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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蕭逸]紅線金丸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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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07:43
標題:
[蕭逸]紅線金丸 [全書終]
紅線金丸
作者:蕭逸
楔 子
金鐘三響,大廳內鴉雀無聲。
一十六名紅衣少年,自兩側雁翅似地排了開來,獨獨空出了那描金砌玉的福壽長案來。
海碗粗細的一對紅燭,映襯著一幅「麻姑上壽圖」和金光閃爍的一個大「壽」字,水磨的紅石柱上,懸有丈許長的一副大壽聯,寫的是:「身似西方無量佛,壽如南嶽老人星。」
九頭金獅車飛亮,一生笑傲江湖,馳馬中原,掌中一口雷音劍,真可說是抖足了威風,為他們「紅衣獅門」開下了五十年太平江山。
如今,這位不可一世的老俠客,八十開外,垂垂老矣!
偶爾追憶此老的樁樁往事,會令你不寒而慄。只是在他八十大壽的今天,耳濡目染的,卻是一團喜氣,誰也不會再去追憶那些已經褪了色的血腥往事了!
早在半月前,已有為數可觀的武林朋友,不遠千里來到這巫山腳下的「海天別墅」,給老爺子拜壽。
這其中多是些埋名已久的風塵俠隱、草野奇人,甚至當今八大門派的掌門人,除了「天南派」、「西嶽派」因故未臨之外,其他各派都來了。
「海天別墅」一時群雄聚英雲集,鞭絲帽影,比肩接踵、熱鬧非凡。
壽桌前坐了七八個老人,其中有南少林寺方丈涵一、武當派掌門朱白水、青城派掌門赤眉老人、峨嵋派掌門蒲大方……
赤眉老人回頭笑問一名弟子道:「怎麼,老壽星還不出來?我們可是等急了!」
那弟子躬身道:「主人正在更衣,快出來了。」
言之未畢,只見紅門一啟,步出了兩個少年男女,二人之後,緊跟著老壽星,紅衣獅門教主九頭金獅車飛亮。
車飛亮緊抱雙拳,呵呵大笑道:「有勞各位久候,老夫怠慢了!」
大廳內爆出了雷鳴似的歡呼聲,紛紛嚷著要拜壽,車飛亮連連搖頭道:「不敢當,不敢當!」
他身前那一雙少年男女,喜氣洋洋地把他扶至「壽」字圖前,接受了眾人的拜賀。
九頭金獅車飛亮,連聲大笑著,不停地指使著他的一雙兒女與賀客答禮,眉開眼笑,喜氣洋洋!
只見他身著福字黑緞團花馬褂,身著紅色長袍,一雙壽字履,雖已是八十高壽的年歲,看起來卻仍然是英氣內斂、精神抖擻!
他一副瘦高的身材,腰桿筆直;一雙壽眉,其白似雪;雙眉之下,那雙深深陷下的眸子,每眨動間,精光四射。
看到此,你就會知道,這九頭金獅車飛亮,雖是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可是他並沒有把功夫擱下來。
酒過三巡,這位車老先生忽然立起身來,只見他雙拳一抱,朗聲笑道:「老夫有何德能,居然勞動了遠近江湖的好朋友,來到我這蝸居,實在慚愧!」
說到此由不住大笑起來,笑聲一斂,道:「車某一生行走江湖,多蒙各位好友抬愛,才掙得了今日一點虛名,今日賤辰,權借一杯水酒,為各位好朋友洗塵接風,來!請乾一杯!」
說著,仰首把杯中酒一干而淨。
舉座各人雷鳴似地爆了一聲彩,紛紛乾了一杯。九頭金獅車飛亮抱了一下拳,笑道:「謝謝各位,今日老夫實在是太樂了,此乃我『紅衣獅』數十年未見的熱鬧,各方高朋會聚一堂,真正的難得……」
說到此,手捻銀髯,宏聲大笑起來!
大廳內一時鴉雀無聲,數百雙眼睛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只聽他朗聲接下去道:「在此,老夫有一事當眾宣佈,凡我紅衣獅門弟子,更須注意聆聽!」
說到此,面色一寒,道:「老夫自掌本門,已過五十春秋,自信功過尚能相抵,如今年事已高,精力有限,今日我當眾宣佈,自此閉門退居,將不再問事矣!」
廳內立刻響起一片驚詫之聲,紛紛猜測議論不已。
車飛亮面色一沉,大聲喚道:「車衛,你來!」
少年應聲而至,只見他長身闊背,濃眉大眼,身著大紅上衣,其上繡有本門獅標,腰繫絲絛,神采奕奕。這少年正是隨他同出的男女少年之一,他是車飛亮的獨生兒子,人稱「鐵麒麟」車衛。
他立在父親身邊彎身道:「父親有何差遣?」
車飛亮呵呵一笑,正色道:「從今以後,這紅衣獅門,水旱七十二舵,統統歸你所掌。老夫當眾宣佈,你為我紅衣獅門第三代正式掌門人,還不跪接紅玉獅令!」言罷自袖內摸出一顆拳頭大的紅色玉獅,雙手一舉。車衛不禁微微一怔,緊接著雙膝跪地,對著父親手上的紅玉獅令拜了三拜,然後起身雙手接過!
一時之間,掌聲雷鳴!
紅衣獅門七十二舵的弟子紛紛趨前,唱喏見禮。車飛亮父子不禁喜上眉梢!
這是「紅衣獅門」中的大事,包括各大派的掌門人在內,他們誰也沒有想到,九頭金獅車飛亮,居然在其八十壽辰之日,來了這麼一手!
各派掌門人紛紛起立,向這位年輕的新掌門人鐵麒麟車衛祝賀寒暄!
「紅衣獅門」在江湖上勢力極大,七十二處分舵,遍佈全國。
想不到鐵麒麟車衛一介後生,居然當此大任,也真值得他趾高氣揚了!
不過人們也都清楚,車飛亮這一雙兒女:車衛、車釵,都隨他自幼練就了一身驚人的功夫。兄妹二人在紅衣獅門中,以極為特殊的身份,確實做了一些驚人的事情。因此當本門諸執事、弟子聆聽之後,除了有些意外,倒也心悅誠服。
九頭金獅宣佈了這個命令之後,內心真是快慰極了,他高聲命令身側弟子道:「傳令下去,各門緊閉,諸弟子盡情暢飲,午夜之後,本門諸弟子集合聽訓,正式行禮!」
身側弟子躬身答了一聲:「是!」方要移步外出,忽見大廳右側門外匆匆進來一名弟子。這弟子手上持著一張大紅拜貼,神色極為倉促。他匆匆走到九頭金獅車飛亮座前,彎腰行禮道:「稟教主,有一少年投帖賀壽!」
車飛亮皺眉道:「哦?這時還有人來?我不是關照過,不再見……」
鐵麒麟車衛搶上一步笑道:「父親,既是賀客,不可怠慢,何妨請他進來一見!」
九頭金獅車飛亮點了點頭,伸手自那名弟子手上把來客的拜貼接過來,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江南邊瘦桐賀」。
車飛亮不由一驚,他把這貼子遞與車衛,說道:「想不到竟是此人!」
車衛接過一看,面色大驚道:「既是此人,我們更怠慢不得,快請他入內吧!」
九頭金獅車飛亮哈哈大笑,朗聲對廳內道:「諸位好友,你們猜誰來了?」
眾人目光一齊望向他,並無人能猜出,車飛亮興奮至極地道:「來客是江南的邊瘦桐!」
這「邊瘦桐」三字一出,就連臨席的幾個掌門人,也不禁吃了一驚,紛紛都站了起來。
他們都知道,這人是當今天下一位奇人,一襲青衣,浪跡天涯,僅僅數年光景,大江南北已無不對這位少年奇人奉若神明一般!
據說,這位青衣邊瘦桐,一身武功已達出神入化的地步,任何事只要他一伸手,無不迎刃而解。此人雖是一翩翩少年,但為人行事,向以穩重著稱,恩怨分明,最不喜管別人閒事。而且從沒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那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閃電行蹤,為江湖上千萬人引為傳奇。
青衣邊瘦桐究竟是如何一個人,究竟有多麼高深的武功,誰也莫能道出。只是此人的獨家暗器「紅線金丸」,卻在江湖上婦孺皆知。在他這種奇特暗器之下喪生的武林人物,簡直是數不勝數!
「紅線金丸」青衣邊瘦桐,就像是一道閃電,一陣旋風,那麼深深地震撼著武林中的每一個人。人們對於他,真有「談虎色變」之感!
九頭金獅車飛亮拿到了這張貼子,那種驚詫、狂喜、驕傲,自是可以想見。其實連他本人,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少年奇人。他轉身對車衛、車釵道:「你兄妹即刻代我迎客,只說為父在此恭候俠駕!」
鐵麒麟車衛與妹妹車釵聞聲下座。他兄妹二人,對於這位年歲和自己相差不多的人物慕名已久,今日能得一會,自是夢寐以求。當下雙雙行出大廳,由先前報訊的弟子帶領著直向正門而去!
出得大門,二人遠遠窺見,門前一騎青灰大馬,在馬鞍一邊,佇立著一個頭戴著大草帽、身著青衣的神武少年。車衛、車釵知道,這少年就是飲譽大江南北的神秘人物——青衣邊瘦桐!
在未見面之前,他們絕沒有想到,這麼大名鼎鼎的一個人物,竟是這麼樸素的一身裝扮!
只見他身著一襲名副其實的青色布衣,只是色澤鮮明,有異一般,身材似乎很高,只是看不清楚面目!
車衛兄妹忙趨上前去,卻見那青衣少年,正自仰首蒼天,暮色裡隱約可見他那濃且長的一雙眉毛。
鐵麒麟車衛遠遠抱拳道:「貴客莫非就是邊大俠麼?我兄妹久仰了!」
青衣人聞聲把眸子轉了過來,兄妹二人這才看清,來人有著微微黑紅的一張俊臉,一雙眸子黑圓淨亮,鼻直口正,在他啟唇微笑時,露出一口編貝也似的白牙。這青衣邊瘦桐,真有一種說不出的豪帥勁兒,他那種豪邁的個性,似乎不須說話,也能由身上散發出來。
他頭上戴著一頂寬沿的草帽,兩耳之下,垂著兩束黑色的帽穗子,襯著他那高大的身子。古銅色的皮膚,真正堪稱「英俊」!
這時他目光直視著二人,微微哂道:「仁兄是……」
車衛含笑道:「小弟車衛,這是舍妹車釵!」
青衣人頷首見禮道:「久仰!」
車衛接道:「家父車飛亮在廳內待客不能分身,特命我兄妹出來恭迎,尚請勿怪,謹請入內禮待!」
青衣邊瘦桐倏地目光一亮,匆匆在二人身上看了一眼,由鼻內哼了一聲,淡淡笑道:「原來車老太爺竟是令尊,真是失敬了!」
車釵在一邊冷眼旁觀,只見這紅線金丸青衣邊瘦桐目光炯炯,精華內斂,一眼望去,就可知道是個身負絕技之人。她心裡道:「可惜他是給父親拜壽來的,不然定要設法與他比試一番,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本領!」心裡這麼想著,不免很留意地看了他幾眼,只覺得此人一舉一動,都令人有一種「超俗」之感。他身邊那匹青灰色馬,長得似驢非驢,似馬非馬,看來較常馬要高大許多,雙耳竟比一般的驢子還要長。
鐵麒麟車衛回身道:「與邊大俠帶馬!」
青衣邊瘦桐淡然一笑道:「用不著,我馬上就走!就叫它在外面吧!」
說著順手一拍馬臀,那匹看來不顯眼的馬,竟自行走入林內去了。
邊瘦桐解開了帽帶,把那頂馬連波的大草帽背在背後,微笑道:「仁兄請前帶路!」
車衛抱了一下拳,笑答了一聲:「是!」遂即和車釵轉身帶路。邊瘦桐緊隨著二人身後,大步向大廳走去。
大廳內,上千隻眼睛,都在期待著這位不速的賀客!
只見廳門一啟,車氏兄妹首先而進。九頭金獅趕上來問道:「邊大俠呢?」
言之未了,已見邊瘦桐閃身而進。九頭金獅車飛亮不由怔了一下:「是邊兄麼……」說到此,他似乎有些接不下去了。因為來人就年歲看來,至多不過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以自己八十高齡的老人,開口對來人稱「兄」,也似乎謙虛得過分了。再者來人這一身樸素隨便的衣著,也是他沒有想到的。今日來此拜壽的人,哪一個不是穿戴得極為整齊華麗,獨獨只有他這麼一身隨便衣服,居然連大草帽都帶到壽堂裡來了。
相形之下,也確實有些不起眼。
不過,車飛亮哪裡又會去計較這些?人來了,就是自己無上的體面和光榮!
邊瘦桐那炯炯的目光,只注視著主人一人,對大廳內其他各人,以及諸般華麗的景像,他卻正眼也不看上一眼!
邊瘦桐當下哈哈大笑,道:「車爺的大名,邊某久仰了!」
車飛亮不禁得意地展眉而笑,道:「來!來!來!邊老弟,請上座,你的俠名舉座同欽,想不到你眼中尚有老夫我這一號!」
說著一隻手握在了對方腕上,哈哈笑道:「實在是不敢當,不敢當……快請坐下來吧!」
青衣邊瘦桐面色微微一變,可是仍然隨著九頭金獅車飛亮走到了席前,坐了下來。對於這桌上其他各人,卻仍然是視同未睹。
車衛親自為他滿上了一杯酒,邊瘦桐面色一凜,推杯笑道:「在下不擅飲酒,請不要客氣!」
鐵麒麟心中一怔,窘笑道:「邊兄說哪裡話?遠路而來,一杯水酒總是應該飲的。」說到此,自己雙手舉杯道:「小弟代父敬你一杯!」
座上各人俱對這位不速之客側目而視,對他這種直率的個性,感到奇怪。
眾目睽睽之下,邊瘦桐哈哈一笑,挺身站起,目射精光道:「在下不擅飲酒,主人不必見逼,否則當拂袖而去!」
鐵麒麟車衛不禁面色一紅,頓時就怔住了。當著眾人面前,這位新接紅衣獅門的掌門人,可真是有些下不了台了。
只見他頭上青筋暴跳,一時真有些「進退維谷」。
立在一邊的八十壽翁車飛亮見狀,也不禁白眉微皺,由這個奇特的年輕人的臉上,他似乎體驗出一種不祥之兆。他尚未及說話,車釵已含笑走過來,推著她哥哥笑道:「人家不會吃酒,你敬個什麼勁兒,算了吧!」說著杏眼往邊瘦桐面上瞟,面色微微一紅。
車衛藉著台階兒下來了。他仰首把杯中酒一飲而盡,朗笑道:「邊大俠太客氣了!」
邊瘦桐這才落座,面上卻無一絲笑容。
這種情形在一個常人身上,也許不足為怪,可是在一個專為拜壽而來的賀客身上,就顯得太奇怪了。
大廳內一陣喁喁私語聲,他們俱不知這位奇特的怪人,來此究系何為?
車釵在經過父親身邊時,輕輕道:「這人太怪了,你老人家不可不防!」
車飛亮猛然回頭望著她,正想問故,車釵卻微微一笑,低頭而去。
她在距離邊瘦桐身側不遠的一個位子上坐了下來,秀目澄波,一聲不吭地遠遠看著他。
九頭金獅車飛亮微微一愕,遂又面帶笑容,在他想像裡,這是不可能的!莫說自己有一身絕世的武功,並不懼他,即使是技不如他,這舉座數百名高手,豈能怕他一人?再者,他也想不出,這邊瘦桐和自己曾經有過什麼過節,因此略一思索,也就不再多慮!
同桌的六派掌門人,雖是都對這位不速的客人心儀已久,可是他們眼見來人如此托大,卻也不想自討沒趣,誰也不願和他說話。
九頭金獅車飛亮坐了下來,含笑向著邊瘦桐道:「少俠既來至我這海天別墅,少不得要住上幾天再走了?」
邊瘦桐內心始終像似在忍受著什麼似的,此時聞言,忽然抬頭一笑道:「不!我這就要走!」
說到此,他忽然面色一冷,道:「老爺子,在下有一事想要請教,尚請據實相告才好!」
舉座都不禁驀然吃了一驚,這時才知道,這邊瘦桐並非是專為拜壽而來,而是別有原因!
當下車飛亮沉下了臉色,但是仍然帶著一絲勉強地微笑,道:「老夫洗耳恭聽!」。青衣邊瘦桐冷然道了聲:「好!」遂直視著車飛亮道:「我只打聽一個人,不知閣下可曾認識,如不認識,在下拔腿就走,絕不多擾!」
車飛亮忍不住朗笑一聲,他的一雙兒女車衛、車釵都似乎已經預料到事態不妙,雙雙離座而起,站在了父親兩側。
車飛亮笑聲一斂,微帶不悅地道:「邊少俠,今日是老夫賤辰之日,當著如許高朋面前,尚清慎重發言才好!」言下之意,也頗有些暗責對方不知自量。
青衣邊瘦桐驀地立起身來,面色一寒道:「請問在二十年前以一桿鳳翅流金钂聞名江湖的邊盛,閣下可曾認識?」
此言一出,舉座震驚!
因為鳳翅钂邊盛,是一個相當有名的人物,只是後來風聞他喪生雲貴,詳細情形無人得知。想不到邊瘦桐驀然提出了這個問題相詢,眾人俱都不勝驚異!
九頭金獅車飛亮聞言後微微呆了一呆,這句話像是一道閃電也似地,猛然擊中了他,他苦笑了笑道:「這人老夫是認識的,莫非那邊盛是你……」
邊瘦桐見他承認,不由身子顫了一下,目放精光,冷笑道:「我要請教,他是怎麼死的?」
車飛亮面色一白,緊接著狂笑了一聲道:「老弟,你這句話就問得太唐突了,老夫怎會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邊瘦桐冷冷一笑,只見他右手自懷內摸出一物,徐徐張開來,掌心露出一枚菱形的暗器!
座上各人都不禁神色惘然,除了有一二老人,以及車飛亮本人神色略異之外,其他各人俱不知這是一粒什麼東西。
邊瘦桐冷冷笑道:「車飛亮,這粒鐵菱角,你應該不陌生吧?」
九頭金獅車飛亮退後了一步,面色一沉道:「你體要無事生非……」
邊瘦桐狂笑一聲道:「人死十年,這枚暗器才在棺內屍骨中發現。經我查證,竟是你車氏獨家暗器,老兒,你還敢狡辯麼?」
車飛亮單手一按桌沿,「嗖」一聲,已自飄身而出,沉聲道:「邊盛是你什麼人?」
大廳之內,此刻起了一陣驟然的騷動,紅衣獅門中眾弟子無不憤然而起;車衛、車釵更是一左一右,緊護在父親身邊!
邊瘦桐收回了那枚鐵菱角,徐徐說道:「邊盛乃是先父!」
說到此神情無限悲傷,他瞪著含淚的雙眸,逼視著九頭金獅車飛亮,冷冷地道:「那時我年方五歲,是一個不明事的孩子……」說著,不禁長長歎了一聲。
車氏父子都不禁神色大變。九頭金獅車飛亮怔了一怔,道:「原來如此,邊瘦桐,這麼說你是來報仇不成?」
說到此,忍不住冷冷一笑,頭上青筋,一根根地暴了出來!那雙深陷的瞳孔,血光迸現!
青衣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你說得不錯,今日我正是報仇來的!」
言之未了,卻見一邊的鐵麒麟車衛,橫身而出,冷笑一聲道:「邊瘦桐,你休要欺人過甚,事隔二十年之久,你憑什麼就斷定令尊是家父所陷害?何況……」
才說到此,卻聽九頭金獅車飛亮一聲斷喝道:「閃開!」
鐵麒麟車衛不得不讓在一邊。
車飛亮點頭一笑道:「邊瘦桐,老夫佩服你是一條漢子,居然膽敢來找老夫尋仇……」
說到此不由得嘿嘿冷笑了幾聲,繼續道:「一點兒也不錯,你父邊盛,正是死在老夫手中,事情經過,你也無需細問,總之,你要報仇,盡可放手而行,只是……」
他面色像是罩上了一層寒霜,雙瞳內精光閃爍,冷笑著說:「只要你自問是老夫的對手……」
言方至此.忽聽邊瘦桐一聲狂笑,道:「天下沒有一件事能違反天理,你也不能例外,昔日我父親死在你暗器之下,今日你也是一樣!」
說到此,他平伸右手道:「我要以這三粒紅線金丸,取你性命,你要注意了!」
眾人驚異地向他掌心望時,卻不見一物。車飛亮聞言,心中不禁一驚!他目光是何等銳利,一窺之下,已知道對方暗器必定藏於五指縫內!
九頭金獅猛地提起一口真氣,遍佈全身,狂笑道:「無知小輩……」
這句話尚未說完,忽見邊瘦桐右掌一翻,金光一閃!車飛亮雙臂一揚,袍袖一拂,已把來犯的金丸收入袖內!
當下哈哈一笑,心忖不過如此而已。
可是他哪裡知道,對方如無驚人的手法,焉能當著眾人誇下如此海口?
邊瘦桐紅線金丸出手後,身軀向後一仰。這時車飛亮卻也把身子縱了起來,直向大廳一角落去。
廳內人多,他顯然是想把邊瘦桐誘出大廳,好一決勝負!
這時,一邊的車衛、車釵見狀,也不約而同地撲奔了過來,尤其是鐵麒麟車衛,真是作夢也沒有想到,在父親壽辰之日,竟會爆出此事。
當時身形騰了過來,怒發由心地厲叱了一聲「好小子」,雙掌一抖,「呼」地一聲,直向著邊瘦桐前胸直襲了過來!
那一邊的車釵也是嬌叱一聲,右腕由下而上施了式「兜手」,直向著邊瘦桐右腋下擊去!
他們二人的身手,可以說都相當快了。
然而那來訪的不速之客,果然有令人不能想像的驚人絕技。兩人夾擊之下,只見邊瘦桐魁梧的身子,如同一縷輕煙也似地拔了起來!
那種姿勢著實怪異得很,身形一起,以左掌一托廳頂的天花板,目光已自窺見了九頭金獅車飛亮轉進廳側幃幔之內。
邊瘦桐一聲長笑,身形已如怪鳥似地飄落而下,隨著他鶴翅一般的右掌向外一翻,又穿出了一線金光,一閃而沒。
這時大廳內已亂成了一片,紛紛叫嚷道:「拿人!拿邊瘦桐!」「別叫這小子跑了!」
正嚷間,忽聽有人大聲喊道:「不好了,老爺子死了!」
青衣邊瘦桐含著冷峻的微笑,走到大廳門口,以排雲雙袖把門口的兩名紅衣弟子打得騰了出去,身形縱起,電閃星馳般的地去了!
大廳一角,九頭金獅車飛亮,滿面浴血地倚柱而坐,在他左右兩太陽穴上,各有一個小小血洞,鮮血正由那兩個小洞內汩汩地流出來,顯然已被金丸所貫穿。
車衛、車釵滿面熱淚地跪侍在他的左右!
老頭子似乎還有一口氣,只是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車釵哭成了淚人兒似的,在她手掌心上,托著一枚約有黃豆大小的金丸,她嚶嚶地道:「爹爹,就是這個東西,我找著了,是紅線金丸……爸爸,你放心,我和哥哥一定要為你報仇!」
車飛亮無神地看了一眼,那是一枚正中有一根紅線的小小金丸,金光閃閃,其上竟不著絲毫血跡!他抽搐了一下身子,喉內發出呼呼的聲音。
一邊站著的武當名宿天池上人,長歎了一聲道:「老爺子怕不行了。」說著他蹲下身子,把車飛亮扶直了一些,右手緊扣在他脈門之上,暫止住上衝的熱血,然後歎道:「車老哥,你有什麼話,趕快交待,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九頭金獅車飛亮掙扎著說道:「我不明白……」
眾人屏氣凝神,仔細地聽著。車飛亮含糊地道:「他的暗器莫非生了……眼睛不成?」
天池上人啞然道:「老哥哥,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說這些幹什麼?有什麼重要話,快交待吧!」
言方及此,一旁青城派的掌門赤眉老人,已低低歎了一聲,插口道:「上人,車老哥已歸天了!」
眾人都像著了一記閃雷,黯然垂首,只有車氏兄妹爆出了嚎陶的哭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09:13
01、父女逃避大仇家
天上飄著棉朵也似的雪花,大地一片銀白!
在這麼高峻的山嶺之間,下雪本也是常事,可是這一場雪好像特別大!
嶺陌間響著一陣陣串鈴的聲音,乍聽起來,很像是走方郎中手上拿著的那玩藝兒。
一匹青灰色的高頭大馬,馱著一個高大的青年人,正自向這邊行過來!
那串鈴聲,正是發自那牲口的頸上,原來馬頸上繫著一串核桃大小的鈴鐺。因此每一走動,都會發出嘩啷啷的聲音。
馬上那個膚色微黑、身軀高大的青年,雙手帶著韁繩,不時仰首天上,看著茫茫大雪。
這麼冷的天,他身上僅穿著一襲青布的單衣,頭上戴著同一顏色的氈帽,寬寬的帽沿上,又積滿了白雪,山風吹過來的時候,飄著他帽下的青色帶子,真有說不出的俊逸!
穿過了一條彎曲的嶺陌,他來到了一片梅樹的叢林之間。
就在梅林的深處,有一座茅草搭蓋的房屋,看來是那麼地別緻、幽雅。
他的馬走到此,便自動地停下了。
年輕人翻身下馬,長長地吁了一聲,自語道:「總算到家了!」然後他喚了聲:「司明!開門!」
窗開處,一個十四五歲的童子探了一下頭,忽地掠窗而出,撲在他的身邊。
那童子身穿一件翻毛的皮衣,一雙眸子又大又圓,他緊緊地抱著來人的雙腿。口中啞啞驚叫不已,看來像是興奮已極!
青衣人哈哈一笑道:「帶好了我的馬,我們進去說話!」
那童子在雪地上倒翻了一觔斗,口中啞啞地笑著,一溜煙似地,把馬牽到後面馬廄中去了。
青衣人摘下了氈帽,彈了彈帽上的雪。看著這附近盛開的梅花,他似乎略有感觸。記得去年離開的時候,時值盛夏,這些梅樹,都還是一枝枝禿禿的枝丫,而如今……
一年來,自己經歷了很多事,尤其令自己釋懷的是,在巫山腳下的海天別墅裡,擊斃了殺父仇人——九頭金獅車飛亮。
他知道仇人勢力極大,自己最好是避避鋒頭。
因此,他才回到了這個所謂的「家」——仙霞嶺上的一所山居中。
進入室內之後,司明為他獻上了一杯清茶,口中啞啞地說了幾句,並且比了一個手勢。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你是問我報了仇沒有?」
司明連連點著頭,邊瘦桐不禁一笑道:「你莫非還不知道,只要我決定去做一件事情,沒有不成功的!」
司明不禁大喜,他打開了房門,直直地跪了下來,對著室外磕了幾個頭。
邊瘦桐見狀不由笑了,他說:「你也不要高興,要知道那老兒尚有一雙兒女,武技都非泛泛,早晚他們會來找我報仇的!」
司明聞言呆了一呆,他張大了眸子,用手比了一個刀切的姿勢,似乎是在問:「你為什麼不把他們也殺了?」
原來他是一個啞巴,他除了能發出「啞、啞」的聲音之外,只會比手勢!
所幸,他的主人,也就是讓當今武林談虎色變的紅線金丸邊瘦桐,對於他這些手勢十分明了。當下他冷笑了一聲道:「你枉自跟我學了這些年的武功,莫非我平日教導你的話都不記得了?」
司明像是很害怕地顫抖了一下,用一雙靈活的眸子看著他這個嚴厲的主人。
邊瘦桐見狀,倒不忍再責罵他了,其實司明所說也未嘗不對,「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是江湖上一句格言。
可是邊瘦桐不屑如此,他冷冷地道:「一個人處世接物,要講究忠恕之道,即所謂恩怨分明,善惡分清,父親殺了人,做子女的並沒有罪過,不可一概而論!」
司明點了點頭。邊瘦桐笑了笑道:「話雖如此,可是他兄妹是不會與我甘休的,再說他們還有很多朋友!」
司明目光作了一個明白的表示。邊瘦桐站起來伸了一個腰,笑道:「我自然是不怕他們,可是他們人多勢眾,我們卻不能不防。因此最近我不想出去了,我要在這裡靜靜住一段日子!」
司明不由面帶笑容,他匆匆地跑到裡邊臥房內,取出了一套白色的衣服,為邊瘦桐換上,又把他的鞋脫了下來,換上了一雙便鞋。
邊瘦桐微微一笑,就手摸著他的頭道:「這一年來,你的功夫練得如何了?」
啞童聞言,立刻由地上跳起來,拉著他一隻手往外就跑。
邊瘦桐笑道:「好!好!你是要表演給我看是吧?你不要拉,我自己走!」
說著已隨著他踱出了茅廬,來到門外。
司明自門側操起了一口木劍,一躍而至院中。
大雪之下,他翩翩地展開身手,時上時下,時左時右,身手之快,令人眼花繚亂。
邊瘦桐看到此,不禁連連點頭,讚歎不已。想不到一年不見,這孩子進步之速,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等到他一套劍法練畢,便著實誇獎了幾句。
司明咧著大嘴,用手在空中一抓一放,然後緊緊拉著邊瘦桐的衣袖,又扭一下身子。
邊瘦桐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大笑道:「你不要癡想,想學我的紅線金丸,還早呢!」
司明立時面容懊喪地垂下了頭。邊瘦桐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你不要洩氣,並非是我不願傳授於你,實在是你的武功還不到火候!」
他彎腰從地上拈了一塊雪,道:「你看這個!」說到此,掌心一翻,那雪塊頓時如一銀絲也似躥了起來,遂一笑道:「你再注意看!」
掌心一收,那飛起的雪絲,又猛地向下一落,「滋」一聲,在他掌心內打了一個轉兒,卻又變成了原樣,結成了一個圓圓的雪團。
司明看得眼睛都直了,張著一張大嘴直發怔!
邊瘦桐一笑道:「有一天,你的內功也到了如此地步,我才能傳授你紅線金丸,否則,你不可妄想……」他繼又解釋道:「你應該知道,我這種暗器是有異於一般的,我的打法更是有異尋常。如沒有高深的內功為根底,休想成功!」說到此哈哈一笑道:「所以,你暫時還是死了心吧!」
司明這才算明白,當時啞啞叫幾聲,也不知他說些什麼。邊瘦桐忽然問道:「我方才見你所使的劍招,其中有兩三招,並非我傳授你的,莫非是你自己體驗出來的麼?」
司明搖了搖頭,面色忽然變得紅了。
邊瘦桐不由皺了一下眉道:「這麼說是別人教給你的了?是誰?」
司明站起來,捏著鼻子,在地上走了幾步,邊瘦桐立刻明白了,他冷冷一笑道:「我倒忘了她了,你說的是雪姑娘?是她教給你的?」
啞童立刻點了點頭,臉色更紅了。
邊瘦桐仰首想了想,微微一笑道:「這就算了,你能虛心向人討教武功,也不是壞事,不用害怕!」
司明本來以為瘦桐會責罵他,卻想不到主人並未發怒,他不由咧嘴笑了。口中啞啞地叫著,立刻跑到了房內,須臾搬出了兩個大瓷花瓶,質地純青,其上繪有細緻的花草人物,一望即知是一對珍貴的古瓶。
瓶內還插有兩枝紅梅,散出了一陣鬱鬱的清香。
邊瘦桐皺眉問道:「這瓶子是哪兒來的?」
啞童立刻放下了花瓶,又去扭鼻子。邊瘦桐驚訝道:「又是雪姑娘?」
司明點了點頭,口中啞啞叫了兩聲。
邊瘦桐不禁沉默不語,心想道:「奇怪,這雪姑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擺了擺手,表示不能接受。
司明紅著臉抱著一對大花瓶不知所措。
他不明白主人為何不接受雪姑娘的東西,在他看來,那的確是一個美如天仙的姑娘!
邊瘦桐悻悻地回到了自己房內,立時又發出了一聲怒叱道:「司明,你進來!」
司明嚇得一溜煙也似地跟了進來,只見邊瘦桐氣得面色發紅,手指著窗戶道:「這些窗簾子是哪裡來的?你說!」
司明戰戰兢兢地又要去捏鼻子。
邊瘦們大聲叱道:「又是雪姑娘!你這混帳東西,為什麼叫她隨便進我的房間?為什麼要她的東西?」
他怒氣沖沖地指著那些漂亮的、由白紗做成的窗簾子,吼道:「給我扯下來!」
司明哪裡還敢多嘴,只得上前,把窗簾取了下來。這時,邊瘦桐獨自坐在一邊生著悶氣。
司明放下了那些窗簾,一聲不哼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邊瘦桐才平了些氣,他歎息了一聲,走出來道:「雪老頭在家不在?」
司明點了點頭。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好!你拿著這些東西,我找他去,我要問問他是什麼意思?」
司明只好把窗簾和兩個花瓶拿起來,隨著邊瘦桐走出了房子。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他們主僕二人涉著雪,一直轉到了嶺後。
就在一片竹林的背後,立著一幢幾乎和邊瘦桐所居的同樣大小的房屋,只是這屋子是用竹片編蓋而成,翠綠的顏色,很美!
邊瘦桐走到了這所房子附近,停下了腳步,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心中忖道:「這雪老頭並非常人,護短成性,如為此得罪他,卻是不值!」
可是他生性直率,不願受人點水之恩,更何況這其中還牽扯著一些兒女私情在內,這就更非所願和所能忍受得下了。當時考慮了一刻,終於咬了一下牙道:「司明,敲門去!」
司明只得上去,走到大門前,要用手去敲。
忽聽得身後一人粗著嗓子笑道:「唉唷!真難得,想不到大雪天會有貴客臨門,這倒是稀奇了!」
一個白髮白鬚的老人,自空而落。
這老人挺方正的一張大紅臉,鼓鼓的一個肚子,身上穿著一件自狐皮的褂子,卻是翻毛的。只見他左臂上背著一個細籐編就的籃子,其內滿滿裝著一些紅色的野菜、野藥。當下對著邊瘦桐嘻嘻一笑道:「小朋友,你回來了?來,快屋裡坐!」
邊瘦桐自搬來此山已有數年,素日最不喜與鄰居打交道,雪氏父女雖是近在咫尺,卻一向沒有什麼往來,只不過是見面點頭之交。
這位雪老頭子,由嶺上飄身而下,雪地上不曾留下一些痕跡,在瘦桐的眼中,焉有看不出的道理?可是他卻裝著未曾看見,當下冷冷地抱了一拳道:「幸會!」
雪老頭也抱拳道:「幸會!幸會!我們是老鄰居了!」
邊瘦桐含蓄地笑了笑,身子卻站在原地不動。
雪老頭呵呵一笑,又道:「邊兄弟,你出家有不少日子了吧?」
邊瘦桐答道:「一年!」
「怪道呢!」雪老頭說:「我覺著一直沒看見你呢!」說著又看司明道:「這個小啞巴,人不壞,只是他說話我不懂!」
邊瘦桐不禁心中不悅,他最厭惡人家當面叫司明為啞巴,只是當著雪老頭的面,卻不便為此發作。他微微一笑,轉身對司明道:「來!把東西放下,咱們也該回去了!」
雪老頭好奇地望著司明抱著的一包東西,問道:「咦!這是什麼?」接著,又嘻嘻笑道:「兄弟!你來這一套幹嘛?我可不能收!」
邊瘦桐知道他是錯會了意,當下冷冷一笑道:「雪老,你弄錯了,這些東西原本是你們的,我們是鄰居,可是卻不能平白無故要你的東西!」
雪老頭看著他直翻眼,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來,咱們進裡頭談去!」說著就用手去拉他的肩膀。
邊瘦桐晃肩讓了開來,微微一笑,道:「多謝,我不打擾了,再見吧!」說著抱了一下拳,喚道:「司明,我們走。」
司明慌慌張張地放下手上的包裹,隨著主人轉身就走!
那位雪老敲了一下頭,自語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什麼東西呀?」說著就把那包東西打了開來,看見了一對花瓶!雪老頭不由怔了一下,心中暗想:「怪呀!這是用梅房內的一對瓶,怎麼會到了那小子的手中去了?」當下白眉一皺,正要轉身進屋,就見房門一啟,一個身著紫紅色棉襖的大姑娘走了出來。
這姑娘高高的個子,面色白嫩,腰肢挺細,一雙秀眉濃淡適宜。秀眉之下那一雙大眼睛,生著長且黑密的睫毛,只是不知怎地,其上卻掛滿了一粒粒晶瑩的小淚珠兒。
她飛快地跑到了雪老頭身邊,彎腰把那兩個花瓶抱了起來,扭頭跑回房內去了。
室內傳出了「砰」的一聲關門的聲音。
雪老頭怔了一下,遂大聲道:「咦!小雪,你這是怎麼啦?是怎麼一回事?你跟誰生氣?」
房內傳出了那姑娘一陣嗚嗚的哭聲,道:「爹!你別管我!我傷心我的,你去喝你的酒……酒我給您燙好了……」
一面說著又自嗚嗚地大哭起來!
雪老頭呆了一下,心說這是怎麼回事,姑娘平常可不是這個樣子,莫非她……
他年邁無子,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兒,只因壯年時與妻反目仳離,他帶著這個姑娘四處飄零。父女二人可謂「相依為命」。他並非是一個無來歷的人,至於身世如何,為何來此,卻都是一個謎!
老人本名雪雲彤,但在這兒無人知道,也沒人問他,只知道他姓雪,所以都稱他雪老頭。
那個姑娘來山上的時候,年方八歲,一晃十年,如今已是十八歲的大姑娘啦!她的名字叫雪用梅。
他父女二人,就像嶺前邊瘦桐主僕二人一樣,都像在過著一種隱士的生活,與世無爭,淡泊名利,是那麼幽靜地生活著。
雪老頭推開了門,一雙疼愛的目光,注定在女兒身上,雪用梅背過了身子,仍用手在拭著淚。
他冷冷一笑道:「我也不問你是為什麼,只是我不妨告訴你,一個聰明人,不要去做糊塗事,不要庸人自擾!」說著轉過身,歎道:「外面雪地裡,還有什麼玩藝兒,你去看看去,我弄不清楚!」
雪用梅這才想起來,她又跑出去,把那些窗戶簾子抱進來,立刻用剪子狠狠地把它剪碎了。
雪老頭一個人悶悶地喝著酒,忽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白眉一挑,自語道:「你也太狂了,憑我女兒哪一點……」忽然又哂然一笑,夾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喝了一口酒,笑著道:「兒女自有兒女福,我何必管他們呢!」他放下酒杯,呆呆地望著房頂,心裡卻又在想:「這姓邊的小子不知是幹什麼的,他的武功大概很不錯,人品也夠英俊的,難怪女兒會對他垂青,只是……」他一仰脖子喝下了一杯酒,搖頭哼哼唱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室外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砸東西的聲音,夾帶著姑娘陣陣的哭聲。
雪老頭回頭看了一眼,無可奈何地歎息了一聲道:「這都是我把她慣壞了……」
不過他知道女兒的性情,讓她摔點東西,過一會兒就會好的。
他放下了酒杯,笑了笑道:「你幹嘛摔東西呀?有種你就找他去!他欺侮了你,連我也跟著沒有臉,你去打他一頓不就結了嗎?」
這本是一句打趣的笑話,卻沒有想到姑娘竟會認了真!
只聽見門「呼」的一聲拉了開來,雪用梅凶神也似地衝了出來!
她冷笑道:「你也不要取笑我,當我不敢是不是?我這就找他去,我要去問問他,憑什麼不知好歹!」
雪老頭見女兒竟真的動怒了,不由怔了一下,道:「唉!你算了吧!犯得著嗎?」
雪用梅一面流著淚,一面跺著腳道:「什麼犯得著犯不著,天下哪有這種人呀?他不在家,我好心為他……」說著用手一抹眼淚,轉身往外跑去。
雪老頭一按桌沿,已到了女兒身邊,他抓住了她一隻手,乾笑了一聲,道:「算了吧!這也不能怪人家,都怪你多事,人家不要你的東西,也沒有錯呀!」
雪用梅用力地掙開了他的手,賭氣道:「今天您別管我,您再拉我,我就不理您了。我只想跟他講理,叫他來給你老人家賠個禮,就沒有事了,要不然……」
雪老頭怔了一下道:「給我賠什麼禮呀?」
「為什麼不給你賠禮呀?」她睜著大眼睛道:「你老一個勁兒給他說好話,請他進來坐,可他憑什麼擺臭架子!他莫非比誰多一個腦袋?」
雪老頭「噗哧」一笑,道:「就為這個呀?我不介意,不就沒事了嗎?你現在找人家去,不顯得太沒教養了?」
姑娘咬了一下嘴唇,紅緞子繡花鞋在地上跺了一下道:「我非去不可!要不,他還以為我們父女好欺侮呢!」
雪老頭不由歎息了一聲,微微一笑。
他明白少年人的脾氣,既然她存心如此,怎麼拉也沒有用,背地裡她還是會去,不如任她去算了,反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他知道那姓邊的少年,絕不是平常之流,乘此機會叫姑娘試試他的功夫也不錯;就算是女兒不敵,也好煞一煞她的傲性。當下點了點頭,冷冷地道:「你一定要去就去,不過你要小心,那姓邊的可不是好惹的,你要被人家打了,可不要拉著我給你報仇。你想一想自己決定吧!」
雪用梅在氣頭上,哪顧得考慮後果,冷笑一聲道:「這我知道!」說著憤憤地由大門跑了出去。
雪老頭微微一笑,又回到桌上喝酒去了。
雪用梅一腔憤恨,匆匆地走出門外。外面風雪正緊,冷嗖嗖的風灌在脖子裡,使她立刻清醒了不少。走不多遠,她腳下可就放慢了,心裡在想:「我這是算什麼呢?真去找他打架嗎?」
可是自己話已說出來,如果就這麼回去,顯得自己是怕了他,在父親面前可是不大好意思。當時把心一狠,暗忖道:「我只要找著他,問一問,出一口氣也就算了。他如果還講道理的話,我也就……」當下足下又加快一些,冒雪來到了那幢草舍之前。
只見外面靜悄悄的,室內已然亮起了燈光。
她知道,那個姓邊的,現在又在讀書了。
很久以前,她就留意上這個人了,對於他那英俊的儀表,豪邁的個性,早已心儀了。尤其是每當她由這地方經過的時候,這草舍的燈光和琅琅的讀書聲,都會深深地令她感動。
試想一想,一個單身少年,在這荒山之上,帶著一個啞童兒,過著簡樸的日子,寒窗夜讀,怎能不令人飲佩?這個少年人的影子,偷偷地打開了她的心扉,進到了她的心坎裡。慢慢地住久了,她對他知道得更多了。她知道對方不僅是一個勤奮的少年,而且還有一身極好的武功。因為她曾在一個秋日的早晨,親眼看見他在教那個啞童司明練劍,雖只是比劃了那麼三招兩式,可是在姑娘眼中,已看出他的武技不凡了。可不知對方是存心,還是有意,多少次,當她和他對面相遇時,他那種無動於衷的樣子,確實使她氣惱和傷心。可她總是默默地忍耐著、關注著,好像在期待什麼。想不到,自己一片真心,竟導致了今天的結果!她該是如何的傷心和氣憤呢!
她不能這麼被人看輕了,她一定要找回這個面子來!
她在窗外來回地走著,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她聽見了室內邊瘦桐的聲音道:「司明,你出去看一看,是誰來了?」
雪用梅心中一驚,正要迴避,可是心中一橫,道:「我是來幹什麼呀?」當時就沒有動。
司明跑出來一看,怔住了。
雪用梅冷笑道:「我是來見你主人的,你叫他出來!」
司明左右看一眼,偷偷地擺了一下手。雪用梅越發地生氣,怒叱道:「你怕他我可不怕,你去叫他!」
司明知道主人有種怪脾氣,他不知道憐香惜玉。要是把他叫出來,弄不好他們會打起來,那時雪姑娘可要吃虧了!所以他十分為難,一臉苦相地對著用梅作了一下揖。
雪用梅賭氣地嬌嗔道:「好!你不去,我自己去!」說著她竟直向門內走去。司明大吃一驚,跑過去攔住她,口中「啞啞」地直叫!
雪用梅站住腳,杏目一睜道:「你這是幹什麼?叫你去叫他你為什麼不去?他是天王星下界麼?這麼凶!」一言甫畢,但見面前人影一閃,那個姓邊的少年已經立在了她的面前。
邊瘦桐冷冷地道:「姑娘是找我麼?」
雪姑娘面上一紅,真想掉淚,她怒氣沖沖地道:「就是找你,你有什麼了不起?」
邊瘦桐笑道:「姑娘這話從何而起?我本來就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雪用梅只說了一句話,下面的話一句也接不下去了。她呆立在原處,落淚不止。
邊瘦桐明白姑娘前來的緣由,只是不便明說,當下冷冷地道:「外面雪大,姑娘還是回去吧!」
雪用梅冷笑道:「你憑什麼不知好歹?我好心送來的花瓶子,你幹嘛要退回去?」說到此,臉忽地紅了。
邊瘦桐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當下冷然道:「我為什麼要你的東西?」
雪用梅上前一步,忍不住泣道:「姓邊的,你這人太不知人情世故了,你大欺侮人了!」
邊瘦桐不由歎道:「司明,我們進去,我不願意和不講理的人說話!」說著轉身就走,不想才一轉身,就聽見頭頂「呼」地一聲,對方已立在面前!
只見她柳眉一挑,冷笑道:「今天你要是說不出道理,可別怪我不客氣!你跑不了的!」
邊瘦桐皺了皺眉,道:「雪姑娘,你這是幹什麼呢?」
雪用梅瞪著一雙大眼睛,冷笑道:「我要你回去給我父親賠個禮!」
邊瘦桐哈哈一笑,退後了一步道:「好個不明事理的姑娘,你當我怕你不成?」
雪用梅忽地一跺腳,只聽「哧」一聲,一片雪花,直向邊瘦桐臉上飛去!
邊瘦桐早就防備著她會有此一手,當時左手一揮,已把飛來的雪塊打到了一邊。
雪用梅本想只沾上他一點兒,自己也算出了一口氣,卻想不到連人家衣服也沒有挨著,她的氣更大了,當下嬌軀一伏,已竄到邊瘦桐身前,一駢玉指,照著邊瘦桐肋下就點!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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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9 22:09:25
邊瘦桐雖知道嶺上雪氏父女二人身上有功夫,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家數。這位雪姑娘此時一遞上手,果然武功非常,一出手就是厲害的點穴手法!
