都沒摸著;我跟金姑娘就是為了掏他們的底,才跟水仙花打對台!」
尤二混道:「那就請金姑娘幫幫忙,再唱幾天,這傢伙一定會再來的,有好幾個人都認識他!」
鐵錚道:「以前你們見過他沒有?」
「出入水仙花棚子裡的幾個人我們都見過,這傢伙好像是第一次來!」
鐵錚搖頭道:「不!他絕不是第一次來,只是每次來的形相都不同,你們沒有注意,下次他再來,換了副形狀,即使對了面,你們還是不認識!」
尤二混想了一下道:「他是從水仙花那邊過來的,可見他跟水仙花一定有勾結,我們可以在水仙花身上著手!」
鐵錚一振神道:「對!我幾乎忘了這條線索了,水仙花住在那兒,跟什麼人在一起呢?」
尤二混道:「剛來的時候是住客棧,後來據說跟和相府裡一個管家搭上了,在帽兒胡同賃了個小四合院兒。」
鐵錚想想道:「好!找個人帶我去,還有,先把那兩錠金子給我,我還有點用處,你忙著把裘老好的後事料理一下,先把他妹子贖出來。」
他從身邊取了一疊銀票,數出了四千兩交給了尤二混,尤二混道:「這事兒讓哥兒們辦去,我帶鐵爺上帽兒胡同去,那個地方我最熟!」
鐵錚道:「尤二!去是可以,你可得沉點氣,別莽撞,我跟你一樣心急著報仇,但總得把事情敲定!」
尤二混道:「鐵爺,您放心!我雖然有不怕死的決心,但是還得稱稱自己的份量,不會怔著拿雞蛋去碰石頭!」
鐵錚道:「我知道你是個慎重的人,現在你把事情交代一下就走吧,裘老好的死不必驚動地方報官了,江湖人的事,我們以江湖的方法去了結。」
說完他們又上了車,尤二混把事情交付給手下的弟兄後,一逕趕車來到帽兒胡同,在一家小四合院前停車。
鐵錚道:「尤二,送帖子進去!」
尤二混道:「咱們又不是官宦人家,還遞什麼帖子!」
鐵錚道:「聽我的沒錯;把這個拜匣拿進去!」
他把一個拜匣交給尤二混,上去敲了一下門,裡面出來個老蒼頭,卻是為水仙花操弦子的蔡老頭兒。
見了尤二混,不禁一怔道:「尤爺!是那陣風把您給吹來的!請進!請進!」
尤二混把拜匣一遞,道:「老蔡!別客氣,我是帶著金姑娘來拜會水仙花兒的,她在吧?」
蔡老兒道:「在!在!這怎麼敢當呢?」
尤二混笑道:「行客拜坐客,金姑娘新來乍到,這是應該的,你把拜盒拿進去回應一聲!」
蔡老兒道:「拜帖當不起,老漢進去叫她出來就是!」
尤二混笑道:「盒子請你拿進去,水仙花兒今兒個心裡不太自在,禮數上又缺了她更會不高興。」
蔡老兒笑道:「水仙的氣量是小了一點,其實金姑娘的玩藝是高明,那位操琴的鐵二爺更是了不起,老漢要不是分不開身,自己都想過去聽聽呢。」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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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6 23:48:48
他打開拜盒,只見一張大紅拜帖上壓著兩個赤金錠了,不由一怔道:「這可更擔受不起了!」
尤二混道:「你拿進去再說,這又不是送給你的!」
蔡老兒拿著進去了。
鐵錚道:「這個老頭兒是一直跟水仙花在一起的嗎?」
尤二混道:「不是!水仙花是他的徒弟!」
鐵錚一笑道:「這傢伙如果也是個江湖人,那就是條修練成精的千年老狐狸了,扮龍像龍,扮虎像虎!」
尤二混道:「鐵爺!你認識他嗎?」
鐵錚道:「不敢說,但我要試試看,能不能揪出他的尾巴來,在我黑燕子面前,要想裝蒜也不是件容易事兒!」
沒有多久,一個二十四五、花枝綽約的少婦跟在蔡老兒後面出來,老遠就叫道:「喲!尤爺!這可怎麼敢當,我正想給您請安呢,倒勞您的駕先來了,這位是金姑娘吧,金姑娘,聽了你唱的曲子,我真慚愧死了,所以我把師父的胡琴都給砸了,準備明兒個跟你一塊兒共棚子,大家都是混口飯吃,何必分兩處呢,來!進去坐!」
她牽著玉妙容的手,一個勁兒往裡拖,顯得十分親熱,到了堂屋裡,居然收拾得很乾淨,而且還有個小丫頭出來倒茶,水仙花指著那一對金錠道:「金姑娘,這個奴家可不敢當了,你不是罵人吧?」
鐵錚道:「水姑娘,你應該認識這金錠,送出來是不准退回的!」
水仙花怔了一怔道:「這位是?」
鐵錚道:「我就是給金蓮花操琴的鐵二胡!」
水仙花喲了一聲道:「您就是鐵師父呀,那真是太失敬了,說句不怕金家妹子見外的話,她的曲子好,只是天賦的本錢足,但您的琴可真是沒話說,我師父拉了四十年的胡琴,跟您一比呀,可真是天上地下了!」
鐵錚冷哼一聲道:「好說!好說!水姑娘,我姓鐵的並不是指著拉胡琴過日子,今天冒昧登門,但鐵某自信沒跑錯地方,更沒找錯人,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水仙花怔了一怔道:「鐵師父!您要說些什麼呀?」
鐵錚淡淡地道:「水姑娘,鐵某眼睛看人很少有錯,令師可能非吾道中人,因此我希望我們的談話不要把他也扯在裡面,尤兄弟,你陪老爺子到外面坐著去吧!」
尤二混遲疑了一下,沒有動作,鐵錚將眼一瞪,尤二混才拉著那老頭道:「走吧,咱們外頭坐去,老大爺,你是個明白人,水姑娘不是真指著這個混飯吃,鐵爺跟金姑娘也不是來跟你們搶地盤,他們另外有話要談!」
老頭子一臉遲疑,但被尤二混一拉就走了,顯然他也知道一點兒,因此非常識趣地走了。
水仙花眼看著他們兩人出去後,神色有點慌亂,勉強地陪笑道:「鐵師父,您說些什麼呀?」
鐵錚道:「水姑娘,既然你也是在外面跑跑的,就應該放玲瓏一點,再要跟我裝糊塗,就不夠意思了,我姓鐵的不願意欺負一個女人,可是到了必要時,我也做得出的!」
說話時他的臉上已騰出了一片殺氣,抓起拜匣裡的一對金錠,輕輕一捏,就成了兩個圓餅,又排在桌上道:「水姑娘,我來找的是這兩錠金子的主兒!」
水仙花的臉色變了道:「鐵爺!假如您認識這位主兒,就知道絕不是我,我也是聽命差遣,您逼我有什麼用!」
鐵錚冷冷地道:「我知道他是誰,卻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更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能找到他,所以特地來請教一下!」
水仙花更是緊張道:「鐵爺!說實在話,我也不知道,像我這樣身份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鐵錚道:「這倒可能,至少有一個問題,你可以答覆我,如果我要找這個主兒,該問誰去?」
水仙花苦笑道:「鐵爺!我能說嗎?說了出來,我能活下去嗎?您是個大英雄、大豪傑,死在您手裡,只是一刀之苦,但如果我說了出來,那個罪可就難受了!」
鐵錚原本是想耍狠的,可是聽了她這番話,倒是無法狠下去了,頓了一頓才道:「水姑娘!這麼說我倒是不便相強了。可是今天這個主兒殺了尤二混的一個弟兄裘老好,尤二混他們雖然不是什麼知名人物,卻是很夠義氣的,現在他們都紅了眼,要為裘老好報仇,你最好躲著點!」
水仙花怔了一怔道:「今天又死了人?」
鐵錚道:「是的!第二錠金子就是從裘老好的手裡起出來的,他們也認準了人是從你那兒出去的,如果他們找上了你,我也攔不住,因為他們等於是幫我的忙,我黑燕子為了這點虛名,有些事還有點顧忌,尤二混他們可就不講究這些了,我只能壓一天,你趕快設法離開吧!」
水仙花的瞼色變得很難看,哺喃地道:「這——怎麼辦呢?這麼一來,叫我怎麼在這兒耽下去呢?」
鐵錚冷冷地道:「你還打算耽下去?」
水仙花眼眶一紅,泫然欲泣道:「鐵爺!您是清楚的,我們這種人,去留能由我們自主嗎?」
鐵錚想了一下道:「我想你可以走了,因為我們在你對面唱開了對台戲,就證明你這個地方巳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那個主兒在我那邊留了一塊金錠,又殺了裘老好留下了第二塊,明白地告訴我們你那邊可以收攤了!」
水仙花擦擦眼淚道:「也許是的,可是我沒得到一點通知,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鐵錚笑笑道:「那也很明白,他留給我們來收拾,因為他量定你不敢洩漏秘密,但也知道我們不會放鬆,有人替他料理殘局,他又何必多費手腳呢!」
水仙花的臉上湧起了一陣怒色,咬咬牙道:「不錯!是這樣的,我賣了幾年的命,離鄉背井,摒棄了父母,不顧廉恥在天橋犧牲色相,卻換來這種下場!」
鐵錚冷笑道:「你早就該考慮到這種後果的!」
水仙花將牙一咬道:「鐵大俠!但他們沒有考慮到另一種後果,一個女人可以不要命,卻不甘受人騙,你要找的人就是這屋子的主人,他姓馬,叫馬行空!」
鐵錚皺皺眉道:「馬行空,沒聽說過有這個號!」
水仙花道:「他說是和相府裡的總管,可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幹些什麼,從來也沒見他到和相府去管過事!」
「你真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
「不知道,只曉得他是幹著一種很秘密的工作,在我這屋裡就殺了好幾個人,出手又狠又殘,簡直沒一點人性,我是在天津衛被他們騙出來的,在京師跟他住了半年,就給我找了個地方,要我在天橋賣藝;經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到棚子裡來接頭,來人都是寫張條子叫我出局,條子都附了那麼一塊金錠,我接到條子回來交給他,到時候他去赴局,我只知道金錠上有天殺兩個字為記——」
「其他的事情呢,你一點都不知道?」
水仙花苦笑道:「上那兒知道去,有人找上門來,他就把我支開了,有時來的人好好地走了,有時來的人永遠都走不了,只在地下留一灘血跟一蓬頭髮,他叫我收拾,我嘔心得都快吐了出來,有時他不回家,我一個人住在這屋子裡,陰風慘慘的,嚇得我都快要發瘋了!」
鐵錚臉上泛起了同情之色,輕聲問道:「以前你幹嗎的?」
水仙花低下頭:「我是旗人,父親犯了罪,充革到邊疆去了,我被抄家後發官在天津衛當營妓,他把我贖了出來,也替我的父親行了人情赦了回來,回到天津衛的老家,照說我對他應該感恩圖報,可是這傢伙簡直不是人,作賤人起來,比禽獸都不如,鐵爺!您跟我來看看就知道了!」
她起身往後走去,鐵錚在後面跟著,玉妙容緊隨著,水仙花道:「金姑娘,你最好不要來,那地方不適合你!」
玉妙容道:「沒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水仙花歎了一聲:「金姑娘,我說的是好話,你看了也許會三天都睡不著覺!」
玉妙客堅持要跟著,水仙花又歎了口氣,帶著他們來到後面,推開一間屋子,卻是間空房,只放著一個燭台與一些打火用具,她拿起火石,把蠟燭點上了,拿起燭台,地面的木板立刻自動移開了,露出一個地道的入口,有石級通下去。
水仙花舉著燭台,邊行邊道:「這屋子是他買下來的,地窖也是他設計的,這兒是他睡覺的地方!」
玉妙容但覺撲鼻一股腥臭之氣,定睛一看,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郡地窖中放著幾口棺木,每具棺木都是敞開的,裡面都有著一具白森森的骷髏,地窖的四周則爬滿了大大小小的蜘蛛,蠍子與娛蚣,被昏黃的燭光一照,益發顯得陰森怖人,連鐵錚都忍不住皺皺眉頭,不想再下去了。
水仙花似乎也不願意往下走,站在一半的地方,手指著道:「他喜歡睡在這兒,要我也陪著,到了下面,更把我的衣服脫光了,看看這些蛇蟲在我身上爬來爬去,在那個時候,他才跟我親熱,天知道那是個怎麼樣的滋味!」
玉妙容實在忍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水仙花一歎道:「這種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可是我怎敢違抗,他說我若敢把這兒的情形說出去,他就把我抽上一頓鞭子扔在這兒,我見過一次,這些蛇蟲都是喝血的,平時不侵犯人,一旦聞見了血腥,就像發瘋似的上來,把人啃成一灘白骨,前面那具屍骨就是屋裡的一個丫頭,被他丟進來活生生吃掉的,而且還當著我的面——」
玉妙容實在聽不下去了,顫聲道:「鐵大哥!上去吧!」
鐵錚來到上面,水仙花也上來了,把燭台放間原位,又將入口掩上了木板,看見玉妙容還在乾嘔,歎了一聲道:「金姑娘,我叫你別下來的,你只是看看就受不了,我卻整整過了一年多!」
鐵錚沉思片刻道:「水姑娘,你把他的秘密都說出來了,打算怎麼辦呢?」
水仙花一歎道:「沒怎麼辦,只好在這兒等著,你們來前一個時辰,有個老頭兒來找他,他說黑燕子找來了,暫時避一避,提了口箱子就走了,我想他可能不會再回來了,但是我不敢離開,因為我的父母家人還在天津衛,假如我背叛了他,他會殺害我全家人的!」
鐵錚低頭不語,水仙花道:「鐵大俠,我只是個可憐的薄命女子,現在我把知道的都說了,請您向尤爺他們解釋一下,別來找我的麻煩了,如果不是為了我的父母家人,我早就自尋了斷了!」
鐵錚點點頭道:「好吧!我保證沒人會來麻煩你了,但是不敢保證馬行空不回來!」
水仙花道:「他回來我就說什麼都沒洩漏,師父是個局外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另外還有個小丫頭是我的人,也不會說出去的,不過從他口中,我聽出他對您鐵爺似乎很畏忌,您就行個俠把這惡魔除了吧!」
鐵錚道:「好!我來到京師的目的就是要除去這一批殺人的兇手,只是找不到主凶而已!」
水仙花道:「只要您不再在天橋跟我唱對台,我還能在這一行上先混著,假如有消息,我會通知您的!」
鐵錚點點頭:「我們不再唱了,但尤二混的弟兄們還是在天橋,有頭緒告訴任何一個人就行了,好!不打擾了!」
他轉身告辭,水仙花也不挽留,送到門口時,忽然問道:「鐵爺!您說被殺的是裘老好?」
「不錯!裘老好的外號叫花蛇,其實卻是個大好人!」
水仙花道:「照說幹他那種事兒的,不會隨便殺人惹上嫌疑的,而且他們殺的都是江湖上一些有名望的人,犯不著對這種小角色下手,他殺了裘老好,一定有著特別的理由,我記得裘老好有個妹子在八大胡同掛班子。」
「是有這麼回事,她的花名叫小珍珠,還是個清倌人!」
水仙花道:「對了!我記得他們有幾次接頭都在小珍珠那兒,裘老好愛賭錢,常上他妹子那兒去要錢,也許對馬行空的行蹤較為熟悉,您不妨在這上面追追看。」
鐵錚眼睛一亮道:「對!水姑娘,你提的這個線索太有價值了,謝謝你,我們走了!」
水仙花把鐵錚捏成餅的兩個金錠又遞了回來,而且還附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誠懇地道:「對裘老好的死,我是十分的抱歉,這個給他買點紙錢,等開吊的時候,我再磕頭去,他的死雖然與我無關,但我總是感到很內咎!」
鐵錚很自然地接過金塊與銀票道:「我代裘老好謝謝你,開吊你不必去了,那樣反而會引起他弟兄們的激動!」
來到大門口,招呼了尤二混,鐵錚問道:「二混,有沒有派人去通知裘老好的妹子?」
尤二混道:「還沒有,我想自己去,她妹妹對弟兄們並不太歡迎,老認為是大夥兒把她哥哥帶壞了,只有對我還客氣一點,因為我還時常管管裘老好。」
鐵錚道:「好!我們這就丟!」
尤二混請他們坐上車子問道:「鐵爺!您問出什麼了?」
玉妙容道:「問到太多了,那傢伙叫馬行空!」
尤二混道:「這我們知道,馬行空在和邸當總管,但很少在府邸,他管的是帳,而且是和坤私下在外面的帳,為了怕落下形跡,根本不上府裡去,他在京師有著好幾處公館,這兒只是他一個落腳的地方而已。」
玉妙容道:「他是不是給你金錠的那個人?」
尤二混道:「不是,馬行空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在女人身上耗的力太多了,腰彎得像個大蝦米,而那個人卻是個年輕俊俏的公子哥兒!」
玉妙容一怔道:「那女人說的全是謊話?」
鐵錚笑笑道:「你到現在才發現!」
玉妙容詫然道:「鐵大哥,難道你早就發現了?」
鐵錚道:「當然!她起先說怕馬行空對付她不敢說,後來又自動地說了出來,但她所說的內容除了馬行空一個名字外,根本就沒一點新鮮的,連馬行空這個名字我們也是知道的,有那一點算是秘密呢!」
玉妙容仔細想了一下,不禁驚聲叫道:「可是那地穴……」
鐵錚點點頭道:「地穴裡的情形是真的,那些白骨是煉腐屍劇毒的,那些毒蟲也是豢養著來配合煉毒之用的,但絕不是像她所說的情形,她下去的時候,我看見那些毒物對她都十分畏懼,紛紛往暗處藏躲!」
「難道她就是天殺門主?」
「這個倒不敢確定,但這個女人在天殺門裡必然具有相當的權威,而且她的武功也很高!」
「一點都看不出她像是練武的樣子呀!」
「這才是高的地方,證明她已到返璞歸真的境界,從外貌上看你的外公與外婆,他們也不像會武功!」
玉妙容道:「難道她的武功已經到了我外公的境界了?」
鐵錚笑笑道:「這個問題你問得太笨了,武功到了無法眼測高低的境界,只有動手才知道了!」
玉妙容道:「也許她是真的不會武功呢?」
「不可能,她打開地穴時,拿起一具銅蠟台,那具蠟台是純銅的,總有二三十斤重吧,可是她舉在手中輕飄飄的,像是只拿著幾兩重的東西!」
「只要練過幾天武的人,都有這份腕勁兒的!」
「不錯!可是她的外表看不出一點會武功,她敘述自己也是個弱不經風的薄命女子,那就值得玩味了!」
玉妙容歎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我經歷的事也算不少了,但仍然這麼一無知覺,看來我是不配作江湖人了!」
鐵錚笑笑道:「這倒不能怪你,因為你遇見的一批最狡詐的人,是江湖上聞名就使人發抖的兇手集團,在連續幾次接觸中,你還能留下性命,已經值得驕傲了,而且今天你的表現非常成功,還有什麼值得抱怨的呢?」
玉妙容一怔道:「我表現得很成功!」
鐵錚笑道:「是的。你完全相信了她的話,使她以為騙過了我們,因此她不會離開了,只要留下來,我們才有機會把天殺門的根刨出來,這不是你的成功之處嗎?」
玉妙容笑了一笑道:「鐵大哥!你既然看出來了,為什麼不當場制住她呢?那樣不是更容易追問嗎?」
鐵錚道:「不行,假如她是天殺門主,敢於孤身接待我們,一定有萬全的準備,未必能制得住她,假如她不是,我們制住地也沒用,天殺門中的人是問不出口供的,他們都有一種最嚴密的滅口方法,像那些天殺星一樣,穴道一被制住就死了,所以我準備留下她來慢慢追索!」
玉妙容想想道:「那我們就不必再去找小珍珠了,她提供的線索,一定不會有多大價值的!」
鐵錚笑道:「也許毫無價值,也許有點用處,因為她叫我們去追查,必然有點可查的東西,說不定會安排一個替死鬼,轉移我們的注意,我既然要在水仙花的身上著手,就得讓她安心地耽下去!」
玉妙容望著鐵錚堅毅的臉,眼中不自而然地流露出深情的光彩,她發現這個男人有著太多令她傾心的地方,不僅是武功、心胸、品德,更有著難以企及的智慧!她感到很慶幸,慶幸著自己能遇上這個男人,因此她反而有點感激天殺門了,假如沒有天殺門這一鬧,鐵錚仍是一頭翱翔長空的黑燕子,自己仍將過著枯燥乏味的閨閣小姐的生活,怎麼樣也無法在兩者之間牽上這麼一條線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9:16
第十六章
車子到了八大胡同,正是夜色初上,萬家燈火的時光,也是京師中紙醉金迷,澈夜笙歌點綴昇平時光的開始。
衣裝華麗的富商豪客,追逐聲色的世家子弟,川流不息地來往於這一條艷名噪天下的巷子裡。
一排排華樓,燈火通明,高懸著綵牌,牌上寫著些鶯鶯燕燕的花名,懸牌的高低以及彩牌的大小,表示了牌上人兒的身價,相形之下,小珍珠的那塊牌子顯得很可憐。
平康生涯中的清倌人多半是未及齡的髫妓,侑酒,待坐而不陪宿,要等候一個豪客一擲千金,花費一個娶老婆的代價為之梳攏才能一親芳澤,也不過數夕之歡。
這是平康盛事,但這種豪客究竟不多,小珍珠的姿色不過可人而已,也沒有什麼過人的才華,十六歲落藉,十八歲還是個清倌人,無怪乎她的牌名被擠在一邊了!
她名牌的燈還亮著,證明她還不知道哥哥的死訊,鐵錚已經換了身衣服,誰也不認識他就是在天橋操琴的鐵二胡了,倒是玉妙容一身打扮還是老樣子,引得一些游峰浪蝶,色迷迷的眼光一直在她身上轉。
有人還低聲道:「這不是白天在天橋唱曲的金蓮花嗎?」
「是啊!大概是上這兒來賺外快了!」
「別胡說,人家分明還是個姑娘家,恐怕是應召出堂差來唱曲的,我們又可以一飽耳福了!」
「她要是肯賣,我就是傾家蕩產也要去巴結一下!」
「得了吧!老胡,她的曲子唱得好,別的還不是一樣,何必花這個冤枉錢呢!」
這些浪言浪語飄進了玉妙容的耳朵,氣得她直發抖,要不是鐵錚在旁邊按著,她差一點就要動手湊人了。
鐵錚卻笑著道:「妙容!忍著點,誰叫你上這兒來呢,這兒根本不是正經女人來的地方,不叫你來,你又不放心,來了只好把耳朵塞起來,當作沒聽見!」
玉妙容恨恨地道:「這些男人真該死,我要是當了權,第一件事就是廢娼,把這兒全部封起來!」
鐵錚一笑道:「先有賣的才有買的,你只要能勸得天下的女人不賣身,就不會有這些混帳男人了!」
說著進了廳屋,毛伙倒是認得尤二混的,連忙迎上來,尤二混擺了手道:「不用張羅,我們來找小珍珠!」
毛伙頓了一頓道:「尤爺!您來得不巧,小珍珠屋裡有客,聽說要給她梳攏,您改天再來吧!」
尤二混一聽變丁臉道:「什麼?是誰的主意……」
毛伙陪笑道:「當然是姑娘自己願意的!」
尤一一混怒道:「她願意,我還不願意呢。把她叫來!」
毛伙十分為難,鐵錚掏了一塊銀子,塞在毛伙手裡,笑笑道:「勞駕另外找間屋子,把她請來,我們只說幾句話,耽誤不了她的事!」
那是一錠二十兩的元寶,在八大胡同就是叫個紅姑娘出局也不過此數,毛伙看在錢的份上,連忙彎腰鞠躬,把他們領到一間空屋子裡,告退而出。
尤二混一拍桌子道:「豈有此理,我關照她多少次,叫她忍耐一點,我們一定設法給她贖身,好好找個歸宿,她居然自甘下流,而且揀了今天這個好日子!」
鐵錚笑笑道:「別毛燥,二混,她哥哥今天死,今天就恰好有人給她梳攏,這裡面有問題,等我來問好了!」
好不容易把尤二混勸平順下來,沒多久,門簾一掀,一個全身素白的女孩子,臉含戚容地走了進來,看見尤二混,神情並沒有什麼特殊,淡淡地叫了一聲:「尤大哥!」
尤二混忍不住了:「小青!大哥是給你道喜來的!」
小青也是她的本名,她聽了尤二混的話,只苦笑了一聲道:「大哥!我知道您要罵我,但今天的事我求您別管!」
尤二混幾乎叫了起來道:「我不管?你知道……」
裘小青淡淡地道:「我知道,我哥哥死了!今天下午叫人殺死在先農壇!」
尤二混怔了一怔:「你知道了,誰來告訴你的?」
「殺死他的人,也就是今天要為我梳攏的人!」
尤二混怔住了,鐵錚也不禁一怔,連忙道:「青姑娘……」
裘小青的眼睛轉向鐵錚,尤二混道:「這位是鐵錚鐵爺,是個大俠客,也是我們的大恩人!」
裘小青向鐵錚行了個禮,低聲道:「鐵爺,我聽過您的大名,也非常敬重您,請您把尤大哥勸回去,我哥哥的事我自己來料理,您相信我不是個恩怨不分的畜生!」
鐵錚鎮靜地道:「青姑娘,老好的死是為了我,我要查一批兇徒,請令兄幫忙,才害他遭了人家毒手!」
裘小青點頭道:「我知道,那個姓馬的已經對我說了。」
鐵錚道:「你知道馬行空是殺害令兄的兇手?」
「是的,馬行空是我的常客,我哥哥見過幾次,今天我哥哥追一個人,那個人是馬行空的同伴,在先農壇跟那個人碰面時被發現了,馬行空為了怕我哥哥認出他,才出手殺了他,他殺了我哥哥之後,就到這兒來告訴我了!」
尤二混差點又要叫起來。
鐵錚卻道:「你說下去!」
裘小青道:「他來了之後,承認殺死我哥哥,對我很抱歉,他拿了三干兩銀子給我,要替我梳攏!」
尤二混啡道:「你就答應了!」
鐵錚忙道:「二混!別打岔!讓她說下去,青姑娘不是那種人,她一定另有打算!」
裘小青眼睛一紅,這個女孩子現在才流下了眼淚,哽咽著道:「他說他不沾染我的清白,只是借這個藉口向我表示歉意,三千兩銀子是給我贖身的。」
鐵錚道:「你的押身價才只五百兩?」
裘小青道:「是的!我一直想積滿了這個數目,把自己拔出火坑,可是一個清倌人生意既淡,花費又大,收入更少,好容易積了一點,又被哥哥拿去了……」
尤二混道:「這個混球,你不該給他的!」
裘小青垂淚道:「怎麼樣他總是我的親手足,何況他也不是不疼我,錢是他賭輸的,但他賭錢的目的也是想贏一筆錢把我贖出來,他既沒有別的嗜好,要錢也沒別的用處,生性又直,不願欠人的債,我怎麼能不給他呢!」
鐵錚道:「青姑娘,你這是害了他,賭這樁事最陷人,只有越陷越深!」
「我知道,但是只有這個方法才能使他有希望活下去,他是個很烈性的人,為了把我押了還債,他差點沒抹脖子自殺,他的心願就是要我出來,我明知道他的方法不對,也只好由他,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那種細打精算的人。」
鐵錚低頭不語,裘小青又道:「在這兒我認識了一個讀書人,在一家大宅院裡當西席先生,是我們南京同鄉,父母在家裡開家小鋪子,這年輕人跟我很投機,他家裡也不嫌棄我,慢慢在攢錢,準備替我贖身,已經攢下四百兩了,他再拿到今年的束修,就可以來迎娶了!」
鐵錚道:「這是你一個好歸宿!」
裘小青一歎道:「是的,所以我不能害人家!」
「這話怎麼說?」
「馬行空把他也約來了,說是梳攏,其實是約他共謀一醉,然後慷慨贈金,幫助我們團圓,那個小伙子還不知道,十分感激,口口聲聲說馬行空是義士!」
「馬行空可是拿他來要脅你?」
「是的!不止是他一個人,而且還有他一家,您想我能不答應嗎?」
鐵錚怔然道:「這傢伙是什麼意思?」
裘小青道:「馬行空知道您會找來的,他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我不動聲色,把您邀了去,敬您一杯酒!」
鐵錚笑道:「這倒是奇聞,一杯酒能制得了我嗎?」
裘小青道:「制得了的,那是杯毒酒,我已經給他暍下去,現在人就躺在我後房,七孔流血死了!」
鐵錚幾乎跳了起來道:「什麼!你把他毒死了!」
裘小青沉穩地道:「是的!他給我一顆藥,叫我化在酒裡敬您,還教了我一套話,拖那個小伙子作為見證,說一定能騙得過您的!」
鐵錚道:「他要你說什麼?」
裘小青道:「他要我說今天為我贖身的是那個小伙子,置酒慶賀,向院裡的姐妹告別,明天就用花轎接我回家,您是俠義中人,一定會為我有歸宿而高興,也不會把哥哥的死訊告訴我而接受這杯酒的。」
鐵錚笑笑道:「不錯!這傢伙把我看準了,在這個情形下我是非上當不可,但是你怎麼又把他毒死了呢?」
裘小青淒然苦笑道:「我從哥哥口中,已經聽過鐵爺許多俠義事跡,知道您是位頂天立地,濟危扶困的大英雄,我絕不可能害您,可是我拒絕了,又要連累別人,那個糊塗蟲還以為遇上了仗義疏財的大好人,等著明天用花轎把我接回家呢,不知道煞星照命,連他的父母都在生死關頭,我沒辦法,只好一咬牙,把毒藥放在那惡魔的酒裡了。」
尤二混忍不住一豎拇指道:「好!妹子,有骨氣,有魄力,我太慚愧了,自己弟兄丟了性命,卻仗著你來報仇!」
裘小青黯然道:「我兄長死了,仇也報了,現在屋裡還躺著個死人,被我塞在床底下,那小子醉倒了,尤大哥!您來得正好,麻煩您把那小伙子送間家去,我到衙門自首去,凌遲碎剮我都認了。」
鐵錚道:「沒有的事,我們來了,就不會讓你受委屈,這事情沒別人知道吧?」
裘小青抹了眼淚道:「沒有!我在這兒掛的末牌,屋裡連個丫頭都沒有,來了客人都是我自己招呼!」
鐵錚笑道:「這就好,死人交給我們帶走,你還是照常在屋裡陪你的新郎官,明天讓人家用花轎抬著,規規矩矩做人家的媳婦兒去吧!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裘小青道:「那怎麼行,我兄長今天才嚥氣……」
鐵錚道:「你替他報了仇,就算對得起他了,別的你就甭管了,如果一張揚開來,馬行空還有同黨,恐怕還會找你麻煩,現在我們到你屋裡去看看!」
裘小青沒有再說話,默默地帶著他們,來到後面的偏屋裡,那是一明一暗兩間屋子,前面是會客的地方,較為寬敞,擺了一桌酒菜,只吃了一半,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後生,穿著新衣,醉趴在桌子上,倒是生得頓為清秀。
屋子靠邊的條案上點了一對大紅燭,算是屋子裡唯一的喜氣,鐵錚看了一下問道:「那一個杯子是有毒?」
·
裘小青指著右側的一個杯子道:「就是這一個!」
鐵錚拿起來,見杯中還有小半杯殘酒,倒了一點在手背上聞了一聞道:「這酒不像有毒的樣子!」
裘小青道:「他喝下毒酒後,我又敬了他幾杯,毒酒都沖淡了,可能聞不出來了!」
鐵錚點頭道:「這就是了,我們到後面去吧!」
裡面是臥房,很狹窄,除了一張床外,加上一口衣櫃,已經沒有多少空間了,床頭用三尺寬的布簾拉著,簾後就是放淨桶的地方,看來裘小青的確很不得意!
尤二混彎腰從床下拉出一具屍體來,是個胖胖的中年人,鼻子與口耳中還在溢著黑血,眼睛圓睜,樣子很怕人。
鐵錚看得很仔細,把屍體反覆檢查了一下子道:「不錯!是被斷腸藿毒死的,一滴穿腸,尤二!這傢伙是馬行空?」
尤二混道:「是的,我見過幾次!」
鐵錚取了一疊淨紙,把屍體臉上的血跡擦乾淨,才站起身來道:「尤二!把酒壺裡的酒灑在他身上,弄成酒醉的樣子扶他出去!」
尤二混道:「鐵爺,這傢伙的身子都僵了怎麼個扶法?」
鐵錚想想道:「我們兩個把他架出去吧!青姑娘,那個小伙子姓什麼,家住在那兒呢?」
「姓周,叫周長吉,住在帽兒胡同,離這兒兩里多!」
鐵錚道:「好!過一兩天我到那兒看你去,老好的事你權當不知道,也別放在心上,往後好好過日子!」
他取出兩張銀票,塞在她手裡又道:「這五百兩你帶過去,叫那小子好好用功,將來巴個功名!」
裘小青感動地接了過來,鐵錚跟尤二混兩人架起馬行空,一逕出了門,把屍體塞上了車子。
走了一陣,鐵錚叫住尤二混道:「二混,你隨便想個法子,把屍體給安排了,專心去忙裘老好的喪事吧!我們有事要先走一步!」
尤二混道:「鐵爺!您是否還要間青姑娘那兒去?」
鐵錚微微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尤二混苦笑道:「今兒的事太邪門了,看樣子小青那丫頭小簡單,還能瞞得過我這個光棍!」
鐵錚道:「你看出些什麼破綻來了?」
尤二混道:「這姓馬的怕沒有兩百來斤重,我從床裡下拖出來都很費勁兒,憑她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塞進去?」
鐵錚點點頭:「這是一個疑點,還有呢?」
「馬行空身子早已涼了,死了最少有三個時辰,聽她說起來,只是不久前的事,這是第二個疑點!」
鐵錚笑道:「你的觀察力越來越進步了!」
尤二混歎了口氣道:「本來我是不會疑心的,但是我見到了那個喝醉的小子,心裡就動疑了,那王八蛋就是下午在天橋給一塊金子的人!」
鐵錚目光一亮道:「你沒有看錯?」
「我這雙眼睛照過的人,燒了灰也能認出來!」
鐵錚道:「尤二!你也是的,為什麼當時不說!」
尤二混歎了口氣道:「我——裘老好的死,八成兒跟他妹子有牽連,您叫我怎麼說得出口!」
鐵錚道:「你這一隱瞞,差點沒誤了大事,我知道你是想自己去探一探,可是你也不想想,對方是些什麼人,你不是往虎口裡探腦袋?」
尤二混低下了頭,玉妙容睜大眼睛道:「什麼?那個小青姑娘會是天殺門的人,真叫人難以相信!」
鐵錚苦笑道:「你實在太嫩,不是闖江湖的材料,我一試毒藥是斷腸藿,就知道不對了,那是一種穿腸劇毒,吃下去後五臟俱裂,現場至少會亂得一塌糊塗,可是房間裡整整齊齊,根本不像鬧過事的樣子,再者斷腸藿有一股藥味,該滲在五加皮裡喝,他們喝的是竹葉青,藥一投下去就有氣味,可見小青說的全是謊話!」
「那你們為什麼不當場拆穿呢?」
「我們要找的是天殺門主,小青說的謊太拙劣,可見他們都不是正主兒,我當場拆穿了,最多抓住兩個小嘍囉,所以我留下他們,要把天殺門主給揪出來!」
尤二混道:「我也要去問問那個丫頭,究竟是什麼居心,竟然對自己的兄長下手!」
鐵錚想想道:「二混!你對小青很熟嗎?」
「當然熟,從小看她長大的,最近這兩三年,她進了八大胡同,我才不大見到她了!」
鐵錚想了一想才道:「那她可能只是一個外圍,那個姓周的傢伙才可疑,他隨手一捏,能在金錠上留下指印,內力相當驚人,而且那金錠又是天殺門主私用的表記,線索得從他身上追,這樣吧,我一個人去摸摸他的底,妙容,你跟尤二在暗處守著,我把他逼出來時,你們就釘下去!」
玉妙容顯然不願意。
鐵錚道:「妙容,別孩子氣,想想裘老好,尤二混人很機靈,但手底下弱一點,我不想他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因此要你保護他!」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49:31
玉妙容這才不說話了,把車子停在一個僻巷裡,三人都下了車,慢慢踅回八大胡同,鐵錚把隱身的地方為他們找好,又指點了一下,才一長身,輕輕地飄上了屋頂,一直向小珍珠的屋子摸了過去。
掩近窗子時,鐵錚用雙腳勾住房簷,把身子倒掛下來,舐破了窗紙看進去,但見裘小青坐在桌上低聲飲泣,那個叫周長吉的傢伙已經醒了,勸著她道:「別傷心了,馬行空殺了你哥哥,我已經讓他抵了命,你還有什麼不趁心的呢,而且從今後你脫離了苦海,不必在這兒混了!」
遂又聽得小青的聲音道:「你糟蹋了我的身子,我認了,幹上這一行,想保清白是不可能的,你們在我這兒商量進行著傷天害理的事,我天天心驚肉跳怕遭受惡報,想不到卻報應在我唯一的兄長身上,你說我哥哥是老馬殺死的,誰知是不是,你只是拿了老馬來敷衍我而已!」
周長吉連忙道:「別胡說了,老馬自己不認了嗎?」
裘小青道:「可是那個黑燕子說我哥哥是死在一種圓珠子上,那玩意兒只有你才有!」
周長吉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裘小青道:「我看見的,一粒粒像冰糖似的。」
周長吉歎道:「這是我們的暗器,每個人都有,大家都會,因為我跟你近一點,你只看見我的而已,不信你跟我到家去看看,我們師兄弟五個人,個個都有。」
裘小青道:「你家裡只有父母,那有什麼師兄弟。」
周長吉笑道:「那只是我掩飾身份的地方,又不是我真正的家,那兩個老的也不是我父母,是我師父的手下!」
裘小青道:「說了半天,你師父究竟是什麼人?」
周長吉道:「這個我可不敢說,而且告訴了你也沒用,我們師兄弟五個人,每個人都知道師父的名字,然而我們五個人知道的名字都不相同!」
「你們不是一個師父?」
「師父是一個,名字是五個,誰也不知道那一個才是他的真名,也許沒一個是真的,小青,到了那兒,你可得謹慎些,少問,少開口,弄不好就有殺身之禍!」
裘小青道:「那我還是不去吧!對你們這個圈子,我實在是害怕,每個人都是陰沉沉的,沒一句真話!」
周長吉歎道:「恐怕由不得你,命令中要把你帶去,你就非去不可,小青,收拾收拾,接我們的人快來了!」
裘小青道:「這麼快,不是說明天早上嗎?」
「那是你說給鐵錚聽的,今天處決老馬的手法太不高明了,鐵錚不是糊塗蟲,他回去想一想就破綻百出,一定還會再找來的,我們得快點離開!」
裘小青這才起來到後屋收拾去了,周長吉在屋裡負手踱方步,神情顯得很不安,沒有多久,還是先前那個毛伙進來了道:「珍姑娘,車子來了,停在後門口,請你就上車!」
周長吉一怔道:「怎麼!叫她一個人去?」
毛伙傻傻地道:「不!另外有人接她去!」
周長吉忙道:「我呢?我不必去了?」
毛伙冷笑道:「四爺!主人說你的話太多,而且處置馬行空這件事做得太笨了,叫你留下來!」
周長吉臉色一變,毛伙把手一揚,周長吉連忙跳起閃避,可是他才竄起三四尺高,就叭噠一聲掉了下來。
裘小青從後面趕了出來道:「他怎麼了?」
毛伙笑笑道:「沒什麼,珍姑娘,令兄是死在他手上的,主人感到對你很抱歉,只好殺了他向你賠罪,走吧!」
裘小青怔住了,毛伙上前輕輕一指,就閉住了她的穴道,托著向外走去。
屋外的鐵錚見這些事的發展大出意外,卻沒有跟了去,因為他知道玉妙容與尤二混會綴著的。
他心裡很興奮,因為天殺門主的蹤跡漸現,目前已經追到他弟子的身上了,因此鐵錚輕輕地托開了窗子,飄身進了屋子,首先在周長吉的身上翻了一翻,找到了一袋冰魄神珠,比玉妙容所用的略大一點,他取了三四粒,放在衣襟裡,再翻了一下,找不出一點其他的線索了,只是在咽喉處找到了一根魚刺般的細針,周長吉就是死在這上面的。
他又到了裡屋,但見裘小青只收拾了一個小包袱,卻沒有來得及帶走,他打開包袱,卻看見一張紙條,字條上用眉筆匆匆寫著:「鐵爺!耳目環伺,未敢直言,為雪兄仇,決深入虎穴,賊獠將以我為質而脅君,請勿以苦命人為念,下列三處俱皆可疑,可伺機一探,小青!」
紙是解手用的草紙,球成一團塞在包袱口頭,可見這妮子是準備在離開時偷偷給什麼人的,那知道還是沒機會送出去,幸好自己沒魯莽,先一步進來發現了,否則慢一步這張字條被對方發現了,那妮子就危險了!
他藏好紙團,仍然把衣服包起,從窗子裡悄悄地離開,到了外面,只見玉妙容與尤二混還在暗處守著,不禁急了道:「人都出來了,你們遠守著幹嗎?」
尤二混一怔道:「沒有啊!我一直在這兒看著,沒有一個人出來過,也沒人進去過!」
鐵錚微微一怔道:「人是從後門走的,早就有車在等著。」
尤二混道:「鐵爺!這屋子那有後門?」
「沒後門,我明明聽見那傢伙說是要從後門走的,而且的確帶著小青離開了。」
「別是您聽錯了吧,這兒都是單家獨院,沒後門的!」
「那……這後面是那兒?」
「是另一條胡同,都是些店家,不過都起了高牆,跟這兒隔死了,兩邊兒是不相通的!」
鐵錚道:「假如跟他們有連繫的,開一道暗門,不就是最好的出入門戶嗎?我們快過去!」
三個人繞圈子來到了那條胡同,卻是條鬧市,由於靠近八大胡同,夜市很興旺,多半是各種賣小吃食的,零碎小玩意兒,而且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尤二混一歎道:「您早說一聲就好了,這會兒混水摸泥鰍,上哪兒找去,您該一直追下去的!」
玉妙容道:「還有個辦法,我們再上前去,看看那道暗門究竟通到那一家,不就行了嗎?」
鐵錚搖搖頭道:「找不到的,那家書館是天殺門的巢穴,裡面的人手是天殺門的耳目部屬,即使有道暗門,也一定是設在很秘密的地方,小青偏偏賣到這一家來,不是送羊入虎口嗎?白糟蹋了那孩子!」
玉妙容道:「鐵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鐵錚道:「回頭再說,尤二混!你這兒熟不熟?」
尤二混道:「這兒雖然不是我的地段,但同在一城,總有點交情的,您要打聽什麼呢?」
「先前帶我們去的那個毛伙,就是他把小青帶走的!」
尤二混道:「他叫毛五,幹了多年大茶壺了!」
「你走眼了,這傢伙是個絕頂高手,一抬手就擺平了周長吉,你不妨找個可靠的人問問有沒有看見他,可得留神一點,別又問上他們的自己人。」
尤二混連忙答應著去了,鐵錚才把在屋外所見的情形說了出來,玉妙容一怔道:「這麼說我們倒是冤枉裘小青了,鐵大哥!你不該讓他們帶走她的,如果對方拿她作為人質,我們真忍心棄之不顧嗎?」
鐵錚歎道:「我是在她離開後,才發現她塞在包裡的紙團,照先前的情形,我怎麼知道她是別有用心呢!」
玉妙容也是一歎道:「真想不到天殺門的勢力會這麼大,到處都有他們的耳目巢穴!」
「這個組織控制著半個江湖,多少大門派都不敢惹他們,當然不是簡單的,所以我發誓要刨出他們的根!」
談著,尤二混來了道:「問到了,有個叫賽楊妃的姑娘坐了車子跟個老客人在首飾鋪裡挑貨色,毛五跟著車子一起走的。」
鐵錚道:「那間首飾鋪,賽楊妃都是天殺門所屬,由這兒不知不覺的走了,真是好安排!」
尤二混皺眉道:「可是那是劉御史府的車子,一起走的是劉御史的大少爺,叫劉紹棠!」
鐵錚眼光一亮道:「劉御史,是官諱叫劉景龍的嗎?」
尤二混道:「是的!他是十年前考中的二甲榜眼,因為投進了和相的門下,做了和相的門生,一帆風順,十年就升了御史,成為京中紅極一時的大員,跟他同榜的狀元朗胡昌霖卻還在翰林院裡窮窩著,多少人都為這個不平!」
鐵錚道:「官場上的事我們不管,劉御史的府第可是在鐵獅子胡同靠西的那所大宅嗎?」
尤二混道:「是的,那是有名的一所大宅院!」
鐵錚笑笑道:「不錯!這把我心中的一個啞謎給解了,我正在捉摸,鐵獅西,劉御第,兩句話是什麼意思,我還以為小青寫了個別字,御弟寫成了御第,這個別字是不該錯的,而且御弟不會姓劉,誰知道是劉御史第呢?」
尤二混詫然道:「鐵爺!您說的是什麼啊?」
鐵錚笑了一笑,把裘小青的留字給他看了,然後道:「她留了三個地名,都是打啞謎一樣的,現在總算解出一個了,我們上那兒去吧,八成兒小青被送到那裡去了!」
尤二混接看了,又聽鐵錚說了當時的情形,不禁歎道:「幸虧是您細心,要是我魯莽地闖了去,可屈死那個丫頭,不過劉御史是朝廷命官,會跟天殺門有關係嗎?」
鐵錚道:「劉景龍平步青雲是靠和坤的力量,他那所宅子是御賜的,然而跟義勇侯張勇的宅邸相鄰,住著很不方便,另外設了公館,因為他等於是和砷貪贓鬻爵的經手人,要走門路的人上那兒去太顯形跡,所以把宅子空在那兒,只有一些家人在照管著,正合於作奸犯科!」
尤二混道:「但也不能給天殺門利用呀!」
鐵錚道:「長白撲天雕辛奇是和坤家的門客,我想天殺門多半跟和坤有點關係,劉景龍既是和坤的爪牙,他的宅子供天殺門運用也不無可能,不過為了慎重起見,另外兩個地方你也去查查,北京城你比較熟悉,找你的弟兄研究捉摸一下,鐵獅子胡同那兒,我們這就去一探!」
「就是您二位去!」
鐵錚一笑道:「尤二,你的根在北京城,像這些官府大員的宅邸,你還是不要去的好,否則叫人坑住了,你就沒法在北京立足了,我們無所謂,最了不起拔腿一走。」
尤二混道:「我不怕!他們殺了我的弟兄,我不能白白地就算了,好歹也得拚了他們幾個!」
鐵錚歎道:「二混!我知道你夠義氣,可是你也得替其他弟兄們想想,他們有的已經成了家,經不起拖累!」
尤二混才低下了頭。
鐵錚道:「二混,你若信得過我,就由我來辦。」
尤二混忙道:「鐵爺,小的怎會信不過您,好!一切全聽您的好了。」
鐵錚又吩咐了他一陣,然後才跟他分了手,和玉妙容兩人直接來到了鐵獅子胡同。
這兒都是公侯大員的住宅,沒什麼閒雜人走動,但也幸好有幾個大宅院,鐵錚一身錦綺,像是個世家公子打扮,旁邊走著的玉妙容雖是青衣釵裙,絕世秀色加上雍容的氣度,而且又昂然而行,雖然有巡視的官人經過,不知道他們是那一家的,也不敢盤問。
走過劉御史第的大門,來到僻靜沒人注意的地方,鐵錚打了個暗示,兩人飛快地拔上了院牆,腳才落地,立刻有人竄了過來,喝問道:「什麼人!幹嘛的!」
玉妙容很緊張,立刻就準備動手了,鐵錚卻很從容,把從周長吉身上取來的冰魄神珠掏了一顆,輕輕地彈了過去,那人一把撈住了,顯然是對這玩意兒很熟悉,但又不認識鐵錚,臉現疑色道:「尊駕是那一處的?」
鐵錚冷冷地道:「廢話!使用這玩意兒的有幾處!」
那人被他的氣勢所懾,不敢再盤問了,立刻垂手道:「是,請恕小的失禮,您有什麼吩咐?」
「毛五跟賽楊妃的車子回來了?」
那人一聽更恭敬了,恭身道:「剛到不久!」
鐵錚道:「我有要緊事情,要通知他們,別驚動其他的人,帶路,最好別讓人知道!」
那人道:「是!您請亭子上坐坐,小的把他們叫來。」
鐵錚點點頭,那人把他們帶到園裡的八角亭上,隨即悄悄溜開了,玉妙容不禁低聲道:「鐵大哥,您對他們的規矩很熟嗎?」
「不熟,他們也沒什麼規矩,天殺門是個神秘的組織,自己人都莫名其妙,我正好唬一下!」
玉妙容不禁歎道:「大哥!您真沉得住氣!」
鐵錚忽然道:「有人過來了,妙容!你伏到亭子頂上去,必要時可以照應我一下,回頭不知道是怎麼個狀況呢!」
沒有等她回答,托著她的腋下,往上一送,就把玉妙容拋了上去,玉妙容身子才伏好,果然已經有四五條人影飛竄了過來,除了那個通報的漢子外,另外就是那個毛五與一個身軀豐滿的濃艷少婦,但走在最後的一個,赫然是天殺門的副門主焦世慶,那漢子道:「就是這位!」
焦世慶抖手就是一個嘴巴摔了過去,怒道:「混帳東西,你連人都不認識清楚就忙往裡報!」
倒是毛五攔住了他,笑笑道:「焦兄!這倒怪不了他,他不認識鐵大俠,何況又有著冰蓮子為表記,這一定是老四身邊的,怪兄弟一時大意,沒搜了回來!」
然後笑笑又道:「鐵大俠,兄弟真服了你,一轉眼的工夫,你就找到了這兒,實在不容易,嘿嘿!不容易!」
鐵錚笑笑道:「沒什麼!只怪你們的故事編得不夠高明,用穿腸藿毒死馬行空是可以的,但要記得用五加皮蓋住藥味,否則瞞不過行家的!」
毛五笑道:「不錯!兄弟初時不知道周老四是如何安排的,等閣下把屍體一起帶走,兄弟就知道他們犯了個大錯誤,立刻補辦了手續,到底還是慢了一步,大俠是怎麼找來的呢?」
鐵錚道:「那還不簡單,我回去找不到小珍珠,找到了一頭死笨豬,摸到了一袋冰魄神珠,又在屍體上發現了天荊刺,使我想起了,十年前叱吒風雲的天殺手毛樂利!」
毛五一怔道:「鐵大俠還記得賤號?」
鐵錚笑道:「吾生也晚,無緣識荊,卻是聞名已久。只是再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天殺手會窩在妓院裡當大茶壺!等我從天荊刺想到毛前輩,才知道有眼不識泰山,幸好還有人認得毛五為賽楊妃當跟包上劉公館出局來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0:42
第十七章
毛樂利臉色微變,內心激動得厲害,因為他當年的確是極負盛名的人物,居然被一個後生末進如此侮辱,那是很難忍受的,但他還是忍了下來,冷冷地道:「天殺手早巳謝絕江湖了,鐵大俠有何見教?」
鐵錚道:「天殺手謝絕江湖,天殺門卻席捲江湖,毛前輩是越混越得意了,何必太謙虛呢!」
毛樂利怒道:「鐵大俠,我創這天殺門可沒惹你!」
鐵錚「哦」了一聲道:「閣下就是天殺門主?」
毛樂利哈哈地道:「不錯,我以殺手為號,現在還是干本行,有什麼不對?鐵大俠,本門對你再三容忍,你還要如此相逼,未免欺人太甚了!」
鐵錚微笑道:「毛前輩,不是我看不起你,我雖然沒把天殺門看得多重,但還不相信你是這個門中的首腦!」
毛樂利冷笑道:「你憑什麼說我不是?」
鐵錚道:「我不憑什麼,只怕那位真正的天殺門主不答應,也許你想混淆一下我的注意,把事情攬過去,不過這一著做得太冒失了,我要是真相信了,出去一宣揚,說威懾武林的
天殺門主在八大胡同當跟包的大茶壺,不出三天,管保閣下的屍體會懸在北京的城門上而加以否認的!」
毛樂利的臉色又是一變,顯然鐵錚這一手擊中了他的弱點,使他再也不敢硬起頭皮混充了。
焦世慶道:「鐵大俠,我們已經約法三章,互不侵擾的,你怎麼不守信用?」
鐵錚笑道:「我沒有,是你們先毀約,殺了我一個兄弟裘老好!」
焦世慶怒道:「胡說!是你先找我們的麻煩,搗了我們在天橋的連絡站,又緊追不捨……」
鐵錚笑道:「這就怪了,我只不過跟玉小姐在天橋設了個棚子,想賺幾兩銀子花花,可沒惹你們吧!」
焦世慶怒叫道:「黑燕子,大家都是在外面混的,你也不是無名之輩,別說那種無賴的話,你若是不知道水仙花的歌棚是我們的連絡站,會到那兒去唱對台戲嗎?」
鐵錚也沉下瞼道:「你事先可曾告訴我那兒是你們的連絡站?水仙花的歌概也沒有掛著天殺門的招牌,你們更沒有對外聲明過那兒跟天殺門有關係,別說我只是在對面設柵唱對台戲,就是砸了水仙花的場子,也不能算我搗蛋,倒是你們無端殺了裘老好,那才是你們先破壞約定……」
焦世慶急了道:「誰叫他盯著我們的人!」
鐵錚冷笑道:「這是你們自己不好,先露了相,那個周長吉到我那兒去亮出天殺門主的招牌,否則裘老好也不會盯下去的,我們說好了互不侵犯,只要我不找你們的麻煩,闖到你們的窩裡去,不做出妨礙你們行動的事,就不算違約,可是你們先動手傷人,就怪不得我了!」
焦世慶語為之塞,半晌才道:「那是我們的手下入太過毛躁,可是我們立刻表示了歉意,把殺人的兇手全部處決償命了,你為什麼還緊迫不捨?」
鐵錚瞼色一沉道:「話說得倒輕鬆,殺了人隨便弄了個人抵命就算了事了,你們就是再多殺幾個、挽不回裘老奸的命來,也始終彌補不了我對裘老好的歉意!」
「我們已經死了兩個人!」
「笑話—人命可不是買賣,可以論個抵數的,你們天殺門的人命不值錢,我姓鐵的卻不是這樣算賬的,裘老好是我的朋友,為了我的事送了命,我就得為他申冤雪仇!」
焦世慶有點發急道:「鐵錚,你講不講理!你收了我們的銀子,也答應離開直隸的,限期已到,你還是在這裡!」
鐵錚冷笑道:「我是離開直隸了,北京城可不是直隸省,這兒是九門提督的轄區,朝廷特設了京兆尹專門管理北京城裡的雞毛蒜皮小事,跟直隸省扯不上關係!」
焦世慶急地道:「你是這麼劃分的?」
「這又不是我劃分的,多少年來,那一朝都是這麼訂的,九門提督正堂的官兒比一個督撫都大,你說的直隸,可不能把京師也算進去的。」
焦世慶整個怔住了,頓了一頓才道:「當初你跟我定約時,大概就存心找這個漏洞吧?」
鐵錚笑笑道:「不錯!下次你跟人再訂約時,千萬耍弄清楚,不要讓人有空隙可鑽,其實這怪你不夠聰明,你們的據點根本就是在京師,用不著把範圍劃那麼大,乾脆指定以京師為範圍,豈不省事得多!」
焦世慶道:「那不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明白地告訴你,我們在那兒了!」
鐵錚道:「你不告訴我,我還是摸到了!」
「早告訴你,你肯答應中途歇手嗎?」
鐵錚朗聲一笑道:「當然不會,你們對鐵某應該瞭解,黑燕子插了手的事,不到水落石出不中止的,那樣你們至少可以省下那筆銀子。」
焦世慶深吸了一口氣,有著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厲聲叫道:「黑燕子,你欺人太甚,你當真以為我們怕了你!」
「大概有那麼一點,否則你們不會花錢請我擱開手,天殺門向來是往裡進,從沒有往外出的事!」
焦世慶忍無可忍,揮手叫道:「上!殺了這匹夫!」
鐵錚連劍都沒拔,冷冷地道:「焦世慶,你不要又犯以前的錯誤了,在大王莊你擁有那麼多的人手,都沒能討得了好去,現在就是這幾個人,夠拚嗎?我只要再翦除掉你幾個手下,不必我來殺你,天殺門主也饒不了你了!」
這一著果然擊中了他的要害,而且那幾個人也不太熱心,顯然他們都知道鐵錚的厲害,不想上前白送死!