邊瘦桐冷笑著一個旋身,直由雪用梅的頭頂上飄了過去。身形方一落下,想不到雪用梅猛地一個翻身,嬌軀一起,翩若驚鴻似地,又到了他的身邊。
她口中一聲不哼,二次駢指,快如閃電似地,直向著邊瘦桐「肩並穴」上戳來!
認穴之準,手法之快,倒真是出乎邊瘦桐意料之外。他冷笑道:「姑娘不必如此,我認敗就是!」他向下一縮雙肩,雪用梅的二指,離他肩上一寸許,沒有點中。她心中正自惱恨,卻見對方競自轉身向屋內行去!
雪用梅不由呆了一呆,心中這才知道,對方武功果然高不可測!
可是她焉能就此下台,當下嬌叱道:「你不要走,我們還沒有完呢!」
說著話第三次把身子縱了過去,雙掌向下一沉,一雙玉掌滿挾勁風,直向著邊瘦桐後背襲去!
就在她雙掌抖出的剎那之間,忽聞得一聲朗笑,邊瘦桐怒道:「姑娘你也太不自量力了!」緊接著一聲低叱:「去!」
只見他右臂倏地向後一拂!雪用梅就覺得一股極大的勁風,迎面撲到,由不住「通、通、通」一連在雪地上退後了三四步!
那種內功之力,竟像是有彈性一般,雪用梅稍微用力向前一挺,竟由不住反而「通」的一聲,坐倒在雪地裡了!
這時邊瘦桐主僕已閃身進入房內,「砰」一聲關上了門。
雪用梅本想打人,卻想不到反被人打,一時悲從中來,忍不住又落了幾滴淚!
說起來,這也怪不得他,只怪自己上門找事。她一個人在雪地裡坐了一陣子,又暗暗地發了一會兒狠。正自落淚不已,忽覺得腋下一緊,已被人把身子托了起來,耳邊聽得父親的聲音道:「走吧!別再自討沒趣了,傻丫頭!」說著身子已縱出了數丈。
雪老頭把女兒放下了地,苦笑道:「我是怎麼告訴你的?叫你不要來,你偏要來,現在該死心了吧!」雪用梅只覺得又羞又急,竟伏在父親身上哭了。她一邊落淚,一邊咬牙道:「我不能就這麼算了,反正沒完!」
雪老頭哼了一聲道:「傻孩子,我這一雙老眼還沒有花呢!方纔你是怎麼坐下的?你自己大概還攪不清吧!」
用梅聞言,怔了一下。雪老頭苦笑道:「那是一種極為難練的『兩極氣波』功法,你算是萬幸,分明是他手下留情,否則只一反手,你怕就沒有命了!」
雪用梅不禁大吃一驚,當下訥訥道:「會有這麼厲害?」
雪老頭冷冷哼了一聲道:「據我所知,當今天下會這種兩極氣波功夫的,僅僅只有一人,我還以為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卻想不到在此竟又叫我開了眼了!」
他抬頭看著天,發了一陣呆,徐徐說道:「所以我說,武技這一行,最是自滿不得。你以為自己武功高強,卻不知道比你強的還大有人在!」當下拍了拍用梅的肩,又笑道:「咱們回去再說吧!」
用梅一聽說對方武功如此了得,也不由呆住了,可是暗地卻又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觸,更不禁傷心地落下淚來。
雪老頭冷冷笑道:「我們近在颶尺,作了好幾年的鄰居,我竟沒有看出他是個異人,這不能不算是走了眼。走吧!」說著很懊喪地轉身而去。
雪用梅在後面慢慢地跟上去,愈想愈是傷心!她對那姓邊的少年,恨一陣,愛一陣,說不出是什麼味兒。她想:「明明是好好的一件事,都叫我給弄壞了,以後見了面,只怕連點頭的交情也沒有了!」又想:「像他這樣才貌雙全的人,世上只怕再也難找到第二個。他不要我的東西,更證明了他的人品正派,不拘於俗情,雖有些不近人情,但仔細想來,卻是難能可貴!壞都壞在自己太性急了些……」
一路想著,不覺已到門前。忽然聽得父親「咦」了一聲,用梅心中一動,卻見父親直直地站住了腳,雙目睜得又圓又大,身體踉蹌著後退了幾步。
用梅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父親道:「爹,怎麼了?」
雪老頭抬起一隻手,指著門上,顫聲地道:「孩子,我眼力不行了,你看看,那門上可是插著什麼東西?」
用梅心中一驚,依言看去,果見門扉之上插著一面三角形的小黑旗子!
她呆了一呆:「咦!是一面小黑旗子!這是誰在咱們門上插的?」
雪老頭口中「哦」了一聲,像是遇到了一樁極為恐怖的事情,剎那間臉色蒼白,雪白的鬍子瑟瑟地一陣疾顫!
雪用梅奇怪地道:「咦!你老人家怎麼了?我去拔下來就是了!」
說著就要上前,卻被雪老頭一把拉住了,只見他面色如紙,輕聲道:「孩子,魯莽不得!」說到此,急急地把用梅向後拉了好幾步,小聲說道:「想活命,不要出聲!」言罷,單手一夾用梅,「呼」一聲把身子縱了出去,隱在一塊巨石之後。
用梅大驚道:「爹,出了什麼事了?」
雪老頭用手摀住女兒的口,俯在她耳邊道:「孩子,千萬不要出聲!」
用梅見父親如此,也感覺事情嚴重,當下瞪著大眼睛點了點頭。
父女二人一聲不哼,只是靜靜地向外望著。足足候了半個時辰,雪老頭才長吁了一口氣,站起身道:「看來,他已經去了!」
「他是誰呀?」用梅問。
雪老頭在地上握了一團雪,忽地一振手腕,這雪團如同萬點銀星似地打了出去!
只聽得一片「唰唰」之聲,雪珠落在竹林之內,像是灑了一片鐵豆子一般。
竹林內鴉雀無聲,四外荒山靜靜地,皚皚的白雪映著皎潔的月光,哪裡有什麼人影?
此時,雪老頭才吐了一口氣,他望著女兒,餘悸猶存地道:「好險!我們快回去吧!」
說著,頭前帶路,一路縱躍如飛地來到了門前。只見大門正中,仍直直地插著那面黑色三角小旗!
雪老頭一伸手把旗子拔了下來,用梅道:「這是什麼?」
雪老頭嘿嘿冷笑了幾聲,推門進入房內。
室內燈火原本未熄,燈光之下,用梅一打量父親的險,竟然整個變了。
他那面頰上竟沁滿了汗珠,雪白的雙眉,緊緊地蹙在了一塊,微微顫抖地打量著手上的那一面神秘的三角小旗。
用梅見那面小旗,不過僅有五六寸長,旗桿似為金屬所製,通身亮光閃閃。再看那面小旗子,不過是一種普通的麻布製成,仔細一看,顏色並非黑色,而是血紅色的,十分駭人。她不由就近看了看,問道:「這到底是什麼呀?」
雪老頭仔細看過之後,信手把它放在桌上,長歎一聲道:「果然是他!孩子,我們完了!」
用梅吃驚地道:「究竟怎麼回事?你老倒是說清楚呀!」
這會子,雪老頭神色方定,望著女兒苦笑了笑道:「孩子,我們的大仇家找上門來了!」
說到此,他用手指了指那面小旗,說道:「這就是武林中所謂的『招魂幡』,三日之內,你我只怕……」說到此,竟自發起呆來!
用梅似曾聽父親說過,他們父女來此,是為了逃避一個大仇家。可那仇家的姓名,雖經她再三詢問,父親終不肯吐露,她只知道對方是一個極為陰狠難纏的人物。這時見狀,她已猜知了八成,當下冷笑了一聲道:「事已至此,你老何必如此怯懦?我倒是不怕!」
雪老頭暗道了聲慚愧,又苦笑了笑,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麼?」
用梅皺了一下眉道:「莫非我父女合力,還不是這人對手不成?」
雪老頭又苦笑了一聲,看著女兒喃喃道:「如果敵得過,我們也就不會來這裡了!」說著站了起來,急躁地在房中轉了一轉,四下看看,呆呆地站住腳,道:「不過,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用梅忙站起道:「既然如此,我們先到山下暫避一時期,等那廝走了再來!」
雪老頭搖搖頭,冷冷地道:「那麼做,只有加速找死!」
用梅不同意地冷笑了一聲,道:「他難道是三頭六臂麼?你老人家這麼說,我們只有等死了!」
雪老頭歎了一聲,道:「事已至此,愁也無法,我父女只有勉力應付了!」說過,他悲傷地望著用梅道:「其實,我生死倒無所謂,我已經這麼大歲數了;我只是擔心你……」說到此,傷心地搖了搖頭。
雪用梅咬了一下手指,道:「你老人家不用為我發愁,生死由命,富貴在天,真是命該如此,我也沒有話說。只是這人究竟是誰,你老人家為何始終都不肯告訴我?這樣,我就是死了,也是個糊塗鬼!」
雪老頭咳了一聲,點了點頭,苦笑道:「事到如今,確實也沒有再瞞你的必要了,你既然問,我不防告訴你!」
雪老頭冷冷一笑,又道:「說起來,這個人還是你的祖輩呢!他就是我的嫡親的三叔,你應該叫他三叔公……」
用梅「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他也是姓雪了?怎麼我不知道呢?」
雪老頭抹了一下臉上的虛汗,道:「他當然也姓雪,叫雪亦赤,只是這個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外人大都稱他青須客,這個外號,大概知道的人也不多!」
用梅一聲不哼地仔細聽著。雪老頭又長歎一聲,慘笑了一下道:「說起來,都怪我當初年少無知,對你母親瞭解不深,要是今天,這種事情就絕不會發生,如今後悔也晚了!」
二十年來,用梅第一次聽到父親談起母親。她對母親毫無所知,只好靜靜地聽著。雪老頭喘了口氣,用沉痛的語氣道:「當年,我和你三叔公,還有你母親姚華芳,同在你祖父手下練功。你三叔公那時年紀尚輕,又未成家,按理說你母親平日該收斂一些才是,可是她非但不能如此,反而和他親親熱熱。你那三叔公,也沒有一點兒長輩的尊嚴,平日打打鬧鬧……」
他歎了一聲,搖了搖頭,又道:「禍因就如此種了下來。至於他二人之間到底有什麼苟且行為,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說到此,他呆了一會兒,好似甚難啟齒。
用梅冷笑了一聲道:「事到如今,爹爹你還有什麼不好說的!」
雪老頭頻頻苦笑,說道:「是呀!我什麼都告訴你吧!」
雪老頭歎了一聲,道:「當年我與你母親為師兄妹,兩人相處極好,感情甚洽,可是當你祖父宣佈我們二人訂婚之後,你母親卻背著我哭了整整一天一夜!」說到此,他冷笑道:「我真不明白她這是為什麼?是不想嫁給我?還是別有用心?」
停了一會兒,他又冷笑一聲道:「就在我們訂婚的那一夜,你三叔公就離家出走了。當時誰也不明白他是為什麼,大概除了你母親心裡明白以外,誰都不知道!」他苦笑著道:「你母親那樣子就像失了魂一樣,整天茶飯不思;而且時常背人流淚……到現在我才明白,她是在想你三叔公!」
雪老頭冷笑了一聲,目光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他繼續說道:「可是,她當時對我,卻還是很體貼關愛,否則,這樁婚事,我至死也不會相就的!可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了一封署名『青須客』的信……」
「哦!青須客不就是三叔公麼?」
「是的!」雪老頭點了點頭,道:「可是那時候,我們還不知道,因為你三叔公當時沒有留鬍子,誰也不清楚他鬍子是什麼顏色!」
用梅急問道:「那封信裡說了些什麼?」
雪老頭望著她冷笑道:「你不要急,聽我慢慢說……」
他哼了一聲,道:「信內叫我即刻遠走他鄉,永不許和姚華芳接近,並要我立刻退婚,否則就要取我性命!」
雪老頭嘿嘿冷笑了幾聲,接著道:「我怎會聽他的話!第三年,我就同你母親正式結婚了。不料,婚後的第二年,你母親竟也失蹤了!」
用梅對於母親的事本來瞭解很少,這時聞言,心中不由生出一種莫名的感覺。
雪老頭繼續道:「她到哪裡去,我也不知道。一年之後,她忽然又回來了,我們仍像從前一樣恩愛,直到十二年以後,才生下了你,可是你母親卻又走了,直到如今下落不明!」
用梅咬緊了牙,一聲不吭地聽著。
雪老頭咳了一聲,接下去道:「那時候我已知道,所謂的青須客,就是三叔雪亦赤。後來在青城、莫干,兩次被他找來,我都險些死在他的掌下,最後才帶著你躲到了這裡。想不到,他竟又找到此地來了……」
說到此,冷冷笑了一聲,道:「此人心狠手辣,武技之高,當今天下只怕尚難找出敵手。這多年以來,只怕他身手更厲害了,我父女看來只有坐以待斃,別無他途了!」
用梅冷笑道:「爹爹你用不著擔心,事到如今,我們只有同他一拚,別無他路。想不到他一個老輩的人物,竟會如此寡廉鮮恥,我們絕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雪老頭苦笑道:「傻丫頭,你不能容忍,人家根本就不叫你容忍啊!只是如此就死,我也真有些死不瞑目!」
用梅恨聲道:「母親如今在哪裡,難道這件事情,她就不能從中化解一下麼?」
雪老頭搖了搖頭,道:「誰知道她在哪裡?她心裡早把咱父女忘了,難為你還想到她……」說著,冷笑了一聲,自語道:「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
用梅先前為邊瘦桐引起的一些煩惱,此刻一股腦兒地丟開了。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她一個沒經過波折的姑娘,不禁有些六神無主!
她匆匆站起來道:「那麼我們趕緊逃走吧!」
雪老頭皺眉道:「我早說過了,沒有用,到時候更丟人!」
用梅氣得又坐了下來,道:「照你老人家這麼說,我們只有死路一條了!」
雪老頭望著她苦笑道:「你大概還不會死——如果他知道你是姚華芳的女兒的話。至於我……」說著,長歎了一聲,道:「我已經這麼大歲數了,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我現在想開了!」
用梅嘟了一下嘴道:「爹又在瞎說了!既然你老人家不走,我們就得想辦法和他拚!」
雪老頭站起來摸了一下鬍子,道:「這個我自有安排,只是你要聽我的話,到時候不許說話,一切我自己應付!」用梅點了點頭。
雪老頭這時像想開了,心情倒較先前開朗了許多。他道:「你把室內室外打掃一下,我們恭候他的光臨!」
用梅知道父親的脾氣,雖是看來溫文和善,其實最是執拗不過,他說過的話必定言出行隨,誰也勸阻不得。當時只得一聲不停,依言而行。
雪老頭幫著女兒把室內整理一清,時已午夜,父女二人各自回房安歇,好像和平日一樣。
第二天,雪老頭早早地起來了,他穿上了一件新衣裳,早早地出了門,在附近轉了起來。中午的時候,他獨自回來了,樣子很是失望。
用梅看著父親這副樣子,芳心更是不勝傷感,她猜知父親必定是去找尋青須客,以求速死,可是不知怎地,卻沒有尋到。她內心不禁暗暗地想道:「叔公雪亦赤莫非真如父親所說,有那麼的厲害?為什麼父親一向鎮定沉著的人,一聽到他的名字,竟然就會怕成這個樣了?」
用梅內心雖是這麼懷疑,可是卻不便帶在臉上,因為她怕加重父親的心事!
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第三天,天方微明,雪老頭就走到用梅的窗前,催喚道:「小梅,快起來,我有話說!」
用梅一夜未曾合眼,聽到父親的呼喚,她知道必有事故,當下答應著,匆匆走出。
雪老頭望著女兒,微微一笑道:「怎麼,你也沒有睡麼?」
用梅點了點頭,雪老頭苦笑一聲,道:「很好!這可能是我們父女相聚的最後一天了,我們該好好地在一塊待一會兒。」
用梅聞言,眼圈一紅,幾乎落下淚來!
雪老頭咳了一聲道:「你不要哭,人總是難免一死的!」
用梅擦了一下眼淚道:「他真的會來麼?」
「自然會來!」雪老頭肯定地說:「此老一生行事,有一個長處,就是言出必行,絕不食言!」
用梅呆了一下,喃喃道:「那麼說,今天他必定會來了?」
雪老頭點了一下頭道:「日落之前,他必定會到的!」說著他自身上取出一封信,還有一個小包裹,遞給用梅道:「包裹之內,除了一些金銀之外,最重要的是我雪山派的幾卷劍譜,一向是秘不傳人的,其中有的是你見過的,有的是你還不知道的……」說到此頓了一下,又道:「並非是為父我平日不傳與你,實在是本門規定,傳男不傳女,傳枝不傳葉,你雖是我親生的女兒,卻也不便例外。」
雪用梅盡自流淚不已,哪裡還會注意去聽這些。
雪老頭歎息了一聲道:「不過,現在也顧不得了,你拿了這些東西,盡可去仔細地研究探討,日後不難大成!」
用梅道:「爹爹說這些作什麼?」
雪老頭擺手道:「我說話時,你不要打攪!」
用梅只得忍淚不語。雪老頭冷笑了一聲道:「我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記住,這封信,你拿著到雲南點蒼山去,投奔我的一個故人,我和他交非泛泛,他必定會收留你。我那故人姓藍單名一個昆字,你一切要聽他的!」
用梅垂淚點首。雪老頭又微微一笑道:「我昨夜想了一夜,你如事先逃走,被那老賊抓回,定是非死不可,如果當面請求,此老一向最愛虛面子,或許能網開一面也未可知!」說著遂低低囑咐了一套說詞,用梅聞後更加啼哭不已。雪老勸慰了半天,才止住了女兒的悲傷。
午後,大雪又紛紛揚揚落了下來。父女二人的心情,就像冰雪一般的寒冷。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用梅的心不禁又活動了,她想:「別是他不來了吧!父親猜錯了也未可知!」
她走到父親房門前,卻見父親點著一盞燈,穿著異常整齊,正在燈下看書。
用梅推門進來道:「爹爹,天晚了,今天也許他不會來了!」
雪老頭抬起頭來,冷笑了一聲,道:「傻孩子,不要癡心妄想了!」
他擱下書本,離開座位,打開了一扇窗子,向外張望了一下。用梅奇怪地問:「你老人家看什麼?」
雪老頭皺了一下眉道:「我們的客人好像已經來了!」
一言甫畢,只聽得一個蒼老但十分宏亮的聲音自窗外傳進來:「雪老三,你說對了,老夫早已來了!」
雪用梅不由大吃一驚,她用力地抓住了父親的手。雪老頭面色慘變,「噢」了一聲,道:「是三叔……你?」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過後,一人陰森森地說道:「老夫行事,向來是光明正大!我在正門,等你多時了!」
雪老頭打了一個冷戰,退後一步。
這一剎那,雪用梅臉色也變了,她拉著父親,說道:「爹爹!讓我出去會他,你老人家還是快逃吧!」
雪老頭小聲道:「記住你要說的話,我們出去見他!」說著匆匆偕同用梅,趕到了正門。
這時,大門緊閉,用梅正要打開,雪老頭道:「且慢!不可大意!」
說完這句話,雪老頭雙掌向外一推,只聽「轟」的一聲,兩扇大門已被他所發出的掌力,擊得飛了出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0:28
02、彈指破空一金丸
大門一開,雪老頭一拉用梅的衣袖道:「走!」言罷,閃身騰躍,來到了門外。
這時,大雪初停,雪光映得瞳子發脹。
二人身子方一落地,就聞得一陣撼人毛髮的笑聲,接著有人道:「彤兒,你的功夫大有長進了啊!」
二人聞聲望去,卻見離著正門約有半箭之外,背著山坡,站著三個黑影。
乍一看以為是三個人,可是再仔細一看,用梅嚇得幾乎叫了起來,原來那三個立著的影子,竟是二猿一人!
二猿身高丈許,高肩闊背,通體生著黑茸茸的密毛,那兩張凸出的面孔,奇醜無比,四隻凹陷的瞳子,在黑夜裡閃閃放著綠光。
二猿分左右侍立著,在它們之間立著一個身著黑袍的高瘦老人。
黑夜裡,雖不能把他的相貌看得很清楚,可是只看一個大概,這老人也夠驚人的了。
只見他通體上下,活像是一幅骨頭架子,瘦得連皮都繃不住,但頭髮卻純黑濃密,雖在頂上挽了一個大結,仍然披散兩肩之上不少。
微風吹著他身上那襲綢質的黑袍,益發現出他瘦削的肋巴骨和筆桿兒一般直的腰桿兒!
尤其驚人的是他那一對眼睛,每一眨動之間,都閃出一種熒熒磷光;雙耳極大;自耳輪至下頜,生著一部絡腮鬚子,顏色竟如同墨染了一般!
這樣子看在用梅眼中,不禁令她打了一個冷戰。雪老頭乍然看見這位闊別已久的叔父,也不自禁地面色一變。他極為勉強地笑道:「三叔,好久不見了!」
雪亦赤發出了如同貓頭鷹似的一聲怪笑,以極為逆耳的怪腔道:「老三,你的眼裡,還有我這個叔父!好,可見你還有點良心!」
說到此,目光注視著一旁的用梅,長腕抬起,指問道:「這個女孩子是誰?」
雪老頭欠身含笑道:「這是你老的侄孫女!」
青須客驀地一怔,目光炯炯,望著雪用梅,良久才冷冷笑道:「我不相信!」
用梅對於這位三叔公早已懷恨在心,只是見父親如此慎重,她才不敢造次,聞聽此言不由氣往上衝,忍不住脫口道:「不信算了!哪一個還強迫你信不成?」
雪老頭一旁聞言,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知道以青須客如今功力,對付像用梅這樣一個女孩子,簡直拳手之間即可制其於死命。當時嚇得忙把女兒往身前一拉,厲聲叱道:「大膽的丫頭,你膽敢與你叔公還嘴!還不快快跪下賠禮!」
雪用梅氣得連聲音都抖了,她恨聲道:「爹爹!你老人家用不著替女兒擔心,他既然對我父女逼迫至此,哪裡還配稱是什麼長輩?倒不如叫他把我殺了,反倒乾脆一些!」說完連聲冷笑不已。
雪老頭不禁暗自著急,沉聲道:「好孽障,方纔我教你的話,你都忘了麼?你……」一面轉向青須客,驚惶地道:「小女無知,萬求叔父大量海涵,不與她一般見識才好!」
青須客在用梅說話之時,一直都在凝神注意地看著她,這時,卻怪聲大笑道:「小女孩,你說的好!」說著雙袖一揮,整個身子如同狂風也似地,已到了雪用梅的身邊。兩頭巨猿左右相隨,寸步不離。
雪老頭忙把用梅向身後一拉。可是用梅這時自問必死,反倒不怕了,她非但不退,反而向前挺進一步,道:「你要下手就請快!我不在乎!」
青須客見狀點了點頭,冷然道:「果然是華芳的女兒,這一點,我倒是認錯了你!」
說到此,那張瘦臉之上,露出了一種極為痛苦的表情,冷哼一聲,遂又說道:「小女孩,看在你母親的份上,我且饒你不死,這可是特別的恩惠了!」說到此,閉了一下眸子道:「你去吧!」
雪用梅冷冷一笑,一拉父親道:「爹爹,咱們走!」
青須客忽然睜開雙目,獰笑道:「你父親要留下來!」
雪老頭苦笑道:「我是不會走的。」說著,轉身對用梅道:「還不謝恩快去!當真要惹我生氣麼?」
用梅見父如此,不禁左右為難。她知道,憑自己這點功夫,要想挽救父親的性命,簡直是妄想,一時忍不住潸然淚下。
雪老頭長歎了一聲,罵道:「好孽障!還不快走!」手起一掌,把她推出丈許之外。
這時就聽得一聲巨吼,只見青須客身旁一頭巨猿,竟自跟蹤而起,撲了過去,舉起一雙前爪,朝著用梅就抓!
雪用梅忙一閃身.已被巨猿爪尖劃著了胯上的裙邊,「哧啦」一聲,撕下來一片。
用梅嚇得喪魂失魄,正要拔劍應敵,卻聽得青須客一聲斷喝:「二蒼不得傷人,回來!」
那頭巨猿聞聲立足,回過頭,兀自錯齒怒吼不已。青須客冷聲道:「這小女孩我已放她逃生,你不要傷她,還不退回?」
那頭巨猿聞聲,才極不情願地走了回來。
雪用梅被巨猿抓破了衣裳,又見父親生命危在頃刻,一時驚懼羞慚,齊集胸際,由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雪老頭見狀,也不禁長歎一聲,一時唏噓不已。
青須客冷冷一笑,說道:「現在你也嘗嘗生離死別的滋味吧!時已無多,我二人之間的事也該了一了啦!」
雪老頭面色一沉,道:「三叔,事情至今,已相隔數十年之久,還有什麼好談的?你老看著辦吧!」
青須客咬緊牙關,冷森森地道:「幾十年了……你居然也知道!老三,你可知道這幾十年,我是怎麼過來的?」
雪老頭苦笑道:「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
說到這裡,他顯得十分激動,白髮一陣抖動,怒道:「三叔!你害得我們好慘,害得我們夫妻離散!害得我們父女顛沛流離!可你居然老不知恥,事到如今還對我如此見逼,你……」
青須客聞言,發出了一陣極為難聽的笑聲,笑聲一斂,連連點頭道:「我佩服你的膽子!老三,你的膽子不小!」
雪老頭這時已知求生無望,更因一時怒從心起,哪裡還再顧慮後果,當時冷笑道:「你身為長輩,居然妄圖染指侄媳,已是罪大惡極,居然還有臉屢次三番來向我一個後輩尋仇,你……你真是恬不知恥!」
這一番話,直說得青須客那張瘦臉青一陣、白一陣,頭上青筋暴跳,一雙眸子凶光四射。他發出一陣極為陰沉的笑聲,冷森森地說道:「你死在眼前,居然還敢信口胡言!今日我來,原本不想置你於死地,只要你說出華芳的下落,我未嘗不可以網開一面。此刻看來,是斷斷饒你不得了!」
雪老頭哼了一聲,道:「我早就候教了!」說完,回頭對用梅大聲叱道:「還不快走!在此等死不成?」
青須客冷笑道:「她想看看你是怎麼死的,我自然不願令她失望!」說到此後退了一步,用手指著身邊二猿道:「這是我飼養的一對靈猿,只憑它們,就能取你的性命!」說罷高聲喝令:「來!大蒼,快去對付他!」
右面一頭巨猿,立刻仰天怪吼了一聲,舞動雙爪,雙足一端,帶起了一陣風,直向著雪老頭身上撲去!
雪老頭早已有備在先,只是沒有想到,青須客竟會命一頭巨猿來對付自己。當時又驚又怒,厲叱一聲:「該死的畜生!」
只見他右手一翻,長劍出鞘,一縷青光,直向著大蒼頸上繞了過去!這兩頭巨猿為青須客在雲南十萬大山之中收服,當時尚是一對小猿,青須客識其靈性,十年來細心調教。二猿稟性原本兇惡,一躍十丈,生裂虎豹,原是常事;再經青須客授以武功,更是如虎添翼,益發勇猛。
這大蒼聽到主人命令,身子騰縱過來,舉爪照著雪老頭頭上就撩!
它這一撩,少說也有數百斤的蠻力。雪老頭豈能讓它碰上,這才以劍朝他頸上削去。
大蒼一撩不中,不禁錯齒連聲,怪嘯起來!見雪老頭劍到,它竟不知閃躲。青須客在一邊大聲叱道:「小心!」
只聽得「嗆」的一聲,這一劍正砍在了大蒼的右肩之上!
雪老頭心中大喜,滿以為這一劍,定能把這畜生一條右臂給斬下來。卻沒有料到,寶劍砍在它肩上,竟像是砍在了一塊堅硬的石塊上,那口劍「嗡」的一聲反彈而起,差一點兒脫手而去!
二猿原本週身刀槍不進,又經青須客以藥水洗煉,更是堅若鐵石一般!一般兵刃休想傷它們肌膚分毫!
可是雪老頭這口劍,雖非是什麼寶刃,但畢竟也是大異於一般!這一點,只由其劍上光華就可判斷出來!
是以青須客見大蒼竟然兀自不防,才出聲警告,卻沒有料到,仍然慢了一步!
那口劍雖然反彈而起,可是大蒼右肩頭上,卻也被劃開了五六寸長的一道口子,皮毛也被齊刷刷削下一大片來。一時之間,鮮血已把它一隻大毛臂全都給染紅了。
大蒼發出了一聲怪嘯,竟自不顧肩傷,雙爪齊揚,直向著雪老頭前胸抓了過去!
一旁的青須客,見愛猿大意負傷,不禁痛徹心肺,一面大聲叱道:「回來,大蒼!」一面向另一隻巨猿說道:「二蒼!去換它回來!小心寶劍!」
二蒼見同伴受傷,早已暴跳如雷,只是不得主人允許,不敢貿然而出,這時得令,雙足一頓,如同一片烏雲似地撲了過去!巨大的身子向下一落,一雙箕掌,猛地向前一抖,直向雪老頭雙肩之上按拍了下去!
雪老頭這時已知二猿的厲害,雖然心驚膽寒,但自恃一身武功,莫非竟連一雙猿猴也打不過麼?當下冷笑著罵道:「大膽的畜生!」
掌中劍向外一翻,抖出了一點銀星,直向著二蒼的咽喉點了過去!
這時,大蒼已為青須客怒喝而回,由二蒼獨自對敵!
剎那間,一人一獸已打得不可開交,難分難解!
青須客把大蒼喚至近前,檢查了它的傷勢,急忙為它上了藥,這巨猿兀自連聲怒嘯不已。
二猿嘯聲,在這荒野之地,如同雷嗚一般,震得四山皆起了回音!
一邊的雪用梅見狀,更不禁為父親捏了一把冷汗!她偷偷地把一對鴛鴦鏢扣在掌心,侍機而發。忽然,她見二蒼為了閃避父親的寶劍,一顆怪頭向一邊一翻,現出了一雙怒凸的雙瞳。雪用梅一咬銀牙,抖手打出一鏢,直向二蒼的右邊眸子打了過去!
這一鏢眼看已打到二蒼目前,忽聽得青須客一聲冷叱:「無知的丫頭!」右手向前一指,彷彿由指尖射出一縷極細的白光,跟著「叮」的一聲,用梅的暗器,竟自「鐺啷」一聲落了下來!
青須客猙獰地笑道:「你這麼一點小本事,也敢放肆!我好心饒你不死,你竟敢在一旁使壞,看來是不能饒你了!」
雪用梅眼見父親對敵二蒼,雖然未露敗像,可是要想取勝,卻不是短時之事,更何況尚有強敵在側,時間一久,自無幸理!她怎能眼看著不加理會?當即銀牙一咬,嬌聲叱道:「好畜生,姑娘與你拚了!」
說著,再也不管其它,嬌軀一縱,已到了場內,一口青銅劍緊貼著地面,向外一翻,直向二蒼面門上削了下去!
大猿二蒼,雖說兇惡無比,可是要對付雪老頭這種厲害人物,實在也佔不了什麼上風。幾十個照面之後,已自聲同牛喘,喉間呼呼有聲,口涎垂滴不已。這時忽然又加入雪用梅這個幫手,它自然更是大感吃力!
用梅劍尖一到,它咆哮了一聲,前瓜一分,竟自直向用梅劍上抓去!慌促中,忘記了背後的那位老爺子,雙爪方自抓出,突然間聞得背後金刃劈風之聲。二蒼倏地一個翻身,卻已慢了一步,雪老頭的劍尖,已抵在了它的右肋之下!
雪老頭恨透了這一對助紂為虐的畜生,劍尖一挨近對方皮肉,倏地一抖右腕,用足了內力將長劍向前一送!
二蒼立時發出了一聲震天的怒吼,整個身子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向後面倒了下去。
這時,一聲斷喝道:「住手!」立時,迎面猛然撲來一股極大的罡風。雪老頭首當其衝,大叫了一聲,仰面跌倒。
用梅因不在正面,僅僅被風力側面掃了一下,但也覺得肌膚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眼前人影一閃,那枯瘦如柴、留有長鬚的青須客雪亦赤已經立在了眼前。
只見他面上帶著極為憤怒之色,冷笑道:「大膽的丫頭,看在你母親姚華芳份上,我才饒你不死。想不到你竟然向我愛徒行兇,你當真以為我殺你不得麼?」
說話之時,倒在地上的二蒼,口中怪叫連聲。青須客心疼愛猿,哪裡顧得多說。他匆匆轉過身子,彎下腰來察看二蒼的傷勢,發現雪雲彤的一口長劍,兀然插在二蒼肋上,鮮血如同噴泉一般的向外飛濺。青須客又驚又恨,抖聲道:「好奴才!」趕緊為它把長劍拔了下來,上藥包紮。
雪用梅半邊身子雖為青須客掌風所掃,可是到底算不得受傷。這時見父親倒在地上,白雪襯映之下,那張臉就同雪一樣白!只見他牙關緊咬,一動不動,這才知道,父親竟是受了重傷,性命不保。當下不由撲了過去,一時淚如雨下。正要不顧生死撲身上去,與對方拚命,忽然,耳邊聽到了一絲細微的聲音:「姑娘不可造次,速抱你父到後面竹林內逃命,遲了你父性命難保,不要自誤!」
用梅心中不由一怔,四下望時,白雪遍野,哪有什麼人的蹤影!心中正自懷疑.卻又聽道:「姑娘不要多疑,遲了連你也沒有命了,快點走開,我或許能助你一臂之力!」
用梅這時忽然感覺到聲音甚熟,只是無暇多想,匆匆依言而行,抱起父親,回身望去,果見十丈之外,有一片竹林。她咬緊了牙關,抱著父親,施出全身功力,一路縱躍如飛,直向那片竹林縱去!
青須客正在為愛猿療傷,聞聲回顧,狂笑一聲,道:「好丫頭!你還想逃麼?」
這人真有一身驚人的武功,只見他那瘦削的軀體,在白雪地面一彈而起,就像是一隻兀鷹,直向著雪用梅撲去!
用梅這時已縱出了六七丈,可是青須客僅僅一個起落,已自追到了她的身後!他怪嘯了一聲,右掌向外一抖,五指之上,發出了如同哨子似的一陣聲音,直向雪用梅背心擊去!
迎面傳來了一聲低叱:「不得傷人!」隨之,竹林內,倏地捲過來一陣怪風。
青須客前衝的身子,驀然在雪地停住,迎面而來的那股勁風,和他打出的那陣寒風一交接,地面上積雪,如同飛絮似地,散得滿天都是!在他驚愕之間,雪用梅已抱著父親隱於林中。
青須客不禁一陣發怒,怪笑了一聲,道:「何方的朋友,為何與我青須客為敵?」
竹林內,傳出冷峻的回音:「天下人管天下事!」
語音一落,遂又寂然。
雪亦赤額下青須,禁不住像鋼針似地一陣聳動,他冷叱道:「我倒要看看你是誰?膽敢阻我去路!」
回聲依然是冷峻的:「閣下不妨一試。」
青須客一提長衫,瘦軀如狂風而起,與此同時,右手前推,發出了七成的沉實掌力,口中狂笑道:「雪某來也!」
竹林內又颶然捲過來一片疾風,這陣風力,夾雜著雪花與殘枝敗葉,顯然比先前那股風力大多了。
青須客騰起的身子,吃這風力迎面一撲,直直地落了下來。他一時大意,險些負傷,當下微微一怔!眼看著風中那些殘枝敗葉及無數的雪花,就像千百支箭矢,向著自己身上撲來。
青須客這才驀地大吃一驚,知道這暗中之人,乃是一個功力堪與自己相匹的勁敵,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只見他右手長袖向外一卷,這一次用足了十成勁力,風力過處,當空的雪花、枝葉,打著轉兒散落在了地上。
四下裡仍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
青須客面色一紅,冷笑道:「朋友!你報上一個萬兒,雪某願洗耳恭聽!」
竹林內一聲冷笑:「你我素不相識,不必客套!」
雪亦赤氣得怪笑一聲,在雪地裡橫踱了數步,道:「聽你口音,還是一個年輕人,你可知道與我青須客為敵,乃是不智之舉麼?」
竹林中人冷然道:「我雖不智,你也不見得聰明。以我之見,你還是即刻帶著兩個畜生,回去的好!」
青須客一面對答,一面仔細辨別聲音的來處,以便待機一發而中,遂道:「這也可以,可你要把那兩個人交出來,老夫寸草不沾,扭頭就走!」
林內人冷哼一聲,說道:「虧你還有臉說出這種話來!那老的已為你打傷,生死不明;小的更是一個可憐的女孩子。你一個武林前輩,竟然如此趕盡殺絕,實在令人齒冷!」
青須客捺著滿腔憤怒,仔細地判斷著聲音的出處!可是,那聲音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忽而上,忽而下,總斷不定確切的方位!
青須客這才知道,自己的用心,早已為對方著穿,所以才會如此賣弄,當時不禁更把對方恨之入骨。
竹林內又傳出一聲冷笑,道:「你們結仇經過我雖不知,可是你以大壓小,以長欺幼,總是不對,所以我才如此多管閒事。青須客,你如聽我好言相勸,還是快快地走吧!」
在他說話之時,雪亦赤打量著這片竹林,見總共不過十丈見方的範圍。他內心忖道:「就算不知道此人藏身之處,但這竹林本也不大,我給他一陣亂打,不信他不現身而出!」
想到此,雪亦赤嘿嘿一笑道:「你小小年紀,竟不知天高地厚,我偏要討教,看看你如何奈何於我?」
說著回頭叱了一聲:「大蒼!」
那大蒼先時雖為雪老頭所傷,但傷勢甚微,又經青須客上過藥,早已止住了疼。這會兒見同伴二蒼負傷如此,早已咆哮如雷。此刻聽得青須客召喚,立刻雙足在雪地上一劃,電閃似地來至主人面前!
青須客也冷冷一笑,起手一指竹林道:「把林內那人給我搜出來!」
大蒼巴不得如此,按著青須客所指方向,騰身而進!
青須客把身子騰了起來,向竹林另一頭撲身而進!與此同時,他雙掌合併,向內一擊,竹林內隨之發出了一片卡嚓之聲,已有十數根青竹生生折斷!
就在這一人一猿撲入竹林的同時,竹林內爆出了一聲朗笑:「何必如此!」立時,一條人影自林內拔空而起,直如騰霄的大雁。接著,他身子向下一落,倏地迎著那頭巨猿而來!
巨猿大蒼發出了一聲厲吼,雙足一劃,整個身子連撲帶抓,直向著竹林內縱出的人身上撲去!
可是這一次,它遇上了厲害的對頭。
來人是一個一身雪白衣衫的長身少年,只見他微微一笑,雙掌突出,不偏不倚,正正地叨在了這頭巨猿的雙腕之上。巨猿大蒼發出了一聲震天的怪吼,雙腕用力向外連掙。可是饒它施出全身之力,卻休想掙開來人的雙手!
這人一聲朗笑道:「去你的吧,畜生!」只見他雙腕向上一抖,大蒼口中發出一聲哀嚎,那巨大的身子,竟自整個騰飛起來,足足有三四丈高下!隨之,急墜而下,「撲通」一聲,頓時摔得昏死了過去!
青須客不由大吃了一驚,咬牙切齒道:「好小輩,我看你往哪裡跑?」身形一起,有如野鶴竄雲,起落之間,已來到這人身邊。可是,使他驚奇的是,對方毫不驚惶,反倒面帶著微笑,佇立在雪地裡,等候著自己。那副從容的樣子,竟像絲毫也未把自己看在眼中一般!
這時,青須客才看清了來人的相貌,果然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
他不禁發出了一聲冷笑:「年輕人,看來你是成心要與老夫為敵了?」
白衣人冷冷一笑:「是你要與我為敵,並非是我要與你為敵!」
青須客厲聲道:「小輩,你死在眼前尚不知悔,居然敢如此對我說話?」一邊說著,頷下的長鬚籟籟地抖動不已。
他是一個自恃技高一籌的人物,儘管憤怒到了極點,仍然極力控制著,不想輕易下手。
他冷哼一聲道:「朋友,你與雪雲彤父女是何關係?為何出面管這閒事?」
作者: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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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9 22:11:40
03、故作嬌嗔來殺威
白衣人微微怔了一下,方才知道青須客說的「雪雲彤」乃是指的雪老頭,當下搖了搖頭,道:「見義勇為,素無交往!」
青須客聞言之後,嘿嘿冷笑幾聲,那深陷在眼眶裡的一雙眸子,閃閃放光。他點了點頭道:「老夫此刻有事在身,不想與你這小輩糾纏,日後再見!」他想乘其不備,突施殺手。白衣少年冷眼相對,雙手抱了一下,滿面鄙夷地道:「不送!」
青須客長眉一軒,心說:「莫非這小子又看出了我的用心不成?」
他不甘自行離去,又哼了一聲,厲聲說道:「青山不改!」
「綠水長流!」白衣人隨口接上一句。
青須客倏地轉過身去,舉步而走,忽然,他「唰」地一個轉身,一雙肥大的衣袖,夾著凌厲的勁風,直向著白衣少年兩肩拂來!
白衣人早已有見於先,冷笑了一聲,倏地身形一矮,雙掌向上一翻!
四掌相對,發出了「砰」的一聲悶響,兩個人都像不倒翁似地,在雪地上疾速地搖晃了起來。
看起來,兩個人的樣子都夠滑稽的,但是,他們上身雖然搖晃得十分厲害,可是二人下盤卻是絲毫未離原地!
如此對搖了一陣之後,又相繼轉動起來。
青須客忽地長嘯了一聲,只見他瘦削的身子,驀地拔空而起,一雙瘦爪自空而下,直向白衣人胸前掠去!白衣人向後一倒,電閃一般到了青須客的背後。可是這個枯瘦的老人,全身上下彷彿都生有眼睛一般,不待對方挨近自己,整個身子又一次撥了起來。
白衣人似乎無心戀戰,只見他單膝一屈,就勢扭脊現腕,右手向空一揚,叱了一聲:「打!」
青須客右足就空一壓,憑著他超人的輕功造詣,只是一彈,又上拔了二尺左右!
白衣人冷笑道:「老兒,你上當了!」只見他食指向外一彈,「嘶」的一陣尖風,金色光華一閃!
青須客「唔」的一聲驚歎,身形在空中抖了一下,遂即踉蹌落地,右手向膝下一探,用真力把擊中他的暗器吸了出來。就目一望,面色驟然大變,顫聲道:「紅線金丸!你是青衣邊瘦桐……」邊瘦桐冷聲接道:「老朋友,咱們這段樑子算是結下了,冤仇易結不易解,你可要仔細了!」
青須客怪笑了一聲道:「好吧!我們總有再見的一天,今天老夫真是自取其辱了!」說罷雙手拱了一下,單足一彈,跳到大蒼身前,俯下身來,在它頭上輕輕一拍道:「還不醒來!」
那頭巨猿本在昏厥之中,被青須客如此一拍,竟有如神助一般,口中悶吼了一聲,翻身而起!
青須客怒喝道:「快快抱起二蒼,隨我走!」
大蒼依言把二蒼抱起,一人二獸,遂即消失在雪地之間!
邊瘦桐遠遠目視著這位青須怪人,見他雖被自己金丸傷了一足,卻仍能縱躍如飛,心中暗暗驚異不已。無意之間,又結下這麼一個大仇家,不免有些悵然。忽然,他想到了雪氏父女,匆匆趕入竹林內,可是,哪裡還有他父女蹤影!
邊瘦桐心中甚為奇怪,匆匆來到雪老頭居住的房舍前,卻見房內亮著燈光!
邊瘦桐猶豫了一陣,心想:此女或許仍然心記著前幾天與我的過節,不欲見我,我又何必去惹她討厭?又知他父女一向在此行醫,雪老雖身受重傷,但他女兒定悉醫療之法,而自己對於醫道,本是門外漢,就是進去也幫不了什麼忙。這麼一想,他於脆轉身而去了。
若干天之後,一個日暖雪化的日子。
由啞童的報告,邊瘦桐知道,雪老頭的傷勢已經好多了,因為啞童親眼看見他父女在外面曬太陽。
邊瘦桐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他欣慰地自言自語道:「好人是不該喪命的……」
雖然雪氏父女不曾來拜謝過他,也許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自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這對邊瘦桐來說,並不介意。他以為一個人給予另一個人的恩惠,是不需要得到對方報答的。所以邊瘦桐聽到雪氏父女康復的消息,無限欣慰。
早飯之後他正立在門前向外面眺望,啞童司明忽然跑過來,連說帶跳地比劃著。
邊瘦桐已差不多能夠全部理解啞童的意思,見狀問道:「你是說,山上的花開了,要我去看花是不是?」
啞童連連點頭,又用一個手指在天上亂點著。瘦桐笑道:「我知道了,你是說梅花?」
啞童拍手大笑,又指了門一下,那門的顏色是紅的,邊瘦桐立刻點頭道:「哦!你說是紅梅開了,這倒難得一見。好,你把我的馬牽出來,我們這就去吧!」
啞童跳著跑了,須臾,拉出了主人的馬,而他自己拉出一頭小毛驢。
主僕二人分別騎了上去,啞童在先,邊瘦桐在後。積雪微融的早晨,陽光從竹林的縫隙之中照射下來,令人有一種說不出的爽朗感覺!
他們循著彎曲的山道,慢慢地向上行著,只見那些漸融的積雪,幻化成白濛濛冷霧,襲在人身上,遠較落雪之時更為寒冷!
小驢頸項上的吊鈴,叮叮噹噹地響著。邊瘦桐騎在馬上,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飄然之感!
那些盛開的紅梅,雖說為數不過七八十株,可是點綴在白梅叢中,東一棵,西一棵,鮮紅的顏色,看來極為醒目,頗有「鶴立雞群」之態,別有一種「超凡脫俗」風韻!
瘦桐不禁勒韁駐馬,讚了聲:「妙呀!」
啞童也咧開大嘴「哇哇」地怪笑。二人觀賞了一番,又轉入花樹叢中。撲鼻的清香,襯以地上白雪,當空的驕陽,這種「睛梅艷雪」的氣氛,確實令人陶醉忘返!