窒了一窒,焦世慶委屈求全地道:「鐵錚!你想幹嗎?天殺門跟你沒什麼過不去,我們也放棄對玉桂老婆的追殺行動,已經算是很大的讓步了!」
「我要找的也不是你們,我跟天殺門主另有過節!」
「那你就直接找他好了,何必跟我們過不去?」
「我找不到他,只好從你們身上追線索!」
焦世慶苦笑道:「鐵錚!你來找我們是大錯特錯了,我們也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我雖是副門主,只不過是本門中地位較高的一個僚屬而已,照樣要聽候命令!」
「至少可以告訴我他是誰。」
焦世慶又是一聲苦笑道:「天殺門中沒有一個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每個人都知道門主有一個名字,但每個人知道的都不相同,我可以告訴你,但不會有用,因為那個姓名只是對我一個人使用的,作為受令的甄別而已,誰都知道這個名字是虛空的,老實說,我也希望能找到他而除去他,天殺門中,每個人都存著這個心,我們所受的挾制,比局外人更為嚴密痛苦……」
鐵錚相信他說的是真話,因為偷聽到周長吉與裘小青的談話後,他對天殺門的內情有了更深一層的瞭解。
因此他沉思片刻道:「用什麼辦法可以找到他?」
「沒辦法,門主從不跟我們見面,任何行動都是一紙命令,我們依令而行,比如說要我幹什麼,命令由別人轉來,一個大信封,上面寫著張三的代號,我接到了拆開,則是李四的代號,叫我轉給另一個人,則是王五的代號,直到最後一個真正指定行動的人,才是行動的指示,誰都不知道這個命令經過幾次手!」
鐵錚心中暗驚,覺得這傢伙實在太狡猾了,難怪天殺門的組織如此嚴密,威脅江湖多年,沒有人知道這一個神秘組織的主持人是誰,因為他連自己的部屬都保持著神秘的身份,局外人自然更難發現了!
鐵錚相信自己所綜合而得的線索,可能此他們每個人知道得多,因此也放棄了在焦世慶身上追索天殺門主的企圖了,想想後手指毛五道:「好!那些都不談了,我現在要裘小青,那是由他帶出來的,總不能說不知道了吧?」
毛五居然一笑道:「鐵爺!您怎麼不早說呢,小珍珠還留在翠華館,根本沒出來!」
鐵錚道:「胡說!我明明看見你把她帶走了,沒見你出大門,你卻在後巷出現,坐上了賽楊妃的車子上這兒來了,小青一定是被你私運上車送到那兒去了!」
毛五笑道:「您看見的沒錯,天華銀樓跟翠華館有暗門可通,賽姑娘跟劉少爺都是自己人,但是小珍珠的確留在翠華館,我把她放在別的屋裡,然後我由暗門通到天翠銀樓,搭上劉公館的車子出來了,這是個障眼法,我知道您帶著尤二混那個地頭蛇,我的行蹤一定是騙不過他的,只有這麼晃一晃,才能把你們都引開!」
鐵錚不禁一怔,這是出乎他意外的一著,但玩得太高明了,連他這個老江湖都上了當!
因此臉色一沉道:「好!那就跟我回去,找不到青姑娘唯你是問!」
毛五笑道:「鐵爺!我接到命令這麼做,目的就是引開您,好讓別的人把小珍珠弄走,這會兒回去,人是一定不在了,誰來接人?接上了那兒?您殺了我也沒用,都不是我經辦的,天殺門做事一向是分工的,每人只管一部份!」
焦世慶道:「這話我可以證實,毛五隻是個小角色,重大的工作也不會交給他辦的!他的任務就是引你前來……」
鐵錚冷笑道:「小角色?焦世慶!你在天殺門裡面混了這些年,居然連名震黑道的三大凶人之首的毛樂利都不認識。
周長吉是天殺門主的親傳弟子,在他一抬手之下就送了命,這種小角色恐怕比你這副門主還大呢!」
焦世慶不禁一怔,移目去看毛樂利,而毛樂利也適時一抬手,焦世慶只低哼了一聲,身子往前撲倒下來,毛樂利卻像箭般的往後射去,動作快得使人無法想像!
鐵錚在揭穿毛樂利身份時,已經作了提防,但是沒想到毛樂利出手的對象竟是焦世慶,而焦世慶倒時,正好又擋住了他的路,就這樣阻了一阻,毛樂利已經失去蹤影,只有一個賽楊妃嚇成一團跟面無人色的劉紹棠癱成了一堆,而隨來的那些漠子也一個個嚇怔了。
鐵錚跨前一步,劉紹棠居然跪了下來連連叩頭道:「鐵大俠饒命,我不是天殺門的人,這完全不關我的事……」
這傢伙的確夠孬的,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鐵錚乾脆嚇他一嚇,嗆然拔劍,比在他的喉嚨口道:「剛才毛五說你跟賽楊妃都是他們自己人,你還敢賴!」
劉紹棠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著道:「我是被逼上梁山的,有次我跟神武將軍馮世英的世子為了爭風打架,被他打掉了一顆門牙,他們就找上我,說可以替我出氣報仇,我糊裡糊塗寫了張委託狀,小馮果然在三天後掉了腦袋,我的氣是出了,可是他們也套牢了我,拿著那一張委託狀,威脅我替他們辦事!」
鐵錚冷笑道:「憑你這種角色,能辦什麼事?」
劉紹棠一抹眼淚道:「他們主要是利用我這所宅子,偶而也要我去接洽一些生意,或者是從我父親那兒探聽一下可以勒索敲詐的對象來供給他們!」
鐵錚不禁怒道:「你老子替和坤經手包攬獄訟,賣官鬻爵,已經夠可惡了,你居然與匪徒為伍,敲詐勒索,更是罪該萬死二這種人容不得你在世上!」
舉劍欲砍,劉紹棠哭若連連叩頭,可是等他磕到第三個頭時,鐵錚只覺得腕間一麻,心知已中暗器,連忙拋掉了手中的劍,用左手握緊了右腕,以防毒氣隨血液而攻心!
劉紹棠知道自己的暗算已得了手,跳了起來,一反可憐的神色,獰聲笑道:「姓鐵的,你也有今天。」
鐵錚一言不發,晃晃向後退去,劉紹棠又冷笑道:「黑燕子!你中的是本門列為第一殺器的七步追魂針!」
鐵錚的瞼很深沉,但並不驚惶,只是冷冷地看著劉紹棠道:「我知道!那種針細如牛毛
,是一種極毒的銀針,針尖很脆弱,發射力不強,必須在近距離下才能施為,射入人體後,針尖自動斷折,留在血管內,隨著血脈運行到心臟部位,毒性會發作,使心臟停止跳動了!」
劉紹棠雖然感到很意外,但仍然乾笑道:「你對暗器的辨識能力的確不錯!而且算得上相當高明!」
「所以我才敢跟天殺門作對,一連挑了你們十幾處窯子,剷除了你們十幾個殺手,而且還活著!」
「只可惜你還是中了七步追魂針!活不了多久了!」
鐵錚微微一笑道:「沒那麼嚴重,我已經扣緊了脈門,封住了穴道,那一段針尖暫時還不會跑到心臟去!」
劉紹棠冷笑道:「不錯!可是你的手總要放開的!只要你一放手,就無法控制血脈的運行了!」
鐵錚道:「我為什麼要放開呢,我活得不耐煩了?」
劉紹棠不禁一怔,鬆了手就會致命,鐵錚當然不會鬆手,略一沉思,他才冷笑道:「我會叫你放開手的!」
鐵錚微微一笑道:「憑什麼?憑你這點本事,我一隻腳也能踢得死你,不信你就試試看」口中在說著話,身子己開始行動,風也似的捲了過去,單腿疾撩,一腳踢中在他的腰眼上。
劉紹棠躲閃不及,被踢得跌出丈許遠近,跳起來時,也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怒吼一聲道:「大膽匹夫,少爺活劈了你!」
一劍砍下,鐵錚毫不在乎,居然抬起右臂迎了上去,眼看著劍臂即將接觸,斜裡掠過一條人影,蹬的一腳,將劉紹棠又踢了一個跟頭,使鐵錚逃過了斷臂之厄,劉紹棠一見臨時出手的竟是賽楊妃,不禁愕然道:「你幹嗎?」
賽楊妃冷笑道:「我恨不得踢碎你的豬腦子,黑燕子剛才那一腳可以踢中你三個致命的部位,就是腰眼上那一腳也足以踢碎你的豬腰子,他卻腳下留情,只讓你摔一跤,為的是什麼?見你劉家租上有德,還是他喜歡你?」
劉紹棠被罵得莫名其妙,怔怔地道:「為什麼呢?」
「因為他要激怒你,讓你幫他的忙,砍下他的右臂,等他右臂一斷,這條命就保住了,輪到他要你的命了!」
劉紹棠不禁一窒,連忙點頭道:「不錯!不錯!還是你想得周到,差點我就上了他的當了!」
賽楊妃「哼」了一聲道:「焦世慶死了,你除去了鐵錚建下了大功,眼看著這個副門主就可以落到你我的頭上,那知道你連這點心眼兒都沒有,真是蠢豬一頭!」
劉紹棠被罵得低下了頭,鐵錚笑笑道:「賽姑娘,他如不是像頭蠢豬,又怎能暗算得了我!江湖上常有扮豬吃掉老虎的事,你們天殺門中該多養幾頭這種豬,因為豬比你們這般亡命的殺手聰明多了。」
賽楊妃冷笑道:「黑燕子!你不必拿話來撩撥我,我不會上當的,你抱著雙手挺著好了」
鐵錚笑道:「不須要多久,既然你們不肯替我斷臂,我自己也會想辦法的,閣王沒下召魂令,我還有的活呢!」
他走向自己擲落長劍的地方,飛起一腳,將劍踢了起來,插進一棵樹幹上,然後飛身過去,以右臂迎向劍鋒,賽楊妃跟著貼進,手中射出一支飛爪,剛好抓住了劍柄,爪後連著丈許長的細鏈,輕輕一抖,把長劍扯了出去,使得鐵錚的斷臂之舉,以寸許之差而落了空,然後笑道:「黑燕子,講武功我不如你,但是保全你這條手臂我還是有辦法的,你還是死了心吧!」
鐵錚怒吼一聲,挺身躍進,運腿如飛,一連踢出了十幾腿,賽楊妃十分了得,連翻帶滾,居然全避了開去。
鐵錚卻不放鬆,繼續進逼,一直把她逼到一座假山旁,已無退路,又是一腳攻到,賽楊妃也一咬牙,將奪自鐵錚的長劍逕直對準鐵錚的腰間刺去!
鐵錚發腿在先,卻不敢冒這個險,竟又及時收招,躍了開去,冷冷地道:「賽楊妃,快把解藥交出來!」
賽楊妃冷笑道:「七步追魂針沒有解藥的!」
鐵錚道:「沒有的事,這種毒針制練時很容易弄傷自己,發射時要靠機筒,而機筒又必須裝在不易為人發現的地方,更容易誤傷自己,因此一定要先備解藥才敢使用!」
賽楊妃道:「那你該找劉紹棠要去!」
鐵錚冷笑道:「劉紹棠是聽命於你的,一個靠流眼淚來哄騙敵人的男人是最沒出息的窩囊廢,因此我相信解藥一定在你身上,你交不交出來!」
賽楊妃冷笑道:「我已經控制了你的生死,還會受你的威脅嗎?你是本門最大的敵人,我會把解藥給你嗎?」
鐵錚冷笑道:「那個毛樂利逃得太快了,就憑你們這幾個人,我光用這雙腿,也能要你們的命!」
賽楊妃道:「你不妨試試看,我們的武功雖然不行,但對付一個只用兩條腿的人還綽綽有餘,最多挨你一腳,也能叫你賠上一條腿,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鐵錚怒叱一聲,運腿再進,賽楊妃這次果然不再退後,掄劍滾翻在地,果以長劍去削他的腿,鐵錚倒是反而受了她的威脅,連連退後,賽楊妃反客為主,居然跟著進來,繼續用劍去攻他的下盤,而且叫道:「大家上,用地膛刀法,取他的雙腿,活活地困死他!」
經她這一叫,劉昭棠帶了五六個人都圍了上來,鐵錚身陷重圍,忽而放開了手喝道:「我寧可拚了命也要宰掉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
他這一鬆手,威力倍增,首先從賽楊妃手中奪過了劍,一掌劈在賽楊妃的頸根上,跟著長劍連揮,那些圍上來的漢子一個個嘶叫著滾了出去,劉昭棠見事機不對,連忙縱身躍起,投入陰暗中逃逸,鐵錚拔腿急迫!
但只追了幾步,他就感到不支,砰然一聲栽例地上,勉強又爬了起來,吃力地翻過短牆,一步步地踉蹌向前行去,終於也投入黑暗中不見了。
在陰暗中,一條纖巧的人影慢慢地摸索過來。
那是玉妙容,她的神情十分焦灼,終於在一個牆角下發現了蜷伏在地下的鐵錚,連忙上前探一探他的脈息,然後滿臉悲憤,朝著身後,厲聲叫道:「天殺門主,我玉妙容擺下一句話給你,不管你藏到那兒,我都會把你找出來,一才一寸的凌遲碎磔了你!」
黑鬱鬱的長巷中寂無回音,玉妙容彎腰抱起了鐵錚,飛也似的衝破黑夜走了。
離開了王府井大街,她的身形更快,穿房越脊,像一陣風似的,終於來到了一個僻靜的小院落裡,那是離天橋不遠的一處孤零零的小獨立院,也是尤二混為他們找的秘密藏身處,進了屋子,她把鐵錚往炕上一扔道:「鐵大哥,已經到了地段,我路上都很留心,沒人在後面追蹤,你可以不必再裝死了!」
鐵錚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笑著道:「我早知道沒人跟蹤,除去了黑燕子,他們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離開王府井大街百丈之後,跟蹤的人就轉回頭了!」
玉妙容怔了一怔,才衝上前面用拳頭擂著他的胸膛叫道:「鐵大哥,你真壞,既然早知道沒人跟蹤還要我抱著!」
鐵錚拉住她的手,笑著把她按在炕上道:「虧你還敢說,你看著我中了毒針,居然在旁邊一聲不吭,好像真巴不得我死掉似的,我真該狠狠地打你一頓屁股!」
最後兩個字太不雅了,對玉妙容這個侯門千金來說,雖然內心充滿了甜蜜,也不禁臉上一紅道:「鐵大哥,你說話稍微斯文一點行不行,讓人聽見了算什麼!」
鐵錚大笑道:「斯文說話是讀書人的事,你要成為一個江湖人,首先就得洗洗耳朵,聽粗話不臉紅!」
玉妙容白了他一眼道:「我到現在為止,也算見過不少江湖人了,沒一個是滿口粗話的!」
鐵錚笑道:「那是因為人家知道你是玉三小姐,玉將軍玉總督的女公子,不管是敵人也好,朋友也好,多少總得留點客氣,如果你成了鐵大嫂,鐵大娘,或是鐵錚的渾家媳婦兒,人家就不會客氣了,什麼話都說得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1:00
玉妙容直皺眉頭,她雖然希望成為鐵錚的妻子,可是讓人家稱呼為鐵大娘,那該有多別扭!
鐵錚捏了她的臉頰又笑道:「不過我想大家會叫你玉娘子,這麼美的女娃,誰也不忍心管你鐵大娘的!就算是我的朋友,都不好意思叫你一聲嫂子!」
玉妙容的心裡泛起一股異樣的倩素,臉紅得像五月的榴花,玉娘子,這三個字多新鮮,多奇特,聽起來不那麼刺耳,不那麼俗氣,但卻是她以前做夢都沒想到的!
她是個早熟的女孩子,除了練武讀書之外,她也偷偷地在枕下藏著一些會真記之類父母不准看的書,躲在房裡偷偷地看著,為那些旖旎的男女綺情奇妙地臉紅著。
但她在夢中為自己描繪的夢中人都是溫文爾雅的斯文公子,俊俏、溫文、體貼,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歸宿了!
因為她是將軍的小姐,是宦門的千金,雖然她也練過武,她的父母也都是江湖人,但父親顯然不想再江湖中混跡下去,所以她的兩個姐姐都沒練武。
然後,一個奇突的命運轉變,使她踏入了江湖,也認識了鐵錚,一個奇妙的男人,完全不像她以前所虛構的那種人,卻比那些虛構的影子更真切,更傾心,那些虛構的影子是以她為中心。
而現在的這個男人卻是她的中心,以前她所能得到的頭街可能是少奶奶,少夫人而後是夫人,現在卻贏到了一個玉娘子、鐵娘子之稱,將來很可能成為鐵大娘,但絕不會有成為鐵夫人的一天,可是她覺得任何一個稱呼都比鐵夫人好聽得多!
鐵錚對她的談話始終是把她當作個不懂事的小孩,對一直受著尊敬的她,似乎是件難以忍受的事,但現在她突然感到無比的安全,女人,天生是倚靠男人的,一個倔強的女人,只會對一個比她更倔強的男人心折屈服!
鐵錚發覺她出神的樣子,忙問道:「妙容!你怎麼了?」
玉妙容突地一震,但不好意思說出心中的感覺,只好就著他的話題道:「沒什麼!我在想你剛才說的那句話,也就是你的朋友。鐵大哥!說句不怕你生氣的話,你似乎沒有一個正正經經的朋友!」
鐵錚蒼涼地一笑道:「對!因為我不是一個正正經經的人,正經的君子不屑與我為友,假正經的偽君子不敢與我為友,因此我的朋友都是些被目為市井無賴的小人,只有這種人才是我忠肝義瞻的朋友!」
玉妙容沒想到隨便的一句話,會引起這麼多感觸,連忙道:「大哥!我沒有說那些朋友不好!」
鐵錚笑道:「你也不必說他們好,因為他們實在不能算是好人,但卻是我信得過的人!」
玉妙容輕喟道:「大哥!你在武林中口碑不惡,名聲也夠響亮的,為什麼那些俠義道上的成名英雄不能視你為友呢?」
鐵錚輕歎道:「俠義道上的名流未必都是君子,有許多身在白道而極負盛名的一方大豪,背地裡行止之齷齪,比綠林道上的人更甚,當然也有潔身自好的,但他們生性狷介而孤僻,就看不順眼我的行為了,以你父親來說,他自己也是江湖人出身,走上了宦途之後也沒有忘本,在他的口中的黑燕子或許不是壞人,但肯跟我折節論交嗎?」
玉妙容也默然了,父親的確是如此,他並不熱衷名利,也不善阿諛,立身正直,不避權貴,可是自律嚴謹,儘管私底下對黑燕子頗有褒詞,但絕不會結交這麼個朋友的。
鐵錚笑笑又道:「本來我倒是結交了一個可以拿得出來的朋友,人前人後都無可非議,只是這段交情維持不長!」
玉妙容忙問道:「為什麼?」
鐵錚歎了—口氣道:「因為這個朋友要做我老婆了!」
玉妙容這才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把整個身子都落在他的懷裡,再度用拳頭擂著他的胸膛
「你壞!你壞!」
鐵錚緊摟著她,用自己短鬚參差的下巴,輕擦著她吹彈欲破的臉,笑著道:「連你都說我壞,我還能交到正經朋友嗎?妙容!說真的,你雖然不棄,但你父親未必肯認我這個女婿,將來老泰山這門親戚,恐怕是難以走動了!」
玉妙容心中不無悵然,她也知道這是個事實,但略一思索就笑道:「沒關係,看來娘已經默許了,否則不會要我跟著你的,當初我練武時,我父親就反對,但我外公狠狠的斥責了他一頓,說他這一身功名得之江湖,怎麼樣也得把一個女兒歸諸江湖以示不忘本,他才沒話說了,因此我遲早是要投入江湖的!」
兩個人溫存了一會兒,玉妙容才道:「大哥!你今天裝得可真像,連那個賽楊妃都以為你是真的中了毒針!」
鐵錚道:「你還好意思說呢,你在亭子頂上,居然沉得住氣沒下來,難道你對我的生死毫不關心嗎?」
玉妙容道:「我當時沒在亭子頂上,否則我是一定會衝下來拚命的!」
「你沒在亭子頂上?你上那兒去了?」
「我追蹤毛樂利去了,等我回來時,你已經離開了—我抓住一個傢伙問明了經過,才知道你是裝的,所以裝模做樣地追了下來!配合你的計劃,這次可沒做錯吧?」
鐵錚一怔道:「沒錯!而且配合得太好了,好得連我都不相信,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的呢?」
「那傢伙說你是手腕上中了毒針,我就放心了,別人不知道,我卻知道你手腕上戴了皮護套,用袖口蓋住了!」
鐵錚忍不住吻了她一下道:「難怪有人說不能討老婆,我這個老婆還沒進門,就把我身上的秘密都掏乾淨了!」
玉妙容不禁滿臉飛紅。
鐵錚忽又道:「毛樂利上那兒去了?」
「沒多遠,我看他翻進另一家大宅院,只隔了兩條街,我轉到前面看了一下,是崔翰林公館,我還去拜會過!」
鐵錚想了一下,忽然跳了起來道:「走!再拜會一下去,我總算找到答案了!」
懷中的玉抄容被他一下子拋在榻上,雖然學過武功的人不會受傷,但是被硬繃繃的磚炕震得挺瘩的,不禁皺起秀層歎道:「大哥!你不能輕一點嗎?」
鐵錚連忙把她又拉了起來,歉然地笑道:「對不起!我是太高興了,一時忘了形!」
玉妙容道:「你很少這樣忘形的,難道這崔翰林公館對你有這麼重要嗎?」
鐵錚笑道:「太重要了,妙容!你真了不起,踏破鐵鞋無處覓,卻被你輕而易舉地找了出來!」
玉妙容愕然道:「你是說天殺門的巢穴在那兒?不可能,我們到京裡時,還去拜會過,崔翰林是我家親戚!」
「是你父親還是你母親的?」
「都是,崔翰林崔立忠是我堂舅公,崔夫人是旗人,是父親的一個遠房表親,就因為雙方都沾了親,所以我們到京後,才跟著娘去拜會了一次,他們都是很規矩的人,不可能跟天殺門沾上什麼關係!」
「如果我們不到劉家去一趟,你會相信劉御史的少爺是天殺門中的人嗎?如果我不是手上戴了護套,差點就把一條命送在他手裡了,人不可貌相!」
「怎麼說我都難以相信,這總得有根據!」
「當然有!第一,毛樂利為什麼會到那兒去?」
「那……也許他是借那兒路過抄近路,他是從後牆翻進去的,正因為是親戚家,我才不便跟進去,怕萬一被人發覺了認了出來!」
「這個……我不太清楚,也許他還不知道,因為我是遠遠吊住他,而且很小心!」
「你的輕功已數得上是一流了,在晚上又穿著黑衣服,被人發現的可能不大,毛樂利既然沒發現你在跟蹤,就沒有理由要跳牆躲避追蹤,何況他要躲避追蹤,應該早就翻進別的院子,為什麼要過了兩條街才翻牆?」
玉妙容為之語塞,鐵錚道:「第二個原因更有力了,因為他們家姓崔,是你外婆的堂兄!」
「什麼!天殺門會跟我外婆有關係嗎?」
「很可能,天殺門對付你母親,用腐屍毒針射傷你母親,你父親以為是笑道人所為,而笑道人是你外婆娘家的侄子,後來經我們的追索,才知道天殺門所以如此,是為了威脅笑道人也是你那位表舅,要他交出一樣東西,笑道人醫術很高,寡於交遊,他手中掌握的東西不可能奪自他人的,就一定是從家裡帶出來的,而且也一定非常重要的,所以他寧可讓你母親毒發身死也不肯交出來。」
玉妙容漸漸動搖自己的意念了。
鐵錚繼續道:「你外婆的武功沒有師門,顯然是得自家傳,那麼她的娘家親人也一定有一套家傳的武學,何況這位崔翰林我也有耳聞,他是三代元老了,還是在聖祖康熙的手上中的進士,點的翰林,今年已經快九十了,還沒有告休,可見他的精神很好,養生有術,那八成是由於內家養氣之故!」
玉妙容道:「至少我那位堂舅公絕不是天殺門主,他滿臉正氣,我的父母對他都很尊敬!」
鐵錚道:「我知道他不是,否則你外婆一定會曉得,你母親也不會要在暗中搜索,在大王莊救下焦世慶去探究天殺門主的下落,但據我的判斷,天谷門主一定藏在崔家,而且是跟你這位舅公有關係!」
「不可能,舅公為人方正,立朝很有政聲,連當今第一才子,編匯四庫全書的紀昀大學士對他都很尊敬,他絕不會包吃一個這樣的罪徒的!」
鐵錚想了一下道:「那就是他不知道自己家裡住著一個惡徒!嗯!這非常可能,天殺門主雖然在京師立足,卻在四處設了不少據點為連絡的中心,這實在是不必要的,由此可知道他只是棲身翰林府,卻秘密地在外面活動,毛樂利是因為事機太緊迫了,才急急去請示的,崔翰林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不知道,我雖然跟娘去拜會過,也只坐一下就走了,寒暄了一陣,連家常話都沒談,我父親是以子侄之禮去拜會的,但很少談到我外婆的事!」
鐵錚又想了一下才道:「那就不妨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去公然拜訪吧,妙容!我們來計議一下,目前最好還是讓人家以為我死了,明天你去拜會時,我不露面!你自己斟酌看該如何說話,無論如何,一定耍把天殺門主的底細掏清楚,假如崔翰林真不知情,我們就在外面對付那個兇徒,不去吵鬧他宅第的安寧就是!」
玉妙容臉上現出猶豫的神色,鐵錚莊容道:「妙容!你要做個江湖人,就得遵守江湖道上的道義約束,一切以義為重,不能顧私情,即使天殺門主是你的父親,你也該把他揭發出來,江湖道上家法大於國法,所以江湖道上的一個義字,也此通行在一般社會上的道德標準嚴得多!」
玉妙容急急道:「大哥!我那個舅公不是江湖人!」
鐵錚道:「所以天殺門主躲在他家裡才不會引入注意!誰也想不到天殺門主是在德高望重的崔翰林家裡!」
看著她臉上痛苦的神色,鐵錚又有點不忍,輕歎一聲道:「明天你去見到他,只說出你們母女所遭遇的事以及采查所得的線索,看他怎麼個表示好了……」
玉妙容總算勉強地同意了,過了慢長而焦慮的一夜,第二天上午,玉妙容換了套素淨點的衣服,單人到崔翰林府來求見,她來過一次,門上的人都認識她,而且她通報的是自己的真姓名,立刻就被請了進去。首先接見的崔老夫人,一個很慈祥的老婦人,憐惜地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摟在懷裡叫道:「我的兒,我聽說你跟父親到任上去了,怎麼一個人又來了,弄成這副模樣?」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1:16
第十八章
旗人老太太對晚輩不管差幾代都是心肝寶貝兒的喊叫。
玉妙容可就覺得有點肉麻,掙遠了一點才道:「妗姥姥,容兒是來看舅爺爺的,有很重要的事!」
崔老夫人微怔道:「什麼事!告訴我也是一樣!」
玉妙容堅持不肯說,崔老夫人只得把她送到書房裡,老翰林崔立忠正在看書,看見她很高興。
玉妙容跪下磕過頭,請過安,還代自己的父母請安問好後,才請崔立忠摒退了從人,把母親受傷開始,一直到昨夜劉御史公館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遵照鐵錚的指點,以悲憤的聲音道:「舅爺爺,鐵大哥昨夜已毒發身死,容兒感激鐵大哥數度援手之德,決心委身以報,特地來請您老人家作主!」
崔立忠究竟是個讀書的人,聽完了整個事情經過後,絲毫都不激動,只是冷靜地問道:「你真看見那個姓毛的翻到我院子裡來了?」
「是的!容兒親眼看見的,當時不知道是那一家,繞到前面,才知道是您老人家的府裡,當時夜已深,容兒不敢前來驚擾,所以等到今天才來!」
崔立忠長歎一聲道:「家門不幸,出此逆子,想不到我這個畜生會做出這種事!辜負了老夫一片心意了,跟我來!」
他霍地站起,居然十分俐落,健步如飛地往後面而去,玉妙容忙追上道:「舅爺爺,後面住的是什麼人?」
崔立忠沉聲道:「是我的女兒!」
玉妙容不禁一怔。
崔立忠道:「非你妗姥姥所出,這畜生是我在同族中收養的,跟以前寄居在你姥姥家的崔明心是同胞雙生,家鄉的習俗,一胎雙生男女視為不祥,必須拋棄一個,於是就留下了男的,拋棄了女的,那時剛好我告假在家,就偷偷地抱了回來,起名明潔,為了怕族人非議說我逆天而行會為族人招來災禍,把她送到一個朋友處撫養,十二歲時才領回來,那知她還是不安份,十六歲上又偷跑了,一直到五年前,我聽說她在和坤家裡幹上了殺手的領班,硬把她叫了回來,關在後園禁足……」
玉妙容不禁愕然道:「這位明潔表姨是個女的,她就不可能是天殺門主了,據容兒所知,那是個男人!」
崔立忠道:「她在外面鬼混了多年,不知從那兒學了一身邪惡的本事跟易容術,時男時女,除了老夫之外,連和坤都不知道她是個女的!你明心表舅全家遭受橫禍,夜遭回祿,一把火燒得片瓦不存,幸好你表舅在你姥姥家學武,才沒有波及,我一直懷疑那把火是她放的,可是她矢口否認,現在看起來,最可能的就是她!」
玉妙容不禁一怔,忍不住道:「舅爺爺,為了什麼呢?難道是懷恨她幼時被拋棄嗎?」
崔立忠深深地一唉:「為了一本千毒聖經……」
「什麼千毒聖經,那是一本書嗎?」
「是的,你姥姥沒告訴過你?」
「沒有,姥姥的事我根本不知道,連我娘都不知道!」
崔立忠想了一下道:「這很可能,你姥姥最恨自己是出身於天毒門中,她放棄了繼承的權利,才傳到你舅公的手裡,我說的舅公也是你姥姥的親弟弟崔立聖,也是你明心表舅的親生父親,天毒門的第十三代掌門!」
玉妙容詫然道:「天毒門又是怎麼樣的一個門戶?」
「是五十年前在江湖上人人談虎色變的一個門戶,用毒的技藝天下第一,而所有的毒技都是得自那本千毒聖經!」
「現在這個門戶還在嗎?」
「不在了,你姥姥該是第十三代掌門人,她鄙而不就,只好捨長而傳次了,傳給了你舅公崔立聖,他對天毒門戶也同樣地不齒,無可奈何地接了下來,就退出了江湖。」
「那我明心表舅是第十四代的掌門人了?」
崔立忠一歎道:「不能算,因為天毒門的規矩是傳長不傳庶,無論男女,都是第一個出世的下一代為繼承人,但到了立聖那一代,頭胎就是雙生,明潔偏又是先出世,照理應該是她才對,可是家鄉的規矩,雙生如果是一男一女,只能留一個,照理也只能留下明潔才對,但你立聖舅公怕崔氏香煙無繼,卻留下了後一個時辰出世的明心!」
「那明心表舅應該繼承掌門了?」
「原來是如此的,但你明心表舅同樣地不願意接受,他把毒經中用以教人的部份學了下來,用以害人的一部份卻不肯學,你立聖舅公雖然因為祖規所束,但對你明心表舅的志向十分欣賞,沒有強迫他,而且我收留明潔他是知道的,他把毒經全部都交給了我!」
「您傳給明潔表姨了?」
崔立忠苦笑道:「這是我的錯,我把毒經給了她了,因為她小時候君起來很乖很聰明,我覺得她可以把毒經中一些學問變為濟世之學,千毒聖經並不是全為害人的,有許多毒藥可以治一些疑難絕症,特具神效,那知她到了十六歲那年,就離家出走,再回來時已成了個殺手了!」
玉妙容道:「明潔表姨是要從明心袞舅的手中取回一點東西,照你這麼說,還有什麼可
取的東西呢?」
崔立忠想了一下苦笑道:「也許還是毒經,因為明潔再度回來後,這三四年來她一直深居簡出,繼續研究千毒聖經,她說這冊毒經不完全,缺了很重要的幾頁。」
「到底是不是呢?」
「我不知道,因為我對這個一竅不通,但我相信縱有遺漏,也是本來就散失的,立聖絕不會把毒經撕下幾頁送來給我,他根本可以不把毒經送來的,既然他希望毒經能留傳下去,就一定是送了完整的前來!」
玉妙容沉吟片刻才道:「假如明潔表姨就是天殺門主的話,我娘跟她無冤無仇又為什麼要害我娘呢?」
崔立忠長歎道:「明心跟你母親是表兄妹,又是梅竹之交的兒時玩偶,他對你母親很傾心,只是你母親對他一直是兄妹間的感情,結果嫁了你父親,這些你都知道的!」
「是的!容兒知道,娘告訴過我的!」
「明心對你母親一直念念不忘,甚至灰心世事,出家當了老道。明潔不是要害你母親,只是想用你母親來試探明心,看他是否擁有了那幾篇跌失的毒經,腐屍劇毒是毒經記載的最後一篇,只有製煉之法,卻缺了解法,假如明心替你母親解了毒,就證明毒經的殘篇在明心手上!」
「可是娘的劇毒是鐵大哥解救的,我根本就沒有見到明心表舅,更不知道他已經成為笑道人!」
崔立忠道:「但明潔不相信,她以為是明心偷偷為你母親解的毒,因此一路上對你們追逼更力,直到最近她才弄清楚了,才放棄了對你母親的追究!」
一切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玉妙容深深吁了一口氣跟著崔立忠走到後園。
崔立忠親自取出鎖匙打開後門上的鎖,憤然地道:「這個畜生,我還以為她是真的回頭知悟了,所以把她鎖在這裡修身養性,那知她競背著我,幹上了什麼天殺門主,我非殺了她不可!」
玉妙容卻擔心地道:「舅爺爺,您老人家可別太嚴厲了,萬一明潔表姨翻臉無情呢……」
崔立忠冷笑道:「她敢!我雖然出朝為仕,但並沒有放下武功的修為,我從和坤家裡,就是用武功把她追回來的,否則她會這麼聽話嗎…」
來到後園的一所小樓,崔立忠在樓下大聲喊道:「明潔,你下來,我有點事情要問你!」
樓上寂無回音,崔立忠臉泛怒色,大步衝上樓去,玉妙容忙在後追著,到了上面,只見一個人倒在地板上,全身已經乾扁了下去,只有那顆頭還是栩栩如生,形狀頗為怖人,赫然是玉妙容昨夜追躡而來的毛樂利。
桌上有一張紙,寫著:「兒去矣!人各有志,望勿相強,天毒之名已亡,兒當以天殺繼之。唯念大人撫育之恩,大人在生之日,兒絕不入京師半步。」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張字條,把崔立忠君呆了,拿起字條看了半天,又在屋中找了一遍,屋子裡收拾得很乾淨,一塵不染,還有著幾套女子換洗的衣物,都堆得好好的,但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崔立忠歎了一口氣:「小容!我相信她不敢騙我,她不敢再在京師呆下去了,為了朝廷公務羈身,我不能到外面去追她,只要她敢回來,我絕不饒她,你還是到外省去追她吧,必要時可以找你外婆幫忙去!」
他把字條遞給玉妙容,自己坐在椅子上,顯得十分傷感的樣子,玉妙容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他,接過字條,請了個安道:「舅爺爺!容兒走了!」
崔立忠揮揮手道:「也好!我要在這兒靜一靜,小容,你也別在京師多呆了,北京城裡究竟還有些不少人認識你,讓人知道涉入江湖對你父親可不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2:01
第十九章
玉妙容答應著,低頭告辭而出,回到了住處,鐵錚在屋裡等著,玉妙容把今天跟崔立忠的談話說了一遍,又把崔明潔的字條遞過來。
鐵錚道:「我已經看過了!」
玉妙容一怔,鐵錚道:「你們在前院談話,我已經先摸過去看了一遍,因此早知道了!」
玉妙容一歎:「想不到還有這麼多的曲折,大哥!我們該怎麼辦呢?是不是還要追下去?」
「當然!天殺門主不服誅,我絕不停手,這不只是我那個朋友的私仇,而是為了除害,這個組織絕不容存留在世!」
「那我們該上那兒去追呢?」
「自然先聽那位老大人的話,離開京師,你在這兒確有許多不便,他說得對,讓人發現堂堂玉總督的三小姐在京師跟江湖人混在一起,確實不太好!」
玉妙容肅然道:「我倒不在乎,我父親也不會在乎的,他既然讓我學了武功,就是準備要我歸之江湖、以示不忘本之意,只要我不作奸犯科,也不會影響我父親的前程,問題是我們該上那兒去找到這個天殺門主?」
鐵錚笑了一笑道:「妙容,只要你真不在乎,我倒是有相當的把握找出這個人來!」
玉妙容道:「你知道?你看見她離開的?」
鐵錚道:「我沒看見,因為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你也許有個叫崔明潔的表姨,但我相信她絕不是天殺門主,我們到外面逛一逛,然後再悄悄地回來!」
「什麼?你認為天殺門主還在北京?」
「不錯!否則他又何必把你趕走呢?」
「他沒有叫我們走,是立忠舅公要我們繼續找崔明潔去——不對,你說不是明潔表姨!」
鐵錚道:「是的—崔大人是打開了門上的鐵鎖才進入後園,我看過那把鎖,塵封銹滿,不像是天天開的樣子!」
「他要明潔表姨在裡面修身養性,禁止外人去打擾!」
「崔明潔不是神仙,她要吃飯的,通到後園只有那一道門,難道每日三餐都是跳牆送進去的不成?」
玉妙容怔住了,鐵錚又道:「我先一步到了樓上,那兒打掃得很乾淨,但床上卻有一股霉味的,再者,那間小樓既是供一個女人靜居之用,就少不了一樣東西,那兒就少了這樣東西!」
「練武的人並不一定要睡床,送飲食也許另外還有地方,崔明潔走了,自然也把她的東西都帶走了。」
「可是她還留下了幾身衣服!」
「那可以隨時再添置的,用不著帶了累贅!」
鐵錚笑了一笑:「幾件衣服都嫌累贅,卻會把淨桶抱走,這位天殺門主未免太小氣了!」
玉妙容怔住了,她的確沒想到這麼多,可是這個推斷卻使她難以相信,頓了半天才道:「大哥!你說天殺門主會是我舅爺爺,他今天那篇話都是騙我的!」
「不!完全是真的,因此這些事都可以查證的,只是他的話太多了一點,他說他對千毒聖經一竅不通,但居然知道你母親中的是屍毒,更知道天殺門主用屍毒來對付你母親,是為了逼出你表舅的天毒殘篇!」
「你認定就是立忠舅公了?」
鐵錚搖搖頭道:「那倒不敢說,或許天殺門主另有其人,或許就是他,但不是他的話,他一定跟天殺門有極其密切的關係,所以才擺出這一手金蟬脫殼之計,要我們離開北京。」
玉妙容道:「那我們就不走,偏在這兒跟他們泡下去!」
鐵錚苦笑道:「如果令尊不是山西總督,倒是可以鬥鬥這口氣,但他偏偏是朝廷一方重鎮,就只好受點委曲了!」
「我爹不會怪我的,他對江湖上為惡之徒十分痛恨,在奉天將軍任上,他就專跟江湖敗類作對!」
鐵錚歎道:「妙容,你嫁給我,你父親會反對嗎?」
玉妙容堅決地道:「不會,他對你印象一直很好,他既然要我繼承先人的江湖事業,就不會反對你,所以娘對我跟你在一起不聞不問,就等於是默許了!再說芹兒也一定到了爹那兒了,他如果不贊成,一定會派芹兒來找我了!」
鐵錚道:「承蒙玉將軍不棄以明珠見托,我這個做女婿的江湖人也不能給老泰山找麻煩,因此我們必須離開!」
玉妙容道:「我認為不必,爹為官清正,沒有任何把柄被人捉住,只要我的行為不丟他的臉……」
鐵錚歎道:「你怎麼還不明白,官宦家有官宦之家的規矩,尤其是在京師,一品重鎮的女兒,帶著兵器,與江湖為伍,就可以構成對你父親家教不嚴的罪名,崔立忠明著勸你,暗中是對你警告!」
玉妙容沒話說了,鐵錚想想道:「收拾一下,我們立刻離開,好在他們認為我不死也必定是受了重傷,短時間內不會對我們注意的,離開京師,再變個身份回來!」
玉妙容道:「好吧!全聽你的,我實在差得太遠!」
「不!昨夜你跟毛樂利那一著太高明,至少把天殺門主的神秘身份揭穿了一大半,否則他們不會殺了毛樂利來彌飾這件事的,我們開始行動吧!」
「上那兒去呢?至少得有個方向呀!」
「崔立忠指示你去找你姥姥,你就聽他的話好了!」
他摟住了玉妙容,一面吻著她的粉頰,一面依依地說出了下一步的計劃,玉妙容滿臉嬌羞,卻沒有表示什麼。
一輛車子載著鐵錚和玉妙容,出了東便門,向正北而行,那是通往山海關的路,也是出關的主路,鐵錚由玉妙容抱著上車,躺在車上。車子是在趕路,卻並不快,像是不願顛了車內的病人。
這種行路法自然快不了,每天能走上百來里,已經很不錯了,因此走了三四天,才來到長城的邊境喜峰口附近,天才過午不久,玉妙容一個勁兒的直催要出口。
趕車的漢子是尤二混,他沉重地道:「姑娘!出了口要百鄉里才見人家,鐵爺的身子撐得住嗎?」
玉妙容道:「撐不住也得撐,照他的毒勢看,如果一二天之內不能到承德就再也沒救了!」
尤二混只得硬著頭皮駕車出了關口,眼前是一大片黃土坡地,看不到一點綠,只有風楊起黃塵。
慢慢地長城被山勢所遮,快看不見了,尤二混跳下車子,用耳朵貼著地,聽了一下道:「鐵爺!您真是神機妙算,有五六匹馬追下來了,現在該怎麼辦?」
鐵錚笑笑道:「照計劃行事,你管照料他們的馬匹,跑過了頭就是你的錯,我可要揍人的!」
尤二混也笑道:「錯不了,小的功夫對付人不行,對付畜牲還將就得過;,準叫它們有來無去!」
說著又跳上車,走了沒多久,後面塵頭急揚,果然有幾騎馬追了上來,然後兜韓馬頭,把車子包圍了起來。
尤二混認得為頭的兩個,正是在劉家大宅中幸逃鐵錚劍下的劉紹棠輿賽楊妃,不禁怒道:「你們來幹嗎!」
賽楊妃道:「我們給黑燕子送行來了!」
玉妙容從車子裡竄了出來,仗劍道:「姓劉的,你使暗器傷了我鐵大哥,我沒找你,你倒反而找上我了!」
劉紹棠一笑道:「玉小姐!門主因為與你略有情誼,特別指示別為難你,因此請你也幫幫忙,把鐵錚交出來!」
玉妙容也不說話,搖劍逕擊,劉紹棠退了一步,旁邊一名黑衣漠子上前接住了玉妙容,兩人展開搏鬥。
這漢子的劍法居然不弱,玉妙容連發幾招精式,都被他擋了過去。
劉紹棠笑了一笑,揮揮手道:「上兩個人去,給黑燕子請個安,然後恭送他上路!」
玉妙容大急道:「你們敢乘人之危!」
仗劍退後要保護車子,賽楊妃微微一笑道:「玉小姐,我們是為你好,堂堂總督千金,在江湖上混多可惜,鐵錚活著你欠他的情,他一死,你就可以上山西找令尊了!」
口中談著話,身形一欺,已經到了玉妙容後面,擋住了玉妙容的退路,玉妙容用劍急逼,可是賽楊妃的武功此那漠子還了得,長劍翻飛,反把玉妙容逼退了。
那兩名漠子已經欺到身前,尤二混橫出相阻,一名漢子長劍輕點,底下跟著一腳踢出,喝道:「滾開!」
尤二混被踢得滾了出來,漢子用劍挑開車簾,但見鐵錚用被單蓋著臉,蜷在車座上,那漠子冷笑道:「黑燕子,大爺是好心,你反正是死定了,何苦多受罪呢!」
刷地一劍刺了下去,就在劍尖快要到達之際,那床被單忽然拋了起來,裹住了他的劍,罩住了他的頭,跟著劍光一閃,這漠子己倒了下去,另一名漠子叫道:「不好!咱們上當了,黑燕子沒中毒!」
才叫到這裡,鐵錚長劍又到,再把他劈倒下來!
鐵錚乍然現身,而且出手就制倒了兩個人,把劉紹棠與賽楊妃都嚇住了,另外兩個漢子也怔住了。
他們正在夾斗玉妙容,乍然失態,玉妙容卻毫不客氣,挺劍急搠,一下子就劈倒了一個
賽楊妃急叫道:「不好,黑燕子是在施詐,大家快逃,誰能脫身就通知門主去!」
他們來了六個人,已經倒下了一半,一個漠子飛速地騰身退後,落在自己的馬上,策馬急奔。
尤二混站了起來笑道:「免崽子,老子叫你逃了出去,就不叫尤二混了!」
他容得馬奔出了十幾丈,才忽地揚手,兩塊飛蝗石疾出,打在馬的後股上,駿馬負痛長嘶,猛地一掀把那漢子彈上了半空,尤二混飛煌石出,十幾塊飛石都招呼在那漢子身上,落地後叭地一聲,摔得腦袋開花,無法動彈了。
鐵錚從容地跨下了車子,笑笑道:「二混,挺不賴!」
尤二混笑笑道:「鐵爺誇獎了,小的沒機會跟名師學藝,這是小時候當頑董時練的,一直沒鬆下來,現在將就還管用,這兩個傢伙是不是要我也收拾下來?」
鐵錚笑道:「現在還不必,你看住那個婆娘就行了,她要是敢跑,你就打她的臉,叫賽楊妃更胖一點!」
說著慢慢向劉紹棠逼過去,這下子劉紹棠可真的急出了眼淚,沒等鐵錚走近就跪了下來
「鐵大俠!我完全是受了上命所遣,請您饒命吧!」
鐵錚笑道:「劉大少爺,別再來這一套了,上次你放的那一暗針沒要了我的命,這次更不靈了!」
劉紹棠連連磕頭,口中直喊饒命。
賽楊妃卻好像豁出去了,大步走過來:「劉紹棠,別這麼沒出息,大小了一死而已,死也要像個男子漠,站起來!」
劉紹棠聞言一怔,才抬起頭來,賽楊妃忽地一腳,踢在他的胸前,這一腳的勁道十足,把劉紹棠整個人踢得飛了起來,落地時,仰面朝天,胸前一個大洞,鮮血像泉流似的往外噴好不容易平坐起來,手指著賽楊妃,兩眼中凶光直露:「你……你對我下毒手!」
賽楊妃冷笑一聲:「劉紹棠;人總要活下去,我假如不先下手,你也不會讓我活下去的。」
劉紹棠又要揚手,賽楊妃已經平空彈射起來,玉妙容以為她要跑,跟著撲起喝道:「留下來!」
劍光跟著掃上,賽楊妃也不躲,聽任那一劍削落了她的一隻手掌,而且伸出了另一隻手,抓住了玉妙容,落向另一處沙丘後面,而鐵錚也看出了情況的不對,抓起兩個被制住穴道的漠子,擲向劉紹棠而去!
只聽得波波幾聲輕響,眼前銀光亂舞,等到光定塵落,劉紹棠與那兩名漢子已經成了個馬蜂窩,一身都是細孔,而賽楊妃與玉妙容所藏身的沙丘前面卻鋪滿了一層細小的銀層,賽楊妃探起頭來一看,鐵錚已慢慢地走過來,遞出一個瓶子給玉抄容道:「給她敷上!」彎腰由地下用劍尖挑起一蓬帶有銀層的砂土,仔細看了一下,點點頭道:「厲害!厲害!這玩意如果中上一顆,連大羅神仙也難逃一死!天殺門真不簡單,居然製造出這麼惡毒的殺人利器!」
賽楊妃伸出斷臂,由玉妙容替她包紮,咬著牙道:「這是硝月追魂彈,是用淬過劇毒的銀層,裹在硝石跟硫磺的外面,擲出時立刻爆炸,十丈之內,無人能免!」
鐵錚笑道:「我站在五丈之內,也沒有受傷!」
賽楊妃道:「那是鐵爺見機得快,用那兩個傢伙擋住了爆出的銀層,否則任你功夫再高也難逃一死!」
鐵錚一笑道:「劉紹棠身懷如此利器,大概在天殺門中的地位很高了?」
賽楊妃道:「不錯!他是三個副門主之一,而且是門主的面首,所以有這種利器!」
鐵錚哦了一聲:「這麼說天殺門主是個女的了?」
賽楊妃道:「你們已經找到了崔老兒,難道還不知道門主叫做崔明潔?」
鐵錚道:「雖然知道了,但我有點不相信,經你證實後,才算確定了,賽姑娘,你殺了劉紹棠,大概是不準備再回天殺門去了?」
賽楊妃苦笑道:「人總耍活下去,劉紹棠一見鐵爺沒死,我知道他一定想用硝月追魂彈,那玩意一發出來,除了他自己之外,周圍的人無一能免,他打算把我也坑在裡面,我為了自救,只好先下手了,那知這傢伙命真長,兜心一腳,還是沒能踢死他!」
玉妙容感激地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反而傷了你!」
賽楊妃苦笑道:「在那種情形下,我來不及告訴你,當然怪不得你,現在我已經豁出去了,有關天殺門的一切,你們要問什麼就問吧,我盡自己所知都講出來,只求你們事後能給我找個躲命的地方!」
鐵錚道:「只要你真心合作,我負責你的安全!首先我要知道天殺門主現在在什麼地方?」
「原先躲在她老子家裡,叫毛樂利跑去洩了她的行蹤,就不知道了,她是個神通廣大的女人……」
鐵錚道:「好!這一點可以相信你,天殺門有三個副門主,死掉的焦世慶跟劉紹棠才兩個,還有一個呢?」
「就是在天橋賣唱的水仙花!」
鐵錚一怔道:「原來是這婆娘,倒是叫她瞞過了!」
賽楊妃道:「天殺門是個廣大的組織,分為天殺門三堂,由三個副門主兼任堂主,焦世慶是天字堂主,負責江湖上的狙殺事宜,劉紹棠是殺字堂主,負責京師與官府中買賣暗殺事務,水仙花是門字堂主,負責行動策劃輿跟轉達門主的指令,不過最近被鐵爺這一攪,三門都次序大亂,焦世慶所屬的三十六天殺星,死亡過半,門主自己出來負責調動重組,可能已經有了變動!」
鐵錚點點頭:「這次你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死我嗎?」
賽楊妃道:「不是,門主以為鐵爺已經中了毒針死了,只是叫我們來證實一下,把鐵爺的頭帶回去,假如她知道鐵爺沒死,一定不會只派這幾個人來的!」
鐵錚想想道:「我問的差不多了,賽姑娘看還有什麼可以告訴我們的嗎?」
賽楊妃苦笑道:「我雖是天殺門中的人,但是我知道的此你們還少,要不是前天玉小姐找上崔家去,我連門主是誰都不知道—還能有什麼可補充的呢?」
「天殺門主是崔明潔的話,是誰告訴你的?」
「劉紹棠,他說門主的身份已被揭穿,沒有守秘的必要了,在天殺門中,只有三個副門主知道她的真身份!」
「你們割下我的腦袋,又到那兒去交差呢?」
「這個我不知道,是劉紹棠管這檔事兒的!」
鐵錚沉吟片刻才道:「謝謝你,賽姑娘,有了你的幫助,我相信今後對付天殺門主已經相當的有把握了,你受傷不輕,流血太多,體力消耗太多,得趕緊離開,你還撐得住嗎?」
賽楊妃苦笑道:「我為了活命,撐不住也得撐!」
鐵錚取出一顆白色的藥丸道:「這裡的屍體不能動,使天殺門摸不清是怎麼回事,因此我們要步行離開,你的體力太差了,把這顆藥服下去,我們得快快趕一陣路,到前面有人家的地方再休息!」
賽楊妃把藥服了下去,鐵錚牽來了自己的黑馬跟玉妙容的白馬,吩咐尤二混道:「你還是駑車吧,把賽姑娘搬到車上去,她恐怕走不動了!」
賽楊妃忙道:「沒關係,我能走,我們不是要步行嗎?」
鐵錚瞼色一沉道:「你要是喜歡走路就慢慢跟著來好了,我們可沒時間慢慢等你,二混! 走!」
他上了馬,賽楊妃站起來,雙腿一軟、又倒下來,厲聲大叫道:「黑燕子!你這天殺的下流胚子,居然這樣子糟蹋你姑奶奶!」
鐵錚在馬上一彎腰,挾起了玉妙容,如飛而去,賽楊妃還在後面哭聲叫罵著!
玉妙容掙扎了一下,但鐵錚挾得很緊,她只有用拳頭擂著鐵錚的腰,鐵錚把她一擲一拋,剛好丟在那頭跟來的白馬背上,玉妙容兜輯馬頭,鐵錚橫馬攔住她道:「妙容,你要幹嗎? 那種人死不足惜,你還可憐她!」
玉妙容怒道:「鐵大哥!我沒想到你是這麼一個狠心的人,賽楊妃雖然不好,但她救過我……」
鐵錚笑道:「我又不會真的丟下她的,尤二混會用車子把她載來的,你看那不是來了嗎?」
果然尤二混駑著車子,載著軟成一堆的賽楊妃,從後面趕了上來,見了他們,剛準備勒韁,鐵錚用手一揮道:「別停,一直往前走,到僻靜處再停下來!」
尤二混果然駕車直前,足足跑了幾十里,才看見有一個蒙古包,紮在一條小河旁邊,一個中年蒙古漢子,守著幾十頭羊,一頭駱駝。
這是關外內蒙地區的流動行商,他們在沙漠上養了羊,趕到關裡來賣,又換成了布匹、食鹽等日用品,回到關外去賣給其他的遊牧家庭,鐵錚勒住了馬,過去跟那個蒙古人,談了一陣,最後掏出了幾塊金子,塞給了那個蒙古人,叫尤二混把賽楊妃抱了下來,把車子交給那個蒙古人駕走了。
鐵錚挑開了蒙古包,但見裡面堆了一捆獸皮,鋪著羊毛織成的地毯,還堆著一些零星用具,觸鼻一股腥氣,皺皺眉頭,吩咐把賽楊妃放下來。
玉妙容忍不住又問道:「鐵大哥,你究竟在幹什麼?」
鐵錚笑道:「沒什麼,我剛做了些好事,給那蒙古人兩倍的代價買下了他的羊群,又以一匹馬跟一輛車,換了他的駱駝跟蒙古包,他樂壞了,說是這一、輩子也沒見過像我這麼豪爽的客人!」
玉妙容指著賽楊妃道:「你別打哈哈,我問的是她!」
鐵錚笑道:「你問的是賽姑娘啊,她的肚子痛卜大概是中了風寒,可惜這地方沒大夫,只好讓她先躺著!」
賽楊妃這時連哼哼的聲音都微弱了。
鐵錚臉色一沉道:「賽姑娘,我們不過歇口氣就走,那個蒙古人也不會回來了二這兒到了晚上常有狼群出沒,你可得小心點,畜生可不懂得憐香惜玉,別說你是賽楊妃,你是真楊妃,它們也是照樣把你撕得一塊塊地!」
賽楊妃翻著白眼,無力地道:「鐵錚!算你狠,老娘認栽了,你究竟給我服的什麼藥?」
鐵錚道:「講真話的藥,專治說謊的藥!」
賽楊妃頓了一頓:「我說的大部份是真話!」
「那就把小部份更正過來!」
「好吧!真正的天殺門主是崔立忠!崔明潔的老子,也就是現在當翰林的那個老殺才!」
玉妙容驚得啊了一聲。
賽楊妃又道:「不過這秘密只有幾個人知道,連我在內,一共才三個人,但現在只有兩個人了,毛樂利已經死了,是門主自己處決的!其他人都以為門主是他的女兒崔明潔!」
鐵錚笑了一笑道:「這跟我的想像中差不多,還有第二點可補充的沒有?比如崔明潔在什麼地方?」
「崔明潔就是水仙花,她住的地方你們去過了,那是殺字門的司令處,只有在接見重要執事人員時,她才以另一副面目,在崔家的後院!」
「沒有了,鐵大俠,你快給我解藥吧,我的腸子似乎痛的要斷了,沒精神去想別的!」
鐵錚笑笑道:「還有兩個問題你沒答覆,第一,你們把小青藏到那兒去了?」
「她原來是留在八大胡同,後來是否移走就不知道了,門主一直不相信你死了,所以必須留下她作為要脅!」
「假如我真的死了,你們會放她嗎?」
「鐵大俠,你怎麼會問這種問題,天殺門怎麼會留一個洩秘的人呢?你若死了,小青也就完了!你們要救她,不妨到水仙花的住處去試試看!只有在那個地方可能性最大,因為水仙花染上了一個怪習慣,她喜歡跟毒蛇在一起,那堆毒蛇一時搬不走!」
鐵錚點點頭道:「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了,這個秘密是你不必說的,你也說了出來!」
「為了要活命,我還有什麼辦法呢?」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你在天殺門中,究竟是什麼身份,你敢殺死劉紹棠,地位絕不會比他低吧?」
「我——我才是門字堂主,也是三個副門主之二,劉縉棠原是我的部屬,可是他姘上了崔明潔那騷狐狸,漸漸想爬到我頭上來、水仙花更把本門第一殺器,硝月迫魂彈給了他,我本來也想宰了這王八旦,今天正好是個機會!」
鐵錚沉吟不語,賽楊妃急道:「鐵大俠,我把秘密都說了出來,你該給我解藥了!」
鐵錚道:「我當然會給你的,只是我還有一點不懂你們都是天殺門中重要的人物,怎麼武功反而很差,比那些天殺星差多了!」
「這是門主的籌劃,他覺得以庸材去統制人材,才是真正的統御之道,可以使我們不敢生叛離之心!」
「可是你們又怎麼號令那些武林高手為用呢?」
「三十六殺星都是各大門派中的逐徒,或是身犯眾怒在武林中聲名狼籍之徒,被門主網羅來,以重利為賂,美色為餌,給他們保障,或者是幫他們除去仇家,然後再用定時的毒藥,控制住他們的生命,使他們都乖乖的聽命而行,寧死也不肯說出本門的秘密!」
「武林中人,不可能這麼簡單被控制了!」
「或許還有其他的方法,但那是掌握在門主手裡,我實在不知道,鐵大俠,你快把解藥給我吧!」
鐵錚道:「賽姑娘,照你今天的表現,我應該饒過你,可是江湖上有許多正道英俠,死於一個凶殘陰惡的淫婦黑妖狐花三娘之手,我如果饒了你,就對不起那些冤魂!」
鐵錚冷冷道:「不必辯,我對你的底子早就摸清了,也正因為我認出了你,才知道你第一次沒說真話,即使到現在,你也沒有完全說真話,你行使苦肉計,殺死了劉紹棠,而且還故意讓妙容砍了一隻手,想跟我們在一起,伺機再下毒手—你認不認!」
賽楊妃臉色變了,鐵錚冷冶地道:「我給你服的是一顆慢性毒藥,你根本早就認出了,卻還是服了下去,因為你算準了我黑燕子不會毒死你,你服下毒藥,只是為了捕取我們的同情,所以我必須在毒性未發作前殺了你,而且更要你死得明白,現在你認了吧?」
賽楊妃怪吼一聲,身子突然撲起來,向鐵錚衝過去,同時十指齊揚,五六顆銀色光點直射而至,但鐵錚早就有了準備,他拉著玉妙容就地一滾,腳尖勾勁蒙古包的支柱,整個皮帳塌了下來,剛好把賽楊妃包在裡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2:15
連聲輕爆,加上一陣慘叫,很快就靜止下來,鐵錚在滾地時已經撈起那一卷羊皮擋在身前,當他把玉妙容由懷中推開,由布帳中鑽出來時,玉妙容的臉色煞白,目中卻開始流下了眼淚!
鐵錚拍拍她的肩膀道:「姑奶奶!你是為她傷心,還是為自己的判斷錯誤而傷心?」
「我是為人心的險惡而傷心,為江湖的險惡而傷心!」
鐵錚笑了一笑:「擦乾你的眼淚吧,你沒時間傷心了,假如你要想闖江湖,就該把心腸學得硬一點,不要以為她曾經救過你,她是為救自己,如果劉紹棠傷了你,她知道我會剝了她的皮的,何況那位天殺門主也饒不了她,因為你那位舅公很喜歡你呢。」
玉妙容沉思片刻道:「我真不信舅爺爺會是天殺門主!」
鐵錚笑笑道:「我也不信,崔立忠當天殺門主太老了,但是他一定跟天殺門主有非常密切的關係,賽楊妃的話可以信,也不可以信,在我的想法中,天殺門主絕不會是他們父女中的任何一個!」
「難道還有其他的人?」
鐵錚道:「很難說,現在我們先整理一下,回去再說!」
他翻開蒙古包,找出血肉狼籍的賽楊妃,望著滿臉惻色的玉妙容苦笑道:「妙容,這就是江湖人的生活,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你現在是否後悔加入江湖了?」
玉妙容沉思片刻才道:「江湖上永遠都是這麼險惡嗎?」
鐵錚道:「那當然不是,江湖生活也有光明的一面,更有令人嚮往的地方,比如說自在無拘,快意思仇,還有就是許多熱誠而忠心的朋友,像二混他們,雖然對你一無祈求,為了義氣,可以把一腔熱血,一顆頭顱都賣給你!」
他感慨地指指賽楊妃又道:「像她!對我們說來,固然是個危險的敵人,但對天殺門而言,何嘗又不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夥伴!」
玉妙容道:「那倒不見得,她是知道你不肯放過她,才起了同歸於盡的念頭,只要你給她一點活命的機會,她還是不肯放棄的!她已經說出了很多的秘密!」
鐵錚搖頭道:「不!你錯了,她雖然說了很多,但是並不夠多,她還保留了最重要的一點,我也不是非要殺她不可,但她卻是非死不可,因為她知道得太多了,如果全說了出來,天殺門也放不過她,這不是我不給她機會,而是她自己已沒有了選擇的機會。」
玉妙容道:「如果你保證她今後的安全,她會合作的。」
鐵錚莊重地道:「我不能給她這種保證,因為她過去所作的惡太多了,江湖上有一半的人都在找她,必欲得之而甘心,如果我保證她的安全,何以對那些死在她手中的冤魂,我更沒有理由去阻止那些人的後人向她尋仇。」
「你不能勸告別人原諒她嗎?」
「不能!一個人做錯了事就得付出代價,江湖上講究恕道,原諒一個肯改過自新的人,但賽楊妃她並不是真心的悔悟,而是迫於情勢的暫時舉動,她之所以加入天殺門,是因為天殺門能給她包庇,我卻不能包庇這樣一個人。」
玉妙容長歎一聲:「鐵大哥,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回北京去,但不能這樣回去,天殺門對我的生死還不知道確實的消息,讓他們傷腦筋猜測去,今後我們的偵察行動也要在暗中進行,不能再打草驚蛇了!」
「到底我們要幹些什麼呢?」
鐵錚笑笑道:「把屍體埋了,收拾帳篷,先在草原上流浪一陣,然後我們以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姿態回去。」
於是他跟尤二混合力挖了個深坑,把賽楊妃的屍體埋了,騎了馬,拉著駱駝,趕著羊群,一直走到伊遜河畔的一個小寨子裡,這是一個內蒙的小部族,族長是個叫呼爾沁的老牧人,跟鐵錚很熟,兩人一見面就親熱地抱在一起,鐵錚跟他的家人也很熟,跟他的妻子,成年而美麗的女兒,也都行了擁抱的禮。
玉妙容進了屋子,就聞見一股觸鼻的羊騷味,真怕對自己也來上那麼一手。
不過還好,鐵錚用蒙古話跟他們嘰嘰咕咕地說了一陣,每個人都友善地上來,抓起她的手聞了一聞。
那個叫瑪爾塔的女孩兒還朝她一笑,操著流利的京片子道:「恭喜你,嫁了一個好男兒,鐵錚如果娶了別的女人,我會傷心的,但娶了你,我心裡十分高興,黃金的馬鞍,一定要有驛馬才配得上它的!」
玉妙容不禁紅了臉,鐵錚笑笑道:「瑪爾塔,你還沒有嫁人呀!我以為你早就嫁了呢!」
瑪爾塔笑道:「我一直在等你呀!我答應你的!」
鐵錚笑笑道:「我也答應過你的,假如我娶了別的女人,一定會帶來給你看看,現在你可以嫁人了!」
瑪爾塔笑著道:「是的!寨裡的少年可高興了,我守著你,他們守著我,寨裡有兩三年沒辦喜事了,害得那些女孩子都在埋怨我,今天晚上,我可以對大家宣佈了!」
鐵錚笑道:「這很抱歉,她們應該怪我才對,今天晚上我請客,把我趕來的羊都殺了!」
瑪爾塔歡呼一聲,立刻出去準備了!
雖然塞外的春天到得很遲,現在的砂原上還蓋著冰雪,但邊塞少年少女的熱情是不畏寒冰的,他們在地上鋪了羊皮的褥子,燃起了一堆熊熊的野火,烤著整頭的羊,暍著用皮袋盛裝著的青稞酒,胡笛,角鈴以及低沉的羯鼓,唱起了粗獷的情歌,然後是一對對的情侶,相換著踏舞……
玉妙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生活,簡直是癡了,偎著鐵錚道:「鐵大哥!你怎麼認識這些人約?」
「流浪的人到處都有朋友的,三年前我經過這裡,幫他們擊退了一股寇掠的流匪,就這樣攀上了交情!」
「那個瑪爾塔對你很鍾情嗎?」
「邊塞的女孩子對英雄與勇士總是比較傾心的,他們全家都希望我能留下來,但是我不是那種定得下來的人!」
「她實在很美麗,你忍心拒絕嗎?」
鐵錚笑了一笑道:「邊塞的女孩子就是這點可愛,她們用情很理智,也很乾脆,絕不強求,我離開這裡的時候,她說她等我,如果我找到比她更好的對象,就告訴她一聲,她再另找對象,我也說如果我三年沒回來,她也可以另嫁,當時我只是怕她太難堪,安慰她一下,因為我究竟不是他們的同族,不好意思拒絕得太堅定,幸虧我這次帶了你一起來,否則倒真是吭了她了,因為算算時間,已經快四年了,她仍然還在等著!」
玉妙容很感動地道:「她的心胸真豁達,等了四年的意中人帶了另一個女子來了,她不但毫不嫉妒,而且還真心地為我祝福,她祝賀我的時候,態度很誠懇,先前我還不知道你們有這一段情,還以為她是在跟你開開玩笑。」
鐵錚笑笑道:「邊地的女孩子比較單純,但也深懂得感情取捨之道,她們如果有兩女同時愛一男的情形時,就來一場決鬥,勝利者得到情郎,失敗者心平氣和,因為她們對感情的看法不是佔有而是奉獻,對方比自己強,自然也能給被愛者更多的幸福與幫助!」
玉妙容整個沉浸在神往中了,以如夢的聲音道:「這真是一個美麗的地方,一批可愛的人!」
「是的!只有在這裡,你可以安心地閉上眼睛,不怕人暗算,即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會在正大光明的場合下向你挑戰復仇,陰謀、暗算,在這兒是找不到的!」
「鐵大哥!這麼美好的地方,你怎麼捨得離開呢?」
「我是在白山黑水間長大的,在山裡有一種雪狼,長年都在飢餓中,它即使走到一個小動物多的地方,也只是停下來吃一餐而已,第二天它就會毫不猶豫地離去,奔向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所以雪狼經常是餓死在冰雪封凍的山峰,它為的是什麼呢?」
「因為它天性是流浪的!也許是為了尋找更好的地方!」
「這是人的看法,在雪狼本身而言,它根本不知道原因,它只是向前走而已,因為在雪狼的生命中,攫食只是為了能有體力走更多的路,向前走才是它生命的意義……」
玉妙容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就是一頭雪狼。」
「江湖人都是雪狼,不過我這頭雪狼很幸運,找到了一頭母狼,在流浪的途上,多了個夥伴。」
在粗獷的笑聲中,他抱起了玉妙容,進入了一間小皮帳篷,隨即又放下了帳門,玉妙容微感慌亂地道:「鐵大哥!你要幹什麼?」
「我已經告訴他們說你是我的妻子,這些誠實而可愛的朋友是不能欺騙他們的,所以我們必須做夫妻們該做的事。」
是酒使這冰國上的豪俠迷醉了?還是周圍愛的氣氛浸染了他們,玉妙容只有輕微的掙扎,然後就接受了她生命中第一次的蛻變。
呼爾沁的部族是個半遊牧的部落,他們定居在伊遜河畔,但仍然以放牧為生活的方式,每年一度,他們把積存的皮毛與養大的牲口趕進關內,換取一年族人所需的雜物。
今年他們進關得比較早,那是出於鐵錚的請求,領隊的仍然是呼爾沁,但隊中卻多了鐵錚、玉妙容與尤二混。他們都換了牧人的裝束,用桐油染紅了臉色,騎在駱駝背上,趕著牛羊,慢慢的進向關內。
由於內蒙也被朝廷歸屬於八旗之內,所以內蒙的牧人是比較得到優待的,他們可以成群結隊地通行關內。
牲口是不准進入京城的,在郊外有他們劃定的營地,供商人們跟他們交易,但牧人們仍准許入京逛逛。
玉妙容跟一群蒙古的少女們一起逛了天橋,發現水仙花已經不在那兒賣唱了。
鐵錚跟幾個蒙古青年也結隊逛到八大胡同,到了賽楊妃的那一家妓院裡,發現換了不少人,由另一家妓院的主人接辦了,那是真正的生意人!
尤二混秘密找到了活動在天橋的弟兄們,展開了更深一層的探索,知道崔立忠翰林因為年老上表乞休賜准,已經挈眷歸裡養病去了,家宅由下人們守著。
連水仙花的香閨也搬了,鐵錚悄悄地進去過,也去看了那間豢養著毒蛇的地窖,已經用土填實了。
天殺門似乎整個地撤走了,不留下一點痕跡,也沒有一點線索可循,但鐵錚知道他們沒有走,只是隱藏了起來,隱藏到一個新的巢穴裡,進行著新的陰謀。
鐵錚認為天殺門隱藏起來的理論根據是因為裘小青沒有再見蹤跡,而崔翰林府中暴斃了一個老媽子,同時為水仙花操琴的那個老頭兒也經人發現醉死在天橋的酒攤上。
那個老媽子暴斃據說是得罪了大仙,死在崔明潔寄身的園子裡,七孔流血,死狀極慘,那發生在崔翰林離家後的一天。地方仵作驗屍顯然是得到了官方的壓力,以暴病身故落了案,而崔府的家人則眾口一詞,咬定是大仙的傑作,而這個說法最易為北方人相信,他們都能繪聲繪跡地說出不計其數的靈狐神跡,崔家的後園一向空鎖著,就是為狐仙所據,這個老媽子摸了進去,冒犯了狐仙!
而為水仙花操琴的老琴師自水仙花歇唱後,也搬出了水仙花的香閏,每天在天橋中旬閒逛,終於死在一個酒攤上,死因是飲酒過度。
但鐵錚知道那個老媽子是為了到她不該去的地方,看見了什麼,老琴師或許是在醉中說了不該說的話,才被天殺門殺以滅口,這些事都發生在天殺門撤退之後,可見天殺門的人依然在京師活動著,而裘小青卻仍然沒有下落!
沒下落不一定表示她還活著,說不定早巳被毀了屍,但天殺門既然不掩形跡地殺了另外兩個人,對裘小青也沒有掩飾的必要,把她的屍體揭露出來,對追查的人還是一種警告,他們不這麼去做,顯然是因為派去追殺玉妙容,要證實鐵錚生死的賽楊妃輿劉紹棠以及四個殺手都未回來。
劉紹棠與四名殺手的屍體想必在路上發現了,賽楊妃卻一直沒下落,這才使天殺門緊張起來,趕緊撤退所有的據點,唯恐鐵錚再來追查,賽楊妃沒回來,鐵錚一定沒死,否則以一個玉妙容,絕對無法逃過那六個人的。
要使鐵錚袖手,裘小青是一個人質,這一切的跡像似乎顯示著天殺門已離開了京師,可是鐵錚卻認定他們仍然留在京師,因為天殺門是以京師起家的,他們也只有在京師才有生意可接,用以維持那龐大的組織。
鐵錚與玉妙容一直以關外牧人的身份裝束在京師活動,那是最不礙眼的偽裝。
來到京師的第五天,已經是三月交春了,春風為北京點綴了一片新綠,而在京郊的營地裡,來的牧人更多了,北京城裡的街頭上,隨處可見頭戴著皮帽子腳踏套靴的沙漠兒女,因此,鐵錚的活動也更方便了。
他幾乎踏遍了四城,就是找不到一點天殺門人的滑息,心裡顯得很焦灼,就在這一天,營地裡發生了一點小事情,瑪爾塔被營裡一條毒蛇咬了一口!
營地設在郊外的荒野裡,原是蛇蟲出沒的地區,草原兒女都有過被蛇咬的經驗,她們也懂得治療的方法,自己配了藥,外敷內服,已經沒事了。
但鐵錚卻觸發了靈機,賽楊妃說天殺門主是崔立忠,雖不可信,說水仙花就是崔明潔卻是可信的。
這是一個弄蛇的女人,要撤走那個地方,她的蛇一定無法帶走,因此她一定要設法補充,而冬天蛇蟲墊伏,補充不易,現在開了春,墊蛇甦醒,如果她在京師,就一定會設法補充的,這是個找到她的線索!
跟尤二混一打聽,北京城有兩個賣蛇膽蛇膏蛇粉的藥攤子,都在天橋,是兩個廣東人開設的,而其中的一個叫麥老廣的人,在天橋賣蛇已經有幾十年了,他不但賣蛇,還兼賣三蛇羹,因為有不少廣東人在京師游宦,也有不少廣東人在京師落腳作買賣,他們是吃蛇的,把蛇肉視作無上妙品,補氣益陽,所以麥老廣的生意很好。
鐵錚換了身衣服,黏起了小鬍子,裝成個中年管家打扮,一腳走到了天橋麥老廣的蛇藥鋪子裡。
麥老廣六十多歲了,在北京住了三十多年,一口京片子裡還摻了一半的廣東腔,廣東人學官話本就難,何況麥老廣認為說話不帶廣東腔,就不是賣蛇的了!
鐵錚的氣派很大,出手就二百兩銀子,要買五尺以上的青竹絲,超過三斤的火赤煉及十斤左右的百步蛇。
前兩種不希奇,因為北方隨地可有,後一種就難了,百步蛇產於南方,完全靠運過去的!
麥老廣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卻賺不到手,鐵錚不高興了,沉著臉道:「麥老廣,別人說你的鋪子裡說得出的蛇都買得到,看來要砸你的招牌!」
麥老廣連忙道:「大佬!有本來系有的,但是前兩天都被人買走了,我已經叫我的仔回老家去抓了,再過兩三個月就有了,大佬,你等等再來!」
「等等!再等就不必買你的了,我是廣東本任巡撫何大人的管家,何大人晉京述職,把最寵愛的三姨太也帶了來,三姨太有肝氣痛的老毛病,一定要這三種蛇煎湯才治得好,你一定要想辦法,何大人不在乎銀子……」
一面說一面衝進了他的鋪子,四下一翻,其實他早就知道了,在後面的竹籠子裡找到了一條百步蛇,不到十斤,但也有七八斤重,還用稻草偎著,似乎不耐春寒,懶洋洋地沒精神
鐵錚的火氣更大了,指著他的鼻子:「麥老廣,你說沒有,這是什麼?」
麥老廣苦笑道:「這是別人買下的!已經付了銀子,說好在今天就來拿去的!」
鐵錚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竹籠道:「管他是誰,叫他等一等吧!這個我要定了,你把另外兩種蛇配好了,一起送到泰順棧,何巡撫的公館去!」
這個地方並不假,何巡撫來京述職也不假,京師原有一些高尚的客棧,專為晉京的地方大員準備臨時的寓所,車馬轎夫下人侍女俱全,誰住下就是誰的公館。
鐵錚氣勢洶洶地強買,驚動了不少人,有兩個官人本來要過來問問的,一聽何巡撫公館的,就縮住了腳,因為廣東巡撫兼管粵海道是朝廷的紅人。
可是人群中卻出來一個漢子,冷冷地道:「做買賣有先後到,尊駕這一套在京師可行不通,何焯兩個字也嚇不倒人!」
鐵錚知道消息來了,一瞪眼道:「你是什麼人?居然敢亂喊巡撫大人的官諱!」
那漢子冷冷地道:「我是兵部尚書劉大人府中的,姓名不必告訴你,這條蛇是我定下的,你若還不服氣,叫何焯來找劉尚書說話好了!」
兵部尚書的官兒不比巡撫大,但也不比巡撫小,可是一個是外官,一個是京官,層次上就高了一級。
鐵錚的氣焰也小了下來,笑笑道:「原來兄台是劉尚書府上的,貴上跟敞上是同年,而且又都是和中堂大人的門生,私交很好,這蛇的確是三姨太治病用的,能不能商量一下呢?」
那漢子聽他套出這層關係,倒也不便再要狠,堆下臉來笑了笑道:「兄台這麼說話,不就好商量多了嗎?這條長蟲是敞上的七夫人定下來的,兄台要拿去是不行的,因為七夫人要拿它去合藥,至於府上三姨太的病,倒是有辦法,七夫人的醫道很精,專治疑難雜症,連宮裡幾位老太妃跟太后老祖宗有了什麼筋骨疼痛,都是召七夫人去診治,藥到病除,此供奉太醫還靈呢,兄台回去跟貴上提一聲,把姨太太送到敝處讓七夫人一瞧就行了。」
鐵錚哦了一聲:「七夫人的醫道這麼精?」
那漢子笑道:「兄台跟著撫台在外任,所以不太清楚,七夫人的醫道在京師各大宅第是赫赫有名的,只是交情不夠的請不動而巳,敝上在兵部尚書的任上一坐多少年,得罪的人總不在少數,所以能安如磐石,一則當然是中堂大人的提拔,但七夫人的功勞也不小。」
鐵錚拱拱手道:「承教!承教!兄弟就這間去回稟敝上,一半天就帶著三姨太登門求教,到時候還望兄台多多關照,請教老兄的台甫是如何稱呼?」
說著掏了兩片金葉子,塞在對方的袖子裡,那漠子眼睛很尖,早已溜到了那兩片金葉子的份量,總有三四兩,滿臉堆下笑容道:「不敢!不敢!兄弟姓王叫王德祥,在府裡內宅當差,兄台一問就知道!」
鐵錚拱手道:「王兄回去跟七夫人先提一聲,小弟追隨敞上來的時候,更要王兄多關照,真要能把三姨太的病給治好了,兄弟少不得另有孝敬,因為三姨太在敝上面前最得寵,而正配太人體弱多病,躺在床上只是挨日子而已,等夫人歸了天,抉正的一定是三姨太,兄弟能夠在三姨太面前盡了這份心,將來就有出息了!」
王德祥也笑了道:「老兄這麼能幹,將來一定有出息的,咱們不妨多親熱,兄台在三姨太面前一定很得意?」
鐵錚道:「三姨太進門是兄弟盡的力,因此兄弟算得上是三姨太的私人,她混得好,兄弟自然也跟著沾光!」
王德祥把鐵錚拉到一邊,看熱鬧的人見他們已經說和了,沒熱鬧可瞧,也漸漸的散了,兩人在僻靜處,王德祥道:「兄弟在七夫人面前也還說得上話,咱們哥兒倆倒是可以私下談談,何撫台在廣東任上一定很得意了?」
鐵錚笑笑道:「敞上兼管海道,那些洋商海船要到中國來做買賣,總得在敝上面前表示一下,敝上這次晉京,帶了不少奇巧的玩意兒孝敬和中堂,很得相爺讚許!」
「那閣下也多少有點好處了?」
鐵錚輕輕一歎:「兄弟管的是內宅,分到的只是人家手指縫裡漏下來的,目前總管外務是夫人手上的人,等三姨太掌了權,才有兄弟的好處呢!」
王德祥笑笑道:「七夫人妙手可回春,但也有辦法叫人早點登天,這當然是自己人才肯幫忙,兄弟私下也為她接頭過幾件,我看兄台是個很明理的人,才指點你一條路!」
鐵錚臉色微動,想了想道:「這……不會出漏子嗎?」
王德祥笑道:「怎麼會呢,保證天衣無縫,你想連太醫都束手的病,七夫人都能給治好,七夫人送走的人,太醫當然也診不出結果的,廣東那些庸醫就更別說了!」
鐵錚想想道:「這我回去跟三姨太商量一下。」
王德祥道:「商量好了,就是咱們兩人接頭,叫三姨太別開口,七夫人開的價格是五萬,裡面兩成是兄弟的,這個底子告訴你,那邊如何開口就是兄台的事了!」
鐵錚笑道:「三姨太手頭十萬八萬都沒問題,只是藥一定得靠得住,那個老厭物雖說是在拖日子,可不一定在那一天呢,三姨太心頭也急得很,我想她是會願意的!」
王德祥笑道:「藥一定沒問題,這樣吧,兄台回去就跟三姨太談好,如果有意思,就不必公開來了,免得沾上嫌疑,別人不知道,跟七夫人接過頭的一定心裡有數,到底不太好,如果她作了決定,晚上兄台就來找我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至於三姨太的心口痛那點小病,我要副藥丸子,一吃就好,就算我奉敬的好了!」
鐵錚道:「行!晚上准到,只是三姨太在客中,有沒有帶這麼多,我可不敢保證!」
王德祥道:「這沒問題,她只要有心,一個子兒都不必付,寫張欠條就行,連兄台的份開上去,兄弟都可以先找給你,然後等你們回去,見效了兄弟自會派人到廣東去收款,憑條子取錢,反正閣下這一份是先到手了!」
鐵錚道:「有這種好事,兄弟說什麼也得叫三姨太答應下來,准今晚二鼓,我到府上去,也不叫門了,勞罵王兄就在後門外等著,不是更方便嗎?」
王德祥笑道:「兄台倒是很細心,咱們准這麼說了!」
兩人笑笑分手,鐵錚一腳直接回到了高昇棧,沒多久,尤二混來了,低聲道:「那傢伙進了劉尚書府的後門—」
鐵錚十分興奮,遺走了尤二混,找到了玉妙容,一談經過,然後才歎道:「水仙花落在劉尚書府沒錯,原來她還有個七夫人的身份,以治病交通大內,甚至於唆使暗殺來脅制那些權貴內宅,這一手夠厲害,難怪天殺門能建下這麼雄厚的基礎,處處得到方便,我看這個組織不簡單,不僅要控制江湖,而且在朝廷中也在進行著什麼陰謀,我非得好好地追下去,妙容,今晚咱們去把那個七夫人的底刨出來,你可得小心點,我在明裡去,你在暗裡,除了你自己的兵器,還得替我帶上劍,一開始我不能叫姓王的生疑,等我發動後,你就躡上去!」
他擁著玉妙容,卻不是為了親熱,咬著耳朵,把今晚的行動計劃不厭其煩地再三吩咐清楚,然後還是那身衣服,到後面去轉了兩圈,他選上這個身份是有道理的,因為何焯三姨太的心腹管家兼保鏢也是個江湖人,而且是受過鐵錚的好處的,所以鐵錚能知道何焯家裡的許多事,而且九成九是真實的,只是三姨太並沒有犯心口疼,她是有這個病,也非三蛇膽治不可,不過她來京時,知道這種藥北方不容易配到,預先帶了不少來,鐵錚在偶然的機會下,碰到那個保鏢,相談之下,利用這個機會,竟收穫如此之豐,卻是意料不到的事,天殺門又接洽了這筆生意,可能也會稍作調查的,但一切資料都是真的,所以鐵錚在二更初交的時候,放心大膽地來到了劉府的後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2:47
第二十章
王德祥果然在那兒等著,鐵錚上去,兩人點點頭,鐵錚笑笑道:「王兄,她先還膽子小,但我再三遊說,總算答應了,只是手頭一時不便,寫了張十四萬兩的欠條!」
他取出張捺了指印的條子遞過去,王德祥就著星光,看了一看笑道:「老兄可真能敲,居然要這麼多!」
鐵錚笑道:「價錢討得高,她才會相信,而且做成了這件事,她將來更不能不聽我的了,飲水思源,咱們二一添作五,王兄補五萬兩間來就行了!」
王德祥笑笑道:「那怎麼好意思,不過我沒想到老兄會要這麼多,只準備了二萬兩的票子!」
鐵錚忙道:「這個——咱們可是說好了的!」
王德祥道:「你放心,老兄這麼夠意思,我還能少得了你的嗎,我進去馬上給你補出來,欠條你先拿著!」
他遞回欠條,匆匆回到後院裡去了,鐵錚往暗處轉了一轉,脫掉衣服,除去易容,飛身上牆進了院子,悄悄地潛行了四五十丈,一座樓屋的屋簷下有隻手朝他晃了一晃,連忙又掩了過去。
玉妙容藏身在簷影裡,把劍遞給了他,同時湊上了他的耳朵:「那傢伙上了這座樓,裡面有個女人的影子,很像是水仙花!」
鐵錚忍不住一陣興奮:「那就真摸對了,所謂七夫人一定是她,但願她不是你的明潔堂姨!」
樓窗上有燈光,但窗子卻是用明瓦隔的,那是一種很考究的建築材料,是用蚌殼磨平了,成了半透明的方片,一塊塊有巴掌大小,嵌在小木格上,可以取光,卻不容易破,更不容易為人窺探,那是用來作秘密場所的隔離物。
鐵錚悄悄地用一支鋼鑽,在木框上默運內力推進去,無聲無息,鑽出兩個小洞,跟玉妙容貼著眼睛望進去。
水仙花坐在一張書桌前,王德祥垂手站在一邊,只聽得水仙花問道:「德祥,靠得住嗎?」
王德祥道:「沒問題,小的還派人盯著他,見他進了高昇棧,而其他的資料也調查屬實,總座!這筆交易完成後,咱們把住那個三姨太,就可以控制粵海道,日後對咱們的行動就更方便了!」
水仙花輕輕一歎道:「可是毒經最後一篇沒到手,我們就始終擺不脫那個老賊的掌握,辛勤耕耘,到最後收穫全是別人的,真叫人不服氣!」
王德祥道:「那倒沒什麼關係,雖然老賊用蝕心屍毒制住了門主,但老賊並不會武功,惹火了咱們,隨便找個人,一刀砍了他的腦袋,他就狠不起來了!」
水仙花冷冷地道:「你真出的好主意,毒沒有下在你身上,你當然樂得說風涼話,宰了老賊,賠上了門主。」
王德祥連忙躬身道:「是!屬下愚昧,屬下只是一片忠心,想為總座略效棉薄而已!」
水仙花冷笑道:「那你就少出餿主意,把你自己份內的事情辦好就行了,何焯三姨太的那個管家叫什麼名字?」
王德祥道:「叫袁炳坤,原先是干鏢行的,後來出了點事,才離開了鏢行,投到何焯的門下當護院,因為何焯弄了這個三姨太后,地位也重要了,經常替何焯辦點私事!」
水仙花道:「原來是位江湖中人,那可不太好辦!」
王德祥道:「總座放心,這傢伙是神拳李七侯的門人,跟隨李七侯一起保鏢,鏢貨出了事,在中條山為一夥蒙面賊所劫,連李七侯在內十八個人,就走了他一個,那伙賊人行事十分隱密乾淨,不但劫走了縹貨,還把殺死的屍體都帶走了,現場毫無痕跡,他回去報了案,一點線索都沒找到,官方懷疑他是跟賊人串通好了的,把他押了起來,關了他幾天,才把他給放了,原來是想跟蹤他,看他是否跟賊人連絡的,結果他一腳流落到了廣東,窮途潦倒,廝混了兩年,才進了何焯門下!」
水仙花道:「這些事他也肯告訴你嗎?」
王德祥道:「屬下連他的姓名都沒問,這是側面從何焯的另一些從人口中打聽出來的!」
水仙花瞼色一沉道:「你真會辦事,十年前中條山那起案子是我幹的,漏了一個人是因為黑燕子鐵錚恰好路過,伸手救下了他,還殺了我手下六個好手!」
王德祥臉色一變道:「這個……屬下可不知道!」
水仙花道:「鐵錚也不知道幹那票案子是我帶的頭,我看他出了頭,才把現場的一切線索都收拾乾淨了,他也沒認出我來,否則在上次就會找上我了,不過這件事總顯得有點蹊蹺,怎麼會恰恰好就去買蛇呢,你去把那個姓袁的傢伙吊到別的地方,好好地問他一下!」
王德祥想想道:「總座,這樣不太好吧,假如他真是有問題,或者是受了鐵錚之托來偵查我們的,這一做豈不是落了痕跡,屬下以為還是不動聲色,照樣的應付他,然後再秘密的吊牢他!」
水仙花想了一下才道:「好吧!也許是我過慮,如果他真跟鐵錚有了連繫,現在應該已經摸進來了!」
王德祥領了一疊銀票,躬身退出,就在他下樓走到園子裡時,玉妙容輕輕一揚手,冰魄神珠無聲無息地飛襲而至,王德祥只是一個踉艙,便跌倒在地。
水仙花聽見了人跌倒的聲昔,連忙掀開了窗子,探頭朝外看去,當她發現王德祥撲倒在地,一動不動時,臉色不僅大變,連忙吹熄了燈,拿起了劍,來到樓下,掀起一幅掛在正壁的巨畫,裡面是一道暗門,是一間秘室,室中佈置很簡單,一床一幾而已,卻放著大大小小七八口竹籠,籠中養著粗細不一的毒蛇。
她略一定神後,才挪開了兩個竹籠,把地下的另一塊方磚提了起來,竟是一條屈折的彎道,寬約尺半,只能容一個人的頭探入,然後她脫去身上的衣物,一絲不著地躺了下來,兩邊的肩膀下垂,縮得跟頭部差不多寬窄,然後輕輕扭動身子,像條蛇似的游移著,伸頭進洞,跟著身子也慢慢地縮入,只剩下雙腿在後面時,突然床下竄出一條人影,以疾快的手法,抓住了她的腳。
水仙花似乎感到不對勁了,拚命往裡縮,那個抓住她的男人開口說話了:「水仙花!七夫人,我勸你還是乖乖的出來吧,姓鐵的追到了這兒,還怕你跑得了!」
水仙花還在拚命掙扎,鐵錚又沉聲道:「你要是再亂動,岔了口氣,散了你的神蛇功,身子立刻會脹大,我不必殺你,也會把你活活夾死在這個石道裡!」
水仙花略掙了一掙,終於慢慢地退了出來,鐵錚提著她的雙腿,往上一拋一抖,摔起丈來高,叭的一聲,跌落在地,她的身子起了一陣顫抖,慢慢地恢復了原狀,臉上現出了狠毒的神色!
鐵錚把暗門打開招呼道:「妙容!進來吧!」
玉妙容提著劍也進來了,看見水仙花全身赤裸,不禁一怔,望著鐵錚道:「鐵大哥!這是怎麼間事?」
鐵錚笑道:「衣服是她自己脫掉的,你別拿那種眼光看我,我有了你這麼俊俏的小媳婦兒,不會再對別的女人有興趣了!」
玉妙容道:「好好地她脫衣服幹嗎?」
鐵錚一指地上的洞口道:「為了要脫身!」
玉妙容看看那個洞道:「這兒能出得去?」
鐵錚笑道:「不錯!這個洞全長八十一丈,有九道彎曲,都是一樣寬窄,世上除了一種人之外,誰也無法通過!」
玉妙容忙道:「是那一種人?」
鐵錚笑道:「靈蛇教徒,那是一種很神秘的宗派,源於雲貴苗強一帶,他們的人無論男女,都是以蛇為糧,與蛇為侶,練就了神蛇身法,只要是頭能鑽過的地方,就能鑽得過,本事可大著呢!」
玉妙容歎道:「真叫人難以相信!」
鐵錚笑道:「如果不是我恰好在靈蛇教中也有朋友,我也不相信有這種事!」
玉妙容把地上的衣服拿過去,丟在水仙花腳前道:「明潔姨媽,您穿好衣服,我們是自己人,不會傷害您的,只是要跟您好好談一下!」
鐵錚道:「我不反對她穿上衣服,但反對你叫她姨媽,因為她不是崔明潔,更不是你的姨媽!」
玉妙容一怔道:「你認識她?」
鐵錚道:「以前不認識,現在可認識了,她叫西門玉,是靈蛇教中的祭司,因為觸犯了教規,潛逃來到中原,靈蛇教的人正在找她呢,西門玉,你放心,只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不會難為你的!」
水仙花仍是低頭不語,玉妙容道:「她耍自殺!」
鐵錚笑道:「她不會的,如果她自殺了,我把她的屍體交給我在靈蛇教中的朋友,可就有她痛快的了!」
水仙花瞼色大變,咬牙道:「鐵錚!你不是人!」
鐵錚神色一正道:「我對那些作奸犯科,殘害善良的武林敗類,一向是很殘酷的,對你叛離靈蛇教的原因我很同情,但你若喪心病狂,仍是為天殺門那種罪惡組織賣命效忠,就不值得同情了!」
西門玉(水仙花)歎了一口氣,沉吟片刻才道:「好吧!算你狠,不過我先要知道,你在靈蛇教中的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鐵錚道:「無骨蛇西門春,是你的姐姐!」
西門玉身子一震道:「鐵大俠怎麼會跟家姐認識的?」
鐵錚淡然道:「你叛教潛逃入中原,令姐為了手足情深,特地來勸你回去,可是她運氣不好,在伏牛山中受到了一批武林人的攔截,不敵而受了重傷,我恰好遇上了,把她救了下來,只可惜她傷得太重,只交代了幾句話!」
西門玉神色一變道:「我姐姐死了?」
鐵錚點點頭,西門玉輕歎了一聲:「靈蛇教樹仇太多,離了苗疆,在中原是很難立足的,鐵大俠,家姐臨死前向你交代了一些什麼話?」
鐵錚道:「也沒什麼,她只是請我代為留心,找到你後,勸你聞苗疆去,靈蛇教主對你們姐妹恩深義重,有什麼話都可以商量,她已經在教主前為你請得寬恕,只要你回去,一切都不再追究了!」
西門玉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道:「我不能回去,那種日子不是人過的,整天陪著一大群毒蛇!」
鐵錚沉聲道:「現在你也沒有離開這些毒蛇,但是沒有誰強迫你,可見這根本就是你的推托之詞!」
西門玉咬咬牙道:「那是我已經了習慣,一時無法改變,可是我正在設法慢慢擺脫它們,如果我再回到靈蛇致中,就永遠也改不了了,我是一個女人,我不想一輩子都浪擲在那些看了都叫人噁心的畜生身上!」
鐵錚道:「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理想生活的權利,我不是靈蛇教的人,只是代轉她臨終的要求而已,並沒有強迫你回去的意思,你不必找些理由來對我解釋!」
「我說的是實情,鐵大俠,你到過我從前的住處,再看看這兒,難道我不該擺脫這些,過一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鐵錚道:「我碰到令姐是五年以前!」
西門玉苦笑道:「那是我離開苗疆的第二年了!」
鐵錚冷冷地道:「令姐在桐柏山的墓木已拱,她垂死前叫我用烈火煉化了她身邊鐵盒中的一條金黃色小蛇!」
西門玉目射異采道:「那是我靈蛇教中的至寶金絲雀,身堅如鐵,動作如飛,除了畏火之外,可以說是無物能阻,任何高手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就立刻死亡,鐵大俠,你把它毀了太可惜了!」
「令姐也說過,她本來是要送給我的,我問她身邊既有這種毒物,為什麼不用以防身,她說蛇性未馴,怕放出來無法收回,流毒人間為患無窮,她弄蛇多年,尚且無法馴順那條毒蛇,我當然更不敢要了,所以才毀了!」
西門玉連連搖頭:「太可惜了,如果在我手裡,不出三天就能調理得唯命是從,成為無雙利器!」
「令姐豢養那條蛇將近一年,尚且未能馴伏,你只要三天的時間就能調理馴順了嗎?」
「不錯!這些年來,我致力於馴蛇之術,已經大有心得,就是教主也不見得比我更高明了!」
她說得高興,忽然發現鐵錚的目光變得異常冷峻,連忙住口不言,鐵錚已寒著瞼道:「
由此可見你說為討厭毒蛇而叛離師門,根本是欺人之談,你離開苗疆六年,什麼習慣也改過來了,你卻變本加厲,反而沉迷更深!」
西門玉忽而一正臉色道:「鐵大俠,家姐有沒有對你說我是為了什麼原故叛離師門的嗎?」
「沒有,她似乎不想我知道,我也不便問!」
「那我現在也無須告訴你了!」
「本來就是,我已經先說過了,人各有志,你不必去搜索枯腸找理由來解釋,反正我已經找到了你,轉述了令姐的遺言,對得起她泉下的英靈就算盡到了心!」
「謝謝鐵大俠對家姐的照顧!」
「不必客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俠義本份,不過遺憾的是我未能為令姐報仇!」
「這個責任我會做的,大俠告訴我那是些什麼人?」
「我不知道,他們是蒙面行事,武功都很高,我只傷了其中一個,卻沒有認出是什麼路數,令姐也不知道,那四個蒙面人在桐柏山中截住她就動手,連話都沒說一句!」
西門玉怔了一怔道:「那就難以追索了!」
「不錯,那時候我的確是毫無線索,可是到了後來,我接二連三有幾個朋友都是死在同一種方式之下。」
西門玉漸漸聽出一彩端倪了,但仍然問道:「什麼方式?」
「腐屍毒針著人無救,令姐就是死於這種暗器之下,然而我仍然不知道是什麼人使用這種暗器,直到我最好的一個朋友,不但死在腐屍毒針之下,而且在屍體畔找到了天殺門的標幟,才知道一切都是天殺門的傑作!」
西門玉變色道:「你胡說,天殺門沒有殺我姐姐!」
「你能確定嗎?」
「我在五年前就已經擔任天殺門總監,職權猶在副門主之上,所有經手的案件都要呈報到我這裡,我應該知道!」
「或許這一件是天殺門主親自下令執行,不通過你,因為要殺的人是你姐姐!」
「為什麼?門主為什麼要殺我姐姐呢?」
「你是為了加入天殺門才離開苗疆,叛變靈蛇教,令姐是來找你回去,假如你不肯回去,她就會執行教規,把你擒制回去,當然不能讓她找到你了!」
西門玉想了一下,才點頭道:「這個理由是最合理的解釋,那就證明門主很重視我,為了保護我才採取的措施!」
鐵錚臉色一沉道:「這麼說來令姐是該死的了?」
西門玉道:「我不能說她該死,但門主採取的措施是十分對的,加入天殺門後,就會受到應有的保障—」
「包括殺死你的同胞手足姐妹?」
「她知道勸說我回去是不可能的,因此她進入中原,主要是為擒我回去,門主自然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鐵錚怒道:「你這個人已無可救藥了!」
西門玉漠然道:「鐵大俠!本門對你已一再容忍,你卻步步進逼,現在我反過來警告你一聲,如果你不就此罷手,不要怪我們對你不客氣了!」
鐵錚冷笑遺:「在此以前,你們對我已經下過幾次毒手了,不客氣的手段我也領教過了!」
「那只是本門還不願意集中全力來對付你,否則……」
鐵錚瞼色一沉道:「我在等著你們任何行動,而且也會展開對天殺門的大力掃蕩,今天你必須說出天殺門主是誰,以及他在什麼地方,否則你就很難過了!」
西門玉冷冷一笑,忽然凌空躍起,雙手探開十指,向守在門口的玉妙容抓去,玉妙容雖然隨時都在戒備中,但因為變起倉猝,惶急中長劍幻起一片劍幕封了出去,鐵錚卻急叫道:「妙容,留活口!」
玉妙容收手不及,只能控制劍勢不再深入,擦擦聲中,地上落下一對手腕,而西門玉也痛呼一聲,翻夫在地,滾得滿地都是血跡殷然,玉妙容心有不忍,正想上前為她止血,鐵錚卻拉住她道:「妙容!別過去!」
玉妙容道:「再不為她止血,她就會流血過多而死的!」
鐵錚冷笑道:「你放心,她死不了的,天殺門中的人都像貓一樣有九條命!」
西門玉仍是在地下哀呼翻滾,玉妙容實在看不下去道:「鐵大哥,我們總不能眼看著她
就這樣死掉!我要過去」
鐵錚把她拉住了歎口氣道:「妙容!怎麼任何一個人的命都比我的命值錢,你這樣子下去總有後侮的一天!」
他慢慢走過去,看似伸手要去扶起西門玉,但突地手腕一落,一掌切向西門玉的右邊小腿。
西門玉痛極而躍起,雙拳急出,擊向鐵錚,口中叫道:「黑燕子!你不是人!」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3:17
第二十一章
玉妙容怔住了,西門玉雙腕已為自己削斷,這兩拳是怎麼攻出來的了?
鐵錚對這突然的攻拳似乎早就成竹在胸,他的身子猛地往下一坐,把頭往後一仰,使西門玉的雙拳擊空,然後雙腿巧妙的翻起,腳尖踢中西門玉的胸前,剋剋一陣輕響。
西門玉一聲痛呼,身子平飛跌出,撞在牆壁上,又砰然跌下,口中鮮血直噴,顯然鐵錚這兩腳落得很重,至少踢斷了五六根肋骨,造成她嚴重的內傷。
西門玉翻滾了幾下,想要翻起來,但已有力不從心之感,她的臉上顯出了一片鐵青,美好的胴體上也慢慢泛起了青色,喘息不停……
「黑燕子,你好狠的心!」
鐵錚冷泠地道:「西斗玉,你知道我叫黑燕子,就不該那麼大一息跟我近身肉搏,我之所以被稱為黑燕子,就是剛才那一式燕雙飛的腿法,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破得了我那一式,躲得開我那兩踢!」
西門玉的臉上神情顯然更為惡毒,連眼睛都變成綠色的,射出了碧綠的厲光,喘著氣道:「黑燕子,如果還有下一次,我一定要把你擺平下來!」
鐵錚道:「遺憾的是沒有下一次了,因為你居心太險惡,居然想用含沙射影的毒招來對付我,但是你忘了我的外號叫黑燕子,燕子是不會上這個當的!」
西門玉冷哼了一聲:「鐵錚!你別吹了,如果不是我那個該死的姐姐洩了密,你躲不過這一招的,」
鐵錚淡淡地道:「不錯!我承認,西門春在臨死前告訴了,你這一手殺著的虛實,因為她要求我找到你,無論如何要把你弄回邊疆去,勸說不成就強制執行;因此她必須把靈蛇教中的殺手告訴我,免得我上你的當……」
西門玉不響了,玉妙容這才問道:「鐵大哥,你們在說些什麼?又是含沙射影!又是靈蛇殺手的!!」
「剛才她的那一式就是靈蛇教中殺手含沙射影。」
「那只是雙風灌耳,並沒有什麼特別!」
鐵錚笑了一笑:「但是在靈蛇教中,這一招就易名為含沙射影!是萬無一失的殺手!」
玉妙容道:「我不懂!這一招並不難化解,普通練過拳腳的人都懂得解法!怎麼稱為殺手呢?」
鐵錚道:「靈蛇教中武功招式都是從各種毒蛇的行動上演化而來的,那一式『含沙射影』則是最毒的青竹絲捕鳥的身法上演變而成,見過青竹絲嗎?那是一種青綠色挑戰蛇,含有劇毒,咬上立即致命,它的皮色像竹枝,也喜歡棲息在竹林中,捕食時攀上竹枝,將身子蜷在竹梢上,看去就像是一根竹枝,飛鳥不察,掠過竹梢時,它突然探頭出去一口咬上立即鬆口,可是它牙中的毒液卻能將飛鳥立刻殺死墜地,它再下去慢慢吞食。」
「那跟方纔的招式有什麼關係呢?」
鐵錚笑道:「青竹絲厲害在毒液,攻擊的方式並不高明,『含沙射影』也是一樣,他們採取最通俗的招式,雙風灌耳近身對搏時所用!這一招威力並不大,但只有一個解法,就是雙手用『撥萍見魚』分開對方的雙拳而己,方法人人會用,但是對靈蛇教徒用這個方法就慘了!」
「為什麼?,難道他們另有變化?」
「小小的一點變化,只是化拳為抓,他們的指甲上都含有劇毒,劃破一點皮,立刻制對方於死命!」
玉妙容想了一下道:「如果是以指甲上的毒傷人,還有許多更妙的招式可用,不必要這一招!」
鐵錚道;「靈蛇教徒以蛇為武學之宗,跟他們父手的人都具有戒心!不大有機會能得手,只有這一招,攻人所必救,非要上當不可,所以才稱之為殺手!」
玉妙容歎道:「這一手實在大狠毒了!」
西門玉厲聲道:「再狠毒也沒有鐵錚狠毒,他知道我以毒蛇為糧,全身都佈滿蛇毒,卻用狠著將我踢成內傷,使真氣渙散,蛇毒發出,讓我慢慢地被蛇毒侵蝕而死!」
鐵錚道:「你自小以蛇為糧,這點蛇毒殺不死你的!」
西門玉怒道:「不錯!可是我的肋骨斷了五六根,如果不加診治,就無法動彈,躺在此地等死,要治我的內傷,必須有一個內家高手,為我推拿氣血,接好斷骨!」
土妙容道:「任何一個練過武的人都能治得了你的傷!」
西門玉道:「說得好聽,你就來替我治治看,只要你把我的氣血推順,讓我能行動,我就告訴你任何想知道的事!」
玉妙容正要上前,鐵錚卻拉住她:「別傻了,她身上蘊聚多年的劇毒都洩了出來,誰沾上誰就送命!」
玉妙容一怔道:「這——那就只有眼睜睜地看她死了?」
鐵錚道:「不會,她有辦法自救的,別的人沾不了她的身子,靈蛇教中的人卻小怕蛇毒,可以救得她的,這是西門春告訴我的辦法!說惟有這個辦法可以叫她乖乖回去,我答應了西門舂,所以才如此對付她!」
西門玉怒道:「你做夢,我寧死也不願意回去的!」
鐵錚道:「那是你自己找死,可不能怪我,我答應過你姐姐不殺你,所以才留你一命,你自己要找死,就不關我的事了,你熬著吧,再過一會兒更有你好受的!」
西門玉瞪了他一眼不語,玉妙容也不知說什麼好了,靜默片刻,玉妙容忽又問道:「鐵大哥!剛才我明明已經砍斷了她的雙手,斷手還在地下,她怎麼又長出兩隻手了?」
鐵錚笑道:「你記不記得上次我們對賽楊妃的事了?你削斷了她的左掌,可是在帳篷裡她找我拚命時,居然又是雙手完好了,從那一次開始!我就得到教訓,對天殺門的人,最好是一劍斷首!否則水遠不要放鬆戒備!」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鐵錚含笑用劍尖挑起地下的一雙斷手道:「你看這個就明白了,這是一隻皮製的假手,與人爭鬥時戴在手上,幾乎可以亂真,他們拚鬥時,不大注意保護自己的手,就是為了要達到移花接木,趁機偷襲的目的,因為誰也不會防備一個剛被削斷手腕的敵人的!」
玉妙容仔細看看那只假手,發現製作十分精巧,而且斷處還一個薄囊,裡面貯了紅色的汁液,像是血液一般,如果不注意,很難會發現是假的!
鐵錚一歎道:「我遭遇到不少天殺門的殺星了,那些人武功雖然不錯,但並不是什麼頂尖人物,何以會有許多高手死在他們手下,我一直想不透他們用的是什麼手段。賽楊妃那件事給了我一點啟示,今天你削斷她的雙掌後,她雖然滿地亂滾,但是痛苦卻不逼真,我想到她一定是在搗鬼了,剛才我走過時,又恰好踏在另一隻斷手上,腳下的感覺是空空的,不像是一隻真的手,可是還真像。這時候我完全瞭解是怎麼回事了,心中也有了戒備,所以才沒上當,否則這一手含沙射影很可能會要了我的命!」
玉妙容駭然道:「「這些人的心思大巧了!」
鐵錚笑道:「天殺門的手段也行將計拙了,我只要把他們的殺人手法以及一些鬼花樣宣揚出去,使每個人都提高警覺,天殺門的末日也快到了!」
西門玉已經開始哼出了聲音。
這是一種真正痛苦的呻吟,而且她的身子又開始在地下翻動,這也是一種真正的痛苦掙扎。
鐵錚道:「西門玉!你如果想活下去,就把天殺門主的下落招出來,我就為你止痛!」
西門玉忽地怒吼一聲,從地下縱了起來,張開雙手對準玉妙容抱去,鐵錚想到她滿身是毒,分明是想跟玉妙容同歸於盡,但西門玉的來勢大急,緊急中智生,掀起那張方桌,直向西門玉推去!
這一推勁力很大,方桌推著西門玉一起向左邊牆上撞去,直到牆前發出碰的聲,方桌面貼在牆上,卻不聽見西門玉的聲音了,鐵錚不禁一怔。
桌子與牆之間,容不下一個人,難道是他用力大大,把西門玉給擠扁了?這似乎不大可能吧,
桌子碰然聲中倒下,牆上有尺許大的一個圓洞,西門玉不見了,洞中傳來她充滿了譏諷的笑聲:「鐵錚!狡免三窟,你也早該想到的!」
笑聲漸漸遠去,終於聽不見了!
玉妙容掌著燈!照向那個洞口,裡面黑沉沉的,不知有多深,她試著射進兩顆冰魄神珠,卻一無回音。
鐵錚一歎道:「不必費力氣了,我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狡猾,玩出了這一手,我更不該忘記她是靈蛇教中的門人,練過卸骨功,剛才那兩腳只造成她輕度的震動,傷得不重。」
玉妙容道:「我明明聽見他肋骨折斷的聲音的!」
鐵錚搖搖頭:「不是的,但連我也給她騙了,我的腳踢中的時候,她正好運勁鬆散了骨節!使在感覺上以為她的骨頭斷了,疏於戒備!才被她跑掉了。」
玉妙容道:「肋骨也能鬆散的嗎?」
鐵錚道:「武功就是發揮體能,做到一般人不能的事,靈蛇教就是專門從事這方面的研練,使骨骼松合自如,只要頭能鑽過的地方,全身都能通過。」
玉妙容舉起燭火,照照那個圓洞道:「這個洞不知道是怎麼開的,從頭到尾都是一樣大小?」
鐵錚笑道:「地老鼠在田間打的通道,能有幾十丈長呢?還不是一點一點地慢慢挖出來的,由此可見她在這兒棲身」定有一段時間了!否則不會有這麼周密的設計。」
玉妙容一歎:「這一趟又是徒勞!」
鐵錚道:「不是徒勞!至少我們更進了一步,而且得了進一步的證實,天殺門的重要人物在京師,而目潛藏在一些大員的宅第中,這些大員一個個身世顯赫,你想他們憑什麼敢對這些江湖人加以包庇?」
玉妙容一怔,鐵錚又道:「以劉老兒而言,官高至二品尚書要員,他的兒子,仙的姨太太,居然都是天殺門中的人,他竟然不加干涉,聽任他們自由活動,為的足什麼?」
「自然為的是錢。」
鐵錚笑道:「您想得太簡單了,劉老兒官拜尚書,主理兵部,什麼地方刮上一筆,也比這零零碎碎地收進來多,他會冒這麼大的險,弄這種小錢嗎?」
玉妙容也怔住了道:「鐵大哥,那你說是為什麼呢?」
鐵錚道:「做官的自然是為了權勢,他這麼做,當然一定有他的理由!劉老兒胸無大才,惟一的本事就是善於逢迎,他是在和坤掌勢後發跡起來的!」
玉妙容恍然道:「鐵大哥,你是說他是受了和坤的指使才包庇這些人的?」
「不錯,只是和坤為他撐腰,他才敢如此膽大妄為!」
「天殺門也是和坤在支持的了?」
「不錯!你那位舅爺爺洩漏了一個秘密,他說崔明潔淪為和坤的爪牙,是他逼著抓回來的,這句話是半真半假,因為他自己也跟天殺門脫不了關係,根據這些線索,我敢說和坤才是天殺們的最高負責人。」
「他是天殺門主?」
「那當然不是,但天殺門是他一手培植起來的絕不會錯,而天殺門的總壇,也一定是設在和坤家裡!」
玉妙容不得不相信了,因為一切的事實證明,都歸向那條路上去了。
「我只有一點不懂,和坤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還不簡單,他勢力薰天,卻還不夠一手遮天,朝中反對他的人還多得很,既不能明著排除那些異己,就只好採用暗殺的方式!」
玉妙容叫起來:「不錯!天殺門的組織大嚴密了,和坤是鑾儀衛出身,那就是官家的密探,也只有幹過那種工作的人,才懂得如何組織這個暗殺的兇手集團,鐵大哥,我們把他揭發出來。」
鐵錚笑笑道:「別傻了,你有證據嗎?」
「到他家裡去一搜,就可以找到證據了。」
「領袖軍機,堂堂廷相,你憑什麼去抄他的家;何況搜到了也沒有用,這很可能是官家秘許的!」
「什麼?官家會秘許天殺門的存在!」
「話不是這麼說,掌領軍機的大臣;必須要有耳目靈通,任何一個中堂大學士都秘許有一批私人的,天殺門只是對江湖人所用的名稱,對官家他自然另有一個解釋。」
玉妙容皺著眉頭道:「那就不是我們的能力所能扳倒的了!鐵大哥,我們該怎麼辦暱?」
鐵錚微笑道:「我們是江湖人,以江湖人的身份對天殺門展開追索,這沒有什麼不可以!」
「可是我們總不能追到和坤家裡去!」
「為什麼不能,這兒是尚書府,我們不是照樣來了?」
玉妙容歎了口氣:「鐵大哥!這點也許你沒有我清楚,和坤家裡可不像別處,豈僅禁衛森嚴,高手如雲,而且到處都是機關暗器,你武功再高,到了那兒,也將一籌莫展,而且我……」
鐵錚一笑道:「你不能幫我的忙是不是?」
玉妙容歉然地道:「是的!我不能給爹惹禍,和坤一直在找他的岔兒,始終抓不到把柄!如果我在和坤的家裡失手,不論生死,都會連累到父親昀!」
鐵錚笑笑道:「別說你不能,我這個做女婿的,也不能把老丈人拖下火坑,不過還是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呢?只要天殺門的人躲在他家裡,我們就完全沒辦法!」
鐵錚笑笑道:「慢慢地來,我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著手,不過目前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先毀了這個地方,免得再被他們利用。」
「怎麼設法,總不成放火燒房子?」
「不必;大員家裡設置地道是犯禁的,我只要留個條子給劉老兒,他自己會毀了它的!」
說著他拿起桌上的筆寫了幾行字在壁上:
「府上有巨蟒成精,為本神巡遊發現,宜用硫磺硝石,一舉而殲之,以絕後患,夜遊神白。」
寫完後,他提起一各裝了大蛇的竹籠,來到院子裡,把竹籠吊在一棵大樹上,就跟玉妙容悄然由後門出來了。
在街上遇見了巡夜的更差!他吩咐玉妙容一番話,自己上前,突然搶了那手執警鑼的役差手中的銅鑼,一面跑,一面把鑼敲得震天價響,繞著尚書府直轉,這下子把所有的人都驚動了,大家跟著他又追又喊!