邊瘦桐幾乎不想回去了,他下了馬,伸手要去攀摘一枝紅梅。就在這時候,他耳中忽然聽到了輕微的呻吟之聲。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他立刻放下手來,仔細地聽了聽,那呻吟聲,仍繼續不斷地傳過來。這時,啞童也聽見了。他跳下毛驢,三腳兩步跑到主人身邊。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你過去看一看,是什麼人?」
啞童依言騎驢而去,須臾急轉而回,樣子極為著急地比著手勢,口中「啞啞」怪叫不已。
邊瘦桐翻身上馬,吩咐道:「快帶我去看看!」
啞童不及細說,匆匆掉轉毛驢,領著邊瘦桐穿過了一片梅叢,眼前出現一條崎嶇的山路。路上立著一匹白馬,鞍轡俱全,上面卻無人,只聽得那呻吟的聲音更清楚了。
邊瘦桐忙趕上去,這才看清,原來在路旁的雪地上,倒著一個身披銀狐皮斗篷的少年。
這少年膚色細白,眉清目秀,仰面而臥,雙眉緊緊皺著,不時地發出呻吟之聲。
再看他身邊,散有不少的書,一個書箱子翻倒在一邊,筆硯狼藉。
邊瘦桐連忙下馬走過去,對啞童說道:「你去把他的書給拾起來!」說著走到那少年身前,彎腰把他扶坐起來,只覺得對方身上抖動得甚為厲害,當下皺眉問道:「你是騎馬不慎,跌落下來的嗎?」
少年口中哼了一聲,努力地睜開眸子,向著邊瘦桐點了點頭,又閉上了。
邊瘦桐急問道:「你感覺如何?摔壞了哪裡沒有?」
一面說著,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轉,見少年皮披風之內,穿著一襲士子的藍袍,腰扎絲絛,頭上的儒巾摔在一邊。他內心不禁驀地生出了幾分好感,江湖中舞刀動劍的人,他見得多了,早已看厭了,現在驀然看見一個讀書人,自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
少年在邊瘦桐的臂力扶持之下,喘息了一陣,吃力地點了點頭道:「謝謝這位仁兄……」說著咳了一聲,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捂在胸上道:「不瞞仁兄,小弟乃是一個染有宿疾之一,不意中途發作,跌落馬下,如非仁兄發現加以援手,只怕……」說著又輕聲喘了起來。
邊瘦桐不由歎道:「這就麻煩了……你家可在附近?」
書生搖了搖頭,苦笑道:「不在附近,由此前行,大約有十日的腳程……」
邊瘦桐怔道:「那麼你一個人來此是……」
書生以一方白綢掩口,說道:「小弟來此,是要造訪一位同年好友,不意那位好友已搬家了,因聞聽嶺上梅花開了,一時想效古人踏雪尋梅之雅,不想……」說著低頭歎息了一聲,又自咳了起來。
邊瘦桐皺了皺眉,道:「你那宿疾在何處?要緊麼?」
書生苦笑道:「雖是不甚要緊,短日之內要想行走,卻是萬難,唉!」
邊瘦桐想了想道:「這可怎麼辦呢?如果你不嫌棄,可否暫時先住到我那裡……」
書生面色一喜。邊瘦桐行事一向極為謹慎,話一出口,忽覺不妥,連忙停住不再說下去,心中猶豫不決。
那書生苦笑道:「小弟與仁兄陌路相逢,蒙仁兄雪地救助,已自感激不盡,怎敢再至尊府打擾?這事萬萬使不得!」
邊瘦桐笑了笑道:「我方才一時情急,語出無心。試想你乃一重病之人,眼前最是耽擱不得,到我那裡無人療治,自然是不行的!」
書生像是微微怔了一下,又苦笑道:「是啊,仁兄你還是離開吧!不要為小弟多耽擱了!」
邊瘦桐聞言一笑道:「朋友,你不要誤會,我總是要為你設法的。看樣子朋友是一個讀書人,尚未請教大名怎麼稱呼?」
書生喘息著點頭道:「小弟姓桑名……雨,乃是去年龍門道的新科舉人,仁兄大名是?」
邊瘦桐抱拳笑道:「這倒是失敬了……小弟姓邊……」
書生不待他說完,連連點頭道:「原來是邊兄,失敬!」
邊瘦桐本來不願把姓名說出,見他並不追問,也就含糊過去了。
這時啞童司明已把書生的馬整理好,牽了過來,書箱子也重新捆好在馬鞍子上。
邊瘦桐扶起書生,含笑說道:「桑兄請上馬吧!」
桑雨皺眉苦笑道:「只怕……上不去……」
邊瘦桐向啞童道:「你先把我的馬牽回去吧!我和這位桑兄同乘一騎,隨後就到!」
書生歉意地道:「這太不敢當了!」
邊瘦桐笑道:「無妨,你的病勢,怕不能多耽誤,須先去醫治一下!」
說著扶著書生上了馬,他自己也坐於鞍上,二人合乘一騎,徐徐向前行去。
桑雨在馬上微弱地道:「府上快到了麼?」
邊瘦桐搖了搖頭道:「現在不是去我家,而是去另外一個地方。」
桑雨立時一怔。瘦桐微笑道:「桑兄不必多疑,我現在帶你去的地方,就在前邊,父女均擅醫道。桑兄一個讀書人,半路患疾,他們必會親切照應。那位老人家,也許能為你治癒宿疾呢!」
桑雨呆了一陣,嚅嚅地道:「這豈不是太……冒昧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無妨!」
說話間已來到了雪家的門前,只見雪氏父女正坐在門前曬太陽。看見二人來到,雪用梅站起身來,一聲不哼地回到房內去了。
雪雲彤發現來人竟是邊瘦桐,遂含笑站立起來,抱拳說道:「原來是邊老弟駕臨,失迎!失迎!」
邊瘦桐勒馬含笑,點頭說道:「雪老身體復原了嗎?」
雪老頭臉色通紅地說道:「多謝你!那晚若非你……」說到此,見邊瘦桐對他搖了搖手,他立刻住了口,心知對方大概不願在生人面前顯露身份,當下忙回頭喚道:「丫頭,你邊大哥來了,還不倒茶!」
邊瘦桐忙笑道:「不必客氣,我今來此,有事相托,尚請雪老不要推卻才好……」說著以手指向桑雨道:「這位桑兄乃是一讀書人,不想中途病發,臥於雪地,適逢我由那邊經過,將他接來此處。久聞雪老醫道高明,尚請為他這異鄉人救治一番!」
雪老頭呆了一下,向這讀書人身上打量了一會兒,含笑道:「既是老弟相托,我老頭子自不便推卻,快快扶這位相公到裡面坐吧!」一面又回頭喚道:「用梅,快出來幫忙!有客人來了!」
只聽風門一響,露出了用梅半邊身子,她一隻手掀開了門簾,半皺秀眉道:「什麼事呀?人家這麼厲害,有本事,莫非連一個人也扶不動麼?」
雪老頭一瞪眼道:「胡說!」
邊瘦桐心知這位姑娘仍然記恨著前幾天的羞辱,尚不能原諒自己,對她這麼挖苦,只是淡然一笑,對雪老頭道:「不必驚動姑娘,我一個人就行了!」
雪老頭笑歎道:「這都是老夫平日太寵她,慣得她一點規矩也沒有,老弟不要見笑!」說著,伸手攙住那書生胳膊,問道:「請問這位相公貴姓大名?」
桑雨那本來懊喪的臉色,自一見用梅之後,立刻顯得明朗起來,幾乎有些發呆了。
雪老頭這一問他,他才慌不迭地道:「小生姓桑名雨,老丈,太打擾了!」
雪老頭呵呵笑道:「桑相公不必客氣,請先入內歇著,等我瞧瞧你的病,看看要緊不要緊?」
雪用梅在門前,只看了那書生一眼,立刻轉移了視線,她那一雙流波的眸子,兀自在邊瘦桐的身上轉個不停。可看了一會兒,卻見人家正眼也不向她望一眼;偶一偏目,見那負傷的書生,一雙眸子正在偷看自己,她不禁玉面一紅,又羞又氣!當時一摔簾子就回房中去了,一個人氣悶地往床上一坐,連茶也懶得送!
邊雪二人,把書生桑雨扶進了房中,坐好之後,雪老頭含笑道:「桑相公所患疾病,不知是何部位?因何而起?」
那書生欠腰皺眉道:「發軟、無力、內臟顫抖、咳嗽!」
雪老頭睜大了眼睛:「哦!」
這種病情,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過,很是懷疑地走過來,以手把在書生脈門之上。
那書生閉目不動。良久,雪老頭才放下手,皺眉道:「血脈快慢不定,上虛下實,依老夫之見,倒像是中了蠱了!」
此言一出,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當下驚異地看著書生。
卻見那書生面色紅了一下道:「不會吧……晚生素日讀書,從未涉足江湖,邊荒之地更是從未去過,老先生怎出此言?」
雪老頭以手摸著下巴,乾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倒是我判斷錯了……怪也!」
說著又以手探在書生脈上,半天才放了下來,道:「怪哉!適才足下脈息頗頻,故疑為蠱,可是這一陣子,卻又平緩如常,真令人費解了!」
邊瘦桐不解地道:「到底罹患何疾?」
雪老頭苦笑搖頭道:「暫時尚看不出來,如果這位相公無事,不妨在寒舍暫時住幾日,容老夫慢慢診看!」
書生欠身施禮道:「如此甚好,只是太打擾老丈了!」
雪雲彤呵呵一笑,說道:「桑相公,你太客氣了。」
邊瘦桐見狀,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桑兄就留在這裡吧!我尚有事,不多留了!」
書生忽地直腰道:「邊兄要走麼?」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你一個讀書人,初次離家,不宜在外耽擱,一待能行,還是盡快返家為好。將來有機會,我們也許還能見面。這一段萍水之緣,也當算是偶然的了!」
說著抱了一下拳,返身而出。
桑雨好似呆了一下,立刻含笑道:「恕小弟不送了,一二日內如小弟賤體能行,定當至府上答謝救命大恩!」
邊瘦桐朗笑道:「那倒不必了!」說著已行至室外。雪老頭送他出來,走出甚遠才道:「老夫有眼無珠,竟不知老弟竟是驚天動地的人物。紅線金丸天下聞名,前日如非老弟見義勇為,老夫和小女都將沒命了。此等大恩,如同再造,請受老夫大禮!」
說罷深深向邊瘦桐鞠了一躬。
邊瘦桐淡淡笑道:「如果為了要你謝我,我就不救你們了。你既已知我底細,自不便再瞞,至於為何隱居於此,不便相告,一切請代為守口,萬勿張揚,就感激不盡了!」
雪雲彤連連點頭道:「這個自然……」
邊瘦桐用手向屋內指了一下,輕聲道:「此人來歷不明,行蹤可疑,你老要注意防範,如病勢好轉,速遣其歸為妙!」
雪老頭呵呵一笑,又向前送了幾步道:「老弟不必關照於我,這一點我心裡明白,你不把他帶到你家,而送來這裡,我就知道了!」
邊瘦桐微微笑道:「話雖如此,不過此人倒有幾分文雅氣質,也許真是一中途罹疾的文人。總之,你老相機對付就是,他如打聽我什麼,只告其不知就是了!」
雪老頭含笑點了點頭,歉然道:「小女無知,大概還記著前幾天的事,過兩天她就會想通的,到時我定叫她……」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這正是令嬡天真可愛之處,不必責備她,我走了!」
說罷轉身揚長而去。雪老頭還想說些什麼,因見他步履輕捷,頭也不回一下,自然來不及多說,只微微歎了一聲,自語道:「此人果然是一個奇人!」說畢,轉身欲回,卻見女兒揭簾而出,冷笑道:「他走了麼?」
雪雲彤正色道:「這麼大的姑娘,連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人家對咱恩同再造,你卻連一句謝語都沒有,盡自生些小孩子氣,也不怕人家笑你!」
用梅撇了一下嘴,賭氣道:「他有什麼了不起?他不理我,我非要理他才成麼?」
雪老頭見女兒一副嬌嗔的樣子,著實可愛,也不忍罵她,只歎了一口氣,道:「算了,你自己想想吧!」
用梅淺淺一笑道:「他真是紅線金丸邊瘦桐?我還有點不信呢!」
雪老頭冷笑道:「不信算了,反正人家已經叫你給得罪了。」
用梅不由「噗哧」一笑,低下頭用大紅緞子繡花鞋在地面上點劃著,又抬起頭,用那雙黑亮的大眸子睨著父親,道:「你老人家放心,別把我當成不懂事的傻丫頭,他救了咱們的命,又打傷了青須客,這麼大的恩,我能不知道嗎?」
雪老頭一怔,道:「那你為什麼還擺臉子給人家看?」
用梅羞澀地一笑,嘟了一下嘴,嗔道:「我是故意的,要煞一煞這小子的威風!」
說著一扭身子回屋去了。雪雲彤不由哈哈大笑,忽然想起堂屋裡還有客人,當下匆匆回到屋內,只見那個書生桑雨,仍然倚坐在那張椅子上,正呆呆地自個兒出神。
雪雲彤含笑說道:「桑相公,要休息一下嗎?」
桑雨忙道:「是、是!老丈有事請便!」
雪雲彤喚道:「姑娘,把西邊那間房子給清理出來,請這位相公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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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1:55
裡間嬌脆地答應了一聲,門簾掀處,雪用梅換了一身青布衫褲,腰上繫著月白的素巾,愈發顯得長身玉立,身段可人。她那張白裡透紅、明媚俏麗的臉,描繪出這姑娘率直的個性,嬌憨、明朗、天真,兼而有之。
桑雨只望了一眼,不禁又呆住了。
用梅並不正眼看他,只對父親道:「房子我早整理好了,你老人家扶他進去吧!」
桑雨在位上欠身道:「有勞大姑娘了……」
用梅冷冷笑道:「別客氣,桌子上有水,你自己倒。我還有事,不侍候你了!」
桑雨忙道:「姑娘請自便,太不敢當了!」
用梅睜著一雙眸子,上下看了看他,大方地道:「我看你氣色不壞,不像有什麼病,怎麼連走路還得人扶持呢?」
桑雨不禁面上一紅,心中打了個冷戰,忖道:「好厲害的姑娘,比她的父親還精明,看來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花,我真要對她特別小心呢!」當下咳了一聲道:「病發無時,這一會兒較先前好多了!」
雪老頭在一邊斥道:「你這孩子怎麼說話,人家沒有病,莫非還裝病不成?」
用梅不禁嬌聲地笑了,又對桑雨道:「你放心,不管你大病小病,我爹爹準能給你治好,而且分文不要你的!」
書生道:「這如何使得?」
用梅道:「因為你是邊大哥介紹來的,所以我們會特別照顧你的!」
書生道:「這就更不好意思了!」
雪老頭忙道:「好了,你少說幾句吧!去看看火上熬的藥怎麼樣了!」
用梅這才轉身離去。桑而心中動了一下,低頭不語,在雪老頭攙扶之下,他走到另一間房內,上了床。雪老頭為他倒了一杯水,正要退出,桑雨忽然起身問道:「老丈同那位恩兄是很好的朋友吧?」
雪老頭笑道:「也談不上,常見面就是了!」
桑雨輕聲歎道:「方纔匆匆告別,竟未及詢問他的住處,想必老丈一定知道,可否賜告?以便晚生病癒後,親往致謝!」
雪老頭心中一動,含笑道:「這個不忙,以後再說吧!」又道:「你現在身子不好,還是先養養神,少說話為妙,如有差用,不必客氣,儘管直呼老夫就是!」
書生口中連道:「是、是!不敢、不敢!」可是內心卻像是著了一記悶棍,忖道:「不好!莫非我此次行徑,已為他父女看破不成?這我可真要小心了!」轉念一想,自己與他父女素無瓜葛,只要言語小心一些就是了。當時閉目養神,不再言語,同時發出輕輕的呻吟,內心卻在精密地算計著什麼……
三天之後,在雪氏父女的細心醫治之下,這個叫桑雨的書生,已經能下地行動了。
其實,說起來他並沒有什麼大病,服了一些祛寒發汗的藥,體力就漸漸恢復了。
雪老頭因受邊瘦桐所托,不便草率醫治,想再仔細給他診治一下,可是桑雨一再拒診,堅持說自己是老毛病,只要調養一下就行了,而且要急著下山。
雪老頭細心觀察了幾天,覺得桑雨果真是一個知書達理之人,漸漸對他去了疑心,見他大病初癒,就急於下山,反倒再三挽留。
桑雨含笑道:「老丈不必客氣,以後有機會,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雪老頭勸不住,只得去為他備馬,用梅也在為他整理行裝。桑雨望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道:「這幾天可把姑娘累壞了!」
用梅回身道:「哪兒話!」玉指一掠髮絲,笑道:「你這就下山麼?」
桑雨偷眼見雪老頭不在房中,問道:「我想到那位邊恩兄處致謝一番,只是不知其住處,姑娘可能告訴我嗎?」
用梅點頭笑道:「這個容易!」說著推開了窗,遠遠一指:「由這條小路穿過去,再上坡,筆直走,前面有一道小河,順著小河下去,到一片桑林,那裡有一幢草房,就是邊大哥的家!」
桑雨不由大喜,忙點頭道:「謝謝姑娘,我記住了!」
書生桑雨離開了雪家,按照雪用梅指引的路線,策馬徐徐向邊瘦桐的住處行來。
在一片桑林附近,他果然找到了那座茅屋,皚皚的白雪覆蓋著它,茅屋迎面牆上,窗扇大敞,能窺見簡樸潔淨的內室。窗外的幾株老梅,挑著一顆顆含苞欲放的蓓蕾。看起來是那麼的靜雅,望之令人有出塵之感!
桑雨下了馬,正要行近,忽聽得一聲朗笑道:「桑兄太客氣了,莫不是來辭行的吧?」
屋門一開,走出雪白衣衫、風度翩翩的邊瘦桐來,他右手提著一支釣竿,左手拿著一個竹簍,像是要外出垂釣的模樣!
桑雨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立刻含笑道:「恩兄要出去麼?」
邊瘦桐哈哈一笑,揚了一下手上的竹簍,道:「閒來無事,釣魚去!」
桑雨含笑上前,道:「這麼冷的天,還會有魚?恩兄真是好雅興!」
邊瘦桐搖了搖頭,說:「你不知道,本山獨有的『雪花青鱸』,非雪天不出來,以其下酒,美味無比!」
桑雨伸手要去提簍,被邊瘦桐退身讓開。桑雨一怔,瘦桐笑道:「髒得很!」
桑雨一笑道:「在小弟看來,恩兄住處,宛如仙境一般,幽、雅兼而有之,不知可否能帶小弟參觀一下?」
瘦桐搖了搖頭,道:「幾間草堂,又未整理,雜亂得很,不看也罷!」說著又微微一笑道:「我這個人愛管閒事,前日救你,不過適逢其會。其實,我只是無心為之,我看你還是快上路吧!」
桑雨面上似乎微微浮現出一絲失望,苦笑道:「小弟蒙兄陌路搭救,得免一死,因感深恩,才來相謝……」
才說到此,邊瘦桐朗笑岔開道:「這算得什麼?不必掛齒。桑兄,你再不走,天可要降雪了!」
桑雨面色微微一紅,眉端似愁又怒地微微一挑,立刻又恢復如常。他想主人既已下了逐客之令,只有告辭了。於是深深一拜,強笑道:「恩兄在上,請受小弟一拜,再見吧!」
邊瘦桐含笑道:「你可知道路麼?」
桑雨點頭道:「下山容易上山難,恩兄放心!」說著目光又在這幢草舍四周轉了一轉,翻身上馬,抖僵欲去。
瘦桐朗笑了一聲道:「桑兄,你說錯了,其實是上山容易下山難啊!」隨即高聲招呼道:「司明,你來!」
啞童聞聲自屋後跑了出來,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望主人,又看看書生。邊瘦桐對他說道:「你送桑相公下山,一路要好好照顧,快去!」
啞童答應了一聲,回身去牽馬。桑雨不由又是一怔,隨即含笑道:「小弟真是不敢當啊!」
就這樣,書生桑雨在啞童司明的陪同之下,下山去了。邊瘦桐這才含著得意的微笑,釣他的魚去了。
半月以後。
白雪似乎已融化得差不多了,除了遠處的山尖之上還戴著一項白白的帽子,四外已望不見雪的蹤跡。
日落時分,邊瘦桐走出屋子,在室外撥弄著那幾株梅花。
忽然,司明連跑帶跳地跑了過來,兩隻手連比帶指,嘴裡更是咿咿呀呀說個不住。
邊瘦桐吃了一驚道:「發生了什麼事?」
司明用手指了一下房子,又比劃著蓋的樣子,雙手不停地動著。邊瘦桐笑道:「你是說有人在蓋房子是不是?」
司明連連點頭,邊瘦桐皺了一下眉,笑道:「這座山又不是我們的,隨他蓋去吧!」
可是啞童司明仍不住地叫著,又用手比作一個人的樣子。邊瘦桐不由怔了一下,道:「你帶我去看看吧!」說罷就同司明轉出了這片桑樹林子,直向前面山坡行去。待走上這面斜坡,就聽得一片僻哩啪啦的鞭炮聲,十分噪耳。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自語道:「什麼人如此囂張?我們快去看看!」
說著二人加緊了步子,向前行去。過了一條小溪,啞童停住了腳,口中呀呀直叫,用手向前指了一下。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變。
就在他平素垂釣的那道水澗旁邊,也就是本山風景最幽雅的地方,聳立起了一座木製的房屋。房子已大致蓋成了,橫樑上拴了紅布,貼著紅紙條,幾個工匠正在上梁。
邊瘦桐不由大怒,急匆匆走了過去。這時,一個工匠正在上梁,見邊瘦桐來此,不由停住了動作,呆呆地瞇眼望著他。
邊瘦桐冷笑道:「誰叫你們在這裡蓋房子的?」
那個工匠用手向一邊一指。邊瘦桐順其手指處一看,只見陽光之下,有一把舒適的靠椅,上面坐著一個儒巾藍衫的書生。那書生不是別人,正是半月前被邊瘦桐救過的那個桑雨,此刻正坐在椅上閉目打盹!
邊瘦桐不禁心中一動,冷笑了一聲,快步走上前,大聲道:「桑兄,你來了?」
桑雨忽地自椅上站起,道:「啊呀!原來是恩兄來了,請坐!請坐!」一面回身令人倒茶。邊瘦桐不悅地坐了下來,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會在此蓋房子!」
桑雨一笑道:「自從上次來此山後,覺得這兒景幽境雅,非別處可比,讀書、養病,都是個好地方!」說著搓手一笑,顯得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所以我回去同父母一商量,就搬到這裡來了。請這些工匠來這裡可真不容易,又怕他們偷工減料,所以小弟只好親自在此監工,倒叫恩兄見笑了。」
邊瘦桐冷然地道:「我不喜歡有人來此,破壞了清靜!」
桑雨臉色一紅,嘻嘻笑道:「可是,這裡距離恩兄的住處,還有一段距離呀!」
邊瘦桐不悅地道:「這附近山峰如林,也不乏風景絕佳之處,你何必一定要在此地造房?」
桑雨微微一笑,道:「實在是自那日見面之後,對於恩兄不勝欽佩,只想日後就近請教一二!」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笑聲一斂,冷冷地道:「這就太不敢當了!我個性孤僻,只喜獨處,不喜與人結交,只怕會令你失望!」
桑雨怔了一下,含笑道:「這地方我太喜歡了,不想遷移!」
邊瘦桐冷然地道:「你也許不明白,這座山上每一塊地,都是有主的,你豈可任意蓋屋?」
桑雨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特地向地主買下了這附近的地方,呶!恩兄請看,這是買地的契約!」說著自身上取出一張白紙契約,遞了過來。邊瘦桐呆了一下,只得苦笑道:「既然如此,我告辭了!」
桑雨彎腰說道:「有勞!有勞!」
瘦桐氣得面色發白,走遠之後,憤憤地對啞童道:「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現在人家房子都蓋好了,豈不是自討沒趣!」
司明也悶悶不樂地嘟著嘴,一聲不哼。
二人走過了小溪,迎面看見雪氏父女正向這邊行來,邊瘦桐站住腳步,喚了聲:「雪老!」
雪雲彤笑嘻嘻地走上前來,握住他的左手道:「老弟,你上哪去呀?」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那個書生桑雨,真是莫名其妙,居然在這裡蓋起房子來了!」
雪雲彤「哦」了一聲道:「奇怪!就在這裡?」
邊瘦桐回身指了一下,雪老頭皺了一下眉,也有些不悅地道:「走!梅兒,咱們也過去看看!」
用梅那雙剪水的瞳子,向著邊瘦桐轉了一下,然後望著父親冷笑一聲道:「這有什麼莫名其妙的?這座山又不是我們一家的!人家只要有線,愛怎麼蓋就怎麼蓋,誰管得著嗎?」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紅,他知道姑娘這話,是有意說給自己聽的。當下只好裝著沒有聽見,只望著雪老頭淡淡一笑!
雪雲彤聽女兒這麼說,心中也知道這丫頭仍然心懷前恥,所以處處都要給邊瘦桐難堪,他不便點破,只好裝糊塗,當下哼道:「話雖是這麼說,可是這座山上十來戶都是善良人家,我們絕不容許有壞人住進來的!」
用梅越發的不服,她冷哼了一聲道:「怎見得人家就是壞人?要依我說,人家還是個讀書人呢!可比那些自命不凡的野小子討人喜歡多了。」說著斜目瞟了邊瘦桐一眼,滿臉得意之色。
雪老頭一聽這句話說得太露骨了,萬一惹惱了邊瘦桐,可不是玩的,再說對方還是他們的大恩人,焉能如此對待人家?當下面色一沉道:「胡說!你這孩子愈來愈不知高低了。誰是自命不凡的野小子?你說!」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一句玩笑話,你老何必當真?」說著抱了下拳,望也不望雪用梅一眼,就和啞童司明一起走了!
雪老頭望著女兒冷冷一笑道:「你也太沒有分寸了,豈有當面罵人的道理?」
用梅本已氣消,這時因見邊瘦桐去時,只同父親招呼,對自己看也不看一眼,一時羞憤又起,當下眼淚在眸子裡直轉,冷笑道:「有什麼了不起嘛!我偏要罵他、氣他,看他能夠把我怎麼樣?」
雪老頭不由得長歎一聲,說道:「你這麼任性,我看你以後還要吃虧!你莫非以為邊瘦桐真的怕你不成?哼!人家只是不願意跟你女孩子一般見識!」
用梅擦了一下眼淚,恨聲道:「我看見他就討厭,總有一天,我要叫他知道我的厲害!」
雪雲彤冷冷一笑道:「但願你真的討厭他,只怕是口是心非吧!」
用梅不由面色一陣鮮紅,在漆黑的雲發陪襯下,她那張粉臉,真是吹彈可破,嬌媚誘人!
雪雲彤見她不哼一聲,更知自己所料不差!
只是他哪裡又能瞭解到女孩兒家的心思,喜歡怒嗔之間,更難辯真真假假。雪老歎道:「我們過去看看吧!」說完,同著用梅過了小溪,就發現那書生桑雨,正自靠著一棵大樹,吹著一支短笛,聲調嗚咽,十分淒婉。
桑雨見了雪氏父女,忙放下了笛子,笑著迎上來道:「今天真巧,方才邊恩兄才來過,現在你們父女又大駕光臨,請坐!請坐!」說著向雪姑娘微微一笑。用梅忙把頭偏向了一邊,雪老頭微微一笑道:「桑相公不要客氣,老夫只是來問問,閣下在此蓋屋,是要來此處居住麼?」
桑雨點頭笑道:「這個當然。」
雪老頭點了點頭道:「只你一人來此麼?」
桑雨彎腰道:「是的,只晚生一人來此養病、讀書。」
雪老頭咳了一聲,心中雖不大願意,卻也說不出口,只好點了點頭微笑道:「老夫因受地方所托,濫充此山的山長,所以對於遷移居留的人家,不得不加以垂問,桑相公不必多疑!」
桑雨怔了一下道:「哦!原來如此,老先生何必過謙,這是應該的!」於是又把契約遞了過去。雪老頭很仔細地看了一遍,遞還給他,點了點頭道:「足下一人居此,有此一塊地方,也就足夠了,又何必買下這麼多?」
桑雨嘻嘻笑道:「在此置一份產業,不是很好嗎?」說著又向著用梅遞了一個眼波。雪用梅被瞧得渾身不大得勁,賭氣一拉父親的衣裳,道:「爹!我們走吧!」
雪雲彤抱了一下拳道:「打攪!」然後向桑雨告辭。
桑雨近看這位雪姑娘,愈覺其風姿卓絕,玉潤珠光,說話時丹唇微啟,露出潔白如貝的一口細白的牙齒,那緊緊紮著的蠻腰,更顯得婀娜多姿。他的眼睛幾乎看直了,可是雪用梅卻連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就隨著父親走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3:26
04、花如解語葉舒顰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了。
書生桑雨一變而成為本山的住戶。他用盡千方百計去結交青衣邊瘦桐,可是所得到的回報不過是點頭之交,最多不過一個友善的微笑而已。春天將暮,山坡上到處都開滿了杜鵑花,紅白相間,一片五彩斑斕。
這天,邊瘦桐在山澗邊散步,遠遠看見桑家那一幢房屋,在暮色裡沉默得就好像沒人居住一樣!
對於這座房子的主人桑雨,邊瘦桐實在也摸不清他是什麼來路,自己曾經在背後仔細地觀察過他,卻也看不出一些端倪。
漸漸地,他的心不似先前那麼防患於未然了,他似乎感覺到,拒絕別人的友情,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而且也有些不近人情。所以,今天他到這裡來,是想順便來看看,並且向對方表達一下自己的歉意!
桑雨正在用厚厚的牛皮紙,糊著峰房。當他看見邊瘦桐向這邊走來時,十分驚訝地站了起來,唇角露出了微笑,道:「恩兄,今日怎麼有興來此?」
邊瘦桐立在花牆之外,笑道:「不要再稱我恩兄了,實在不大好意思。老兄,你倒是好興致呀!在做什麼?」
桑雨一面推開了花牆的門,一面指著園內的花樹道:「我因見這園內蜜蜂極多,散漫無群,任其野生太是可惜,所以想糊一個蜂房,把眾蜂引來,到了秋天,就有蜂蜜吃了!」
邊瘦桐不由十分讚佩,點點頭道:「這想法太妙了!」
桑雨引著他進了大門,來至房內。自從他搬來之後,邊瘦桐還是第一次來訪。
客廳內放著幾把楠木坐椅,上面都鋪有猩紅色的座墊,地上鋪著細草編結的軟氈,雖談不上什麼華麗,可看來是那麼的雅致。
粉白的牆上,懸掛著幾幅名人的書畫;在靠山牆的一邊,設有一張睡榻和一張雕花的長形小桌,其上堆疊著一叢叢的書札!
書桌正面牆的西側,掛有一副對子,「不才愧我非名士,可喜卿能作解人。」落款為「九華軒主」。
邊瘦桐正自出神,桑雨已呼來童兒獻上了一杯香茗。邊瘦桐含笑道:「桑兄來此已經數月,今日才來造訪,實在失禮,尚請海涵!」
桑雨欠身道:「豈敢!」又一笑道:「恩兄素日閒居,作何消遣?」
邊瘦桐一笑道:「無非讀書、賞花、釣魚、下棋而已!」
桑雨撫掌道:「那太好了,我們就來下一盤棋吧!」於是喚來小童,擺好了棋子。邊瘦桐本是棋道高手,見狀不覺手癢,再者他有意要藉著棋子兒,試探一下這位書生,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來路!
誰知他方布下了一個子兒,就見桑雨目光一亮,口中「啊」了一聲道:「恩兄快看,是誰來了?」說著自位上站了起來,隔窗向外看去。邊瘦桐好奇地向外看時,竟是雪用梅!
她頭上戴著一頂大草帽,飄著青絲的穗子,上身穿著桃紅灑花小襖,下身著一件大紅浮縐綢裙,足下是一雙平底的鹿皮小靴,遠遠看上去,只覺紅得耀眼。
邊瘦桐已經很久沒有見著她了,平日偶爾走個對面,自己也不願多看她,反倒是雪姑娘,總是用眼睛狠狠地盯著他!這種情形已經不止一次,弄得邊瘦桐真有些哭笑不得,只覺得這姑娘太任性了。
他本來不知桑雨叫看的是誰,這時發現是她,不覺淡淡一笑道:「噢!原來是雪姑娘,我當是誰呢!」說著就要落座,正好雪姑娘偶一偏頭,看見了二人正在望她,竟站住不走了。
她肩上荷著一支細長的魚竿,左手提著一個細竹編成的魚簍,襯著她那修長的身材,愈發顯得風姿綽約,有如玉樹臨風!
桑雨不由笑道:「姑娘釣魚去了麼?釣了多少?」
在平日,這姑娘一直是不願答理他的,可是這時她眼角向著邊瘦桐一瞟,卻破例一笑道:「別提了,釣了半天,只釣了兩條小魚!」
桑雨推開了窗戶,道:「姑娘累了吧?請到寒舍小坐一會兒再走如何?邊恩兄也在這裡!」
用梅擱下魚簍,一面摘下帽子,一面笑道:「好吧!只能坐一小會兒!」
桑雨嘻嘻一笑,忙不迭跑過去開了大門,用梅隨之走了進來。邊瘦桐這時卻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清茶,偏目一邊,不再看她。
用梅眼波向這邊一轉,不禁一陣心酸,她忽然媚笑了一聲道:「桑大哥,這幾天悶死我了,你怎麼也不去找我玩呀?真是的!」
桑雨一怔,不由心花怒放地道:「罪過!罪過!明天如何?」
用梅眼角一掃邊瘦桐,見他面上帶著一絲淺淺的微笑,像是絲毫也沒把這話聽入耳中一般。她不由一賭氣,愈發放肆地笑道:「明天我在家等你,你一定要去呀!」
桑雨點了點頭道:「一定,一定!雪老伯在家麼?」
用梅笑道:「他呀!有事下山去了,要好幾天才回來呢!」
桑雨不由心內一蕩,忽然想起身邊尚有一人,不覺一窘,對著邊瘦桐一笑道:「恩兄要用些點心麼?」
邊瘦桐微微一笑,自位上站起,道:「你有貴客,自當招待,我回去了。這盤棋,咱們改天再下也是一樣!」說著直向外面行去。桑雨一躬到地,笑道:「既如此,小弟明日專程拜訪,今日實在是太簡,慢走!慢走!慢走!」
邊瘦桐翩然而去。
見他走去,雪用梅一下呆住了。桑雨送客返回,含笑道:「今天是什麼風,把姑娘吹來了,真是蓬蓽生輝!姑娘請坐。」說著回頭喚了聲:「快獻茶來!」
不料,雪用梅卻自座位上站起身來,冷笑道:「桑相公不必客氣,我還有事,改天再來坐吧!」
桑雨不由一愣,暗忖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方才稱我大哥,這一會兒卻又改稱「相公」了?而且由姑娘面色看來,竟望不見一絲笑容,那樣子像是冷淡極了。
他是一個絕頂聰明的人,當時略一思索,立刻就懂了,心中好不懊喪,當下苦笑道:「我看姑娘與邊兄之間,像是有什麼過節吧?」
用梅玉面一陣通紅,立刻搖頭笑道:「我們能有什麼過節?只是他這人很怪,一向不大愛和人家說話罷了!」
桑雨冷冷一笑道:「我看這位邊兄為人高傲得很,很不容易與他相處呢!」
用梅用眸子一瞟他,冷然道:「這是你對他還不瞭解的緣故,其實他這人是熱在內心,你不要誤會他!」
桑雨改口道:「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其實他人倒是挺好的!」
用梅站了一會兒,忍不住道:「我走了!」說著往外就走。桑雨一面送她出來,一面笑道:「姑娘,不要忘了明日之約,我一定會去的!」
用梅忽然回身,冷冷地道:「對不起,方纔我只是一句隨便說的玩笑話,其實我還有事,桑相公你明天不必來了!」說著拿起鉤竿兒,頭也不回地走了。
桑雨怔了一下,冷冷一笑,自語道:「早晚有一天,你們會認識我桑雨是何許人也!」
人們的忍耐功夫,畢竟是有限的,真誠能夠溶解一切障礙,也許這所謂「真誠」並不是發自內心的真誠。可是有一句俗話:「假到真時真亦假」,只要你假裝得像,人們還是會上你的當的!
桑雨似乎是盡了一切的努力,運用了所有的智慧,忍受了一切的冷漠,只為了達到一個目的——接近那位孤癖的少年奇人邊瘦桐。
現在,他終於成功了。他成了邊瘦桐家中的常客,他們多半是借棋、書交往的。
邊瘦桐盡了一切努力,去觀察這個身世不明的書生,可是依然弄不清他的來歷,解不開心中的謎團。譬如說,他來此山,真的如他所說是讀書、養病不成?如果不是的話,那他來此的目的是什麼?他是否真的是一個文人?
這些都是「謎」。可是經過再三的觀察之後,邊瘦桐顯然已對這些失去了興趣!
桑雨的文學功力確實不錯,棋藝也高。這兩方面正是邊瘦桐所好,所以他們很自然地就建起了交情。
可是邊瘦桐有一個很固執的脾氣,就是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談論武功。而桑雨卻有這個毛病,在平素以詩書棋會友之後,總愛問些武學上的問題。而邊瘦桐總是付之一笑,守口如瓶。可是時間一長,他也會情不自禁、或多或少地露上幾句。對這幾句流露出來的話,桑雨無不刻骨銘心,牢牢地記在心內。
當他瞭解邊瘦桐越多的時候,他也就越發地欽佩對方的武功。因此,對自己的行動任務,就愈發得謹慎小心。
日子就像流雲似地一天天地過去了。
書生桑雨不禁感到有些不耐煩了,在日暮的時候,經常可以看見他在山澗附近徘徊散步。有人也許會以為他真的是在散步,那可就大大地錯了。
他是在為著一項差事而焦慮。
他對邊瘦桐的武功瞭解愈多,他也就愈發的焦慮。他非常明白,對付邊瘦桐這麼一個天下奇人,是不能有一絲馬虎的。那就是說,一招不慎,自己就會有殺身之禍。可是時間已不容許他再拖下去了!
他不會忘記,當紅衣獅門的新掌門人鐵麒麟車衛和青城的赤眉老人連袂來訪自己時,自己對他們許下的狂傲的保證——半年之內,活擒青衣邊瘦桐來見,否則「毒君」桑小石——他的真名——將從此在江湖上消失。而如今,距離「半年」的時間,已不過只剩下二十天的時間了。到時候,自己要是不能兌現這一諾言,那麼「毒君桑小石」這個令天下人談虎色變的名字,可就要除名江湖了。非但如此,最令人難堪的是,他將如何向紅衣獅門的車衛和赤眉叟交待?
可是他深深地知道「欲速不達」的道理,對邊瘦桐的武功,他已有了相當的認識,自己要想在兵刃拳腳上取勝,等於是夢想。
那麼唯一可以使他達到目的的一招,就是他最拿手的一個「毒」字!
正因為他有「百毒之王」之稱,所以他才敢接下這棘手的差事。
可是當他知道邊瘦桐的武功已練到了「空腹指心」的境界時,他的這一線希望也涼了一半。
他知道任何毒藥,包括「鶴頂紅」、「守宮沙」等見血封喉的劇毒藥劑,如果想在邊瘦桐身上下手,都是無濟於事的。因為邊瘦桐的武功造詣,可以任意封閉全身的穴門,使劇毒無法攻心;他還可以以本身的潛力,把它們逼出體外。
毒君桑小石,遲遲不敢下手,正是為了這個原因!
現在限期已近,他不得不冒險了。他所以仍不死心,是因為他有更厲害的玩藝,那就是江湖上駭人聽聞的「蠱!」
桑雨明白,即使下蠱,成功的機會也不見得很大,因為他的對手,實在太不簡單了。
在平時的談話中,桑雨曾不止一次地旁敲側擊,試探邊瘦桐在這方面的常識。他發現邊瘦桐並非是全然不知,如果要在普通飯菜酒茶中間下手,那是不可能得手的。他必須在一個極為神秘的情形下,才能下蠱;而且只能成功,不得失敗!
他在院子裡徘徊思考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為了完成這一項任務,他不得不動用自己那條本命元蠱。
他以這條本命蠱傷人,可以亡人於無形之中,令人防不勝防,可謂狠毒到了極點。他這個「毒君」的綽號,正是這麼得來的!
桑雨苦思之後,生出一計,命童子把自家的花園整理了一番。
院子裡栽種的蝴蝶蘭全開了,開得一片燦爛。他命童子把它們一盆盆的擺列得整整齊齊,並且令童了開了一罈好酒,弄了幾樣好菜。然後,他修書一封:
$R%恩見如晤:
園內蘭花齊開,萬蕊吐芳,弟不敢獨賞,故小置酒餚,懇邀恩兄前來一賞,君子蘭前飛觴,豈不樂乎!如蒙賞光,即請隨小童來晤為盼。匆此!
即頌
時□ 弟桑雨頓首$R%
寫好之後,他特別囑咐那書僮道:「你把這封信交給邊相公,一定領他來此,快去!」
童子領命去後,他又漫步於花叢之中,選出了其中最美的十盆,暗中做了手腳,隨後又把它們放回原處。
不多一會兒,童子歸來,道:「邊相公隨後就到!」
桑雨點了點頭,來到涼棚下,招呼童子把酒菜擺在石桌之上。
一切就緒之後,邊瘦桐果然興致勃勃地來了。他身著一襲淺色的長衣,手持紈扇,推門翩翩而進,笑道:「桑兄,你好雅興,我來遲了。」
桑雨忙迎上去道:「不遲,不遲,酒菜正溫,恩兄請!」
邊瘦桐脫下了長衣,僅著中式小褂,遂即入坐。桑雨為其注滿一杯酒。
邊瘦桐手持一箸,輕輕敲著杯道:「此杯中可有蠱毒否?」言罷一飲而盡。桑雨哈哈一笑道:「恩兄太仔細了!」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說道:「昔年恩師教我,與閩貴蠻子吃飯,務必要防他這一著,如以此語道之,即可破蠱毒!兄雖非閩貴人,但來歷不明,我不可不防!」
桑雨哈哈笑道:「恩兄所說有些道理!」
他嘴裡雖是如此說,內心卻不禁暗笑道:「我如有心下蠱,豈會被你發現?」
邊瘦桐毫無顧忌地吃喝起來。桑雨笑道:「今日請恩兄來,意在賞花,這些蝴蝶蘭多系精品,弟欲選出十盆好的,供之於室,請恩兄慧目一覽,代為選擇如何?」
邊瘦桐生性愛花,聞言立刻起身道:「這個自然使得,只是我選出的,卻未必合你之意,我們共同挑選吧!」說著離座而出,桑雨隨後跟上。二人來至蘭花叢中,桑雨含笑道:「選蘭花,一要看,二要聞,有色無香非為佳,有香無色亦算不得好!」說著信手摘下一朵蘭花,就鼻一聞,點頭笑道:「恩兄你聞聞看!」
邊瘦桐接過聞了一下,說道:「想不到這蘭花,卻是青城異種呢!」
桑雨不禁十分佩服對方的見聞廣博。一念之間,邊瘦桐已選出了兩盆蝴蝶蘭和一盆箭蘭。桑雨也選出了三盆,共是六盆,其中有四盆是桑雨動過手腳的。
二人遂又選了幾盆,列成一線,其中一盆墨蘭,最是嬌艷,翠葉黑蕊,其芳馥郁!
邊瘦桐讚不絕口,笑向桑雨道:「主人如肯割愛,這盆墨蘭贈我如何?」
桑雨見他除了方才聞過一蘭之外,對於其它名花,只賞不聞,心中不禁暗暗著急。這時見他索取墨蘭,正中下懷,當下笑著點了點頭道:「小小一盆蘭花,又算得了什麼?恩兄如還有中意的,請隨意指出,一併帶回豈不更好?」
邊瘦桐淺淺笑道:「這就太不敢當了,此一盆足矣!」
桑雨眼珠一轉,笑道:「花性喜人,此株墨蘭,所以開得如此美艷,實在因為小弟平日垂愛之故,恩兄今後如能早晚親為澆水施肥,撫弄賞聞一番,其必盛開以報知已。」
邊瘦桐哈哈一笑道:「原來如此,難怪你這裡的花都開得這麼美艷,真個是『花如解語葉舒顰』呵!」說著步出了花叢。桑雨本以為他會立刻聞上一聞,見狀自是有些失望。可是他頗有自信,對方既索花回去,早晚定必中蠱無疑!
這麼一想,心中大喜,遂又陪他開懷暢飲起來。這一席飯,直吃到月上中天,才盡歡而散。
臨別之時,邊瘦桐手托那盆墨蘭,道了打攪,揚長而去!
邊瘦桐一走,桑雨即匆匆命人備好行囊,且套好了一輛馬車,他冷冷一笑,遂即往邊瘦桐那邊草舍而去。
青衣邊瘦桐應該有此一難,只怪他一時大意,索了這盆墨蘭而回!
其實他的為人,已經很夠仔細的了,尤其是對於這個來路不明的新朋友桑雨,他是存有相當戒心的。可是他作夢也不會想到,在這盆蘭花之內,竟藏有對方的本命元蠱!
當晚他把花捧回之後,很小心地供在自己的窗前。桑雨在窗外窺視的時候,他正在為它澆水。
桑雨隱在一棵大桑樹之後,冷眼望著他,面上帶出渴望、焦急的神色,內心頻頻自語道:「聞一下吧!聞一下吧!」心中正在焦急的當兒,忽聞得身後有人「咦」了一聲,桑雨不由大吃一驚!
他猛然一個轉身,卻見雪用梅臂挽竹籃,正自驚異地望著他。
桑雨生恐她大聲說話,驚動了邊瘦桐,當下忙趕上前,道:「原來是雪姑娘,嚇了我一跳!」
用梅向著茅舍瞟了一眼,問道:「你是來找邊大哥的麼?怎麼不進去?」
桑雨臉上一紅,幸虧是晚上,否則他是逃不開用梅那一雙銳利的眸子的,當時訥訥說道:「不是,不是!我適才看見一隻白兔,由邊兄牆外疾馳過去,誰知這一會兒,卻又看不見了!」
用梅怔了一下,遂點了點頭笑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說著掉頭而去。桑雨不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心道:好險呀!差一點功敗垂成!
經此一衝,他愈發心急了。心中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忽聞茅舍之內一聲響,立刻聽到啞童司明的沙啞叫嚷。
桑雨作賊心虛,正欲轉身逃開,卻見啞童司明由茅屋之內箭似地竄了出來,直向坡前疾奔而去!
桑雨心中忽地一動,忽忙轉身,身形幾個起落,已來到邊瘦桐的茅屋之內,一眼就看見邊瘦桐直挺挺地倒在堂屋之內!