鐵錚見引來的人差不多了,突然撞開了劉府的後門,把人都引到那條大蛇的樹下,玉妙容早己配合好了,把竹籠子門一抖開,那條大青蛇從樹上叭噠一聲掉了下來!
追來的人見狀大驚,鐵錚用手抓起大蛇,厲聲喝道:「大膽妖物,見了本神還敢放肆!」
縱上了樹,樹上的玉妙容忙飛身而起,衝向了小樓,鐵錚緊追而去,後面的巡夜官人也追過去。
兩個人都不見了,剩下一條被砍了頭的大蛇,被匕昔釘在牆上,旁邊就是那一篇文字。滿屋子都是亂爬亂動的大小毒蛇!
第二天,北京城裡四下都在宣揚著劉尚書的後園子裡有千年蟒蛇成精,被過路神靈所誅!
北人尚狐,據說皇宮大內還蓋了大仙祠,香豆化鮮果供著那成形的煉狐,民間更不必說了,因狐而妖,對神仙鬼怪之說特別起勁,何況這件事還是由巡檢司口中說出來的,自然更為真確了。
不過也有人持著不同的看法,這人是個粗壯的漢子,卻也是京城有名的混混兒獨角蛟賈推浪,他的頭上長了個肉瘤,獨角蛟的名號就是這樣起的,原本是個青皮無賴,仗著拳頭大胳膊粗,打過幾次狠架,漸漸有了三四十個流浪漢跟著他,大大小小也算是混到了一個地盤兒,賭攤娼館,都得向他們報效些例錢。
所以賈推浪也儼然成個人物,他每天的例行事務,就是提著個畫眉籠子去半茶館,等著他手下的兄弟們前來報告一些新鮮事故,或是送來各處收到的例錢。
早上池泡東城,午後泡西城,這兩處是他的地盤,因此地段上發生的事情他比誰都清楚!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3:32
這天下午,他在西城的和順茶館坐著,一些認識的人都跟他打招呼,賈推浪現在有了身份,跟他打招呼的也是一些有頭臉的大掌櫃以及大買賣的少東,大宅第的總管,甚乏於九門提督正堂衙門的捕役等。
他坐下後,喝了茶,吃過了照例的點心,兩碟兒牛肉餡餅,也跟手下的兄弟們接頭過了。
他的幾個老朋友就挪了過來,一個是糧食號的少東丁長泰,另一個則是綢莊的帳房呼魯圖呼二爺。
這兩個人都是常跟他聊天的朋友,有時還一起賭兩手的牌友,所以一坐下,丁長泰就笑著道:「賈爺!昨兒晚上劉街書家斗蛇妖的事兒你聽說了?」
賈推浪笑笑道:「當然聽說了!我手下有兩個小弟兄還參加去捉妖,誰也不會比我更清楚!」
「這麼說賈爺一定知道,蛇妖是什麼樣兒的了?」
「屁的蛇妖,那兒倒是燒死了一大堆蛇,但不是像大家傳說的那樣,說什麼神明過路!」
「那是怎麼回事兒呢?」
「昨兒燒死的蛇,其實是天橋賣蛇藥的麥老廣那兒養著的一些毒蛇,火是劉家人自己放的!」
「這到匠是怎麼回事兒呢?」
「那所小樓本來是劉街書的七姨太住著的,下知怎麼會弄了一窩蛇養在那兒,而且那把火把七姨太也給燒死了!」
「她被燒死了?」
「不知道,劉府裡正在請道士作法唸經驅妖,要等行過法之後,扒開瓦礫,才能知道她的生死,劉家人都說七姨太是蛇精變的,不過以我的看法,恐怕不是這碼子事兒,因為我那兩個小兄弟說,昨天分明是兩個江湖人把人引了去的,什麼夜遊神,也是那兩個江湖人假托的!」
談者侃侃,聽得人都變了色,丁長泰連忙道:「賈爺!謹言!謹言!這種話可不能隨便出口的!」
那位綢莊帳房呼二爺卻連忙喝乾了茶,起立拱手道:「二位坐坐,我還有兩筆帳要算,改天再奉陪了!」
賈推浪望著急急而去的呼魯圖笑道:「呼二爺的心事恐怕比我還清楚,他的綢莊是和中堂的生意,劉尚書是和相爺的得意門生,聽說那位七姨太跟相府走得很勤快,這裡面的曲折一定很有意思!」
丁長泰也坐不住了,苦著臉道:「賈爺!我們生意人可惹不起這種是非,您還是少說兩句吧!」
賈推浪一笑道:「少東,你怕是非這兩天就少跟我來往,我倒是對這件事大感興趣,一定要追個水落石出!」
丁長泰皺著眉頭道:「賈爺!您這不是沒事找事?」
賈推浪道:「不!我是為了出一口鳥氣,前年我暍醉了酒,衝撞了劉尚書的轎子,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他居然拿了片子,叫人把我送到提督衙門,打了我二十板子,這件事我姓賈的一直放在心裡,別看他是當了兵部尚書,我照樣不含糊他,等我抓住了他的小辮兒,非叫他當眾給我磕頭陪罪不可!」
他的聲音越說越大,丁長泰只有起立告辭道:「賈爺坐一會兒,我要到店裡照顧去!」
他拱拱手走了,賈推浪也沒挽留,一個人自言自語罵了一陣,才起身出門,回到他的住處去了。
他是落腳腳在一個半開門的暗娼家裡,那個土娼叫銀寶,生的白白胖胖,本來也是個小小的名人。
在北京下層圈子裡的尋芳客,沒跟銀寶相好過的就不算是玩兒過的。據說這婆娘別有一套叫男人銷魂的手腕!
但那是前幾年的事兒了,自從賈推浪大爺跟他並了窩兒,她那個月迎千客的門檻兒只有賈大爺一個人跨了。
銀寶也就規規矩炬地做起人家了。
賈推浪才進門,後面就跟進了一個長衫漢子,賈推浪一瞧下認識,就沉下臉問道:「尊駕找誰?」
那漢子笑笑道:「找銀寶姑娘!」
賈推浪怒叱道:「見你媽的大頭鬼,你也下打聽清楚,銀寶現在是我賈大爺的人,你趁早給我滾出去!」
那漢子淡淡一笑道:「賈爺!這又何必生氣呢?銀寶姑娘以前是幹那一行的,她又沒在門上貼出收了篷的告示,我怎麼會知道呢?以前我和她也好過一陣,咱們算是同船過渡,也算是緣份,咱們屋裡談談!」
賈推浪怒吼道:「放你媽的屁,你小子是想討揍!」
他街上去就是一拳,那漢子分掌劈開了,賈推浪跟著又是一腳,兩個人就動十了手,十幾個回合後,那漢子臉泛驚色道:「看不出賈爺倒是會家子,窩在這個地方委屈了,咱們先停手談談如何?」
賈推浪發現這漢子的身手很不弱,可以說比他高明了很多,不禁喘著氣道:「你是誰?銀寶的老客人裡沒有你這樣的人,你絕不會找銀寶來的!」
那漢子笑了一笑道:「當然不是,剛才只是跟賈爺開開玩笑,兄弟是為著賈爺來的!」
賈推浪翻著眼睛道:「找我有什麼事?」
那漢子一翻手腕,亮出一對金錠,每顆約莫五兩左右,往賈推浪手裡一塞道:「這是一點薄敬!」
賈推浪摸摸金錠道:「要我幹什麼?」
漢子笑道:「只請賈爺幫一個忙,以後在茶樓裡少談劉公館的事!」
賈推浪道:「原來閣下是劉老頭兒的人,那可不行,這老王八打了我二十大板子,十兩金子就想買我不說話了!」
漢子笑笑道:「兄弟不是劉公館的,只是為了劉家的事來說合說合,只要賈爺肯買兄弟這個面子,我可以叫劉尚書當面給賈爺道個歉!」
賈推浪一怔道:「叫劉老兒給我道歉,閣下有這個能力嗎?人家可是堂堂的兵部尚書!」
漢子傲然道:「兵部尚書算得了什麼,只要我們能交成朋友,叫他給我們跪下都行!」
賈推浪一怔,疑惑地道:「閣下是……」
漢子笑笑道:「賈爺有這份身手,想必也闖過幾天江湖,把金子底面翻開一瞧就知道了!」
賈推浪翻過金錠,兩定金子底下都鐫著「天殺」兩個字,臉色不禁一變。
漢子笑道:「賈爺明白了吧,敝上現在正缺人手,賈爺如果有意思加盟的話,好處還大著呢!」
賈推浪沉思片刻才道:「屋裡談!屋裡談!」
說著關上了大門,漢子見他這種態度,遂放心地一笑,跟著賈推浪邁步跨進了堂屋,腳步才邁進門檻,忽然斜裡一股勁風襲到,那漢子只吭了一聲,身子就軟了下來!
賈推浪托住漢子笑道:「鐵爺!你真行,這傢伙還經不起你一個指頭兒!」
門後閃出了鐵錚跟玉妙容,含笑把漢子接了過去。
那漢子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四腳軟綿無力,被綁在一根柱子上,旁邊站著尤二混與賈推浪,正面端坐著鐵錚,腳下燒著一盆熊熊的炭火。
他立刻知道自己的遭遇了,兩眼緊盯著賈推浪看了一陣,才咬牙厲聲道:「姓賈的,原來你跟鐵錚是一夥的,變著法子來賺大爺,這下子可有你受的了,你要知道我還有兩個同伴躡著下來的,他們一定記住你了,今後你除非不在北京城露面,否則你會知道跟本門作對有什麼後果。」
賈推浪目中噴火道:「我早就知道了,五年前我有個兄長,叫吞舟魚賈乘風,就因為拒絕你們天殺門的拉攏,被天殺門的人殺死在關外,那時候我就立志為兄長報仇,要把你們這批萬惡的兇手揭出來!」
鐵錚一笑道:「也在五年前!我叫老賈到北京來,打出這麼一片小小的局面,好刺探你們天殺門的情形,據我的判斷,你們的老巢一定在京師,你們的行動也夠隱秘的,一直到最近!我從外面一點點地往裡挖,終於挖到你們的老根上來了,因此朋友,你乖乖地認了吧!」
那漢子一怔道:「什麼?你們五年前就認識了?」
鐵錚道:「不錯!老賈兄弟是長白採參幫的領袖,不過他令兄賈乘風對我有活命之大恩,我跟你們天殺門過不去,也是要為賈老大報仇雪恨,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漢子低頭無語。
鐵錚笑笑又道:「今兒老賈在茶館裡發那些議論,就是誘你們入彀的,我也知道你們出動不會是單線一個人,你在後面接應的兩個同伴,每人都領了一筆盤纏,上十殿閻王那報到去了!」
漢子道:「我不信,你知道他們是誰?」
鐵錚從懷中取出兩塊小銀牌,上面鐫著花紋與一些特殊的暗記,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只知道他們是地字十六號與十八號,而閣下卻是第七號!這是從他們右手腕上取下來的!至於閣下的那一塊,我還沒取,因為我發現那鏈子很怪,弄斷了就再也接不回去了!我給你留在手腕上的意思,相信你會明白的。」
漢子低頭不語。
鐵錚一笑道:「後援沒有了,天殺門主也不知道你們已經失陷,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再來救你們,因為他目前已經是日暮途窮,再也沒什麼人好派了,朋友!現在你肯說實話了嗎?」
漢子滿臉都是怨毒之色,狠狠地盯了每人一眼,然後恨恨地一咬牙,最後才臉現獰笑道:「你們想從我嘴裡問出什麼是不可能了,大爺記著你們!」
賈推浪笑笑道:「鐵爺!這小子倒是挺忠心的!他咬破了嘴裡的毒藥!準備一死來效忠門戶呢!」
鐵錚也笑笑道:「不錯!對這種忠義的漢子,咱們可得表示一點敬意,不能讓他死了,好歹得救救他!」
賈推浪道:「那咱們恐怕無能為力,天殺門的毒藥是無藥可救的,不過咱們可以叫他少受點罪,至少不能讓他凍著了。尤老哥,咱們幫他把火盆挪近一點兒,加加熱!」
兩個人抬起火盆,移近那漢子,那漢子已經一身是汗了,再被火一烤!汗水更是直滴,痛苦萬分,拚命地扭動,可是他手腳跟腦袋因緊緊地綁在木柱上,動彈不得,眼珠都幾乎突出了出來,張著嘴直呵氣,痛苦萬分。
賈推浪笑道:「鐵爺!這小子別是吃錯藥了,怎麼像大熱天的狗兒似的,光張嘴呵氣!」
鐵錚笑道:「錯不了,他嚥下的是一顆火曲,別瞧是指甲蓋那麼大的一顆,發起熱來,可以蒸乾一大缸水呢,咱們再給他加上把火,叫他舒服點!」
賈推浪在火盆裡又添了幾塊炭!微微笑道:「朋友!鐵爺早知道你們口裡藏著能立刻致命的毒藥!覺得你年輕輕兒的,死了大可惜,疼著你呢?所以老早給你換掉了,而且給你換了顆火曲,你知道那玩意嗎?」
鐵錚道:「那是你們棒客的隨身法寶,他怎麼會知道?」
賈推浪道:「那我就告訴你好了,我們這批棒棒的棒客長年在冰天雪地裡一耽十天半個月的,身上總得帶點御寒的藥!火曲就是隨身的法寶!只要那麼一丁點兒下肚,全身就火熱,光著身子躺在雪地裡睡覺都不怕凍,你吞下肚的份量夠十個人服的,我們可是夠大方了吧?」
鐵錚笑道:「藥力抽你體內的水分,火盆烤你冒出的水分,只要半個時辰,可以把你煉成個人干!還不會讓你死掉,朋友!你現在肯說實話了嗎。」
漢子漸漸地往下滑,那是急速脫水的現象,皮膚已然起皺!嘴皮也干了口中直叫:「水 ——水!」
鐵錚道:「水是有的,但要你朋友幫忙,我們才會給你,人嘛!是應該互相合作的對不對?」
漢子連說話的勁兒都沒有了,鐵錚笑道:「二混!!你去侍候這位朋友,他回答一句話,就給一滴水!」
尤二混拿了一碗水,卻只拿了一支竹筷子,沾上了一滴水。
鐵錚道:「第一滴是奉送的,現在開始回答問話,老實說,否則白耗力氣還是換不到水的!你叫什麼名字?」
「馬占奎!」他又獲得了一滴水。
水是解渴的,但是在極端的枯渴下,得到了少量的水,卻會使得渴欲更盛,這個叫馬占奎的漢子在渴枯求水的情況下,把他所知道的情形都說了出來!
他們共有三卜六個人,被稱為三十六地煞星,是候補的天殺星,歸西門玉統轄的,平時只管刺探消息,擔任些不重要的任務,天殺星出缺,就由他們補上去。
大殺門總部設在和坤的公館中後花園內,有專用門戶出入,手上的銀牌就是出入的通行證.
近來因為天殺星出缺過多,地殺星補上去也太多,他們分身乏術,不得已才想另外物色刺探消息的外圍人員。
西門玉已逃回總部,她確實是天殺門的總監,只是天殺門主究竟是誰,她卻不知道!
因為他們見到的門主都是戴著面具,坐在一間陰暗的密室中,有所指示,也一定低聲告訴了西門玉,再由西門玉轉述,所以連男女都不知道。
這對鐵錚沒多大用處,大部分都是他知道的!但有一點非常重要,就是確定了天殺門總部果然是設在和坤家裡的,這是很重要的一點.
這位中堂大人以鑾儀衛出身,獨邀帝寵,二十年來,入閣拜相,掌握了軍機。
儘管他紅的發紫,但貪心也是天下一等的,貴已到了極點,只差沒有做皇帝,剩下只有往富上伸手了!
他弄錢的方法不下百種,不管是什麼錢他都要,也都敢要,甚至在皇帝面前,他也直承自己好貨,奇怪的是皇帚居然縱容他,一笑了之。
沒有人知道他家財有多少,但是據有人大概的估計,把他的家產拿出來,國庫可以三年不徵賦稅而不乏。
一個人有了這麼多的錢,不僅他自己這一輩子用不完!可是他似乎永無滿足之口,依然窮搜不已!
天殺門居然又是他的斂財機構之一。
把消息探確實了,鐵錚倒是有點發愁了。
中堂大人的相府非比尋常,他不能闖進去抓人的,也沒有人敢上他的家裡去抓人!
江湖人雖然無所拘束,但是鐵錚也知道自己的能力,相府中奇人異仕,高手如雲,靠著他們這點人手,別說是去破天殺門了,即使想進去探探消息,全身而退都很困難。
但是叫他就此罷手,他又不甘心,跟玉妙容商量了一整天,仍是想不出一個適當的辦法來。
整整的半天,鐵錚都坐在屋子裡,望著窗外出神,那是一片淺淺的小水泊,有一片片用矮籬圍著的空灘,養著幾千頭鴨子,雪白的毛,黃嘴黃腳,一頭頭大小如鵝的北京鴨在發出嘈雜的叫聲。
這是京師郊外的一處小農莊,也是鐵錚與玉妙容的新棲身地,是賈推浪幫他們找的,屋主是賈推浪的一個弟兄,整個鴨寮都是賈推浪置下的副業。
北京的掛爐烤鴨名聞天下,不僅是燒烤的技術出色,所用的鴨子也很出奇,是一種特產的奧秘,肥壯的有十來斤,小的也有五六斤重,鴨肥而肉嫩,才造成了那一道膾炙人口的名餚。
鴨寮的主人姓徐,大夥兒叫他徐鴨兒,也算是個小小名人,因為他這兒的鴨子最肥,最嫩。
京裡幾家大館子都是專用他的鴨子,每天都有幾輛車子,爭著來裝載他的鴨子進城。
鐵錚選在此地落腳是有道理的,因為他未死的消息已經由西門玉證實了,天殺門的人正在全力找尋他與玉妙容的下落。尤二混也躲在這兒,他的弟兄們在天橋也不大好混了。
順天府的官人整天在地段上出入,盯著他們每一個人!顯然也是受了中堂府的壓力,想從他們身上盯出鐵錚來。
因此尤二混來到這兒後,跟他的弟兄們斷了連繫,賈推浪的行動也十分小心,盡量避免引起人的注意!
這一來對京師的動靜就較為隔膜了,終於想出了這個地方,那是最好探聽消息的地方!
因為消息最靈通莫過於幾家大菜館的廚房,京師裡發生什麼大事,他們一定最先知道,而徐鴨兒是個很健談的人,也是個很慇勤的生意人!每一批來買鴨子的人都要在他的屋子裡坐上一會兒,嗅嗅他上好的鼻煙,喝一壺他私藏的好茶,聊上一會兒工夫!
除了幾家大菜館外,還有幾家大宅院的管事跟他也很熟,隔上三兩天一定會來採辦一趟徐鴨兒的肥鴨,而徐鴨兒也一定不會使他們失望,多少總會給他們一點好處。
徐鴨兒的鴨子就是這樣靠他們吹噓出了名,以至於到了後來,東家指定要買鴨子一定得上徐鴨兒家,而徐鴨兒的鴨子身價也就比別人家高出一倍來!
養鴨的徐鴨兒肥了,買鴨子的經手人也肥了。
鐵錚每天上午坐在隔屋,聽徐鴨兒跟著那些人聊天,由那些零碎的談話中,他知道了京師的一切大小事故!
這天他沒有去聽談話!因為他知道這兩夭聊來聊去,都是福貝子福康安的事,這位新貴是當朝紅人,軍功彪炳。
這兩天剛好是他率軍西征小金川勝利班師,炙火可熱,是個紅得發紫的貴族,經皇上冊封為貝子。
鐵錚感興趣的一點是福貝子跟和坤鬧得不愉快,因為兩個人,都是不可一世的當紅人物,誰也不買誰的帳,而且這兩天他正在當紅的時候,和中堂也得避避他的風頭!
玉妙容陪著鐵錚,也看了一個上午的鴨子,終於忍不住了問道:「鐵哥!你看了一個上午的鴨子,可看出學問來了?」
鐵錚指著鴨場中一個小身影笑道:「看!那個孩子很了不起!我得好好地跟他學學!」
那是個幫徐鴨兒看鴨子的窮小子,沒有工錢,惟一的代價是在外面河灘上生的鴨蛋歸他撿了作酬勞。
就是那小孩子的外快,可是今天他撿了足足有一籃子,約莫是三四十個,笑嘻嘻地提了回去。
玉妙容道:「他教你一些什麼?」
「一個把天殺門由和坤家裡擠出來的辦法,昨天晚上我聽見鴨篷裡吵得厲害,以為有人偷鴨子,可是又沒見人影,我看了半天,才發現這孩子躲在遠處,不時用石了丟進鴨篷裡,引起騷動!」
「那又怎麼樣呢?對他毫無好處,小孩子頑皮罷了!」
「不,學問大了。鴨子受了驚擾,該生的蛋沒生,今天都下到圍子裡了,所以他今大多收了三四倍!」
玉妙容笑了起來:「看不出這小鬼還挺有點鬼聰明的,可是跟你對付天殺門有汁麼關係呢?」
鐵錚笑道:「那給我一個啟示,天殺門躲在和坤家裡,就跟鴨子在篷裡一樣,只有給他們一點騷擾,叫他們跑到外面來下蛋,我們就可以逮住他們了!」
玉妙容笑道:「我還是不懂!」
鐵錚笑道:「很快你就會懂了,你們準備一下,今天福貝子在四海珍宴客,請的是他西征的家將部屬,大家準備一下,晚上我們也湊湊熱鬧去!」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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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6 23:53:59
第二十二章
入夜,天剛黑,四海珍已經座無虛席,整個給福貝子包了,客人全是西征班師的將爺們。
福康安雖然架子大對部屬倒是挺不錯的,而且心裡高興,多喝了幾杯酒,挾醉乘轎子回行館,前前後後,當然有了一批扈從!
才上轎沒多久,然然一處屋頂上跳下兩條人影,手執利劍,直逼大轎,刺了回身就逃,
那些家將們自然不肯放鬆,拚命地追,黑影往前飛逃,看去似乎是一男一女,身形很靈捷,逃到一處屋頂上,忽然那個男的腳下一滑,掉了下來,女的連忙跟著下來,大家追過去,但見女的一劍對那男的刺去!
等家將們追過去,那女的一長身,又掠上了屋頂,兩個起落,隱入黑暗中不見了!
家將們追過去,但見那男的喉頭中了一劍,正在汩汩流血,看來是死定了,想必是女的怕他洩秘!自己來上了一手殺人滅口。
於是家將們又四出搜索,剛好發現那女子竄上了一垛短牆頭,他們發喊一聲很快的圍了過去。
尤其是福康安那幾個貼身護衛更是恨不得立刻把刺客拿下,拚命地追了過來,跟著也竄上牆頭,眼見那女子以極快的速度,撲進了一棟小樓!
那些護衛自然不肯放鬆,跟著追過去,可是這時院子裡已經騷動了起來,一列帶刀的漢子湧了出來,攔住了這四五個人,同時還喝道:「你們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持械擅闖中堂相府,你們不要命了!」
那是因為見到來人身上還穿著官,所以才喝問了一聲,如果是尋常百姓,怕不早已亂箭齊發了。
「中堂府?那一個中堂府?」
「瞎了你們的狗眼,京師有幾個中堂相府?」
清制自雍正設軍機處後,就是一個處理朝政的最高機構,軍機處由親王及文武兩班的領班大臣組成,約為七人,都是各閣的大學士,而不入軍機登閣,不能稱中堂。
和坤入閣也不過才近兩年的事,可是他在當尚書的時候,就有人稱他為中堂了,等他真正入閣拜相,立刻就成為軍機領班,大家則又稱他為相爺,以示高出其他的。
(此處不清楚)
「大膽東西!居然敢口稱相爺官諱!」
那些侍衛也不過才怔了一怔,立刻橫了起來,也大聲吼道:「和坤又怎麼樣,他居然敢派人行刺咱們貝子!」
那列漢子一聽口氣不對便道:「貝子!那一位貝子?」
「一等候福貝子,京師有幾個貝子!」
也是一句尖刻的回話,院中的武師們也怔住了,假如有誰敢跟和坤一碰,就是福康安福貝子!
雙方後台都札實,大家僵在那兒,既不能進,也不能退,接著牆外人聲嘈雜!燈火通明。
原來是福康安帶著大批的人追了下來,算來他福大命大,在轎子內因為酒醉,偏著頭歪在一邊睡,所以這一劍只傷了他一點肩肉,可也把他的酒嚇醒了,四海珍的人手都足,福康安在部屬前不能丟臉,帶了人追了下來。
福康安首先找到了在外面那個男刺客的屍體,旁邊自然有他的家將在看著,追隨著趕來侍候的,也有巡檢司的官人與提督衙門的班頭捕快。
拉下面紗立刻認出這傢伙是和相府的護院馬占奎,身邊還有塊地字腰牌,也是和相府側門出入的憑證。
這位新晉伯爵,榮封貝子的少年新貴,氣勢何等大,當街行刺已經夠他火大了,何況還傷了他。
所以他確定了自己傷勢不重了,立刻帶人追了下來。
馬占奎的屍體有人看著,聽說兇手是男女兩人。男的雖然死了,但是死於同黨女兇手的殺人滅口。
他又追了下去,一直來到和相府的側園門,聽見了他的護衛在裡面跟人爭鬥,自然火更大,三不管地叫人衝進來。
他來的正是時候,因為他的那些護衛,正被和相府的護院武師殺得支持不住,節節後退了。
福康安一揮手,怒聲喝道:「衝上去,給我殺,見了老和都甭管,宰了這老畜生有我負責!」
那些征蠻回來的將官們又豈是怕事的,有了主帥的命令更不得了,吆喝一聲,各持兵器就衝了上來。
和相府的這些護院還真了得!居然個個能殺慣戰,雖然福康安帶來增援的人不少,但仍然勝不了他們,如果他們不是心存顧忌,知道對方的後台硬,恐怕早已有傷亡了。
不過這一陣械鬥已經鬧大了。
和坤自己不在家,他的總管畢師爺畢天青立刻匆勿地趕了來,首先喝止了自己這邊的護院武師,然後趨前見禮道:「貝勒爺,門下無知,冒犯了虎駕,學生一定查明究竟以報……」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對方打上門來,理屈在彼,但是他想先穩住對方再說,所以仍然很客氣。
福康安卻怒道:「把和坤找來,本爵要問問他!」
「啟稟貝勒爺!中堂大人沒在府中,不管什麼事情,您吩咐下來,學生一定負責就是!」
福康安看了他一眼:「你在府裡能做主嗎?」
「學生畢天青,總管府中一切事務!」
「好!本爵先拿下你,問清楚了再找和坤,綁上,」
手下的人立刻上前,和相府的護院也要再度動手。
畢天青連忙喝止,朝福康安躬身道:「貝勒爺!到底是什麼事,您先說明了,假如理屈在敝府,不待您吩咐!學生自然會自行就縛認罪,這麼無緣無故就要捆學生似乎大過份了。」
已經有兩個衛士執住了畢天青的雙臂,但不管他們如何使勁,畢天青連動都沒動,那是福康安身邊最得力的兩名衛士,居然制不了一個文縐縐的師爺,由此可見他的不簡單。
福康安到底不糊塗,而且也知道和相府中養著不少高人異士,自己雖然手執軍權,卻沒有這種人才。
因此他不想吃眼前虧,擺擺手召回了兩名衛士,怒聲道:「姓畢的,你把事情問問清楚,再來跟我回話!」
他負手站在一邊,畢天青這才問自己的護院,他們自然不清楚,只知道有人闖進來,他們立加攔截。
好在地方巡檢也跟來了,把事情一說。
畢天青大驚失色,知道事情不輕,連忙道:「貝勒爺!這怎麼可能呢!您是朝廷股肱,敝上對您十分尊敬。」
「前兩天我們還吵過一架,這種話別說。」
畢天青陪了個笑臉:「那只是一時意氣之爭,敝上是個很謹慎的人,謀國之忠惟恐不及,豈有因小怨而傷國之柱石的道理,這一定是有人嫁禍。」
「兩個兇手,牆外死了一個男的,女的逃進了這裡,畢師爺,您心裡有數,該不會否認吧?」
畢天青道:「馬占奎是本府護院不錯,但是已失蹤三四天,敝府已向地方衙門報備了!」
眼睛掃向巡檢司,那芝麻大的官兒自然惹不起中堂府,畢天青的這一眼他還有不明白的,立刻道:「是!是的!」
福康安冷笑道:「既然要教他行刺,自然要預先安排!和坤是鑾儀衛出身的,會不懂這一套嗎?」
「馬占奎是四天前失蹤的,敝上跟貝勒爺失和是兩天前的事,若說預先安排,誰也不會相信!除非敝上有末卜先知之能,預知兩天後會跟貝勒爺衝突!」
此人不愧精明,兩句話相當厲害,福康安倒是沒話說了,冷笑一聲道:「他行刺可是有目共睹的。」
「這也許是他受了奸人的支使,但絕不會是敝上!敝上真要跟貝勒爺過不去,也不會笨到派一個自己府裡的護院,還帶著腰牌去行刺吧,假如敝上連這點腦筋都沒有,又豈能得聖上之器重,入閣拜相,領袖軍機,輔宰國事呢?」
最後一句不但是辯白,也點出了和坤時下的聖眷隆重,福康安自然也聽得出,盤算了一下,火氣小了下去。
他知道和坤的確不會做這個傻事,而且照目前的情形看,他也扳不倒和坤,只有藉機會逞逞威風了。
冷笑一聲道:「這一個死無對證,是問不出話來了,但是還有一個女刺客的活口,逃進這兒來了,你們又怎麼說?」
畢天青道:「是真有此事嗎?」
一名侍衛道:「當然!我們追著進來的,看她進了園子,直上那座小樓的方面去了。」
畢天青看看那座樓,心中一沉道:「那是相爺處理重要機密的地方,連學生也不敢輕易進入,如果學生說沒有,貝勒爺一定不會相信,可是敝府的人都不敢前去搜查,一定要等相爺回來,請准了才去,貝勒爺如果要去搜查,學生不敢攔阻,但也不敢恭陪!您請!」
他這一手更厲害,福康安更不上這個當,冷笑一聲道:「現在去人早就溜了,不過那個女兇手的衣著身段有很多人看見,雖然蒙了面,總會有人認得她!」
旁邊一名 道:「她還朝我放了一枚暗器,是一枚蛇形的鋼鏢,被我用兵器擊落了下來,我只要拿了那支鏢,到四下去探問一番,不怕找不到她!」
福康安冷笑道:「最好府上能把這女兇手交出來,否則等我問出這個女賊跟府上有關,咱們就有官司打了!走!」
他一揮手,氣洶洶地帶了占口己的人走了。
畢天青哈腰一路恭送到門口,再三打拱道:「貝勒爺,出了這種不幸的事,敝府也感到很遺憾,您安心回去養傷,敝府在最短期限內,一定會把這件事交代個水落石出。」
福康安冷笑道:「明天早朝!本爵就會面奏聖上,老和有話,在聖上面前去說吧,我希望他今天別生病,明天去告病假,那是賴不掉的!」
畢天青苦笑著送走了那批人,然後作了一番指示!吩咐那些護院小心巡守,就匆匆進入到內宅去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和府牆角上現出一條人影,掩掩悄悄……
離開了之後,穿房越脊,來到一處靜院中,剛要跳下去,後面追來了兩條身影,一下子堵住了。
那正是鐵錚與玉妙容,兩人都是一身勁裝,攔住了同樣一身勁裝的西門玉,鐵錚笑道:「蛇姬,這下子你走投無路,嘗到了被人整的滋味了吧?」
西門玉臉現厲色叫道:「我就知道是你們搗的鬼!」
鐵錚笑道:「當然了,除了我們沒別人,不但你知道,我相信天殺門中人都知道是我們干的,就苦於無法說出去,我這一手漂亮吧?至少天殺門無法再利用和坤的家裡為掩護了,他們準備搬到那兒去?」
西門玉怒道:「你別想我會告訴你!」
鐵錚一笑道:「你不說會後悔的!」
西門玉怒道:「後悔的是你們,你們用這樣卑鄙嫁禍的手段,我們同樣也會報復的,而且將十倍於你們!」
鐵錚道:「只可惜我孑然一身,你們除非是抓到我,否則拿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光腳不怕穿鞋的!」
西門玉冷笑道:「你光腳,玉妙容的老子可穿著朝靴呢!」
玉妙容的臉色大變道:「你們敢陷害我父親!」
西門玉的臉上現出了厲色,非常得意大笑道:「有什麼不敢的,這叫做禮尚往來,例子是你們開的!」
玉妙容很著急地轉向鐵錚道:「大哥!那怎麼辦-.」
鐵錚微微一笑道:「沒關係,叫他們去好了,你父親並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藝出長白門下,造詣更在你我之上,天殺門連我們都對付不了,還動得了他嗎-.」
西門玉道:「笑話!當初我不是照樣對玉妙容的母親下了手,他又何嘗奈何得了我們!」
鐵錚道:「那時他是不知道你們在搗鬼,還以為是笑道人崔明心在施手腳,可是他也沒太重視這件事,把妻子放在京師,一個人上任去了。他明白玉夫人是不會有性命之慮的,現在玉夫人是沒事,否則他早就找了來了,還用得著你們去找他,此其一,再者,他是現任總督,一方重鎮,你們的底子已經被福康安吵開了,和坤逼不得已,才叫你們出來避一避,可見和坤還是怕朝廷的,如果你們敢對朝廷外寄大員下手,和坤也得留神腦袋搬家……」
「和相爺權傾當朝,他會在乎一個小小的總督!」
「玉總督想要扳倒和砷,或許力量不足,但他如果被你們暗害了,朝廷裡的有力人士都饒不了他的,幾個親王,新冊為太子的十五阿哥嘉親王,都是老和的死對頭,雖然他們跟福康安也不對,可是出了這種事,福康安也不會罷休的,因為福貝子對玉將軍十分敬重,老和是個聰明人,不會准你們做這種傻事的!」
西門玉詞窮了,怒聲叫道:「和老頭兒有顧忌,我們江湖人可不在乎這些,憑我一個人也敢做!」
鐵錚笑笑道:「不錯!你的確敢,因為你是亡命之徒,在天殺門裡的地位已經被排擠出來了,你從苗疆混進京師,搭上了老和的邊,原準備從天殺門主的手裡把大權爭過來的,可是你到底太差,還是鬥不過人家,出了一連串的岔子,終於被人趕了出來。西門玉,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能這麼快就找到了你?」
西門玉怔了一怔道:「是門主告訴你的?」
鐵錚笑道:「當然不會是天殺門主,因為我找的就是他,如果我找到了他,就不必找你了,但的確有人通知我在這兒可以找到你,可見天殺門中已容不下你了,只是不便對你處置,想借我們的手除去你而已!」
西門玉咬咬牙根聲道:「這個老殺才,居然對我來這一手,我非刨出他的根不可。」
鐵錚笑道:「所以你為了自保,最好是跟我們合作。」
西門玉頓了一頓才道:「好吧!你要知道些什麼?」
鐵錚道:「有個裘小青的女孩子,被你們囚在那裡?」
「西直門外,胡家大院。」
「那是什麼地方?」
「當然是天殺門的另一個據點,也是最後的一個據點。」
「天殺門中,還有那些人?」
「三十六天殺星,先後折損了十九名,還有十七個,都是出身正派的高手,由左右護法率領著。左護法是人面梟賈子安,右護法是寶馬金刀蕭仲遠。」
鐵錚聽得暗暗心驚,因為這兩個人都是名震一時的武林大豪,萬想不到竟會是天殺門中的殺星首領!
鐵錚表面上還是很沉著地道:「天殺門主是誰?!」
西門玉剛要回答,忽而一頓道:「不對!黑燕子,你實在大卑鄙了,居然用謊話來詐我一讓我入轂。雖然我跟門主過不去,可是他要除去我易如反掌,因為這個地方是他叫我來躲避的,他隨便叫兩個人來埋伏著就可以把我解決了,何必要借用你們來當兇手!」
鐵錚道:「那就不知道了,各有各的手段,也許他不願讓人知道,他用什麼手段對付自己人。」
「天殺門中規律至嚴,我如果犯了錯,他可以立刻制裁我,而且更應該讓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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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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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6 23:54:18
鐵錚笑了一笑:「可是你並沒有犯錯,錯的是他,一切的麻煩都是他下令對付玉夫人惹出來的,目的只是在逼取笑道人手中的一部毒經,那不是天殺門的業務範圍,甚至於是他的私人行動,然而卻招致了天殺門幾將潰滅的命運,如論功過,第一個該制裁的是他。」
西門玉怔了一怔道:「對呀!以前我們都沒考慮到這個問題上去,我要找他理論去!」
鐵錚道:「天殺門主固然該殺,但天殺門這個組織也不容留存於世,我不會放你走的!」
西門玉道:「黑燕子,你剛才不是要我跟你合作嗎?」
鐵錚道:「不錯!我所說的合作不是擠掉了天殺門主,讓你去代替,而是希望你把天殺門的內情和盤托出,幫助我摧毀這個組織!」
西門王冷笑道:「然後呢,你還是要把我送回苗疆去?」
鐵錚道:「是的!這是我答應你姐姐的事,不能對死者失信,但你回到苗疆,最多受到三年幽禁的處分,三年屆滿即可接掌靈蛇教。」
「我不要回去跟毒蛇過一輩子!」
鐵錚沉聲道:「事實上你並沒有改變習慣,水仙花家中的蛇穴,劉尚書府中的蛇窟,你依然與蛇為伍,因此中原絕對容不下你,你必須回到苗疆去受靈蛇教的監督!」
西門玉冷笑道:「鐵錚!你在逼我拚命了!」
鐵錚道:「我在告訴你如何自救,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我就只好為人問除害,殺死你了!」
西門玉一言不發,仗劍逕撲,如同瘋虎一般,鐵錚早就準備著她的突擊了,立刻展開反擊。
以劍技而言,鐵錚高出西門玉很多,可是這次決鬥不同,西門玉自知不敵,志在拚命,劍法十分凌厲,撇開了本身的安危不顧,發招但求傷敵!
鐵錚可以得手的,但犯不著跟對方同歸於盡,只好將發出的招式收了回來,變得束手縛腳。
玉妙容在旁觀戰片刻道:「鐵大哥!對這種女魔講不得武林規矩,我們聯手對付她吧!」
說著不等鐵錚同意,也揚劍加入拼戰,這一來西門玉腹背受敵,也不敢輕易拚命了。
因為鐵錚只要封住她的攻勢,玉妙容就可以出招對付她,纏鬥了幾個回合,西門玉身上已經負了兩處傷,尤以股上那一劍,劍鋒深入寸許,削掉了一大片厚肉,血流如泉,將一條腿都染紅了。
西門玉的手也軟了,勁力不加,眼看著即將棄劍倒下,忽地一咬牙,脫手一道綠光,對准玉妙容擲去。
玉妙容用劍劈出,那片綠光雖被一斬為二,卻仍然朝她身上襲來,玉妙容只好避過一邊,用手握住了一半。
觸手冰涼,而且還在裊裊扭動,卻是半條蛇身,嚇得大聲怪叫,當時就昏了過去。
鐵錚見狀大驚,忙也仗劍過來,護住了玉妙容,西門玉卻趁這個機會,負創急遁而去。
鐵錚顧不得去追人,把玉妙容抱了起來一看。
還好她握住的只是後半截,前半截的蛇身還在地下扭動著,利牙緊咬著一團小石塊不放。
他歎了口氣,捏著人中,把玉妙容弄醒了過來。
玉妙容臉色還是充滿了驚悸:「那女魔呢?」
「跑了!你叫了一聲昏倒下來,我以為你受了傷,只好放她跑了,妙容!你也是的,西門玉丟出來的東西,怎麼能用手去接呢,幸虧你運氣好,抓住的後半截,要是抓住前半截,你還有命嗎?」
他用劍挑動另半截蛇身,蛇還沒死,利牙已緊咬進石塊,原本紅赭的石塊竟然變黑了。
「這是苗疆最毒的翠帶蛇,它的毒連石塊都蝕酥掉,咬在身上還得了!」
玉妙容慢慢地定下神來,臉現愧色道:「鐵哥!對不起,每次我一插手,總是幫倒忙!」
鐵錚卻笑笑道:「不!這一次你幫忙得恰到好處,使她自然而然地逃走,看不出一點做作來!」
玉妙容一怔道:「鐵哥是故意放她走的?」
鐵錚點頭道:「是的!我真要想截殺她,還用得著你來幫忙嗎?不出十招,我就可以要她的命!」
玉妙容吁了氣才道:「我還以為你被她同歸於盡的戰法困住了呢?哪知竟是假的!」
鐵錚笑道:「這倒不假,我的確是被她困住了,因為我不想殺死她,只想制住她,她用的那種戰法,使我除了殺她之外,很難制住她!」
玉妙容道:「我又不懂了,你能殺她卻不能制她?」
鐵錚道:「妙容!你究竟與人搏鬥的經驗不夠,才會說這種話,殺死敵人較容易,生擒敵人才是最難的,尤其是她用那種拚命的戰法,高手相搏,勝負之機只在亳厘之差,我比她強上一分,出手就比她快一步,在她殺手沒及身之一刖先殺了她,自然可以化解她的殺手了,但如若我只想制住她,那她還能有一搏之力,我只好避開她的殺手!」
玉妙容道:「我還是不懂!」
鐵錚想想道:「我舉個例子吧!假如她是一條毒蛇,躲在一個死洞裡,我要殺死這條蛇,用劍往裡一陣亂戳就行了,但我要活捉這條毒蛇,就得設法把它誘出洞來,再要冒著被咬的危險,是不是難得多了!」
這個例子舉得很淺近,玉妙容立刻懂了,因此忙問道:「那麼鐵哥又為什麼要放她回去呢?」
「因為她會幫我們整垮天殺門,找出天殺門主真正的身份,甚至於把天殺門一舉消滅!」
「什麼?她會幫我們的忙?」
「是的!而且她一直在幫我們的忙,從我們追到北京來後,她就為我們出了不少力,一步步地暗中不著跡的把我們帶向天殺門去,我們怎能殺死這麼有力的一個幫手呢!」
「鐵哥,我簡直聽不懂你的話!」
鐵錚笑了一笑:「妙容!我叫你裝成歌女金蓮花,跟水仙一化打對台,只是在試探一下,並沒有真正的把握。可是我們立刻就收到了,兩錠鐫有天殺門戳記的金錠,那很明顯地是她授意的,因為她只要沉住氣,不作答理,叫那些連絡的人暫時別跟她接觸,什麼事都沒有了!」
玉妙容不禁一怔。
鐵錚繼續道:「她明著跟我們作對,暗中卻是把天殺門的內情一點點地揭開,我追索天殺門多年毫無進展,最近卻很順利,假如沒有人故意導引我們,怎麼能推進得這麼順利呢?」
「那麼她是我們的朋友了?」
「不!她是我們的敵人,只是她想利用我們的手把天殺門摧毀而已,因此她才巧妙地把我們引向正路,同時天殺門主也在利用我們,排除她的勢力,甚至於希望我們殺掉她!」
「她為的是什麼呢?難道她想取天殺門主而代之嗎?」
「我想不是的,她是靈蛇教中的祭司,靈蛇教是一個很神秘的門派!她離開了靈蛇教,觸犯了教規,那處分是很嚴的。她絕不願成為個名人而讓靈蛇教知道。因此她不可能有野心,但她真正是為了什麼,我倒真不知道。」
玉妙容想了一想才道:「鐵哥!我想不到這麼多,但我要問一聲,她還能對我們有幫助嗎?」
「我想是有的,她雖是天殺門的總監,但我想她的地位很重要,至少是有力量跟天殺門主一爭的,我用嫁禍江東之計,誘使福康安搜和坤的宅第,把她給逼了出來。
如果她不是個重要的人,天殺門大可將她殺了滅口,做得不著形跡,可是和坤沒這樣,只是叫她出來避一避,可見她是個很受重視的人物,與其殺了她去便宜天殺門主,倒不如把她放回去鬧窩裡反了!」
「她剛才透露的胡家大院是天殺門的巢穴不會錯了?」
「是的!她告訴了我們的地址,就是希望我們去探探那個地方,把天殺門最後的一條根也斬斷了!」
「那我們是否要到胡家大宅去?」
「當然要去的,不過我們不能馬上去,天殺門的人都該殺,可是我不肯受人利用,我寧可等兩天再去!」
玉妙容想想道:「那你應該繼續從她口中問下去,把天殺門主的姓名與來路問問清楚!」
「那恐怕是他們之間有什麼約束,天殺門主不洩露她是靈蛇教的人,她也不能說出天殺門主是誰,不過她已經作了暗示了,她口口聲聲叫天殺門主為老殺才,老畜生,已經可以想像出大概……」
玉妙容詫然道:「你知道她說的是那一個?」
鐵錚笑道:「她不能明說,卻又想暗示,自然是要使我們聽得懂的,當然也是我們想像得到的人,那還會有誰?」
「我舅公?會是他老人家?」
鐵錚道:「事實上非常可能,當我們追進崔氏後宅時,那位崔老先生雖然很沉得住氣,但也隱隱承認了天殺門主與他的女兒崔明潔有關,可是沒幾天,他居然告老休致,突然就舉家他遷,這就顯得有問題了。」
玉妙容不禁陷入了沉默。
鐵錚道:「還有就是你母親,本來她也在暗中追索天殺門主的,可是忽然斷了消息,我想她一定是探出了確訊,才偃旗息鼓,悄悄地走了,她可能覺得很為難,去找你的外公外婆請示了!」
玉妙容沉思片刻才道:「假如天殺門主是我舅公,那又該怎麼辦呢?難道也要殺了他?」
鐵錚正色道:「妙容,這種事我不能強迫你做什麼,由你自己決定,不過你己知道天殺門是幹什麼的,也知道這個組織的邪惡之處,如果你是個宦門千金,你可以袖手不管,如果你是個江湖人,就有你的責任!」
玉妙容沉思有頃道:「鐵哥!你不必提醒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責任的,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
鐵錚道:「西門玉雖已指出天殺門的巢穴是在胡宅大院裡面,也表示了那是天殺門最後一個據點了。天殺門的實力全部集中在那兒,那不是我們兩個人的力量對付得了的,我們必須另外找幫手去。」
「找誰呢?還有誰能幫助我們呢?」
「天殺門為惡武林,已引起公憤,誰都願意幫助我們,但我們若是一個個地去找,很少有人敢支持。他們恐惹禍上身,如果我們公開宣佈,響應者必眾,但等大家集中力量要採取行動時,天殺門聞風早遁了!目前只有一個人可找!就是你的表舅,笑道人崔明心,他是千毒門的傳人,夭殺門主念念不忘他的那部毒經,他也有責任對武林作個一父代!」
「上那兒找他呢?他行蹤不定!」
「妙峰山,玄武觀,就在玄女廟後面,我叫尤二混一直注意那裡,昨天得到消息,知道他已來了。」
「你怎麼不早說呢?」
「來不及,昨天我們正忙著行動,但現在倒是可以去了,因為我們放走了西門玉,天殺門主一定忙著要應付她,一時沒精神注意我們。」
「怎麼去呢?是喬裝易容而去。」
「不!要公然前去,如果喬裝而往,笑道人一定不會見我們的。他這次行蹤很掩密,只有以你的本來面目前去,他才會相見,明天一早,我們燒早香去。」
鐵錚和玉妙容決定第二天一早去妙峰山,必須早些回營地去休息,養精蓄銳才好辦事。
當他們匆匆趕回紮營的地方,老遠就見尤二混引頸翹望,顯得十分焦灼。
一見鐵錚他們回來!尤二混急忙奔迎上前來,卻又像是對玉妙容有所顧忌,把鐵錚拖開一旁,才輕聲道:「鐵爺,剛才天橋的小兄弟傳來消息,說是發現燒餅店裡有動靜,說不定是那姓金的。」
鐵錚哦了一聲,詫異地問:「你怎麼確定是那傢伙?」
尤二混道:「據那小兄弟說,自從燒餅店關門後,常有行跡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而且經常換人。
有一次被他們認出,兩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就是德盛門附近雄風武館的教頭。所以我猜,就算不是姓金的本人,也準是他派去的。」
鐵錚置之一笑道:「反正是個空屋子,管他去。」
尤二混憂形於色道:「就因為屋子裡沒有人住才是問題,萬一被他們拿空屋子出氣,放把火燒了怎麼辦?鐵爺,我急著等您回來,就是要跟您說一聲,我想去瞧瞧……」
鐵錚雖已給了段老么萬兩銀票,說是自己把燒餅店頂下,實際上是等於資助他們一家四口,回山東老家的盤纏和安家費。
他們已離開山東十幾年,一切都必須重起爐灶,自然須要花錢。以段老么的個性,如果不用這個借口,他是絕不會接受鐵錚資助的。
尤其,鐵錚婉拒了段老么的兩個女兒。
如果那夜不是不辭而別,鐵錚要是第二天把銀票當面給段老么,八成是會遭到斷然拒絕。
實際上,燒餅店第二天就關門大吉,那地方鐵錚一天也未利用過,善後還是交待尤二混去處理的。
本來尤二混還想找幾個幫手,繼續經營的,但鐵錚認為不妥,惟恐金福元他們把消息傳開,被人獲知江老闆就是當年的六指段老么,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才使尤二混打消原意。
現在尤二混也成了天殺門追殺的目標,鐵錚一聽他要去燒餅店查看,只好自告奮勇道:「讓你去冒險!倒不如我去一趟了。」
尤二混把嘴一歪,輕聲道:「那她……」
不料玉妙容已走了過來:「你們鬼鬼祟祟地在幹嘛呀?」
鐵錚坦然道:「燒餅店裡有狀況,我要去瞧瞧。」
玉妙容道:「我陪你去。」
鐵錚斷然拒絕:「不行!你留在這裡,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玉妙容不依道:「為什麼我不能去?」
鐵錚鄭重道:「現在情況不明,還不知道潛入的是什麼人,有什麼企圖,萬一只是個小偷,那我們何必勞師動眾,小題大做呢。」
玉妙容輕描淡寫道:「如果是小偷,反正屋子是空的,沒什麼好偷,看都不必去看,讓他偷好啦!」
鐵錚強自一笑道:「我只是說萬一是小偷,也許……總之,我還是去看看比較安心,很快就會回來。」
玉妙容賭氣道:「隨便你吧!」
說完掉頭就向營地走去。
鐵錚無奈地聳聳肩,交待尤二混道:「尤二,好好看著她,千萬別讓她離開營地。」
尤二混點點頭,目送鐵錚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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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夜深人靜,這時天橋一帶己冷冷清清,附近幾乎見不到夜遊人。
鐵錚來到燒餅店一刖,只見門上掛著把大銅鎖,好端端地毫無受損。
如果有人潛入,必是從後面的小天井進去。
開鎖的鑰匙在尤二混身上,鐵錚剛才忘了向他索取,只好繞向了屋後。
他身形一拔而起,躍上瓦面,越過屋頂從天井縱下。
憑他卓越的輕功,落地末出絲毫聲音,如同貓兒縱落一般。
他蹲著聆聽了片刻,隱約聽出屋內似有輕微的女子低泣聲,不由地暗自一怔。
這個屋子原是舊宅,段老么的妻女先來京師落腳,以廉價買下它時,屋齡已有好幾十年,而且空置了很久,以致年久失修。母女三人雇工加以整修後,才開起燒餅店來,否則根本不能住人。
難追是古宅鬧鬼?
鐵錚雖自恃藝高人膽大,但一想到鬼,也不禁心裡直發毛。畢竟,陰陽兩界有別,神鬼之說至今仍是不解之謎。
他強自鎮定,手按藏在寬大牧裝內的劍柄,小心翼翼地站起向屋內掩近。
當他接近內廳時,低泣聲更清晰可聞了。
絕非聽錯,確實是個女子的泣聲!
鐵錚正待出聲喝問,泣聲突止,冷不防「嗖嗖」兩聲,兩柄柳葉飛刀破窗疾射而出。
幸而他眼急手快,將兩柄飛刀接個正著,不由地驚怒交加,厲聲喝問:「是人是鬼呢?」
其實多此一問,是鬼那會用暗器傷人。
屋內一片漆黑,無聲無息。
顯然那女子兩柄飛刀落空,不敢再輕舉妄動,正利用黑暗掩護,準備全力作出奇制勝的一搏。
鐵錚也不敢貿然往屋內硬闖,雙手各握一柄柳葉飛刀,沉聲道:「我知道你躲在屋裡打什麼主意,那不會得逞的,乖乖替我站出來吧!」
忽聽屋內女子發出驚喜之聲:「是鐵叔叔嗎?」
「小婷姑娘!」鐵錚也聽出了她的口音。
屋裡果然是江小婷,她確定了來人是鐵錚,立即從黑暗中衝出,將緊握在手中的劍丟下叫聲:「鐵叔叔……」撲進他懷裡就失聲痛泣起來。
鐵錚也把兩柄柳葉飛刀丟開,擁住她急問:「小婷姑娘!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
江小婷悲痛欲絕泣道:「那夜鐵叔叔不辭而別,第二天我們一家就離開京師,雇了車回山東,一路上平安無事,誰知快到青城時,突然被一批二三十人追殺,家父和家母奮戰不敵,雙雙死在亂箭之下,妹妹也受傷被擒,只有我奪馬殺出重圍逃走……」
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
鐵錚一聽段老么夫婦都死了,也不禁悲憤交加,顧不得安慰這少女,用手抬起她的臉:「別哭!快告訴我,追殺你們的是什麼人?」
江小婷強忍悲泣道:「那時大陽快下山,我們本來想在天黑前趕到青城的,聽到後面馬蹄聲大作!我急忙從車廂裡探頭一看,追來的二三十人,個個都用黑巾蒙住了大半個臉,根本看不清面貌。」
鐵錚追問:「你突圍逃出後,就直接逃回京師了?」
江小婷搖搖頭道:「沒有!我當時是直奔青城,躲了好幾天,才繞道臨邑,經阜城、商陽、良鄉一路輾轉回京師的。今晚剛到,我先去天橋找尤二叔,想打聽你在那裡,偏偏找不到他的人,問了好幾個人,都是一問三不知,我只好回這裡來過夜了。」
鐵錚沉吟一下道:「唔……應該不會是天殺門干的,除非是金元福那夜敗在我手下,廢了雙臂心有末甘,自己又無力報復,找到門路投靠了天殺門,來個借刀殺人。」
「天殺門?」
江小婷對這組織毫無所知,但她突然記起,那夜金福元敗在鐵錚手下,含恨離去後,段老么惟恐他糾眾再來報復,要求鐵錚能留下,並且以她們兩姐妹的終身相依托。
當時兩姐妹一聽父親當面提到婚事,窘得趕快逃進房去,卻開了門縫偷聽外面的談話。
鐵錚為了表明自己的身不由己,情非得已,曾坦然說被天殺門追殺之事。
「鐵叔叔,是追殺你的那個殺手組織?」她驚異地望著一身遊牧民族打扮的鐵錚。
從這種裝束,她已意識到,鐵錚也可能正在逃避那批殺手的追殺。
鐵錚微微點了下點,不解地道:「如果真是那批殺手,幾乎無人能逃過他們的毒手,而你……」
江小婷眼圈一紅,又淒然淚下道:「家父和家母就是為了全力掩護我和妹妹逃命,才被亂箭射殺的。當時我曾回頭搶救,決心要死也大家死在一起,可是家父在中箭倒下時,大聲向我叫著:『去找你鐵叔叔為我們報仇!』,就是這句話提醒了我,眼看妹妹受傷被擒也顧不得了,奪了匹馬就突圍逃去。」
鐵錚沉思了一下,皺起眉頭道:「這事很有蹊蹺,天殺門的殺手,個個武功不弱,或許他們會用各種不同的歹毒暗器,甚至用屍毒,但絕不會用弓箭……你確定令尊令堂是被亂箭射殺?」
江小婷恨聲道:「他們兩位老人家倒地不起時,身上已經如同刺媚!」
鐵錚突然下了結論:「那不是天殺門的殺手!」
「那又是什麼人呢?」江小婷急問。
鐵錚判斷道:「既然不是天殺門干的,那就可能是雄風武館方面的人了。」
江小婷記性很好,立時想起那金福元帶去的兩個見證人:「那個薛總教頭?」
鐵錚道:「我來這裡之前,尤二混告訴我,自從你們舉家離京回山東後,這裡經常有行跡可疑的人物徘徊,有一次被他們的小兄弟發現,兩個鬼鬼祟祟的傢伙,就是雄風武館的教頭。」
江小婷憤聲道:「家父跟姓薛的毫無瓜葛,他憑什麼糾眾追殺我們?!」
鐵錚分析道:「金福元跟姓薛的父情一定很深,否則那夜不會帶他和那開賭坊的去做見證人,那夜金福元鎩羽而歸,他們面子上自然也掛不住。但姓薛的不可能為了顏面關係,不惜勞師動眾,一直追殺到青城地面,八成是金福元給了他相當的代價,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江小婷憂心如焚道:「鐵叔叔,那我妹妹一定是落在他們手裡羅?」
鐵錚點點頭道:「很有可能!不過還有個疑間,這間燒餅店已經關門,這裡又沒有人住,為什麼還有人經常在附近查探,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江小婷道:「鐵叔叔,說不定他們是聽家父臨死前大叫!要我去找你替兩位老人塚報仇,料到我可能會回這裡來,打算守株待免抓我呢?」
鐵錚強自一笑道:「果真如此,恐怕他們要抓的不是你,而是我啊!」
「抓鐵叔叔?」江小婷一怔。
鐵錚歎道:「金福元始終連我姓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令尊最後要你去找『鐵叔叔』,露了我的底。尤其最近我把天殺門鬧得天翻地覆,已經成了『名人』,即知那夜強出頭的人姓『鐵』,很容易就聯想到我了。
令尊和令堂已喪命在亂箭之下,你妹妹又落在他們手裡,對你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惟一的心腹之患只有我!加上那夜結下的梁子,金福元自然恨我入骨!非除掉我不足以洩恨啦。」
江小婷已六神無主:「鐵叔叔,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唔……」
鐵錚尚未拿定主意,突然屋上發出兩聲輕哼,接著便見兩團黑影,從瓦面上翻滾,重重跌落在天井裡。
江小婷剛發出驚呼,已被鐵錚輕輕推開,一個箭步竄去,定神一看,從屋上滾跌下的,赫然是兩個蒙面人。
想不到他們一落地,已氣絕而亡,顯然中了暗器。
什麼暗器如此霸道?
鐵錚一看兩人的死狀,已是瞭然於胸,卻故意雙手向空一抱拳:「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相助,請現身一見,也好讓在下當面致謝。」
屋上毫無動靜,也聽不到任何聲息。
鐵錚又道:「如果是見不得人的鼠輩,那就休怪在下要開口罵人了……」
「你敢!」
隨著一聲嬌斥,一條人影疾掠而下,果然是換了一身黑色勁裝的玉妙容。
鐵錚取笑道:「這只『黑燕子』怎麼是母的?」
玉妙容哼聲道:「我要不及時出手,賞了他們一人一粒冰魄神珠,你們就成了一對『死烏鴉』!」
鐵錚責道:「妙容,你怎麼可以罵人!」
玉妙容眼皮一翻:「我沒有罵人呀!我罵的是烏鴉,關你什麼事!難道你承認自己是烏鴉嗎?」
鐵錚一臉尷尬道:「妙容,你罵我什麼都沒關係,人家江姑娘……」
玉妙容充滿妒意道:「你不給我介紹,我怎麼知道她是誰,還以為是只母烏鴉呢!」
鐵錚只好強自一笑道:「我還來不及介紹呀!小婷姑娘,她叫玉妙容,玉總督的三千金,也就是我的未婚妻,外號母黑燕。」
玉妙容這才轉嗔為喜,故作姿態道:「什麼母黑燕,難聽死啦!」
鐵錚道:「常言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將來嫁給了黑燕子,難道你不是母黑燕,還是白燕子不成?」
玉妙容一時無言以對,笑罵了聲:「真是烏鴉嘴!」
這時江小婷才有機會開口,上前道:「玉姐姐,幸會了。」
玉妙容也展露笑容道:「江家妹子,別客氣,咱們以後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鐵錚聽得一怔。
玉妙容一本正經道:「人家父母已經把兩個女兒托付給了你,你當時在金福元他們面前,也自己己承認是段家的女婿了。怎麼著,這會兒想賴掉不成?」
鐵錚不知她這話是真心接納她們兩姐妹,還是故意說風涼話,使得他一時無言以對。
江小婷卻早已窘羞得抬不起頭來了。
玉妙容見狀,更是得理不饒人一臉正經:「大哥,到時候你可別有了新人忘舊人啊!」
鐵錚忙把話岔開:「妙容,剛才你在屋上,有沒有發現其他人?」
玉妙容道:「要有的話,我不把他們解決掉,難道還留著他們在上面看熱鬧不成。」
鐵錚被頂得直翻白眼,但此刻不敢惹毛這少女,只好強自一忍道:「妙容,你知不知道段大哥出了事?」
「出了什麼事?」玉妙容怔怔地問。
鐵錚心知她剛到不久,並末聽到江小婷哭訴的途中巨變,只得大略說了一遍。
玉妙容聽畢,驚怒交加道:「姓金的也大狠毒了!」
隨即執起江小婷的手,向她安撫:「江家妹妹,你不要難過,大哥一定會救出你妹妹,為令尊令堂報仇的。」
江小婷謝了一聲,忍不住又低泣起來。
鐵錚趁著玉妙容在勸慰她,走過去查看兩具屍體。
撕開兩人的蒙面,原來是兩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手中卻各握了一支吹筒,與那夜制住丐幫徠水分舵舵主馬大風時,趕來四個偽裝丐幫弟子的苗疆殺手,使用的毒箭吹筒一模一樣。
剛才幸好玉妙容趕來,以冰魄神珠先發制人,使他們來不及出手暗算鐵錚和江小婷,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馬大風是利慾薰心,被天殺門收買的,那麼這兩個傢伙也是苗疆來的殺手?
鐵錚原以為追殺段老么一家的,只是雄風武館方面的人,與天殺門該扯不上關係。可是這一來,無形中推翻了他原先的假定。
如果江小娟是落在天殺門手裡,事情自然就比較棘手了。
上回玉妙容失蹤,鐵錚以為她落在天殺門手中,才替入京師營救,不方便住客棧,透過尤二混的關係,借住到段老么家中。結果玉妙容的失蹤只是一場虛驚,卻使鐵錚捲入段老么和金福元的一場恩怨。
現在,江小娟卻真的落在了天殺門手中!
在鐵錚的心目中,江小娟的份量雖比不上玉妙容,但同樣能給與他威脅。
畢竟,他末能真正救得段老么一家四口,使他感到非常遺憾。如今在道義上,必須全力求出江小娟,才能彌補心裡的歉疚。
這時玉妙容已勸住了江小婷,走近鐵錚問:「大哥,找到什麼線索沒有?」
鐵錚撿起兩支吹筒,遞在她面前道:「妙容,你看這個。」
玉妙容立時認出,驚詫道:「這不是苗族的殺人利器嗎?」
鐵錚微微點了下頭:「天殺門很清楚,只有劫持了你,才能逼我就範。不可能近路不走,走遠路,繞個大圈子向段大哥一家下手,追殺到青城地面,擒回了小娟姑娘,以她的生命來威脅我。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金福元投靠了天殺門,誤以為我真是段大哥的女婿,替天殺門出了這個餿主意。」
「那現在怎麼辦呢?」玉妙容憂急地問。
鐵錚當機立斷:「我們去德盛門走一趟!」
玉妙容一怔,茫然問:「去德盛門幹嘛?」
鐵錚道:「探一探雄風武館的虛實。」
玉妙容不解道:「大哥,你不是說,金福元可能投靠了天殺門,那我們何必去探雄風武館?」
鐵錚分析道:「如果這事跟雄風武館無關,他們就不會經常派人來這裡附近查探。即然段大哥夫婦已死,小娟姑娘又被擒,只逃了個小婷姑娘,根本不必小題大做。很顯然的,他們是在守株待免,等著我回這裡來。
剛才我突然想到!那夜我們在徠水縣解決的四個殺手,並不一定真正是來自苗疆!很可能是由什麼人教會他們使用那種苗族殺人利器而已。
所以,地上躺著的這兩個傢伙,說不定就是雄風武館的教頭。無論小娟姑娘是否在他們手中,我們都有去一趟的必要。」
玉妙容迫不及待道:「那我們還等什麼.走!」
於是,他們無暇管那兩具屍體了,立即出了燒餅店,直奔德盛門而去。
德盛門附近一帶,武館竟達三家之多。
那年頭習武是種風尚!很多有錢人家的弟子,不是讀書的材料,乾脆就送到武館去,不但可以強身,照樣可以取得功名,榮宗耀祖一番。
當然,武館裡難免良莠不齊,龍蛇雜處,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更不乏仗勢欺人,招朋呼友糾眾鬧事的混混。
雄風武館不像其他兩家武館,設在大街上,而是設在一條長巷盡頭的大宅院子裡,如果不是識途老馬,或是有人帶路,還真不容易找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4:53
夜已深,整條長巷靜悄悄的,只有雄風武館門前的兩座巨大石獅前,蹲著兩個守夜的年輕弟子在打盹。
其實他們跟兩座石獅一樣,只是擺在門前裝裝門面而已,誰敢跑到武館來打歪主意,那不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邊拔鬍鬚,自找倒楣。
這時,武館的練武廳內,卻是燈火通明,廳外更是戒備森嚴,如臨大敵,站了近二十名勁裝漢子。
他們一個個背向練武廳而立,雙手抱臂,如同木雕泥塑似地站著一動也不動。
廳內究竟在幹什麼,竟須如此嚴密的防範?
原來——
只見廳內正面置有三張鋪著虎皮的大師椅,上坐一男兩女,臉上均套著黑布袋形面罩,僅有兩個圓洞露出眼睛,顯然不願被人見到他們的廬山真面目。
居中的男子身材一局大健壯,兩旁坐的女子卻是嬌小玲瓏,形成強烈對比的有趣畫面。
更有趣的是,廳內除了保留兩個兵器架作為點綴,不見任何擺設,而地上鋪著
一張數丈見方的鮮紅大地毯上,卻有正在倒立「拿大鼎」的十幾名赤裸少女!
她們個個年輕貌美,身材誘人,而且細皮白肉。
十幾個少女已經倒立了很久,既像在練瑜枷,又似是練什麼奇特功夫。
難怪廳外擔任戒備的漢子們,一律背向練武廳而立,大概是為了「非禮勿視」巴!
也難怪戒備森嚴,這種場面確實不宜春光外洩!
倏而,坐在左邊的蒙面女子擊掌兩聲,十幾名赤裸少女立即變換姿式,動作整齊劃一,改為「青蛙跳」之勢。仍然保持紋風不動。
那女子再一擊掌,便見她們地位不動,整個嬌軀卻似波浪般動了起來。
她們以雙手撐地,兩腳半屈,支持著使身體懸空,上下起伏,前後晃動著。
右邊坐的蒙面女子這時起身走過來,手執一條短皮鞭,發現其中兩名少女的動作不對,先毫不留情地抽上一鞭,然後才加以糾正。
少女捱了鞭子!雪白嬌嫩的肌膚上,頓現一條紅印,但卻連氣都不敢吭。
尤其那蒙面女子不停地走動,穿梭在她們之間巡視,稍不滿意就是一鞭抽下,更使她們戰戰兢兢,誰也不敢出錯。
這個動作持續了約一盞熱茶時間,坐在左邊的蒙面女子又擊掌兩聲,她們立刻又變換姿式。
十幾名少女等於將剛才的姿式翻轉過來,只見她們仍以兩手和雙腿支持,使身體懸空,不同的是面向上。
掌聲再響,如同發號施令!她們又開始了前後晃動,上下起伏的波浪似動作。
十九名年輕貌美的赤裸少女,以這種不雅的姿式和動作呈現的場面,令人看了不免會想入非非,但看在蒙面的一男兩女眼裡,卻是全然無動於衷。
她們究竟在練什麼?
忽見那蒙面男子轉過頭來,向坐在左邊的蒙面女子輕聲問道:「半個月時間夠嗎?」
那女子以沙啞的聲音道:「這批比上次的強多了,如果加以勤練,我想應該沒有問題,必可如期完成。」
蒙面男子道:「你是說必須到月底,還有二十多天羅?」
那女子微微點了下頭:「嗯!我們答應的是月底,能夠如期完成就不錯了。這可不是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到時候可得拿出真功夫來的。」
蒙面男子似乎很為難:「白姥姥,不是我催你,實在是別人催我催的很急,希望這一批人能在半月之內……」
不料那白姥姥斷然拒絕:「不行!我要照我的訓練方式,絕不能為了趕時間就草草了事。」
蒙面男子無奈地道:「好吧……」
正在這時,突見一名毫不起眼的瘦小漢子,竟然通行無阻,登堂入室地闖了進來。
他氣急敗壞,無視當前春色無邊的誘人場面,急步走到蒙面男子身旁,附耳輕聲嘀咕了幾句。
看不到蒙面男子的表情,但見他身子一震,雙手扶向兩邊椅把,想必是十分震驚,急問:「通知了總教頭沒有?」
瘦小漢子恭聲道:「還沒有,他大概在丁老闆那裡……」
蒙面男子怒哼一聲,霍地站了起來,向左邊坐的蒙面女子道:「白姥姥,我去處理一點急事,這裡交給你們了。」
白姥姥僅微微點了點頭,並末起身相送,顯然她的身份並不低於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似不願讓那十幾名少女,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一走出廳外,立即將面罩摘下,原來是個麻臉的中年壯漢。
廳外戒備的勁裝漢子們對他執禮甚恭,紛紛抱拳退開一旁,讓他帶著那瘦小漢子走向大門。
瘦小漢子剛才是越牆而入,這會兒趕緊搶步上前開了大門,退讓在一旁,等麻臉中年先走出,才緊隨在後跟了出去。
戒備的一名漢子立即上一刖,關上大門,閂上了門槓。
麻臉中年走出大門一看,兩個把門的小伙子,居然蹲在石獅腳邊打盹,看情似已呼呼入睡。
他不由地怒從心起,怒罵一聲:「混帳東西!」飛起一腳就向一名小伙子踹了過去。
不料小伙子霍地一閃,同時雙手抱住麻臉中年的腳猛一拖,使他單足落地失去平衡,冷不防被拖得跌了個倒栽蔥。
幾乎是同時,門樓上跳下個身穿遊牧民族服裝的壯漢,出手如電將他的昏穴制住,使他頓時失去知覺。
另一個打盹的小伙子,則制住了來不及呼叫的瘦小漢子。
三人不但配合得天衣無縫,而且行動乾浮利落,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毫無聲息地制柱了這兩人。
他們的目標是這麻臉中年,丟下瘦小漢子不顧,由那扮成遊牧族人的壯漢,夾起他就朝巷口飛奔。
後面的兩人則一邊跑,一邊脫掉那身半穿半披的男裝,原來是玉妙容和江小婷兩人。
不消說,那壯漢就是鐵錚了。
他們三人的腳程比那瘦小漢子快,反而先來到了雄風武館。
實際上,江湖閱歷不足的玉妙容,趕到燒餅店時,只發現黑暗中兩條人影竄上了屋頂,並末察覺遠處尚有人把風。
以致雖然用冰魄神珠,及時射中兩個正欲使用吹筒毒箭,暗算下面鐵錚和江小婷的殺手,卻漏了那瘦小漢子,讓他得以趕回武館告急。
三人來到武館一刖時,見兩個把門的小伙子,正蹲在門前石獅腳邊打盹,鐵錚悄然掩近,毫不費事就打發他們去會周公了。
然後授意兩個少女,扒下了他們的衣服穿上,佯裝蹲著打盹,他則縱身躍上了門樓。
居高臨下,發現練武廳外戒備森嚴,且廳內燈火通明。但要越過一刖院,接近廳前一探究,實在很不容易。
不過,鐵錚的視力極強,且廳內燈火通明,無邊春色盡收眼底。
這種難得一見的清涼場面,倒真教鐵錚大開了一次眼界。
可惜他無暇趁機大飽眼福,因為那瘦小漢子不走大門,已逕由院牆飛身而入,直奔練武廳。
鐵錚一見他向那蒙面男子附耳低語,心知這傢伙必是回來告急的,立時靈機一動,跳下去交待了兩個少女幾句,再躍上門樓藏身。
果然不出所料,蒙面男子接獲報告,向白姥姥交待兩句就匆匆而去。
麻臉中年做夢也沒想到,一出自家大門就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可笑的是裡面戒備如此森嚴,竟渾然無覺,不知他已被人制住。
當他被拍開穴道醒來時,驚覺脖子前冷冰冰的,正被鐵錚以劍橫壓著。
「你,你們是什麼人?」麻臉中年嚇得不敢動彈。
鐵錚冷聲道:「老兄,你的手下奉命要殺我,難道你會不知道我是誰?」
麻臉中年大驚失色,急道:「鐵大俠,這,這不關我的事……」
鐵錚把劍向下一加壓力,喝問「那麼關誰的事?」
麻臉中年情急之下,破口大罵:「他媽的!都是薛魁那王八蛋拖我下水,害我騎虎難下……」
「哦?」鐵錚問道:「薛魁可是貴館的總教頭?」
麻臉中年憤聲道:「就是這龜孫,一刖些時帶了個姓金的來見我,要求我為他醫治經脈受阻,已形同殘廢的雙臂,代價是十萬兩……」
鐵錚暗自一怔,詫異道:「你能治得好?」
麻臉中年道:「我用的是祖傳金針渡穴法,三次之後手指已能動,如果繼續半年,相信必可復元。」
鐵錚冷冷說了聲:「了不起!」
麻臉中年接著又道:「我這金針渡穴法,一向是秘而不宣的,以免求治的人太多,只有薛魁那王八蛋知道。他把姓金的帶來見我時,就被我臭罵了一頓,後來姓金的表示願付我十萬兩銀子,而且答應治好之後,教我一手包贏不輸的賭技。
當時我雖有些心動,可是看那姓金的一付狼狽相,實在不敢相信他能拿得出十萬兩銀子。所以我表示不見免子不撒鷹,等見了銀子再說。誰知第二天他就帶了十萬兩銀票來,陪同他來的還有『老盛記』賭坊的東家丁萬盛,我只好答應替他醫治雙臂了。
事後我才知道,姓金的就是當年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賭』金福元,」
鐵錚不屑道:「好個江南第一賭!」
麻臉中年輕喟一聲:「雖然金福元沒有說明,但我已看出!那十萬兩銀票一定是丁萬盛拿出來的,他開賭坊,自然也想學得包嬴不輸的賭技。否則,金福元要是多教幾個人,跑到他賭坊去賭,那他不賠光賠垮才怪!」
鐵錚追問:「後來呢?」
麻臉中年繼續道:「金福元本身的武功根基很深,所以事半功倍,每隔一日治療一次,連續七次即已能舉臂握拳了,但仍須繼續治療,才能完全復元。
可是,我剛開始替他治療,他就又向我提出要求,要我以武館的人手,為他報復,幹掉使他雙臂成殘的一家人……」
一旁的江小婷已按捺不住,衝過來怒問:「派人追殺我一家的是你?」
由於這片竹林內光線很暗,麻臉中年看不清站在身邊的少女是誰,不禁驚問:「你,你是……」
江小婷激動地怒道:「我就是那一家人!」
隨即狠狠踹了他兩腳洩恨口
玉妙容忙前把她勸開:「江家妹妹,不要激動,讓他把話說完。」
江小婷怒哼一聲:「好!等你說完,本姑娘再找你算帳!」
麻臉中年沮然道:「其實我根本沒有答應,可是,被金福元威逼利誘,我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薛魁那王八蛋去胡作非為了。」
鐵錚問:「姓金的憑什麼威脅你?」
麻臉中年自覺說漏了嘴,訥訥道:「我,我……」
鐵錚將劍一加壓力,喝令:「說!」
麻臉中年急道:「是是是,我說,我說……他,他威脅我,如果我不答應,他就揭發我的秘密。」
「什麼秘密?」鐵錚毫不放鬆。
麻臉心知無法隱瞞,只好和盤托出了。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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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6 23:55:18
第二十四章
三年前,雄風武館出了樁大事,也可說是件醜聞。
這位被人背後叫「王二麻子」的館主王尚風,他空有一身武功和不傳的針灸秘技,偏偏那張大麻臉不得女人緣,當了五十年光棍,仍然娶不到老婆。
不料那一年卻交上了桃花運,居然有人上門說媒,而且一拍即合,很快就當上I新郎官。
更一忌想不到的是,女方雖是文君新寡,年紀三十出頭,卻是個溫柔多情的美嬌娘!而且是京師九門提督崔大人的遠親。
可是,這女人天生水性楊花,進門未及半年就不安於室,勾搭上了上門習武的年輕弟子,而且不止一人。
那一晚合當出事,王尚風本來應邀去宛平縣城,參加一個得意門生祖父的八十大壽,哪知他剛到,就見一片亂哄哄的,原來老人家突然中了風倒地不起。
王尚風為了救人,趕回去取金針和藥物,不料那女人竟趁他不在,帶了兩個小伙子在房裡脫得精光,大玩一馬雙鞍的遊戲,被他撞了個正著。
盛怒之下,他衝上去就拳打腳踢,嚇得兩個小伙子連衣服都來不及穿,赤身露體地倉皇奪門而逃,那女人卻有恃無恐,仗著九門提督崔大人是她遠親,非但不認錯,反而又哭又鬧地發起潑來。
這一來,王尚風更是怒不可遏,竟失手把那女人推跌倒地,一頭撞在牆角,頓時頭破血流而亡。
人命關天,王尚風這一驚非同小可,幸而他平時交遊甚廣,請出地方上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士,各方奔走,總算使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有吃上人命官司。
但他所花不貲,光是賠償女家,就足足是三十萬兩銀子,其他送禮、應酬,以及疏通官府的還不算在內。
牢獄之災雖免,他卻已幾近破產。
幸好總教頭薛魁為他找到一條財路,那天帶來個陌生人,自稱是來自苗疆的大財主。
卻不願透露真實身份,但開門見山要求利用武館場地,每夜從三更到五更,以兩個更次的時間,給與一批年輕女子作特殊的「體能訓練」,代價是每年紋銀十萬兩,預付三年。
這對王尚風來說,無異是飛來的橫財,而且極需這筆錢,才能繼續維持這個武館,否則只好關門大吉,連祖產留下的這座巨宅都保不住。
但是,這位大財主卻有個附帶條件,那就是要他以金針渡穴的手法,為每一個受訓的年輕女子,打通督脈穴,使之氣通「經外奇穴」,並且授以內力控制運轉之法。
所謂「經外奇穴」,即是古代所已知的十四經絡之外,被列為外門邪道的「媚穴」。通常只有淫惡的採花大盜,以及專練採陰補陽,采陽補陰的邪教人物,才會練這種深為衛道人士所不齒的功夫。
不過,失傳已久的「天地大法」,據說就與這種秘法有著密切的關係。
照說!向以正派武師自居的王尚風,對這種要求絕不會答應的,可是,現實是最殘酷的,而他迫切需要錢。
就在這種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不顧祖訓接受了對方的條件,同時也等於出賣了自己。
於是,由那位大財主,指派了兩個老婦!白姥姥與黑婆婆負責,帶來一批年輕貌美的少女,開始了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訓練。
雄風武館終於得已保留下來。
這裡白天一如往常,由總教頭督導弟子們習武,三更一到,立即戒備森嚴,改由王尚風親自坐鎮,偕同兩個老婦戴上面罩,在練武廳開始演練。
三年來,每隔一段時日,就來了一批新的少女,訓練完成即離去。
王尚風始終不清楚,這些少女從何處來的,又被送往那裡去,他只是一切按照雙方的約定行事。
儘管王尚風一直提心吊膽,所幸三年中從未出事,直到那天薛魁帶了金福元來見他……
王尚風一口氣說到這裡,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氣道:「姓金的抓住了我的小辮子,我能不聽他的嗎?」
鐵錚把臉一沉!怒叱道:「這麼說,追殺段家一家四口的,確是你武館裡的人羅?」
王尚風不敢否認:「是,是的……」
「今夜去燒餅店的殺手也是?」鐵錚的語氣愈來愈冷沉。
王尚風情急道:「我剛才已經說明白了,一切都是薛魁那王八羔子在胡作非為呀!」
「好!」鐵錚道:「我問你最後一件事,你的手下追殺到青城縣地面,亂箭射殺了段氏夫婦,又擄去他們一個女兒,現在那姑娘藏在哪裡?」
王尚風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鐵錚的劍一壓,怒問:「說不說?」
王尚風嚇得魂不附體:「可能在老盛記賭坊……」
「我要你償命!」
江小婷激動地大叫一聲,趁擋在面前的玉妙容一個失神,形同瘋狂地挺劍衝近王尚風。
鐵錚欲阻不及,她的劍已刺入了王尚風的心胸。
「啊!……」王尚風發出聲淒厲慘叫,身子一陣抽搐後不再動彈了。
鐵錚歎口氣道:「其實你不必急於殺這傢伙,我還有話要問他。」
江小婷抽回劍,歸劍入鞘道:「沒有什麼好問的了,現在已經知道妹妹在那家賭坊。」
鐵錚站了起來,當機立斷道:「走!咱們去好好賭一場!」
口口 口口 口口
「老盛記」賭坊在東直門附近。
乾隆皇帝在位六十年,可說是大平盛世,雖有外亂,均不足為患,所以久居京城的人,均都沉於享樂,大概是深受這位風流好色皇帝的影響吧!
京城裡不但處處是銷魂窟,且有聞名的八大胡同,真個是春城無處不飄香。
賭風之盛,在京城裡也不比風月行業遜色,一些著名的大賭坊,幾乎全是通宵達旦地豪賭,從每日華燈初上,一直到天明,賭客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鐵錚仍是那一身遊牧民族裝束,帶著兩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儼然關外來的大富豪,大搖大擺來到了老盛記賭坊。
天色已微明,場子裡的賭客已不多,贏錢的幾乎全走光,只有輸家還想撈本,不到黃河心不死,非等輸光或結束才肯罷手。
這一男兩女突然光臨,立時引起了全場注目,尤其是賭坊裡的人,把鐵錚看作關外來的土財主,還以為肥羊送上門來了呢!
鐵錚眼光一掃,目標選中了賭單雙的那張大賭桌。
他這次與玉妙容、尤二混三人混在呼爾沁的部族中潛回京城,不但裝扮成蒙古人,臉上也略加易容,以免被天殺門的人認出。
這時他更佯裝帶著幾分醉意,左擁右抱地摟著兩位勁裝帶劍的少女,顯得格格不入,令人搞不清他們是什麼關係,更摸不清他們三人的路數,因而賭坊中人特別注意他們。
鐵錚來到桌前,一看圍在桌邊的僅剩四五個賭客,都以好奇而詫異的眼光在看他們,故意向那「搖缸女郎」笑問:「我可以下注嗎?」
女郎笑容可掬道:「當然可以。」
鐵錚也笑了笑,突向那幾個賭客大喝:「你們不下注,看著我幹嘛!」
幾個賭客出其不意地一驚,急忙收回眼光,不敢正視,各自不聲不響地都下了注。
鐵錚又裝模作樣,伸手入懷,掏了半天也掏不出半個子兒來,竟向那女郎把眼一瞪:「看我幹嘛?搖呀,」
女郎這才雙手捧起「寶缸」,一局舉齊眉,上下搖動三次,放在了桌上,口中吆喝起來:「下啦,下啦,沒下注的請快下……」
鐵錚突然掏出只五兩重的金元寶,押在了「雙」上。
女郎不由地暗自一怔,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鐵錚醉態畢露地笑道:「好事成雙,這一寶一定是雙,快開呀!」
女郎有些遲疑,似乎不敢伸手去揭開罩杯。
其他幾個賭客也在催了:「開呀!開呀….二.」
女郎看著正走過來的矮胖中年,見他以眼色示意,才伸出纖纖玉手,輕巧地揭開了罩杯。
小碟裡的兩粒骰子是六點,果然是「雙」!
「哈!我就知道是好事成雙!」鐵錚得意忘形地敞聲大笑起來。
其他幾個賭客有輸有嬴,但都是小注,總共不到二十兩銀子,莊家光賠鐵錚這一注就是二百五十兩!
一旁負責吃進賠出的助手,只得如數照賠。
女郎偷瞥了矮胖中年,又雙手捧起蓋上罩杯的「寶缸」,邊搖遏吆喝著:「下啦,下啦,各請繼續下注哪……」
鐵錚連本帶利,五百兩全下了注,押的仍是「雙」。
女郎剛把「寶缸」放下,鐵錚卻改押了單,口中還唸唸有詞:「事不過三,這一寶準是三點的單!」
他不但改了單,還說出數字,頓使女郎暗自一驚,臉色大變。
矮胖中年也為之一怔,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不僅是吃驚,簡直有些不敢相信。
各人的注均已下好,沒有人再下注了,女郎只好硬著頭皮又揭開了罩杯。
兩粒骰子果然是一個麼,一個二,加起來正好是三點的單!
鐵錚又贏了。
連本帶利已是一千兩,他卻猶豫不決起來,似乎不知該押多少,押單還是押雙好!或者就此歇手不賭了。
女郎又捧起了「寶缸」在搖。
矮胖中年見鐵錚遲遲不下,忍不住走近他身旁笑問:「怎麼不下啦?」
鐵錚瞟了他一眼:「你說我該押單呢,還是押雙?」
矮胖中年聳聳肩,末作任何建議。
女郎已將「寶缸」放下,吆喝著:「下啦,下啦,要下的快下……」
鐵錚自言自語道:「唔……要想連中三元嘛,我還是下單……不不不,乾脆就下三點『獨注』吧!」
所謂獨注,就是除非開出的是「三點」,任何其他點子都算輸。但如果押中,則是一賠十。
賭場裡下這種注的,幾乎是絕無僅有。
來之前,他們三人已經商量好,玉妙容立即故意反對道:「你瘋啦?!剛剛才開出三點,你還押三,而且下『獨注』!」
江小婷卻不以為然:「那可說不定,人要是走起運來,城牆都擋不住。」
玉妙容冷哼一聲道:「一個瘋子還不夠,又加上了一個!」
江小婷不甘示弱,回了一句:「你才是瘋子!」
「你敢罵我?!」
「你罵我!我為什麼不敢罵你!」
兩人這一爭吵,使其他人都看著她們。
「你們都替我閉嘴!」鐵錚大聲喝阻,同時用力一掌拍在桌上。
這一掌,使放在桌上的「寶缸」都受了震動。
女郎和那矮胖中年神色一變,相顧愕然,但都不敢吭氣。
玉妙容和江小婷互相冷哼一聲,也停止了爭吵。
鐵錚還在嘮嘮叨叨:「媽的!是你們賭還是我賭?銀子是我的,我喜歡押什麼,關你們個屁事!」
他怒哼一聲,故意轉向站在身邊的矮胖中年問:「老兄,你說對不對?」
矮胖中年只好漫應:「對,對……」
鐵錚又問:「那你說我該不該押三?」
矮胖中年不吭氣了。
鐵錚聳聳肩,又問那女郎:「你說呢?」
女郎一臉惶恐,訥訥道:「我,我,隨便你……」
鐵錚齜牙裂嘴一笑:「即然隨便我,那就押三點『獨注』好啦!」隨即連本帶利,將五兩重的金元寶,及剛嬴的七百五十兩銀票,全部向一刖一推。
女郎傻了眼,目瞪口呆地不知所措。
矮胖中年卻轉身急急離去,不知他是趕緊去求援,還是不忍心看那女郎開出寶的結果。
「開呀!」
「快開哪!」
幾個下注不大的賭客,反而比鐵錚心急,紛紛鼓噪著,催促那女郎開寶。
女郎臉上的表情,就像要哭出來似的,連手都在顫抖,在聲聲催促下,只好硬著頭皮伸手小心翼翼地揭開了罩杯。
小碟中兩粒骰子一個「麼」一個「二」,加起來赫然是三點。
「啊!」女郎驚得差一點當場昏倒。
幾個賭客齊聲發出驚叫,又像是為鐵錚在歡呼,幾乎忘了他們自己也下了注,更不在乎自己的輸贏。
鐵錚押中了,而且是一賠十的「獨注」,莊家須賠他一萬兩!
這一來,其他賭桌零星星的賭客,都圍了過來看熱鬧,所有目光都不約而同集中在這「化外之民」身上。
鐵錚更是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這樣贏下去,莊家非賠垮不可啦!」
員責吃進賠出的助手已傻了眼,他置於面前木盆裡的銀子和銀票不足萬兩,根本不夠賠。
通常賭單雙的賭客,都是押個三五兩小玩玩,上了十兩的已算是大注,一注押上百兩即屬豪賭。所以,每張賭桌的莊家,只須準備幾千兩就足夠應付了。
鐵錚這一注不但破了紀錄,而且押中「獨注」,莊家自然不夠賠啦!
開賭場的永遠是大嬴家,每天至少進帳一兩萬,否則這麼多人的開銷從那裡弄來。
不過,開賭場也不簡單,必須準備足夠的現金和銀票,通常每天約十萬以上,交由帳房統籌分配,無論那張賭桌莊家贏多了就交回一部份給帳戶,賠多了的話,則由帳房補送,完全採取機動性調配。
帳房只管收錢付錢,完全聽命總管的。
那女郎也只管「開寶」,吃進賠出的悉由一旁的兩名助手負責。
總管正是那矮胖中年。
他剛才還站在鐵錚身邊,這會兒卻已不知去向。
助手只好向等著收錢的鐵錚打招呼:「對不起,請稍候……」
鐵錚眼皮朝他一翻:「怎麼,賠不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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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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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6 23:55:34
助手脹紅了臉,尷尬道:「賠!賠!我這就去向帳戶取……」突見矮胖中年去而復返,帶來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穿是花枝招展的女人,使他頓時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因為,這女人是老盛記賭坊的老闆娘。
老闆娘親自出馬,這種情況是絕無僅有的,可見事態嚴重。
矮胖中年似乎在急急離去時,又料到了結果,所以一見那女郎和兩名助手的神情,劈頭就問:「賠了嗎?」
助手訥訥道:「李總管,我這裡不夠……」
李總管把臉一沉,斥道:「混蛋!不夠不會去帳房領取嗎?」
助手唯唯應命而去。
李總管轉向鐵錚陪笑道:「抱歉!要你稍待了。」
鐵錚置之一笑:「沒關係,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李總管又問:「你還要繼續玩?」
「當然!」鐵錚道:「難得手氣這麼好,幹嘛不玩?!」
助手很快取來一疊銀票,如數付出了一萬兩。
老闆娘一使眼色,示意那女郎讓開,她則自己走到了做莊的位置,向鐵錚笑笑道:「我來陪你玩玩。」
鐵錚故作會錯意:「你陪我玩?不不不,我已經有了兩個小妞兒,她們比你年輕漂亮多啦!」
此言一出,其他賭客不禁哄笑起來。
老闆娘卻不以為忤!反而賣弄風情地笑道:「薑是老的辣!」
鐵錚道:「好!等我賭夠了,再嘗嘗你這老薑!」
老闆娘笑著雙手捧起「寶缸」,使勁上下連連猛搖幾下,突然放在桌上:「下注吧!」
鐵錚裝出詫異道:「什麼?你跟我賭?」
老闆娘一臉挑釁的神情:「你怕了?」
「笑話!」鐵錚道:「我怕你什麼?你又不能把我下面咬一口!」
其他賭客又一陣哄笑,玉妙容和江小婷卻聽得直皺眉頭,想不到鐵錚為了存心激怒這女人,竟然連這麼不雅的話都能說得出口。
不料這正對了老闆娘的口味,她一點也沒有生氣,竟風情萬種地道:「既然不怕,那就下注吧。」
鐵錚搖搖頭:「不行,我不能跟你賭。」
老闆娘一怔:「為什麼?」
鐵錚道:「你根本不會賭……」
李總管忍不住接口道:「不會賭?老兄,你搞清楚沒有,這位是我們賭坊的老闆娘!」
「哦?」鐵錚又搖頭道:「那我更不能跟她賭了,待會兒我贏了她,你們老闆還以為我跟她有一腿,故意放水呢?」
老闆娘以眼色制止了正要發作的李總管,笑問:「你好像很有把握能贏?」
鐵錚笑了笑道:「你剛才搖那麼幾下,連骰子都沒動,還是原來的三點,要我下注不是存心放水?」
老闆娘一聽,頓時神色大變,想不到剛學會不久的一手「妙手回春」,竟被鐵錚一眼識破。
她還沒來得及應變,鐵錚突將手上的一疊銀票,往桌上用力一擲:「那我不能辜負你的心一息,就再押三點『獨注』吧!」
這一來!老闆娘可傻了眼,情急道:「你既然怕人動手腳,懷疑我放水,那就別賭算啦!」
鐵錚不依道:「不行,我已經下了注!」
「哼,」
老闆娘怒形於色,裝出很生氣,一掌重重拍向桌面。
鐵錚的行動比她更快,一伸手,已揭開了罩杯!果然是原來的麼二「三點」!
老闆娘的一掌重重拍在桌上,使小碟內的兩粒骰子受震跳起,卻見鐵錚以右掌緊按桌面,發出一股強勁內家真力,由桌面傳至碟底,彷彿以吸力吸住兩粒骰子,落下時仍然保持「三點」,毫末改變。
賭客們並未看出蹊蹺,老闆娘與李總管則心裡有數,知道遇上的不僅是位大行家,且是內功極深厚的高手。
驚歎歡呼聲中,鐵錚仍在裝模作樣地得意大笑:「哈哈,我又嬴啦!」
老闆娘鐵青著臉,冷哼一聲道:「佩服!佩服!」
「何必客氣!」鐵錚笑道:「嬴了你們這麼多錢!還要受你誇獎,你們這家賭場實在大禮貌周到了,以後我一定要常來。哈……」
老闆娘的臉色更難看了,向李總管吩咐:「老李,準備打烊了!」
李總管恭應一聲:「是!」
押「單」嬴了兩個賭客急叫:「我們的錢還沒賠呀!」
鐵錚也說:「是啊!別說打烊,說算關門也得先賠清了再說啊!」
老闆娘一使眼色,示意助手把那兩個賭客的十兩銀子賠了,等其他看熱鬧的賭客紛紛離去,才向鐵錚問:「你還賭不賭?」
鐵錚正中下懷,卻故作詫異道:「不是要打烊了?」
老闆娘道:「如果你有興趣,我願奉陪!」
鐵錚未置可否道:「唔……先賠了銀子再說吧!」
老闆娘冷冷一哼,吩咐李總管:「去叫帳房來,如數照賠!」說完暗使了個眼色。
李總管會意地微微把頭一點!急忙轉身而去。
鐵錚看在眼裡,心知他們必有什麼一化樣,卻神色自若地笑道:「老闆娘!如果你再放水一次,整個賭場恐怕都不夠賠了呢!你是不是存心要賭場關門大吉?叫我就為難了。」
老闆娘不懷好意地笑了笑:「這個你不用擔心,只要有本事嬴,押十萬,絕不會賠你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
鐵錚振奮道:「好極了,這話我最聽得進,難怪來過京師的人回去都說,要賭就去『老盛記』賭坊,那裡賭得乾脆、公正,而且老少無欺。尤其對關外來的人特別客氣,嬴多了還派人保護,以免遭不肖之徒攔劫,甚至護送出關,看來一點不假呢?」
老闆娘只好報以尷尬的苦笑,其實那有這回事,真要有人大贏特贏,要耽心的不是歹徒覬覦,倒是要防範丁老闆的手下跟蹤,伺機下手搶奪,搞不好還來個謀財害命!
正在這時,勿匆走來三人,李總管緊隨在後。
江小婷一眼認出,愉偷扯了下鐵錚的衣袖。
鐵錚側轉頭一看,果然是丁老闆、薛魁及金福元!
這一著被他料中了,只要老闆娘壓不住場面,到時候以賭技自豪的金福元,勢必自告奮勇,或是情面難卻,非替丁老闆強出頭不可。
他們並末認出鐵錚,卻認出了江小婷,不由地齊齊一怔。心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少女敢找上門來惹事,還帶來了幫手,一來就使當莊的女郎連賠他三注,老闆娘親自出馬也罩不住,可見這「化外之民」大有來頭。
三人不動聲色,在桌邊一站,似已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出手了。
江小婷救妹心切,已沉不任氣了,向丁老闆伸手一指:「姓丁的,快把我妹妹交出來!」
「把你妹妹交出來?」丁老闆笑問:「你妹妹是誰哦?」
江小婷怒斥道:「你少裝蒜!」
丁老闆皮笑肉不笑道:「姑娘,你弄錯了吧,這裡是賭場,又不是菜市,那來的蔥蒜。」
「錚」地一聲,江小婷的劍已出鞘。
丁老闆仗著人多勢眾,有恃無恐,嘿然冷笑道:「姑娘,想撒野嗎?最好睜大眼睛看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
隨即振聲喝令:「把所有門關上!」
一聲令下,便見早已在待命的幾名壯漢,立即奔去將大門及所有門關起,其他二三十名漢子則包圍在這張賭桌的四周。
玉妙容也雙手各扣了一把冰魄神珠,只要對方膽敢輕舉妄動,好就毫不客氣地出手,先來個下馬威。
雙方已成劍拔弩張的情勢,鐵錚居然若無其事,如同置身事外似的,任憑江小婷跟丁老板對上了。
江小婷仗著有鐵錚和玉妙容撐腰,膽大氣壯,怒形於色道:「姓丁的,我只問你一句,交不交出我妹妹?」
丁老闆沉聲道:「你又沒把人交給我,憑什麼跑來這裡向我要人?!」
「好!」江小婷把目標轉向了薛魁,挺劍隔著賭桌向他一指:「那麼我向你要人!」
薛魁推得一乾二淨:「關我個屁事,別扯到我頭上來!」
江小婷怒聲道:「王尚風把一切全抖了出來,是你派人追殺我一家,亂箭射殺了我父母,把我妹妹擄去送到了這裡來藏匿的!」
薛魁暗自一怔,矢口否說:「簡直是胡說八道,我跟你們一家無怨無仇,幹嘛要做出這種事。」
「哼!因為他給了你好處,」江小婷的劍又指向了始終冷眼旁觀,保持著沉默的金福元。
金福元不得不開口了,他陰沉沉道:「要我交出你妹妹沒問題,只可惜你帶錯了人來。如果是帶那姓鐵的小子來就對了。」
這話無異已承認,江小娟確是在這裡了。
忽聽鐵錚哈哈一笑道:「閣下對我倒是很有興趣哦!」
金福元,丁老闆和薛魁三人齊齊一怔,驚異地看著這個蒙古牧民打扮的人。
「哼!」金福元終於認出了易容改裝的鐵錚:「我早該想到是你了!」
鐵錚也報以一聲冷哼:「我可想不到,你還敢留在京師興風作浪!」
丁老闆突然一聲令下:「把他們拿下!」
七八名壯漢一擁而上,可惜尚未衝近,只見玉妙容右手一揚,慘呼驚叫聲,幾個傢伙已同時倒地不起。
薛魁失聲驚叫:「啊!冰魄神珠!」
金福元、丁老闆不由地大驚失色,想不到江湖上聞名喪膽,談虎色變的殺人利器,竟會在此時此地出現,而出手之人竟是個年輕貌美的少女!
這一來,其他那些正蠢蠢欲動的壯漢,全都趑趄不前了。
就在對方的人被冰魄神珠震懾住的一瞬,江小婷已撲向金福元,挺劍直刺他胸膛。
金福元的身手不弱,身形向右一閃,避向了薛魁的身後。
他的雙臂經王尚風以金針渡穴神技,連續多次治療已幾乎完全復元,但僅能行動自如,尚無法出手與強敵展開硬拚。
江小婷的一劍刺空,招未用老,即時一個轉身,劍勢跟著轉向右側,卻被薛魁亮出的一對狼牙鋼鑭架住。
玉妙容扣在左手的一把冰魄神珠,原是打算對付金福元和薛魁的,只要把這兩個罪魁禍首解決!來個殺雞儆猴,使丁老闆失去倚恃,不怕他不乖乖交出江小娟。
但小婷為雙親報仇之心,比救妹妹更心切,眼見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不顧一切地就搶先發難了。
她的劍被薛魁以一對狼牙鋼鑭架住,一時抽不出來,身體正好擋在他們面前,使得玉妙容的冰魄神珠不敢貿然出手,惟恐誤傷到她。
幸而鐵錚身形一晃,繞過擋在面前的賭桌,欺近薛魁出手就攻。
其實他是虛晃一招,卻嚇得薛魁魂不附體,急忙撤開架住的劍,顧不得掩護身後的金福元,一個暴退,倒躍至兩丈外的賭桌上。
玉妙容見機不可失,左手一揚,兩點寒芒疾射而出,使金福元欲避不及,被射中兩肩的「肩井穴」。
她這一著相當狠,因為上次鐵錚是將金福元發出的六粒銅骰震回,身中雙臂,使他兩條胳臂報廢,想不到王尚風能以金針渡穴法,神乎其技地為他治癒,恢復了雙臂的正常功能。
冰魄神珠可不是銅骰,可從胳臂內取出,被它射中立時入體即溶化,縱然是華陀再世也束手無策,無法再讓金福元的雙臂兩手恢復,何況王尚風已死。
金福元靠的是雙手,才能施展賭技手法,這一來使他比死更痛苦。
只聽他發出一聲淒厲慘叫,竟情急拚命,霍地縱身而起,形同瘋狂一般,奮不顧身地雙腳狠狠向江小婷迎面踢去。
江小婷閃避的同時,揮劍橫掃,劍鋒過處血雨飛灑,金福元的雙腳已被齊齊斬斷。
「哇!」
金福元又發出一聲更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叭」地一聲摔在地上,痛得昏死了過去。
跳在賭桌上的薛魁嚇呆了,剛想轉身逃走,鐵錚已擋住了他的去路。
薛魁心知不是鐵錚的對手,只得急向後退,不料顧此失彼,被殺性已起的江小婷衝來,挺劍刺進了背心,貫穿前胸而出。
「啊!」薛魁跪跌了下去。
江小婷用足了力,才將劍拔出,接著飛起一腳,踹倒了薛魁,恨聲道:「我就是把你碎屍段,也不足以洩恨!我……」
薛魁尚未死,見這少女又舉起了劍,驚恐地叫道:「我,我完全是被人拖下水……」
鐵錚及時阻止了江小婷刺下的劍,喝問:「拖你下水的是誰?」
薛魁衰弱地道:「就,就是金……金福元……」
鐵錚追問:「那麼你替王尚風搭上線,弄兩個老女人在他武館裡搞的勾當,又是怎麼回事?」
薛魁更衰弱了:「那……那只是訓練一批批女子……送!送到苗疆去……」
「送去幹嘛?」
「不,不清楚……」
「那又是什麼人拖你下去的?」
「是,是一個叫來自苗疆的大……大財主……」
話猶未了,薛魁已氣絕而亡。
丁老闆倆口子的武功都不弱,而且尚有二十多名保鑣打手在場,但這時卻驚得呆若木雞,那還敢輕舉妄動。
鐵錚的眼光才一掃過來,丁老闆就不打自招地叫道:「鐵,鐵大俠,我只是為了求金福元,教我們神乎其技的賭技和手法,才提供他大量金錢,殺人擄人的事跟我們毫不相干……」
「哼!」鐵錚走向了他面一刖,怒問:「那麼他們擄來的江姑娘!是不是藏在你這裡呢?」
丁老闆情急道:「是,是,……可是,是他們非要把那姑娘藏在我這裡,我又有什麼辦法……」
鐵錚怒問:「人呢?」
丁老闆忙向李總管吩咐:「快去把密室裡的那位姑娘帶出來!」
李總管恭應一聲,忙不迭帶了兩名壯漢,匆勿進入通後面的那道門。
鐵錚監視著丁老闆夫婦,示意玉妙容過去察看倒在血泊中的金福元,不料他因失血過多已斃命。
不消片刻,李總管已帶了兩名壯漢,架挾著穴道受制的江小娟出來。
江小婷怒從膽邊起,衝上去推開兩名壯漢,抱住江小娟就失聲痛泣:「妹妹……」
鐵錚忙上前勸阻:「小婷,不要傷心了,你已親手為雙親報了大仇,又救出了小娟,我們走吧!」
隨即一伸手,為江小娟解開了受制的麻穴。
江小娟受制時間大久,兩腿已無法行走,也不能言語,玉妙容忙趨前協助江小婷合力架扶住她。
鐵錚則毫不客氣,過去把他自己的金元寶,及贏的一疊銀票,全部揣入懷中,笑道:「我贏的,該我拿走吧?」
丁老闆苦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鐵錚又向丁妻笑道:「老闆娘,謝啦!」
老闆娘鐵青著臉,氣得一言不發。
丁老闆更是一臉無奈,示意壯漢們開了大門退讓開一旁,目送鐵錚他們從容不迫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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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天色已漸明。一出賭坊,鐵錚就交待玉妙容和江小婷,先護送江小娟回燒餅店等他,自己則決心趕去「雄風武館」一看究竟,必要時逼那兩個老女人說出真相。
可是,當他趕去時,非但兩個老女人和少女們早已不知去向,連那批戒備的壯漢也逃得不見人影了。
整個武館已成了空宅。
鐵錚費盡口舌,總算說服了江小婷和江小娟,交給她們贏得的兩萬兩銀票,要兩姐妹即日離京,先回山東老家去等他,俟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再偕同玉妙容去與他們相會。
有了這個承諾,她們才算勉強同意。
這時天已大亮,鐵錚和玉妙容索性也不必睡了,各騎一頭駿騎,鮮衣怒馬,雙雙併轡,踏上了妙峰山。
這一天不是香期,卻正是春風解凍的三月天,妙峰山上一片新綠,也有不少早行人扶杖登山賞春了。
這一對子很出色,引得那些人不時駐足,因此黑白雙騎在文武觀外停下時,後面也有好幾個人跟了上來。
觀門還沒有開,鐵錚跟玉妙容沒有敲門,把馬匹拴在旁邊的林子裡,信步在廟的四周溜了一圈。
周圍很靜,雖然有不少燒早香的人,但他們都是趕玄女娘娘的香期,聚集在玄女娘娘廟一刖面,玄真觀是個沒有香火的小廟,除了他們兩個人外,根本就沒有別的人。
可是鐵錚已經隱隱發覺不大對勁,逛了一圈到廟門前時,他低聲對玉妙容道:「妙容!留心點,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天殺門也跟我們同時湊上了,」
玉妙容不禁一怔道:「你是說天殺門也到這兒來了?」
「我想是的,雖然我沒有看見人,但我知道四週一定有不少的人潛伏著!」
「何以見得呢?四周鴉雀不驚!」
「就是為了這個,你聽別處雀噪不止,這兒四周都是樹林子,也應該有鳥叫才對!可是你聽不見有鳥鳴之聲!」
玉妙容想了一下,不禁歎道:「鐵哥,你真細心,我怎麼也不會從這些地方留心的!」
鐵錚苦笑道:「這是多少次九死一生的經驗換來的,也是多少日子在野地露宿的艱辛換來的,一個專門跟強梁惡霸作對,仇蹤天下的江湖人能夠活到今天,絕不是上天特別保佑我,完全靠我自己奮鬥掙扎而得到的!」
「你能確定是天殺門的人嗎?」
「除了天殺門,沒有人會到此地來!」
「他們為什麼來呢?」
「那還用問,一定是為了找你表舅,那位自號笑道人的崔明心,要他手中那幾頁扣下的毒經!」
「他們來得比我們還早!」
「早得多,從昨夜就來了,我現在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在昨夜把西門玉趕出和府了,除了想借我們的手除去她之外,還有個目的,就是把我們引開,以利他們的行動!」
「既是他們早來了,為什麼不進去呢?」
「就是這點我想不透,不過我確知道他們早在附近。」
「明心表舅會不會知道?」
「我也不清楚,也許已經知道了,否則這觀門早就該開了,而且觀中也應該做早課了!」
「也許他們早就進去了,制住明心表舅了!」
「不可能吧!假如他們早進去了,外面就不須要守住這麼多人了。要圍住這所寺觀,至少也要二十個人以上。」
「或許這些人是為了我們而設的呢?」
鐵錚道:「不可能吧,天殺門怎麼知道我們會來?」
玉妙容道:「假如天殺門看見我們離了城,大可以從容佈置準備好,我們的馬雖快,卻是繞著山路過來的,他們有人在城門口看見了我們,可以早一個時辰把消息通知到這裡,因為我在離城時,就看見一群鴿子飛起來。」
「何以見得就是天殺門放的呢?」
玉妙容笑笑道:「因為我養過鴿子,知道放鴿子應在日出之後,可是我們出城時,天才微亮,城門還沒開,是你花了二十兩銀子,買通守城的門官提早開門的,那時候不是放鴿子的時間!」
鐵錚道:「還有什麼具體一點的證據呢?」
玉妙容道:「有的;你提起了雀噪,我才注意到,而北角上有兩垛鴉巢,那些烏鴉是不怕人的,假如有人擾了它們的安寧,它們一定會繞空吵個不停,可是那兒也靜悄悄的,可見那群烏鴉一定是遭了毒手被射殺了!」
鐵錚不禁低呼道:「妙容,你說得對,剛才我竟未曾注意這個問題,如果他們夜裡就在此地埋伏,早已驚動了宿鳥,也驚動觀中人了,無須再射殺棲鴉,這些人是針對著我們的,你很細心,觀察推想的能力也進步了。」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是不是還要進去?」
鐵錚想了一下:「人家布好了陷阱,還要往裡鑽,那是太傻了,但就此被人家趕了回來,也太窩囊了,我們必須採取一個適中之道。」
「怎麼個適中之道呢?」
「先回頭,叫他們白忙一場,下了妙峰山後,我們放轡走別的路,亂轉他一陣,然後再悄悄地徒步登山!」
玉妙容笑道:「鐵哥!到底是你經驗豐富,叫我就絕對想不出這個主意來!我們這就走!」
鐵錚點點頭,於是黑白雙駒又飛也似的衝下山去,跑出幾十丈後,鐵錚回頭看看,但兒觀旁的林子裡鑽出了好幾個人,詫然遠望。
鐵錚忍不任哈哈大笑起來。
兩人把馬匹順著山道轉了一遍,來到個沒人的所在,鐵錚下了馬笑道:「就是這裡吧,翻上去就是後山,我們給天殺門來個措手不及!」
那是一片山林,根本沒有路。
鐵錚領頭!帶著玉妙容從矮樹叢裡鑽進去,實在沒路可行,就施展輕功,騰躍而過,好在妙峰山並不一局,也不廣,除了捨身崖下是一片峭壁深谷,其他的地方都不大險峻。
兩個人沒花多少時間,就攀到了玄真觀後面,果然看見兩個黑衣漢子守望著,他們似乎沒有想到有人會從後面悄悄地上來,所以很鬆懈,還在互相聊天。
鐵錚比比手,玉妙容已經明白了,抖手兩顆冰魄神珠,悄無聲息,擊中了兩個人的穴道。
鐵錚的動作很快,緊隨而至,投等二人倒下,他已伸手托住了,把他們倚在廟牆上,然後才輕輕地越牆而入口
玉妙容跟他多次行動,兩人已形成默契,不等鐵錚招呼,就從另一個地方悄悄翻入,相距十丈,互為呼應。
鐵錚這次很慎重,右手已拔劍出鞘,左手也扣了兩枚他最擅長的暗器——回風燕尾鏢,那是用鋼片打成的燕子形薄片,出手迅速,還可以利用風手法迂襲擊對方,正面發鏢,卻可以攻擊敵人的後面,他黑燕子的外號,就是由此鏢而得,平時很少使用,現在居然預先取出,可見他對這次行動的小心了!