他身著一身雪白的紡綢褲褂,面色黯然發黑,一雙手無力地垂在地上,就在他身邊不遠,那盆墨蘭被摔了個粉碎!
桑雨見狀,不由心中大喜,他冷笑了一聲道:「姓邊的,你也會有今天!」
邊瘦桐睜著一雙怒凸欲裂的眸子,盯視著桑雨,他的身子此刻在疾速地顫抖著,口內訥訥地道:「告訴我,你在花內用了什麼手腳?」
桑雨一笑道:「這個你就不要多管了,我們今夜就動身,去一個好地方!」說著走上前,弓下腰來,把邊瘦桐抱了起來,身形一閃,已來至屋外。這時候,他耳中彷彿聽到啞童的叫聲,正向這邊奔來。桑雨冷冷一笑,足尖飛點,夾著邊瘦桐,翩若驚鴻一般,消失在夜色裡!
不一刻,桑雨來到了自己的居處。
邊瘦桐,這麼一個聞名天下的英雄,想不到一時大意,竟著了桑雨的道兒,現在只覺得身軟如綿,雖有托天的本領,卻是一點也施展不出來了。
桑雨把他放在一張長椅之上,微微笑道:「邊瘦桐,我知道你此刻定在運用本身真火,想解體內之危……」說到此,肩膀微微一晃,冷笑了一聲,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不要自討苦吃,那樣是沒有用的!」
邊瘦桐冷笑了笑,把雙目閉了起來。
桑雨得意一笑道:「老實說,在某些地方,我桑小石不得不佩服你的涵養和機智!」
聽到此言,邊瘦桐猛地睜開了眸子,道:「你是毒君桑小石?」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立刻閉上了嘴,面上現出鄙夷憤怒的冷笑。
桑小石哈哈一笑,說道:「你的聲帶沙啞,是因為我的「白線蠱」作祟。此刻,它已控制了你體內萬脈中樞了!」
邊瘦桐不由全身一抖,倏地睜開了眸子!
桑小石嘿嘿一笑道:「現在你總算明白了吧?可是已經晚了!」
邊瘦桐一聽自己所中的竟是「白線蠱」,他整個的心都涼了。
所謂「白線蠱」者,其實就是惡蠱。此類惡蠱,通體紅色,僅僅背脊處有一道白線,若隱若現,故名為「白線蠱」!據說這類白線蠱,能潛在人體內達數年之久,任何閉穴金針,都對它無效,除非豢養它的主人自行誘出,別無它法。所以邊瘦桐一聽是它,頓感絕望了。
他遲滯的目光,注定在桑雨身上,喃喃道:「我與你有何仇恨,為何如此陷害我?」
桑小石冷笑道:「現在與你說不清,不過早晚你會明白。說句良心話,我並不想要你死,可是你必須要合作!」方言到此,室外傳來了人聲。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3:46
桑小石立刻把邊瘦桐抱起,匆匆藏起來,又回到前室。只見雪用梅同著啞童司明,闖進屋內。
用梅驚奇地問:「邊大哥可在此地?」
桑小石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呀!他怎會在這兒呢?」
用梅皺了一下眉,回頭看了司明一眼道:「剛才司明對我說,邊大哥像是遇了什麼大難,可是我到他家,卻不見他的蹤影,真是奇怪!」
桑小石微微笑道:「我不相信會有什麼事,方纔他還好好的從這裡走的,怎會有什麼災難呢?」
雪用梅看了一邊的司明一眼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你又說不清楚!」
啞童這時正以一雙憤怒的眸子,看著桑雨,聞言匆匆跑到院中摘了一枝花,口中「呀呀」直叫。用梅心中一動道:「哦!你是說花,花怎麼了?」
司明弓下身子,學著向花上聞,然後倏地翻身倒了下去。
用梅立時面色一變道:「我明白了,你是說邊大哥因為聞了一下花,就倒地不起了,是麼?」
司明連連點頭,又叫又跳,那意思是她猜得很對。
桑雨見狀,不禁面色一紅,但馬上又冷靜下來,朗笑了一聲道:「這事情可是怪了!」
用梅追問道:「那花哪裡來的?」
司明用手指了一下桑雨。
桑雨忽然大笑道:「姑娘,你能相信這是真的麼?」
用梅冷冷一笑道:「我相信司明不會說謊!一定是你害了邊大哥!」
桑雨怔了一下,苦笑道:「姑娘不可亂說,我和邊兄只有恩,卻沒有仇,我好端端地陷害他作甚?何況啞童所說,又是如此幼稚,你能夠相信一朵花就能使邊瘦桐那樣的人伏地就擒麼?豈不是荒唐!」
用梅想了一想,覺得也有些道理,當下點了點頭,道:「邊大哥於我父女有救命之恩,任何人對他不利,我們都是絕不會答應的!」
毒君桑小石劫持了邊瘦桐之後,只想早一點離開這兒,對於雪用梅的美色,他雖垂涎已久,可是他知道這父女二人,身手全不含糊,自己犯不著現在惹他們,等到把邊瘦桐交了差之後,再算計這個姑娘不遲!想到此,他故意笑道:「邊兄對我不是一樣有救命之恩麼?姑娘如見疑,請四處查找一下,看看可有邊兄的蹤影?」
用梅望著他冷笑了一聲道:「我現在先到外面找他,如果找不到,還會來麻煩你的!走,司明!」
啞重指了桑雨一下,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隨著雪用梅匆匆離去。
二人走後,桑小石匆匆喚來家人,命他們把備好的車趕出來,絲毫也不敢停留,急促地把癱瘓的邊瘦桐扶上車,親自駕馭,向山下馳去!
用梅同啞童司明在外面找了一遭,沒見邊瘦桐的蹤影,她心中甚是懷疑,如果說是啞童撒謊,似乎又不可能;可是如說是真的,也確實令人奇怪。因為邊瘦桐的武功,她是親眼看見過的,就連青須客雪亦赤那麼厲害的怪梟,尚且不是他的對手,怎麼會輸給桑雨這樣一個讀書人呢?
她隨著司明,又到處找了一遍,仍然絲毫沒有蹤跡。忽然,她想到了一點躍蹺,猛地呆住了,當下跺了一下腳道:「我上當了!快去找桑雨,一定是他!我真傻!」
她連忙朝桑雨居處飛奔而去,可是已經晚了。桑宅之內一片漆黑。到了這時,用梅再也不客氣了。
只見她一揮手,「砰」一聲,把門打了開來。卻見院室之內一片靜寂,哪裡還有一個人影?
她呆了一呆,冷冷一笑,對司明道:「桑雨逃走了!你快去通知我父親,就說我追他們去了!」說著身形一縱,已自無蹤。啞童司明見狀,也大吃一驚,匆匆轉身而去。
車輪轆轆,邊瘦桐迷迷糊糊地被帶到了一個地方。昏暗之中,他自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是由身體感覺猜測,現在來到了平地上。他試著用本身的真火,在各處穴眼之內穿行,想把藏在體內的這條惡蠱活活燒死!
可是這條「白線蠱」,自與桑小石本命會合之後,經過長久苦煉,已成了不壞之身,它深深地藏匿在邊瘦桐的「氣海俞穴」之內,一任他真火如何猛烈,都休想把它逼出穴外。
邊瘦桐絕望了,他就像是被人點中麻軟穴道一樣,整個的身子,連翻動一下的力量都用不出來。可是他的頭腦卻極為清醒,智力並未絲毫減退。
他知道現在自己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有死路一條了!一路上,他反覆思量,自己與這個桑小石並無怨仇,他之所以如此陷害自己,定是受人所托。此一行,不知要把自己帶到何處去。
和他們同行的尚有二人,一個是平日侍候桑小石的那個小童,另一個是管廚房的漢子。二人都帶著兵刃,各自騎在一匹馬上,緊緊地跟隨著這輛車子。
在天色微明的時候,他們來到一個叫做「白沙集」的地方。
邊瘦桐感覺到馬車進了一家客棧。
忽然,車門開處,現出了桑小石的影子。
他笑著說道:「怎麼樣?姓邊的,還受得了吧?這一夜全是山路,沒有辦法,等明天換上了船就舒服了!」
邊瘦桐一聲不哼,只是用一雙明亮的眸子,瞪視著他。
桑小石冷冷地笑了一聲,對身側二人說道:「把他攙扶下來,給他弄一點吃的,咱們可犯不著虐待他!」
那個管廚房的漢子,姓齊名雙英,一向追隨桑小石,人稱「三頭蜈蚣」,所配毒藥,較桑小石還要厲害。平素夥同桑小石在外作些無本生意。這一次他們為了貪圖厚利,才設計陷害邊瘦桐。「三頭蜈蚣」齊雙英從車上攙下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瓢把子,依我看來,一動不如一靜,這姓邊的,不能沒有幾個賣命的朋友,我們這麼帶著他走,在路上可是太礙眼了!」說話間,他們已進入一間大套房。齊雙英把邊瘦桐放靠在一張椅子上。桑小石皺了一下眉道:「你這話有道理,只是我們不送去怎麼行?」
齊雙英抹了一下臉上的風沙,嘿嘿一笑,道:「瓢把子,你這句話可就太嫩了。」
這時茶房來上茶,齊雙英住口沒有說下去,待茶房走後,他關上了門,接下去道:「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個邊瘦桐弄到了手中,可不能就這麼輕易地交給別人!」
桑小石一怔道:「這是什麼話?」
齊雙英嘻嘻一笑道:「瓢把子,你別誤會,交自然是要交給他們,可是價線上可得另外商談!」他冷笑了一聲,又道:「如果依你的話,咱們僱船下長江,嘿!瓢把子,那可全是他們的人了。」
桑小石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可是這又有什麼不好?」
齊雙英歎了一聲道:「瓢把子,你可真老實,到那時候,人在他們手中,咱們還能怎麼要價?弄不好,咱們算是白勞!」
一言提醒了桑小石,他不由愕了一下道:「對!這一點我倒沒有想到。他們『紅衣獅門』的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邊瘦桐聽到此,不由心內一動,當下冷冷一笑,暗忖道:原來是「紅衣獅門」車氏兄妹雇了他們害我的,這就莫怪了!
這時,毒君桑小石見他面帶冷笑,不由哼了一聲,說道:「邊瘦桐,現在你也該聽明白了,我們是為紅衣獅門做的一筆生意。至於你和姓車的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我可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就是罵我姓桑的卑鄙下流,我也沒有辦法!」
齊雙英嘿嘿一笑,道:「你好好躺著,一天三頓飯少不了你的,要是給我們搗蛋,可是自己找彆扭!」說著抖了一下肩膀,笑著向桑小石道:「依我之言,瓢把子,你即刻修書一封,交與車氏兄妹,就說人我們已弄到手了,叫他們某月某日某時,拿多少錢,到一個地方來交換。這樣乾脆利落,也省得我們跑了!」
桑小石不由一笑道:「還是你想得細緻周到,我們就這樣辦!」
這時,小二送來了茶飯。他們把邊瘦桐放在床上,自己飽吃了頓。然後,又命隨行的小童,給邊瘦桐餵了一些。
飯後,桑小石動筆給紅衣獅門的新掌門人鐵麒麟車衛寫信,告訴他自己已弄到了邊瘦桐,要他盡快來此領人。
信寫好之後,他交給了「三頭蜈蚣」齊雙英;齊雙英立刻騎馬往長江邊奔去!他只要把這封信,交與長江「紅衣獅門」的弟兄,很快就會傳到車衛手中,紅衣獅門的人很快就會來接人。於是,毒君桑小石三人,就暫時在這白沙集住了下來。
邊瘦桐被囚禁在一間客房之內,其實也無所謂「囚禁」,因為邊瘦桐此刻不要說是逃跑,就是叫他翻一個身兒,也只怕沒有力量!
「三頭蜈蚣」齊雙英下書去後,看守邊瘦桐的,只有桑小石和他的小童火眼丘明瞭。實在講,他二人很是放心,絲毫不怕邊瘦桐會逃走,因為桑小石在邊瘦桐身上下的那條白線蠱,是任何人也無法取出來的,除了他桑小石自己,任何人都沒有辦法!
他們住在這客棧的後院,十分安靜。一夜平安無事,第二天也很平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傍晚,這家老客棧裡忽然來了一輛靈車。
趕車的是一個駝背的老人,帶著一男一女兩個晚輩,這一雙兒女,都是披麻戴孝,一臉哭相,一下車,就低頭進店而去。那個駝背老人,張羅著要把棺材抬進客棧,店家哪裡肯依?爭執了半天,駝背老人無可奈何,只好仍舊把棺材放在車上,老人也住進店內。
這一夜靜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的清晨,客棧之內忽然傳開了一件怪事:住在後院的一個病人失蹤了。不用問,那就是邊瘦桐!
毒君桑小石暴怒之下,傳令店家封閉了客棧前後大門,在店家的引道之下,他親自查看每一間店房!
他忽然發現了那奔喪的老少三人,尤其是那個駝背老人,每當與他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是閃爍不定。桑小石冷笑一聲道:「相好的,光棍一點就透,別裝蒜了!」
老人瞇縫著一雙細目,苦笑道:「大爺,別打趣了,老夫哪裡還有心情偷你的病人!我們的心都傷透了!」說著他低下了頭,垂淚不已。桑小石冷冷一笑,大步走進房內,道:「對不起,我要搜一搜!」
那個駝背的老人,翻了一下眸子,冷笑道:「天下哪有這種道理?無緣無故搜人房間,你實在欺人大甚了!」
他說的是一口難懂的江西話。桑小石祖籍是安徽池州,對江西話一句也聽不懂!他不由緊皺雙眉,忖道:「也許真是我多疑了!」可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人,居然一夜之間,被人盜了去,怎肯善罷甘休?當下冷笑道:「我不管你說些什麼,反正我是要查看一下你的棺材!」
那個駝背的老人,自是吵鬧著不依。
整個客棧都被驚動了。這種開棺驗屍的事情,自然是夠吸引人的!
只一會兒的工夫,店門外已經圍滿了人。
一個是說什麼也不答應,一個卻是非要看不可。雙方爭持不下,店家從中調解,對桑小石道:「相公爺,他們是辦喪事的,自然不願驚動死人,你老一定要看,我看不妨先佈施幾個……」
桑小石尚未答應,那個駝背的老人卻開腔了,他用一口道地的江西話說道:「我們不要錢,你一定要看,我們也沒有辦法,只是你得答應一件事才行。」
桑小石盛怒之下,脫口問道:「什麼事?」
老人冷笑道:「我兒子屍骨未寒,平素又喜與人為善,卻想不到死後要受此折騰。先生一定要開棺驗看,我們要是不答應,你一定會以為棺材裡藏著什麼人,這樣吧……」老人苦笑了一聲,臉上的皺紋聚得如核桃皮一般,冷冷說道:「你必須當著眾人,給我兒子磕一個頭,我才能叫你開棺,否則,你就乾脆殺了老夫全家吧!」說完把頭向一邊一偏。桑小石不由雙目一瞪,正要發作,身邊的小童火眼丘明卻道:「咱們就給他磕一個頭,又算得了什麼?」
桑小石此刻心亂如麻。
老實說,當老人一答應開棺時,他的心已經涼了一半。本不打算看了,可是到口的熟鴨了飛了,總覺得不甘心。當下想了想,冷冷一笑道:「好!我就給棺材磕一個頭!今天我是看定了!」
老人這才無可奈何地抹了一下眼角道:「好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你丟了東西呢!」
火眼丘明瞪了桑小石一眼,心說:「娘的!這老頭子糊塗得把人都當成東西了,瓢把子竟會疑心到他的頭上!」
當下亂哄哄一大堆人,齊向靈車擁去!
那靈車好好地停在那裡,車轅上貼滿了白紙,還有紙人紙馬。棺材正面,黃裱紙牌位上寫著:「顯考,桑公鐺,諱貨改之靈」。
桑小石心中不由一怔,皺眉道:「你們姓什麼?」
老人哼了一聲,道:「桑,桑樹的桑,呶!這不是寫著麼?」說著用手指了一下棺上的靈牌,桑小石臉色一紅,啐了一口,心說真晦氣,天下竟會有這麼巧的事!當下冷冷地道:「你不是說是你兒子麼?怎麼卻寫的是顯考?」
駝背老人冷哼了一聲道:「這是我孫子供的,不對麼?」
四周的人都笑了。桑小石氣得全身直哆嗦,真恨不得一掌把這老人打死!可是他還是忍下了這口氣,想找到證據再教訓他不遲,便忍氣吞聲走上前去。這時那駝背老忽然大聲對店家道:「店家!給我套上馬,這裡我們住不下了,他給我兒子磕了頭,看了屍體之後,我們馬上就走!」
兩個孝子低著頭坐在車上守靈。
好心的店家在靈前燒了幾張紙,點上香燭。這時,駝背老人冷笑了一聲道:「這位先生要磕頭看棺材,就請快吧!」
桑小石見這種情景,心裡真有些後悔了!要是棺材內真藏著人,他們敢這麼做麼?而且,要是裡面真是他家的死人,這麼燒紙磕頭,自己豈不成了死者的孝子了?他愈想愈是氣惱。這時,旁邊好心的人說話了:「這位相公就快磕吧,就算裡面真是死人,你看走了眼,那也沒什麼,『死者為大』麼!」
身邊的火眼丘明也催促道:「瓢把兒,快磕吧!要是裡頭真是咱們要找的人,再叫他給咱們磕!」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5:41
05、雲破日來花弄影
桑小石騎虎難下,狠狠地看了棺材一眼,冷笑道:「好!我磕!」說著他曲膝下跪,磕了一個頭,倏地站起,正要開棺,想不到車上一對孝子,已先主動地打開了棺蓋。
四下的人一齊偎了上來!
棺內挺臥著一具僵硬的屍身,壽衣壽帽,二目緊閉,面色黑紫,左面頰上有一顆櫻桃大小的紅痣;再往下看,死者竟少了一條腿!
駝背老人冷笑道:「先生你可看清楚了?」
桑小石氣得臉色鐵青,重重跺了一下腳,轉身就走。
那個小童火眼丘明,伸手要去摸死人的那只斷腿,被老者用力把他的手拉了出來。
火眼丘明翻了一下眼,正要說話,四外已有人大罵起來:「媽的,活現眼,還不滾!還有臉模人家,摸一下給你要一萬!」
有人奚落地笑道:「真是自找著丟臉,這個頭算磕對了!」
火眼丘明本有些懷疑,他覺得那條斷腿有些不對頭,可是聽四下這麼一罵,他也就心涼了。
這時,兩個孝子已把棺材蓋好。駝背老人對大家抱了一下拳,苦笑道:「這真是無妄之災,讓大家見笑了!想不到這裡竟是一個沒有王法的地方,我們走了!」
那些看熱鬧的大聲道:「怎麼沒王法?我們這就給你報官去,告他們一個無理取鬧!」
駝背老人卻又作好人,連連擺手道:「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可惹不起他們有錢人!」
這時,車上一個孝子嬌聲道:「爺爺,快走吧!」
駝背老人立刻戴好斗笠,向四下作了一個揖,馬車就□□轆轆地走了。
人群跟著散開了。可是這件事情,卻一傳十、十傳百地在白沙集傳了開來。
毒君桑小石悶悶不樂地坐在室內,與火眼丘明默默地對望,他歎了一聲,雙手一攤道:「為了什麼?這都為了些什麼?半年的心血,一下子完了!齊雙英送信去了,人家還要來領人呢!這麼一來可怎麼好?」
火眼丘明擠了一下他的小紅眼道:「瓢把子,你先別急!」
桑小石氣得用力地踹了一下椅子,恨聲道:「還別急!這個臉可怎麼丟得起?」
火眼丘明皺著眉道:「不知怎麼,我現在還是有點懷疑那口棺材!」
桑小石冷笑了一聲,道:「死人都看了,還懷疑什麼?」
火眼丘明搖了搖頭,道:「那個老頭兒,不知怎麼,我總覺得有點眼熟,他說話的聲音,像是故意撇腔!」
桑小石怔了一下,道:「莫非他是那個雪老頭化裝的?不至於吧!那一雙孝子呢?」
火眼丘明皺眉道:「兩個孝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我也沒看清。棺材裡的那個人,一條腿好像是插在棺材板下面,不像是真斷!」
桑小石張大了眼睛,說道:「真的?你怎麼不早說!」
火眼丘明歎道:「我正要用手去摸,就被那個老傢伙把我的手給拉出來了,那些看熱鬧的還直罵人!」
毒君桑小石呼地站起來,皺眉道:「你還記得那個死人叫什麼名字不?」
火眼丘明點了點頭道:「桑……鐺……」
桑小石忽地一跺腳道:「我們被騙了!」
火眼丘明一怔道:「怎麼見得?」
桑小石氣得全身直抖道:「這還用說?桑鐺不就是『上當』的同音麼?」
火眼丘明「噢」了一聲,道:「還有個名叫什麼『貨改』……啊!『活該』!」
毒君桑小石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面色鐵青地道:「好個促狹的老兒,我桑小石豈能與你甘休!」
火眼丘明這時口中仍自不停地念道:「桑鐺,貨改!上當!活該!」
桑小石厲聲道:「還念什麼?咱們立刻追上去!快叫店家備馬!」
火眼丘明重重歎息了一聲,撒腿就跑。他找來了店家,即刻算帳起行,並留下話給三頭蜈蚣齊雙英,囑他返回後立刻也去察訪。
然後,他二人騎著馬,連夜追了下去。可是似乎已經太遲了!
日落的時候,那輛雙轅二馬的靈車,經過一天的奔馳之後,在一片松樹林子裡停了下來。
那個駝背的老人,勒住馬,慢慢地跳下車來,摘下帽子,直起了腰,哈哈笑道:「過癮!這一天好跑啊!」然後他跳下了車,招呼道:「快把棺材打開,別把他悶壞了」
孝子之一是個啞巴,這時躍下車來,口中咿咿呀呀說個不已,不停地手舞足蹈,樣子像是快樂極了。
另一個孝子是一位亭亭玉立的黃花大閨女,她臉上雖帶著幾分喜悅的微笑,可是那一雙彎彎的秀眉,自始至終都沒有展開過,有些鬱鬱不樂。
這時她下了車,嬌歎了一聲道:「你先別跳,我看邊大哥的傷不輕呢!」
老頭兒脫下了上衣,那駝背,原來是在衣服上裝了些棉花而已。
他急促地說道:「先把他抬出來,讓我看看再說!」
少女和那個啞童,一起動手抬下棺材,打開了棺蓋。只見棺內的死人,仍然挺挺地睡著,前額上有微微沁出的汗珠。
老人伸手拉住他那只斷腿,向外一提,整個的一條腿立刻出現了。
原來那斷腿,竟是將一半插入棺底內,難怪看起來像是「煞有介事」似的!
老人隨手又脫下了他的壽帽,用衣服重重地在他臉上擦下了一層黃蠟,然後用手一揭,死者臉上的那粒肉痣隨手而落。
這時那個姑娘——雪用梅,彎下了身子,用雙手在邊瘦桐身上用力地按摩著;啞巴司明則動手把紙人紙馬拿下車來,拋的拋,撕的撕。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邊瘦桐才長吁了一聲,睜開了眸子,他的目光在雪氏父女身上轉了一下,頗為感激地點了點頭,道:「多謝你父女搭救之恩,邊瘦桐沒齒不忘!」
雪老頭歎了一聲,說道:「邊少俠不要這麼客氣,我父女若非你上次搭救,今日焉能還有命在?」
雪用梅也噙著淚道:「大哥!過去都是我不好,你可別惱我!」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過去也是我不對,姑娘何必還說這些?」
他目光向外望了望,說道:「雪老也許尚不知道,桑雨便是桑小石的化名。唉!我竟受了他的騙了!」
雪老頭不由一驚,「啊」了一聲道:「原來是他!」
他輕輕地把邊瘦桐抱出棺材,置於地上,道:「待我看看你是中了什麼毒?」
邊瘦桐苦笑道:「哪是什麼毒?乃是他所豢養的一條『本命惡蠱』,雪老你恐怕也是徒勞無功!」
雪老頭不由大吃一驚,面色一變,他疾速地揭開了邊瘦桐的上衣,露出前心部位。
只見那地方,有一紫紅色的圓點,彷彿是一銅錢大的紅痣一般。雪老面色灰白,歎息道:「你果然是中了蠱了!」
他苦笑了一下,又道:「我手下雖有幾種去蠱的藥,可是功效不大,只怕無能為力。」
用梅急道:「不管如何,先為他服下一些試試看吧!」
雪老頭一面點頭,一面自車上取下了藥箱,自內取出一個瓦罐,倒出幾粒丸藥,餵他服下,又道:「如果你肚內的蠱蟲,真是他以本命豢養,這些藥力是無濟於事的,那可就傷腦筋了!」
用梅氣得秀眉一挑,道:「這姓桑的,心也太狠了!邊大哥與他究竟有何仇恨,怎麼不事先防備一下呢?」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這事情說來話長,我和桑小石兩人之間,並無仇恨,他這麼做,不過是受人之托而已!」
雪老頭輕聲一歎,道:「這事情你慢慢再告訴我們也不遲,現在我們必須先趕路,恐怕他們還會追下來的!」
邊瘦桐默默地點了點頭,這時啞童司明已把那車子又恢復了本來的樣子。
雪老頭幫著他,把那棺材抬到一邊林內,用些松枝遮蓋起來,隨後又攙著邊瘦桐上了馬車!
這輛馬車,在暮色裡兜滿了晚風,向另一條岔道疾馳而去。
在車上,邊瘦桐因感激雪老父女救命之恩,遂把自己和紅衣獅門一段仇恨慢慢敘述了一遍,直把雪氏父女聽得目瞪口呆。
九頭金獅車飛亮在武林之中的威望,早已傳聞天下,雪老頭聞名已久,想不到竟會死在眼前這個少年手中,真令人驚歎不已!
聽完他這段經過之後,雪老頭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豎了一下大拇指道:「好!邊瘦桐,老夫算是真正佩服你了,紅線金丸絕技,我早已聞名,只可惜你現在不能施展,否則你也露一手,叫我們父女開開眼!」
他朗笑了一聲,像是興奮已極地道:「能為你這種奇俠異人賣命,也是值得!小兄弟,你眼前雖是中了蠱,不能動,可是由於你內功充沛,那蠱蟲只能潛伏,卻不敢移動。這一點想必那桑小石也看出來了,所以他才不敢叫它動!」
雪老頭一口氣說了這些,又接道:「你只要耐心地等著,以後總有辦法;至於你日後生活,你也不要急,有小女和書僮司明照顧你,我想也沒有什麼不方便!」
說到此,他哈哈一笑,撫著雙掌道:「從今天起,老夫要打起精神,不管他紅衣獅門中的人也好,毒君桑小石也好,青須客也好,反正我們要聯合起來,同仇敵愾,和他們周旋到底!」
說完了這些話,他用力一抖韁繩,兩匹馬如同脫弦之矢一般,飛快地向前馳去。車身上下顛伏,就像是波浪起伏中的小舟!
紅線金丸邊瘦桐,身中了毒君桑小石「本命惡蠱」之後,雖然身負罕世的奇技,卻不能施展出半分。
看起來,他就像是一個患了中風症的癱瘓病人一樣,除了能靈活地運用那一雙眸子,以及有限度地抬動他的雙手之外,甚至連翻轉一下自己的身子,也難以做到!
現在,當紅紅的太陽從東方跳出來,透過竹簾,映在他英俊的面頰上時,他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樣,在戶外迎接它了。
他只能用那雙深湛的眸子,默默地看著它,彷彿是在向他的老朋友說:「我病了!」
那是一種悲憤、寂寞,近乎於窒息的一種情緒,使得他內心熱血沸騰。
他張開嘴,想要長嘯、怒吼,可是一種智慧的心意立刻阻止他道:「你必須靜下來,目前,憤怒對於你是很不利的!」
邊瘦桐只得長長呼了一口氣,閉上了眸子,他對自己真感到失望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體力,是否還能夠恢復。因為據他所知,這種「本命惡蠱」,實在太可怕了。
門外有人輕輕地叩門道:「邊大哥,我可以進來麼?」
邊瘦桐微弱地應聲道:「是雪姑娘嗎?請進來吧!」
房門「吱」的一聲,被推了開來,走進身穿青布衣裙的雪用梅來。
她是那麼的潔淨,看起來一塵不染,青布衣裳洗熨得那麼平貼,翠袖半卷,露出藕似的一雙玉腕,款款的腰肢,豐腴的身段,足下一雙青緞面子的雙梁弓鞋,是那麼小巧合適!
總之,這姑娘身上,無處不是那麼潔淨,那麼可人,她那高雅的風韻,能夠打消你的遐思,令你只會覺得她是那麼純樸、正直。
她走到了邊瘦桐身前,彎下腰,低低笑道:「大哥,你不要難過,這種事急也不是辦法。慢慢的,我們為你留意,總會有辦法的。」
邊瘦桐不由苦笑了笑,道:「謝謝姑娘,我倒是不急,只是給你父女添了這麼多麻煩,於心不安!」
用梅輕笑了一聲,道:「你何必這麼說?我父女既是練得有些功夫,為的就是做些有意義的事情,何況你又對我們有救命的大恩,我們能夠幫助你一點,也是一點心意!」
邊瘦桐默默地點了一下頭,輕輕歎道:「姑娘這一番心意,真令我感戴不盡,只是你可知道敵人實在不是易於對付之人!」說著,望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又道:「車氏兄妹雖然厲害,但未見得是你父女敵手,我只怕……」
用梅嘴角微挑,俏皮地笑道:「你怕誰?告訴你,無論是誰,我們也絕不讓他傷你分毫!你呀,只管好好地養病就是了!」說著,把几上的一個花瓶拿起來。回頭嫣笑道:「我給你摘一點茶花好不好?」
邊瘦桐概歎道:「姑娘,你真好……」
用梅張口一笑道:「現在你總算想通了。你還記得上一次,你把我送你的花瓶給退回來不是?」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紅,窘笑了笑,沒有說話。雪用梅聳了一下眉毛,小聲笑道:「這件事,我會記一輩子!」說著持瓶而出。
邊瘦桐劍眉微微皺了皺,心中不由蕩漾了一下,暗忖:「人所謂的『定心』,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自戒道:「這姑娘固然艷麗如仙,你卻不可對她心生邪念,須要把持著你昔日的風範和人格!」想到此,不由發了一會兒呆,喟然長歎了一聲,又把一雙眸子閉了起來!
一會兒,雪用梅揭簾而進。
邊瘦桐在榻上佯裝入睡,不加理會。
用梅手上捧著鮮花,輕輕地放在桌上,悄悄地走到床前,道:「大哥,你睡著了?」
邊瘦桐含糊地應了一聲,遂把面部轉向一邊;用梅咬了一下唇,悄悄地退開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遂即開目,心中浮上了一層莫名的感覺。他覺得自己這麼做,似乎太無情了,尤其是對於一個天真純樸,又對自己有救命大恩的姑娘,這麼做,顯然是太絕情了。
可是,他那種大俠客作風,一向孤單慣了,他似乎比一般人耐得孤寂。
他不需要人們的幫助、同情,可是現在偏偏非要接受人家的援手不可。
這一切都令他感到那麼不習慣,那麼逆心,即使對於一個姑娘的正常感情,他也以為是不應該的。
中午時分,啞童司明自外面進來,用手勢告訴主人:他打探敵蹤去了。
他示意邊瘦桐,這地方很安靜,很適宜靜居,沒有敵人的蹤影,請主人放心!
邊瘦桐微微點了點頭,內心仍然不無懷疑。在他看來,敵人勢力龐大,無孔不入,這地方雖然隱秘,畢竟非塞外沙漠,早晚會被人發現的。
可是,他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絕不會為了逃避敵人,而另選住處。所以,他沒有現出驚慌的神色,只是一笑了之。
雪老頭走進來,笑問道:「怎麼樣?老弟,好一點兒了吧?」
邊瘦桐感激地笑道:「如非前輩父女相救,我此刻只怕已入敵手,不得超生了!」
雪雲彤呵呵一笑,說道:「邊少俠,這些話你不要再說了,我們是適逢其會,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說著拔下口中煙袋鍋,在椅腳上磕了磕,笑道:「我知道,像你這種成名的大俠,是不願受人滴水之恩的,這件事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們雙方,現在是誰也不欠誰的情了,你說是不是?」
邊瘦桐苦笑道:「前輩如此說,真令我汗顏無地了!」
雪雲彤呵呵一笑,說道:「那麼,就算我沒有說!」說著把煙袋桿向脖後一插,道:「來!我給你推拿一下,這是我們以後必修功課!這樣可以保持你現有的活力,否則你的精力將會一天不如一天!」
紅線金丸邊瘦桐點了一下頭道:「只要我不死,就有對付他們的辦法,前輩你多費心!」
雪雲彤哈哈笑道:「這算什麼!」說著在他全身推拿按摩了一番!
雪雲彤十指之下,有過人的勁力,一生之中,不知給多少人推拿過,所以他指力按處,對方血脈穴位,無不瞭如指掌!
此刻,他的手按摩在這位年輕的邊瘦桐身上,心中不由暗暗讚佩。他雖然受了毒君桑小石的本命惡蠱,可是他的血脈穴道,卻無處不是暢開流通。這足以證明,邊瘦桐有驚人的內功,不用擔心那條惡蠱會爬向別處。
事實上,那條「白線蠱」在邊瘦桐體內,實在是不幸得很,它只能屈居在一個穴眼內,想向別的穴道移動,卻是絕不能夠!
雪雲彤行完了手法之後,頷首讚歎道:「想不到你功力如此精湛,要是換了老夫,此刻早已不堪設想了!」
邊瘦桐漠然問道:「請問,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地勢如何?」
雪雲彤含笑道:「這是嚴州郊外的一個地方,叫虎風嶺。此處清靜隱秘,四圍全是樹林。老弟,住在這個地方,對你的身體是很好的!」
紅線金丸邊瘦桐看著啞童司明,道:「司明,你扶我下去,我要到門口去望一望!」
雪雲彤忙道:「這樣不太好,老弟,你的行蹤還是要隱秘些才是。你可以到窗前看一看,千萬不要出門!」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窗前也可以!」
當下司明和雪雲彤把他攙下來,走到窗口。司明順手拉起了竹簾。
遠山近景,立刻出現在邊瘦桐眼前,只見一叢叢的松柏,環生在四周,天很高,雲彩很淡,一片片白色的雲彩,飄浮在山頂之上。
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由長長歎息了一聲,道:「這地方真美!就和天台山一樣。」
雪雲彤不由呵呵一笑道:「老弟,你恐怕不只是看看風景吧?」
邊瘦桐不由點了點頭道:「前輩說得不錯,我是想看一看,這地方是否可以利用一下,敵人是無孔不入的!」
雪老頭興奮地道:「我父女真是糊塗,有著你這樣的一位能人不來請教,卻自己胡亂地擺設了半天。你既如此說,足以證明你是個精於陣圖易數的高人!」
邊瘦桐目光在四處轉著,聞言謙虛地道:「高手倒是不敢當,只是略通一二而已!」
雪雲彤大喜道:「那麼就請你立刻明示,老夫也好著手佈置!」
邊瘦桐一笑道:「何必慌在一時?等一會兒,我靜下心來,畫一張圖,前輩只要按圖佈置,自有妙用!」
雪雲彤連連點頭道:「好!好!就這樣!」
當晚,邊瘦桐果然畫了一張草圖,交給雪氏父女,並囑咐道:「雪老只可於星月之下佈置,佈陣之時,不可令第三者發現,因為此陣乃連環陣法,破一環,全陣皆開,就沒有用處了!」
雪老頭微笑著點了點頭道:「這個我知道,你好好休息吧!」當下就和用梅走出室外。
天空月明星稀,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正是埋伏下樁的好時候。
雪氏父女,各人持圖半張,雪雲彤往東,雪用梅往西,分別設陣而去。
用梅來到了松林外圍。這地方有一道高山流下的溪水,在月光之下,明晃晃的就像是一道銀河!
用梅來到橋邊,正要開始佈陣,忽見橋頭之上,背向著自己,坐著一個黑衣人!
雪用梅不由吃了一驚,當下定了定神,仔細看了看,果然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
這女人背向著雪用梅,身材十分婀娜,頭上蒙著一襲黑紗,月光之下,彷彿一個女鬼。
雪用梅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嚇得後退了幾步!可是她立刻又停住了腳,心想:「不會是鬼的,必定是一個人,我千萬不能被她嚇住了!」當即,冷笑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
黑衣女動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卻又把頭轉了過去。雪用梅「咦」了一聲道:「三更半夜,你坐在這裡做什麼?」
那個頭覆黑紗的女子,微微冷笑了一聲,道:「奇怪!我坐在這裡,干你何事?你何必多問呢?」
雪用梅愣了一下,由對方的聲音裡,她已經斷定,對方是一個年輕姑娘,膽子不由立刻就大了。當時匆匆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發現是一個高身材、細腰明眸的姑娘。雖然她在頭上覆了一方黑紗,可是仍可以看見她那炯炯的目光。她似乎處在極度的憂愁、悲憤之中。
雪用梅本來不想理睬這個姑娘,可是她要在這附近佈陣,這個陌生的少女坐在此,總是不大方便,何況邊瘦桐還交待過,不可令外人看見。因此,她不得不設法令她走開。
那個姑娘望了用梅一會兒,遂把頭支在雙手上,目光望向一邊。用梅怔了一下道:「你是在等人麼?這裡住的人家並不多,你等誰?」
黑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你這位姑娘,話可真多!」
她突然站了起來,道:「你說這兒住的人不多,我倒要問問你,這兒的人都住在什麼地方?」
雪用梅心中一動,反問道:「你問這做什麼?」
這時,黑衣少女緩緩揭開了頭上的面紗,露出了滿月似的一張臉兒,只見她秀眉如劍,向兩邊微微挑著。秀眉之下,那雙明亮的眸子,明亮敏銳,只是卻像含有無限的憂鬱和悲愁。
在她轉身的時候,雪用梅看清了,在她右邊肩頭,露著半尺多長的一截劍把,飄著黑色的絲穗子。她項前結著一個黑色的大蝴蝶結,頸後披著一領同色的披風,有說不出的颯爽風姿,秀麗超群。
雪用梅看在眼中,暗暗讚歎了一聲,心中卻不禁奇怪,如此荒郊野地裡,怎麼會有如此姿色的女子;而且由她的裝扮上看來,這位姑娘,必定是一個有相當武功造詣的人物。
雪用梅望著她不由呆了一會兒!
那個黑衣少女,也似乎為用梅秀色所引,秀眉微微動了一下,冷冷一笑,道:「我自然是找人,你只告訴我,這裡的人都住在什麼地方就行了!」
用梅愈發起了疑心,當下微微笑道:「對不起,我不知道!」
黑衣少女呆了一下,說道:「你不是也住在這裡麼?」
用梅雙眉一分道:「誰說我住在這裡?」
黑衣少女鼻中冷冷哼了一聲道:「你不告訴我,就以為我不知道麼?」說著憤憤地走了。
雪用梅怔了一下,忙道:「你站住!」
黑衣少女回過身來道:「有什麼事?」
雪用梅笑道:「你要找誰?說出來也許我會知道!」
黑衣少女芳唇微啟,冷冷一笑道:「我自己會找,不勞你費心了!我不把這座山踏平,誓不為人!」說著重重跺了一下腳,回身就走!
雪用梅不好再攔她了,她緩緩地回轉身來,走到方纔那黑衣少女的坐處,緩緩坐了下來,心中在想:「奇怪,這個姑娘是誰呢?為什麼這麼大的火氣?」
無意間,她的手觸到了坐的那張石板上,覺得上面好像有很多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刀劍刻劃而成的!
雪用梅細細一摸,摸出那是無數個「仇」字,不禁吃了一驚!
她這才明白,原來這個黑衣少女,竟是身負了血海深仇而來的,只從她刻下的這麼多「仇」字,就可知她內心蘊藏的仇恨之深了。
她想了一陣,以為與已無關,就沒有放在心上,當即開始佈置陣式。
她把一些石頭移到圖上畫好的位置上,又用劍削去一些松樹的樹皮。
正在這個時候,她彷彿聽到身後有極輕微的腳步聲。那聲音是有人踐踏著地面上的殘枝枯葉發出的聲音。
雪用悔倏地一個轉身,正要出聲喝問,那個人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她當下面色不由一紅,停住了手中的劍。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剛才離去的那個黑衣少女。她望著雪用梅,冷冷一笑道:「我早知你這個姑娘心中有鬼,果然不錯,你這是幹什麼?」
用梅冷冷說道:「你不是走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黑衣少女冷冷哼了一聲道:「因為你鬼鬼祟祟,讓我心中起疑,所以回來看看。我果然沒有猜錯,你這是在幹什麼?」
雪用梅緩緩收起了劍,沒有應聲。
黑衣少女哼了一聲道:「還有寶劍,真不簡單!」
雪用梅秀眉一挑道:「什麼簡單不簡單,又關你什麼事了?」
黑衣少女雙手往胸前交叉一抱,冷冷笑道:「當然關我的事!不過,我向來不喜歡同人家打架或吵架……」
用梅嗔道:「誰瘋了才願意呢!幹麼吃飽飯了沒事做?」
黑衣少女雙瞳閃閃,逼視著雪用梅,冷冷一笑道:「你不要給我耍嘴皮子,我是來辦正事的!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老實告訴我,我馬上就走!」
雪用梅翻了一下眼皮,冷淡地道:「好吧,只要我知道,我會告訴你。你不走,我的事也辦不成!」雪用梅巴不得她快點走。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6:06
她內心在慶幸,因為從對方的語氣裡,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是在作什麼。
黑衣少女點了點頭道:「好!」說著回頭看了一眼,才慍怒地道:「我問你,有一個年輕的外地人,是不是住在你們這裡?」
用梅搖了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裡人都不老,你指的是誰,我哪兒知道!」
黑衣少女氣得咬了一下嘴唇道:「他有這麼高,身上不大利落,帶著病,才來不久。你想想可有這麼一個人?」
雪用梅內心不由怦然一動,臉色大變,幸虧是晚上,對方看不清楚她的臉色。她勉強鎮定了一下,笑道:「這麼一個人,我倒是沒有見過,他姓什麼?」一面說著,一面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黑衣少女用一雙明亮的眸子瞪著她,道:「姓邊,旁邊的邊!」
雪用梅頓時怔了一下,馬上搖頭道:「邊,這個姓可是怪,我連聽說過也沒有,你一個姑娘家,半夜找他幹什麼?」
黑衣少女被說得臉色緋紅,峨眉一挑道:「少胡說!我只問你可有這麼一個人沒有?」
雪用梅眨了一下眼,道:「喲!你幹嘛發脾氣呀!我也不是這裡的地保鄉紳,你問得著我嗎?奇怪!」
黑衣少女憤憤地道:「那你就說不知道就是了,幹什麼嘴裡不乾不淨,要不是看你和我一樣是個姑娘家,今天我非教訓你一頓不可!」
雪用梅一聽說這姑娘是找邊瘦桐的,心中不禁吃了一驚,內心暗忖道:「既然是邊大哥的仇人,我可不能這麼便宜她,把她放走了,我要拿住她!」可是心中又一動,因為她記起了邊瘦桐曾經關照過的話:敵人勢力龐大,不宜招惹!一想起了這話,她那一番逞強好勝的心,立時去了一半。當時眼波一轉,暗忖道:「我先給她裝個悶葫蘆,打一架,試試這姑娘的本事如何?」想到此,她冷笑了一聲道:「我要不是看你可憐,今天決不饒你……」
言方到此,只見眼前人影一閃,對方已欺到自己眼前。雪用梅不由吃了一驚,暗忖道:「好快的身法!」
只見那黑衣少女杏目圓睜道:「你說什麼?」倏地一晃右手,迎面一掌,直向著用梅面上打了過來!雪用梅急忙向左一偏,那掌直擦著她的臉掃了過去。雖然沒有打著,可是指甲尖兒,卻微微掃著了一點。
雪用梅向來自負清高,哪裡會容人如此欺凌,不由勃然怒起,她嬌叱一聲「好!你竟敢動手打人?」當下右手一回,一豎掌沿,「哧」的一聲,直向那黑衣少女左肩猛然劈了下去。
那黑衣少女身形倏地向後一閃,飄若驚鴻般地飄出了丈許以外,目放精光地道:「原來你也有兩手,怪不得這麼驕橫!」說著咬了一下嘴唇,恨聲道:「我現在可沒有工夫跟你瞎打胡鬧,我還有事,改天再來領教!」說著轉身就走!
不想,她才走出兩步,雪用梅已如神兵天降似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黑衣少女那雙剪水雙瞳一瞪,道:「你還要找事麼?」
「找事?」雪用梅冷冷一笑,道:「是我找事,還是你找事?你打了人,想走,可沒有這麼便宜!」說著雙掌突出,以「順水推舟」疾招,直向著黑衣少女當胸猛劈了過去!
黑衣少女冷笑了一聲,全身霍地向後一仰。雪用梅雙掌劃空而過!
可是雪用梅身手究非泛泛,一式走空,立刻一分雙掌,又施了一招「雨夜雙飛燕」。
只見她一雙手腕猛地兩側一分,兩隻手一齊向著黑衣少女兩肋之間插了過去!
這一手,可謂快到了極點,有如電閃一般。黑衣少女不由大吃了一驚。
只見她腳跟一滑,差一點兒摔了一跤,她不禁怒火中燒,冷叱一聲,說道:「好個女賊!」玉手一按地面,有如一片黑雲似地飛了起來,向下一落,已到了雪梅身後,口中叱道:「你給我躺下來吧!」兩隻手倏地向前一搭,直向雪用梅雙肩之上按了過去,其勢快捷已極!
雪用梅猛然向下一卸肩,身形向後一竄,疾如星馳,「嗖」的一聲,已出去了兩丈多。
她這一招也施展得快到了極點。
那個黑衣少女,顯然也吃了一驚。二人惺惺相惜,彼此都怔住了,互相對望了片刻,用梅冷冷一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黑衣少女哼了一聲道:「我正想問你呢,你倒問起我來了!」
雪用梅冷笑道:「今夜,我們不分勝負!你有事我也有事,我們改天再談。我走了!」
黑衣少女趕上一步道:「喂!你回來!」
用梅轉身問道:「你還想怎麼樣?」
黑衣少女翻了一下眸子,道:「反正我已經問過了,你要是見了那個姓邊的,就告訴他小心一點,叫他快跑,要不然……」
雪用梅不置可否地冷笑了一聲,道:「你給我說沒用!」
那個黑衣少女聞言,恨恨地跺了一下腳道:「好!再見!」
說著「嗖」的一聲,把身子縱了起來,倏起倏落,瞬息之間,已無蹤影。
雪用梅在月光下呆了一會兒,她實在弄不明白這姑娘是個什麼角色。當下不及細想,因為陣勢還沒有佈置好。她勉強耐著性子,照著圖上所列,又佈置了一番。一邊佈陣,一邊心中卻在想著,這件事要不要告訴邊大哥呢?
想到此,內心不禁又十分氣憤,因為他們才來此不過兩天,想不到人家竟找上門來了!
更令她不解的是,來人竟是一個女的。
她心中不禁忖道:「邊大哥把他們說得那麼厲害,其實以這個姑娘的身手看來,雖然武功不弱,不過與我在伯仲之間,未見得多麼厲害!」
她一面緩緩地往回家的路上行去,心中卻又自忖道:「這件事,我看還是先不要告訴邊大哥和爹爹的好,不然他們一定會笑我大驚小怪。我暗中注意一下就是了!」
這麼想著,心中甚覺有理,又忖道:「好在所謂的敵人,不過是個小女孩,她要是真敢闖來,我就給她一個厲害看看!」想著,已走出了這片松樹坪。
雪老頭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面,見了用梅,問道:「你全都佈置好了?」
用梅點了點頭,雪雲彤又問道:「可發現有生人在一旁窺視?」
用梅心中一動,忍不住要說出實話,可是轉念一想,如果說出來,父親定會怪我,為什麼不把對方擒住?
這麼一想,她連忙搖了一下頭。
雪老頭點了一下頭道:「很好,你邊大哥果然不愧是大俠客,這『五雲鎮陽陣』端地是妙用萬方。方纔,我仔細推敲了半天,也猜測不出其中的玄奧!」
二人回到舍內,這所房子,乃是一座普通的木屋,頂上覆以茅草。這裡原本是一個退隱的高士靜居讀書的地方,後來他人去了,房子就空了下來,只留一個老家人在這裡看管。雪雲彤他們來後,給了那老家人幾個錢,商量著借了過來。那個老家人正愁無法分身,現在正好樂得轉借,即日就捲了行李下山去了。
這是一個院子很大的居所,後院有絲瓜、葡萄和籐蘿花的架子,另外還有一個茅草蓋頂的小亭子;前院種有冬青樹和各種花草。
如今,正值春末季節,有些花樹,還開著各色的花朵,有的正含苞待放,清早和日暮的時候,涉足其間,會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振奮感覺。
邊瘦桐來此,不知不覺,已有半個多月了。他是一個非常有耐性的人,這些日子裡,他只是靜靜地臥在床上,絕不現出一絲急躁的表情來。雪用梅和啞童司明,細心地照護著他,尤其是用梅,對他更是無微不至,毫無怨言。
這期間,邊瘦桐漸漸認識了用梅是一個善良而且有著深深同情心的姑娘。一想到自己昔日的態度,這位不可一世的大俠客不禁深深地感到慚愧!為了報答用梅的照料,邊瘦桐在病榻上,每日抽些時間把幾種功夫,耐心傳授給這個聰慧的姑娘。日子就這麼打發了過去!
雪用梅本來時時為那黑衣少女的來臨而感到不安,可是這半個月來,並沒有一些兒風吹草動,她的疑心不由漸漸地打消了。有幾次,她曾想把這件事說出來,卻因為怕引起邊瘦桐的不安而作罷。
這天清晨,邊瘦桐又早早地起來了。
他所謂的起床,只不過是在窗前設下一張坐椅,然後由司明把他扶上去坐好而已!
他很愛欣賞院中的花草,觀看來去的鳥雀。只要靜靜地欣賞著他們,他內心就會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慰。
司明站在他的旁邊。自從邊瘦桐癱瘓以來,他的心情,就和主人一樣,再也未曾開朗過。這會兒,他愁眉不展地立在邊瘦桐身後,一聲不哼。邊瘦桐回過頭來,對他一笑道:「不許你這個樣子,沒有什麼大不了,我不會死的!」
司明口中「咿咿」地叫了兩聲,用手指了一下主人的身子。邊瘦桐淡淡地一笑道:「你是說我的身子不能動?」
司明點了點頭,邊瘦桐微微一笑道:「別擔心,早晚有一天,我會好的!」
說到此,側耳一聽,忙道:「快開門,雪老回來了!」
司明怔了一下,遂走過去開了門,果見雪雲彤一襲灰衣,遠遠地向這邊走來。
啞童見主人聽視之力,絲毫不減昔日,心中這才略微放了心!
雪老頭走進室內,笑著向邊瘦桐道:「好靈通的『入雲耳』,老夫離門尚有十丈遠,你竟已知道是我來了!」
邊瘦桐轉過身子,含笑道:「在一起相處久了,你老的腳步聲,我已經聽熟了!雪老,你請坐!」轉向啞童吩咐道:「司明,獻茶!」
雪老頭笑道:「少俠不要客氣!」說著坐了下來。
邊瘦桐好奇地打量著雪老頭的一身裝扮。只見他身著一襲灰衣,腰扎同色腰帶,白襪青鞋,背後背一個大草帽,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不由問道:「老前輩,你要出門去?」
雪老頭嘻嘻一笑,欠身道:「正是,老夫此行遠去贛東,要去找一位老朋友。此人如肯前來,少快之疾,定能痊癒!」
邊瘦桐長歎道:「為了晚輩,怎忍令你老長途跋涉!我看,還是不去了吧!」
才說到此,就聽到用梅的聲音,嬌聲喚道:「爹!你在哪裡呀?」
雪老頭笑了笑道:「這個孩子!」遂大聲道:「我在這裡。你來,把東西放在門口就是!」
用梅應聲進來了,先笑著向邊瘦桐招了一下手,又道:「邊大哥早!」遂回過頭來對雪老頭道:「爹,東西我都拴在馬上了,那口劍,我也繫在鞍子下面了,你這就走麼?」
雪老頭點了點頭道:「你邊大哥仗著武功精純,身體短時無礙,可是久拖下去,卻不是辦法,我還是快去快回吧!」
用梅眼圈一紅,道:「爹!你老路上可要小心呀!」
雪雲彤哈哈一笑,道:「癡女兒,你還把父親當成個小孩子麼?快別孩子氣了!」
雪用梅低下頭笑了笑道:「你只要快回來就好!」
雪雲彤望著邊瘦桐笑道:「我是來向你辭行的,如果那位老朋友肯賞臉的話,大約半個月的時間我就能回來。在這期間,你一定要排除內心的雜念,靜心地等候!」
邊瘦桐苦笑道:「前輩為我,不辭萬苦,莫非我竟連身上的一點痛苦也忍不住?」他感慨地點了點頭道:「這份恩情,我將永記心內!」
雪老頭哈哈一笑道:「我要是為了要你謝我,就不會跑這一趟了!」說著皺了一下眉道:「只是這段時間裡,卻沒有人來與你推穴活血了!」
雪用梅笑了笑道:「爹爹放心,這一切有我呢!」
雪老頭呵呵大笑道:「好!這可是你自己應承的,你邊大哥要是有什麼不好,你可就沒臉見我了!」
用梅聞言微微一怔,笑了笑道:「你老請放心,我定會好好服侍邊大哥,你只管放心走吧!」
雪老頭很高興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卻見邊瘦桐深深凝著一雙眸子,微微地發呆。他知道,這位名揚天下的少年奇俠,一向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他之所以如此,必定是內心深感不安,也許他立刻就會變臉,阻止自己遠行,還是馬上走了為好!想到此,一笑道:「邊少俠,你多保重,我走了!」
邊瘦桐望著他深深地點了一下頭。
雪老頭走出房門,用梅緊隨而出
院子裡,馬已備好了。雪雲彤翻身上了馬,望著女兒道:「我走之後,你最好深居簡出,須知敵人眾多,你一個女孩子,絕不是他們的對手。但願我那位老朋友能夠來此一趟,要不然邊少俠……」
用梅立刻緊張地問:「邊大哥的傷會好麼?」
雪老頭苦笑一聲,道:「那位老朋友如果肯來,也只有一半的希望;否則,除了毒君桑小石之外,只怕誰也沒有辦法!」
用梅不禁呆了一呆,緊緊抓住父親的手道:「爹爹!你一定要設法啊,邊大哥不能死……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雪老頭應了一聲,一面策馬前行,一面道:「這還用你說!」
馬行不遠,這位久歷風塵的老武師又回過頭來,望著他的愛女,訥訥道:「梅兒,我看邊瘦桐不愧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他內心遠比他表面更為剛直和堅強……」
用梅面色緋紅,笑道:「哎呀!你說這些幹嘛呀!」
雪老頭呵呵低笑了一聲,把下面的話忍住了,他點了點頭,雙手用力一抖馬的韁繩,那馬撒開四蹄,潑啦啦地疾馳而去。
用梅目送著父親離開之後,內心不禁浮上了一層傷感!
她心中惦念父親,如今已是這麼大歲數的人了,此時遠走贛東,千里風塵,要是中途一個病倒,只怕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他了。
想到此,不禁熱淚奪眶而出,她忽然大步向前跑去,想大聲呼喊:「爹——你多保重!」
可是另一個念頭,立刻又令她止住了步子,因為這時她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了邊瘦桐的影子……他正坐在窗前,向著遠處眺望……失望、孤獨、深沉……如果父親不去找人,為他把身上的蠱毒去掉,他這條命看來是保不住了。
這個念頭,頓時令她內心一驚,到口的話再也喊不出來了。
她繞過了松坪,到了崖前,倚靠在一棵松樹上,她看見了父親在山下飛馳的身影。他那皓白的頭髮,在金色的陽光之下,上下起伏著,慢慢地遠了。
雪用梅只覺得內心無限辛酸,一時忍不住,竟自「哇」地一聲痛哭起來!
她不停地抽搐著,口中含糊地道:「爹爹!爹爹……你老真的走了麼?」
忽然,一個冰冷的聲音道:「他還會回來的,你哭什麼?」
用梅不由大吃一驚,猛然回過了身子,卻見一個白衣白裙的少女,站在面前。
她抹了一下眼淚,仔細地望了望,不由面色大變,反手就去抽背後的寶劍。不料,抽了一個空,當下退後一步,狠狠地一跺腳,道:「原來是你!你來做什麼?」
原來,此女正是前些日子雪用梅晚間看見的那個神秘的黑衣少女,想不到她此時此刻竟又在這裡出現了!
這時,白衣姑娘微微一笑道:「請放心,我今天可不是來跟你打架的!」
用梅氣道:「你來了多久了?幹嘛這麼鬼鬼祟祟的?」
白衣少女笑道:「放心,我剛來。」
用梅氣道:「你來做什麼?」
「找你呀!」白衣少女笑瞇瞇地說道:「我已經找你好幾次了,只是都沒找到!」
用梅心中動了一動,奇怪地道:「找我做什麼?」
白衣少女一隻手按在松樹上,那雙蛾眉,微微向兩邊分開道:「我看你好玩得很,我們兩個又沒有仇,你幹什麼把我恨成這樣呀?」
雪用梅不明白,這個姑娘究竟是什麼人物!如果說她是敵人一方的,可是自那日以後,至今這麼長時間,她為何沒有行動?再說,她若是敵人,何必這麼笑臉對我?她莫非有什麼用意,想利用我不成?可我又有什麼好利用的?她愈想愈是不解,皺了一下眉道:「你姓什麼,叫什麼?老實說,我不願意跟你多談,有什麼話,你快說!」
白衣少女一繃臉道:「我好心來找你,是為你通風報信,想不到你居然這麼對我。那就算了,我走了!」說著轉身就走,可是腳步卻邁得很慢。
雪用梅聽她說「通風報信」立刻心中一動,馬上叫道:「你不要走!」
白衣少女回過頭來,揚了一下秀眉道:「怎麼?想明白了是不是?」
用梅面色微紅道:「什麼明白不明白!你自己語無倫次,弄得我糊里糊塗,我當然要問一聲了!」
白衣少女姍姍轉了回來,一翻眼道:「好,你就問吧!」
雪用梅皺了一下眉道:「什麼通風報信,你最好說明白一點!」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是關於邊瘦桐的事,你不打算知道?」說著以一雙水澄澄的眸子,仔細地看著用梅,又冷冷地一笑。
用梅不由心中一動,立刻裝出一副茫然的姿態,張大眸子道:「什麼邊……邊什麼呀?」
白衣少女雙手一抱,哼道:「裝得可真像!」
用梅不由臉上一紅,她是最不會作偽的人,一說瞎話自己臉先紅了!可是她也知道這事可不是玩的,當下咬了咬牙道:「什麼裝?你說的都是什麼呀?」
白衣少女哼了一聲道:「你還當我不知道呀!你,那個老頭,還有那個啞巴,和那個姓邊的,都住在一塊,是不是?」說著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死死地盯在用梅的身上!
雪用梅一聽她道出了真情,面色大變,不由急道:「誰告訴你的?你……你是誰?」說著就想撲過去,白衣少女笑瞇瞇地道:「你別管是誰告訴我的,反正我沒有惡意,你說對不對?」
用梅哪裡知道,對方只不過是一種行詐手法,當時卻以為她已經全都知道了,當下冷冷一笑道:「既然你已知道了,何必不再多問!」
白衣少女聞言呆了一下,可是立刻又換上了一副笑容,慢慢走上前道:「你承認了?」
用梅冷笑道:「承認了又怎麼樣?」
白衣少女妙目微轉,笑道:「這就是了,如果我有心要害你那位邊大哥的性命,我早就下手了,又何必要等到今天?」
用梅冷笑道:「諒你是不敢!」
白衣少女眉尖一揚道:「不敢?我怕誰!怕那個老頭?還是怕你,或者怕那個啞巴?」
雪用梅心中焦急地想道:「這姑娘知道底細,她如果說不出個理由,今天斷斷不能放她離開!」當時恨恨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白衣少女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微微笑道:「雪姑娘,請坐一坐吧!」
用梅又是一驚,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姓雪?」
白衣少女笑瞇瞇地道:「我不是早告訴過你麼!豈止是你的姓,什麼我都知道!」
用梅呆了一下,慢慢坐了下來,冷冷笑道:「好吧!現在你有什麼事就告訴我吧!」
白衣少女秋波一轉,道:「求我了吧!可是你方才對我的態度可不太好,不過我是不會和你一般見識的!」
雪用梅倏地站起來,道:「你到底是誰?再不說,我可就不客氣了!」
白衣少女抿嘴一笑,道:「你們死在眼前,還敢對我如此說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用梅咬牙道:「你少嚇唬人,你以為我會相信你這些鬼話麼?有什麼本領,你只管施展就是了!」
白衣少女蛾眉一挑,忍著怒火笑道:「雪姑娘,我甘願背叛同夥,前來通風報信,不想你竟會對我這樣,真太令人失望了。到時候只怕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用梅冷笑道:「你還有什麼好心?」說著看了一下天,冷漠地道:「你們有多少人,只管一起來就是了,看看我們怕是不怕?」
白衣少女眉尖微聳,玉手輕抬,向林內隨意指了指,微微笑道:「你以為你一個小小的陣式,就能難住我了?告訴你,我對此陣瞭如指掌!」
用梅不禁內心一驚,呆住了!可是她轉念一想,邊瘦桐技藝超群,他所布設的這「五雲鎖陽陣」,就連父親那深深的閱歷,尚莫測高深,欽佩不已,對方一個小小女孩,竟會看出破陣的端倪來?這似乎不太可能!「依我看,她必定是另有企圖,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不可上了她的當!」用梅心裡這麼想著,不由微微一笑道:「啊!這倒是想不到的事!」
白衣少女哂然笑道:「你以為有了這個陣式,別人就不能妄入雷池一步了?那豈不是作夢!」
用梅只是望著她,一聲不哼。白衣少女又笑道:「你要這麼想,可是大錯了!」用梅仍然一聲不哼。白衣少女似乎有些焦急,笑了笑問道:「你這陣式一共有幾個門?你說說看,看我猜得對不對?」
用梅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又問我作甚?」
白衣少女歎一聲,臉色微紅,道:「算了!我今天來找你,實在是要你帶我去見一下邊瘦桐,我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他!」說著向前退進了一步道:「這消息關係著他的生死,你快帶我去見他!」
用梅想了想,搖了搖頭道:「邊大哥喜歡靜中休養,不願有人打攪他,你如果真有什麼重要消息,告訴我也是一樣的!」
白衣少女怔了一下,道:「你這人真不合作!」
用梅微微笑道:「你既然知道這陣法,又知道我們住處,大可自己去,又何必要我帶你前去?只這一點就可以證明,你方纔所說的一切,都是撒謊!」
白衣少女呆了一呆,面色一白,冷笑道:「你這個人,可真是頑固到家了,既然如此,你也就不要想回去了!」說罷,一口龍泉劍已自背後抽了出來,嬌軀一旋,已來到用梅面前,劍身向下一壓,雪練似地射出了一道光華,直向用梅脖子上繞了過去!
雪用梅急忙向下抽肩,用「金鯉倒穿波」的輕功,「嗖」一聲竄出了五丈開外。
她身形一落地,立刻冷笑道:「好呀!現在露出原形了!」
一言甫畢,忽見白衣少女用劍指著她,傷心地道:「我好心好意前來投靠你們,你這丫頭卻對我懷有疑意。如今我兩面都不討好,既然如此,我只好和你拚了!」說著忽地一把暗器打了過來!
雪用梅心中正自不解,見她發射暗器,忙向下一伏,卻不想對方暗器竟是高出自己頭頂許多,飛了過去!
從呼嘯聲裡,雪用梅斷定,那是一掌金錢鏢。只聽得叮叮咚咚一陣亂響,就像是下了一陣急時雨似的。雪用梅心中奇怪,暗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如果這真是她用來打自己的暗器,那她的暗器手法實在太差勁了!
心中這麼想著,手中扣了一把鐵蓮子。正要抖手打出,回敬她一下,卻聞得身後林內,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厲叱道:「好丫頭!我看你今天還向哪裡跑?」
雪用梅大吃一驚,正要挺身而出,只見眼前人影一閃,一個黑衣少年,由樹梢之上飛縱了過來!
雪用梅以為自己身形顯露,被對方發現,揚手正要把暗器改向這少年打去時,卻見那黑衣少年如星馳電閃似地由自己頭上撲了過去,向著那白衣少女撲去!
用梅一怔,心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6:25
猶豫之間,掌中暗器扣而未發。抬目細細看時,卻見那黑衣少年,身形向下一落,舉劍向那個白衣少女刺去!
白衣少女舉劍一格道:「哥哥,你先別打!」
黑衣少年嘿嘿冷笑道:「誰是你的哥哥?你現在已背叛了我們,投靠了仇人邊瘦桐,你還當我不知道麼?」說著又一劍攔腰砍去!白衣少女似乎很怕這個黑衣少年,口中不停地喚道:「哥哥!哥哥!」一面喚著,嬌軀連連後退!
黑衣少年一劍又沒砍著,更是大怒,厲叱道:「好丫頭!你竟敢跟我動手?還不快把寶劍丟下來,伏地受死!」
白衣少女失聲哭道:「哥哥!我冤枉呀!」
黑衣少年劍眉一挑道:「冤枉?方纔我撲過來時,還親眼看見你與那姓雪的賤人在一起說話,這會兒她不知藏到何處去了,你還要抵賴!」
白衣少女邊戰邊退,一面解釋道:「沒有!沒有!」
這時在一邊窺視的雪用梅,心中好不歉然,暗忖道:「看來,這姑娘倒是一片真心投靠我們,我方才是太多疑了!」她一面想著,一面徐徐退身入陣。隱在一棵大松樹之後,密切注視著眼前這一幕兄妹激鬥!
這時,那黑衣少年已把白衣少女手上的長劍擊落在地,一口明晃晃的長劍逼在她的面前,恨聲地道:「你把那消息告訴姓邊的了?」
白衣少女抖顫著道:「沒有……沒有呀!」
黑衣少年啐了一口,問道:「那你跟那姓雪的賤人說了些什麼?」
白衣少女仍然訥訥地道:「沒有……什麼也沒有說!」
黑衣少年狂笑了一聲道:「幸虧那賤人沒把入陣的方法告訴你,否則我倒是擒你不住了。現在是天從人願,我看你還往哪裡跑?丫頭,還不給我受死!」
白衣少女淚汪汪地道:「哥哥!方纔我什麼也沒有說,真的!」
黑衣少年退後了一步,冷冷道:「現在我也不跟你多說,你雖是我妹妹,可我再也沒有臉帶你回去了!你背叛了紅衣獅門,那毒君桑小石也恨得你要死,說你偷學了他的引蠱口訣,想去救邊瘦桐,你說有這事沒有?」
白衣少女泣道:「沒有……決沒有這種事,桑小石亂說!」
黑衣少年嘿嘿一笑,道:「亂說?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現在已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說到此,他一扔手中劍,「嗆」的一聲,摔到了一邊,正巧落在雪用梅腳前不遠的地方。
黑衣少年遂即大聲叱道:「你自己死,別叫我動手!」
白衣少女哀哀哭求道:「哥哥,我錯了,饒了我吧!」
黑衣少年大聲叱道:「快!少廢話!」
白衣少女猛地由地上跳起,道:「好!我死!我這就死給你看!」說著拾起了寶劍,向著自己脖子上就抹!
這時候,雪用梅實在忍不住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姑娘自殺。當下猛地探出身子來,用力把白衣少女向懷裡一拉,急道:「不要死,我救你!」
一拉一轉,遂入陣中而去。
黑衣少年在陣外大聲叫道:「好賤人!我看你們往哪裡跑?」
說道身形一縱,撲了過來,舉掌作勢就打!
雪用梅對那白衣少女道:「不要緊,他進不來!」說著向前進了幾步,又突然向左面一旋。白衣少女吃驚地道:「你這是做什麼?前進幾步?」
用梅不假思索地道:「前六右三!」
白衣少女牢牢記在心中,口歎了一聲,道:「你何必要救我?」
用梅回過頭來道:「都是我不對,你不要生氣。唉!我不知道你真的背叛了他們!」
白衣少女一雙閃爍的眸子,似乎已經忘記了方纔的不愉快,閃現著興奮的光輝!
她低頭走了幾步,又問道:「咦!你這是怎麼走的?」
用梅現在已完全信任了她,當下匆匆道:「左八上九,然後六後右三!」
白衣少女又默默記在了心中。雪用梅問道:「方纔那人是你什麼人?」
「是我哥哥!」
用梅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你們是紅衣獅門的車氏兄妹了?」
白衣少女默默地點點頭。用梅不禁大喜,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道:「這麼說,你就是女飛衛車釵了?」
白衣少女立住腳看著她道:「你怎麼會知道我?」
用梅一笑道:「你們兄妹的大名,我早已久仰了!你這次能夠到我們這邊來,邊大哥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
白衣少女面上浮起了一絲微微的冷笑。雪用梅沒有看出來,仍然興致勃勃地道:「尤其是你由桑小石那裡學會的口訣,對於他來說,真是太好了!」
白衣少女道:「你是說收回白線蠱的口訣?」
「當然!」用梅笑著說道:「只要能去了他身上的那一條蠱,邊大哥立刻就可以復原!那時,我們可要好好謝謝你!」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這倒不必!」隨即問道:「還沒有到麼?」
用梅一面匆匆地前行,一面順口道:「快了!過了這個山坡就到!」
白衣少女顯得很是緊張,她偎在用梅身後,不時向四周望著,又道:「還沒有到?」
說話的功夫,已經看見了那幢聳立在花石之間的茅屋。白衣少女忽然立住了腳。
雪用梅用手指了一下道:「看見沒有?就是這幢房子,快進去!」
女飛衛車釵面色一變,一雙手在身上摸了一下,忽然驚訝地說道:「糟了!糟了!」
雪用梅被嚇了一跳,問道:「什麼糟了?出什麼事了?」
女飛衛車釵一雙手抓著她的膀子道:「那張由桑小石那裡偷來的口訣,我忘記帶來了!」
雪用梅不由怔了一下,道:「怎麼會呢?你再找找,也許放在另外什麼地方了!」
車釵在囊內掏了一陣,搖了搖頭道:「忘了!忘了!我放在另外一套衣服裡面了,那一套衣服,忘記帶來了!」
雪用梅頓感失望地道:「這可怎麼辦?你能記得麼?」
車釵搖了搖頭,道:「太多了,我沒有辦法記……」她咬了一下唇,又道:「這樣吧,我再回去一趟,盡快趕回來!」
用梅皺眉道:「你還敢回去?你不伯他們會收拾你!」
車釵笑了笑道:「不會!我偷偷地回去,他們是不會注意到的。今夜,我務必趕回來!」
用梅歎了一聲道:「也只有如此了!我今夜在外面等候你!」
車釵笑道:「不必!這陣式我已熟悉,可以任意出入,我會找到這個地方的!」
雪用梅呆了一下,道:「你一定要回來!干萬要把那張口訣找來,我和邊大哥等著你回來!」
車釵哼了一聲,轉身走了。
用梅歎息了一聲,心中著實有些掃興。可是這種事,也抱怨不得。她望著車釵離去之後,獨自回到房內。儘管事情不順利,可她內心仍然異常興奮,因為今晚車釵一到,帶來那張口訣,就可以救邊大哥的命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她要瞞住這個消息,暫時不告訴邊瘦桐,到時候給他一個驚喜!一邊想著,一邊來到邊瘦桐門前,輕輕叩了一下。邊瘦桐輕聲說道:「姑娘請進!」
用梅推門而入,邊瘦桐靠在椅子上,微微苦笑道:「雪老走了?」
用梅笑道:「走了!大哥,你放心,他很快就會回來!」
邊瘦桐沉默了一會兒,歎道:「為我的事,勞你父女受累,我真不知如何來報答你們。姑娘,你們待我實在太好了!」他苦苦一笑,又道:「以前,我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對任何人都不信任,可是今天,從你們身上,我才發現,我的做法,實在是大大的錯了!」
雪用梅姍姍走到他身後,一隻手扶在椅背上,羞澀地一笑,道:「瞧你,幹嘛說這些呀!」
她彎下腰來,笑道:「大哥,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地回答我,好不好?」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我一向是誠實的!」
用梅轉過身子,坐下來道:「好!那麼我問你,如果你的身子復原了,你會不會馬上離開我們?」
邊瘦桐哂然一笑道:「我自然要離開你們,因為我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我不願再拖累你們!」
雪用梅不由默默地低下了頭,羞澀地笑了一下,又問道:「那辦完了事呢?」
邊瘦桐一怔,說道:「那我會常來看你們的!」
用梅用眸子瞟了一下旁邊的啞童司明,道:「你去看看廚房裡水可開了?泡點茶咱們吃吧!」
司明立刻站起來,出門而去。
用梅支走了司明之後,大眼睛翻了翻,偷偷地瞧了邊瘦桐一眼,歎了一口氣道:「這一段日子裡,我覺得我真幸福極了,能夠在你的身邊,我什麼也不想……有時候,我真希望,你能在床上多躺幾天……」說著,不由笑了起來,抬起了眸子,羞澀地看著邊瘦桐,又垂下頭,說道:「可是這種念頭,太自私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爽朗地一笑道:「姑娘,請你把竹簾拉開來,透點陽光進來吧!」
雪用梅羞澀地點了點頭,走過去把竹簾拉了開來,邊瘦桐哂然一笑道:「請你扶我過去,好嗎?」
用梅點了點頭,攙扶著他坐到窗前。邊瘦桐仰首窗外,微微笑道:「一個人的心,就像太陽一樣,光明、燦爛,不染塵埃,這種生活是最坦率光明的,如果種下了情思……」他苦笑了笑,指了指天上的雲彩道:「那就會像藍天蒙上這片雲一樣,太陽如果為烏雲遮住,天空就會變得黑暗,人也是一樣的!」說著回過頭來,對著用梅微微一笑。
雪用梅面頰不由一陣絆紅,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子,焉能不懂他這番話的深意,內心頓時一陣冰涼,一時間,竟由不住籟籟地流下淚來。她用手抹了一下,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哥!」
邊瘦桐歎息了一聲,道:「姑娘,請原諒,我不是有意傷害你!」
用梅默默地點了點頭。邊瘦桐望著她道:「你是一個美麗、純潔、富有同情心的好姑娘,所以我才忍不住要對你說這些話。你方才說這一段日子,你是最快樂的,可是我卻認為是你最痛苦的一段日子。想想你以前無拘無束的生活,你就會覺得現在你並不是快樂的了!而我……」
他似乎想說一下自己,可是又像極難出口,不由搖了搖頭,苦笑道:「咱們換一個別的題目談談吧!」
用梅忽然又落下淚來。這時候,司明端著兩杯茶自外而入,用梅強作笑臉道:「我還有點事,失陪了!」說著低著頭,匆匆地走了。
啞童司明把茶放在了主人面前,望著用梅的背影直發愣。邊瘦桐歎了一聲道:「這姑娘太可愛了……只是……」他苦笑著對司明道:「我們需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司明大吃一驚,張大了眸子呀呀直叫,雙手連指帶比,無限驚異!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我也不願離開這個地方,尤其是離開雪氏父女。他們對我真是恩同再造,可是……正因為如此,我更要離開這裡!」
司明又呀呀地叫了幾聲,比劃了幾下,邊瘦桐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要再多說了!」他歎了一口氣,又接道:「你去把我們的東西整一整,注意,千萬不能讓雪姑娘知道,她一知道,我們就走不成了!」
司明茫然地點了點頭。邊瘦桐囑咐道:「今夜子時,我們就動身;等雪姑娘熟睡之後,你再來扶我?」
司明不大樂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邊瘦桐緊鎖愁眉,像是陷身於極度痛苦之中……
傍晚,雪用梅把自己裝扮一番,佩帶上寶劍鏢囊,當月亮剛剛升起來的時候,就潛身在松林以內。在月光之下,不時地徘徊著。她在等候女飛衛車釵,盼望她帶引蠱的口訣解救邊瘦桐,可是左等右等,總不見人影。
她似乎有些灰心了,內心禁不住在想:「別是她又出了什麼事情了?也許又被她哥哥捉住了,那可就糟了!」她越想越是心焦,因為這件事關係著邊瘦桐的安危!
靜悄悄的樺林,甚至連蟲聲也聽不到。雪用梅又來回走了一圈,忽然,她心中忖道:「這個姑娘不要是騙我吧!他們故意作好了圈套,卻害我上當……」
這麼一想,她不由嚇得出一身冷汗。可是,她立刻又想到了車氏兄妹反臉相搏的一幕,心中不禁又暗暗責怪自己太多疑了。
可是疑心既起,心緒是無法再平靜下去的!
她匆匆返回到住處,看見邊瘦桐房內仍然燈光明亮,似乎還沒有休息。
雪用梅忍不住走了過去,忽然,她看見一條黑影,燕子一般自屋脊上拔了起來,隨即無影。用梅不由陡然一驚,正要追趕,卻見邊瘦桐窗戶洞開,啞童自屋內越窗而出。雪用梅連忙喚道:「邊大哥呢?有什麼事麼?」說著也顧不得避什麼嫌疑,越窗而入。
邊瘦桐正靠床而坐,精神抖擻地望著雪用梅,笑了笑道:「我聽見瓦響,只當是外人,卻沒想到是你,姑娘請坐!」
用梅不由一怔,道:「那不是我!我方才也看見一個人影,司明已追下去了,也許是……」話沒說完,她忽然「啊」了一聲,越窗而出。只見啞童司明疾馳如飛般地回來了,用梅急急地問道:「追到了麼?」
司明搖了搖頭。用梅不由大為奇怪,心中不禁想道:那黑影是誰呢?要是車釵,又何必如此?當時冷笑了一聲道:「我們上當了,你快回去保護邊大哥,我去去就來!」
司明聞言,點了一下頭,投窗而入!
雪用梅展開身形,四下巡視了一遭,仍未見到任何人影,當下懊喪地回到房內。
邊瘦桐睜大了眸子道:「追上了麼?」
用梅搖了搖頭,道了聲:「真奇怪!」
邊瘦桐細問其故,用梅便不再隱瞞,把事情經過從頭說了一遍。
邊瘦桐聽完之後,面上帶出一絲憂慮道:「姑娘,你上當了!這是他們的苦肉計,目的是打探入陣的方法。如今那車釵既知入陣之法,必定夥眾前來……」
他猛然挺坐而起,沉著地道:「我們大難將臨!這都是因我而起,姑娘,你快快隨著司明逃難去吧!」
用梅一聽,不由顫抖了一下道:「不會吧……大哥,要逃我們一塊逃,豈能丟下你一人不管?」
邊瘦桐長歎了一聲道:「時間緊迫,他們不得到我,是不會甘心的!姑娘,你們二人快快去吧!」說著匆匆招呼司明道:「你快和雪姑娘整理一下,馬上去吧!」
司明對主人一向是唯命是從的,儘管內心萬分割捨不下,卻也不敢違拗,當即領命而去。用梅神色大變,道:「司明,你不能走!來!我們攙著邊大哥一齊走!」司明聞言,忙轉回身來。
就在這時,窗外響起一聲狂笑,道:「可惜慢了一步,你們三個都給我留下吧!」
邊瘦桐低聲道:「快熄燈!」
雪用梅順勢一掌,燈光熄滅。就在這一剎那間,只聽得窗上一聲爆響,那扇窗已被大力震得粉碎!緊接著,三條人影竄進了室內!身法之快,有如飛星天墜!
三條人影,幾乎是同時往室內一落,成「品」字形,把室內三人緊緊盯住!
邊瘦桐驚異之下,冷眼一打量這三個人,不由大吃了一驚,三人是兩男一女,兩個男的是鐵麒麟車衛和毒君桑小石,那個女的正是車衛之妹,人稱「女飛衛」的車釵。
雪用梅見狀,先是一怔,遂不禁大怒道:「好個刁丫頭,原來你竟是奸細,勾引賊人來此,真是該死!」說罷迎面一掌打了過去!
女飛衛車釵一聲冷笑道:「這時候,誰有工夫給你打架?」
說話之時,身形早已翩若驚鴻般地蕩向了一邊,正好落在邊瘦桐身邊。她對車衛道:「哥哥,你收拾這個賊丫頭!」
鐵麒麟車衛正想當場擊斃邊瘦桐,以洩心頭之恨,這時聞得妹妹吩咐,冷笑了一聲,右掌往下一沉,直向著雪用梅肩頭之上打去!這時,他卻又聞得一聲高叫:「幫主掌下留人,這小妞就交給我吧!」
車衛偏頭一看,見是毒君桑小石,他本來與啞童打在一塊,這時卻向這邊衝撲過來!
鐵麒麟車衛哪裡知道,桑小石早已對這位雪姑娘心存邪念,此時聞言,立刻掌式一抽,退了下來。
啞童司明見桑小石棄己而去,又見車釵奔向邊瘦桐,護主心切,唯恐主人受難,當即足下一點,已到了邊瘦桐身側。只見他上身向前一俯,「唰」地一掌,直向著車釵面門之上劈去!
車飛衛車釵秀眉一揚,叱道:「好奴才!」右肩一晃,啞童掌已打空!
這時候,車衛已趕到了啞童身後,這位紅衣獅門的少年掌門人,功力果然不凡。只聽他厲叱了一聲:「給我躺下吧!」倏地右手一指,正中啞童的胯骨上。啞童司明只覺得身上一冷,打了一個寒顫,頓時倒地不省人事。
這時,房內人影憧憧,已亂成了一片!
車衛一彎腰,夾起了啞童,輕喚道:「妹妹,快點下手!我先走了!」說著人影一晃,已夾著啞童司明,飄出窗外!
車釵面對著邊瘦桐,冷冷笑道:「姓邊的,想不到你也會有今天!」
邊瘦桐瞳子一轉,冷笑了一聲,叱道:「還不快下手!多說又有何用?」
女飛衛車釵眉尖一聳,冷聲道:「在這殺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帶你回到我們紅衣獅門,用你的頭給爹爹祭靈!」
邊瘦桐冷笑道:「沒這麼容易!」
女飛衛車釵見他癱瘓在椅子上,連起坐之力都沒有,知道他不能抵抗。當時抿嘴一笑道:「死在目前,尚還嘴硬!」舉手就向他肋下點去!可是手到一半,卻又突然停住,緩緩收回,她咬了一下唇,一伸手把他夾了起來。
可笑邊瘦桐如此一個大英雄,如今卻只好聽人擺佈,尤其對方尚是一個女子!他閉上眸子,絲毫也不抵抗,因為抵抗也是沒有用的。
車釵夾起了邊瘦桐,卻見桑小石正在和雪用梅打在一塊!雪用梅自幼隨父親苦練武功,造詣自屬可觀;桑小石是「憐香惜玉」,一時難分高下。
女飛衛車釵夾著邊瘦桐,正要起步,雪用梅忽地奮身而上,口中尖叱了一聲道:「賤婢!你要帶他到何處去?」
女飛衛冷笑道:「你管得著麼?」一閃身,已自飄窗而出。雪用梅嬌叱一聲,正要奮然撲上,卻為桑小石兜頭截住,二人又打在了一起!
車釵單手夾著邊瘦桐,倏起倏落,來到了松坪以外。
這時,在漆黑的樹林內,拴著數匹駿馬。鐵麒麟車衛正坐在馬背上,向這邊望著,見狀大喜道:「你把他給擒來了?好!」
車釵也不多說,匆匆把邊瘦桐放在馬背之上,車衛幫著,用繩子把他拴了個結結實實,邊瘦桐緊閉雙目,連睜也不睜一下。
在另一匹馬背上,啞童司明,也被緊緊地捆著,口中不時發出咿咿唔唔之聲!
車氏兄妹拴好了邊瘦桐之後,各自上馬。車衛問道:「桑小石呢?」
車釵道:「他還在和那個雪家丫頭廝打呢!」
車衛皺了皺眉道:「怎麼回事?連一個姑娘也拿不住!你去幫他一下!」
女飛衛車釵答應了一聲,正要縱身而去,卻見黑暗中飛快地撲過來一條人影。
車釵止步道:「他回來了!」
那條人影在眼前一閃而過,鐵麒麟車衛怔了下道:「不對!」
緊接著又一條人影,電閃星馳也似地落了下來,正是桑小石!他驚怒地問道:「她呢?」
車衛道:「誰?」
桑小石一跺腳道:「糟了!讓那個姓雪的丫頭跑了,我追去!」
說罷,轉身要追。
鐵麒麟車衛冷笑道:「追不上了,快走吧!」
毒君桑小石懊喪地跳上了馬,恨恨地道:「想不到這丫頭這麼狡猾!」
車衛冷然一哼,說道:「我們主要是來捉姓邊的!現在姓邊的已經到手,那個丫頭跑不跑又何妨?」
桑小石歎了一聲道:「話雖如此,到底是一個遺憾,你想她能不告訴到人麼?」
鐵麒麟車衛冷笑一聲,朗然道:「充其量,她找到雪老頭兒,二人一路!可是我敢說一句大話,他們連我紅衣獅門的大門都進不去,更遑論其他了!」
桑小石默默地點了點頭。五騎快馬風馳電掣般地直向山下飛奔而去!
在山腳下,有兩輛帶篷的馬車正在等候著,數名紅衣漢子,侍立一旁,如臨大故一般地守候著。
鐵麒麟車衛等五騎快馬一到,這幾名漢子,立刻躬腰行了一禮,打開了車門。
車衛用手一指邊瘦桐道:「把此人押上我的馬車!這個啞巴,你們押著他,要看守好,不要叫他跑了!」
一名漢子彎腰道:「幫主請放心!我們這就起程麼?」
車衛點了點頭,遂和車釵、桑小石登上為首的大車。兩名弟子把邊瘦桐自馬上解下來,押上了車,坐在三人對面。
鐵麒麟冷笑了一聲道:「邊瘦桐,你也有今日!一切你就認命吧!」
邊瘦桐雙目下垂,一聲不哼。此刻,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面上一副悠然自得之色!
車衛得意地翹起了二郎腿,問道:「此去江口,有多少路程?」
隨行一名弟子說道:「稟幫主,最快也要三個時辰!」
鐵麒麟車衛點了點頭,道:「吩咐下去!今晚登舟,直放巫山。所有採購,在此處辦妥,中途就不再泊舟了!」
這名弟子生得猿臂蜂腰,身材魁梧,是第十二分水舵的舵主,姓喬名子玉,號稱「燕尾鏢」。在紅衣獅門清舵主中,是一個很突出的人物,水功、輕功都高人一等,故頗為車衛器重。這次車衛帶著他,也是別有打算的。因為喬子玉所掌的十二分水舵,正是在這長江地面上。他在水面上,拿得起放得下,有他在側,一切行止都極為方便,無須自己再費神!
「燕尾鏢」喬子玉答應了一聲,手持一面三角形的小紅旗,向前方搖動了一下,立時,在眾馬環侍之下,這輛馬車開始在碎石鋪就面上□□轆轆地行馳了起來!
喬子玉坐在邊瘦桐身邊,含笑問車衛道:「幫主要把這人解回總壇麼?」
車衛點了點頭。這時,車釵微笑著吩咐道:「路途遙遠,你不妨為他解開身上的繩索,有我等在側,還怕他跑了不成?」
喬子玉皺了一下眉道:「這個……」
車衛冷然道:「他身中桑兄毒蠱,已成癱瘓,你大可無憂!」
燕尾鏢聞言一驚,仔細打量了邊瘦桐幾眼,才含笑說道:「怪不得他這麼老實呢!」說著,為他把身上繩子解了下來。毒君桑小石望著邊瘦桐點了點頭道:「邊兄,你以本身真火,練我元蠱,當我不知道麼?不過,我要告訴你……」他冷笑了一聲,接道:「那是沒有什麼用的……你只會自討苦吃!」
青衣邊瘦桐,一直閉目不睜,這時聞言,忽地張開了雙目,淡淡地一笑,說道:「桑小石,你要想取我的性命,卻也不能,我看你才是自討苦吃呢!」
桑小石向左右看了一眼,尷尬地一笑道:「我們走著瞧吧!」
邊瘦桐那雙銳利的眸子,在車內一轉,臉上浮起了輕蔑的微笑,又閉上了眼睛。
車衛冷笑道:「上一次你借棺脫身,可謂手法高明;可是今日,你卻一籌莫展了!」
女飛衛車釵一直在想著心事,這時伸出一隻玉手,遞過一個水壺,笑瞇瞇地道:「喝口水吧!」
邊瘦桐搖了搖頭,冷笑道:「謝謝,我不渴!」車釵不自然地把手收了回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6:46
06、灰衣怪客性古怪
馬車兜滿了清晨的微風,風馳電掣一般地疾行著。
隔著一層竹製的車簾,依稀可以看見外面的景物。
忽然,車外傳來了一片喧嘩。
鐵麒麟一皺眉道:「什麼事?」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燕尾鏢」喬子玉拉開了窗簾,叱道:「什麼事?」
車旁一名弟子在馬上緊皺雙眉,說道:「一個來路不正的小子,和『飛刀李』吵起來了,舵主你快去看看吧!」
喬子玉哼了一聲,推開車門,走了下去。鐵麒麟車衛囑咐道:「少惹事!如果沒什麼大事,叫他走算了!」
「燕尾鏢」喬子玉答應了一聲,關上車門,走出不遠,見前邊一個騎著白馬的怪客,正在和他手下的弟兄飛刀李元春吵吵嚷嚷,其餘弟兄把那人團團圍住,七嘴八舌,亂成一團!
「燕尾鏢」一過來,就有人道:「好了,喬舵主來了!」
飛刀李元春,二十七八年歲,一身黑布衣褲,打扮得十分利落,這時見喬子玉來到,立刻閃在一邊,冷笑道:「舵主,你來得正好,這傢伙好大膽子,居然膽敢踩我們的盤子,真他媽瞎了他的狗眼!」
馬上那個怪客,發出如同老山羊似的一聲怪笑,啞著嗓音道:「這是官家的大道,我老西要是高興,一天就是走個百八十趟,你他娘的管得著嗎?真他娘的!」
「飛刀李」一瞪眼,向前一竄,伸手去抓那人的腿,口中厲聲罵道:「老小子,你給我下來吧!」可是馬上那位怪客,卻一帶馬首,巧妙地閃開了,並且就勢一鞭,「叭」地一聲,打在了「飛刀李」的手背上!
「飛刀李」疼得叫了一聲,右手向下一探,已亮出了一口牛耳尖刀。他雙目發紅地向前一撲,嘴裡大聲道:「我宰了你!」
「燕尾鏢」喬子玉趕上一步,一伸手拉住了「飛刀李」,道:「且慢!」
馬上的怪客見狀,又像老山羊似地笑了,露出了漆黑的牙齦!
「燕尾鏢」喬子玉抬眼一打量這位怪客,心中不禁驀地吃了一驚!
只見這人瘦得像一根竹竿似的,面色蒼白如紙,手腳和脖頸之上,都用布條緊緊地纏著;一身灰白的長衫,長可及履;頭上戴著一頂周圍乍了毛的破草帽;一雙吊梢眉之下,露出凸得像龍眼似的一雙瞳子;腦後的頭髮,已現出灰白之色。由年歲上看來,這人確實也不算小了!
喬子玉活了這麼大,像這種怪模怪樣的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當下不由嚇了一跳。他頓了頓,問道:「朋友,請問貴姓大名,何故生事?」
怪客齔牙一笑道:「奇怪!我好生生的行路,怎地說我生事?你們這些人也太不講理了。」
喬子玉哼了一聲,冷冷笑道:「朋友,光棍眼裡揉不進沙子,如果你是衝著我們來的,可就令你失望了!」
灰衣怪客嘻嘻一笑,說道:「我老西只知道做買賣,不懂你說的這些黑話!快閃開,我好走路!」
「燕尾鏢」喬子玉是一個最愛面子的人,此刻當著手下人遭到頂撞,不由臉色一紅,當時面色一沉,道:「混蛋!給你臉不要臉,莫非你喬二爺還怕了你不成?」他繃著臉,回身向「飛刀李」說道:「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飛刀李無春冷笑道:「方纔一下山,我就看見他騎馬過去!一會兒工夫,他來來回回,在咱們車子旁邊足足走了五六趟,分明是心懷不軌!」李無春哼了一聲,接下去道:「我想問問他,不想這老小子開口就罵人,舵主,咱們能受這個氣麼?」
灰衣怪客陰森森地一笑道:「我方纔已經說過了,只要我高興,就是來回跑上個七八十趟,你管得著麼?」
「飛刀李」一瞪眼道:「我怎麼管不著?娘的,我揍你!」
喬子玉又拉住了他,望著這怪人冷笑了一聲道:「朋友,你用不著再裝模作樣了,我不想問你,不過你應該知道……」說到此,回頭對他手下一名漢子沉聲道:「亮開幫旗,叫這位朋友見識見識!」
那名弟子跑至車前,從車轅上抽出一根旗桿,拉下旗套,立刻現出了一面繡有金獅的大紅旗子,迎風飄展!