觀中似乎沒什麼人,鐵錚先揮揮手,叫玉妙容在屋頂上伏好身子,才以輕快的身法掠進後殿。
一進去,他就怔住了。
因為屋子裡正好坐著四個人,面面相對,兩男兩女。
四個人中,鐵錚認識兩個,而且是相對兩邊的各一個,左面兩人中,他認識那個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人,她正是玉妙容的母親,玉將軍的夫人崔玉如,右邊他認識那個老者,正是不久前告老的翰林崔立忠。
一個道裝中年人,坐在崔玉如旁邊,想來是笑道人崔明心。
崔立忠的旁邊則是另一個中年婦人,與崔明心長得十分相似,想必是崔明心的孿生姐姐崔明潔了。
看見鐵錚進去,崔立忠父女兩人都沒有愕然之色,倒是崔玉如一歎道:「鐵大俠,我正擔心你上當,想不到你還是來了,小女呢?」
鐵錚乾脆從容一笑道:「我們到了觀外,就發現情形不對,我是不死心,非要來看看不可,自然不會把妙容帶來的,夫人怎麼會在此的?」
崔玉如歎道:「我一直就在此地,等候明心表兄前來,把崔家的問題澈底解決一下。」
鐵錚點點頭道:「解決了沒有?」
崔立忠道:「鐵錚!老夫對你已忍讓再三,可不是真正的怕你!完全是為了玉如的關係,可是你大不知進退了,因此今天老夫把他們表兄妹都留在此地,專候大駕,由他們當面告訴你,叫你別管我們的家務事!」
鐵錚一笑道:「玉夫人,是嗎?」
崔玉如無可奈何地道:「是的!這是崔家的家務,鐵大俠,前度援手之情,我非常感激,聽說小女已經將終身托付大俠,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鐵錚道:「是的,妙容對我這個流浪漢不嫌棄,尚祈夫人與玉將軍垂允。」
崔玉如一歎道:「外子與我都是江湖人出身!不會反對這件事的,何況鐵大俠的師門與家父頗有淵源,這更沒問題了。不過他在山西就任,遣女遠嫁關外,恐怕抽不開身子,我自己也為一些俗務羈身,到現在還沒來得及到山西去與外子會合,恐怕也沒空再跑一趟了,因此我現在就把小女托付給你,你帶著她出關去吧!」
鐵錚道:「多謝夫人,不過這事情也該由夫人當面告訴妙容一聲,而讓我們在夫人面前一盡人子之禮才能作數,雖說江湖兒女不拘俗套,但這一點禮數是萬不能缺的!」
崔玉如想想道:「好吧!你們住在什麼地方,我把這兒的事情了斷後,就去看你們去!」
鐵錚笑笑道:「那怎麼敢當呢!應該由我們來拜見夫人才對,不過這是別人的寺廟裡,不是敘家常的地方,我看夫人還是跟我一起走算了!」
崔玉如道:「不!我現在的事還沒了!」
鐵錚道:「夫人還會有什麼事呢?夫殺門主要找笑道長索取毒經的殘篇,這是他們七毒門的家務,與夫人無關呀!崔門主,你說是不是?」
他的臉轉向了崔立忠。
崔立忠微怔道:「老夫不是天殺門主,閣下找錯了!」
鐵錚一笑道:「老丈不是門主,誰又是呢?」
崔立忠道:「我這女兒才是,那天老夫已經跟妙容說得清清楚楚,老夫今天也是被脅迫而來的!」
鐵錚哦了一聲道:「這就奇怪了,令嬡拿老丈的生命來脅迫別人,寧非天下之奇聞了!」
崔立忠苦笑一聲道:「老夫不是她的生身父親,明心卻是她的孿生兄弟,自小由老夫收養的!」
「這些我也聽妙容說了,不過我還是不大明白,就算老丈不是她的生父,但她與老丈的關係,總比老丈與笑道人為密切,也不可能以老丈來作威脅的!」
崔立忠道:「話是如此說,可是我這逆女橫定了心,要把我們崔氏一族的生死作威脅來挾制明心……」
「她自己也姓崔,那豈不是把她也算在內了!」
崔明潔這個時候才冷冷地道:「鐵錚,你問得大多了!」
鐵錚一笑道:「我既然蒙玉夫人允准,把妙容相托,她就是我的岳母,我不能不問!」
崔明潔道:「你最好勸勸你的岳母,拿出毒經的殘篇,免得白送了性命!」
鐵錚一怔道:「什麼?毒經的殘篇在夫人那裡?」
崔玉如苦笑道:「明心表兄說已經交給了我娘!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回子事兒!」
鐵錚轉向笑道人問道:「道長!有這回事嗎?」
笑道人道:「是的,我自小由龍姨撫育成人!在我離開她老人家的時候,把七毒殘篇三篇交給她老人家了!因為我已無意於江湖,對七毒掌門一職更不感興趣,龍姨是我唯一的親長,我就交給她老人家處理了!」
鐵錚道:「那他們就該找崔老前輩要去!」
崔玉如苦笑道:「他們就是不敢,我的父母言歸於好後,雙雙歸隱天池,功力修為,已臻陸地神仙的境界!憑著天殺門的那點本事,還不敢到長白天池去惹事生非吧!」
鐵錚笑笑道:「這也是,那夫人為什麼又要受他們的威脅呢?到天池去把兩位老神仙請下來不就完了!」
崔玉如道:「沒有用的,我的父母在十年前就已經立誓封劍,不理世事了!」
「難道他們對夫人與玉將軍的生死,也不關心嗎?」
崔明潔冷笑道:「恐怕就是這件事能使他們關心了,所以我才要扣住他們,叫他們寫封信,交給我父親跑一趟天池,把七毒殘篇要了下來!」
鐵錚道:「這兩位前輩雖已不理世事,卻都是行得正直的仁俠,如果要他們把毒簡殘篇取下來,作為天殺門害人的工具,他們是絕不肯答應的!」
崔明潔笑笑:「目前連你在內,不過才四個人知道我是天殺門主,只要不說,崔龍姑是不會知道的,她願意出任七毒掌門,自然沒話說,她不肯干,崔氏門中的長女,應該由我來干,七毒密笈也應該由我執掌!」
崔玉如歎了口氣道:「明潔表姐,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娘的個性絕不會答應的!」
崔明潔厲聲道:「她如果不答應,我就先拿你們開刀,然後再殺盡姓崔的人,叫那老婆子再下來找我好了!」
崔立忠苦著臉道:「玉如、明心,你們就寫信吧!龍姑已經出嫁了,她不關心崔氏一族的存亡,我可是崔氏一族的族長,不能眼見族人死於這逆女之手,她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人!」
笑道人道:「大伯!她是您教養長大的!」
崔立忠低下了頭道:「我很慚愧,當年一念之差,留下了這個禍根,我只求你們看在祖宗的分上保全族人,然後我回到故鄉,自絕於宗祠之前以謝祖先!」
鐵錚微微一笑道:「老丈,你怎麼捨得呢?如果你死了,天殺門主不就沒人干了嗎?」
崔立忠怒道:「你怎麼還把老夫當作天殺門主!」
鐵錚笑道:「我剛進門的時候,老丈說了句妙語,我再說一遍好嗎?『鐵錚!老夫對你已忍讓再三,可不是真正的怕你,完全是為了玉如的關係,你太不知進退了……』老丈這口氣完全是天殺門主的架勢,何嘗是個受脅迫的人!」
崔立忠不禁一怔!
鐵錚笑笑又道:「而且你還有一著失策,我用以毒攻毒之策,借重福康安要把你們從和老兒的家裡轟了出來,你不該破壞,故意把西門玉的藏身處洩漏給我知道,想利用我替你們殺了她!」—
崔立忠愕然道:「你沒有殺死她?」
鐵錚笑笑道:「我如果要殺她,在劉家花園裡就不會放過她,因此我從她口裡全知道了!」
「她告訴你我是天殺門主?」
鐵錚一笑道:「那倒沒有,不過我說是天殺門主洩露她的藏處而借刀殺人,她狠狠地罵了一句老畜生,這個老畜生當然不會是罵你女兒,因此你想賴也賴不掉了!」
崔玉如愕然道:「大舅,弄了半天,原來您才是天殺門主,剛才是在跟我們唱苦肉計!」
崔立忠悖然色變地叫道:「不錯!我就是,玉如!既然你們知道了,就乖乖地寫信叫龍姑把七毒殘篇交出來!」
笑道人道:「絕對不行,龍姨已經說了,那三篇殘篇大過於歹毒,而我們崔家的人更是個個心地險惡,沒一個可付重托的,所以她才要代我收起來!」
崔立忠怒聲道:「你們不寫信也沒關係,我還是可以找她要去,一個是她親侄兒,一個是她的女兒,我倒要看看她是否捨得看你們毒發身死!」
鐵錚一笑道:「崔老兒,我是你的話,我就沒空忙這個了,西門玉雖然不是天殺門主,但她在天殺門中的地位很高,你想要排擠她,她也想排擠你,我既然沒殺她,她現在一定到胡家大院去接你們的天殺門了!」
崔立忠臉色大變道:「你說什麼?」
鐵錚笑道:「我沒有說什麼,這是西門玉說的,她要我到這兒來,她到胡家大院去了!」
崔立忠與崔明潔臉色都為之大變,忽地起立,就要往外闖,鐵錚仗劍攔住道:「把解藥留下再走!」
崔立忠冷笑道:「你做夢,明潔,你先闖出去,帶了人趕回胡家大院去,西門玉這賤人靠不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6:12
崔明潔動作很快,閃身就往外面闖,鐵錚一劍封住,但崔立忠也仗劍攻到,纏住了鐵錚。
這老兒的劍法很凌厲,鐵錚不得不全神應付。
崔明潔已衝了出去,殿中兩人纏鬥未幾,殿外掠進兩個漢子來助戰。
崔立忠道:「別來幫我,去看住那兩個人!」
崔立忠的這一手還真絕,崔玉如與笑道人坐在凳子上,全無動手之力,那兩名漢子閃身過來,伸劍抵住他們的咽喉,鐵錚欲救不及。
崔玉忠冷冷笑道:「鐵錚,你立刻放下劍來就縛,否則老夫就一且刻下令殺死那兩個人!」
鐵錚冷笑道:「你儘管下令好了,我不會吃你這一套,我要是放下劍來就縛是三個人一起死,你只要有種,儘管下令,我反正纏定你了,你殺了他們,我只要能殺了你,替他們報仇也就成了!」
鐵錚這種態度倒是使得崔立忠怔住了,遲疑了一下道:「黑燕子,其中一個是你的岳母,你難道眼看她被人殺死,將來你又怎麼向妙容交代?」
鐵錚一仇聲道:「老狐狸,我黑燕子可不是第一夭闖江湖,還會吃你這一套,我拿了你的腦袋去見玉妙容,她最多只是失母的孤女,如果我受了你的脅迫!她還會再加上個喪偶的寡婦名銜了,不管你用什麼詭計,今天你都死定了,你這套鬼魅伎倆,鐵某見多了,你還是納命吧,現在我只是給你個一劍痛快,你要是敢傷人質,我就把你凌遲寸剜,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面談,一面攻勢更急,崔立忠只得咬牙撐住,以技藝而論,崔立忠應該較優於鐵錚,可是他叫人拚命慣了,自己特別怕死,一陣拚鬥下來,反而叫鐵錚迫得手忙腳亂,情急大吼道:「殺!殺!先殺了那兩個人質!」
那兩名大漢舉起劍來,逕朝崔玉如及笑道人刺去!
鐵錚口中說得不在乎,可是那兩個人質真有危險時,他就無法坐視了,厲喝一聲,長劍猛地擲出!
那兩名大漢雖然在崔立忠的命令下殺死人質,但是手下極有分寸.劍到二人頸項處就停住了。
只是他們沒想到鐵錚會用這手來解圍的!長劍如一縷長虹射至,逼住笑道人的那個大漢將閃不及,長劍從右肋刺進去,左肋透出,直穿心臟,身子打著旋跌開出去!
鐵錚出長劍後,身形如飛撲到,徒手直取另一個大漢,他見狀大驚,連忙挺劍來刺,
鐵錚居然不避,左臂一抬,長劍由臂上擦過,右掌斜砍在那漢子的咽喉上,吭的一聲,身子也往後倒去。
鐵錚雖然一下子格斃了兩人,但自己也受了傷,那漢子刺來的一劍,在左臂上劃條長口子!
他彎腰想從先倒的漢子身上抽出自己的劍,忽然背後挨了一腳,踢得他向前爬跌出去,連忙翻身想躍起來,可是一道冰涼的寒意已抵在他的咽喉上。
崔立忠手握著劍,臉上閃著陰險的笑道:「黑燕子,這下子你終於著了老夫的道兒了!」
鐵錚叫道:「卑鄙的老賊,你竟然在背後偷襲!」
崔立忠哈哈一笑道:「鐵錚!我們是在拚命,還講什麼道義不成,你嘴裡叫得凶,可是真到老夫要殺人的時候,你還是硬不下心的!」
鐵錚怒道:「因為我不是你這樣的畜生!」
崔立忠臉色一沉:「鐵錚,你別找死!」
鐵錚冷哼一聲:「你反正不會放過我的,倒不如痛痛快快地罵你一場,你是披著人皮走路的畜生!」
崔立忠臉泛凶光!正想挺劍刺出,笑道人長歎一聲:「大伯,你放了鐵大俠,我寫信好了!」
崔玉如忙道:「表哥,你不能寫信!」
笑道人一歎:「你們完全是受我之累,上次害你中毒幾致喪命,我已經很對不起你了,怎麼還能拖累妙容……」
崔玉如也歎了一聲:「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娘的脾氣,她老人家會接受威脅嗎?」
笑道人低頭道:「我不知道,當我把三篇殘岌交給龍姑時,已經請她處理了,所以物權並不屬於我,信我可以寫!給不給是她老人家的事!」
崔立忠道:「不給我就通宰了你們,一個是她女兒,一個是她侄子,一個是她的外孫女婿,我倒是看她是否能狠得下心來!快寫!」
笑道人道:「那你可得放了鐵大俠!」
崔立忠道:「放了他可以,但我必須弄殘他的四肢,這小子大可惡了,把我的天殺門攪得七零八碎!」
笑道人道:「什麼!弄殘他的四肢!」
崔立忠笑笑道:「你放心,我不會砍掉他手腳的,只是挑斷他四肢的筋絡!「他以後不能再使劍了,老夫要重新擴大天殺門,可不能再讓他來搗亂了!」
笑道人立刻道:「那不行,那不是等於殺了他!」
崔立忠道:「明心,你沒資格講條件的,我留下他的一條活命,已經是夠客氣的了!」
笑道人還在沉吟,崔立忠道:「明心,老夫的耐心有限,你要是再不寫,老夫就要下手了!」
笑道人無可奈何地取了桌上的紙筆,匆匆地寫了一封信,交給了崔立忠,他接過手看了一下道:「好!明心,你總算變聰明了,我派人送了去,如果龍姑貢父出殘篇,我就給你們解藥,恢復你們的功力,否則的話,老夫就要你們兩人跟這姓鐵的小子一樣!」
說著話,跟中閃著煞光,把劍緩緩地推前,崔玉如忙叫道:「表舅,你說過不殺他的!」
崔立忠哈哈大笑道:「老夫說的話向來作不得真的,黑燕子殺了我多少手下,我怎能放過他!」
舉劍再刺時,忽然覺得腦後風至,連忙回身一架,噹的一聲輕響,銀光閃亂灑落滿地。
那是玉妙容雙腿倒掛在窗外,腳尖還勾在屋簷上,及時射出一顆冰魄神珠,被他削得粉碎。
可是崔立忠回頭去看玉妙容時,鐵錚已經滾開了,崔立忠發覺不對,忙又回身想去制住鐵錚。鐵錚已經拔出自己的劍。
玉妙容就乘這個機會又發出兩顆冰魄神珠。這次崔立忠再也無法避開了,卜卜兩響,神珠嵌在他的雙肩。
崔立忠的負痛急吼,借勢一轉身飛身出了後殿。
玉妙容這才從屋上跳下:「娘、表舅!你們還好吧!」
笑道人道:「妙容!瞧你這孩子,也真夠溫的,既然早就來了,為什麼不早點現身解圍?」
玉妙容道:「鐵哥沒打手勢,我不敢下來!」
笑道人道:「那也看時候呀!鐵大俠自身也在危境!」
玉妙容笑笑道:「表舅,我可不敢自作聰明再誤事,鐵哥!這次我總算沒做錯吧?」
鐵錚笑笑道:「不錯,這次配合得好極了,我真擔心你會沉不住氣而搶先出手的!」
玉妙容笑笑道:「我再傻也不會看不出你故意失手落敗的,你袖中扣著燕尾鏢不發,卻要用你的劍擲出去傷人,我就知道你一定在使用苦肉計了,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了什麼,難道你還要來一手驅虎吞狼嗎?」
鐵錚道:「不!要破天殺門是必須用驅虎吞狼之計,我放走西門玉,剛才又故意讓崔明潔離去,就是要她們互相爭鬥內鬨,但是我後來故意失手,讓崔老兒把我制住,目的就是希望在不露形跡之下,讓笑道長寫那封信,進而追出誰才是真正的天殺門主!」
三個人都為之一驚!
崔玉如愕然道:「什麼?立忠二舅還不是天殺門主?難道還會有別人?」
鐵錚歎道:「夫人也是劍術名家,該可以看出憑他這手功夫,能當天殺門主?我以前對付過天殺星都比他高明,本來我以為他就是天殺門主了,可是動手後,我才發現大謬不然,如果我認真搏擊,三招之內都可以將他立斬劍下,轟動江湖,談之令人色變的天殺門主,武功會如此窩囊嗎?因此我必須放他離去,在他身上再追索了!」
笑道人點頭歎道:「鐵大俠說得有道理,可是他拿了我的信去找龍姑,把天毒殘卷要了去就糟了,」
「龍姑前輩不會把天毒殘卷交出來的!」
崔玉如搖頭道:「不,這很難說,娘雖然不易受威脅,但她老人家為明心表兄還是會低頭的,因為娘對母家十分關懷,明心表兄是崔家唯一的根苗了!」
鐵錚道:「龍姑前輩想向他們低頭也沒辦法,因為她手上的那三篇毒經殘簡早已不在了!」
笑道人一怔道:「不在了!那怎麼可能呢!這是天毒門的傳家至寶,她老人家不會加以毀棄的!」
鐵錚道:「天毒門的正傳掌門人應該是道長,可是道長已經表示無意再繼承,她既是道長的惟一長輩,自然有權加以處置的!」
笑道人道:「是的,龍姑當然有權處置,但就是不能毀棄,我把那三篇殘簡交給龍姑的時候就說過,這是一份害人的東西,所以我不想要了,但身為崔氏子孫,也不能將祖先遺下來的東西毀棄,所以我也同時請龍姑老人家對它作一個最佳的處置,把它送給一個靠得住的人!」
鐵錚道:「龍姑前輩已經這樣做了!」
崔玉如忙問道:「送給了誰?」
鐵錚道:「家師,藥師道人!」
笑道人點點頭道:「藥師仙長是一代醫聖,這三篇毒岌送給他倒是最恰當不過的,因為那三篇毒岌所載的劇毒固然可以害人,同樣地也可以用來救人,尤其是許多沉痾痼疾,藥石難以見效,投以劇毒而控制得當,可收起死回生之效,龍姑總算送對了人!」
鐵錚道:「夫人前次為腐屍毒針所傷,我就是靠著家師所授的療法佑除的,相信這些解法也是出自那些毒岌!」
笑道人點點頭道!「不錯!他們在玉如身上下毒手,就是要逼我出頭的,但他們不知道我早已將毒笈交給了龍姑,根本無法救治,只好袖手不管了!」
玉妙容道:「表舅!您知道娘中了毒,居然袖手不管?」
笑道人一歎道:「我管也管不了,計算時日,我到你外祖母那兒去求治也來不及了,倒不如不加理會!我相信他們不會真要你母親死掉的,他們只是藉此來要挾我,我不理比理會更好,他們是聰明人,達不到目的而樹下不少強敵,他們不會作傻事的,」
玉妙容明知道他說的是正理!卻仍然不大服氣,撇了嘴道:「表舅!您倒是很想得開呀!」
笑道人長歎一聲道:「我已經出了家,七情八欲都拋開了,有什麼想不開的,你母親中毒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有心無力,插手反而會添麻煩,倒不如撂開手好,何況你父親對我還有誤會,因此我就不便前來探視了!」
崔玉如卻一笑道:「表哥!你錯了,玉桂對你已毫無誤會,否則他就不會一個人走了!」
笑道人道:「如果他對我毫無誤會,為什麼要叫妙容到山上來找我,而自己卻不來呢?」
「他要趕去上任,他那個人是國重於私的!」
「為了功名,連妻子的生死都不顧了?」
崔玉如笑笑道:「這一點我可以為他辯解,他的心中從沒有功名富貴四個字,官拜總督而囊無餘金,幾年來一點俸祿積蓄,他都留給了我,走的時候,身上只帶了一百兩銀子,這樣一個人,會在乎功名富貴嗎?」
「可是他不該將你一個人拋下來的!」
「一個男人的責任不僅是照料病中的妻子,他權衡輕重後,自然選取了較重的一方,這也正是他可敬之處,因為他做官也是為的濟世救民,山西境內盜賊如毛,據太行王屋五台之險,聚嘯成群,為害日甚,這個總督沒有人肯干,他才自告奮勇而去的!」
笑道人有點憤激地道:「我知道我樣樣都不如他!」
崔玉如正色道:「表哥!娘對你不算不關心了,甚至還有點偏心,可是現在娘也認為你不如他太多,一個男人略受一點挫折,就灰心世事,想出家逃避,娘為你的沒出息傷透了心,閉關深隱,不准我們前去省視,主要的還是為了你,什麼時候你才能脫下道袍,重新振起來!」
笑道人張口欲語,但只是長歎一聲,沒有說話,崔玉如對他搖搖頭,顯出無奈的神色,轉向鐵錚道:「鐵大俠,我不知道你是藥師叔傳人!」
鐵錚忙道:「家師與龍姑前輩只是道義之交,跟天池一門,雖有技藝之切磋,卻也沒有更深的淵源,夫人的稱呼,在晚可不敢當!」
崔玉如想想笑道:「也好!如果一論淵源,你跟妙容就差了一輩,這門親就結不起來,你們的事我做主答應了,容兒父親那兒也不會成問題的,為了你們今後在一起方便,我今天就給你們正了名分吧!」
鐵錚恭身道:「再晚請於夫人的也是這件事,雖然江湖兒女可以不拘小節,但總要長輩的一句話。」
崔玉如笑笑起立道:「玉家三個女兒,就是妙容學了武功,對她的管教也疏了」點,今後要多煩你處處照顧她,事可簡,禮不可廢,好在我們都是崇尚道家的,今天就在這個神殿中,由呂師為證,替你們成了禮吧!好在這位神仙祖師專好撮合姻緣,一定不會認為冒瀆的!」
神案前香燭倒是現成的,她點上了香燭,叫鐵錚跟玉妙容雙雙併立,在呂祖神像前磕了頭,也受了他們的禮,還對笑道人磕了頭!
笑道人這時倒是一掃抑鬱笑著道:「好,好!妙容!你們三姐妹中,畢竟有一個嫁江湖人,也使我這身為江湖人的表舅舒了口氣,江湖人那點不如官宦之家!」
玉妙容笑笑道:「表舅!您還是小心眼兒!」
笑道人訕然地笑笑。
崔玉如笑道:「鐵錚!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跟你客套,直呼其名了!只是連姓帶名一起叫,實在也彆扭得很,你表字是什麼?」
鐵錚恭身道:「小婿學名叫燕錚,行走江湖時,拆了開來,燕子成了外號,錚字留在名字中!」
崔玉如笑道:「很好!燕錚,原來你黑燕子的外號是從這兒來的,現在你有什麼打算?」
鐵錚道:「小婿想繼續追索天殺門主!」
「那就要一直追到長白山去了!」
「是的!真正天殺門主還沒有現身,他們得知毒經殘簡在長白天池避塵山莊,一定會傾巢以赴,小婿想跟在後面看看情形,務必要把天殺門加以破滅!」
崔玉如歎道:「真沒想到立忠舅舅會牽到天殺門中去,事由崔氏而起,我想置身事外都不行,只是我身中之毒……」
鐵錚忙道:「娘放心好了,小婿解得了。否則小婿也不敢拿二位長輩的生命冒險,不過這解藥性子較慢,要兩三天才能完全祛除餘毒而恢復正常,小婿把解方留給二位長輩,護送二位到城中歇下慢慢療息,小婿跟妙容要盯著那批人去!」
崔玉如想了一下道:「好吧,我很不放心兩位老人家,天殺門如果真敢去進犯避塵山莊,一定會使用各種手段,暗箭難防,尤其是立忠舅舅,以親誼往訪,暗下毒手,那是很可怕的,最好你們能搶在先頭去警告一聲!」
鐵錚道:「小婿理會得,絕不會讓他們危害到避塵山莊的一草一木,現在我們就走吧!」
崔玉如與笑道人行走都很費力氣,由鐵錚玉妙容小倆口扶著,出了廟門,見天殺門的人手都撤走了。大概是被崔明潔帶著到胡家大宅,去跟西門玉理論去了。
鐵錚把馬匹召了來,讓兩人騎了,自己跟玉妙容步行相隨,慢慢地下山,一直來到賈推浪的家裡,把他的那些朋友像尤二混等人都召了來,吩咐他們分頭出去辦事。
賈推浪是負責打聽胡家大宅的消息,回來後只說上午有人在裡面打鬧了一陣,以後又沒聲息了。
他等到天黑才摸進去看看,宅裡只有兩三個看屋的,找不到別的人了!
鐵錚點頭道:「這就證明我的判斷不會錯了,天殺門主一定是另有其人,所以才爭執起來!」
玉妙容道:「既然無所爭,他們又爭些什麼呢?」
鐵錚一笑道:「雖然不是爭天殺門主,但是卻有著權勢之爭,門主為了保密,不直接與部屬連絡接觸的,發號司令,統籌全局,必然有個公開的代表,這才是他們所爭的,天殺門主是個很會運用手段的人,他在手下永遠維持兩股平衡的對抗的勢力,才能牢牢地控制他們!」
玉夫人崔玉如長歎一聲道:「鐵錚分析得很對,我一直不知道立忠舅跟天殺門有關,上次中毒之後,妙容她爹也不知道明心表兄有個孿生的胞姐,還以為是明心表兄所為,所以才罷手不管。
我承燕錚為我解毒後,聽說竟然有天殺門插手其間,就想到可能與明潔表姐有關了,還特地去問了一遍,立忠舅舅告訴我說明潔已離家出走多年,根本不知她的下落,當時我是相信了。
可是等燕錚與妙容追回京師,我就在暗中探索著,發現經常有神秘人物出入崔家,就想到立忠舅也有問題了,不過彼時他們活動的重點仍是以和府為主,因此可知天殺門主絕非立忠舅!」
玉妙容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問和老兒去!」
崔玉如苦笑道:「沒有用的,燕錚借用了福康安那一著棋多厲害,和坤仍然推掉了,他身兼軍機處領班與朝廷密探總頭目,府中的組織很多,是在官家的密許下行事的,誰都沒辦法告倒他。
福康安第一天吵得那麼厲害,第二天還不是算了。以他一個貝子的身份都鬥不了和坤,別人更沒轍兒,我們只能在別處想辦法,好在經此一鬧,那些人的掩護身份都擺明了。
和坤絕不會再讓他們在府裡活動,比較容易著手了!你們還是先追下長白去,最好能早一腳趕到避塵山莊,知會二位老人家一聲,叫他們有個準備,我跟明心表舅等功力恢復了,繼續在京師展開偵查,看看天殺門主是否跟了去!」
鐵錚笑了一笑道:「目前最有利的一件事就是他們不知道龍姑姥姥已經把天毒殘簡送給了我師父,因此也不相信我能解得了二位所中的毒!我之所以讓明心舅寫下那封信,也是為了鬆懈他們的戒心,好在暗中著手。」
崔玉如道:「話雖如此說,但天殺門既有和坤以官方勢力為後盾,耳目眾多,你們的行動還是要特別小心!」
鐵錚一笑道:「娘放心好了,我們有著最佳的掩護,上次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了進來,才能造成他們的措手不及,這次還是可以瞞過他們的!」
鐵錚所利用的掩護身份的確很好,當夜他跟玉妙容又悄悄地回到了蒙古人的牧人營地,雜在牧人的隊伍離開了北京,秘密地來了,又秘密地離開。
深入漠北熱河後,再恢復原來的行藏,策馬疾行,路或許稍微遠了一點,但是鐵錚有把握走在崔立忠那撥人的一刖面。
因為關外原是他活動的老家.地理熟,而且他的那匹馬也是在關外馳騁慣了,採到崇山峻嶺的東北,它立刻就有了精神,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更佔優勢的一點是他在關外的人頭兒熟,黑白兩道上都有他朋友,消息靈通,而那些人都是受過他的幫助而跟他建下了深厚的友情,絕不出賣他。
因此他們的行蹤是在絕端保密下進行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6:33
第二十六章
避塵山莊在長白之嶺的白頭山下,天池之畔,松花鴨綠二江,都是以天池為其主源。
白頭山上積雪不消,氣候也相當的冷,一般的人都受不了。
鐵錚是生於斯,長於斯,玉妙容也是一樣,玉桂在奉天將軍任上內調,是她第一次入關,因此回到凍天雪地裡,他們反而習慣了,惟一不習慣的是晝夜兼程的趕路。
但玉妙容居然咬著牙忍了,自從母親為她在妙峰山上正式主婚,確定了她跟鐵錚的身份後,她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將永遠在江湖上飄泊了。
這是她自己選定的生活,她必須習慣下來,無論是星夜趕路,或是山野露宿,她都沒叫一聲苦,不過鐵錚對她反倒比以前體貼了。
更因為已經成了夫婦,沒了許多避忌,反而增加了不少生活的情趣,關內選的那頭白馬出關就不能騎了。
現在她跨的是一匹棗紅色的牝駒,在出關後一個知己朋友,送給她與鐵錚的新婚禮物,雖然比不上鐵錚那一頭墨龍那樣神駿,但也是千中選一的良駒。
她不再梳辮子了,把長髮盤了一個髻,用一塊紫色的帕子兜住,換了一身紫紅的襖褲,衣服不厚,卻是最名貴的火狐皮襯裡,輕柔、溫暖,穿在她略見瘦削的身材上,反倒顯得健佻而別有一種少婦的情致。
第一次投店住一間房時,她還有點兒臉紅,慢慢地也就習慣了,而且還特別喜歡這種生活!
尤其是在長程辛勞趕路後,鐵錚必然吩咐店家要一桶熱湯,要她泡在裡面滌去征塵,再為她輕輕按摩,手是那麼輕柔,笑容是那麼輕柔,眼中的情意更是那麼輕柔。
那才是生活,那才是她的丈夫,跟她的生命結為一體,永遠也不會離,時刻都不能缺少的男人。
乍聽人叫爺叫奶奶時,她也有點臉紅,不久後也習慣了,而且聽來十分順耳,似乎忘了曾被人稱為小姐的時候,雖然他們新婚才一個月,但她覺得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了。
對鐵錚的愛撫,也由羞澀的推拒變為自然的迎受了。
這一個月改變了她很多,而最顯著的卻是她的臉,由瘦削變為成熟的豐腴,由白色透出健康的紅潤!
這一天他們歇在梅林松縣城裡,洗卻征塵,鐵錚要了一壺酒,一個暖鍋,燙著山雞片,相與對酌。
這也是他們新婚中一個很愉快的項目,以前玉妙容是不大喝酒的,現在居然也能淺飲幾杯,辣得像火般的燒刀子經過燙熱後,在冰雪封凍的寒夜裡,能給人一股懶洋洋的暖意。
鐵錚數著日程道:「明天我們就可以趕到避塵山莊了,天殺門的人還沒有消息,大概是落在後面了!」
「會不會趕在頭裡呢?」
「不大可能,他們這次志在必得,絕不會單獨兩三個人來的,只要有成群的行客經過,就瞞不過我的那些朋友,這一點倒不必擔心的。」
「我擔心的是他們來的人大多,而你姥姥又避絕人事,來個不理不問,那可就得我們自己去應付了!」
「不會吧!兩位老人家雖說是不理世事了,但事情關切到他們的親人,他們總不會袖手的!」
「如果娘跟表舅確是受到威脅,他們或許無法坐視,但是姥姥知道他們的毒解了,不可能構成威脅,自然就不必理會。她把這個擔子也就交給了我,這是當初就說好的;你姥姥交付殘簡時曾一再表明,以後有問題要我師父自行解決,別吵到她那兒去;因此我見了她老人家,也不好意思開口!」
「那我們乾脆就在這兒等著,不讓他們上避塵山莊去!」
「原先我就是這個打算,現在可不行了,我有了這麼一個標緻的老婆,捨不得跟人拚命去了,萬一我要是被人宰了,叫你年輕輕的守寡我於心不忍,讓你改嫁,我可實在沒這個度量,相信你也是這個想法吧!易地而處,你肯讓我再去娶別的女人嗎?」
玉妙容知道他在開玩笑,肚子裡又不知道在計算什麼點子,故意一板臉道:「當然不行,你真要在我死後娶別的女人進門,我做鬼都饒不了你們!」
鐵錚笑笑道:「說是是啊!所以我想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咱們就在這兒窩著,讓天殺門的人先上避塵山莊去。」
玉妙容剛要開口,忽然鐵錚神色一凝,噗的一聲吹滅了油燈,沉聲道:「屋上是什麼人?朋友,別鬼鬼祟祟的躲著,是朋友就下來聚聚,是梁子也敞開來說說原因!」
玉妙容沒聽見屋上聲響,但她相信鐵錚的警覺性一定不會錯,連忙扣了一顆冰魄神珠,屏息以待—.
過了一陣子,屋頂上還是沒聲息,玉妙容剛要開口,忽然聽見屋頂上有一陣輕盈的聲音,踏向屋簷。
玉妙容比以前已經警覺多了,計算著聲音到了屋角,即將縱下來的時候,忽地一揚手,一縷銀光透窗而出。
在這一手暗器上,她已下了多年苦功,再加上這半年來的磨練,使她在測遠定向上更具心得,只要一出手,大概八九不離十,果然窗外響起了一聲慘叫,跟著是一聲重物墜地的濁響,玉妙容見得手了,就要出去探看,鐵錚卻把她拉住了道:「等一下,對方恐怕還有同伴!」
玉妙容只得耐住性子等候著,窗外不住地傳來撲撲的聲音,想是那暗襲者在掙扎著。而鐵錚卻一直在屏息等待著,豎長了耳朵,凝聽四下的聲息動靜,片刻後才道:「怪了!我明明聽見有三個腳步聲,怎麼其餘兩個不見了?」
玉妙容道:「會不會還躲在什麼地方?」
鐵錚道:「也有可能,不過老是這樣耗著也不是辦法,你在屋裡守著,我出去瞧瞧那個被你擊倒的人!」
「我們一起去看不行嗎?」
「不!還是一明一暗,相互有個照顧,我從門裡出去,你還是看著窗外,隨時扣緊冰魄神珠!」
玉妙容想想這也對,無論是劍法武功身手以及應變的警覺,鐵錚都比她高出一籌,只有冰魄神珠的手法,她較鐵錚強一點,監視掠陣的工作,自然是她擔任較為合適,而且以前兩人合作多次,也全是這個方式。
鐵錚交代了一下,就輕輕打開了房門出去,繞了個圈子,由店屋的後面轉到自己所住的房子一刖面。
地下灑滿了鮮血,卻沒有人,想必是那個受傷的人起來跑了,鐵錚順著血跡向前尋去,追出了五十多丈後,才發現血跡到了一棵大樹下終止了。
那是一棵鐵松樹,亭亭如蓋,高有七八丈,在冰天雪地的長白山區,這種樹是很常有的。
因為它是一種不畏嚴冷的寒帶樹,樹葉呈針狀,終年常綠。
鐵錚在樹的周圍找了一遍,沒有其他的足印,也不見血跡,確定來人是躲在樹上了,可是樹葉大密,又在朦朧的夜色中,看不真切,乃仰頭發話道:「樹上的朋友下來吧!」
招呼了兩聲,樹上毫無動靜,鐵錚微怒道:「朋友!鐵某已經打過招呼了,難道你要我上去抓你下來!」
樹上仍是沒有回應,鐵錚拔出長劍,吸了一 口氣,雙足猛蹬,一縱兩丈許,躍登在一根橫枝上,他舉目向上凝視,但見在頭上三丈處的一根細枝上,蜷著一團黑影。
鐵錚倒是怔住了,那根細枝只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絕對承受不了一個人的重量的,可是那團黑影就蜷縮其上,分明又像個人的樣子,他考慮了一下,不想冒險上去。
因為黑影所藏身的地方,枝柯錯穿,很難一躍而及,而且那裡也沒有可容立足的粗枝,但必須把對方逼下去一詢究竟。
於是他取出一枚燕尾回風鏢,算準高度距離,抖手射出鋼鏢,口中喝道:「朋友!我看你下不下來!」
鋼鏢帶著一聲輕嘯,在樹外的空中盤旋一匝,然後在枝葉的空隙處直鑽而進,樹上的黑影沒想到燕尾鏢會以這種方式叨進來的,鏢到臨近才伸手去抓!
但鐵錚的燕子鏢是他成名的兵器之一,鏢呈飛燕形,尖喙燕尾剪,共是五個尖角,邊緣薄利如劍,就是用兵器去拍擊,也很難擊落,更何況是用肉掌去抓呢!
因為鐵錚這一次並沒有存心殺死對方!發出時迴旋的勁力不強,僅是逼對方下來,所以黑影用手一抓,燕子鏢的尖刃在對方的手指及掌心滑過,又是一聲痛呼,一條瘦長的人影,向樹下飄落!
鐵錚那裡容得對方逃脫,跟著飛身追擊而至,長劍逕直劃出,口中厲喝道:「站住!你還想往那裡逃!」
那條人影卻矯捷異常,腳才沾地,立刻又站了起來,一拔三四丈高,使鐵錚的那一劍刺空,而且鐵錚還沒來得及換氣再追,忽覺腦後風生,顯然對方不止是一個人,另外還有同伴躲在樹上偷襲!
正因為撲來的勢子大急了,鐵錚已來不及回身格敵,只有往旁邊一側,長劍反手撩出!
他想像中對方一定是用兵刃偷襲,這一劍撩出,是想將對方的兵刃擊偏,自已好取得從容的準備時問。
那知一劍撩個正著,只聽得一聲兒啼似的慘嗥,影子一分為二,灑了滿地的鮮血!
那突襲者竟被他一劍腰斬成為兩截!
鐵錚怔了,因為他已看清了這突襲者了,那是一頭大馬猴,大概有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兒那麼高!
而且先前被鐵錚從樹上逼下來的影子也回來了,是另一頭大馬猴,跟被殺死的這一頭像是一對。
因此它一折回來,立刻就抱住了猴屍,哀哀痛哭,十分傷心。
鐵錚再也沒想到竟會是一對畜生,看看那頭活著的馬猴,肩頭有一個柱圓大的洞,那是玉妙容冰魄神珠所傷!
鐵錚再見到這兩頭馬猴頸子裡面都繫著細紅銀絲,分明是有人豢養的,心中更是作難,如果這馬猴的主人來了,自己怎麼跟人家說才好呢!
那頭馬猴喪失其偶,抱著半截殘屍,哭得十分傷心,那聲音在夜空中更是顯得淒厲,鐵錚在旁更覺得難過了,但又無法表示占口己的歉意。
正在為難之際,那條馬猴忽地拋下殘屍,忽然人立而起,滿口的利牙磨得格格直響,眼中射出了怒光,齜牙咧嘴,厲嗥一聲,雙臂前探,向鐵錚攫來,勢子十分兇猛。
鐵錚殺了它的同伴,心中已感不忍,自然不忍心再傷它,可是這頭馬猴已因悲痛而瘋狂,拚命地搶攻上來!
鐵錚一面躲,一面著急,不知如何是好,他要是拔劍刺死它倒是十分容易,但又不忍為之,只好跟它糾纏著,心中也在盤算著!這種馬猴力大身輕,性子暴戾,跟它盡拼下去是沒有用的,惟一的辦法是不傷它而制住它。
對方若是個人,用點穴的方法就行了,但偏又是頭馬猴,不知道是否能用點穴法制住,而且出手所用的勁力也很難控制,但必須先試一試了,
於是他等到一個機會,故意使身形一慢,馬猴雙臂抱了上來,張開嘴就要咬他的臉。
鐵錚早已準備妥當!用劍柄往它口中一塞,抵住它的舌根,趁馬猴抽回前臂去拉口中的劍柄時,鐵錚疾起一指,點在馬猴的腋下。
呱的一聲尖叫,馬猴終於倒了下來。
鐵錚吁了一口氣,但遠處卻有人叫著:「大虎子,二虎子!你們又溜到那兒闖禍了,還不快滾回來!」
聲音越叫越近,卻是一老一小,老的頭髮花白!已經有七八十歲了,小的是個小女孩兒,才十二三歲,大概是祖孫二人,穿著掉毛蟲蛀的熊皮坎肩,看來是對落魄的一買藝走江湖客。
鐵錚本想一走了之,但看他們的窘況,卻又不忍了。
那老小二人跑了過來,看見地下倒著一對馬猴,小女孩立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老者卻無限傷心地直歎氣,看了鐵錚一眼,默默地過去拉他的孫女兒,悲憤地道:「小琳兒,別哭了,老天爺不讓咱們活下去有什麼法子呢!」
他根本不問鐵錚,倒使鐵錚很難過,乃上前問道:「老大爺,這一對馬猴是您養的嗎?」
老者賭氣地道:「好漢爺!我老頭子命運乖蹇,帶著個小孫女兒,就指著這一對馬猴玩把戲賺幾個銅子兒啃窩頭,您殺了它們,也等於斷了我們的生計,如果您覺得還不滿足,就拿劍再把我們殺了好了!」
鐵錚忙道:「老大爺,您別誤會,我是不得已……」
老者怒道:「不得已!我這對畜生最溫馴了,絕不會冒犯人的,就是挨了打!也只會逃跑,不敢回手的!」
鐵錚一聽怔住了,他是聽見屋上有聲音,玉妙容發出冰魄神珠,打傷了一頭,他再追到這兒來的!
那老頭兒沒說錯,這一對馬猴並沒有敵意的行為,它們躲在樹上,也是自己用燕尾鏢打傷了一頭,才引起它們的敵意而起衝突的,而且其中另一頭則是被玉妙容的冰魄神珠擊傷的。
因此他充滿了歉一息道:「老大爺!很對不起,因為它們跳上我的屋頂,我以為是仇家來偷襲,發暗器打傷了它,追到了這裡,它們躲在樹上,我看不清楚,才誤殺了一頭!」
旁邊的小女孩兒開口了:「瞧你拿著刀器,好像本事很大的樣子,連人跟畜生都分不出來!」
老頭兒連忙答道:「小琳兒,不准投規矩,達官爺!您老千萬別見怪,小孩子巾懂事!」
他說著眼看鐵錚手中的長劍,顯得有點害怕,小女孩兒卻不服氣地一噘嘴:「爺爺!咱們整個班子就指著這一對馬猴混飯吃,現在叫人殺了,眼看著就得餓飯,您還不讓我說,我寧可他把我給殺了,也比挨餓強!」
鐵錚心中不安,在身上掏了一番,沒帶銀子,只有幾片金葉子,大概是五兩來重,遞在老頭兒手中道:「老大爺,我不敢說賠,您拿著湊合著過幾天,再買一頭訓練!」
小女孩兒道:「你說得倒輕鬆,再買一頭,這麼大的馬猴上那兒買去,再說就算買到了,要教起來,又豈是三兩天的事?這點錢就夠了嗎?」
鐵錚覺得這小女孩子尖牙利嘴大厲害,於是也沉下臉道:「小妹妹!大長白山區,這種大馬猴常見得到,隨便找個獵戶人家,給十兩銀子,管能捉個兩三頭的,我賠五兩金子,已經算多了,再說像這種凶獸,帶到市鎮上,就該用鏈子拴住,免得傷人,你們放開來……」
小姑娘道:「凶獸?它行兇傷人了沒有?畜生也是一條命!你用幾兩金子就能買條命了!」
老頭兒忙道:「小琳兒,不准胡說,達官爺!這一對猴兒是老漢自小訓練的,倒是不會太野,所以沒拴起來,我們這個猴戲班子最近收入不好,只能湊合著擠個大統鋪,沒法兒帶它們進去睡,才放在外面,沒想到會出這種事,當然也不能怪達官您,何況您還給了這麼多的金子,老漢實在大感謝了。
它們是一對兒,現在去了一頭,另一頭保不住會記仇還來冒犯您,有了您賞的金子,老漢還是帶著它連夜趕到前面的鎮上去吧!小琳兒,去叫醒大家,趕車子走路,達官,麻煩您幫個忙,刨個坑兒把死的給埋了吧!它總算也跟了我一場,總不能讓它暴屍在此地喂野狗!」
老頭兒說得在情在理,而且連聲崔著小姑娘把那頭活猴帶走,小姑娘才慢慢地去了,
老頭兒口中卻低聲數著,像是在安慰那頭死去的馬猴,而且用手在地下刨開積雪,挖坑要埋葬猴屍!
鐵錚又覺不忍,只得上前幫忙,用長劍刨開堅土,泥土都被冰凍了,他的長劍雖然鋒利,插進去也很費勁兒,好在挖下半尺多後,土質已漸漸鬆軟,好容易刨了兩尺來深,五尺來長,一尺來寬的坑。
老頭兒抱起猴屍,放進坑裡,一輛敝破的車來了,駕車的是個漢子,拖車卻是兩頭騾子。
小姑娘在車簾伸出頭叫道:「爺爺!大黃為了二黃的死,掙著要跳出來,我拉小住它!」
老頭兒道:「我就快好了,掩上土就來!你們先走,」
鐵錚道:「老大爺!你先走吧,掩土的事我來好了!」
老頭兒想想道:「那就麻煩達官了,大黃的性子躁一點,除了老漢之外,別人降不住它,老漢還是帶它走遠點!」
他上了車,車子很快就走了,鐵錚把土掩上,用腳踏結實了,才回到客棧裡,卻看不見玉妙容的影子。
鐵錚先還以為她也追出去了,正想去找她回來,但鼻子裡聞到一股輕微的香氣,以他的江湖經驗判斷,立刻辨出是迷香的氣息,不用說,玉妙容一定是著了人家的道兒了!
鐵錚心裡很急,但並不慌亂,連忙叫醒了店小二問道:「那起耍猴兒戲的班子是那兒來的?」
「什麼耍猴兒戲的,這兒沒有啊!」
鐵錚心中一動,忙問道:「鎮上有幾家客棧?」
「客棧可多了,進山的採參客,山裡販皮革的都打這兒過,因此這兒一條街,除了客棧就是飯館,要不就是半開門的土娼館,大爺,您要找什麼人?」
「我想問問那個耍猴戲的班子,住在那一家?」
「大爺!您別問了,這兒的人誰也不會瞧那玩意兒,猴兒,黑瞎子,誰沒瞧過,小孩兒還養著玩呢。誰還止月花錢去瞧那玩一息兒,倒是賣唱的還能賺錢,如果再肯鬆鬆褲帶,一年下來,可以混個十年吃喝,耍猴兒戲只有餓死!」
鐵錚一皺眉頭,改口問道:「哪一家有統鋪的?」
「爺!您別開玩笑了,長白山雖貧,但在這兒出入的全是肯花錢的客人,一個人單間兒還嫌小呢,誰去住統鋪,十九家客棧,沒一家有統鋪的!」
鐵錚一聽不對,轉覺得那老頭兒祖孫大有問題,他們還帶著個女孩兒,說什麼也不可能跟人家一起擠大統鋪。
再說那輛車子雖舊,拖車的兩頭騾子卻很神駿,養得精精壯壯的,那像個窮途潦倒的一買藝班子!
玉妙容叫人給綁走了,而且就放在那輛車子裡給帶走了,他連忙吩咐備馬,拋下一塊銀子,騎上馬就朝車子的去向追去,來到大樹下,他看見樹身上貼了一張字條:「黑燕子,如要尊夫人安全,就在客棧乖乖等著!」
鐵錚一怔,隨後毅然地策馬直向天池行去。
沒有別人會綁架玉妙容,除了崔立忠與崔明潔以及天殺門的人……
他們拿了笑道人崔明心的親函!還帶著玉妙容,要威脅天池老人與龍姑夫婦交出天毒經的殘篇!
走了一陣,他越發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因為路上蹄痕輪印都是新的,那輛車子剛過去不久!
鐵錚策馬急追,來到一個山拗口時,朔風正勁,但鐵錚久居關外,練就一種特殊的感覺與聽覺!
他的坐騎黑龍馬也是一樣,馬行勢突然一緩……
鐵錚長劍連揮,叮叮聲中已經擊落了幾件暗器,跟著身子拔高仰起,直向山坳一個缺口處掠去,劍光直向下掃!
大石後彈出一條黑影,卻是先前見到的小女孩,連翻帶滾避過了他一劍橫掃,揚手又是一蓬暗器。
鐵錚也用劍格落了怒道:「小小年紀如此歹毒,發出暗器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容你不得!」
揮劍欺身再進,一塊大石後面又彈出一條人影,接住他的長劍,立刻就展開了對搏!
是那個老頭兒,手中也執著一支長劍,而劍法相當凌厲。
鐵錚連演十幾式精招,都被對方化解了,猛地一劍將老頭兒逼退了兩步,沉聲道:「住手!說清楚了再拼。」
老頭兒道:「沒什麼好說的,黑燕子,樹上的字條你該看清楚了,老夫再給你一次機會,快回去,在客棧裡等著,我們從避塵山莊下來,立即釋放玉妙容,否則………」
鐵錚冷笑道:「我真佩服你們的心計,居然把我給賺了。老頭兒,你也不是無名無姓的人,報個萬兒!」
老頭兒接劍微笑道:「黑燕子,你也很不錯,居然這麼快就想到我們就追了上來,老夫狄一帆。」
鐵錚不禁一震:「天都神劍狄一帆!」
狄一帆傲然一笑道:「不錯!黑燕子,你還不算孤陋寡聞,居然還聽過老夫的名號!」
鐵錚頓了一頓道!「狄前輩,你是武林中望重一方的劍術名家,怎麼會加入天殺門的?」
狄一帆冷笑道:「誰加入天殺門了?」
鐵錚道:「若不是天殺門的人,你們劫持了我的妻子是何用意,鐵某與狄前輩素無瓜葛!」
狄一帆道:「你沒有!但尊夫人與老夫有瓜葛!」
鐵錚道:「狄前輩久居天都,內人卻是年前在京師初入江湖,怎麼會跟前輩有瓜葛呢?」
狄一帆笑道:「瓜葛不在她身上,老夫的天都別莊,跟天池避塵山莊有點不愉快,龍老兒的氣焰大盛了,從不把老夫放在眼裡,老夫想殺殺他的氣焰!」
「那又與拙荊何關?」
「關係本來不大,老夫這次本是去找龍老兒晦氣的,路過縣鎮時,恰好我孫女兒養的那對猴兒跑了,也不過是從你們的屋上經過,令正居然用冰魄神珠傷了其中頭,加上她是龍老兒的外孫女兒,兩筆帳並作一筆算……」
鐵錚明知他說的是鬼話,但不加點破,只是淡然道:「前輩準備拿拙荊怎麼處置?」
「縛交避塵山莊,臊臊龍老兒跟崔老婆子的臉皮,然後再放她,所以閣下放心好了,令正絕不會有問題的!」
「前輩!玉妙容雖是龍老前輩的外孫女兒,現在卻是鐵某的妻子,她的過節,由鐵某來了斷如何?」
「當然可以,問題是閣下要如何了斷呢?」
「悉聽前輩吩咐好了!」
「黑燕子,這話說得大客氣了,老夫如果說要你們夫婦倆各斷一臂,你肯答應嗎?」
「假如斷一臂真能使拙荊安全,鐵某也許會考慮的!」
對這個答覆,狄一帆倒是怔了一怔,似乎不相信鐵錚肯答應。
鐵錚卻一笑道:「鐵某在江湖上也薄有微名,卻不能保妻子,這江湖也沒什麼可混的了,倒不如斷了一條胳臂,帶了老婆到鄉下種田去,也強似在江湖上奔波亡命!」
「但是閣下不必如此的,到了避塵山莊,狄某自會將令正釋放,再跟龍老頭兒一決高下!」
鐵錚冷笑道:「鐵某雖非名家,在江湖上獨來獨往慣了,從來沒有靠過誰的勢力,我娶玉妙容,並不是因為她是總督大人的千金,更不因為她是龍天池的外孫女兒,如果前輩一定要把拙荊帶上避塵山莊,那就是逼鐵某拚命了!」
狄一帆道:「閣下這話是怎麼說?」
鐵錚道:「沒什麼,你們擄去的是我老婆,我不願假手別人來恢復她的安全,因此我一定用自己的方法救她!」
「閣下用什麼方法救她呢?」
「人在你們手裡,弄到什麼地方去了我也不知道,還談得上救嗎,惟一的辦法只好認栽了!」
「你真願意犧牲一臂去救令正?」
「假如沒有別的方法,只好如此了!」。。
「老夫剛才只是舉個例子,並沒有肯定這個條件!」
鐵錚臉色一沉道:「狄前輩,鐵某只答應這個條件,如果你想另生枝節,鐵某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我要是拼起命來,你們未必見得好過!」
說著手中扣起三枚燕尾鏢,另一隻手長劍舉起,作了個拚命的姿勢。
狄一帆想想不太上算,連忙道:「好!就是這個條件,你自斷一臂,老夫就釋放令正!」
鐵錚道:「沒那麼容易,我要先見到人再履行條件,如果拙荊已經死了,我這條胳臂豈非斷得太冤枉!」
「憑老夫的身份,還會騙你不成?」
「天都劍客固一方之雄,但是居然使出迷香擄人的勾當,那點名聲也就不足為信了!」
狄一帆的臉色變了一變,但終於忍住道:「好,黑燕子,老夫就讓你先見上一見!走吧!」
「上那兒去?」
「自然是見你的老婆去,反正她已經在老夫手中,也不怕你變卦,小琳!去把車子駕過來!」
那個女孩子看了他一眼!撮口打了個招呼,果然由前面馳來一輛馬車,正是先前離去的那一輛。
狄一帆跳上了車子,又招呼小琳上車。
鐵錚忍不住問道:「拙荊呢?」
小琳冷冷地道:「跟我們走就是了!」
鐵錚一怔道:「她不在車上?」
小琳冷笑道:「當然不在,這是往避塵山莊的路,我們不會傻得把人質帶著前去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6:51
第二十七章
鐵錚倒是深為佩服他們行事的穩健,於是也上了馬,緊隨著車子,居然一路折了回來,從新來到了鎮上。
鐵錚道:「原來你們根本就沒把人帶走!」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不錯!老夫只是把她挪個地方,明知道你一定會追這輛車子而來的!」
鐵錚暗自失悔,早知道就應該在鎮上再搜一遍的,默然地下了馬,跟著車子,居然一直來到他們原來住的屋子。只是玉妙容被綁在椅子上,一個中年婦人正拿著一把藍汪汪的短刀比在玉妙容的脖子上。
鐵錚剛要過去,狄一帆暍道:「鐵錚,慢一點,人你是見到了,可得履行諾言了,你別打歪主義,那是老夫的兒媳藍翠娥!」
鐵錚一怔道:「青蠍子藍翠娥,你們倒是一門俊傑!」
狄一帆冷笑道:「黑燕子!你說話客氣點,我兒媳手裡拿的就是她成名的化血神刀,只要割破一點皮,你那嬌滴滴的妻子從此香消玉殞了!」 鐵錚冷冷道:「這個無須狄老再為介紹,我對天下第一毒婦青蠍子的大名早有耳聞!」
「那就好,你砍下一條右臂來!」
鐵錚道:「不急,我還得先問問拙荊,你們有沒有另外施手腳,除了一條胳臂外,我不想花更多的代價!」
「你問好了,有了化血神刀,我們無須另施手腳!」
「妙容!你還好嗎?」
玉妙容望了他一眼,無助地點點頭:「還好,我被他們迷住後,就被藏在床底下,我聽見你進來過,只是被制住了啞穴,沒法子通知你……」
鐵錚苦笑道:「我也沒想到,這次是栽到家了!」
青蠍子藍翠娥冷笑道:「鐵錚,你沒找到是你運氣,老娘一直跟著她,如果你發現了,就只能得回一個死人了。」
狄一帆道:「廢話少說,砍下右臂來!」
「不行!我只能自斷左臂!」
狄一帆冶笑道:「鐵錚!你沒有討價的餘地!」
鐵錚冷冷地道:「這句話該我說,一條左臂,要幹就幹,下干拉倒,我如斷了右臂,無法使劍,那還下是由得你們擺佈了,鐵某不上這個當!」
狄一帆想了一下道:「鐵錚!你夠精明的,好吧!左臂就左臂,爽快些,你自己動手吧!」
五妙容連忙叫道:「大哥!不要聽他們的……」
可是鐵錚動作很快,刷的一劍,把自己的左手砍了下來,斷處鮮血直冒,狄一帆沒想到他說砍真砍,倒是怔住了。
鐵錚咬著牙,用劍尖挑起那只左手,冷冷地道:「現在你們該把拙荊放開了!」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鐵錚,你真傻,玉妙容是老夫要挾龍老兒的本錢,豈會還給你!」
鐵錚怒道:「好一個老匹夫,居然敢騙我!」
狄一帆笑道:「這是你自己要上當的,不久以前,你自己還說不能大信任老夫的……」
鐵錚怒道:「老匹夫,你太卑鄙了,我絕不饒你!」
說著話,他把劍尖所挑的斷手朝藍翠娥擲去,藍翠娥為了自衛,只得把化血神刀抬起來,戳住了那只斷手。
鐵錚卻趁這個機會,電疾而進,長劍急落,砍向藍翠娥執著匕首的那隻手。而且很快地奪下了匕首,一腳把藍翠蛾踢了個葫蘆滾地!