「飛刀李」挺了一下胸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吧!」
騎在馬上的灰衣怪人,望著這面旗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這麼說,貴幫的幫主也在車上了?」
喬子玉冷笑了一聲,道:「那是自然!」
這人抱了一下拳,嘻嘻笑道:「失敬了!」說著話,一雙凸目,又死死地向著車上望了幾眼,一帶馬韁,怪笑道:「打攪!打攪!」胯下那匹白馬,尥開四蹄,潑啦啦地衝了出去。
飛刀李無春猛一下掙開喬子玉的手,趕上一步,叱了聲道:「著!」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聲,擲出了一口薄刃的飛刀。這口飛刀在空中發出了一聲清嘯,直向著馬上怪人後心飛去!
那怪人卻像是無意似地,右手馬鞭向後一揮,就像是打馬一樣,只聽得「啪」的一聲,那口飛刀,竟被他打落在地!接著又發出像老山羊似地一陣笑聲,風馳電掣而去!
飛刀李元春大張著嘴巴,久久沒有合上。
「燕尾鏢」喬子玉冷冷一笑道:「不要管他!他也許是真的知難而退了!咱們快走吧,我不信有人敢打咱們紅衣獅門的主意!」說著轉身返回車內,吩咐繼續前進。
鐵麒麟車衛得知以上情形之後,眉頭皺了一皺道:「這事情有點不妙。不過,我等身上並無財物,他所為何來?」說著目光在邊瘦桐身上轉了一轉,思忖道:「莫非此人前來,又是為他不成?」想到此,內心不禁一動,當即冷冷一笑,問喬子玉道:「喬舵主,此去江口還有多遠?」
喬子玉向外望了望,說道:「尚有兩個時辰左右!」
車衛皺了一下眉道:「繞道而行!」
喬子玉怔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幫主的意思,當時探頭窗外,傳出話去!
於是,兩輛馬車在一處岔道口,轉了方向,由此而去江邊,比方才直行要多走幾乎一倍的路途,其目的無非是為了避開半路上的怪人!
淡月疏星之下,這一隊車馬,來到了揚子江邊,江面上燈火點點,江風颯颯!
車衛、車釵、桑小石及邊瘦桐,先後下了馬車。這時,由江面上緩緩駛來一艘漆金的四桅大船,船上明燈百盞,照耀得水面上金蛇萬道,有如玄宮畫舫一般!
這正是紅衣獅門幫主的金獅座船,由十八名強壯的小伙子操縱著,往江岸靠攏!
鐵麒麟車衛率先登船,喬子玉押著邊瘦桐和啞童司明緊隨其後,其他人陸續上去之後,金獅大船直向巫山行去!
至此,鐵麒麟車衛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大放寬心,由此而至巫山,雖有極長的一段水路,但是坐在這艘金漆大船之上,「穩如泰山」,何況長江二十四處分舵,處處皆有照應。
紅衣獅門在長江流域,有著極大的勢力。這一次幫主親臨江上,各舵主無不小心迎接、守護,隨時聽憑差遣!
鐵麒麟車衛登舟之後,命喬子玉用本門信符傳下話去,令各舵主隨時留意,以保金舟安全!
這艘大船,艙房華麗寬敞,起居飲食皆有專人侍奉,十分方便。鐵麒麟車衛來到船上,就如同到了他的巫山總壇一樣!
隨行的人員,除了「燕尾鏢」喬子玉之外,另外尚有二人,一人是總壇的精武堂主「乾坤掌」花天五;另一人是紅旗舵主「過天星」曹用。這兩個人,都是當初九頭金獅車飛亮手下的得力人物,年歲都在五十開外。
鐵麒麟接掌本門掌門之後,對於這兩個人,也十分尊重,這次出行,特意請二人隨舟,以防意外事故。
對青衣邊瘦桐,江湖上可說是敬若神明,但是能夠見到他的人,卻是少得可憐!
「乾坤掌」花天五和「過天星」曹用,對邊瘦桐仰慕已久。在老掌門壽宴上,以一枚「紅線金丸」擊斃九頭金獅車飛亮的情形,二人都是親眼看見的!
這一次車衛把他押上船來,二人很是吃驚。因此當鐵麒麟車衛把路上所遇怪人的一段經過道出之後,這兩人都不禁暗暗擔心!俗話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方既敢明著踩盤,而且絲毫不懼紅衣獅門的勢力,可見這人絕非等閒。
花、曹二人,都是上了年歲的老江湖了。他們一聽到這消息之後,俱都暗暗戒備!
因此,當船放江心之後,「乾坤掌」花天五立即傳下話去,命大船上除了內艙燈火之外,四周懸掛的燈籠,一律熄滅,並且加快船速!
第一夜,平安無事地過去了。
鐵麒麟車衛年少氣盛,對於花天五這種謹慎的作法,很不以為然,認為這有失「紅衣獅門」的威風。
第二夜,又平安無事地過去了。
一連三夜,沒有絲毫動靜,就連老謀深算的花天五及曹用,也都感到自己是否太多慮了。
一路之上,經過多處舵壇,各壇弟子均登舟叩拜,顯示出「紅衣獅門」的確是有著極大世面和威風!
第四天夜間,舟過沙市,鐵麒麟車衛走出艙口,憑舷觀望,眼前水面甚為遼闊,每隻行船皆懸著紅紅的燈籠,穿梭似地在水面上行駛著,極為美觀!
他不由微微一笑道:「兩位老師父未免太謹慎了!」遂即喚道:「喬舵主,吩咐大船張燈,五色齊明!」
站在他身後的喬子玉立時答應了一聲。須臾之間,這艘大船四周百十盞燈籠一齊點燃,五彩繽紛,映照著金光閃閃的舟面,極為壯觀。
站立在船尾的「過天星」曹用,不禁歎息了一聲,對身邊的「乾坤掌」花天五道:「幫主太任性了!眼前是兩處岔口,這麼做,太也惹人注意了!」
「乾坤掌」花天五看了看江水,搖了搖頭,笑道:「我想不至於出事,不管是哪一路的朋友,到了這裡,也應該怕我們三分吧!」
「過天星」曹用鼻子裡哼了一聲,未再多說。
江風獵獵,這艘大船以飛快的速度,向前疾馳著,船後浪花翻捲起來,就像是一道水龍一般,燈光之下,煞是好看。
「飛刀李」蹲在船頭上,望著前面的江水;桑小石也步出艙外和鐵麒麟車衛說著話。
船艙內,此刻只剩下了青衣邊瘦桐主僕二人,他們被關在兩個不同的艙內。
經過幾日的行程,邊瘦桐始終未曾開口說話,他知道自己此刻定是被押往巫山下的「海天別墅」,只要一到那個地方,自己這條命也就完了。望著艙內那一盞盞五光十色的花燈,邊瘦桐睜開了眸子,沉沉地思索著。
忽然,艙門開處,車釵走了進來。
邊瘦桐目光轉向了一邊。車釵望著他冷冷一笑道:「姓邊的,『海天別墅』快到了,你可知道?」
邊瘦桐坦然地一笑,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他這種鎮定的功夫,確實令車釵由衷敬佩,不由問道:「你就不害怕麼?」
邊瘦桐微微笑道:「天下從沒有一件事情,能令我感到害怕!」
車釵左右看了一眼,方要開口,忽然艙門推開,車衛走了進來。
女飛衛車釵回頭一笑道:「你來得正好,你看著他吧!」說著就走了出去。
車衛朗笑了一聲道:「你還怕他能跑了麼?呵!太多心了!」隨即坐在一張椅子上。
邊瘦桐又閉上了眸子,他心中開始感到有些不安,可是外表上看起來,卻永遠是那麼安寧!
「飛刀李」蹲在船頭上,正笑著和喬子玉聊天,眼前已來到了兩股水道的岔口。
一名水手趨前請示道:「喬舵主,我們走哪一條呀?」
「燕尾鏢」看了一下,皺眉道:「先定住船,我去問問看!」
一言甫畢,忽見左面水道上,飛快地駛來了一艘大黑船,朝金舟直衝過來。
這艘船通體漆黑,只在船頭上懸有一盞小小的紅燈,乍然而來,就像一個幽靈似的。金舟上的人無不大吃一驚,嘩然大叫起來。
「飛刀李」不由得大喝了一聲道:「呔!來船想找死麼?」
這艘黑漆黑帆的大船,行得快定得也快,竟在眼看就要撞上的一剎那之間,忽地定住了。船身兩邊翻起了水龍似的兩股水花!
金舟上的人清楚地看到,對方大黑船的兩腹之處,伸出了兩排長槳,少說也在四五十支以上。那麼疾猛的勢頭,吃這兩排長槳一定,大船立刻就停住了,只有動盪的嘩嘩水響之聲。
喬子玉口中「咦」了一聲,奇怪地愣住了,原來對方那麼大的船面上,竟看不見一個人影。
「燕尾鏢」喬子玉口中「嗆」的一下,把背後的一口青鋼劍撤了出來!
他左手一撈長衣,就要縱身躍到對面的船上去!「乾坤掌」花天五這時正由後艙匆匆趕上來,見狀急忙喊道:「喬舵主不可莽撞!」
喬子玉回頭恭謹地答了一聲:「是!」
因為精武堂主花天五,在本幫來說,有著崇高的地位,他不敢不聽。
花天五匆匆走了過來,定住了腳,見眼前這艘大黑船好大的氣派,從船體大小看來,這艘金獅座舟,比它還小一點!它通體漆黑,乍然看去,看不出什麼名堂來。它停在兩條水路岔道口上,不進不退,不左不右,使得金獅大船「進退兩難!」
很顯然,這艘大船是有為而來的!
「過天星」曹用急步走了過來,冷冷笑道:「我料得不差吧?禍事果然來了!」
花天五面色一沉,大聲道:「前面這條大船聽著,無緣無故擋住了我船去路,是為何情?再不出來答話,可別怪我們無禮了!」
大黑船上,依然只有那一盞小小的紅燈,在微風之下左右搖動著!
花天五心中一驚,不由退後了一步,他吸了一口冷氣,沉聲對曹用道:「我看事情不大妙,你快快去通知幫主注意,待我查個清楚!」
這時,金獅大船之上,已起了一陣騷動,十八名水手,全都憤憤地來到了船頭。喬子玉要他們站在一邊,叫他們不要亂來!
「乾坤掌」花天五又照著方纔的話,一連喊了三遍。大船之上,除了「吱吱」的風帆之聲,仍沒有一聲回話。
他不由嘿嘿地冷笑一聲,道:「這算是哪門子英雄?」
「飛刀李」挺身而出,道:「花堂主,讓我過去看看!」
「乾坤掌」花天五點了一下頭道:「不可貿然與他們動手,只請他們主人出來答話!」
「飛刀李」哼了一聲,身形一起,「嗖」地一聲,已縱上了大船,口中叱了聲:「呔!」
忽然,風門一開,一條瘦長的灰白影子,當門而立!
李元春「哦」了一聲,猛然認出了這個人,不由吃驚地道:「是你……」
話還未曾說完,倏見那人嘴唇一張,一絲冷氣直向他身上襲來!
飛刀李「啊呀」一聲,正要轉身,卻被那人攔腰一抱,頓時就昏死了過去!
立在金獅大船上的眾人,只看見大黑船上的風門一開一閉,光華一明一滅,就沒了下文。一個個都是一怔,飛刀李那一聲「啊呀」!他們也都隱約地聽見了。
花天五臉色一變,道:「這是怎麼回事?」
喬子玉冷笑了一聲道:「我去!」說著一躍而過。他衝至船艙前,猛然一腳,直向著大船艙門之上踹了過去!不料,他的腳未到,艙門已開了!
喬子玉因用力過猛,身子向前一衝,咕咚地一聲,栽了進去,也就沒有下文了!
這麼一來,金獅大船上的人都怔住了!
花天五狂笑一聲,道:「何方的朋友?這個玩笑可是開得太大了!」
他這句話剛剛出口,就見黑船上艙門倏然一啟,一個高瘦的人影閃身而出!
這人一身灰白的長衣,瘦削的白臉,灰白的頭髮,就像是一陣風似地,飄身而出,站在了船頭。他用冷峻的口氣道:「不要吵!驚動了兩位島主,你們可是一個也活不成!」
花天五一見此人,不由吃了一驚,怔了一下道:「朋友,你是何人?因何攔路不放?」
那人陰森森地一笑道:「自然是有原因!」
花天五冷笑一聲道:「我派去的兩個人,可有什麼得罪?」
那人發出老山羊似的笑聲,道:「他們對我無理,自討苦吃!」
這時,有人偎在花天五耳邊小聲道:「稟堂主,這人就是在路上擾亂的那個怪人!」
花天五聽在耳中,嘿嘿一笑道:「朋友!你一路跟蹤我們,還當我不知道麼?你心存何意?」
那人笑了一聲道:「明明是你們跟著我,怎麼說我跟你們?你沒有看見我們的船在前,你們的船在後面麼?」
花天五赫赫一笑道:「不論如何,朋友你招子要放亮一點!你可知道,在長江行船,容不得任何人撒野!」
那怪人又笑了幾聲,正要答話,忽然由艙內傳出一陣叮叮的鈴聲,他面上立刻現出緊張之色,掉頭而回。
就在他推開艙門的一剎那間,花天五等人看見艙內閃耀著五光十色,別有洞天。
乾坤掌花天五白眉微顰,不解地道:「怪呀!什麼人有此膽力,有此氣派?」
思緒未斷,艙門復開,那個高瘦的怪人又出現了。他冷冷地笑道:「二位島主有令,傳你們主人來見!」
乾坤掌花天五一怔,遂笑道:「你們的島主說顛倒了,該是貴島主上船來,求見敝幫的幫主才對!」
那怪人一瞪眼,啞著嗓子道:「胡說!」
花天五哈哈一笑,道:「堂堂的紅衣獅門的幫主,豈能去拜見你們的什麼島主?也罷!讓我去看一看,是兩個什麼樣的狂傲人物?」說著他雙掌一抱,足下一登,平著身子「嗖」的一聲,來到對方的甲板之上。
那灰衣怪人發出了一聲冷笑,說道:「你是……」
乾坤掌沉聲道:「紅衣獅門精武堂堂主花天五!」
怪人森森一笑,點了點頭道:「花堂主,我奉勸你要收斂一些,否則,你可要自討苦吃!請進!」說著,倏地拉開了艙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7:06
乾坤掌花天五大步而入,艙內五光十色的燈光,令他有些頭暈目眩。他定了定神,才看清這艙內佈置得極為華麗,一色的紅漆傢具,其上覆以各種不同的獸皮,四周壁板上裝飾著各種野獸的頭角,數不清的五色琉璃吊燈,垂吊在頂棚之上,富麗堂皇。乍一進來,真不知自己是置身何地!
就在他眼前丈許以外的地方,懸著數層紅色絲綢的幔簾,由慢簾透視進去,朦朦隴隴,模糊不清,看不清有什麼人或什麼東西!
乾坤掌花天五愣了一下,回頭看了那灰衣怪人一眼,皺眉道:「你們的島主在裡面麼?」
那怪人向他搖了搖手,忽然匍伏在地,把臉貼在地上,像一條狗似地道:「稟二位島主,大船上來人求見!」
絲幔之後傳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是那姓車的小子麼?」
灰衣怪人伏地答道:「是精武堂的花天五堂主!」
才說到此,就聽得一個年輕人的聲音斥道:「混蛋!什麼堂主不堂主?你去告訴他們,在半盞茶的時間之內,那姓車的不上船求見,我就燒了他的船,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灰衣怪人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口中連連答應著。待裡邊話音落下,他才顫抖著立起身來,對著花天五微微擺了擺手,指了指門外。
可是,花天五聽了這番話後,卻氣得面目通紅!他忍不住大笑了一聲道:「朋友!你們也太狂了!莫非我乾坤掌花天五連見你一下也不配麼?」
說著,他猛然用手一揭眼前的紅幔,誰知那紅幔方揭起一半,就由簾內猛然襲出一股他生平僅見的冷銳勁風!
花天五並非泛泛之流,這股勁力一襲來,他已覺出不妙!當下連忙身子一滾。可是饒他身手再快,這股透簾而出的勁風,仍如同一把刀似地,直由他右肋旁邊劃了過去!花天五那麼高的功夫,竟然沒有躲開。只痛得他口中「哦」了一聲,踉蹌退向一邊,不禁有些搖搖欲倒。
那個灰衣怪人,一雙鬼爪似的手,不知何時已搭在了他的雙肩之上,陰森森地對他笑道:「你如再冒失,可是自找死路!」
花天五隻覺得右半邊身子,幾乎全都麻木了。這時,他才知道簾內人物的厲害,不禁勇氣盡失。眼前這個灰衣怪人,雖只不過是對方一個奴僕,而他的身手,也已令自己感到神出鬼沒了。
這簡直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噩夢!
花天五驚得呆住了。
幔簾內又傳出那個年輕人的一聲冷笑道:「何七,送他回去,告訴他們幫主,快來求見,否則我可就不客氣了!」
那個叫做何七的灰衣怪人,垂手恭敬地答了一聲「是!」遂帶著花天五走到艙外。
乾坤掌花天五本還忍著身上的傷痛,此刻一出艙外,為江風一吹,那傷處有如萬支針扎一般,足下幾個踉蹌,差一點跌倒下來!
何七攔腰抱住了他,冷森森地道:「你已中了二島主的『陰屍掌』,如不立時調養,不出兩個時辰,將口吐五臟而亡!」
花天五不由嚇了一跳,想開口問一下如何調養,無奈一絲絲冷氣從腳心直衝上來,冷得他直打寒戰,哪裡還張得開口!
這時,金獅大船上諸人,見灰衣怪人抱著堂主走來,知已負傷,不禁嘩然大叫起來。
灰衣怪人何七身子一竄,已落到金舟的船頭,他怪聲喝道:「想要命的不要吵!」
過天星曹用正在焦急地等著消息,見狀大驚,排開眾人上前問道:「來者何人?」
花天五在何七的抱持之下,顫聲道:「曹二弟!不可冒失……快……快通報幫主……出見!」說完這幾句話,他渾身一陣劇顫就不動了。
過天星曹用大驚失色,對何七說道:「你等一等!」說罷轉身進艙。
須臾,鐵麒麟車衛大步而出。他面上帶出極為憤怒之色,喝問道:「什麼事?」
何七怪笑了一聲,向他望了一眼,輕輕一跳,已至車衛面前!
他雙手把花天五放在艙面上,冷森森地道:「貴堂主中了我家二島主的陰屍掌,需用熱醋浸身三天三夜,方可無虞,否則今夜必死!」
鐵麒麟車衛怒吼了一聲,狂笑道:「你們島主是什麼人物?竟敢對我紅衣獅門中人物如此失禮,我倒要見他一見!」
怪人何七彎腰道:「正要相邀!」
車衛氣得面色蒼白,厲叱一聲,「帶路!」
何七陰森森地一笑,道:「我奉勸幫主,等一會兒見了我家二位島主之後,要放尊重一些,這是我一番好意!」
鐵麒麟車衛臉都氣青了,冷笑道:「少廢話!快帶我去!」
何七轉身縱上了大船,猛然回身,見鐵麒麟車衛已緊緊立在身邊。何七露齒一笑,輕聲道:「隨我來!」遂即推門進入艙內。車衛緊隨其後,只覺得艙內燈光璀璨,耀目難睜。
鐵麒麟車衛正自感到驚異的當兒,怪人何七已伏下了身子稟道:「紅衣獅門幫主鐵麒麟車衛求見!」
車衛冷笑了一聲,直氣得面色赤紅,他正要發話,就聞得幃幔之內傳出一個極為蒼老的聲音道:「他來了麼?」
何七恭敬地回答道:「車衛現在幔外,懇乞召見!」
那老人嘿嘿一笑道:「帶他進來!」
何七站起身來答了一聲:「是!」遂向車衛點了點頭,走至一邊,用手拉了一下絲幔,幔簾向兩邊徐徐張了開來!立刻,一番奇異的景致,在車衛的眼前展現出來,一下把他驚得呆住了。
眼前是一副極難描繪的圖畫,西洋紅的幔簾,鬆軟得像天鵝絨似的紫紅色地毯,五光十色的宮燈,精緻美妙的白玉屏風,古色古香的花瓶,一口臥著的白玉水仙缸內,盛開著白脂青郁的水仙。艙房正中,擺著一日透明的水晶缸,缸內翩然游動著數尾色彩斑斕的金魚!
鐵麒麟車衛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彷彿置身於仙境一般!
當他的目光再向前觀望時,驀然發現了那兩個養尊處優的島主。
就在大艙的深處,平置著兩張睡椅,俱為紅木雕制。二椅之上,覆蓋著兩張白色的熊皮,齒爪畢露,甚是猙獰。就在這兩張睡椅之上,分臥著一老一少兩個怪人,乍看起來,真令人吃驚!
那個老的,中等的身材,禿頂、白鬚,面上皺紋之多令人無法想像。他身穿著閃閃發光的白色絲質短褲褂,兩隻細白的手腕之上,各套著十數枚白色的玉環,光彩奪目。足下穿著一雙用白色細麻編織而成的芒鞋,樣式十分特別,一塵不染。
看起來,他像是一個在病榻上纏綿了十幾年的垂死的病人!與病人不同的是,他的臉上帶著微笑。
再看那個年輕人,也是一樣驚人。
從外表上看來,他不過是二十四五歲年紀,身體可以用「虯筋栗肉」四字來形容。膚色微黑,極有光澤!他有著一頭漆黑髮亮的頭髮,劍眉星目,鼻如懸膽,上唇下巴上,留著刺蝟似的一圈胡茬,週身上下,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力」的會合!
這年輕人,身上未穿什麼衣服,僅以一塊黑色的豹皮遮住肚臍以下的地方。
他似乎沒有注意來人,正用一把象牙柄的小刀,在削著一個大蘋果!
鐵麒麟車衛有些茫然了。
他不明白,眼前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看他們的派頭,就是王公大賈也沒有這種享受,更不要說武林中人了。如果說他們是商人,他們怎能會有那麼驚人的武功?
車衛自掌一門之後,各行各路上的同道,雖沒有多少交往,但也有所耳聞,可是對這兩個怪異的人物,他卻是毫無所知。
這可真是怪了!
車衛正思念之間,那個老人已自榻上彎腰坐起,口中嘻嘻地笑道:「你叫車什麼?車飛亮是你什麼人?」
車衛冷冷笑道:「我叫車衛,車飛亮乃是先父。閣下又是何人?」
老人啟唇一笑,怪聲道:「哦!哦!這麼說不是外人了,請坐!請坐!」
右手一招,就有一個粉妝玉琢般的童子,端過一張中鑲大理石的坐登,放在車衛跟前。
鐵麒麟車衛本不想坐,可是聽對方問到了父親,又說不是外人,便情不自禁地坐了下了。
那老人點頭笑道:「你父親沒有告訴過你,三十年前,在海南的一個大島嶼上,有一個救命的恩人麼?」
車衛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不清楚!」
老人嘿嘿一笑,信手捏起一個剝開的桂圓,放在口中,大嚼了幾下,又道:「他許是忘了!那就不必提它了。」他咧著嘴笑了笑道:「賢侄!今天我就托一個大,算是你伯伯吧!伯伯我求你一件事,你可要答應!」
鐵麒麟車衛面色一冷,站了起來,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居然以長輩自居。求什麼事我先不管,你須先把我手下二人放還,否則,我鐵麒麟車衛決不與你善罷甘休!」說著緊緊握住一雙拳頭,擺出一副要決鬥的樣子!
睡榻上的老人,正在吃東西,聞言不禁一陣怪笑。
他點了點頭,道:「在你來時,你手下二人我已差人送回你船上去了。像這種膿包,派出來真是給你丟臉,你還提他作什麼?」
車衛又羞又氣,當下冷笑了一聲道:「還沒有請問你二位大名?你們攔住我的坐舟,究竟心存何意?」
老人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道:「孩子,你不要問我們二人的名字,說了你也不知道,我們不過是路過中原一行而已!」
車衛怔了一下,咬牙說道:「可是你們究竟是何用心?莫非我紅衣獅門中人與你們有過宿怨不成?」
老人連連搖頭,說道:「錯了!錯了!越說越遠了!」
方言到此,他身側睡椅上的那個年輕人,忽地冷笑了一聲道:「老貨!你給他瞎扯些什麼?時候已經不早了,咱們還要趕路呢!」說著,眼睛瞪著車衛道:「告訴你,事情很簡單,你船上押了一個人,叫邊瘦桐是不是?請你把他交給我們!人一交出來,馬上放你的船走。就是這麼點事!」
鐵麒麟車衛一驚,當下忍著怒火,冷笑道:「你說得好輕鬆!不錯,邊瘦桐是在我船上,可他是我的殺父仇人,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擒到手中,豈能輕易的交給你們?太可笑!」
那腰纏獸皮的年輕人雙目一睜道:「你不願意?」
鐵麒麟車衛冷笑一聲,面色通紅地道:「這是行不通的!」
身纏獸皮的年輕人,自榻上一躍而起,目放精光道:「你們紅衣獅門中人,素多行惡,我早就氣不過了。讓我教訓你們一下也好!」說到此,他劍眉一挑,偏臉對那老人道:「老貨,我們燒了他的船!」
老人雙手連搖,嘻嘻一笑,說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就給我一個面子吧!這小子雖是可恨,但是,他那個死去的老子,三十年前卻與我有過一段交往……」說著,他瞇了一下眼睛,回憶道:「當初我曾答應收他老子做記名弟子,只怪他不長進,在江湖上惹是生非,所以這一次讓姓邊的小子要了他的性命!」
年輕人冷笑道:「那姓邊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老人點了點頭,臉色一沉,對車衛道:「我老頭子對你實在是很客氣的了!我一生對人,還從來沒有這麼客氣過。你不要惹起他的火來,那時候你就慘了!」說到這裡,他用手指了那個青年人一下。
鐵麒麟車衛冷笑一聲,道:「我再說一遍!這事情是行不通的。打攪了!」說著抱了一下拳,轉身就走!
可是,他腳下方跨出一步,就覺得一股刺骨的冷風,直向著自己背上襲來!
鐵麒麟車衛也是身懷絕技之人,焉能不知道這種風力的厲害。當時倏地一個「怪蟒翻身」,身子「刷」的一聲轉了過來!
就在轉身的一剎那之間,他耳中聽得那老人一聲驚呼:「不可!」緊跟著從側面發出來一股掌力,兩種內力甫一交合,立即化得無影無形。
車衛轉身一看,只見那少年劍眉斜挑,滿面憤慨之色。他冷笑了一聲道:「二位朋友有意賜教,可至艙外一決勝負,我車衛並非膽小怕死之人!」
老人哈哈幾聲狂笑道:「小子,你真是不知死活!方纔若非老夫助你一臂之力,你早已橫屍就地了!」
車衛濃眉一皺,正自慍怒,那老人伸出一隻細白皮松的手,朝艙壁一指道:「你看!」
車衛順其手指處一望,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只見艙壁之上,出現了一個掌形的窟窿。
車衛暗自心涼,忖道:「這還是那老人發了一掌,解去了不少的力量,否則更要厲害。」當下不由心涼了一半,他面色蒼白地點了點頭道:「好厲害的劈空掌力,車某甘拜下風。」
那身著獸皮的青年,冷笑了一聲道:「朋友,你還不服氣麼?」
車衛低頭略一思索,忽地濃眉一挑,足下一點,「刷」的一聲,已來到那青年身前。他滿面憤慨地吼了一聲:「打!」雙掌齊出,施出了內功全力,陡然打了出去,直取那青年前胸!
可是,眼前人影一閃,卻打了個空!等他錯開步子,抬頭望去時,那身著獸皮的青年已遠遠地站立在旁邊榻前!
鐵麒麟心中一驚,正要拚命二次發掌,忽然看見對方手上拿著一物。
車衛不看則已,一望之下,不由大吃了一驚!他探手向背後一摸,那桿繡有金獅的掌門旗沒有了。
那青年手持金獅鏢旗,哈哈大笑道:「車衛,憑你這一點本領,還想和我打架?太不自量力了!」說罷「呼」的一聲,把掌中那面金獅鏢旗展了開來。
只見漆黑的旗面之上,繡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金獅頭,正是那桿代表著權威尊嚴的金獅掌門令旗。
那年輕人劍眉一挑,伸手向旗上抓去!
鐵麒麟車衛見狀大驚,大吼一聲:「且慢!」
那青年收回了手,朗笑道:「此旗一毀,你的尊嚴就完了!怎麼樣,怕了吧?」
車衛事到如今,無可奈何,當時歎息了一聲道:「我可暫時將仇人邊瘦桐交與你們。不過,三個月後的今天,你們要親手把他還交給我,你可答應?」
那青年方自冷笑,那老者嘿嘿一笑道:「這個倒使得!」
那身著獸皮的青年人,遂把掌中黑獅旗拋了過去。車衛接在手中,氣得面色發白。他緊緊咬著牙關道:「我紅衣獅門一向與人無爭,不意二位今日無故欺人,都怪我武功不濟,但我車衛只要有三分氣在,這一口氣日後定要出的!」
那青年狂笑了一聲道:「我們對你是很禮貌的,否則,就憑你手下人那麼無禮,今日也不能這麼輕鬆地放過你!」
鐵麒麟車衛氣憤填膺,幾欲窒息,可是他心中明白,眼前這兩個怪人,武功高不可測,自己如不見風轉舵,後果是不堪設想的!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放過今天,以後再圖對付他們的辦法也不為晚。當下,他冷冷一笑道:「這份盛情,車某人心領了!」說著抱了一下拳,轉過身來。
那青年喚了一聲:「阿七!」
立刻,由絲幔之後閃出了先前那個灰衣怪人。他匍伏在地上,恭應一聲:「二島主!有何吩咐?」
那青年朗笑道:「車幫主要返回去,代我送客,順便帶回那姓邊的主僕二人!」
何七答了一聲:「是!」站起身來,對車衛彎腰道:「車幫主請!」
車衛目視著這一切,心中愈發不解,當下冷冷一笑道:「今日之會,實為萬幸!我車衛如今才知道,海外尚有爾等奇人異士,請二位賜告大名,以銘五內!」
這幾句話雖是恭維之詞,但是每一句都像針刺一樣令人聽著不太舒服。
著獸皮的青年,聞言之後,狂笑道:「車幫主,你還是不問的好!」
說這句話時,他整個身子都在疾速地顫抖著,像是忍耐著一種行動。
車衛正自不解,一旁的何七低聲說道:「快走吧!」
鐵麒麟知道不妙,只得忍著一腔狐疑,冷笑一聲,轉身而出。
出得艙外後,車衛憤憤道:「你主人叫什麼名字?為何不說?」
何七冷森森地一笑,說道:「我不知道,不過,車幫主要找我們也不難,一出南海,自會曉得!」
車衛氣得面色紫紅,哼了一聲,說道:「後會有期!」
二人走至船首,何七一笑道:「車幫主,何七在此等候,請快快差人把邊瘦桐主僕送過來!」
鐵麒麟冷哼一聲道:「也好。」說完,一縱身上了自己的金獅座舟。
過天星曹用忙迎上道:「幫主,有什麼事麼?」
車衛苦笑了一下,問道;「喬子玉、飛刀李可回船來了?」
曹用點頭道:「已由他們送回來了,只是都受了重傷,生死莫測!」
車衛道:「回來了就好!」當下歎息了一聲道:「曹師父,我們遇上大敵了,眼下如何是好?」
過天星曹用自車衛返回,已看出事情不妙,見自己這邊的人,去三個回來三個,都受了重傷,他焉能不知道敵人的厲害。當下也歎了一聲道:「事到如今,也只能順應他們才是……」
車衛又歎了一聲道:「你說的不錯,先避過眼前再說!」遂把黑船上的要求敘說一遍,然後對曹用道:「你去把邊瘦桐主僕押送了過去,交與他們。他們是為著他來的!」
曹用怔了一下,歎息一聲,向艙內走去!
對面黑船上,何七衣衫飄飄地佇立在船頭。
鐵麒麟失神地走到船舷邊,默默地坐了下來。他在極力地思索這兩個怪人,因為武林中對他們似乎沒有傳聞。
忽然,曹用奔出艙來喊道:「幫主,不好了!邊瘦桐主僕二人逃走了!」
車衛一驚,一邊的桑小石也驚慌地跑了過來,道:「怎麼會跑了?」
過天星曹用頓足道:「艙內沒有人了!」
車衛、桑小石聞言,慌慌張張撲進艙內,果然見原先睡在榻上的邊瘦桐不見了。
鐵麒麟一回身,見女飛衛車釵立在身後,不由厲聲叱道:「你不是在裡面麼,他們逃走你怎會不知道?」
車釵面色一紅,皺眉道:「我睡著了,誰知道啊!」
眾人正自亂成一團,忽聽得背後一個冰冷的聲音說:「你們放心,他逃不了的!」
大家聞聲一驚,回頭望去,不知何時,怪人何七已站在了他們身後。
車衛一驚,冷笑道:「人已走了,你怎麼還說逃不了?」
何七瞇縫著一雙眸子,直視著江面道:「諒他跑不了!」回頭一望車釵,齔牙一笑道:「他走得還不遠!大姑娘,請借一條小船給我用用可好?」
曹用正希望能抓回邊瘦桐,當下應道:「船有,來!我帶你去!」
何七又狐疑地對著車釵一笑,才同著曹用去了。
女飛衛車釵頓時面紅如火,心頭怦怦直跳。原來,正是她放走了邊瘦桐主樸,可是想不到,怪人何七目光如此銳利,竟會看穿了。
現在一切都白費了,自己一片心意,也付諸東流,邊瘦桐仍然會被捉回來的!
想到此,她瞳子裡一下浸滿了淚水!
她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恨邊瘦桐,反而要救他?這是為什麼?
啞童司明駕著扁舟,載著癱瘓的主人,正自拚命地搖著,邊瘦桐忽然歎息道:「不用劃了,我們逃不了的!」
司明怔了一下,只顧拚命地搖著。邊瘦桐苦笑道:「你還不信?等著瞧吧!」隨即又皺了一下眉,自語道:「南海雙鷗?奇怪……他們是從不到中原來的,今日怎會到此?」
正想著,何七的快舟已追到了眼前。司明猛地躍起來,持槳向何七當頭打去!
何七向旁邊一閃,怪笑了一聲。
啞童司明彎下腰來,正要二次出招,邊瘦桐卻低聲斥道:「司明,不得無禮!」
司明奇怪地站住,呆呆地望著主人。這時,何七也早已住手。邊瘦桐望著何七,冷然道:「你是何人?南海雙鷗為何屈駕中原?」
何七一聽對方竟道出了主人的名號,不由大吃了一驚。他對於青衣邊瘦桐的大名,也是仰慕已久了,慌忙行禮道:「小人何七,奉島主之令恭迎大駕。」
邊瘦桐皺眉道:「我與你們二位島主素無交往,何故相約?」
小船在江浪中上下起伏,何七面上帶著一種不自然的微笑道:「小人不知道。」
邊瘦桐仰面想了想,橫豎是身不由已,與其再被車衛所擄,實不如去見南海雙鷗,或許尚有一線生機,當下點了點頭道:「我身子不便!你可知道?」
何七彎腰道:「小人知道,無妨。」說著縱身過來,接過長槳,划動了起來。啞童司明仍在怒目瞪視著他,邊瘦桐微微一笑,道:「司明,我們要去作客了,你該喜歡呀!幹嘛老瞪著眼呀?」說罷,雙手環胸,目視蒼穹,一副怡然之態。
怪人何七不禁看了他一眼,嘻嘻笑道:「我家島主說你是中原僅有的奇人,果然名不虛傳!」
邊瘦桐歎息了一聲道:「可笑!堂堂紅衣獅門,竟會被你這麼一個奴才打得落花流水,從此威風掃地矣!」
何七目光一亮,冷森森笑道:「聽人說,你如今已身中奇毒,卻不知你這張嘴還如此厲害!」
邊瘦桐微微一笑,不再多說。
須臾,小船已來到了那艘大黑船邊。何七打槳,把小船定住!
邊瘦桐沉聲說道:「司明,你抱我上去!」
啞童司明答應了一聲,雙手抱起主人,輕輕一縱,已躍到大黑船的船頭之上。
怪人何七緊接著縱身上了對面金舟,車氏兄妹、過天星曹用等都立在船頭。
何七遠遠笑道:「貴幫的船可以走了!」
鐵麒麟車衛冷笑了一聲,道:「回告你們主人,三月之後的今天,我將登島要人!」
何七怪笑道:「歡迎大駕光臨!」說罷,縱身躍回黑船之上,從背上取出一面黑三角小旗,晃了一晃。大黑船緩緩向旁邊閃開,空出了一條江道。
鐵麒麟車衛轉身入艙,大聲命令道:「開船!」
眾弟子面色悲慼,如喪考妣,隨著車衛進艙而去。
自此,邊瘦桐與紅衣獅門及南海雙鷗,結下了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7:34
07、少俠被劫赤城島
邊瘦桐和啞童司明上了大黑船之後,這艘大船緩緩地向前行去。
何七把他二人安置在艙內一個偏間裡,一切器皿用物,皆極為名貴。地下鋪猩紅地毯,燈光由一對銀質的鶴嘴壺的口中吐出,隔著鐵格窗扇可以清晰地看見滾滾的江水。
邊瘦桐躺在一張軟床之上,啞童侍立在一邊,顯出一副極不耐煩的神態,不時地來回踱著,雙手連連搓動!
邊瘦桐見狀,笑了笑,說:「你不要急躁,主人快要來了,我們要表現出輕鬆的神情,無所謂的樣子!」
司明張大了眸子,用手在脖子上一劃。邊瘦桐立刻會意地笑了笑道:「我想不至於的,你放寬心,我們定會平安無事。現在你先去休息吧!」
司明聽主人這麼一說,不由寬心大放,當下倒下一杯茶喝了。他還是第一次住這麼講究的房間,這裡摸摸,那裡看看,一屁股坐在鬆軟的椅子上。
過了一會兒,艙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何七走進來,躬身道:「大島主來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啞童司明也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何七那雙吊梢眉挑了一挑,重複道:「大島主來了!」
邊瘦桐毫不在意地笑道:「請便!」
何七怒沖沖地指著啞童道:「你怎麼也不站起來?」正要伸手去扯,卻聽得門外一聲蒼老的笑聲,道:「他們是客人,不懂得這些規矩,免了吧!」
話音未落,一個禿頂的瘦弱老人出現在艙門口。
只見這老人穿一身白色絲質便裝,頷下長鬚,長可及腰,看來頗有神仙氣質。
他進來之後,對著床上的邊瘦桐點了點頭道:「小兄弟,你的大名,我久仰了。」
邊瘦桐一笑道:「如果所料不差,閣下可是南海雙鷗中的『血鷗雲翅』夏侯三老義士?」
白衣老人突地一驚,遂即瞇目而笑,點了點頭道:「中原之行,你是第一個道出老夫字號的人,欽佩!欽佩!」
邊瘦桐點頭笑道:「這麼說『晴空一羽』蕭葦蕭義士也在這船上了?」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他也在船上。」
說著坐了下來,咳了一聲,那兩粒明珠似的瞳子,在邊瘦桐身上轉了一下,笑道:「邊大俠身體欠安,還需要多休息,如有需要,只管招呼何七就是。邊大俠,明晨我再來拜訪,有事面談,現在不打攪了!」說著站了起來,對著邊瘦桐點點頭,出艙而去,何七也隨後而去。
他們去後,邊瘦桐歎息一聲,道:「一個人是不能失去武功的。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有任人宰割了。」說罷苦笑了笑,道:「熄燈,睡覺!」
啞童司明近來心情也極不安寧,全心全意照顧著主人,對邊瘦桐的吩咐言聽計從,當下立即滅了燈,上床睡覺。
第二天,天色微明的時候,傳來叩門的聲音。何七叫道:「邊先生醒了麼?」
啞童跳下地開了門,就見何七身側隨有二人,捧著洗漱用具,還有一個大食盒。啞童拉過洗臉盆,兩個小童放下了食盒,彎身退出。
何七含笑道:「邊先生用餐之後,二位島主有請!」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正要拜訪!」
何七隨即退出。司明為主人梳洗一番,打開食盒,見是煮好的小米香粥,二人草草用畢。
過了一會兒,何七又來了。他推著一張帶有小輪的虎皮坐椅,向邊瘦桐彎腰道:「主人有請!」
邊瘦桐對司明點了點頭,司明輕輕把他抱起,放在椅上。何七站在椅後,向啞童道:「你就不必去了!」
司明搖了搖頭。邊瘦桐笑道:「司明,你留下來無妨!」啞童不情願地退回房內。
何七緩緩推動坐椅,直向後艙而去!
邊瘦桐這才發現,這艘船面積極大,艙內房間極多,窗門相對。一眼望去,竟有十數間之多。
沿著鋪有紅色地氈的地板,何七把邊瘦桐推進了懸有絲幔的島主臥艙之內,在幃幔前停住,彎腰報道:「啟稟二位島主,客人來到!」
何七恭順地彎著身子,在沒有得到主人答覆之前,他的身子是不能直起來的。
邊瘦桐坐在椅上,心內不由暗自忖道:「好大的派頭!」
一念未完,就見帳內一個童子探出頭來。這童子看來不過十三四歲年紀,生得唇紅齒白,聰明伶俐,他用手指在嘴上按了一下,噓道:「不要吵,兩位島主正在下棋,誰要是攪了棋局,可要倒霉的!」
何七齔牙一笑,小聲道:「靈哥兒,是大島主命我接此人來見的。請你去回一聲!」
那童子一雙烏黑的眸子,在邊瘦桐的身上轉了一下,奇怪地道:「他是個瘸子?還要你推著他!」
何七低笑道:「別胡說,你快去吧!」
童子點了一下頭,晃動著頭上的小辮說:「好!我去試一試看。」說著縮回頭去。過了一會兒,他又探出頭來,皺著眉道:「真是的!你早也不來晚也不來,單單在大島主輸棋的時候才來,害得我碰了一鼻子的灰!」
何七一怔道:「是大島主叫我去接他的呀!那我再把他推回去算了!」
靈哥兒從幔子後走出來道:「且慢!」他嘟了一下嘴,「你推走了,等一會兒也許我又會挨罵。這麼吧!你輕輕地把他推進去,只要別出聲就行了!」
何七歪著頭道:「行麼?」
靈哥兒點了一下頭道:「把人交給我,你就別管了。」
何七嘻嘻一笑,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靈哥兒接過輪椅,向邊瘦桐道:「邊爺,你別出聲,要是掃了二位主人的棋興,我可擔當不起!」
邊瘦桐冷冷一笑,沒有說話。
靈哥兒輕手輕腳地把邊瘦桐推了進去。
地上是厚厚的地毯,兩旁是芬芳的水仙花,魚缸裡的五色金魚追逐嬉游。在一個船艙裡,竟有這些擺設,確是令人吃驚!
邊瘦桐心內不免有些驚異,愈發認為這「南海雙鷗」身份與眾不同!可是他對這些奇異的擺飾,卻並未留心去觀賞,只是反覆地盤算著,主人劫持他來是何意圖,看來對他主僕二人頗為禮遇,並無什麼惡意。如此一來,也就更難明白他們的意向了!
在一張大理石台面的楠木桌旁,「南海雙鷗」各自盤膝坐在兩邊,桌上布著一盤棋。「血鷗雲翅」夏侯三正自捻著一顆白棋子叮叮地在桌面上敲著,口中連連自語道:「完蛋了……完蛋了!」
雪似的白鬍子,像白綾子似地飄著!
在他對面的高座薄團之上,坐的一個英俊的年輕人——「晴空一羽」蕭葦,邊瘦桐還是第一次見面!
他沒有想到,「南海雙鷗」這一雙武林中極少有人知道的怪傑,竟然是一老一少;而且年歲相差得竟是那麼懸殊!
這時看來,年輕的蕭葦顯然在棋上佔了上風,他那古銅色的面頰上,展露出得意的笑容,雪白整齊的牙齒發著亮亮的光輝!
忽然,他轉過頭來,一眼看見了邊瘦桐,臉上立刻現出驚異神色,怒目向一邊的小童靈哥兒叱道:「混蛋!客人來到為什麼不稟告一聲?如此待客,豈不太怠慢了!」
靈哥兒嚇得臉色蒼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大爺二爺下棋,小的怕攪了主人雅興,所以未敢出聲,二爺千萬不要責罰!」
蕭葦一笑說道:「看你小子嚇的,起來吧!」
靈哥兒磕了個頭,忙站起身,走到一邊去了。
晴空一羽蕭葦看了一下棋盤,笑了笑,站起身子走過來,道:「邊瘦桐!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可是卻久仰你的大名,在中原來說,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
邊瘦桐冷冷地搖了搖頭道:「閣下過獎了!」
蕭葦臉上掠過了一絲冷笑,在邊瘦桐的對面坐了下來,道:「可你應該知道,要不是我們救了你,你是不會有活命的!」
邊瘦桐又搖了搖頭,笑道:「蕭大俠,你說錯了!如果不是你的手下何七追上我,此刻我已同啞童司明走遠了!」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濃眉一蹙,立刻又改成勉強的微笑,哼了一聲道:「你逃不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被紅衣獅門扣押在船上,是我與拜兄救你上船來的!」
邊瘦桐想不到這位二爺說話語氣之間,竟是那麼傲慢,十分不悅地冷笑道:「蕭大俠,你又錯了,我並未請求你們救我,即使現在也不晚,你仍然可以把我二人送回去的!」
晴空一羽蕭葦一抬腿:「叭」的一聲,把一張雕花的紅木椅子踢了個粉碎!