接著長劍一挑,已經把玉妙容捆綁的繩索都挑斷了,然後把化血神刀交給了玉妙有道:「妙容!這個給你,小心點別傷著你自己,那是見血封喉的利刃!」
鐵錚的行動之快,已經夠他們吃驚的了,可是再看看鐵錚,臉色大變,因為鐵錚的雙手好端端地仍在那兒。
那麼鐵錚砍下來的那隻手呢?那隻手仍然血跡模糊地橫在地上,但已經被她化血神刀砍為兩哉。
青蠍子藍翠娥驚駭地叫道:「這個人他有三隻手!」
狄一帆與狄小琳也是一臉詫容。只有鐵錚微微一笑道:「你們雖然為天殺門來賣命,可喜的是還沒有成為他們的一員,因此狄前輩,你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如果繼續跟他們交往,除非你甘心屈居人下,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否則的話,引狼入室,惹火燒身,就太不上算了!」
狄一帆道:「什麼天殺門,老夫不懂你的話!」
鐵錚笑笑道:「前輩不必再辯了,你若不是受了天殺門的蠱惑,不會找上我們的!」
「老夫要挫挫龍老兒的威風!」
鐵錚微微笑道:「前輩又怎知拙荊是龍前輩的外孫女兒呢?她以前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很少有人認識她!」
「玉桂是龍老兒的入室弟子兼女婿,這是眾所周知的事,玉三小姐是他們的外孫女兒也就不問可知了!」
「可是你們不會知道堂堂的總督千金,會下嫁鐵某這個江湖人,這一路走來,拙荊也從未表示過她是玉家的女兒,只有天殺門的人才知道我們的關係!」
狄一帆哼了一聲道:「老夫不知道什麼叫天殺門,更不知道那一個是天殺門的人,你們跟龍老兒的關係,老夫是從一個故人那兒得知的!」
「那個人是誰,前輩可以說出來嗎?」
「無此必要,反正他也跟龍老兒有過節!」
鐵錚笑笑道:「前輩不肯承認也就算了,我只是提醒前輩一聲,假如僅為一時之私噴,跟這種人搭上了關係,實在是很不智的事,龍前輩雖然盛名蓋過您,但前輩稱尊天都,仍然為一方之雄,如果跟那個人合作為伍,即使能把龍前輩壓下去,前輩卻要淪為天殺門的爪牙,受其驅策,為武林所共嫉而不容,這又何苦來呢!」
狄一帆臉上的肌肉牽動了一陣,但仍然一咬牙道:「小子!老夫不知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鐵錚歎了口氣道:「我已經再三忠告,前輩仍然執迷不悟,我也沒辦法了,我現在已經依約斷臂,也救出了拙荊,前輩總沒有理由再留難了!告辭!」
狄一帆冶笑道:「你明明雙手俱全,故意弄的狡猾!」
鐵錚笑指那條斷臂道:「這一手叫做壁虎斷尾,是天殺門慣使的手段,天殺門中,曾經有兩個人在我面前演過這一套,被我學來了,對不知情的人,倒還頗為有用,手是一種薄羊皮縫成的,內實棉絮,再灌上紅色汁水,藏在衣袖中,必要時縮回真手,探出一隻假臂來,讓人一刀砍斷,然後再出其不意制敵,常有意想不到的效用,這一隻斷手我是從一個叫西門玉的女子那兒取來的,她也是天殺門中主腦人物之一,前輩既然決心要跟天殺門打交道,我就留下給前輩做個紀念,那一天前輩跟天殺門鬧翻時,記住他們這一手,也會少上一次當!」
藍翠娥神色一變道:「西門玉,蛇姬西門玉……」
鐵錚道:「不錯;你應該知道,她是你們五毒娘子之一,江湖有五毒不聚頭之說,現在你們湊到一堆了,你可得小心點,蛇跟蠍子是世敵,難以共處的!」
藍翠娥轉眼向狄一帳道:「爹!媳婦想……」
狄一帆沉聲道:「你什麼都不用想,一切都有我!」
轉向鐵錚道:「黑燕子,你雖然弄了狡猾,但是你仍然走下掉的,你們夫婦倆乖乖受縛,由老夫把你們送上避塵山莊去,保證不傷你的性命!」
鐵錚朗聲一笑道:「狄前輩,我心敬你是武林前輩,才處處容讓,你這種態度,就不像是個前輩了!」
狄一帆再度揚劍道:「翠娥!上!截下他們來!」
他振劍直刺鐵錚。藍翠娥也在腰間解下一枚黑色的軟鞭,攻向了玉妙容,四個人搭上手,交戰未及數合,藍翠娥忽而一鞭直點玉妙容的喉頭,玉妙容手中化血神刀苦在太短,未能及早封阻,只有等鞭梢到達可及的範圍內,才一刀砍出,劈在鞭梢半尺之處,前面那半尺來長的鞭身捲回繞住了刀刃。
藍翠娥將鞭子往回一拖叫道:「放手!」
玉妙容自然下肯放,手掌一用勁,忽地一聲尖呼,連忙鬆手,化血神刀又被藍翠娥奪了回去。而玉妙容的掌心卻呈現著兩個米粒大的黑點!
鐵錚聽得玉妙容驚呼,連忙逼退了狄一帆,回到她身邊問道:「妙容,你怎麼了?」
玉妙容攤開手掌道:「我中了暗算了!」
鐵錚一看那黑點,連忙道:「你別用勁,凝聚全身真氣,封閉住右臂的血脈,這是我的大意,不該把青蠍子的武器給你使用的,蠍子最毒就是尾上的鉤……」
藍翠娥冷笑道:「不錯!老娘的鉤就在化血神刀上,因為它是一支寶刀,每一個人都下捨得丟棄而想奪過去使用,結果都喪身在老娘這一鉤之下!黑燕子,如果要你這老婆活命,你就乖乖的放下劍受縛……」
鐵錚冷笑道:「鐵某已經上過一次當了,剛才我自斷一臂,你們都沒有肯放過我,現在我可不理這一套了!」
「那你就等著看你的老婆毒發身死吧!」
鐵錚又沉思了片刻道:「未必見得,來!妙容!我背著你,最多不要這條胳臂了,我們也下向他們低頭!」
玉妙容柔順地攀到鐵錚的背上,幸好她身子嬌小玲瓏,雙腿勾住鐵錚的腰,左手帶住他胸前的衣襟,居然沒有增加鐵錚多少負擔。
鐵錚大吼一聲,長劍舞成一片光幕,奮勇朝外衝去。狄一帆揮劍擋住了,但鐵錚這次是存心拚命,勇不可當,幾下狠砍,把狄一帆逼得連連退後……屋後又衝出三個漢子,手中各持刀劍又圍了上來。
他們的衣著平常,鐵錚初還以為他們是狄一帆的部屬,不加注意,可是一經交手,才發現這些漢子的武功個個都是一流高手,下禁怒叫道:「狄老兒,你還說跟天殺門沒關係,這些天殺星是怎麼來的?」
一面叫,一面奮勇發劍,精招迭現,青芒飛灑中,兩名漢子呼叫著摔跌出去,一個斷臂,一個腰斬,濺起一片血雨。誰也沒想到鐵錚神勇如此!連狄一帆都不由得為之一怔,略略遲疑問,鐵錚已衝出了大門,撮口一聲長嘯,他的那匹黑龍馬自動掙斷了韁索,飛馳而來。鐵錚正要上馬,斜裡一條人影急撲而至,鐵錚的反應何等迅速,猛地一劍下擊。
那人手中的鋼刀被震得飛了開來,鐵錚揮劍再削,忽然發現那人卻是狄小琳,滿瞼驚惶之色。
他再狠的心,也下忍心殺死一個小女孩子,及時翻腕收功,劍身平拍在狄小琳的肩頭,只輕輕地把她推開一邊:「小孩子別這麼狠!」
狄小琳死裡逃生,鐵錚已騎上了馬,疾奔而去!
後面另外兩名大漢追上來,揚手似乎準備發射什麼,但狄小琳忽地一翻身,雙手齊揚,打出了兩塊石子。
對兩名高手而言,這兩塊石子自然下構成威脅,但是小姑娘的手法很巧,竟是擊向兩人的門面,誰也下願意在臉上挨一下,尤其是倉猝之下,無暇權衡輕重的時候,二人都伸手拍落的擊來的石子,經這一耽誤,鐵錚已去得下見影子了。這時屋後轉出一個黑衣蒙面人,以冷冷的聲音道:「小丫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狄小琳道:「沒什麼意思,人家放了我一馬,將恩報恩,我不能讓人在背後暗算他!」
黑衣人目中凶光頓射,忽而又收斂了下來,笑笑道:「說得對,為人當恩怨分明,還了他這一次就不欠他什麼了,只是你兩個人都該死,就憑兩塊石子,打上了又能怎麼樣,你們竟放過了一次出手的機會……」
那兩名漢子全身顫抖,臉上現出了怖色,可是蒙面人頓了一頓又道:「惟念現下正在用人之際,暫免一死,准你們戴罪立功,如果再把事情辦砸了,你們自己知道該怎麼辦!不須要我再多說了!」
兩個漢子臉上才現出了喜色,同時道:「謝門主恩典,請門主示下,下一步的工作!」
蒙面人冷冷地道:「還要問嗎?你們別的事情辦不了,追蹤的工作該內行的,快去躡上黑燕子,踩准他落腳的地點,不准輕舉妄動,迅速回報!」
兩人各應一聲,一個漢子道:「如果鐵錚進了避塵山莊,屬下就無能為力!」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這不是廢話,他們要是進了避塵山莊,本座還會要你們去追蹤嗎?本座早巳探聽確實了,兩個老怪物正值閉關,在後天之前,避塵山莊不會讓任何人進去的。所以,鐵錚一定不會上山莊去,但也不會離得太遠,用點心,這是你們惟一活命的機會!」
兩名漢子答應著去了,狄一帆看著淡然道:「你律下很嚴呀!完全不像以前的作風了!」
蒙面人哈哈一笑:「組織不同,以前是大家捧我的場,無條件為我賣命,我當然以感情交往,現在這批傢伙在我手中錦衣玉食,走到那兒都是大爺,當然要付出相當代價,富貴豈是那樣垂手可得的。」
「可是你不能要求他們太過份!黑燕子武功高出他們很多,你硬要他們去送死,似乎太不合理了!」
蒙面人搖搖頭道:「沒有的事,攔不住黑燕子,我不怪他們,我為的是他們剛才放過了出手攻擊的機會!」
「那是被小琳兩塊石子阻誤了,也不能怪他們!」
「怎麼不怪他們,別說是兩塊石子要不了他們的命,就是兩把飛刀,也不能因而罷手,身入天殺門,為了達成任務,就必須要有不惜一死的決心,這是第一條門規,要不然他們憑什麼享受那些豐厚的待遇!」
「再豐厚的待遇,要有命才能享受!」
蒙面人笑笑道:「老狄,你不會懂的,天殺門人立的是賣命約,不是賣身約,他們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甚至可以說是死過一次了,因此我有權如此要求,他們也不敢違背,剛才你看見,我真要他們自戮,他們也不敢違抗的!」
狄一帆道:「這種條件太苛刻,我下會加入的!」
蒙面人道:「我也沒有要你加入,因為我沒有控制你必須賣命的條件,就不會要你,像你孫女兒剛才那樣,來上一手,豈不誤了我的大事,我的天殺手沒有別的條件,但必須是不能動之以情,只能脅之以威的人!」
狄一帆怒道:「那你為什麼要找上我?」
蒙面人赫赫一笑道:「那是為了合作,你想扳倒龍天池,我幫助你達成這個願望,使避塵山莊除名,把關外三片天,變成你天都獨佔的局面!」
狄一帆冷笑道:「但你這片天始終還壓在上面!」
蒙面人笑道:「我這片天二十年前就塌了,你是惟一知道我尚在人世的人,因此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跟你爭名的,我的目的也不在稱霸武林,我的天下也不在關外,此間事一了,我們就兩不相干!」
青蠍子藍翠娥道:「那你制住我的丈夫又是什麼意思?」
「那不是我!是蛇姬西門玉想跟你這頭青蠍子鬥鬥用毒之技,只要你認輸,我叫她立刻拿出解藥。」
藍翠娥歎道:「我自從嫁到天都狄家後,已經退出江湖了,幾時有意思跟人家爭勝過!」
蒙面人笑道:「可是五毒娘子的排名,仍以青蠍為首,蛇姬很下服氣,非要逼你公開認輸不可!」
「她可以向人宣佈壓倒我了!」
「她說有什麼用,必須要你親自當眾對外承認,而且要在避塵山莊瓦解,你們天都狄家獨霸關外一片天的時候,你青蠍子再作如此宣佈,才會有人信服!」
藍翠娥冷笑道:「你無非是驅使我們在避塵山莊上為你去賣命而已,何必說得那麼好聽!」
蒙面人笑道:「可以這麼說,不過也未必盡然,我跟令翁狄老兄說過了,避塵山莊那一戰即使失敗,我也會把解藥給狄世兄的,只是我必須要活著才行!」
「那就是說如果你死在避塵山莊,我丈夫就死定了?」
「蛇姬的解藥全由我保管的,我若是死了,即使想去為你丈夫解毒也沒有辦法了,要你丈夫活下去,我就不能死!」
狄一帆道:「你別說了,拼了我們一家老小的命,總下能讓你死在別人於中就是,只希望你能守約!」
「狄老哥,我答應的話絕下會爽諾,這一點你可相信的!」
狄一帆一聲長歎無語。
蒙面人卻在哈哈大笑聲中退走了。
狄小琳上前道:「爺爺,您下會怪我剛才的行為吧?」
狄一帆撫著她的頭哽咽道:「怎麼會呢?小琳,恩怨分明,是我們武林中人應具的胸懷,爺爺只是很慚愧,就為了我一念不平,才為你爹惹來災禍,想起來實在很後悔,像我們對付鐵錚的這些行為都是不應該的!」
「那個黑燕子真厲害,爺爺,龍天池的武功比他如何?」
「不知道,黑燕子是近十年來關外第一高手,天殺門被他一個人,攪得天翻地覆,想來龍老兒也不會高出他多少!」
「那您對龍天池能勝得了嗎?」
「十年前一劍之敗,我耿耿於懷,埋首苦練新招,應該有得一拼,真要輸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可是您連鐵錚都勝不了,到時候不是更苦了!」
狄一帆笑道:「傻孩子,爺爺打心裡面就不想殺死黑燕子,只是被逼得沒辦法 才敷衍一下,你以為我真的不如他了,要是爺爺只有這點能耐,還談什麼跟天池老兒爭勝去!」
「原來您還藏了私!」
「當然我沒有盡全力,你母親也沒有用全力,否則她的蠍尾針沾人即死,那會讓玉妙容活著被人救走,她居五毒娘子之首,盛名也不是幸致的!」
「這麼說玉妙容不會死了?」
藍翠娥笑笑道:「我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劑量,那是不會致命的,但也沒人能解得了,我要讓鐵錚急上一陣子,等到了避塵山莊,再給他解藥!」
那個蒙面人算得很準,鐵錚並沒有到避塵山莊去,他只是在樹林裡,找了一間空屋子,放下玉妙容。
這是一間獵人的小木屋,在長白山上,到處都建有這種小屋,也沒有屋主,建屋者住過後遺留了下來以供後來者居用。
鐵錚找到了這麼一間的小屋後,立刻檢視玉妙容的傷勢,她那條手臂已經腫得有碗口粗細了。
玉妙容自己簡直不敢看,但鐵錚看了一陣後,吁了口氣道:「青蠍子還算有良心的,她只用了很輕微的毒,你不會死!」
「可是手腫成這個樣子,看了都噁心,砍掉它算了!」
鐵錚笑了一笑:「那可不行,鐵錚的老婆不能是個獨臂娘子,你要是不怕痛,我放血消毒,兩個時辰消腫,如果你怕痛,用藥物敷治,十天可以拔毒消腫!」
「我不怕痛,要這個樣子拖十天,我寧可死了算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7:07
鐵錚笑了一笑,他知道女人視容貌更重於生命,一個干嬌百媚的俏佳人,拖著碗口粗細的一條手臂,的確不太像話。於是他生了火,把刀子在火上燒過了,輕輕佻破了她腕上的血脈,嗤的一聲,破處標出一縷黑色的血箭,手臂腫消了下去。他又開始從肩頭往下用力擠著,把臂上的血水擠出來,這的確非常之痛。
但是玉妙容居然咬牙忍住了,兩個人都全神貫注在拔毒療傷上,屋子周圍卻悄悄地掩來了許多人影,慢慢地包圍了小屋。
當來人掩近到五六丈的地方,玉妙容已經警覺了道:「鐵哥,有人來了,你去瞧瞧是誰?」
鐵錚一笑道:「不用瞧,還不是天殺門的那群鼠輩!」
「你怎麼知道的?」
「他們在四十丈外,就被我發現了,一共來了十二個,可能都是天殺星一類的腳色,別去管他們!」
強敵環伺,又怎麼能不管呢!
玉妙容知道鐵錚是在安慰自己鎮定,因亦一笑道:「鐵哥!你放心好了,我懂得照顧自己的,能抵抗的時候,我一定盡力抵抗,到了實在沒辦法的時候,我不會讓他們用我來威脅你的!」
鐵錚忙道:「妙容,你別傻,你又在想什麼?」
玉妙容慘然一笑道:「青蠍子總算夠意思,沒讓我這隻手廢掉,現在我覺著已經能使上一點勁了,因此對方開始進攻的時候,你別顧慮,儘管出去應付好了,對方在兩丈外,我用冰魄神珠對付,再逼近過來,我用劍廝殺,實在招架不了,我的貼腰處藏著一支匕首,那是我自用的!」
鐵錚連忙道:「妙容,你對我還下夠瞭解!」
玉妙容居然嬌媚笑了起來:「鐵哥!我太瞭解你了,不久前我被制的時候,要你一條駱臂。你因為有了西門玉那兒得來的一條假臂,才能把我給救了出來,這一次可沒有用了,因此如果他們再捉住我,就會要你一條真止的胳臂,我真的不能連累你!」
「你準知道我會答應他們的要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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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可是兩種結果都是我不能忍受的,如果你不答應,我會很傷心,如果你答應了,我會恨自己一輩子,所以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剛才那一段時間,已經夠我煎熬了,當你一再猶豫時,我難過得希望能立刻就死,為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夠重要,可是最年你答應了,我難過得更厲害,恨不得立刻殺死自己!」
鐵錚也笑了道:「你可真難侍候!」
玉妙容忸怩地道:「鐵哥,我知道我太傻,你如果答應了對方,並不一定能救我。只會把你自己也陷住了,我應該希望你、鼓勵你拒絕,可是……我是個女人,女人有時不能很理智,常會在緊要的關頭感情用事!」
鐵錚哦了一聲道:「如果易地而處,你會怎樣決定呢?」
玉妙容道:「我會毫不考慮地接受對方的要求,雖然明知那可能是個陷阱,但我還是睜著眼往裡跳,那怕只為了能延長你片刻的生機,我也認為值得的!」
「那不是很傻嗎?」
「是的;我知道,但女人就是如此,在最需要聰慧理智的時候,偏偏要去做傻事,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所愛的人是個大勇無敵的英雄,但面臨危急時,卻會要求他做狗熊!」
鐵錚居然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笑著道:「妙容,這就是女人可愛的地方,要是女人也像男人一樣地剛強,就失去了女人的韻味,不再令人動心了,不過現在我告訴你我的想法與決定,也要你一定遵照我的做法!」
「你要我怎麼樣?」
鐵錚道:「我要你盡量地抵抗自衛,實在抵抗不了的時候,就設法活下去,等著我來救你!」
「可是對方一定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他們會拿我來威脅你,要你束手投降,放棄抵抗!」
鐵錚一笑道:「我也知道他們會這樣做的,可是我同樣地不給他們機會,在他們沒開口之前我就跑了!」
玉妙容一怔:「你跑了?」
「是的!我撒腿就溜,跑得比什麼都快,根本不讓他們有一個告訴我的機會,這是惟一能保全你的方法,然後我就會守伺在暗處盯住他們,隨時要找機會救你脫險!」
「如果對方不給你這個機會呢?」
鐵錚道:「天殺門主不是個衝動的莽夫,他如果不立時殺你,就是打算利用你作為人質,因此他不會殺你的,只要你不死,我就能救你出來!」 「 他們的人多,你恐怕很難得手!」
鐵錚笑道:「人再多也沒有用,別忘了這兒是長白山區,而我是在這裡土生土長的,他們有千萬個人也擋不住我的,只要我不照面,他們就無法威脅到我,而且天殺門所剩的人手已經不多了,為了要看守你,他們必須動用全部的人手,那就是能為我造成更多的機會!」
「如果他們一怒之下把我殺了呢?」
鐵錚臉色一沉道:「天殺門主不會做這種事的,他也知道我黑燕子的厲害,更知道他在未死之前惹怒了我所要付出的代價,我會像他的影子一般地盯住他,擾得他永無安身之日。他是個聰明人,不會做傻事,他也是個有野心的人,不會意氣用事,因此他見到我不會中他的圈套時,寧可把你放了也不會殺死你的!」
「你說他會把我給放了?」
「不錯,他發覺帶著你是個很沉重的負擔,殺了你又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只有放你走了,如果他沒有這種算計,就不可能組成這麼一個冷酷而嚴密的天殺門!」
玉妙容沉思片刻,才歎了口氣道:「鐵哥;每次我們意見相左的時候,最後總是證明你是對的,因此我只有聽你的了,好吧!我會活下去的!」
鐵錚抱了她一抱,又親親她的臉頰道:「妙容!我不會因你而受威脅,但是我答患與你同生共死,如果你被人殺死了,我一定下顧一切地為你報仇,然年……再把你帶到一個僻靜無人的地方,挖個坑把我們一起埋進去!因此你要我活下去,就一定要使自己也活下去!」
玉妙容目中淚水盈眶,點點頭道:「我會的,鐵哥!原諒我的幼稚,剛才說了那些傻氣的話!」
鐵錚大笑道:「我若是不愛上你這副傻里傻氣,早就像一隻破鞋似的把你給扔了,天知道帶著你這麼一個女人,闖江湖會增加多少麻煩跟累贅!」
在豪笑聲中,他掏出了一截老參,塞在玉妙容的嘴裡,低聲道:「慢慢嚼碎了嚥下去,我先出去,你守著門戶就行了,這棟小木屋子很結實,更難得的是屋頂蓋著積雪,連放火都燒不了它,咱倆不在一塊,對方就奈何不了我們了,我出去宰人去,我出去後,你立刻把門拴上,然後藏在屋樑上,用劍挖個洞,看著外面,居高臨下也好應付!」
沒等玉妙容說第二句話,他已經打開了門,衝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皚皚的白雪,有幾個人沒防到他會突然出來,連忙向一片小雪坡後面躲去。
鐵錚哈哈大笑道:「朋友,別躲,你們是衝著鐵某來的,幹嘛又要躲呢?」
那些人沒有答理。
鐵錚笑道:「躲也沒有用,鐵某再打個招呼,你們如果不露面,鐵某就趕你們出來了!」
依然是一片寂靜,鐵錚冷笑一聲,突然揚手,連續地撒出一串黑色星點,那是他成名的暗器燕尾回風角鏢。
這種暗器的厲害處是,能突破地形的陣礙,迂旋攻擊敵人,黑星到達雪坡上空時,就像有靈性似的旋繞下墜,然後又以一個優美的弧度分射向兩側。
接著只聽見幾聲輕哼,有四條人影從坡後射了出來,每人部穿著雪白的羊皮坎肩,戴著雪帽,坎肩裡的衣袖也是白的,如果趴在雪地裡,很難叫人辨認出來。
鐵錚哈哈一笑道:「你們這身打扮倒像個老長白客,可是你們忽略了我黑燕子的出身了,我十歲開始就獵到第一頭雪狼,在五十步內,我用鼻子都能把你們聞出來!」
衝出來的四條人影中,領頭的那一個發出輕暍,用手一指,身邊的三條漢子就衝了上來,每個人都挺著一柄亮光光的大砍刀。
鐵錚仗劍相迎,覺得這三個漢子不僅腕勁沉厚,而且刀法也很凌厲,竟然很難對付,不禁詫然道:「天殺門中還有你們這種好手倒是少見,朋友們,三位具此身手,該不是泛泛之輩,報個萬兒如何?」
那三名漢子就像是啞巴似的,埋頭急攻,根本下答理他的話。
鐵錚一面用劍招架,一面笑道:「我忘了進入天殺門的人,都是連姓名祖宗都賣了的,當然不敢通名報姓,可是你們的刀法瞞不過人的,這是彭家的五虎斷魂刀,你們是彭氏五虎中的那三位!」
他這一口叫出了對方的門戶,使得那三名漢子為之一怔,就在這一疑神間,鐵錚一劍挑開了其中一人的雪帽,披下了一頭長髮,原來竟是個女子!這一來倒使他怔住了道:「彭氏五虎中沒有女子,你是什麼人?」
那女子不答話,運刀更急,鐵錚臉色一沉,忽地劍光急瀉,由刀光中透進去,那女子驚呼一聲,拋刀滾向一邊,手上鮮血淋漓,另外那兩人都中止了攻擊,趕過去問道:「三妹,你怎麼了,傷在那裡?」
居然都是女子的口音,受傷的那個女子道:「還好,只是手上挨了一劍,沒傷到骨,大嫂二嫂,別管我!」
那兩個女子站起身來,挺刀正要攻擊,鐵錚已沉聲道:「慢來,你們都是彭家兄弟的眷屬?」
那兩個女子沒有出聲,似乎是默認了。鐵錚又道:「我在六年前路過五虎莊,跟大虎兄堪稱莫逆,歡聚了三天,遺憾的是沒見到另外四位,但是我相信他們都是義烈的武林豪傑,正因為有了那段淵源,我才沒對那一位大嫂下絕情,以免傷了朋友的義氣,而且我要問問明白,三位所用的刀法都是彭家的五虎斷魂刀,但以彭大兄跟我的交情,斷然不會攔路狙殺,三位到底是……」
一個婦人道:「你真是外子的朋友?」
鐵錚道:「這還假得了,這麼說來,大嫂是大虎兄的夫人了,我到寶莊時,他們都還沒成家……」
那婦人道:「我們是五年前成的親,這是二弟妹與三弟妹,比我晚一步進門,老四老五都還沒有成家!」
鐵錚道:「最近這幾年我沒在關外行走,沒趕上三位的喜酒,但我跟大虎兄論交之事,大嫂應該知道呀!因為我們還互相交換過一些招式上的意見,剛才三嫂攻我的那一式虎嘯高崗,就是我從劍法中演化出來補進去的,因為三嫂的刀法還下夠純熟,才被我攻了進去,如果在彭大兄手中,我是萬難得手的!」
婦人驚叫道:「你是黑燕子鐵錚,鐵兄弟,大虎還在念著你,他最得意的事就是跟你結交!」
鐵錚道:「小弟對彭大哥也是萬分欽仰,要不是事情忙,我早就拜望他去了,我們是肝膽莫逆之交,雖然不常見面,但情分不會生疏,我想彭大哥不會因為我不去就生氣了要殺死我吧?」
兩個婦人都低下頭,最後還是那婦人道:「鐵叔叔!我們不知道是你,以前也沒見過,所以才……」
「雖然沒見過,但聽大嫂的口氣,似乎彭大哥並沒有忘了我,那剛才三位為什麼要對兄弟如此呢?」
耶婦人歎了口氣道:「皇甫光要我們來的!」
鐵錚一驚道:「皇甫光,天殺翁皇甫光!這老兒下是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嗎?怎麼還活著!」
婦人道:「沒有!二十年前死在天池龍老英雄劍下的是他的兄弟皇甫敬,他們兄弟兩人是孿生,只用一個名號,天池、天都、天殺三人,合稱天外三片天,論技藝是天池最高:心腸則是天殺最毒,所以才引起龍老英雄的憤慨,仗義鋤奸,可是只殺死了皇甫敬!」
鐵錚道:「原來天殺門就是這老兒所建,難怪會以天殺為名,要不是天殺翁早被殺死,我就會想到天殺門主是誰,可是三位大嫂怎麼又會被他網羅去了呢?」
婦人苦笑道:「兩月前他找上門來,要大虎他們加入他的天殺門,為大虎嚴辭拒絕,那知道這老鬼暗下毒手,在他們五兄弟身上都下了毒!」
「他們怎麼樣?」
「還活著,只是昏迷不醒,兩天前他又來了,說只要我們幫他對付一個人,就可以給出解藥,我們問他是誰,他又不肯說,為了救活大虎他們,我們只好硬著頭皮來,可是我們沒想到要對付的人是你鐵叔叔!」
鐵錚笑笑道:「沒關係,這是天殺門主一貫作風,昨天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把天都劍客煽動了來對付我,結果內子挨了他媳婦青蠍子藍翠娥的一下蠍尾針!」
那婦人一怔道:「青蠍子藍翠娥是天都劍客的媳婦,天都劍客也跟他結成了一夥?」
「是的!大嫂認識那一家子嗎?天都老人為人也十分正直,必然是家裡的人受了威脅,不得已才受他驅策!」
那婦人苦笑道:「天都狄老人不知道,但青蠍子卻是我們的舊交,我是飛娛蚣莫寒姍,二妹是綠蜘蛛葉金花,三妹叫玉蟾蜍徐小碧,我們三妯娌,跟藍翠娥、蛇姬西門玉,合稱為五毒娘子,我們五個人所用的毒各擅一門,互為相剋,青蠍的毒,二妹能解!」
鐵錚哦了一聲道:「西門玉的毒誰能解?」
莫寒姍道:「無人能解,此女最毒,除非合我們四人之毒,才可以抵制她,鐵叔叔是否中了她的毒?」
鐵錚道:「我沒有!不過彭大哥他們很可能是中了西門玉的蛇毒:因為西門玉是天殺門的總監!」
莫寒姍沉思片刻才道:「不錯,我們三個人都是用毒的行家,可是大虎他們中的毒,我們居然束手無策,如果西門玉在皇甫光那,那就一定是蛇毒了!」
鐵錚道:「那三位嫂子可以去找藍翠娥合作,我相信她受制的一定是她丈夫,既然你們四人聯手可以解得蛇毒,她一定樂於與你們合作的!」
綠蜘蛛葉金花道:「是的,皇甫光根本不是要五虎出山,而是利用這個機會,驅使五毒娘子為她賣命,我們絕不會上他的圈套。鐵叔叔,這是蠍毒的解毒藥,你用水化開了敷在傷處即可!」
說著遞了一顆藥丸過來,鐵錚接過藥丸時,卻塞了一包過去,葉金花一怔,鐵錚低聲道:「這是蛇毒的解藥,皇甫光既然想利用你們,一定下會讓你們跟毒蠍子見面合作的,下過你們可以拿了這個去到狄家,看看狄輝所中的是否為蛇毒,如果是的話,就把他給化解了!」
葉金花捏著紙包,鐵錚道:「二嫂,相信我好了,西門玉是靈蛇教的人,這是我從她師門要來的解藥,萬無一失,希望你們別聲張,如果皇甫光還要利用你們,不妨將計就計,到避塵山莊去,將他們一網打盡!」
葉金花點點頭,然後朝莫寒姍道:「大嫂,既然鐵叔叔跟大哥是磕頭兄弟,我們可不能再動手了,走吧!」
說著扶起了徐小碧,朝木屋周圍埋伏的人道:「全都給我退走,一切有我們負責,果你們有一個敢留下來的,可別怪我們三姐妹手辣,五毒娘子殺人是不皺眉的!」
這番話相當有效,那圍在四周的漢子都悄悄地退走了。鐵錚來到木屋中,玉妙容迎了上來道:「鐵錚哥,真想不到你處處都有熟人,連五毒娘子都認識!」
鐵錚苦笑道:「總算把天殺門主的真相弄清楚了,原來天殺翁有兩個,皇甫光那老怪物還沒有死!」
「皇甫光是誰?他真是天殺門主嗎?」
鐵錚道:「不會錯了,這個消息太重要,我們得趕快通知你外公去,讓他好有個準備,這傢伙當年就比你外公差不了多少,二十年來,可能又精進得多了!」
抱著玉妙容出門,撮口召來了黑馬,抱起玉妙容,騎著向前飛馳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7:25
第二十八章
三天後,在長白天池之畔,避塵山莊的堡樓上嚴陣以待,鐵錚與玉妙容勁裝佩劍,站在堡樓上。
遠遠望見了二十幾匹馬由路上徐徐而來,鐵錚道:「放下吊橋,派兩個人出去,把他們帶進來!」
一個漢子道:「鐵爺,老主人跟老夫人還沒出關!」
鐵錚道:「放他們進來,一切聽我指示!」
那漢子似乎還想開口辯解,玉妙容道:「龍五,你沒聽到方婆婆轉示外婆的吩咐,一切由鐵爺作主,還下快去!」
那漢子這才恭聲答應了,向下走去,吊橋放好時,恰好那急馳的二十餘騎也到了護堡的深壕前面。
鐵錚看了一下,幾乎全是認識的。
崔立忠與崔明潔父女倆以及包括西門玉在內的五毒娘子,天都老人狄一帆與他的孫女兒狄小琳。
只有一個墨髯紅臉的高身材老人很陌生,但是從他的風度上看,不問而知,便是天殺門主皇甫光了。
鐵錚跟玉妙容同時下了堡樓,拱手相迎笑道:「幸會!幸會,皇甫門主,今天終於拜識到尊顏了。」
皇甫光哈哈一笑道:「幸會,黑燕子,老夫對你不得不佩服,你只憑一個人,居然把我辛苦佈置經營的天殺門整得四分五裂,差一點就垮了台。而且老夫算錯了一件事,沒想到你眼五虎斷魂刀彭老大拜過把子,既然飛娛蚣莫寒姍把老夫供了出 來,老夫也就不必再隱藏身份了!」
鐵錚看了他一陣後問道:「你真是天殺翁皇甫光?」
皇甫光傲然道:「那還會有假的,狄一帆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可以證明老夫是什麼人的!」
「天外三片天是同時成名的人物,閣下的年紀……」
皇甫光一笑道:「八十五歲,二十年前的天殺翁,二十年後,老夫卻成了一門之主,比兩位老朋友出息得多了!」
鐵錚道:「可是看外貌的確難以相信!」
皇甫光微笑道:「不錯,很多人都不信,正因為這個原故,老夫籌組天殺門,稱雄武林二十年,雖然有人見過老夫,還是沒人能認出老夫來,因為二十年前的天殺翁鬚眉皆白,二十年後老夫反倒年輕起來了!」
「不錯!照尊駕的年紀,最多不過才五十上下,說你是天殺翁皇甫光,實在叫人難以相信!」
皇甫光笑笑道:「你的估計也不算錯,如人生以百年計,老夫這個樣子也差不多是五十上下,不過老夫的機緣好,得到了一株千年參王及一部道家練真妙訣,兩相兼致,大概可以較常人多延一甲子的壽算,因此這八五高齡,也跟常人的五十上下差不多,也因為老夫還有幾十年好活下去,所以才激起雄心,想轟轟烈烈地幹一下!」
「你所謂轟轟烈烈,只是組成了一個天殺門!」
皇甫光一笑道:「那有什麼不好,近十年來,武林中沒人敢提天殺二字,生殺之權,操之我手!」
鐵錚冷笑一聲:「可是你只不過是豪門的走狗而已!」
皇甫光笑道:「你是說替和坤辦點事?那可不是老夫,是崔老兒的事,在和坤的心目中,崔老兒才是天殺門主,老夫足何等人,豈會向人屈膝低頭的;老夫天殺門共分天殺二門,天字組由崔老兒父女倆擔任門主,殺字門由西門玉擔任門主,只有幾個人才知道真正的門主是誰,就仗著這樣撲朔迷離的手法,才能使武林中人懾伏,而且難以摸索,你小子不也是到最後才知道的嗎?」
鐵錚道:「你的手法的確高明,不過鐵某總算把你逼了出來,你也沒什麼可神氣的!」
皇甫光笑道:「不錯!你是惟一沒被天殺門嚇倒的人,而且也是惟一敢跟我天殺門作對的人,不過那只是你的運氣好。老夫一直太低估你的能力了,沒把你放在心上,讓你逐漸地把老夫的分壇一個個地挑了,只是黑燕子,你也別太早得意,老夫之所以讓你活到今天,是老夫不想殺死你,否則江湖上早就沒有你這一號人物了!」
鐵錚道:「自從鐵某公開與天殺門作對以來,大小已跟你的手下作過幾十次的接觸,每一次都是化險為夷,而且你的人也沒有對我客氣過,只是他們殺不死鐵某而已!」
皇甫光笑道:「如果老夫親自出手,哪有你的命在!西門玉跟崔老兒不止一次請求老夫親自對付你,老夫都沒答應,你知道是什麼原故?」
鐵錚道:「因為你自己不敢跟我一戰!」皇甫光哈哈大笑道:「老夫如果真怕你,今天也不會來了,老夫之所以容縱你,是因為要借重你的劍!」
鐵錚不禁一怔道:「借重我的劍?」
「是的,你這支劍很不錯!頗有點能耐,老夫的天殺門發展的大大了,又因為老夫很少親自出面。崔老兒跟西門玉,在那些人心目中的地位也日漸穩固,漸漸不太安分了。老夫固然可以自己對付他們,可是這一來又得重新組起太麻煩,惟一的辦法,就是留下一個厲害的對手,代我把他們的勢力削弱一點,讓他們知所凜懼,繼續聽命於老夫!」
鐵錚吁了口氣道:「你故意把自己的手下驅來送死?」
皇南光笑道:「不必故意,老夫只是袖手旁觀而已,而且那些人也不是老夫的手下,他們根本不知道有老夫,老夫的手下只有三個人,崔立忠父女跟西門玉,他們自以為翅膀快長硬了,老夫麻煩你來修剪一下,把他們的羽毛剪短一點,使他們飛不起來!」
鐵錚看看西門玉,又看看崔氏父女,只見他們一個個都低下了頭,面有怖色,乃歎道:「你的手段真毒!」
皇甫光大笑道:「我以天殺為名,就是以狠毒起家,順我者死,逆我者也殺,只有殺來殺去,才能鞏固霸權!」
鐵錚忍不住道:「你是個瘋子,狂人!」
皇南光笑道:「為什麼不說我是個天才呢?你別看我帶了二十幾個人來,他們每個人都恨透了我,如果他們有機會有能力都想殺我,可是他們不敢,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怕死,怕被別人殺死,必須倚靠著我!」
鐵錚道:「你不怕他們聯合起來對付你?」
皇甫光笑道:「不會的,雙手血腥都是他們自己造成的,每個人都是一身罪孽血債,如果離開了我,天下就沒有他們容身之處。小子,我用人都是先為他們安排好了一條絕路,然後才網羅到手下來,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除了他們自己之外,他們沒有一個朋友,一個心腹,因此像你這種人,我就不會要!」
鐵錚歎了一口氣道:「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昔日天殺翁,今日天殺門主,皇甫光是也!」
鐵錚不再跟他廢話了,一伸手道:「進去吧!」
皇甫光道:「龍老兒跟崔老婆子呢?他們不敢見人了!」
鐵錚道:「兩位老人家閉關虔修,還有一個時辰才能功成出關,各位來得早了一點!」
皇甫光笑笑道:「很好,老夫倒要看看他們二十年來又長進了多少,你可以轉告龍老兒不必著急。二十年前他殺死家兄皇甫敬,我非常感激,我們兩個人只有一個名號是經過一番決鬥而決定的。他因為技遜一著,就只好以皇甫敬的名義在外活動,心裡很不痛快,假如龍老兒不殺他,以後可能他會殺我,因為他跟我是同樣的性情脾氣,不甘屈居人下的。老實說二十年前決鬥時,我就在旁邊,原是說好聯手合擊龍老兒的,但臨時我決定不出來了,我覺得讓龍老兒殺死他比我們聯手殺死龍老兒好得多……」
每個人都對他生出一種畏色,因為這傢伙實在太讓人可怕了。
皇甫光卻毫不在乎,在哈哈大笑聲中,領先走了進去,倒是做主人的鐵錚卻跟在後面了。
步入一間大廳,那兒都準備好了,排了一大列的椅子。
皇甫光逕自在客位的次座上坐了下來,指著首席道:「狄兄,請坐,關外三片天,你排名在兄弟之上!」
狄一帆冷冷地道:「不客氣,還是皇甫兄請上坐吧!」
皇甫光笑道:「在公開的場合下,小弟永遠不居首,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何況今日之行,原以狄兄為首!」
狄一帆道:「我是被拖來的,無顏居首!」
皇甫光笑道:「那就由老崔坐吧!立忠,你跟龍老兒是親戚,齒序也最尊,何況對外而言,你還是門主呢!」
崔立忠雖然臉泛慍色,卻不敢違抗,乖乖地坐了下來!
從人們獻上了茶,後廳卻轉出一個老婆子,玉妙容忙迎上道:「方婆婆,外公跟姥姥是不是出關了?」
那老婆婆卻淡然地道:「還沒有!是我老婆子不放心,怕你們年輕人吃虧,特意來照顧 —下,孫姑少爺,你沒有吃他們的虧吧!這些老東西都壞得很,沒一個是玩意兒!」
鐵錚連忙起立道:「沒有,晚輩不是輕易吃虧的人!」
老婆婆一笑道:「那很好,不過也不能太托大。你別看他們這些人有的跟老主人齊名,有的還是主母的親戚,可是他們不要臉的程度也是你難以想像的,你要是拿他們當長輩,就太抬舉了他們了。老婆子怕你拉不下臉,特別出來關照一聲,別跟這些老傢伙客氣!」
這老婆婆的一張嘴實在夠損的,說得三個老人都臉上微微變色,最難堪的是崔立忠,他一瞪眼怒道:「方寶釵,你太放肆了,老夫無論如何,總還是你主人的親戚!」
方寶釵冷笑道:「崔立忠,你別拿自己當人了,不錯,你是主母的族兄,如果你真的自愛,老婆子該稱你一聲舅老爺,可是你配嗎?算計到自己人頭上來了不說,還要引鬼上門,來坑自己人,你還有臉在這兒擺出舅老爺的架子,孫姑少爺客氣讓你進了門,要是老婆子把門,早就提起糞桶往你頭上淋下去,臭死你這隻老鱉。」
崔立忠氣得臉都白了,一拍茶几站了起來,皇甫光卻笑著把他攔住了道:「這老婆子是什麼人?」
崔立忠吹著鬍子道:「是龍姑的陪嫁丫頭,龍姑嫁到這兒來,她就成了管家,一個潑婦!」
鐵錚立刻道:「方婆婆是避塵山莊的總管,也是敝祖岳母的閨中畏友,這兒的事,她老人家能作一半主!」
皇甫光哈哈一笑道:「崔老,你這是自取其辱了,這位方女俠既是避塵山莊的總管,自然不會對你客氣的。方女俠,龍老兒伉儷為什麼還不出來?」
方寶釵冷笑道:「何必要他們出來,你已經聽說了。這兒的事老婆子可以做一半的事,有什麼事你說好了!」
皇甫光笑道:「老夫的事要對能完全做主的人才說!」
方寶釵道:「老身作一半主,另一半是姑少爺做主,因此你有屁就放好了,老身跟孫少爺完全能擔待!」
皇甫光道:「任何事你們兩人都能做主?」
方寶釵點點頭道:「不錯!我們都能擔待!」
皇甫光一笑道:「你們兩人各做一半的主,那龍天池兩口子又算是什麼呢?」
方寶釵道:「主人與主母早已不理世事了!」
「可是我們這些老朋友卻不能不見!」
「劍底遊魂,也敢大言不慚,皇甫光,當年主人就沒把你當朋友看待,現在更沒把你當人!」
皇甫光毫不生氣,笑嘻嘻地道:「那兩口子莫不是有什麼不方便,見不得人,所以才叫你們出來敷衍!」
鐵錚道:「不錯!敝祖岳父母正在參修一種神功,目前正在吃緊關頭,無暇接見各位!」
方寶釵忙道:「孫少姑爺,你怎麼把這話也告訴他們?」
鐵錚笑笑道:「沒關係,天殺翁既然以本來面目相見,就表示他想正大光明地把前事作個了斷,就告訴他實話也沒關係,兩位老人家還要兩三個時辰才能收功出關,皇甫光,如果你一定要見兩位老人家,不妨稍稍等候一下,如果你等不及,把來意說明白,我們也可以接待得下!」
方寶釵道:「皇甫光專幹趁人之危的事,他還肯等主人他們功成出關嗎?你太過於忠厚了!」
鐵錚道:「天都狄老前輩可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他是來求印證一下,把關外三片天的高低重新排一次。皇甫光想把天殺門光大起來,他多少也得做個樣子,因此倒不如把話說明了,免得他以不知道為藉口!」
皇甫光哈哈一笑道:「黑燕子,老夫倒不得不佩服你,你用話把老夫扣住了,老夫倒是非等不可了!」
鐵錚一笑道:「等不等隨你便,我只是把話先告訴你,並下是非要你等不可,何況你不等也沒關係,兩位老人家同時入關修功是何等重要的事,如果沒有相當準備,我會開門放你們進來嗎?如果你想佔便宜,就不妨試試!」
皇甫光笑道:「老夫本來是想等他們功成一聚的,你既然這麼說了,老夫要是不闖一下,豈不是示弱了!」
鐵錚淡淡地道:「我就知道你會有這句話的,即使我不說,你也會找個別的理由摸去撿個便宜,因此我乾脤替你說了,免得你費神!那你就闖闖看吧!」
皇甫光被他這一番談話,倒是弄得沒了主意,沉吟良久,還是拿不準鐵錚是真是假,因此眼珠一轉笑笑道:「明人不做暗事,老夫不想去打斷龍天池老倆口兒行功,但是也不能被你幾句話嚇住了,護法守關的有那些佈置,你擺出來好了,老夫一直闖去,直到能直接叩關為止,再等他們老倆口出關,你看可使得?」
鐵錚笑道:「我若說使不得,你會打消闖關之意嗎?」
皇甫光一笑道:「道兒是你擺下的,老夫豈能示弱!」
「這不了結了嗎?反正你不肯罷手的,還問什麼呢,定室就在後莊五十丈處的那座小樓中,這五十丈的距離,就是護法守關的路,我說不上有什麼佈置,你只要能夠到達樓前,就算你闖關成功了,請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7:41
說著起身攔開屏風,現出一道迴廊,曲曲折折,迴廊兩邊都是密密叢叢的竹林子,直通一座精緻的小樓,可是迴廊中卻不見一個人影。
皇甫光看了一眼道:「就是這條路!」
鐵錚道:「不錯,只有這條路,要到達樓下,必須從此地過去,別無他途!」
皇甫光一笑道:「老夫如果不從這條路走呢?」
鐵錚道:「那自然也可以,不過長白山上植竹不易,敝祖岳母性喜愛竹,費了幾十年的心血,才植下這兩片竹林,視同珍寶,絕不會讓人隨意破壞的,閣下有興下妨一試!」
皇甫光仔細地看了一眼道:「老夫倒不信,這兩片竹子能把人給難住了,『易安』你去走走看!」
易安是個中年漢子,滿頰黃髯,他答應了一聲,就走到迴廊口上。
鐵錚、玉妙容與方寶釵並排而立,擋住了路口,易安拔出腰問的佩刀,忽地個飛縱,直向右邊的竹叢中竄去,竹叢高約丈許,又濃又密,穿行不易,此人的輕身功夫絕佳,腳尖在竹枝頭上一點,氣聚丹田,利用竹枝的回彈之力又拔了起來,再往前縱去。
他一拔一落,就是四五丈遠,看來已經出去十來丈了,忽而一聲慘呼,身子直落下去。
鐵錚歎了口氣道:「這位仁兄的功夫不錯,居然能趨前十多丈,真還是個人物,龍興,你把他架回來吧!別傷了他的性命!」
龍興看看方寶釵,她一瞪眼道:「孫姑少爺的話你敢不聽,還不快去把人架出來。」
「方婆婆,屬下不是敢違抗吩咐,可是孫姑少爺要不傷他性命,屬下可就沒辦法。」
鐵錚苦笑道:「沒關係,你把人架出來就行,天殺門中人才濟濟,他們自有法子保住他性命的快去吧!」
龍興答應了,由迴廊上過去,看準易安落下去的地方,由腰間解下一根軟索,索頭有枚飛爪,他抖手拋出去,一提一拽,把易安由竹叢中提了出來,迅速送到廳中放在皇甫光的腳前。
皇甫光彎腰看了一下道:「西門總監,他好像是被毒蛇咬傷的,你來看看。」
西門玉上前檢視了一遍道:「不錯,是被青竹絲兒咬到了,恐怕很難保住性命了!」
皇甫光道:「青竹絲又不是什麼很了不起的毒蛇,你是五毒娘子中的蛇姬,怎麼會解不了他的毒呢?」
西門玉苦笑道:「青竹絲毒並不難解,可是他身上被咬中的地方,不下二三十處,毒性太深,再靈的藥也解不了!」
皇甫光一怔道:「會有這麼多?」
方寶釵笑笑道:「主母為了保護這片竹林子,養了千條青竹絲兒在裡面,才咬了他二三十口,那還是客氣的!」
皇甫光冷笑道:「笑話,幾條青竹絲兒就嚇得倒人了。西門總監,盡最大的努力為他解毒!」
方寶釵笑笑道:「蛇姬是玩蛇的能手,要說她不能解,那是笑話,只怕她捨不得而已!」
皇甫光臉色一沉道:「西門總監,你聽見了沒有!」
西門玉道:「門主!毒素已深入內腑,屬下縱然有解毒之藥,也無法使他恢復功力,最多只能保全他的性命!」
皇甫光道:「那就保全他的性命再說!」
西門玉道:「那就必須用掉屬下身上所有的解藥,而且目前需要解毒的人還很多!」
她的目光看看身後另外四個女子,那正是五毒娘子中另外四個。
皇甫光淡然道:「不妨,他們目前還用不到,你盡可再配製一副給他們!」
西門玉幾乎難以相信地道:「再配製一副,門主這不是到藥房裡隨便抓幾味藥來就能配起來的!」
皇甫光笑道:「我知道,有許多藥材非常稀貴,在這關外絕寒之地,根本找不到,不過你放心,避塵山莊內無所不有,到時你大可從容地選取所需要的材料,這個人是我叫他去冒險而中毒的,我必須維持住他的性命!」
西門玉無可奈何地掏出一個藥瓶,傾出裡面的丸藥,一下子全倒在那個人的口中。
皇甫光笑笑道:「方老婆子,你真好算計,以為把一個人弄得中毒而不死來難住我,如果我捨不得叫西門玉拿出全部的解藥,只有白白犧牲這個人,你們就可以趁機挑撥我的手下離心了?」
方寶釵淡淡地道:「皇甫光,避塵山莊從不做這種卑劣的事,老婆子只想告訴你一聲,如果你沒辦法把這個人的性命保住,就不妨交給我們,由我們來施救!」
皇甫光哦了一聲道:「你們解救得了嗎?」
方寶釵道:「在這片竹林中,著數以千計的毒蛇,本莊的人,難免也會被咬傷的,自然會有解救的辦法!」
皇甫光笑道:「你大概是聽鐵錚說過,五毒娘子中另外四位的丈夫都受了蛇姬的蛇毒所制,迫不得已而替我賣命,才想用這方法顯示你們也有解蛇毒之能,把她們再拉過去,方法不錯,可惜你們撥錯了算盤珠!」
方寶釵道:「不知道錯在那一顆上?」
皇甫光道:「隨便那一顆,只要動錯了,就無法得到正確的答案了,而你的錯卻在估錯了蛇姬所施的毒。她是五毒娘子之首,豈是尋常的蛇毒所能比的!」
「她要傾一瓶之量,才能解得青竹絲之毒,諒也平常!」
皇甫光道:「不錯!她的解藥不是用來解青竹絲毒的,所以必須用一瓶之量,才能解得了易安的毒,老夫明知這是一種浪費,卻仍然傾力為之,你可知道是為什麼?」
方寶釵冷哼道:「藥不是你的,你不必心疼!」
皇甫光哈哈大笑:「錯矣!錯矣!西門總監乃老夫重要的副手,對她的東西,老夫怎不珍惜,老夫請她以蛇毒制住了狄輝與彭氏三虎,主要就是想策動五毒娘子來個五毒陣,但又有點顧忌。」
「因為五毒娘子中只有蛇姬西門玉是真正忠於老夫的,其他四位都是被迫而來,萬一在動手時,她們趁老夫注意力末及時,來個反噬,圍攻西門玉以奪取解藥,倒是防不勝防,現在好了,西門玉解藥已磬,她們為了保全丈夫,就必須全力維護西 門玉,好讓她另行配製解藥,老夫也就放心使用五毒大陣了!」
言下十分得意,鐵錚雖然不齒其所為,但是對皇甫光心機之深,倒是由衷的佩服,此人不愧為一代梟雄,無論做什麼事,都可以造成有利於己的機會,因此淡然一笑道:「皇甫光!你是個很會利用機會的人!」
皇甫光哈哈一笑道:「過獎!過獎!不過這的確是老夫成功的秘訣,老夫以單獨一人,組合成天下側目之天殺門,也就是懂得利用機會!老夫加道天殺門中沒有幾個真正忠於老夫的人,但老夫卻仍能運用自如……」
鐵錚道:「可是你手下的三十六天殺星還剩下幾個!」
皇甫光笑道:「不多了,已經十去七八,就剩下現在的幾個了。不過你也別得意,這正是老夫成功之處,因為那些人自以為羽毛已經豐滿,想擺脫老夫而自立門戶了,有時居然瞞著老夫,在外面私下承攬生意而圖利,老夫原想制裁他們而無從著手,你及時而起,正好替老夫解決了問題,所以老夫才將計就計,聽任你,將一批又一批的人員消除掉,省了老夫許多手腳!」
他說得更為得意了道:「天殺門是個職業兇手的組織,獲利雖豐,卻不過於成立門戶,使組織過於龐大。老夫為形勢所逼,不得不擴大組織,也感到非常後悔,要管理那麼多的凶手,實在是很不容易的事,殺手必須不斷地汰舊更新,才有利可圖,因為他們完成了一票生意後,僅取一半報酬,餘下都積存在老夫處,那些人為老夫積下了億兆的財富。老夫卻利用你這個殺手,不費分文地把這些合夥人一一除去,這才是一本萬利的生意;黑燕子,你現在佩服老夫了吧?」
鐵錚冷笑道:「佩服得很,只是有一點小問題,你把這個內容公開了,還有人肯為你賣命嗎?」
皇甫光道:「會的!天殺星都訂下合約,他們完成一百件任務後,就可以功成身退,支取積存的款項,那是一筆很大的數目。這些人都已有九十次以上的紀錄了,為了他們的下半輩子享福,他們必須為老夫效忠到底,因為這筆財富的藏處,只有老夫活著才能夠取得到手!」
「你肯分給他們嗎?」
「老夫既無後人,又沒有家小,為什麼不肯,現下的六名天殺星都是本門的資深殺手,也是本門始創的元老,禍福與共,他們是永遠不會背叛老夫的忠心部屬,所以老夫才把話公開來說,事實上整個計謀都有他們參與的!」
西門玉道:「難怪門主對易安的生命如此重視!」
皇甫光一笑道:「是的,易安是本門六大元老之一,也是分掌本門寶庫九柄寶鑰之一的保管人,少了一柄鑰匙,就打不開寶庫的門,所以你必須珍重他的生命!」
西門玉道:「寶庫九鑰的主人都在此嗎?」
「不錯!六名天殺星,加上老夫跟崔明潔和你,少了任何一柄就打不開庫門,你雖然用整瓶的解藥救了他的性命,還是值得的,不過現在秘密已經公開了,卻有一塊絆腳石,必須加以清除,你知道是誰了吧?」
西門玉怔了一怔道:「黑燕子鐵錚!」
「不錯!現在老夫把他交給你,你也可以率領五毒娘子,布下五毒陣,清除這塊絆腳石了?」
西門玉有點不情願地道:「為什麼要我呢?」
皇甫光冷冷地道:「因為他對你的威脅最大,他受了你姐姐西門春的托付,擒你回靈蛇教接受制裁,鐵錚不除,你永遠也不得安身,現在你還有什麼推托的!」
西門玉默息片刻,才抽出軟蛇劍,朝四個女子苦笑道:「各位姐姐,五毒娘子首次聯手,必須要找個有份量的對手才不虛此會,也許各位對小妹心裡還有芥蒂,但是為了要小妹活著為各位姐夫解毒,只有請各位幫個忙了!」
青蠍子藍翠娥最先響應的,一言不發,拔劍而出。
彭氏三妯娌中的綠蜘蛛卻歉然地道:「鐵叔叔,很對不起,我們實在是逼不得已,前次在獵屋,妾身已經放過一次交情,希望我們別再碰頭的……」
鐵錚拔劍笑笑道:「二嫂,小弟已經感足盛情,為了三位彭兄,小弟絕不怪三位嫂子!」
於是彭氏三妯娌都拔出了單刀,五個婦人圍住了鐵錚,五毒娘子的五毒大陣就在西門玉的率領下發動了。
她們起先只是以兵器攻擊,五毒娘子雖然各以用毒擅長,可是她們如何施毒卻是各人的秘密,誰都不願輕易施展,不過就是這五股兵器,也就相當夠份量了!