這種功夫,即使在邊瘦桐的眼中,也是相當驚人的。
因為地下鋪著軟軟的地毯,木塊是不容易踏碎的,除非有極為真純的內功,用「氣」把木塊輕吸著,然後再以「氣」粉碎之,否則,是不可能踏碎的。
晴空一羽蕭葦竟然有如此卓絕的內功,大大出乎邊瘦桐意料之外。可是,他面上卻未露出一絲驚異之色,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蕭葦一連踏碎了幾塊木頭之後,狂笑了一聲道:「便宜你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未必見得!」
蕭葦氣得雙目一瞪,可是卻又哈哈大笑了一聲,道:「我請你來,不是和你吵架的!」說到此,大聲叫道:「靈哥兒獻茶!」
靈哥兒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這時,忽聽得辟哩啪啦一陣亂響,棋子兒掉了滿地。
只見血鷗雲翅夏侯三,面紅耳赤地站了起來,憤憤地道:「這局棋輸了,我一輩子也不下了!」
蕭葦道:「輸了棋也不必發這麼大脾氣呀!」
夏侯三冷笑了一聲道:「第五十六手棋時,是我居心仁厚,否則你絕贏不了!」
蕭葦笑了笑道:「無論如何,你現在是輸了!」
夏侯三發出一串沙啞的笑聲,正要反唇相譏,忽然一眼看見了邊瘦桐,他怔了一下,點頭問道:「是何七送你來的吧?我只顧下棋,多有怠慢,請多包涵。」
邊瘦桐微微冷笑道:「不必客氣。我已來很久,不知二位有何事相商?」
夏侯三看了蕭葦一眼,笑道:「你還沒有告訴他麼?」
晴空一羽蕭葦臉色微紅道:「還沒有呢!你告訴他吧!」
血歐雲翅夏侯三咳了一聲,坐了下來。
這時,靈哥兒為各人獻上了茶。
邊瘦桐見茶色碧綠,清香撲鼻,知不是普通的茶。果然,蕭葦手指茶懷道:「此乃南海上露峰的松子茶,能清心爽目,常飲更有神效,請你品嚐……」說到此,忽然笑了笑道:「等一會兒,我叫何七給你送些過去,你盡可以喝的!」
邊瘦桐含笑道:「多謝了!」
夏侯三向一邊的靈哥兒一揮手,道:「你先下去,不喚你不要來!」
靈哥兒下去後,夏侯三眸子裡射出逼人的光芒,注視著邊瘦桐的臉,道:「瘦桐老弟,你可知道,為了你,我們已與紅衣獅門結下了仇隙!」
邊瘦桐一笑說道:「我不懂這是為什麼?」說著看了二人一眼:「二位這麼做,是何用意?」
皓首銀髯的夏侯三嘿嘿一笑道:「當然是有所用意的!老弟,你先不要急!」
說到此,雙手連連搓動,道:「昨夜我去看你時,曾經仔細觀察過你的氣色,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身上中有奇毒……」
蕭葦冷笑了一聲,插口道:「多半是中了蠱毒,是嗎?」
紅線金丸邊瘦桐冷冷一笑,未發一語。
夏蕭二人對看了一眼。夏侯三咳了一聲,乾笑道:「老弟,你不要發愁,你中的這種蠱毒,並非絕症,我二人有辦法能夠令你復原……」
邊瘦桐心中不由一喜,可是立刻又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知道,你們是有條件的!」
夏侯三哈哈一陣大笑,點頭道:「你真聰明!不錯,自然是有條件的,可是算起來,你還是划得來的!」
邊瘦桐目光直射著他道:「什麼條件?」
夏侯三站起來,在艙內踱了幾步,忽地回過頭來道:「紅線金丸!」
邊瘦桐愣了一下道:「什麼紅線金丸?」
夏侯三一笑道:「我是說,你要把『紅線金丸』的打法,傳授給我們二人!」
蕭葦冷笑了一聲,補充道:「包括你拿手的『一指雙丸』的打法,傳授給我們二人!」
邊瘦桐呆了一下。夏侯三嘿嘿笑道:「想一想,你這是划得來的!」
邊瘦桐不由微微一笑道:「我還當是什麼呢,其實這是不必要的。二位武功精湛,遠超過我,暗器打法各家不同,又何必要學我這幾招彫蟲小技?」
睛空一羽蕭葦哼了一聲道:「這不是討價還價,也不用假客氣,很簡單,這是一筆交易,我們負責使你身體復原,你傳授紅線金丸的幾種絕技,這是很公平的!」
血鷗雲翅齜著七上八下的牙齒,笑道:「就算是你不傳之秘,為救自己的性命,這麼交換一下,也是划得來的。」
邊瘦桐想了一想,微微笑道:「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們一言為定!」
夏侯三不由大喜道:「一言為定!」
睛空一羽蕭葦道:「邊瘦桐,你應該知道,如今你的性命,掌握在我二人手中,你如果想玩什麼花招的話,確是不智之舉!」
邊瘦桐冷冷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蕭大俠這麼說,未免令人齒冷!」
晴空一羽蕭葦一雙光亮的瞳子,在他身上轉了一下,點了點頭,冷笑道:「我諒你也不敢如此!」
血鷗雲翅夏侯三一隻手搔了一下頭,咧著嘴笑道:「老二,你太多慮了,他不會食言的。」
晴空一羽蕭葦點頭笑道:「這個我何嘗不知,不過是先小人後君子罷了。」說到此,由位上一躍而起,到了邊瘦桐面前,道:「來!我為你去掉那條蠱!」說著,雙手向邊瘦桐兩膀上抓去。
忽然,血鷗雲翅夏侯三咬了一聲道:「老二。」
蕭葦回過頭來,問道:「怎麼?」
白髯垂胸的夏侯三呵呵一笑,道:「兄弟,你也大性急了,要知道欲速則不達,邊瘦桐與你我今後非一日之交,你又急些什麼?」
蕭葦立刻明白了拜兄的意思,當下點了點頭,對著邊瘦桐笑了笑道:「大哥說得對,我們相處不是一時,舟途之上多有不便,等到了島上,再為你解救也是不遲!」
邊瘦桐本以為蕭葦會為自己解開穴門,逼出蠱蟲,卻未料夏侯三忽然喝上,心中好不失望。由此他才知道,血鷗雲翅夏侯三是一個老謀深算的人物,自己落在他二人手中,是否真如方纔所說得那麼簡單,就不得而知了。他微微一笑道:「夏島主說得不錯,來日方長,不必性急!」
夏侯三瞇著雙目,對他微微一笑,伸手自桌上拿起一個金色的小鈴,「叮叮」一晃。
門簾揭處,何七躬身進來,說道:「何七侍候島主!」
夏侯三嘻嘻笑道:「把邊大俠推回原處,好好侍候他主僕二人;從今以後,邊大快就是我赤城島的上賓,不可慢待!」
何七躬身答道:「是!」遂走過來,小心推動輪椅,將邊瘦桐一直送回住處,由司明接過,他才彎身行禮而出。
司明比了一個手式,邊瘦桐搖了搖頭微笑道:「你不用害怕,我們死不了啦!」
啞童見主人氣色甚好,心也就放了下來,自此二人在舟中安心地住著,邊瘦桐更是不急不躁,耐心等待。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大約有幾天的日子,這條船才駛出了長江,駛入了海洋。
這麼長的時間裡,邊瘦桐沒有再與南海雙鷗見面,他所需用的物品,皆由何七供應。至於未來如何,去向哪裡,對他來說還是一個謎!
這一天,船終於泊岸了。
何七滿臉笑容地來報告:「到家了!邊相公可以準備一下,咱們要下船了!」
邊瘦桐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全部的衣物,僅是一個革囊,平素都繫在啞童身上,雖經歷次劫難,所幸並未遺失。
司明聽說到家了,忙找出一套乾淨衣服,為主人換好。邊瘦桐低聲問道:「我的紅線金丸你可藏好了?」
啞童拉開了長衫,指了指兩條腿肚子,那上邊各繫著一個黑皮的小匣子。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很好,今後你要特別注意,不可叫別人看見了,在我身體未復原之間,這東西是露不得的!」司明點了點頭。
一切整理好後,何七又在外面輕輕叩門,道:「二位島主在船頭等候相公共同上岸!」邊瘦桐點了點頭,讓司明上前開門。
何七推著一張輪椅,立於門外,他身上換了一套銀灰色的薄綢短褲褂,露出一雙生滿黑毛的瘦腿,足下是一雙同色的薄底快靴,一見邊瘦桐,深深地打了一躬。
這兩日來,邊瘦桐似乎覺得氣溫高了許多。尤其是這幾天,他身上穿一襲綢子的衣裳,都感覺到太熱了。
邊瘦桐在艙內悶了十幾天,對外頭的景物絲毫不清楚,他渴望著看一下陸地或者是天空。
司明把他抱上了輪椅。何七慢慢推動,一直走到了船頭。
燦爛的陽光,耀得青衣邊瘦桐的眼睛都睜不開了,炙熱的風撲在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暖烘烘的感覺。這種感覺告訴他,他們已經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寬闊的艙面上,排列著百十名赤著上身的漢子,每個人都是膀大腰圓,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之下閃閃發亮。
在船舷右側的兩張太師椅上,坐著南海雙鷗。
他二人也已換了打扮!
年老的夏侯三是一套黑色夏布的短衣短褲,足下穿一雙用黑色鮫皮編織的涼鞋。他那蒼白的皮膚,在陽光的曝曬之下,更顯得一絲血色也沒有!他的頸下以及膝蓋內側,都垂著鬆鬆的皮。看起來,他確實是有些老了,可是他那興奮的神采以及光亮的雙瞳,又似在顯示他的活力以及過人的內功!
在他身邊的晴空一羽蕭葦,看起來卻像一個冷熱不分的傢伙。他那結實的胸脯上,仍然緊緊繃著一件豹皮的背心,下身是同色的豹皮短褲;雙足之上,卻穿著一雙細草編就的紅色芒鞋,在足踝的地方,緊緊紮著一雙豹皮的護踝;他的頸後繫著一個很大的草帽,就像江南人所用的雨傘模樣。
他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容,用手指點著那群壯漢,口中朗聲吩咐道:「你們都辛苦了,我特准你們一個月的假,隨便到哪裡去玩都行,只是一月之後必須要回來。還有一點,任何人不許洩露這裡的情況!」
他的話說完,眾人雷鳴似地歡呼起來。
蕭葦揮了一下手道:「你們可以走了!」
百十名漢子聞聲,一齊拜倒在地。蕭葦由位上一跳而起道:「走吧,記住!少玩女人!」
這群漢子紛紛站起來,縱身一躍,一陣撲通之聲,各自縱入水中而去!
邊瘦桐沒有理會這些,扭頭看了一下,見海岸上生著高可參天的傘一般的樹,心想:「莫非這就是所謂的椰子樹不成?」
再向下邊一看,碧綠的海水,平滑得就像一面巨大的鏡子。
在接近岸邊的沙灘上,海水沖上來又退下去,一次又一次地吐出白色的泡沫。海面上,似乎有一些全裸的土人,在劃著獨木舟捕魚……
蔚藍的天上,海鳥翩翩飛翔。
邊瘦桐口中「哦」了一聲,自語道:「看來,我們是到了一個新地方了!」
何七走過去向南海雙鷗報告一番,兩個怪人同時把目光向邊瘦桐望來。
夏侯三笑著走過來:「兄弟!這是熱帶地方,你們穿得太多了!」
邊瘦桐點點頭道:「我還受得了!」隨即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血鷗雲翅夏侯三怪笑道:「我們已經到瓊州島附近,你來看!」說著他用手遠遠地一指。邊瘦桐隨其手指看去,果然看見遠處海面上似乎有一大片陸地的影子。
夏侯三笑道:「那就是瓊州半島;不過,這裡不是!」
他怪腔地咳了一聲,往海水裡吐了一口痰,足下踏動著道:「那地方是大明的江山,可這裡不是,這赤城島是我南海雙鷗的江山!」說著大聲地狂笑起來,趾高氣揚地道:「不管是誰,只要他敢走近這地方一步,我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說完他得意地笑了一下,道:「怎麼樣,這地方你喜歡不喜歡?」
邊瘦桐冷哼一聲,未發一言。
就在夏侯三大肆吹噓之時,十幾個穿白色短衣的漢子,駕著一隻小船靠近了大船。何七接他們上來,直向後艙行去!
過了一會兒,他們每人扛著一大包東西走出來,把東西放在小船之上,由何七親自押船,直向島上一個灣口駛去!
一會兒,又有一隻帶有涼棚的白色小舟,靠近大船,人影一晃,縱上來一個童子!
這個童子,外表看起來,竟與黑船上的靈哥兒一模一樣。他身上穿著白色夏布短衣褲,像靈哥兒那樣,也梳著一根沖天的小辮子!
靈哥兒歡快地從艙內迎出來,大聲叫道:「巧哥兒!」
邊瘦桐一眼就看出,二人是一雙孿生兄弟,無論身材、相貌,簡直看不出有一絲不同之處。
巧哥兒趨前,向夏侯三及蕭葦叩頭參見,站起之後,他含笑道:「二位島主沿途辛苦了,請登舟上島休息一下吧!」
蕭葦微笑著:「巧哥兒,這兩個月來,沒有什麼事情吧?」
巧哥兒彎身道:「托二島主鴻福,島上安靜如常,西面的海鬍子曾來訪過,並無什麼要事。」
蕭葦點頭說道:「很好,你比靈哥兒辦事強多了!」
巧哥兒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夏侯三指了邊瘦桐主僕一下道:「這是我們的好朋友,你二人小心招呼他們下船!」說著瘦腿一縱,如同一支弩箭一樣,「嗖」的一聲,已落在那隻小船之上。小船吃他一落,卻連動也未動一下。
邊瘦桐看在眼裡,心中越發吃驚,暗忖:我走遍江湖,未遇敵手,看來眼前這南海雙鷗,卻真是大大的一雙勁敵了!想到此,不禁有些發呆。
蕭葦對靈哥兒道:「你去背邊相公上船!」
啞童司明一聽,急忙搶先抱起了邊瘦桐,雙足一頓,逕向那隻小船上落去!
靈哥兒見狀大驚,他只當啞童存心逃走,當時高呼一聲:「你往哪裡跑?」足下一點,如同一隻出巢的燕子一般,撲到了司明背後,抖掌照著司明就打!
司明猛地一個翻身,他兩隻手抱著主人,不便出招,卻飛起一腿,直向著靈哥兒小腹踹去!
值此劍拔弩張之際,只聽得當空一聲喝聲:「不要打架!」緊跟著,一條人影如同一粒流星似地,陡然自空而落,不偏不倚,正落於靈哥兒與啞童司明之間!只見他雙臂一晃,二人同時踉蹌而出!
二人站定之後,才發現勸架的竟是晴空一羽蕭葦。他面對靈哥兒含笑道:「你誤會了,不可失禮!」說著又向邊瘦桐一抱拳道:「多有得罪,尚請原諒!」說完,把臉轉向司明,目光之中,含著幾分驚奇,上下打量了司明一眼,道:「我倒沒有想到,原來你身上也有挺好的功夫!」
邊瘦桐冷冷笑道:「他哪裡會什麼功夫,比起這兩位小哥兒,只怕還差得遠呢!」
這時,司明已把邊瘦桐輕輕放在椅上,他退後一步,雙手叉著腰,虎視眈眈地望著靈哥、巧哥二人。他二人也鼓著腮幫子,怒視著司明,只是沒有主人的命令,他們不敢動手。
這隻小船,沿著兩旁椰樹蔭影,徐徐地向前劃去,轉過了一道彎,眼前來到一處海口。
這海口,看來像是經過人工修整了似的,兩側是高可排雲的巨岩,岩石之上,可以清楚地看出人工開鑿的痕跡。
蔚藍色的海水,沿著直直的水道,把小舟送到內裡深處!
就在這水道的盡頭,聳立著高可齊天的巨崖,其上老籐糾葛,野草鮮花,看來像是一座巨大的彩坊!
巨崖之下,開著一條兩丈寬的水道,鐵柵門高高地懸著。
小船穿過鐵柵門後,一陣□□轆轆的搖動之聲,鐵柵門便放下來了!
一會兒,小船好像到了園林深處。
這兒,蝴蝶兒翩翩飛舞,小鳥兒彩翼剪空,五色的奇花異草……在藍帶似的一彎海水映照之下,更顯得猶如仙境一般!
邊瘦桐心中不由暗自讚歎道:「南海雙鷗倒真會享福!居然找到如此洞天福地!」
在一叢翠竹之前,小船攏岸了。
岸邊十數級石階,迎面一座用紅色岩石建築的樓房,牆上爬滿了一種開著黃花的「軟枝黃蟬」,正面一方翠匾上刻著「海角紅樓」四個蒼勁的大字。
怪人何七恭立在樓前迎接。夏侯三問道:「東西都入庫了麼?」
何七躬腰答道:「都存放妥當了!」
啞童司明攙著邊瘦桐走到樓前,蕭葦笑指著這座紅樓道:「這是我們接待貴賓的地方,除了你們以外,還有一些客人,他們個性都和你差不多,不大喜愛說話。相處久了,就會慢慢認識他們的!」
血鷗雲翅夏侯三卻笑道:「但你卻不可小看他們,凡是被我們待為客人的,都不是等閒之輩!」
邊瘦桐打量著紅樓之內,見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牆上掛滿了字畫,擺設著屏架古董,真可謂琳琅滿目!
南海雙鷗走到紅樓的正廳入口處,蕭葦忽然轉身問道:「房子整理好沒有?」
何七皺了一下眉道:「小人已告訴了歪頭老九,不知他現在……」說著喚了一聲:「老九!」
裡邊答應了一聲,走出一個頭纏白布、身材瘦高的人。這人生得隆鼻碧目,赤髮紅須,就像是一個洋人似的。他直直地走出來,歪著頭,傻乎乎地問道:「誰叫我?」
何七冷笑道:「二位島主在此,還不下跪?」
那人看了南海雙鷗一眼,像呆瓜似地跪下來。何七大聲問道:「我叫你整理房子,你整理好沒有?」
歪頭老九嘻嘻一笑道:「已經整理好了!第七號!」
何七叱了聲:「下去!」
歪頭老九磕了一個頭,起身站在一邊,一雙碧眼咕嚕咕嚕地向著邊瘦桐直瞅!
青衣邊瘦桐心中不禁好生奇怪,為什麼這海角紅樓的主人竟會使用這麼一個傻瓜?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8:10
08、海角紅樓囚群雄
邊瘦桐正自百思不解,忽見一個白髮皤皤的老太太,手持一根竹杖,自樓內氣沖沖地衝了出來!她用手杖指著夏侯三道:「你們兩個東西回來了?你們說的話算不算數?我還要在這地方住多久?你說!」說著,竹枝在地上頓得砰砰直響。
夏侯三後退了一步,面孔微紅地道:「十一婆,你休要取鬧!」
十一婆咧著沒有牙齒的嘴,陰森森地笑道:「南海雙鷗,你們兩個魔鬼!我十一婆算是認識你們了!你們想殺死我,當我不知道?你們偷學了我的功夫,又想害死我?哼!」說著,顫顫巍巍地直向二人立身之處走來。
夏侯三大怒道:「混蛋,你想找死麼?」
言猶未了,那位老朽得已風燭殘年的老婆婆,竟忽地騰身而起,身形一落,正好落到了夏侯三身前!那種速度,真可謂快得驚人!
她怪嘯了一聲:「我打死你這個老王八!」話音甫落,那根竹枝已兜滿了風力,直向著夏侯三頭上打了過去!
血鷗雲翅夏侯三口中「咦」了一聲,身子忽地向下一矮。老婆婆這一杖打了個空!夏侯三的身子,已如同旋風似地旋轉了出去。
十一婆竹杖一擺,呵呵笑道:「好呀!今天我的氣得消一消,我打你這個老雜毛!」
兩隻小腳,在地面上用力一點,如飛而進!
血鷗雲翅夏侯三兩手一攤,擺出一副不肯與她交手的模樣,忽然冷喝了一聲道:「歪頭老九!」
那頭纏白布的呆漢子,從一旁屋簷之下應聲竄了出來。正在氣頭上的十一婆一看見歪頭老九撲來,竟自身子抖動了一下,頓時呆住了。
夏侯三手指十一婆對歪頭老九道:「我怎麼關照你的?為什麼隨便放她出來?」
歪頭老九傻拉巴幾的,嘴裡不停地嚼著煙葉子,順著嘴角,向下直流黃水!
夏侯三跺了一下腳,怒叱道:「還不用你的『大手印』功夫,把她給我拿下來!」
歪頭老九這才轉向十一婆,囁嚅地道:「十一婆……回去吧……何必呢?」
十一婆似乎對這個頭纏白布、滿身黑毛的呆子十分畏懼,聽了他的話,氣得渾身發抖,當下用手上的竹杖,指著他道:「該殺千刀的野人!你莫非不知道,你是被他們利用了麼?你真的為他們賣命?」
歪頭老九茫然地歪著頭,嘴裡仍不停地在嚼著煙葉子。
夏侯三見狀,厲吼了一聲:「還不快拿下她來!你敢不聽我的話?」
歪頭老九咧著嘴,赫赫傻笑了兩聲,回過頭對著夏侯三說道:「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了……」說著,朝著十一婆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嘴裡含著一塊熱豆腐似的,一面挑著眉毛,一面咧著嘴道:「回去……回……去,十一婆,聽話!」說著,張開兩隻像蒲扇一樣的大手,趕小雞似地,嚅嚅地道:「我不想打你……快回去!」
說也奇怪,十一婆這樣武功造詣極高的奇人,居然一下收斂了原先的傲氣!
她後退了一步,用力地頓了頓手上的竹杖,罵道:「你這個奴才!天生的奴才!」
歪頭老九吐出煙葉子,嘻嘻笑道:「什麼奴才……奴才就奴才……」又回頭笑著,用手指著夏侯三和蕭葦道:「他們給我好煙抽……不抽我就難受……我……我當然聽他的話!」
十一婆叫道:「他們是在害你,傻瓜!早晚你會知道的!」
這時,夏侯三第三次發出厲吼道:「歪頭老九,拿下她來!」
歪頭老九忽地雙手一叉,肩頭一抖,一雙大腳板在地上一蹬,整個身子就像是一隻巨大的飛鷹似地,呼地一聲撲到了十一婆面前。他大聲喝道:「快回去!」一雙大手,就像是兩把鐵鉤一般,猛然間,直向著十一婆雙肩之上抓了下去!
十一婆竹杖向上一舉,厲喝一聲道:「臭奴才!」
可是她的竹杖方才遞出一半,已被歪頭老九一把抓了個准!
十一婆怒極,她似乎不甘心為歪頭老九所制,手上用了極大的力量,向外奪杖。可是,怪模怪樣的歪頭老九,卻並不十分認真,他像在開玩笑一般地傻笑著,說道:「算了吧……算了吧……你打不過我的……何必……何必呢?」
十一婆雖是用上了平生之力,無奈那根竹枝在歪頭老九的手上,就像生了根似的,休想奪得下來!看起來,就像蜻蜒搖石柱一般,一任她搖啊、奪啊!對方那高瘦的身子卻是動也不動一下!
一邊的邊瘦桐,把這情形看在眼中,禁不住大大的一驚!
先前十一婆出現,他已是十分驚異了。因為對「十一婆」其人,他是早就知道的。此人是江南一個有名的怪女人,她獨創的「追魂七杖」,為武林所崇拜。如果邊瘦桐不是親眼看見,他決不相信,這個老婆婆竟會被困在「海角紅樓」!
正當他奇怪不能解釋的當兒,又發現了第二個怪人——歪頭老九!
邊瘦桐年歲雖不到三十,可是他的閱歷卻頗為廣博,各地風俗人情堪稱瞭如指掌!
歪頭老九一出現,從他的貌相、裝束,邊瘦桐已看出了端倪!
他斷定,這歪頭老九是祖居邊疆的「索侖族」的人!一個索侖人,武功竟如此驚人,真是匪夷所思,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想不到這海南一隅的小小孤島上,竟是如此的一個「臥虎藏龍」之地!
他不明白,這樣武功超絕的奇人,為什麼竟會甘心為南海雙鷗效力?
莫非他們都同自己一樣,是由於身體的不自由,而被劫擄至此的?可是看來並不是這樣……
邊瘦桐不禁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這時,眼前的情形,已顯然有了變化。
那個索侖人歪頭老九,已經單手把十一婆攔腰抱定,後者似乎並不十分反抗,也許她自己知道,反抗也沒有什麼用!
夏侯三一手摸著長鬚,呵呵地笑了,說道:「十一婆!你這是何苦呢?你也太不自量力了!」然後,他對歪頭老九說道:「關上她,禁期一月!」
歪頭老九忽地打了一個噴嚏,流著淚道:「不好……我要抽……抽……」
夏侯三看了何七一眼,何七立刻上前說道:「快進去吧!」說著伸出雙手,把歪頭老九推進房內去了。
這一場鬧劇,暫時結束了。
晴空一羽蕭葦微微一笑,對邊瘦桐道:「你住在這裡,也許暫時不適應,可是住久了,你就會覺得安然無事!」
邊瘦桐雖不瞭解這「海角紅樓」的性質,只是他已可以斷定,這兒絕不是什麼好地方!可是,自己目前身體不自由,只能「逆來順受」,靜觀待變。當時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道:「這地方不錯的!」
蕭葦注目看他,道:「邊瘦桐,我們很看得起你,請你放心,我們不會錯待你,只要你肯合作!」
邊瘦桐笑而不答。
夏侯三又喚來何七,對他輕聲說了幾句。
何七連連點頭,轉身對啞童道:「背著你的主人,隨我走吧!」
司明望了主人一眼,邊瘦桐點了點頭。啞童背起了他,隨何七上了樓。蕭葦含笑道:「一兩天之內,我會來看你的!」說著,同血鷗雲翅夏侯三,向著樓後繞行而去。
啞童司明背著邊瘦桐,踏著鬆軟的地毯,進了大廳。他立刻被眼前五顏六色的擺設耀花了眼。何七指了一下前面道:「第三個門洞,向左轉!」
司明依言上前。邊瘦桐這時才注意到,大廳兩則,內廊縱橫,每一廊道都通向一個房間。
這些房間都關著門,在紅木的門上,分別鑲有一塊白色的站牌,上面號碼分別為:一、二、三、四……
就在第三條廊道的岔口處,邊瘦桐看見了七號門牌!
何七走上前推開門,帶著啞童走進。室內佈置得極為整潔,白色的被單、枕頭,洗得一塵不染,壁上掛著草書的條幅,地上也鋪有鬆軟的地毯,有書案、坐椅,無不精美,富貴景象之中透出一種幽雅的氣氛!
啞童放下主人,何七冷聲說道:「邊相公如有事,就請拉動這根繩子,」他指了一下床邊的一根紅色繩子道:「這繩子通著一個銀鈴,自然有人來照應!」
說著他看了啞童一眼道:「照規定,他不能和相公住在一起,可是二位島主特別寬待,特允他在此侍奉相公!」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多謝了!」
何七朝旁邊走過去,信手推開一扇小門,現出一間小套房。他指著房內道:「他可以睡在這裡!」室內有一幾一床,也頗為整潔。
何七齜著白牙,微微一笑,道:「主人對你們真是太寬大了,你們所帶的東西,甚至連兵刃,都允許你們帶進來!」說著他指了指樓上道:「比起他們來,真是優待多了!」
邊瘦桐忙問:「他們是些什麼人?」
何七答道:「他們都是來自中原的名人,每人都有很好的武功!」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他們為什麼都住在這裡?」
何七愣了一下,道:「是二位島主請他們來的!」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請他們來此,是為了什麼呢?」
何七頓了一頓,訥訥地道:「和二位島主互相研討武功。你也是這樣的!」
邊瘦桐點了點頭,立刻明白了。當時不由冷冷一笑,暗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他冷笑一聲,道:「方纔那個叫十一婆的老婆婆說,她的武功已經都傳授給你們島主了,可是你們為何仍然要把她關在此處,不放她回去?」
何七面色一紅,不自然地笑道:「你誤會了,那個十一婆一向瘋瘋癲癲的,她的話你怎麼可以相信?」他陰森森地一笑,又道:「如果我們主人對她有惡意,她還能活著?我們也不會請她住在這地方了!」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正要再問,何七卻鞠了一躬,道:「相公不必多問,我還有事,現在要走了!」說著直起腰來,又道:「有一件事,主人吩咐要我告訴相公!」
邊瘦桐沒有作聲。何七笑了笑道:「這紅樓附近,里許左右的地方,可以自由活動;如果越出了這個範圍,最好不要涉足!」說著陰陰一笑,道:「那時要有人得罪了,可不要怪我們!」說完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邊瘦桐看了一下四周,單就環境來說,那是沒有什麼好挑剔的。
兩面軒窗敞開著,從窗前可以看見美麗的庭院,茂盛的鐵樹,茁壯的仙人掌,高大的椰子樹,樹上結著纍纍的椰子!
在司明的室外,泉水不停地流著;浴、廁都極為方便;衣架上疊著各式衣裳,且都洗熨得乾淨平整!
邊瘦桐仰臥在床上,長長吁了一口氣,心想道:「南海雙鷗果真能為我把蠱毒治好,我也不妨傳授他們一些紅線金丸的絕技,算是答謝他們救命之恩!」
晚飯的時候,有一名藍衣僕人,送來了一大盒飯食。
邊瘦桐問他什麼,他只是笑而不答,惹得邊瘦桐生了一肚子悶氣!
自從身中惡蠱,失去自由之後,邊瘦桐對於人生,開始有了一種新的體會,過去的那種火辣辣的脾氣,現在顯然是收斂多了。
自住進「海角紅樓」後,一晃三天過去了。邊瘦桐不急、不躁,倒是啞童司明顯得有些沉不住氣了。邊瘦桐叫他推著自己到外面去散散心。房內有特別為他準備的輪椅,司明推著他,慢慢走出房間,來到院中。
陽光下的草坪上,有一個白髮黑袍的老人。這麼熱的天,這老人仍然穿著一襲黑袍,足下是一雙福字厚底履。他在草地上背手散步,看見邊瘦桐走出來,似乎很是吃驚,一雙深邃的眼睛,牢牢地盯視著他。
邊瘦桐猜知,他必定也是海角紅樓的「客人」!
俗話說:「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邊瘦桐想:紅樓內,定必成分複雜,自己不要多管閒事,獨自散散心算了。
黑袍老人看了他二人一會兒,又回過頭去,雙手剪在背後,在草地上慢慢散起步來。
邊瘦桐細細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只見草翠花紅,亭台樓榭,無所不有。在里許以外,是寬廣的大海;三面環繞著小島,像有意圍困著這所「海角紅樓」似的;只有一面隔著一段十丈左右的海溝,連接著另一塊陸地。
邊瘦桐對著司明道:「司明,我們被困在這兒了!」
司明口中呀呀怒叫著,一隻手拍了一下胸,比劃了一個飛的架勢。邊瘦桐冷笑道:「你太天真了,憑你這點本事……」說到此,他忽然頓住,猛然回頭!只見那個白髮黑袍的老人,出現在他們身後,距離不過數尺光景。
黑袍老人大概沒有想到會為對方發現了身形,顯得很不自然地嘿嘿低笑了兩聲,然後點了點頭,道:「朋友,你說得很對,在這地方,要想出去,真可以說是難比登天!」說著嘻嘻笑了幾聲,道:「死了這條心吧!」
邊瘦桐聞言十分不悅,他冷笑了一聲,對司明道:「推我到那邊去!」
司明瞪了那陌生的老人一眼,把輪椅推到一座假山旁,停了下來。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在這地方,你我一切舉動都要特別小心,不要自取其辱才是!」
話剛說完,忽然聽得背後笑道:「朋友,你說得不錯,一切都要小心!」
不需要回頭,邊瘦桐立刻就知道,又是那個黑袍老人在答話。
他緩緩地轉過臉來,果然見那個黑袍老人正站在他的背後。
方纔他沒有仔細端詳這老人是什麼模樣,這時接近一看,才發現黑袍老人相貌好不驚人。
只見他顴骨極高,右面腮上生有花生米大小的一粒黑色肉瘤,上面生著兩寸多長的黑毛。
這老人身材很高,皮膚焦黃,一雙招風耳,向兩側挺生出去,唇下留著一小綹山羊鬍子,也是黃焦焦的顏色。
如果僅由面貌上來推斷,此人實在不像一個好人!
邊瘦桐忍著內心的不悅,笑了笑道:「老丈,高姓大名?也是在此間作客麼?」
這「作客」二字,說得老人面色一紅。
他嘿嘿一笑道:「一點不錯,我是這海角紅樓的客人,你大概是前幾天剛來的朋友吧?我已聽人說過你了!」
邊瘦桐苦笑道:「時運不濟,無可奈何!」
黑袍老人冷笑了一聲,道:「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不要打逃走的主意,這裡的客人,有好幾個因為要逃走,都作了刀下之鬼!」
邊瘦桐不由一驚道:「此話怎講?」
黑袍老人冷笑了一聲,樣子很是嚇人,他說:「這裡的總管也許你還沒有見過!」
邊瘦桐冷然一笑,道:「你指的是那個索侖人?」
黑袍老人一驚,看著邊瘦桐,奇怪地點了點頭道:「咦,原來你知道!」說著哼了一聲,兩邊看了看,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那個索侖人,他是個殺人如同殺雞一樣的傢伙!」
說到此,他陰森森地笑了笑,道:「夏侯三和蕭葦,真算沒有自養活了他。這是一個軟硬不吃的傢伙!」他走近二人一步,低聲道:「要是想逃走,必須先把這個傢伙解決掉!否則,哼哼……一點辦法也沒有!」
邊瘦桐奇怪地道:「這人為什麼這樣甘心為他們賣命……」
黑袍老人咬了一下牙,道:「他們供他一種煙抽,一抽就上癮,不抽就難受。如此一來,那索侖人就不得不聽他們擺佈了!」
邊瘦桐正要再問,卻聽得黑袍老人咳了一聲,同時他自己也聽見草地上有人走路的聲音。當即轉過臉去一看,只見頭纏白布的歪頭老九,正自步出紅樓!
黑袍老人冷笑道:「這傢伙煙癮過足了,又該練他的功夫了!」
「練什麼功夫?」邊瘦桐不解地問道。
黑袍老人退後了一步,席地而坐,道:「這是他每天的功課,是專門練給我們這些人看的,你看看就明白了!」
邊瘦桐倒是很希望見識一下此人的功力,於是一聲不哼地注視著他!
歪頭老九歪歪斜斜地出了紅樓,伸了一個懶腰。他遠遠地對著邊瘦桐齜著黑牙一笑,忽然背脊向後一拱,像一條蛇似的「嗖」地一聲,已縱躍起來!就以這種姿態,不停地縱跳著!看起來,就像是在抽瘋。
可是他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拔得高,開始一拔三四丈高,數次之後,每一下拔起都達到八九丈甚至十丈開外!
他的嘴裡不停地發出「呼呼」的聲音,在草坪之上,他就像是一頭脫了韁繩的野馬,到處縱跳著。
黑袍老人陰森森地冷笑道:「看見沒有?這哪裡是人!」他頓了一頓,又接下去說道:「這是人能夠練到的?」
邊瘦桐沒有理睬他,只是全神貫注地看著歪頭老九的身法。黑袍老人又悄聲道:「我告訴你,這傢伙是裝瘋賣傻,其實他比誰都精明!」
轉眼之間,歪頭老九已躍到三人身邊。驀地,他的身子在三人面前站住了。
黑袍老人怪笑道:「你的功夫長進多了!」
歪頭老九咧開嘴傻笑了一聲。他那雙綠色的眸子,死死盯在邊瘦桐身上,嘴裡發著嘶啞的笑聲。
忽然,他身子向下一栽,整個身子霍地倒立了起來,只憑著兩隻手,在草地上飛快地轉動起來!速度愈來愈快,漸漸地連他的身體都看不清了,只能看見一團轉動的白色影子!
黑袍老人冷笑了一聲道:「這傢伙今天是成心練給你看,這哪叫什麼功夫呀?簡直是雜耍!」
邊瘦桐微微笑道:「老朋友,你說錯了,這是西藏的『大轉金輪』,如無真純的氣功,絕難至此地步!」
他感歎了一聲,又道:「想不到這地方竟會有此異人!」
黑袍老人不由怔了一下,口中「哦」了一聲,側過頭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邊瘦桐一眼,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倒是我看走了眼了!」
邊瘦桐目光始終注定在場上。忽然,歪頭老九嘯了一聲。只見他身形一陣疾轉,一聲狂笑,卻又正正地立在三人面前!
黑袍老叫了一聲好,用力地拍著雙手。
歪頭老九對著黑袍老人點了點頭,忽然由身上抽出一條極長的白布帶子,看來約有丈許長短。他哈哈一笑,張開了大嘴,忽地腹下一吸。只聽得「刷」的一聲,那條白布帶子,就空一閃,如同「長鯨吸水」一般,整個兒地全都到了他的肚裡!然後,他身子向後一倒,以雙手托住地面,大嘴一張,用力地「哈」了一下!只聽得「哧」的一聲響,那條白布帶,竟如同白鏈似地,又由他口中噴了出來!
這條噴出的白帶子,有如「長虹劃空」一般,在半空裡只一閃,已自無影無蹤!
這情形,直令黑袍老人看得目瞪口呆!
邊瘦桐也感到驚異,可是他心中有數:歪頭老九這種功夫,一半卻含有障眼法在內。其實這種功力,是天竺人常練的一種「瑜伽」術,只不過這怪人有所變化就是了!
他不由點了一下頭道:「好功力!」
這時,歪頭老九已收住了式,他目光看著邊瘦桐,搓動雙手,慢慢地走了過來!
邊瘦桐見他過來,不知是何用意,心中很是奇怪。
黑袍老人臉色一憂道:「他來挑戰了,小心!」
說話之時,那索侖人歪頭老九已笑嘻嘻地站在了邊瘦桐身邊。他用手指了一下黑袍老人,道:「他功夫不到……差得遠!」說著蹲下了身子,嘻嘻一笑道:「聽島主說……你叫……」他用手摸了一下頭,思想了一會兒才道:「邊瘦桐,對!邊……瘦桐!你名字叫邊瘦桐是吧?」
邊瘦桐含笑點了點頭,道:「有何見教?」
歪頭老九嚥了一口唾沫,頸上的喉結蠕動了一下,站起身來,傻笑一聲,說道:「聽說你的功夫很好……」說著拍了一下手道:「來!我們來比一比!」
說著話,倏地伸出了薄扇大小的一隻手,直向邊瘦桐面門抓去!
邊瘦桐全身癱瘓,此刻如果和他比武,簡直是太可笑了!可是他那種大俠的風範和懾人的氣質,卻使人不敢輕視!
歪頭老九的手已到邊瘦桐臉前!
這位名聞天下的年輕奇俠,忽地雙目一睜,低低叱了一聲道:「住手!」
說也奇怪,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歪頭老九,竟忽地把手給停住了。他怔了一下,嘻嘻一笑,說道:「你……怕我?」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你是認為我眼前身子不能動,就好欺麼?」
歪頭老九收回手摸了一下頭,退回了幾步。
邊瘦桐微微笑道:「你的功力雖然很高,但是取巧使詐的地方很多!」
歪頭老九黃須一翹,道:「誰說的?」
邊瘦桐面上仍然帶著輕蔑的笑容道:「你騙別人尚可,卻騙不過我!」
歪頭老九面色一紅,怪聲哼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邊瘦桐道:「你的內功輕功都不弱,但也不見得就能超過我。你的氣功,比我紅線金丸邊瘦桐更是差一大截!」
索侖人大叫道:「胡說……你這個小漢人!」
黑袍老人一聽這個年輕人竟是自己久仰大名的青衣邊瘦桐,不由驚得目瞪口呆!當下嘻嘻一笑,道:「原來閣下竟是邊大俠,老夫真是失禮了!」
邊瘦桐苦笑道:「同為落難之人,老兄不必客氣!」
歪頭老九氣呼呼站在一邊,那雙深陷的眸子裡,閃閃放著綠光。
黑袍老人有意說道:「邊兄,你方纔所說的使詐可是真的?」
歪頭老九怪聲道:「你……胡說!」
邊瘦桐點頭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一說出來,反倒不大好意思了!老兄,你的瑜伽術,表演得十分精彩,只是手法還欠高明!」
歪頭老九後退了幾步,訥訥道:「瑜伽術……你是怎麼知道的?」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天竺,西藏,我都去過,如何不知?」
黑袍老人忙道:「他手法怎麼不高明?」
邊瘦桐回頭笑道:「以氣吸布是真,這一點是夠驚人了,只是他不該再賣弄吐布一節,未免節外生枝,而且顯然有詐!」他微微一笑道:「老兄,你當那白布,真的吐空而去了麼?」
黑袍老人怔了一下,道:「不是麼?」
「不是的!」邊瘦桐回過頭來,面向歪頭老九,道:「我想那條白布,此刻仍在你的袖子裡,如不心虛,請拉開袖子,讓我們看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8:29
歪頭老九怪目一轉,洩氣地歎了一聲,狠狠地瞪了邊瘦桐一眼,轉身而去!
黑袍老人見狀,呵呵地笑了起來,道:「這傢伙竟也會有服輸的時候,倒真是少見!」
邊瘦桐目視著歪頭老九,微微笑道:「但是你卻不可輕視他,他的功力確是驚人,能夠一口氣吸進丈許白布的人,中原還真不多見!」
黑袍老人冷笑道:「所以南海雙鷗以其為看家狗嘛!」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說道:「我以為南海雙鷗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呢!如今看來,實在是典型的小人作為!」
黑袍老人歎了一聲道:「這也怪我們功力不濟,才會被他所擒。可是邊大俠,你如此功力之人,卻如何也會……」
邊瘦桐哂然一笑道:「我如今已是一個廢人,任何人都可擒我而不費吹灰之力!」
說到此一笑,反問道:「請問老兄貴姓高名,因何來此?」
黑袍老人苦笑了一下道:「老夫叫關大勇,外號人稱『病鷹』,本來寄居關外,作些無本生意……」說到此嘿嘿一笑,道:「不怕你見笑,我那種買賣,雖不怎麼體面,可是所劫掠的,儘是一些不義之財。不想,一次得手之後,竟會撞在了南海雙鷗手上……」
邊瘦桐立刻明白了,這關大勇原來是一名獨行大盜,當下笑了笑道:「這樣,就被他們人財兩得了!」
病鷹關大勇冷笑一聲,道:「一點不錯!自從來到這赤城島,他們命我與十一婆,還有九宮徐錫三個人,為他們築護城河,把海水引來以為屏障……」說到此,伸手向前指了指,冷然道:「這些都是我們監工開成的!」
邊瘦桐皺眉道:「為什麼要叫你們三個去做這個?」
關大勇歎息道:「你哪裡知道,九宮徐錫,乃是一個佈陣的能手;十一婆是個地理精;而我則精於各種機關暗器的裝置。」
邊瘦桐一笑道:「這就難怪了!」
病鷹關大勇說到此,咬牙冷笑了一聲,說道:「我們三人化費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為他們把赤城島整理佈置起來,可謂銅牆鐵壁一般!」說到這裡,他低下頭,冷冷一笑,又接著說道:「當初南海雙鷗曾答允,只要工程一完,就恢復我們的自由……可是工程完後,他們卻把我們三人分禁在三處,不許我們再見面。」
邊瘦桐皺眉道:「這是為什麼?」
病鷹關大勇苦笑了一下,四外看了一眼,道:「你莫非還不懂?我三人如果會同一處,他的一切秘密不就全部洩露了?」說著,忍不住連聲冷笑起來。
邊瘦桐奇怪地道:「莫非你們三人,在這兩年之中,就沒有互相接觸過?」
病鷹關大勇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有,從來也沒有!」他說道:「我們三人,由十一婆負責通道,這島從外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神秘之處,可是下邊卻有一條條暗道,脈脈相通。這都是十一婆的功勞!」
邊瘦桐想起了來時遇見的那個老婆婆,不由點了點頭道:「這人我見過!」
病鷹關大勇冷笑道:「她如今已瘋了,整天罵東罵西,真可憐。」他喘息一下又道:「十一婆完工之後,就是我!」他恨恨地說道:「我負責在他們所指定的地方,設下了數以百計的機關和一些小巧的暗器!」說到這裡,他重重地歎了一聲:「當時我真傻,那麼賣勁!要是現在,我就是死,也不會為他們出力!」
邊瘦桐為病鷹關大勇這一番話說得心涼肉跳,這才真正知道南海雙鷗二人的厲害!
關大勇歎了一聲,道:「我的活完了以後,最後是九宮徐錫,他費盡了心血,在這島上布下了各種陣勢,又把陣勢的破解之法,畫在一張牛皮紙上,交給了南海雙鷗。」
他冷笑了一聲,歎道:「想不到,南海雙鷗言而無信,事成之後,竟把我們三人分別囚禁起來。」
邊瘦桐好奇地問:「他二人囚在什麼地方?」
關大勇苦笑道:「十一婆看見了,就住在樓上,每十天才放一次風,可以出來走走。她放風的那天,我必須悶在屋內。」
瘦桐面上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問道:「那九宮徐錫呢?」
關大勇張開大嘴,唉了一聲,道:「這人最慘了!」說到此,他壓低聲音道:「聽說他被南海雙鷗囚禁在一座石牢,大概這一輩子也別想出來了。」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說道:「好狠毒的南海雙鷗!」
關大勇嘿嘿一笑,拍了一下手道:「你看,比起來,我是最幸運的了!我知道,我們三個人,要在這裡養老了,誰也別想活著出去!」
邊瘦桐冷笑道:「豈止是你們?在這紅樓內的人,我看誰也別想出去了!照你所悅,這座島上,上上下下全有機關暗道,外人怎能出去?」
說到此,他面上不禁現出一片茫然之色。忽然,他點了一下頭道:「關兄,你方纔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病鷹關大勇怔了一下道:「當然是真的!」
邊瘦桐想了一下,問:「你所佈置的暗卡及裝置暗器的地方,你還記得麼?」
病鷹關大勇想了想,點了點頭道:「仔細想,大概還行,只是記不全了!」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這樣總比一點兒都記不得好,明天你可以出來麼?」
關大勇點了一下頭,道:「可以!」他苦笑了一下,又道:「那沒有用,兄弟!我對你用處是極小的!你一定要去找十一婆和徐錫他們!」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當然,我會去找他們的!」
關大勇冷笑道:「找也沒有用。第一,徐錫囚禁的地方你我都不知道;第二……」他恨聲地罵道:「十一婆那個老妖婆,簡直是條瘋狗,見人就罵,軟硬不吃,你別想從她口中問出一句話來!」
邊瘦桐懷疑地道:「你問過她?」
病鷹關大勇苦笑道:「怎麼沒有?你所想的這些,我早就做過了,可是沒有用,十一婆她不相信任何人!」說到此他搓了一下手,又道:「就算十一婆肯合作,找不到九宮徐錫也是沒有用的。再說那個索侖人,也不好對付,萬一驚動了南海雙鷗,更是自尋死路!」
邊瘦桐只是微笑不語!