鐵錚成竹在胸,他知道彭氏五虎的蛇毒已解,除了西門玉外,誰都不會認真對付他的。
但是看看這五個人出招謹慎,一點都不放鬆,倒是不敢怠慢,凝聚真力打起精神來應戰。
雙方交手四十回合後,五毒娘子的攻勢更銳,看樣子不必施展毒技也能取得優勢了。
玉妙容與方寶釵也有了急態,幾乎要撤出兵器上前助戰了,但是鐵錚搖頭擺擺手,表示不必要。
青蠍子藍素娥趁著這個機會,一刀劈了進來,鐵錚就是這個疏忽的空檔,來不及抽劍回迎,只得用那只空手欺險進招,突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扭住了,使刀勢運不下來。彭氏三妯娌的三口刀則交互絞住了鐵錚的那口劍,使他無法把劍撤回去解圍,—下子縛住他的雙手。
西門玉哈哈一笑道:「黑燕子,這是你的死期到了!」
她十分謹慎,惟恐鐵錚還有什麼煞於,繞到藍素娥的身後,一劍刺出,鐵錚就是有反擊的精招也傷不到她,這是萬無一失的打算,但是,她計算得太精了。
計算太精的人,往往會忽略了最易見的危險,她的劍才遞出去,忽而兩點藍星射向面門,距離是那麼近,勢子是那麼急,根本不容她躲閃,嗤嗤兩聲,藍星已射中了她的雙目,痛得她丟開了劍,雙手掩目,大聲地叫著、跳著,兩點藍星是從藍翠娥的刀柄中射出來的,打鬥自然停止了。
五毒娘子分成了兩邊,青蠍綠蛛飛天娛蚣玉蟾蜍聯成一線堵住了蛇姬。
藍翠娥冷冷地道:「西門玉,你忘記了老娘的外號了,蠍子最危險的武器是尾巴,你不該跑到老娘的背後來的。你自己也是五毒娘子之一,該知道五毒娘子是沾不得的,你居然一下子沾惹了四個,那不是在找死嗎?五毒娘子又豈是那麼好欺負的!」
西門玉連忙掏出了一顆藥放進口中,藍翠娥又冷笑道:「西門玉,沒有用的,你的藥也許能解得了我的毒,卻解不了我們四個人的毒,老娘這兩枚天蠍針上,淬的是我們四個人的劇毒,這下子你是死定了!」
西門玉的臉上已泛起了致命的黑色,嘶叫道:「你們四個人是商量好了,聯起來對付我的!」
「是的!我們決定使五毒娘子同時在江湖除名,我們四個人都有了家,有了歸宿,無意再在江湖上以毒技害人了,但你一定不肯就此罷手的,所以我們只好除了你!」
「你們不要自己丈夫的性命,我死了你們也不好過!」
「你死了,我們自會從你身上取得解藥的!」
西門玉厲聲叫道:「做夢,老娘用你們四個人的丈夫殉葬,讓你們這一輩子守寡到底,看是誰狠過誰!」
她把懷中的解藥掏出來,一下子都吞了下去,奇怪的四個女子也沒搶奪。
鐵錚一歎道:「蛇姬,本來我倒是可以救你的,可是你居心如此狠毒,我就不能再仁慈了!」
西門玉不禁一怔道:「你能救得我?」
鐵錚道:「當然!我能解得了你的蛇毒,自然也能解得了她們的毒,你害不了人的,我早把解方給了彭大嫂,相信那方子一定是有效的,所以她們才敢放心地對付你!」
西門玉的口張了兩下,想講什麼,可是她的舌頭已經僵了,什麼也沒說出來,身子已砰然倒下!
皇甫光突地站了出來叫道:「鐵錚!你怎麼解得了蛇姬的蛇毒的?那是一種無可化解的劇毒!」
鐵錚淡然一笑道:「你們的腐屍劇毒也是無可化解的,可是家岳母玉夫人所中的毒針,我不是照樣解了!」
崔立忠與崔明潔也趕了上來,崔立忠道:「小子,你一定把我們崔家的天毒殘篇得去了,所以才解得了那些毒!」
鐵錚道:「沒有!我沒有得到天毒殘篇,但是家師藥師道人卻把天毒殘篇拿去研究了幾年:他是天池龍老人的師兄,也是龍老夫人崔前輩的畏友。」 崔立忠道:「這是我們天毒門的寶笈,崔龍姑怎敢違背祖訓,私自授予外人,我拿這個就可以治她的死罪!」
鐵錚一笑道:「家師並沒有接受那些毒技的傳授,因此崔前輩並沒有違背天毒門毒技不外授的祖訓,家師只是把那些劇毒都研出了解法,以提防天毒門中不肖子弟,持仗毒技以害人,並沒有製煉那些毒藥。」
方婆婆也厲聲道:「崔立忠,你這老殺才太狠毒了,你在明心的身上下了毒,想把他害死了,你好取毒經,上天偏不叫你如願,主母早已料到可能會有一天,所以預先請藥師道長研究出一切的解法,不讓你去害人!」
崔立忠道:「住口,老夫是依照天毒門規來行事的,明心活著,天毒門由他繼承沒錯,他如不在人世,就該由明潔來繼承,因為她是崔家沒出嫁的女兒……」
廳後轉出了笑道人與玉夫人崔玉如。
笑道人的臉色很沉痛,打了個稽首:「叔叔!姐姐,我實在不願意同室相殘,所以才一直容忍著你們,可是你們大叫人傷心了,天毒門已為武林所共疾,你們還懷著毒技,加入了天殺門,犯了祖宗的大忌。我現在以天毒掌門的身份,宣佈將你們逐出天毒門,同時更念在大家同為一家人份上,求准了姑母不再追究你們,趁著姑父母還沒有出來,你們趕快走吧!我同時還宣佈解敵天毒門,不日把本門各種毒藥的解方公諸天下,你們那些毒技再也害不了人了。而且你們結仇大多,還是找個偏僻的地方躲起來,否則那些仇家找到你們,我是無法再照顧你們的了!」
崔明潔叫道:「你沒有權利這樣做!」
笑道人道:「公佈解方有違祖訓,我是無權為之,但是解散天毒門,我有權這樣做的!」
崔明潔道:「那你就得把天毒秘笈交出來,你不幹我就有權幹下去,我是崔氏長房未嫁長女!」
笑道人道:「姐姐!如果早我一年出世,你是有權繼承的,但是你只早我一個時辰,同胞同胎,照我們崔家的風俗,雙生子為一男一女時,只准保全一個,因此你在天毒門的族譜上是不列名的,你任何權利都沒有!」
崔立忠怔住了!
崔明潔也怔住了!
鐵錚道:「崔立忠,公佈解方之權在家師,因為家師不是天毒門人,不受門規約束,你們還是走吧!只要你們不再用毒技害人,別人找不到你們的,如果你們還是不安份,妄想以毒凌人,那是自找死路了,因為你們的毒已有解方傳世,構成不了多大的威脅,卻使那些仇家找到你們,殊為不智!」
崔立忠究竟老謀深算,想了一下道:「明潔!走吧!」
兩人二日不發,朝外走去。
皇甫光笑笑道:「崔老!沒關係,天毒門不可為,天殺門仍可為,等老夫捕殺了龍天池以後,我們仍然可以稱雄於天下!」
崔立忠道:「是的,老朽在谷外等候門主大功告成!」
他帶著崔明潔走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8:00
第二十九章
皇甫光望著那父女二人的身影笑道:「他們如果能聰明一點,就不要想動老夫寶藏的腦筋。那裡老夫設了十二道禁制,除了老夫之外,任何人都不懂得開啟之法,如果他們心存不軌,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笑道人想去通知他們,方婆婆道:「明少爺;讓他們去吧!這是他們應該回頭的時候了,如果他們仍不悔悟,則死下足惜,不能讓他們再去害人了!」
笑道人長歎一聲,愀然無語,但沒有再動身了。
皇甫光哈哈一笑道:「鐵錚!好安排!好安排,想不到你居然有本事把老夫的兩個最得力的副門主部弄掉了,不過你應該想到老夫既然坐視你二削除老夫的手下而不置一詞,必然有老夫的憑恃,你知道老夫憑恃的是什麼嗎?」
鐵錚道:「不知道,不過你只要使出來,我總有阻制之法,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把天殺門一舉蕩淨!」
皇甫光一振手中長劍道:「就憑這個,這一手天殺劍法可是真才實學,那是任何人無法阻擋的!」
方婆婆怒道:「老身不相信,非要先碰碰你!」
她一擺拐仗,直撲上前。皇甫光微笑仗劍相架,才四五個照面,方婆婆已被斬斷了左臂,負傷退下!
這老魔頭到最後才展示了他驚人的武學,使得每個人都大為驚訝!因為方婆婆已是宇內有數的高手,竟然在五招之內受創落敗。
鐵錚道:「皇甫光,憑你這一身技藝,大可以正大光明,在武林中創起一番局面,何必要攪什麼天殺門呢?我實在替你感到可惜!」
皇甫光大笑道:「老夫憑一把劍,能殺得了幾個人。老夫既以天殺為號,目的在殺盡一切跟我做對的人,自然要找些人來幫我殺,再說武功高了並不是好事,樹大招風,名滿受忌,老夫如果憑手中的長劍創立門戶,我不殺人,人要殺我了,老夫之所以能將天殺門之威震武林十年,就是因為老夫一直隱身在後,從不公開露面之故」
話說得邪,但也不無道理。
鐵錚沉聲道:「今天你為什麼又亮出真本事呢?」
皇甫光笑道:「天殺翁昔年死於龍天池之手,老夫這幾個手下聽來已有怯意,老夫不得不露一手以壯其膽,再說今天老夫不拿出真本事,你們也不會放過老夫,此其二。第三,二十年前龍天池雖然殺死的是我哥哥,但是我們兄弟二人合用一名號,天殺翁究竟是折在他手中過,老夫東山復起,重振天殺,至少要把這個面子扳回來!」
天都劍客狄一帆突然揚劍向前道:「很好,皇甫光,老夫來領教一下你的天殺絕式!」
皇甫光怔道:「狄兄!你怎麼找起我來了!你來是找龍天池一出昔年被制的悶氣,湔雪前恥的!」
狄一帆道:「龍天池雖然勝了我,還沒有犯到我的天都山莊去,你卻一上門就算計我的兒子,驅使我一家老小為你賣命,敗在天池劍下,無損我盛名,我頭上還頂著一塊天。在你的陰影下,我就成了行屍走肉,怎能饒得了你!」
劍出如風,搭上手就是一連的狠攻,到底是成名多年的老劍客,藝業不凡,但也只支持了二十多招,已有不支之象。他的兒媳藍翠娥揮刀加入,皇甫光的幾名殺手也部擁上了來,立刻展開混戰,最後連崔玉如、笑道人也都加入了,只有鐵錚與玉妙容仍然堅守著通道。
皇甫光一劍敵狄一帆翁媳與崔玉如,仍是十分從容,而且佔盡了上風,忽而通道遠處的閣門開了,一對銀髮朱顏的老夫婦執劍如行雲流水,飄然而至。 那正是關外第一片天的天池上人龍天池與崔龍姑!
皇甫光此來避塵山莊的最大目的,就是為了要利用各方壓力,迫使龍天池與崔龍姑就範,再逼笑道人交出天毒秘笈的殘篇來。
但是,當這兩位老人家一出現,皇甫光競抽身不戰而退,像一陣旋風似地衝出了廳外。
這一著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以致欲阻不及。
首先追出的是鐵錚和狄一帆,誰知就這一瞬間,皇甫光已不見人影,而地上卻躺著四五具屍體。
他們都是避塵山莊的人,奉命守在廳外,眼見皇甫光從廳內奪門而出,打算全力阻擋,不料尚未及出手,已被皇甫光的劍搠倒,而且個個都是一劍斃命。
鐵錚見狀驚怒交加,也不向狄一帆招呼,就獨自提著劍追過了吊橋。
這是惟一的通道。皇甫光要逃出避塵山莊,就非通過吊橋不可。
白頭山峰頂長年積雪不消,按說皇甫光要逃下山去,無論輕功再好,也會在雪地上留下足印的。
但鐵錚一口氣追至半山,居然未曾發現一個足印!
難道皇甫光虛晃一招,用的是疑兵之計,實際上根本未出避塵山莊?或者……
正在暗自忖度,忽聽身後追來的狄一帆驚歎道:「想不到皇甫老兒,竟已練成了「鴻飛冥冥」身法!」
鐵錚回轉身來,詫異道:「狄前輩,你說的可是與『風影無蹤』各有千秋,至高境界的輕功?」
狄一帆微微點頭:「不錯,這兩種足以睥睨天下武林的輕功身法,失傳至少已有百年以上,皇甫老兒非但已練成,甚至已超越了極限!」
「哦?」鐵錚不由地一怔,驚訝地問:「狄前輩,何以見得呢?」
狄一帆神情凝重道:「據老夫所知,若論輕功和身法,當以『風影無蹤』和『鴻飛冥冥』兩種為最,甚至遠在『移形換位』之上,一旦練成後,縱然受到重重包圍,眨眼之間也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影形無蹤。
而皇甫光老兒,不僅讓我們追了這麼遠未見他的蹤影,且雪地上居然未留下足印,實在令人不可思議!」
鐵錚俊眉微蹙,問道:「他會不會根本未出避塵山莊,殺了那幾個守衛的人,任我們追出廳外之前,已藏匿在附近什麼地方?」
狄一帆搖搖頭:「不可能的!老夫對皇甫老兒知之甚深,他非常狡猾,又善用心計。這次來避塵山莊,本來他認為是穩操勝券的,因為他帶來的人,全都受了他的威脅和利用,非替他出力賣命下可。
可是,情勢的轉變,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首先是千方百計,把五毒娘子湊齊,想用來對付天池二老和你的『五毒陣』,因彭氏三妯娌和我兒媳的威脅解除,不受他威脅,反而合力制住蛇姬西門玉,使他失去了絕對優勢。
其次是崔氏父女的突生異心,緊要關頭扯了他的後腿,最後只有指望老夫助他一臂之力了。
他做夢也未科到,老夫會臨陣倒戈相向,把矛頭指向了他。憑心而論,這老兒近二十年來的劍術,確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老夫至多只能再支撐十招,必敗無疑。
但龍氏夫婦一來,他竟不戰而退,卻又大出老夫意料之外。否則,老夫就算拼了挨他一劍,也絕不會讓他脫身逃出避塵山莊的。」
鐵錚判斷道:「我想他定有自知之明,絕非天池二老的對手,才會不戰而退的吧!」
狄一帆微微點頭道:「沒錯,本來避塵山莊之行,他是打著十拿九穩的如意算盤,結果卻棋錯一步,滿盤皆輸。如今被他逃脫,絕不會就此罷休,憑他的武功和心機,必會捲土重來,再在江湖中興風作浪的。所以,我們得回莊上去跟大家從長計議,必須除掉這老兒,才能一勞永逸,否則仍然是後患無窮。」
鐵錚的想法跟他不謀而合,立即同返避塵山莊。
這一會兒功夫,皇甫光帶來的六名天殺星及手下,眼見門主棄他們而逃,總監西門玉已死,崔氏父女也走了,尤其五壽娘子有四人在場,只得棄械投降。
玉妙容一見鐵錚與狄一帆回來,就奔上吊橋急問:「追到皇甫老賊沒有?」
鐵錚搖搖頭:「回莊裡去再說吧!」
這時大廳內,龍天池與崔龍姑正在察看方寶釵的傷勢,方寶釵已自行將斷臂傷口止住了血,反而安慰著滿面怒容的崔龍姑:「不礙事的,少了一隻左手,我的右手還能管用。」
崔龍姑憤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討回公道!」
龍天池沮然歎了口氣:「龍姑,下是我說句洩氣的話,憑我們兩個,就算合力對付皇甫老兒,恐怕也奈何下了他,看來我們還得再閉關……」
正說之間,狄小琳又蹦又跳地奔了進來,叫嚷著:「爺爺他們回來了!回來了……」
隨著她的嚷叫,鐵錚、玉妙容、狄一帆和藍翠娥已急步入廳。 龍天池迎了過來,一聽皇甫光脫身逃出避塵山莊的情形,不由地失聲驚道:「莫非皇甫老兒已練成了『遁形大法』?!」
狄一帆大為怔驚:「龍老,你認為他不是以『鴻飛冥冥』的身法逃逸?」
龍天池搖搖頭,神情凝重道:「我看不是。近日山峰並未降雪,整個白頭山已積雪成冰,要到盛暑才會融化。你們來時,以及先行離去的立忠父女,均未在雪地上留下足印馬跡。皇甫老兒自然也不會留下,這不足為奇,任何一個懷有輕功的高手,都可能做到,何況是他。
問題是以狄老和鐵兒的輕功身法,在皇甫老兒逃出時就追去,時間那麼短促,他非但殺了守在廳外的好幾人,而且能逃出莊外,你們追了那麼遠競未發現他的影蹤,由此可見,除非他施展『遁形大法』,就絕無可能在轉眼之間失去蹤影。」
鐵錚急問:「這麼說,他當時並未遠揚,只是用『遁形大法』隱身在附近?」
龍天池微微點頭道:「照我判斷,應該是如此。」
狄一帆老臉脹得通紅:「慚愧!慚愧!老夫當時倒是失察,被皇甫老兒給瞞過了!」
鐵錚詫異道:「他既藏身附近,為什麼不趁機向我們突襲?」
龍天池道:「這老兒極工心計,城府太深,他已把情勢作了全盤估計,剛才在這裡,若是一對一,在場的任何一人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如果大家合力圍攻,他雖有足以使你們傷亡過半的實力,卻很難脫身。所以一見我和龍姑出關,立即收勢不戰而退,倉皇奪門逃出,這正是他的狡詐之處。
同樣的,狄老和錚兒追出莊外,他若趁機出手突襲,並沒有把握絕對的一擊得逞,如果被你們兩人合力夾攻,一旦纏鬥起來就不是三五十招能分出勝負的,萬一我們大家趕去,他還脫得了身嗎?
所以,他寧可忍一時之氣,利用『遁形大法』隱藏身形,也不敢冒險現身突襲哦!」
狄一帆點點頭道:「龍前輩所見極是,這皇甫老兒確實是個厲害人物,此人一日不除,江湖就一日下得安寧。我們必須來個一勞永逸之策,才能永絕後患!」
龍天池憂形於色道:「如今他已是眾叛親離,且天下之大,幾無可藏身之處。憑這老兒的武功,就怕他狗急跳牆,到處濫殺洩恨。而且已沒有固定落足的地方,更可神出鬼沒,讓人無法找到,這倒下能不防。」
狄一帆沉吟一下,忽道:「對了,皇甫老兒不是有一大筆寶藏嗎?他逃出天池後,必然是急於追殺崔氏父女,阻止他們捷足先得。我們只要知道藏寶的地點,一定可以找到皇甫老兒。」
鐵錚心念一動:「外面那幾個天殺星或許知道!」 「哼!」鐵錚下屑道:「你們就這麼相信他?!」
易安一臉無奈道:「門主的話對我們如同聖旨,君無戲言,他所說的我們怎敢不信。不過,來天池的途中,曾聽崔立忠向西門玉提到苗嶺……」
鐵錚暗自一怔,急問:「他怎麼說的?」
易安道:「崔立忠剛提到苗嶺,正好被門主走來聽見喝阻了,後來還被門主叫到一旁斥了幾句,至於跟寶庫的地方是否有關,那就不得而知了。」
鐵錚又問:「那麼京師德盛門附近的雄風武館,跟天殺門有什麼關係?」
易安不敢隱瞞:「好像沒有直接關係,聽說是由宮中一個老太監幕後主持,實際上的負責人還是皇甫門主。薛魁只是奉命行事的小角色,地位比我們三十六殺星低了很多。他在雄風武館已臥底很久,王尚風更是個傀儡,不過是利用他的金針渡
穴和武館而已。
真正負責訓練那些年輕女子,是兩個來自苗疆的老婆子,我們連面部未見過。只是聽說她們會『吸功大法』,每一批訓練完成後,那老太監就要門主選派一兩個武功不弱的人去,當場測驗那些年輕女子是否合格。
凡是被選中派去的人,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一經交合,全身功力卻被對方吸盡,然後就失蹤了。幸好我們名列三十六殺星的,從未被派去。
龍天池把頭一點:「對,去把他們帶進來。」
狄小琳搶步出廳,通知負責看守的彭氏三妯娌和藍翠娥等人,押了易安等六名垂頭喪氣的天殺星進來。
鐵錚劈頭就問:「皇甫光的寶庫在何處?」
六名天殺星茫然相顧,由易安代表發言:「我們不知道哦!」
鐵錚臉色一沉,冷冷一哼道:「皇甫光已當眾說明,你們六人是天殺門的資深殺手,也是創始元老,各人分執九柄寶鑰之一,會不知道寶庫的所在?」
易安一臉惶恐道:「在下說的是實話,皇甫門主確實將九柄開啟寶庫的鑰匙,分交我們每人一柄保管,其他三柄則在門主,西門玉及崔立忠手中。
寶庫門上共有九個鎖孔,必須用九柄寶鑰同時開啟才行,如果少了任何一柄,企圖強行開啟的話,非但開不了,而有會觸發機關。門主設下了十二道禁制,除他本人之外,任何人都非把命送掉不可。
至於寶庫的地點,只有門主,西門玉和崔立忠三人知道……」
鐵錚厲斥道:「胡說!你們既不知道寶庫在何處,怎會對開啟的方法知道一清二楚呢?」
易安忙道:「是門主告訴我們的……」 那些年輕女子被認為合格後,就化整為零,分批秘密送往苗疆,至於送去做什
麼,除了門主他們少數幾個人之外,恐怕連崔立忠和西門玉都不清楚。」
鐵錚心知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轉向龍天池問:「您老人家打算怎樣處置他們這些人?」
龍天池神情肅然道:「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留在這裡,從此改過自新,但永遠不得離開避塵山莊。一是廢了武功,放他們回去,可由他們自己決定。」
易安與其他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仍由他代表發言:「我們願留在避塵山莊!」
龍天池點了點頭,示意恭立一旁的龍興,將易安等人帶去安頓,然後蹙眉道:「看情形,十之八九皇甫老兒是逃往苗嶺去了。」
鐵錚道:「他遍佈中原各地的勢力已全部瓦解,不足為患,但苗疆尚有近三年送去的一批批年輕女子,雖然尚無法知道,把她們送去苗疆的目的,可是,她們個個都練成了『吸功大法』。如果皇甫光把她們派來中原,憑姿色混跡江湖及風月場所,專以武林高手為,施展『吸功大法』吸盡功力,那後果真不堪設想啊!」
狄一帆憂心仲仲道:「不錯,皇甫老兒剩下的本錢,可能全部都在苗疆了。萬一他心猶未死,利用寶庫裡的龐大財力,加上那為數不在少數的年輕女子,以及二十年來暗中在苗強培植,不為人知的某種勢力,一旦捲土重來,可能比當初的天殺門更難防範。我們一定要傾全力,把它澈底摧毀不可!可是,此去苗疆好幾千里,地區又那麼廣大,而且我們的人手也不足,上哪裡去找皇甫老兒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玉妙容忽問:「外公、外婆,你們兩位老人家呢,能下能重出……」
龍天池面前難色道:「這……」
崔龍姑走過來接道:「我們雖未立下重誓,但相約有生之年,絕不離開避塵山莊。不過,為了天下武林,我看我們非得走一趟苗疆不可了。」
龍天池頗覺意外,面露詫色道:「那這裡……」
崔龍姑道:「交給寶釵,還會有什麼問題。」
「唔……」龍天池沉吟了一下,終於笑道:「好吧!我們這次閉關,也該找機會試試,活動活動這兩把老骨頭啦,哈哈……」
眾人喜出望外,事情就這樣決定了。一個月後,鐵錚等一行抵達了苗疆。
雷州境內銅山苗族之亂,自福康安率大軍西征平定後,整個的苗疆顯得十分平靜,也十分消沉。 福康安貴為一等候貝子,又平定了苗亂,雖然早已班師回朝,但他留下的一批駐軍,仍留在境內鎮守,以防苗族再起兵亂。
而這批駐軍竟仗著福康安的威勢,在苗疆胡作非為,毫無禪忌。尤其年輕貌美的苗女,經常遭到強暴蹂躪,甚至輪姦後被殺棄屍也屢見不鮮。
攝於淫威之下,苗民大都敢怒而不敢言。
但是,最近這些時日,竟連續有不少駐軍神秘失蹤,查無訊息,鬧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這一來,苗疆到處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但駐軍兵力有限,僅能分散駐守一些重要據點,深入苗嶺就鞭長莫及了。
鐵錚等人為了避免盤查,一路繞過這些據點,走山路進入了雲霧山。
他們的目的地是靈蛇教總壇。
鐵錚雖未能將西門玉帶回,總算帶回了她的骨灰罈,至少沒有辜負西門春的托付。
靈蛇敦設在雲霧山中,一處面臨懸巖絕壁的大山洞裡。由於地勢十分險惡,峰下又是一大片原始森林,形同天然屏障,所以非常隱蔽,若非有鐵錚這識途老馬帶路,外人根本無法尋到。
更何況,從峰下到達大山洞的數百丈距離,遍佈齊腰的草叢,隨時可能遭到毒蛇攻擊,一來就是一大群,生人絕難通過這一關。
鐵錚一出密林,來到峰前,便從懷中取出一隻小銀哨,連吹三短一長三次,以暗號通知峰上的蛇女。
倏而,遙見山峰上出現幾條人影,以極快的速度奔下山來。憑這些女子的輕功,即可看出她們的身手不弱。
來到近前,只見這五個女子幾乎看不出她們身上穿了衣服沒有,全身連臉上都納以蛇皮花紋,乍看之下,彷彿是變成人形的蛇精。
但如果仔細看,才能看清他們全身只在胸前及下體重要部位,以蛇皮緊貼聊以遮掩,因為赤露部分繪的是與蛇皮同樣花紋,所以如同全身從頭到腳,穿了一襲用蛇皮製成的緊身衣。
她們個個曲線玲瓏,長髮披肩,只是臉上繪了蛇皮花紋,令人無法認出廬山真面日。
五名女子都手臂上纏著同樣兵器,栩栩如生的蛇鞭。
她們都認識鐵錚,齊齊恭迎施禮,由為首的女子抱拳道:「焦姣見過鐵爺!」
焦姣是西門春的大弟子,也是靈蛇敦四位護法中的首席護法,如今的代教主。
因為西門春曾有遺命,教主之職,必須由她妹妹西門玉回來接任,所以至今仍虛席以侍。
鐵錚抱拳答禮道:「姣護法不用客氣,這些都是我的長輩或好友,此來苗疆辦件重要的事,想借貴教落腳,並且有些事想請教……」
焦姣欣然道:「歡迎歡迎,各位請!」
其他四名女子立即在前開道,發出特殊聲音的口啃,驅散草叢中的蛇群,由焦姣領著眾人直奔山峰。
這時洞外眾蛇女已在列隊恭迎,四五十名蛇女一式裝束,幾乎分辨不出誰是誰來。惟一不同的,是她們身上的蛇皮花紋。
進入洞內,只見這天然形成的大山洞內,經人工開鑿,再加以裝飾,宛如一座宏偉的大廟堂。
裡面的通道,更是四通八達,好似置身在迷陣之中一般。
壇內最顯眼醒目的,則是神壇上供奉著,一座高達一丈七八的巨大蛇頭人身石像。神壇四周,則盤踞著兩條巨蟒,以及近百條毒蛇!
四大護法是以焦姣為首,身兼代教主,其他三位是宋妮、林姍和於妲。
鐵錚為各人一一介紹後,始解下背著的背包,雙手捧遞給焦姣:「焦護法,這是西門玉的骨灰罈,請你收下。」
焦姣一怔,驚道:「她,她……」
鐵錚神情肅然道:「很遺憾,我未能完成西門教主的托付,把西門玉帶回苗嶺接掌靈蛇教,只能把她的骨灰罈送回。」
焦姣她們對西門玉向無好感,但為了尊重已死的教主西門春,仍然很恭敬地雙手接過了背包。再轉手交給一旁的宋妮,示意她將背包捧去放在神壇前。
鐵錚又道:「西門教主曾有遺言,如果她妹妹執迷不悟,堅持不回苗嶺,教主一職就由焦護法接任。」
焦妓蹙眉道:「這……」
鐵錚詫異道:「焦護法有什麼困難?」
焦姣深深歎了口氣,沮然道:「不瞞鐵爺說,自教主不幸身故後,焦姣奉命暫代教主之職,原指望西門玉能回來接掌靈蛇教的。這段時間裡,焦姣雖盡全力想做好,至少不能辜負教主對我的期望。
可是,焦姣的能力實在有限,最近不到半年之內,靈蛇教已由盛而衰,從三百多人只剩下了幾十人……」
「原來那些人呢?」鐵錚問。 焦姣又歎了口氣:「起初是有些人生了異心,逃離了靈蛇教,但那只是三五十人而已。最近卻有一批身份下明的蒙面女子,屢次向我們發動攻擊,以致傷亡了兩百人以上。日前尚接到她們的警告,揚言三日內若不投降,將使我們全遭殲滅,一個也活下成。今天已是第二日……」
一旁的林姍忍不住道:「鐵爺,要不是靠那群毒蛇守護,我們早就傷亡殆盡了。
「蒙面女子?……」鐵錚略一思索,轉向天池二老道:「我看八成與皇甫光老賊有關!」
龍天池微微點頭道:「唔……很有可能,照你們所說京師雄風武館的情形,皇甫光密令代訓一批批的年輕女子送來苗疆,只怕是早有圖謀了。」
狄一帆道:「以老夫看,皇甫老兒志並不在一個小小靈蛇教,而是整個苗疆,或者另有所圖!」
「哦?」龍天池轉過臉來:「何以見得呢?」
狄一帆正色道:「最先知道皇甫老兒仍在人世的只有老夫一人,他為了取信老夫,曾經故意表示推心置腹,無所不談,其實十有八九是謊言。不過,從他的口風中,難免不透露出一些消息。現在回想起來,老夫幾乎敢大膽假定,不久前的苗族兵亂,就是他向和坤獻的計!」
此言一出,眾人都不禁面露詫色。
鐵錚更覺不解道:「和坤與福康安向來不和,甚至誓個兩立,尤其在乾隆皇帝面前,如同一山兩虎,他怎麼讓福康安撿了這個立功的大好機會?」
狄一帆呵呵一笑道:「這步棋和坤可下錯了,一定是皇甫光老兒獻計,想利用苗亂除掉福康安,來個借刀殺人之計。沒想到這位一等候福貝子驍勇善戰,所向披靡,使他們的計謀非但未得逞,反而弄巧成拙,讓福康安立了個平定苗亂的大功。」
藍翠娥忽問:「公公,他們近三年訓練的那些年輕女子,怎麼未派上用場?」
狄一帆道:「她們的『吸功大法』只能一對一,而且是功力深厚的高手。對衝鋒陷陣打仗的士兵,可說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再者,那些年輕女子的武功可能並不高明,又是不容易訓練出來的,皇甫老兒那捨得讓她們在兵荒馬亂中送命哦!」
鐵錚不以為然道:「狄老前輩,若說那些年輕女子武功不高,最近攻擊靈蛇教的不就是她們嗎?」
狄一帆分析道:「如果下出老夫所料,皇甫老兒當初訓練那些女子,並不是為了對付福康安,否則何必臨渴才掘井,只要派出天殺星行就就成了。
但和坤有所顧忌,乾隆皇帝早就知道他與福康安是死對頭,一日福康安遇刺,和坤首先就脫下了幕後主使之嫌,所以才不得不用借刀殺人之計,想利用苗亂拔除這個眼中釘。
而那批年輕女子,說不定是皇甫老兒留的『私房錢』,連和坤都不知情。他在苗疆布下這顆暗棋,有兩種可能,一是將來命她們潛回中原,混跡江湖上及風月場中,專以功力深厚的高手,或特定對像為目標,吸盡他們的功力,這樣一來,整個武林終將沒有可用之人,那不就是他天殺門一枝獨秀了?
至於另一個可能,則是皇甫老兒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他絕不會輕易實現對崔立忠、西門玉,以及那批天殺星的承諾,將藏在寶庫中的財富,在約期滿後讓他們分享。很可能那些年輕女子,就是準備最後用來對付他們的!」
鐵錚若有所悟道:「對!那些女子的武功本來並不高,送來苗疆後,一方面加緊勤練,一方面以苗族年輕力壯的武士為對像,用『吸功大法』吸盡他們的功力,使她們本身功力日增,所以最近才有能力攻擊靈蛇敦,除去這個眼中釘。
這樣正好,那批蒙面女子不是揚言,靈蛇敦三日之內若不投降,就將遭到殲滅的命運嗎?今天已是第二日,我們不必去找皇甫光了,就等她們送上門來,殺他個片甲不留,不怕那老賊不親自出馬!」
眾人都覺得他的主意不錯,於是,立即開始佈置起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6 23:58:26
第三十章
第三日竟然整天毫無動靜,實在出乎意料之外。
但大家都不敢鬆懈戒備,因為那批蒙面女子揚言,是三日內靈蛇教若不投降,將大舉來犯,來個趕盡殺絕,血洗雲霧山峰!
因此,對方隨時可能來襲,天色愈晚愈有可能。
好在他們早已完成佈置,嚴陣以待,只等那批蒙面女子送上門來了。
等待是最令人煩躁下安,焦灼又難耐的。 但是,他們必須耐著性子靜靜地等待……
靈蛇教最盛時期,教眾曾擁有三百人以上,如今剩下了不足五十人,已瀕臨沒落,甚至瓦解的厄運。
如果不是鐵錚等人剛好來到,她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不是投降,就是全部奮戰而死。
一般人認為,靈蛇教是個邪教,其實不然,實際上它的教眾都是「傷心人」,而且一律是女性。 教眾幾乎都有一段傷心往事,譬如遇人下淑,遭人始亂終棄,或曾被強暴,受精神及肉體的摧殘虐待等等……
總之,她們是在對男人痛心絕望之餘,加入了靈蛇教,入教的儀式很簡單,只須在神壇前立下重誓,從此不再為男人動心動情。
她們崇拜的偶像是『蛇神』,蛇,象徵男性的生殖器官。說起來很矛盾,靈蛇敦的敦眾既然對男人深痛絕惡,又為什麼偏以象徵男人性器官的蛇為崇拜偶像呢?
學問就在這裡,誠如一個人決定戒酒,必須面對著酒而能滴酒不沾,甚至無動於衷,那才表示這個人真正有戒酒的決心。
否則,如果見了酒就想喝,或是酒癮一犯就難自制,那還談什麼戒酒。當初逃離靈蛇教的幾十人,便是在這種情形下有始無終的。
至於西門玉,除了不甘寂寞之外,另一個更大的原因,則是自命不凡,不甘屈居靈蛇教的祭司,決心要自己出外去闖天下。
如今剩下的這下到五十人,都是心無二志,即使沒有鐵錚等人這批強援來到,她們已抱定了必死的決心,誓與靈蛇敦共存亡!
所以她們雖已接連兩三天未曾睡眠,仍然打起精神,各自堅守分派的崗位,全神貫注地監視著峰下的動靜。
鐵錚等人也未閒著,除了龍天池、崔龍姑及狄一帆三位老人家,坐鎮在洞內之外,彭氏三妯埋為一組,藍翠娥與狄小琳母女一組,鐵錚與玉妙容夫婦一組,分守洞外三處據點,以防對方趁黑夜摸上山峰來。
當然,對方無論從那一個方向突襲,都必須通過峰下那片深草叢的『蛇陣』那一關。
不過根據焦姣幾次與對方交鋒的經驗,那些蒙面女子身上似帶有驅蛇藥物,使蛇群不敢近身。
最後要不是靠強弩弓毒箭退敵,山洞早就守不住了。
蛇群雖不能阻敵,但仍能發揮警示作用,一旦對方大舉來犯,只要掩近峰下那大片草叢,發現蛇群亂竄,就可知道敵人已近。
因此,所有戒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峰下的那一大片草叢。
這時已是月移中午,早過了午夜。
鐵錚與玉妙容守在山洞右側,兩人並坐在一塊石上,相依偎著,彷彿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在情話綿綿。要不是各人身旁放著一柄劍,幾乎看不出大戰一觸即發的緊張氣勢。
玉妙容忽然輕聲地問:「大哥,我一直忘了問你,『吸功大法』究竟是怎麼回事?」
鐵錚道:「相傳是在幾百年前,有位江湖奇女子,偏偏愛上個負心漢,害她身敗名裂,最後還被那男的始亂終棄,憤而投崖自盡,但她命不該絕,正好掉在一株突出峭壁的大樹上,保住了一條命。
她下但因而未死,反而在峭壁的巖洞裡,在一堆枯骨旁發現了一部奇書,那就是『吸功大法』的練功秘籍。
這位奇女子因禍得福,從奇書上練成了『吸功大法』,決心要向天下絕情男人報復。幾年後重現江湖,以『花蝴蝶』名號自居,憑她的姿色,專門勾引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一旦跟她交合,她就施展『吸功大法』,使對方在毫無防範之下,不知
下覺被她將全身功力吸去,然後還被她殺了滅口,以防這秘密傳揚開去。
不到一年光景,受害的武林精英已將近百人。所幸最後那次剛得手,正要殺人滅口,被一位武功極高的出家人無意間撞見,救下了那功力全失的男子,才知道那近百名武林高手暴卒,棄屍荒郊野外,原來是『花蝴蝶』干的。
消息不徑而走,當時震驚了整個武林,江湖上從此不敢有人隨便接近女色,尤其是來歷不明的女子。
同時各門派中有弟子受害的,決心要向『花蝴蝶』討回公道,一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到處都在全力搜索她的行蹤。
匿藏中的『花蝴蝶』心知犯了眾怒,已成眾矢之的,無法再在江湖立足,只好銷聲匿跡,從此不知去向,『吸功大法』也隨著她的生死不明而失傳。
想不到事隔近百年,這邪法居然又重現江湖,而且訓練出一批批的年輕女子。如果不能借這個機會,把她們一網打盡,後果真不堪設想!」
玉妙容昨舌道:「居然有這種邪門的功夫哩!大哥,你可要特別小心,雖然野花此家花香,還是少沾為妙啊!」
鐵錚把她緊緊一摟,笑道:「我有了你這朵家花,別說是野花了,天下芝蘭也不香啦!」
玉妙容欣慰地笑了笑,忽問:「大哥,你自認為劍術比得上狄老前輩嗎?」
鐵錚一怔,詫異道:「你突然問我這個幹嘛?」
玉妙容道:「那天在避塵山莊,我曾冷眼旁觀,看出狄老前輩號稱天都劍客,他的劍術雖精,但出手並不夠狠,比起皇甫光來,似乎還差了一大截。所以,我擔心你……」
鐵錚洒然一笑道:「你不用耽心,那天我還沒有機會跟皇甫老賊正面交手,就被他溜了。這回只要跟他一照面,我就要他嘗嘗我的厲害,讓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劍術!」
玉妙容瞠聲道:「哼!大哥,原來你在我面前還藏了私呀!」
鐵錚正色道:「我不是藏私,實在是師命難違,師父一再叮嚀告誡,除非查明真正的天殺門主,面對面決一生死時,才能施展出來,否則,提早曝光的話,很可能……」
不等他說完,玉妙容已追不及待地追間:「大哥,快告訴我嘛!那是什麼劍術嘛?」
鐵錚面有難色道:「這,這……」
正在這時,人影一晃,狄小琳已到了面前。
她輕聲急道:「爺爺要我來通知你們,我們那邊好像有了動靜!」
鐵錚應道:「好,我知道了。」
等狄小琳離去後,鐵錚心把玉妙容拉起,鄭重道:「妙容,如果來的是那批蒙面女子,就以冰魄神珠打發她們,出手絕不要留情,更下可近身硬拚,因為她們吸取了別人功力,功力必然驚人。萬一遇上皇甫老賊,千萬下要逞強,傳出訊號由我來對付他!」
玉妙容點點頭道:「我知道啦!」
兩人來到山洞左側,只見狄一帆與藍翠娥,正全神貫注地凝視峰下,但看不出些微動靜。
鐵錚上前輕喚了一聲:「狄老前輩……」
狄一帆立即作出噤聲的手勢,然後附耳低聲道:「剛才從林內竄出幾條人影,但人影一閃就不見了,不知搞什麼花樣,我已叫小琳分別警告大家了。」鐵錚點了下頭,放眼朝峰下看去,仍下見那大片草叢有任何動靜。
正暗覺必有蹊蹺,突聞接連幾聲爆響,火光炸了開來,隨即草叢起火燃燒。
對方時間算得真準,這時正值西北風起,借風向助長火勢,一發下可收拾,而且一直向山峰上蔓延。
熊熊火光中,只見從林內又竄出一大批人,個個均穿戴防火頭罩及衣靠,用弓箭射向山峰,
箭頭上綁著一小包,大概是硫磺硝石之類,著地即爆炸,更推波助瀾,使火勢愈加狂熾。
草叢內的蛇群數以萬計,頓時驚亂竄逃,逃不及的便被烈火活活燒死,陣陣焦味隨風飄向漫山遍野。
鐵錚想不到對方會用火攻,不由地大為吃驚,幸好他能臨危不亂,指揮若定,急命全體蛇女緊急應變,迅速將附近所有能搬動的山石抬來,距離洞口外三丈布成一道半圓形圍牆,防堵火勢及逃竄向山峰的驚亂蛇群。
圍牆布好,又命四五十名蛇女各持弩弓毒箭,蹲伏牆後嚴陣以待。
龍天池夫婦也趕來洞口外,見狀驚怒交加道:「好歹毒的手段,居然想把我們全部薰死在山洞內!」
鐵錚道:「我看皇甫老賊可能還不知道我們追來了,火勢一弱,下面的人就會發動全力攻山。我們最好先不露面,以免打草驚蛇把那老賊嚇跑了……」
狄一帆接口道:「對!等到皇甫老兒現了身,我們再一齊發動,攻他個措手不及。」
玉妙容突發異想道:「急向鐵錚附耳獻計,不知輕聲說了幾句什麼。
只聽鐵錚笑道:「好主意,你就快帶她們進洞去準備吧!」
於是,玉妙容召了彭氏三妯埋,及藍翠娥母女,匆匆回進了山洞。
崔龍姑見了暗覺莫名其妙,走向鐵錚身邊問道:「妙容要幹嘛?」
鐵錚故意賣起關子來,笑道:「待會兒您就知道了。」
崔龍姑輕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強敵當前,還跟我老人家打啞謎!」
鐵錚笑了笑,沒有作答,向山峰下看去,火勢正愈燒愈旺,而且愈來愈近……
倏而,當玉妙容等六人出洞時,竟已扮成了蛇女!
崔龍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們是要混在眾蛇女中,使對方不致知難而退。否則,憑玉妙容的冰魄神珠,加上五毒娘子來了四毒的威名,極可能嚇阻那批蒙面女子的攻山企圖。
同樣的,她們若被皇甫光認出,自然會想到鐵錚等人也來了,說下定會不戰而退,撇回設在苗疆的秘密基地。
那樣一來,再要追查皇甫光的窩就比較費事。與其勞師動眾找上門去,不如以逸待勞,今夜就決一死戰。
所以鐵錚一聽玉妙容獻計,毫不猶豫就大表贊同。
亂草易燃卻不耐久燒,下到半個時辰,火勢已漸弱,終於全部燒盡而熄滅,漫山遍野只見餘燼及濃煙瀰漫。
峰下人影幢幢,開始了行動,逐漸向山峰推進。
距離約十丈時,數以百計的蒙面女子停止了前進,由為首高頭大馬的女子振聲發話道:「三日期限已過,給你們最後一個機會,是降是死,快作決定吧!」
峰上靜寂無聲,來了個相應不理。
那女子怒從心起,一聲令下:「殺!」
便見散佈成折扇形的陣勢,立即向峰上衝去。
她們已有過幾次經驗,心知靈蛇教是利用地勢險惡,又佔居高臨下的優勢,以強勢駑弓毒箭阻敞,才使她們屢攻下下。
如今靈蛇教的蛇女剩下不足五十人,且無後援,縱然誓死負隅頑抗,今夜恐怕也萬難守得住了。
過去幾次來犯,這批蒙面女子之所以未能得逞,事後檢討的結論,是受到蛇群的阻撓,雖有驅蛇藥物,不致被噬咬,但仍難免引起驚亂,使峰上的蛇女能及時警覺,以強勢弩弓毒箭嚴陣以待,無法達到出奇制勝,被她們攻個措手不及的效果。
這次蒙面女子乾脆來個堅壁清野,先燒光眼前的雜草障礙,再揮軍發動正面進攻。
她們一律使劍,並且各備一面盾牌,以防被毒箭所傷,顯然是志在必得,今夜非一舉殲滅靈蛇教不可。
山峰上仍然沈著的按兵不動,直等對方近入射程之內,才聽焦姣大聲喝令:「發射!」
一聲令下,頓時箭如飛蝗,從石徹的圍牆後射出,「嗖嗖」連聲地射向來犯敵 人。
蒙面女子個個身手矯健,以劍撥盾擋,使箭雨無法近身,紛紛被盪開。
眾蛇女眼見亂箭阻擋不住對方的近逼,只得紛紛棄守向後撤退。
蒙面女子下知她們用的是誘敵之計,個個得理不饒人,勇往直前地準備突破圍牆防線。突聞一聲嬌叱,扮成蛇女的玉妙容從牆邊跳起,只見她雙手齊揚,兩蓬寒芒疾射而出。
攻近的蒙面女子連看都末看清,對方射出的是什麼暗器,便聽連聲驚呼慘叫,已有七八人倒地不起。
這批蒙面女子都經過嚴格訓練,個個能柔能剛,柔起來能使出混身解數,極盡挑逗誘惑之能事,把男人迷得意亂情迷,神魂顛倒,再深的修為也難自制,不知不覺中被她們將畢生功力全部吸去。
剛起來則能斗善戰,尤其不斷吸取別人功力,使她們本身功力倍增,更是如虎添翼,發起很來好比拚命三郎。
僅只錯愕一下,就見她們形同瘋狂,齊齊發出吶喊,奮不顧身地揮劍攻向玉妙容。
玉妙容雙手再揚,又是好幾名蒙面女子倒地下起。
幾乎是同時,藍翠娥與彭氏三妯娌也發動了,她們拔身而起,飛越過半圓形石砌圍牆,各自發出淬有劇毒的成名暗器,給了攻近的眾蒙面女子一個迎頭痛擊。
由於突然冒出的五女,全部扮成了蛇女,使眾蒙面女子不禁大感驚詫不已,似乎意想不到,靈蛇教中尚有如此厲害的高手。
但四位貨真價實的毒娘子,加上一個玉妙容,剛好湊成五人,使眾蒙面女子猛然想起了「五毒陣」。
五毒娘子的凶名,江湖上幾乎是無人下知,無人不曉。但其中四個都已嫁作人婦,青蠍子藍翠娥成了狄家媳婦,飛娛蚣莫寒姍,綠蜘蛛葉金花,玉蟾蜍小碧則分別嫁給了彭家三兄弟,只有蛇姬西門玉投效了天殺門。
皇甫光煞費苦心,千方百計,甚至不擇手段,想把五毒娘子湊在一起,以「五毒陣」對付鐵錚和天池二老,結果打錯如意算盤,非但未能如願,反而損失了倚為左右手的西門玉了。
這時眾蒙面女子一見五毒娘子同時現身,懾於她們的使毒凶名,無不驚得魂飛天外。
只聽為首的蒙面女子一聲疾暍:「退!」
就見數十名蒙面女子如退潮般,爭先恐後地倉皇逃下山去。
玉妙容等並不追殺,退回了圍牆後。
鐵錚上前眼光一掃,牆外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蒙面女子屍體,算算競達二十二人!
他不由地笑道:「這下子可好了,皇甫老賊非親自出馬不可啦!」
「何以見得呢?」玉妙容轉臉望著他。
鐵錚道:「這應該歸功於你,想出扮成蛇女的妙計。剛才那批蒙面女子攻勢受挫,並非發現靈蛇教已有外援,而是懾於五毒娘子的威名,使她們喪失了鬥志。皇甫老賊一聽她們受阻於『五毒陣』,必然懷疑西門玉那天是詐死,那就非親自來看看不可了。」
玉妙容若有所悟道:「他還想死馬當活馬醫,以重利誘使蛇姬西門玉回頭倒向他,對不對?」
鐵錚點了下頭:「不錯,如果崔氏父女沒有喪命在寶庫的機關裡,說不定已經又投效他了。」
狄一帆走近道:「那批蒙面女子已逃回林內了,皇甫老兒如果來了的話,必定就在林子裡,我們不如衝下山去……」
鐵錚勸阻道:「狄老前輩稍安勿躁,我們只須以逸待勞,如果不出我所料,他們很快就會發動第二波攻勢的,而且極可能是皇甫老賊親自率大軍進攻。」
狄一帆不以為然道:「皇甫老兒既精又狡猾,他一聽說五毒娘子在這裡,一定會想到我們都來了,萬一他知難而退,被他……」
話猶未了,忽聽藍翠娥叫道:「她們又來了!」
果然不出鐵錚所料,遙見峰下人影憧幢,人數比剛才多了一倍有餘。
不過那批蒙面女子轉到了後方,前面由皇甫光一馬當先,率領著近百名上身赤膊,腰間只圍著獸皮,手握月形彎刀的苗族壯漢,聲勢頗為浩大壯觀。
皇甫光的兩旁,各有一名白髮老婦相隨,大概就是白姥姥與黑婆婆吧!但並未發現崔氏父女,八成已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喪命在大寶庫的機關裡了。
峰上也已重新佈置,嚴陣以待著。
皇甫光親率的大批男女,浩浩蕩蕩向山峰近逼,直到射程附近才停止前進。
只見他雙臂平伸,示意那近百名苗族壯漢以摺扇形散佈開來,後面的幾十名蒙面女子,則排出了三角形陣式。
陣式布好,皇甫光才振聲向峰上發話:「西門玉,我知道你沒有死,崔立忠父女已喪命在寶庫的機關裡,六名元老殺手也叛離了天殺門。如今保管寶鑰的九人只剩下了我和你。你不妨仔細想想,寶庫內藏的金銀珠寶,富可敵國,將由你我分享,那是何等的富貴和榮華,何必受他們的挑撥離間,快回到我們這邊來吧!」
峰上靜寂無聲,對他的重利相誘置之不理。
皇甫光仍下死心,繼續又威脅道:「別以為你帶了幫手回來助陣,想重振靈蛇教,就算讓你繼任教主,也不過是個小小邪教,跟那些心理不正常,痛恨天下男人的女人混在一起,成天與蛇群為伍有什麼意思?
何況,你現在見到這批苗族勇士,個個武功高強不畏死,是一支置生死於度外的敢死隊,他們一發動,就決心與你們拚個同歸於盡,絕無僥倖,希望你放聰明些,不要失去這最後的機會!」
峰上仍然相應不理。
皇甫光怒從心起,一聲喝令:「進攻!」
近百名苗族壯漢齊聲吶喊,將圍在腰間的獸皮順手扯掉,頓時全身赤裸,一絲不掛,光著身子便揮動彎刀直向峰上衝鋒。
這真是個別開生面的場面,令人歎為觀止!
皇甫光用這一招,似乎別有居心,存心要讓五毒娘子及「不近男色」的靈蛇教眾蛇女大開眼界,一睹壯男的英姿雄風。可惜他這一招毫不管用,當眾壯男衝近時,毒箭立即似飛蝗般射來。 赤裸的苗族壯漢紛紛中箭,他們居然並末倒下,竟似毫無知覺一般,仍然奮不顧身地勇往直前,如潮水般繼續向峰上街去。
鐵錚見狀大駭,心知這批苗族壯漢已服用某種亢奮藥物,或是受了催眠術所控制,已然不知痛楚的感覺,形同麻木不仁的機械殺手,心目中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殺!殺!殺!
這一驚非同小可,眼看箭雨阻遏不了他們的攻勢,鐵錚急命所有蛇女動手,將徹成圍牆的大小石塊,全部推倒,讓它滾下山峰。
頓時,隆隆聲中,如同山崩之勢,無數的大小石塊滾滾而下,似萬馬奔騰般滾向那批赤裸壯漢。
眾壯漢中了毒箭仍能不倒,但卻抵擋不住聲勢驚人的滾石,被砸得頭破血流,斷臂殘腿,好下慘烈。
峰下的皇甫光大驚失色,倉皇揮眾退回了密林。
等到排山倒海的滾石停止,只見從峰下到山峰,這一片亂草餘燼猶在冒煙的地上,已是遍地血肉模糊,殘缺不全的赤裸屍體。
近百名苗族壯漢組成的敢死隊,片刻間已全軍覆沒!
山下的林子裡沉寂下來了。
莫非皇甫光已知難而退,帶著殘兵敗將逃之夭夭啦?
峰上眾人正暗自忖度,突見數十名蒙面女子又出現,再度向峰上湧來,只是已不見皇甫光及兩個老婦。
她們倒真不怕死!
峰上已沒有山石砌的圍牆作屏障,幾十名蛇女各持弩弓毒箭,半跪著一字形排開,嚴陣以待著。
蒙面女子的距離愈來愈近……
當她們逼近到十丈左右時,突見三條人影疾射而出,以「品」字形直撲山峰。 這三人的身法之快,簡直如同流矢一般,使眾蛇女射出一蓬蓬的箭雨也無法阻擋。
只聽狄一帆一聲大叫:「是皇甫老兒!」
玉妙容的冰魄神珠已出手,目標是扮成蒙面女子的皇甫光,兩個老婦則交給了藍翠娥與彭氏三妯娌。
但見皇甫光揮劍如風,一陣「叮叮」聲中,竟將玉妙容射來的冰魄神珠悉數擊落。 兩個老婦身手也不弱,雙袖齊拂,竟將四名毒娘子發出的暗器全部盪開。
這一眨眼,對方三人已攻上了峰上。
眾蒙面女子立即蜂擁而上,發動了攻勢。
鐵錚急叫道:「妙容,這裡交給我,你們去打發那批下知死活的女子!」
玉妙容一馬當先,率領眾蛇女衝了出去。
就在四位毒娘子,合力與兩個老婦纏鬥的同時,龍天池夫婦與狄一帆也對上了皇甫光。
連年紀最小的狄小琳也末閒著,跟著玉妙容衝下峰去殺敵了,反而是鐵錚彷彿置身事外,站在一旁抱劍而立,一副袖手旁觀,好像在看熱鬧的悠閒神氣。
龍天池夫婦及狄一帆,決心趁此機會除掉皇甫光這大害,已顧不得身份地位,以及江湖道義和規炬,三柄劍毫不留餘地連連猛攻。
皇甫光果然厲害,直到最後生死關頭,他才盡展真才實學,將近二十年來的苦練絕活,一股腦抖了出來。
只見他一敵三,仍然從容不迫,還能邊戰邊出言相譏:「想不到三位聯手,也不過如此。尤其是龍老兒,你們倆口子閉關再練神功,究竟練了什麼精妙的招式,怎不施展出來讓老夫見識見識,也好開開眼界呀!」
龍天池憤聲道:「我們閉關練的乃是修身養性之學,不是殺人武功!」
皇甫光哈哈大笑,狂妄道:「那你們就死定了!」
龍天池與崔龍姑怒從心起,雙雙欺身而上,長劍驟化,揮開一丈劍影,劍光交錯中人影不見,只聽得烈烈的劍風與紛紛的劍氣交響聲,逼得狄一帆也不得不退開一旁,一時插不上手了。
這是老倆口雙修勤練的「雙龍神劍」,普天之下能接下他們三招的人,幾乎是絕無僅有。
而這「僅有」的人正是皇甫光!
忽而劍光驟止,人影乍分,龍天池夫婦肩上各帶一道劍痕,皇甫光卻是毫髮無損。
強弱已分,皇甫光的劍術,競在老倆口之上!
皇甫光得意狂笑道:「龍天池、崔龍姑,你們認輸了嗎?念在故人之誼,我不忍下手,就讓你們自絕吧!」
龍天池長歎一聲,沮然望望身旁的老伴,正緩緩舉起劍來,忽聽鐵錚道:「慢著!」
皇甫光不肖道:「小子,你急個什麼勁兒,馬上就輪到你了!」 鐵錚下動聲色道:「我想先跟你打個賭,如何?」
皇甫光冶聲問:「賭什麼?」
鐵錚道:「我們一對一單飛,只要你能接下我一劍,那我們四人就立即集體自絕!」
皇甫光根本未把鐵錚看在眼裡,哼聲道:「好!這是你自己劃下的道兒,出手吧!」
鐵錚哂然一笑,然而緩緩舉起了劍,雙手抱劍於胸,似在凝神聚氣,卻不急於出手。
皇甫光不愧是劍術名家,見狀心中駭然,驚道:「好小輩,難道你藏了私,已練成馭劍術……」
「術」字出口,鐵錚已出手了。
只見他身形乍動,整個人與手中劍如同一體,化作一道寒光射向了驚慌失措的皇甫光。
電光石火間,皇甫光未及出劍,寒光已至,將他身體從頭頂到兩胯下劈成了兩片!
這種霸道無與倫比的劍法,使三位老人都驚愕地呆住了。
此時白姥姥和黑婆婆,卻在一分神之際,雙雙喪命在四位毒娘子的合力一擊之下。
鐵錚在眾人驚詫的眼光中,已歸劍入鞘,哂然一笑道:「結束了!」
狄一帆忍下住好奇地問:「你,你剛才用的真是馭劍術?」
鐵錚笑道:「這是皇甫老賊說的,我師父只告訴我,它叫做殺人的劍法。」
三位老人家相顧會心地一笑,未再追問下去。
峰下的混戰也已結束,雖然靈蛇敦的眾蛇女傷亡過半,僅剩下了二十多人,但在玉妙容的冰魄神珠威力助陣之下,那批蒙面女子卻沒有一個能逃命。
罪魁禍首皇甫光已死,天殺門也徹底瓦解,現在只留下個也許永遠無法解開之謎,就是下知那藏著富可敵國金銀珠寶的寶庫究竟在何處。
說不定不久之後,江湖上又會引發一場尋寶的風暴吧!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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