關大勇看了他一下,皺眉道:「何況,你身子又不方便!」
邊瘦桐哂然一笑,說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試試看的!」
關大勇不屑地笑了笑,道:「好吧!那你就試試吧!」說著看了一下天,道:「我要進去了!」
這時,忽見怪人何七由樓內走出,遠遠喚道:「邊相公請返,島主看你來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微微一笑,對啞童司明道:「把我推回去,我倒要看一看他們對我如何?」
病鷹關大勇本來要走,聞言忙回身道:「喂!老弟,可千萬注意,說話要留神。剛才我們所說的,一個字也不能透露,要不然咱們可都沒有命了!」
邊瘦桐微笑道:「你放心,明天這個時候,在此會面,你要把圖畫出來!」
關大勇咧著嘴,微微一笑,道:「你真有這個意思?」
邊瘦桐微笑道:「難道會跟你說著玩?」說著揮了一下手,司明推著他直向「海角紅樓」而去。
何七焦急地催促道:「快點吧,二位島主等了很久了!」說著領他們一直進到廳內。只見夏侯三和蕭葦,一臉怒容地坐在客廳內,見了邊瘦桐,蕭葦冷笑道:「我告訴你,以後少和關大勇接近!」
夏侯三嘻嘻笑道:「這個老小子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
蕭葦憤然立起道:「你們說了些什麼?」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奇怪,談幾句閒話也不行麼?」
蕭葦憤憤地坐了下來,凜然道:「他和十一婆,都是這裡的危險分子,早晚有他們的好看!」說著回頭叫了聲:「老九!」
邊瘦桐這才發現,一邊靠牆的地方,站著歪頭老九。他自被邊瘦桐拆穿騙術之後,滿臉的不高興和忿忿之色。
晴空一羽蕭葦冷笑道:「以後,對關大勇要嚴加看管!五天放他出來一次!」
歪頭老九答了一聲:「是!」
話沒落音,就聽得廳外呵呵一聲大笑,道:「五天太短了!二島主,我關大勇一輩子不出來也沒有關係!」
眾人偏頭看去,見病鷹關大勇大步自外走來。
他遠遠地抱拳道:「今天真是難得,兩位島主一齊駕臨,老夫失敬了!」
晴空一羽蕭葦怫然道:「我們願來就來,你何必多嘴!」
關大勇嘿嘿笑道;「話雖不錯,可是我關大勇願去卻不能去!這又該如何解釋?」
血鷗雲翅夏侯三雙目一瞪,厲聲叱道:「關大勇,你可要放明白一點,我們對你已是很留情面了,再要出言無狀……」說著一陣陰森森的冷笑,那雙凸出的瞳子,射出閃閃的凶光,惡狠狠地道:「不要以為我們制你不得!」
病鷹關大勇果然為夏侯三的話給嚇住了,他臉色一變,不自然地笑道:「你們要把我怎樣?」
夏侯三嘿嘿一陣冷笑,道:「你應該很清楚,還問我作甚?」
病鷹關大勇面色泛白,苦笑道:「你們總不會把我們三個人……」才說到此,蕭葦一瞟邊瘦桐,厲叱道:「關大勇!」
病鷹關大勇怔了一下,以手捂嘴,道:「哦……恕我失言,我忘了!」
蕭葦偏頭對歪頭老九哼道:「送他回去!」
歪頭老九走到關大勇跟前,傻傻地笑道:「走……吧……嘻!」
關大勇看了邊瘦桐一眼,長歎了一聲,隨著歪頭老九回去了!
晴空一羽蕭葦微微一笑,對邊瘦桐道:「這人常常胡言亂語,你以後少理他!」
邊瘦桐笑了笑道:「我理他作甚?」
血鷗雲翅夏侯三道:「邊瘦桐,今天我們二人是專門給你治病來的。往後,你將是一個健康的新人了,可喜、可賀!」
邊瘦桐苦笑道:「沒有那容易吧?」
夏侯三鼻子哼了一聲,一揚手,道:「就憑這個,手到病除!」
邊瘦桐抬眼看去,見他手上持有一個四方形的白木小盒子,心中不由一動,但不知是什麼東西。
晴空一羽蕭葦道:「進房去再說吧!」說著親自推著他返回室內,司明跟隨而入。
進室之後,關上了門,夏侯三嘻嘻笑道:「邊瘦桐,我們有言在先,我們救你可不能白救,你應該知道,如果這次你被紅衣獅門的人帶回去,下場恐怕不堪設想……」
他咳了一聲,用手指了一下那白色的木盒,接道:「這條母蠱,是我昔日在苗疆以萬金購得,今日為了救你,只怕它性命難保。我們為了你,犧牲可以說是太大了!」
這一點,邊瘦桐對南海雙鷗自是感激不盡,當下微笑道:「你們有何要求,只請明言,如能盡力,甘願效勞!」
蕭葦點了點頭道:「只要你把紅線金丸幾種特殊打法傳授給我們,就夠了!」
邊瘦桐點頭道:「你們救我性命,我如連這幾手功夫也不忍割捨,也太說不過去了。二位請放心,邊瘦桐一言既出,絕不反悔!」
夏侯三微微一笑,道:「有老弟你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不過凡事要先小人而後君子才好!」說著由身上掏出了一張字據,展了開來,道:「那就請老弟打個手印,這樣我們就放心了!」
邊瘦桐冷冷一笑,說道:「這麼做,是否太多餘了?」說著遂以拇趾沾了一下印色,在那張字據上按了一下。血鷗雲翅夏侯三急忙忙收了起來,笑道:「邊老弟!你實在是大仗義了!」
他坐了下來,雙目瞇成了一條縫,道:「我這就開始為你除去那個禍害!」說完,他偏過頭來,對晴空一羽蕭葦道:「你千萬要注意,它一出來,就要盡快地置其於死地,否則我這條母蠱性命難保!」
蕭葦冷笑道:「這恐怕不易吧!這傢伙刀劍不入,想要一下弄死它很難!」
夏侯三哼了一聲道:「我們這就來看看!」說著,他令邊瘦桐坐好,解開了上衣,並且把門窗全都緊緊關上。血鷗雲翅夏侯三正正地坐在他的對面,嘿嘿笑道:「邊老弟,你全身要放鬆,心念要專一,否則,那條雄蠱不會出來!」
邊瘦桐點了點頭,目光收斂,心念歸一。
血鷗雲翅揮一下手,對一邊的啞童司明道:「你要避開!」
司明也知道這種東西的厲害,當下返回自己房中;何七也躲到了門外,室內只剩下了南海雙鷗及邊瘦桐三人。
只聽得夏侯三一聲低叱道:「開!」右手向匣面上重重的一擊,「叭」的一聲,木匣頓時張了開來!立刻,由盒內「吱」的一聲,飛出一條怪蟲來!
邊瘦桐從未見過這種毒蟲的形象,此刻乍然一見,不免嚇了一跳。
只見這條毒蠱,約有腳拇趾那麼粗細,通體奇白,頭小身大,狀極醜態。樣子像蠶,可是卻比蠶精得多,背脊上有一道明顯的紅線,一張鉤形的嘴,長長地伸著;在它兩助之間,生有四隻極小的翅膀,能夠在空中任意飛行!
它出匣之後,在空中飛了一圈,又向四壁亂撞一氣,吱吱之聲,極為刺耳。
邊瘦桐不解,這麼做,如何能夠引出自己體內的雄蠱?
可是這個念頭尚未轉完,便覺得丹田穴內一陣奇熱,兩處氣海穴連連跳動,似有一物在內隱隱爬動!
空中的雌蟲飛了一轉之後,忽地飛到了邊瘦桐身邊,四隻短翅頻頻扇動,身子停在空中,口中吱吱地叫道,聲音越來越響。
邊瘦桐覺得體內跳動得更加劇烈,知道那條雄蠱被雌蠱聲音所誘惑,可能就要出來了。但他知道,此蠱極為精靈,一旦自己意念旁思,血脈逆流,就會被它察覺,那時再想誘它出來就不容易了!所以,儘管肚內奇熱如焚,他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腦子更是不敢有絲毫旁思!
過了許久,只聽得「吱」的一聲怪嘯,一股熱流,倏地自肚臍中猛射而出!
夏侯三驚叫一聲:「不好!」右手倏地朝空中一點,以「乾元指」力向那條雄蠱點去!可是已晚了片刻。
當空中,只聽得吱吱一陣翻撲之聲,二蠱已糾纏在了一起!
晴空一羽蕭葦又要出手,被夏侯三攔住道:「已經晚了!」
蕭葦急道:「再不救,那條雌蠱就別想要了!」
夏侯三歎息道:「再等一刻,看看情形吧!」說話間,雄雌二蠱已在空中纏成了一團!
只見那雄蠱就像條毒蛇似地,把那雌蠱纏得緊緊的,那張鉤形的紅嘴,死死地盯在雌蠱右面的肉翅之上,雌蠱負痛,吱吱尖叫,其聲刺耳!
它們在空中飛了約有十數個來回。
忽然二蠱「吱」的一聲,分了開來!那條雌蠱「叭」的一聲,自空中墜落下來。那條雄蠱,卻猛地向發亮的窗上撞去!
因為事先早有防備,窗口放下厚厚的竹簾。這雄蠱飛落其上,四隻肉翅嗡嗡直響!不停地用那伸出的長嘴,在竹簾上亂噬,眼看著竹屑紛紛落下!就在這時,蕭葦一聲斷喝:「該死的東西,你還想跑麼?」
只見他右手中食二指一駢,朝著簾上那只雄蠱一指。那雄蠱發出了一聲怪叫,那微微發亮的身子,在簾上一陣亂顫,「叭」的一聲由簾上落了下來,在地上嗡嗡轉動幾圈,又倏地鼓翅而起。
蕭葦跨上一步,駢指又點。血鷗雲翅夏侯三連忙大聲阻止道:「且慢!」
可是蕭葦這種隔空乾元指力,已臻相當境界,指力發出,再想收回已是不及!
這一指,正點在那條雄蠱身上,那蠱四隻肉翅一陣亂顫,立時就不再動了。
夏侯三見狀,重重跺了一下腳道:「唉!你這是何必?」
蕭葦一怔道:「你不是要我把它弄死麼?」
夏侯三歎了一聲道:「你莫非沒看見,那條雌蠱已經死了麼?現在二蠱全死,我們是一無所有了!」說完長歎了一聲,走到那條雌蠱處,彎下身來看了看,自語道:「好厲害的東西,果然不出我所料,它已死了!」
蕭葦皺眉道:「老大!你弄什麼鬼?這條母蠱怎麼會死了呢?」
夏侯三冷笑了一聲,看了邊瘦桐一眼,道:「為了你,我賠上了這條母蠱!」說罷,他面向著蕭葦道:「我方才忘了告訴你,這種毒蠱,生性奇淫,雄蠱尤甚。只要一聞雌蠱鳴聲,必定立時趕住,就是火海沸湯也阻止不住。可是一經交尾之後,卻又凶性畢露,雌蠱如非見機逃避,非得喪命其口不可!」
他說到此,長歎了一聲道:「想不到這條雄蠱,竟如此厲害,我這條雌蠱,已有十年的功力,竟會被它幾口就咬死了!」說罷兀自連聲歎息,搖頭不已。蕭葦聽了,漫不經心地一笑道:「死了就算了,以後有機會去苗疆,我設法再給你弄一條也就是了!」
夏侯三冷笑道:「說得好輕鬆!只怕你走遍了苗疆,也找不到如此有氣候的雌蠱了!」說著他走到邊瘦桐身邊,仔細地看了看他,點頭道:「恭喜你,你的身子已無妨了!」
在那條白線蠱離開他身子的一剎那之間,邊瘦桐就覺得身上一輕,頓時百脈俱通,就好像負在肩上的千斤重擔,突然被人除去一般。
他含笑點頭道:「救命大恩,沒齒難忘!」
夏侯三按著他的肩膀,呵呵笑道:「老弟!不用這麼說,來日方長,以後看你怎麼報答我們了!」
邊瘦桐大病突去,只覺得全身上下舒適無比,情不自禁地起了濃厚的睡意。當下雙目一合,竟自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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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8:46
09、紅線金丸戲雙鷗
等到邊瘦桐一覺醒來的時候,早已是紅日西沉,滿室晚霞紅光!
他伸了一個懶腰,忽然發覺自己手腳竟能自由行動了,禁不住心內一陣狂喜,當時翻身下床,喚道:「司明快來!」
司明聞聲跑進來,見狀驚喜得呆住了。他張著大嘴,口中呀呀直叫。邊瘦桐哈哈大笑道:「我已經復原了,你還不相信?」說著他來回在房內行了數步,倏地轉到司明背後,雙手霍地一舉,竟把司明給舉了起來!
這時,他才真正相信自己果真復原了。
放下司明,他再次發出了一陣大笑。
就在這時,門忽然開了。
只見頭纏白布的歪頭老九,面門而立,臉上帶著冷冷的微笑。邊瘦桐對於此人,一直存有戎心,當下冷然問道:「有何見教?」
歪頭老九抬了一下手上的托盤,盤內有一杯茶。邊瘦桐含笑道:「怎敢勞動大駕,真是太不敢當了。」說著上前去接。
歪頭老九咧開兩片厚唇,嘻嘻一笑,一手持著茶盤,伸了出來,目光中,閃爍著詭謐的冷笑!
邊瘦桐手指方接觸茶杯,便覺得杯上透過一種內力,輕輕一端,那盞茶杯竟紋絲不動!
他不由吃了一驚,這才知道這個索倫人是借此向自己示威較勁的!
他當下微微一笑,道:「好重的茶杯!」說話之時,猛地一提丹田之氣,五指向茶杯一沾,緩緩地把那杯茶端了起來!
歪頭老九面色忽地一變,手上那張茶盤猛地一抖,口中怪笑了一聲!
邊瘦桐頓覺手上的茶杯似被一股無形的大力猛然地重撞了一下,那杯子急速地一抖,差一點兒脫手而落!可是邊瘦桐所練的「兩磁真力」,已有了七八分的火候,此刻已在不自覺之間,恢復了他昔日的功力。這時他手下的杯子,雖被大力一舉,只不過是顫動了一下,非但杯子本身沒有破裂,就連杯內的茶水,也是一滴都沒有溢出!
他裝作沒事的樣子把茶杯送到唇邊,呷了一口,含笑道:「好茶!」
歪頭老九面色蒼白,呆了一下,嘴唇動了動,也不知說了句什麼,忽然聽他口中一聲低叱,整個身子如同旋風似的,「嗖」一聲,已到了邊瘦桐身邊。他手上那竹製的托盤,倏地搶了起來,照著邊瘦桐摟頭蓋頂地猛然打了下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自他一進來,已對他存心提防。這時見狀,一聲冷笑,右手一提衣襟下擺,身子如同電閃星馳一般,已轉到了一邊!
歪頭老九的這一托盤,擦著他的衣邊,猛然地打了下去!
邊瘦桐口中低喝了聲:「奴才無禮!」他手上的茶杯,倏地脫手而出,直向那瘦高的歪頭老九面門之上擲了過去!
茶杯本身的力量,再加上邊瘦桐加在上面的真純內力,這茶杯之上的力量,確實相當厲害!
就在這時,人影一閃,一人哈哈笑道:「好功夫!」緊接著一伸手,已把這飛來的茶杯,接在手中。杯內茶水,高高地濺了出來,幾乎濺在了這人的臉上!
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因為這人竟能接住茶杯,而杯身不破,只此一點觀之,此人確實有極高的真純內力!待他轉過身來,才看清了,來人竟是睛空一羽蕭葦,他哈哈大笑道:「什麼事,叫你發這麼大脾氣?」一面轉過臉來,對著歪頭老九叱道:「還不下去!」
歪頭老九咧了咧嘴,嘿嘿笑了幾聲,轉身而去。
邊瘦桐走了幾步,笑道:「適才我有冒味,尚希勿怪!」
蕭葦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微微笑道:「莫怪江湖上把你形容成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你的功力果然驚人,佩服!佩服!」說到「佩服」二字之時,他的右手平平地按在了那盞茶杯之上。等到他手掌移開的時候,邊瘦桐發現,那盞盛有熱茶的茶杯,竟自深深地陷入桌面之內,杯口與桌面一般的齊平。
這種功夫,真夠驚人了!
試想紅木的桌面,堅比鐵石,即使刀劍亦不易扎入,更何況一個茶杯呢!
邊瘦桐心中不由動了一下,可是他表面上仍帶著自然的微笑,毫不驚奇地走過去,低頭看了一下桌上的茶杯,歎息道:「蕭兄未免太暴殮天物,好好的桌面,按了這麼一個大窟窿,豈不可惜?」說著,他平伸右手,在杯口上一按一提,只聽得「波」一聲,那盞陷於桌內的茶杯,竟自離桌而起,桌上留下了一個圓形的窟窿!
睛空一羽蕭葦面色微微一變,接著狂笑一聲道:「你也未免太婦人之心!」說著他雙拳一抱,道:「今日特來奉請,要學一學你拿手的紅線金丸上的功夫!」
邊瘦桐想了想,慨然道:「二島主如此見愛,真令我慚愧,其實以二島主如此功力,又何必要學我這彫蟲小技?」說著一笑,又道:「不過曾有言在先,我也只好班門弄斧了!」
他回頭對司明點頭笑道:「把我的暗器皮袋給我!」
司明入內室,取出一個約有飯碗大小的鹿皮囊來。邊瘦桐接在手中,含笑道:「夏侯兄不知在何處?我們走吧!」
晴空一羽蕭葦目光一掃他手上的鏢囊,哂笑道:「這就是你的獨家暗器『紅線金丸』麼?」
邊瘦桐道:「正是!」
蕭葦接過笑道:「讓我見識一下!」說著解開袋中絲繩,打開袋口,只見袋內金光閃爍,耀目生花。那所謂的「紅線金丸」,每一枚只不過黃豆一般大小,每枚金丸之上,帶有一道極細的紅線,但不易看出來!
睛空一羽蕭葦,看在眼中,不覺甚為稀罕。他真不明白,這麼一枚枚小小的暗器,竟會有那麼驚人的功力。當下含笑遞還給邊瘦桐,心中卻不禁有些躍躍欲試。因為他和拜兄夏侯三,在暗器上都有極深的造詣。他心下暗想,等一下,要先在暗器上,與紅線金丸較量一下,如確實高超,他才肯甘心情願地向對方學習。心中想罷,領著邊瘦桐出了「海角紅樓」,直向後院轉去。
自從與病鷹關大勇交談之後,邊瘦桐對這赤城島開始留心注意起來。
這會兒,晴空一羽蕭葦要帶他至島主住處,他正可借此機會,仔細地觀察一下,看看這島上防務的虛實。
二人穿過了草坪,走到十丈開闊的海溝,見岸邊設有極高的鐵絲網,網上布有數以百計的銅鈴。鈴網附近,設有暗卡,有人要由此越牆而過,那實在是不大可能的,更何況網牆之下,又是波濤洶湧的海水!
這時,只見一隻白色的篷舟,正自泊在岸邊,那個名叫靈哥兒的童子,正立在船頭之上。看見二人行近,靈哥兒忙下舟開門,蕭葦笑道:「不必!」
只見他身形狂飄而起,「刷」的一聲,已越過了那面鐵絲網,如同一隻鷗鳥一般,落在小舟之上。隨後他朝著邊瘦桐招手道:「朋友,你也過來!」
邊瘦桐望了望,笑道:「好高的牆!」說話間,身形縱起,向網牆上一落,那網上的數百枚銅鈴,立時嘩然大響了起來。
邊瘦桐故意驚慌失措般地由牆上躍下來,落在了船板之上,面色大變地道:「好險呀!」
蕭葦望在眼中,不由微微一笑,心中甚為得意,暗忖道:「如果是靜夜裡,這些鈴鐺能發出更大的聲音,聲聞數里,不愁不為別人聽見!」
邊瘦桐故作吃驚地抬頭看了看,搖頭歎道:「再高一尺,我就無法越過了。」
晴空一羽蕭葦微微一笑,揮手道:「開船!」他心中正自得意,轉念一想,暗叫了一聲道:「不對!其中莫非有詐!」
蕭葦一雙瞳子慢慢注定在邊瘦桐身上,心中疑惑地想道:「久聞此人已得內外武功真傳,卻怎會如此不濟?想必是別有用心!」當時也不道破,只是冷冷一笑。
小舟在靈哥兒的操縱之下,不多時已劃抵對岸!
登岸之後,邊瘦桐才發覺,這赤城島真是一個天然的險要之地,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
只見島上四側,皆是高約百丈的峭壁,其上滿生著綠樹,彷彿是一個天然的翠屏,圍繞著一片平地綠茵。再看附近,花紅草綠,清泉茂林,真可謂人間仙境,美景無限。
蕭葦帶著邊瘦桐繞過了一片草地,眼前是一溜約有七八丈長短的花架。花架之上,盛開著一種黃色的花,綠葉相襯,美不可言。
花架的盡頭,有一幢黃色石塊築成的平房,門窗為淡綠顏色,四面搭出寬敞涼棚。
晴空一羽蕭葦同著邊瘦桐來到這裡,立住了腳,他指了指那長長的花廊,笑道:「你看,在這裡表演你的獨門暗器手法,豈不是再理想不過麼?」
邊瘦桐這才知道他把自己帶來此處的用意,當時點了點頭,道:「這倒真是一個好地方!」
方言到此,就聞得一陣沙啞的笑聲道:「我猜老二會把你帶到這裡,果然不錯,算我精明,先你們一步!」
二人俱都一怔,尋聲望去,就見在一叢開著的花樹之下,血鷗雲翅夏侯三正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籐椅之上,手上端著一個精緻的茶杯,正自嘖嘖有聲地喝著!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搖頭笑道:「什麼事要想瞞著你,那可是真不容易。好了,你也別坐著啦!」
夏侯三擱下手上的茶杯,微笑著走過來,道:「邊老弟,這個地方安靜極了,絕無外人敢輕涉一步,你那一身絕技正可以在此展露一下,也叫我兄弟一來開開眼,再者也學學高招!」
他說著話,已走到了邊瘦桐身邊!
邊瘦桐發現,在此老的後背右側,佩戴著一個長形豹皮扁囊。扁囊之內,露出了十數束白色的羽毛,看來很是扎眼!
邊瘦桐在暗器上的造詣,已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他的閱歷十分廣泛。只是這麼一眼,他心中已明白,不禁暗暗吃驚!他知道夏侯三佩帶的這些羽毛,乃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一種奇特的暗器,名喚「鶴嘴白翎」,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暗器!
這種暗器,據說是用一種特有的山籐製成的,山籐本身就是尖銳如椎;而且堅比鐵石,所以無需再加上鐵頭,就可使用。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這種怪籐之內,可分泌出一種紫黑色的液汁,其毒無比,見血封喉!表面看來是乾硬的一根,手摸腰揣也無防,但只要一見血水,毒汁立散。所以這是一種駭人聽聞的東西!武林中,對於這種「鶴嘴白翎」,持有兩種看法:一種自詡正道中人,不屑使之;另一種人,卻認為這種暗器本身不易尋制,兼以打法特殊,如無極為高深的內功造詣,那是沒有辦法使用的!
想不到,這種失傳已久的暗器,今日竟會在這個怪老人身上發現。由此可知,這夏侯三定是此道的高手了!
邊瘦桐有了這番認識,對於此老更是存了戒心。當下,他微微笑道:「夏侯島主太會開玩笑了,我那兩手玩藝兒,在二位島主眼中,真可說是不值一看,哪裡敢說『開眼』,真太取笑了!」
他只不過是一種順口的客套,卻未想到血鷗雲翅夏侯三把一雙三角小眼一瞪,發出一陣低沉的怪笑,道:「怎麼著兄弟!你說話不算數麼?」
邊瘦桐歎道:「老兄你誤會了,我只是自慚學淺,不敢『野人獻曝』而已!」
夏侯三仰天狂笑了一聲,道:「老弟,你別太把自己看重了!」說著他由鼻中哼了一聲,道:「你真以為你的紅線金丸天下無敵不成?」他樣子極為輕狂地道:「兄弟,別忘了今天你是到了南海,面對的是南海雙鷗!」
他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豹皮囊,道:「我老頭子要用這一種暗器,領教一下你的紅線金丸,兄弟,你可不必客氣!」他侃侃不絕地道:「我們有言在先,我手下可是不留情的!你能躲過最好,躲不過我也無可奈何!」
邊瘦桐聽他說了這麼一大套話,非但不怒,卻禁不住一笑。他點了點頭,道:「夏侯島主這番話,我明白了!」
他笑了幾聲,接下去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老實說,我既然敢來,也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他冷冷地笑了一聲道:「當然,要想活命,非要勝你不可!」
南海雙鷗不由對看了一眼,沒有作聲。
血鷗雲翅夏侯三冷哼一聲,道:「你很聰明!」
邊瘦桐微笑點頭道:「我這條命既為你二人所救,就是死在二位手中,也沒有什麼可惜!」說著露出雪白的一口牙齒,看了二人一眼,冷然道:「可是我並不一定會死,你們想學會了我的打法以後制我於死地,也沒有那麼容易!」
夏侯三尷尬地笑了一聲,道:「老弟,你把我們兄弟想得太不是人了!」
邊瘦桐哈哈一笑道:「那麼,就請高抬貴手!」
晴空一羽蕭葦笑道:「時候不早了,你們別光鬥口呀!」
夏侯三回頭笑道:「便宜你這小子了,我們打架讓你冷眼學招!」說到此,他對著邊瘦桐點了點道:「來!我們就比劃一下吧!」
只見他身子微一晃動,已自拔了起來,輕飄飄地落在了花架之上!
此老在架上那個站式,不歪不正,不前不後,一雙長臂垂在膝旁,竟是一副開玩笑的姿態!
可是在邊瘦桐的眼中,卻是莫測高深!他知道自己現在面臨的,是一個大大的勁敵,稍一大意,就會有性命之憂!
當時他足尖一點,用「燕子穿雲」的輕功絕技,把身子騰了起來,撲籟籟地落在花架的南端!只用右足尖點著架上的橫枝。
他的身子看來,簡直就像是風擺殘荷,可是一任他怎麼搖動,足下卻始終離不開那一個「點」。
夏侯三看到此處,啞著嗓音叫一聲:「好!」然後邁動兩隻腳,在花架上前後走動起來!
邊瘦桐目光含蓄地看了他一眼,自袖內取出了那裝著「紅線金丸」的鹿皮小袋。這小袋之上,系有一根細長的紅繩。邊瘦桐把它套在頸上,足下也開始跳動起來。
血鷗雲翅遠遠看見,高聲笑道:「紅線金丸預備好了?」
瘦桐朗聲道:「你的鶴嘴白翎也預備好了麼?」
夏侯三忽然站住了腳,嘿嘿笑道:「你果然是好眼力!」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只見他兩隻手霍地向前一伸,整個身子直直地向後平著竄了出去!
邊瘦桐見他不直向自己奔來,卻向相反方向馳去,心中已自明白,此老要發暗器了!
果然不出所料!
這個乾枯瘦削的老人,足下方一著架,倏地右手向前一伸,整個身子向後一個倒仰,「犀牛望月」式,把上身仰了過來。幾乎同時,他口中低叱了一聲:「看箭!」
也不知什麼時候,他手上已取出一支「鶴嘴白翎」,白羽一閃,這支羽箭已自擲了出來!
他的打法十分奇怪,不是用臂力或是腕力,而是僅僅憑著大中食三個指頭的「捻」力。
這支「鶴嘴白翎」一出手,發出「哧」的一聲響,只一閃,已到了邊瘦桐面前!
速度之快,真令人措手不及!
可是邊瘦桐早已有備在先。就在夏侯三仰身的剎那之間,這位少年俠士,已把肩膀向左錯開了數寸!這時見暗器打到,身子向左一滾,就勢以中食二指的指尖,向外一鉗,已把這支「鶴嘴白翎」鉗在了指上,他口中冷笑一聲,道:「好箭!」
這句話尚未說完,那夏侯三倒過來的身子,借兩手彈動之力已騰了起來!白白的長鬚,在暮色之下,看來就像是一個凌空的老仙人。他那張開的一雙手臂,活似一隻大鳥,令人聯想到南海雙鷗的名號,絕非是平空捏造的,而是其來有因!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第二支「鶴嘴白翎」又擲了出來!
這一次卻是由上往下發出的!天空裡,只可以望見一個小黑點。待你能夠看清楚的時候,就已到了你的眼前了!
然而,夏侯三這技藝超卓的暗器手法,今天在這個年青人的身上,卻仍然佔不到絲毫的上風!
他的暗器一出手,就聽到對方一聲朗笑!邊瘦桐擰身而退,就在他轉身的剎那間,把原先捏在手中的那支鶴嘴白翎箭,隨手向空中拋了出去!
兩個小黑點,在空中甫一接觸,只聽得「崩」的一聲,向兩側飛去!
夏侯三身子下墜,邊瘦桐背道而馳!
兩個人對於眼前發生的事,一眼也不看,足下都展開了輕功提縱之術!在這黃花盛開的花架之上,兩個人那倏起倏落的身形,有如星丸跳擲,快得不可捉摸!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9:05
一剎那,二人碰在了一塊!
夏侯三怪叱了一聲:「看打!」五指向外一探,直向邊瘦桐前胸插過來!
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他想不到,在暗器手法之下,居然還包含著掌法在內!
他倏地凹腹吸胸,一式「老子坐洞」,身子向後一坐!
可是夏侯三這種掌法,純是一招虛式。就在掌法打出去的同時,他帶著一聲長笑,夾起了股勁風,由邊瘦桐的頭頂上,極快地掠了過去。
邊瘦桐這才知道,對方原來是施的花手!他不由面色一紅,因為這種手法,暗中含著輕視的意味在內!
他冷哼了一聲,就在彎身下腰的剎那間,手心中已取了三枚紅線金丸!
夏侯三騰在空中的身子,向下一落!黃花被他帶下來的風力,壓得左右搖曳時,這個怪老人,又撥出一支「鶴嘴白翎」。
邊瘦桐存心要讓他在暗器打法上出一次丑,以洩他對自己心存輕視之憤!就在夏侯三身形將轉來轉之間,邊瘦桐口中厲叱了聲:「打!」
夏侯三四肢一鬆,整個身了向下一矮!在這個時候,他猶然未曾忘記,要瞻仰對方金丸的打法!
他看見一枚金色的豆子,由對方掌心裡一跳而出,方向卻是垂直而上!
血鷗雲翅心中正自驚異,卻見對方指尖向下一招,只聽見「吱」的一聲。一股尖哨似的風力,一閃而至,幾乎令人無法看到它的蹤跡,自然,也就無從捉摸它飛來的部位!
夏侯三隻覺得眼前一亮,金光一閃!眨眼之間,耳根之下,一涼一熱,金丸已擦耳而過!憑著他那一身迅捷的身法,也不禁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忽地身形一扭,整個身子像個大車輪似地,平空一擰,直向花架之下墜去!
可是他並沒有掉下去,而是伸出右手,用三個手指輕輕捏住花架的一根橫枝!
不料就在這時,第二枚金丸打到了!令人驚異叫絕的是,這枚金丸就像生了眼睛一般,竟自夏侯三捏著花枝的手指縫隙之間,一滑而過!
血鷗雲翅夏侯三,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由嚇出了一頭冷汗!
他悶哼一聲:「好暗器!」那垂吊著的身子向前一蕩,左手向後一探,又一支「鶴嘴白翎」哧地一聲擲了出去!同時他的身子,向前一跳,僅用右手一個指頭,又鉤在一枝突出的花枝之上!那花枝只有小指粗細,而夏侯三用一指鉤垂著,偌大的身子竟凌空不墜,這種凌虛踱氣的功夫,也確實令人有「歎為觀止」之感!
邊瘦桐看到這一情形,足下輕似猿猴一連點過三條橫樑;口中叱了聲:「著!」二指一捻,「哧」地又發出一枚金丸。
這枚金丸在紅日之下,劃出了一道光華閃爍的金線,一閃而出,不偏不倚,正打在夏侯三藉以托身的那枝花莖之上!那細若小指的花莖,為金丸一折為二。
夏侯三懸空的身子,再也垂掛不住了!他手指一鬆,口中「哦」了一聲,整個身子翩然墜落而下。
落地之後,他那一張蒼白的臉,頓時變得血也似的紅,頷下的白鬚,就像銀針似地,瑟瑟抖動!
他抬起頭來,只見年輕的邊瘦桐正迎面立在花架之下,手上拿著一枝「鶴嘴白翎」,正自低頭細細地觀看著!微風拂動著他翩翩的長衫,他的神態是那麼安詳,絲毫不顯得浮躁,他微微一笑道:「承讓!」足下微點,已翩若驚鴻似地飄落而下!
血鷗雲翅夏侯三惡狠狠地盯視良久,未發一語,忽地哼了一聲,轉身而去!
邊瘦桐啞然失笑,內心也感到有點過分。這時,晴空一羽蕭葦含笑過來,道:「他就是這個脾氣,只能贏人家,別人不能勝他,平素和我較技也是一樣!」說著笑了笑,道:「你不要介意!」
邊瘦桐歉然道:「夏侯島主手法高明,失之於大意,我只是僥倖取勝而已!」
蕭葦沉聲笑道:「算了吧,旁觀者清,你的紅線金丸,果然有玄妙的動力,我見你屈指捻指,皆異於一般,你肯傳授給我麼?」
邊瘦桐點了點頭,內心深為佩服,因為自己金丸的奧秘全在指掌之下,不意這蕭葦竟能有見於此,如此觀察能力,絕非常人所及。
他對這位蕭二島主,從一見面,就生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在他氣質之上,似乎有某些地方和自己相似。
蕭葦豪邁、率直的個性,以及他英俊的面貌、古銅色的肌膚,都能在初次見面的剎那間,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紅線金丸邊瘦桐為了報答活命之恩,雖明知對方來路不正,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已豈能中途反悔?於是就很實在地把這種暗器的奧秘之處,對蕭葦講解了一遍。他發現,這位看來年歲和自己相仿的青年人,有著超人的智慧和理解力。
邊瘦桐只微微一點,蕭葦立刻能觸類旁通;而且總要追問得很清楚,直到想不任何疑問才住日。
最後,他滿意地笑道:「你這些手法,的確很奧妙,但我可以說已學會了,不久以後,你就會看到我在這方面會有驚人的成就!」說著,他一雙明亮的瞳子裡,散發出了灼灼的精光。邊瘦桐忽然怔了一下,突然感覺到,蕭葦這句語說得太可怕了。他吃驚自己是不是在無意之間種下了大禍,因為南海雙鷗的一切行為,對自己還是一個謎!對於一個「謎」一樣的人物,自己怎能如此的推心置腹?怎能把自己視為不傳之秘的絕技,傾囊傳授給他?簡直是太糊塗了!他這麼想著,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這神態,立刻為晴空一羽蕭葦發現了。他朗笑了一聲,拍了拍邊瘦桐的肩膀道:「你是一個很重義氣而誠實的人,這一點我永遠不會忘記。我敢打睹,你現在後悔了!」說著笑了笑,問道:「是不是?」
邊瘦桐一笑道:「你猜錯了!」可是他內心實在佩服對方心思的慎密,禁不住看了他一眼。蕭葦哈哈大笑道:「邊兄,你放心,我雖然學會了這種暗器的奧秘指法,可是並不精純,要想達到你今日的功力,我看非五年不能竟功!」說到此,他又爽朗地笑一聲,道:「可是……你會等我五年麼?」
說完,他又大聲地笑了!
邊瘦桐點了點頭,苦笑道:「我只是守信傳授於你,至於你今後怎麼去用它,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又何必去管呢?」
蕭葦忽然冷笑道:「邊兄,你錯了。」
他用冷峻的雙目,注視著邊瘦桐,道:「如果你知道一個人用你的功夫去殺人、去作惡,你會如何?你難道不管?」
邊瘦桐怔了一下,道:「可你是不會的!」
蕭葦哈哈大笑道:「我們交往太淺,彼此都不太瞭解,但我相信,在對某些事情的觀點上,我們是有相當出入的!」
邊瘦桐冷然道:「此話怎講?」
蕭葦獰笑了一聲,道:「就善惡兩個字來說,我和你的觀點,一定是不同的!」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怎見得?」
蕭葦一笑道:「很簡單,就以一個『殺』字來說,你我的看法必然不同!」
邊瘦桐搖頭笑道:「我並不是菩薩——戒殺!」
蕭葦冷笑道:「不!你戒殺!」
邊瘦桐怔了一下,點頭道:「我劍下不死無罪之人!」
晴空一羽蕭葦忽然狂笑道:「這便是了!」
邊瘦桐覺得這個年輕人一身全是勁,即使在一言一笑、一舉一動之間,也無不充滿一種灼人的活力。他對於是非觀念的見解,更是驚人!
他收住笑聲,直視著邊瘦桐,道:「可是對於所謂罪人,該如何判斷?由誰定的罪?什麼罪?怎麼樣就算犯了罪?相反的,好人,怎麼好?誰定的標準?」
說著他用力拍了背上的劍匣一下,發出了「嗆」的一聲,道:「我的寶劍可不管這些,也許見人就殺,也許一個都不會殺!」
他說著,目光閃閃,極為可怕,振振有詞地道:「我殺我恨的,我愛我所喜歡的,誰也管不著!天地既生下我,我就有我自己的權力!」
邊瘦桐不由朗笑了一聲,抱拳道:「道不同,不與謀,恕我告辭!」
蕭葦忽然拉住他的一隻手,笑道:「你放心,今天不跟你打架!」說著鬆開了手,緊蹙眉頭,道:「奇怪,你的眼光為什麼也這麼俗淺?」
邊瘦桐冷笑道:「不是我俗淺,而是你高深了!」
蕭葦點了點了:「也許是!」說著他歎了一聲道:「我們先不談這個!說實話,你傳授我這種暗器的打法,我非常感激你!」他一隻手放在囊內,星目微合,道:「我本來是用菩提子為暗器的!」說著,他摸出了一把,張開手掌!
邊瘦桐望了望,覺得這些菩提子,要比一般的大上一倍,每一粒都黑光淨亮,互相磨撞,發出一片琤琮的聲音!
蕭葦大拇指一屈,只聽得「叭叭叭」一串爆響!這些菩提子,竟被他一粒一粒地彈打了出去。
第一粒直衝上天,第二粒偏左直上,第三粒偏右直上,都是快如電閃星馳!忽見掌勢一翻,掌心之上,剩餘的三粒,在他這一翻之下,同時脫手而出!隨即,空中響起了三聲脆響,六顆菩提子,從三個不同方向同時墜落!
這種打法,真是驚人!
邊瘦桐不由點頭歎道:「好眼力!」
蕭葦拍了一下手,笑道:「不要誇獎我,比不上你的紅線金丸!」說著鼻中哼了聲,道:「這是我的慚愧!」他沉聲說道:「我本以為我的暗器打法天下獨步,可是今天看了你的,我涼透了!」說著一笑,道:「還差你一籌!」
邊瘦桐正色道:「不!只能說在伯仲之間!」
蕭葦笑道:「不妨一試!」
邊瘦桐點了點頭,二人並肩而言。蕭葦探手囊內,取出一把菩提子。
只見他靈巧地連用拇指之力,「叭叭」有聲,一粒一粒撥打了出去!
邊瘦桐雙目視空,也用捻指之力,把紅線金丸一粒粒捻了出去!
他的每一粒金丸,分別打在對方的一粒菩提子上!
蕭葦偏頭笑道:「高明之至!」遂又苦笑了一下,道:「我說差你一籌,你說是吧?」
瘦桐默默地收回了金丸,內心暗暗地告誡自己說:「現在你遇見真正的勁敵了!」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們二人的手法特別,只有他們自己明白,外人是看不懂的!
蕭葦一笑,道:「我送你回去!」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夏侯島主……」
蕭葦笑道:「你不要管他,他今天生氣而去,永遠也不會再去求你了。此人心胸狹窄,我最清楚他!」
邊瘦桐如釋重負地笑了笑,道:「那倒很好,我可以回去了!」
蕭葦站住了腳,怔道:「回去?回哪裡?」
邊瘦桐微微笑道:「自然是返回中原,這裡雖好,總不是我的家呀!」
晴空一羽蕭葦搖了搖頭,道:「現在你還不能回去!」
邊瘦桐冷然道:「為什麼?」
蕭葦搖頭笑道:「不為什麼,我們把你從千里之外帶來,總不會這麼快就放你回去!」說著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應該和海角紅樓中的客人一樣,有一天,我們會集體放你們回去的!」
邊瘦桐雖是早已料到會有此下場,可是現在由對方口中當面吐出,實在有點令人不堪忍受。
他冷笑道:「這不是一個正當的理由!」
晴空一羽蕭葦道:「怎麼不是?你想一想看,如果我們把每一個到此的客人都放回去,赤城島也不會有今天的存在了!」說著連聲冷笑不已!
邊瘦桐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為了這個!蕭兄,你這麼想就錯了,你是怕回去的人告密,來此報復?」
蕭葦冷笑了一聲,沒有回答,他繼續前行,道:「總之,最近你是不能回去的。你安心住在這裡就是了,我們絕不會虧待你!」
二人繞過了一片草坪,在草地前邊不遠,矗立著一幢高樓,嫣紅的花樹,傳出一種醉人的氣息。
蕭葦指著那高樓道:「我大哥夏侯三就住在這裡,我和他不住在一起!」
說話間,由樓內傳出一陣陣絲竹之聲,並且有女子正在賣弄著嬌嫩的歌喉。
邊瘦桐不由愣了一下,蕭葦似已看出了,他爽朗地笑道:「人各有好,不便相強。有人喜歡寶劍,有人喜歡遊山玩水……這並沒有什麼奇怪地!」
邊瘦桐心中不由動了一動,暗暗忖道:「夏侯三已是年過古稀的年歲了,想不到竟如此風流,這倒是奇怪了!」只是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也不便多問,就笑了笑,隨蕭葦繼續前行。
在海邊,二人上了渡船,直向對岸劃去!
在行船之時,蕭葦笑了笑,道:「我奉勸你在此老實一些,我知道這些防備是阻不住你的進出的,可是這島上的埋伏,絕非你想像得那麼簡單。萬一你不聽我勸告,涉入埋伏,卻會招至殺身之禍,你要記住!」
邊瘦桐心中暗暗吃驚,他點了點頭:「謝謝你的好意!」
船行抵彼岸,何七立在岸邊鐵絲網前等候,邊瘦桐正要躍上去,卻被蕭葦拉住了膀子。
邊瘦桐一怔道:「幹什麼?」
晴空一羽蕭葦道:「平日無事少走動!」
邊瘦桐不悅道:「我知道——」
話尚未完,就見蕭葦手上拿出一面碧綠色的翠牌,把它塞在邊瘦桐手內,微微笑道:「如有事見我,以此示之,可直接來見。它對你或許有用處;不過,你要記住,不可妄入我大哥住處一步,否則,我也沒辦法救你!」說著揚了一下手,與邊瘦桐告別,拔船而回。
邊瘦桐匆匆上岸,何七笑著彎腰道:「邊相公回來了?」
邊瘦桐點了點頭,何七又嘻嘻一笑道:「以後有事,讓歪頭老九通知我,我會馬上來辦理的。這地方今後如無二位島主命令,是不便出入的呢!」
邊瘦桐冷冷笑道:「不敢勞駕!」遂即進去,何七抽身而退,手上用力拉動一根鐵絲,只聽得「吱吱」一陣聲響,竟一連關閉了兩層鐵絲門。邊瘦桐好奇地回過頭來,見何七又用手拉動另外一根鐵絲,鐵絲網上頓時響起了一陣叮叮之聲。隨後他舉起手來,向著兩邊,各自搖動了幾下,像是在打暗號!
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這時他才知道,原來這鐵絲網附近設有埋伏的暗卡;而且網牆本身必定也有若干機關,看來今後自己的行動,勢必要遭到極大的阻礙!
他看了一會兒,轉身返回紅樓。這時他才仔細地看了一下蕭葦交給自己的那面翠牌,此牌光閃閃,正反兩面都雕刻著一個凸出來的海鷗,正中是一個「蕭」字。
邊瘦桐不由點了點頭,知道這是蕭葦的一塊令牌,心內不禁暗自歡喜。因為有了這塊令牌,對於今後自己的行動,就會大為方便。
他不由想到晴空一羽蕭葦那種率直爽朗的個性,他倒不失為一個男子漢,初次和自己交往,竟肯推心置腹……可是他轉念一想,又有些不明白對方是何用心。因此他對蕭葦的幻想,也就不敢再深入了!至於血鷗雲翅夏侯三的為人,邊瘦桐更是不太樂觀。
此人功力至高,可是居處卻有許多女人輕歌曼舞,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他這麼大歲數,還如此風流不成?
這是一個沒有結論的問題。
天色很晚了,司明從外面走進來,他手上握著一個紙團,口中呀呀直叫,同是用手向樓上指劃著。
邊瘦桐立刻明白了,他接過紙團,小聲道:「是關大勇給你的麼?」
司明連連點頭。邊瘦桐就近燈下把紙團打開,只上面橫七豎八地畫著一些線條,和大大小小的黑點,麻麻密密的滿紙都是!
他想到了白天和關大勇約定的事,當下大喜。他知道這些點和線,定是關大勇在赤城島上設計的暗卡和埋伏的暗器。可是,他看了半天,卻看不懂!他有些著急,把這張圖反覆地端詳著。
忽然,他眼睛一亮,把圖翻過來看,見背面果然有字,寫的是:
「我被關起來了!這是我畫的地圖,你留著看吧!這個島上危險得很,處處都有埋伏,不要亂動!最好你能想辦法和十一婆及徐錫面見.他們兩個人知道得比我多。如果他們肯幫忙,一切就好辦了。我住第十一號房間,窗戶對面有一棵大樹,有什麼消息,可以用紙條通知我,知名不具。」
邊瘦桐將圖紙匆匆收了起來,問司明道:「你是在他窗下拾到的?」
司明連連點頭。邊瘦桐道:「你看見他了?」
司明又點了點頭,連叫帶跳比劃了一通,意思是說,關大勇喚他到窗前,然後才拋下紙團的!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今後你要注意,不可隨便在他窗下流連,有事我自己會去辦!」
司明點了點頭,邊瘦桐又仔細地把那張圖紙研究了一番,依然看不明白。
現在一個很大的矛盾纏繞著他,使他感到十分煩惱!
如果邊瘦桐只顧自己的話,這島上即使埋伏重重,憑他那一身超人武功,帶著司明一個人,也不見得就出不去!可是他不忍心看著紅樓內這麼多的武林同道被囚禁在此!
所以,他不能只顧自己。
關大勇、十一婆、徐錫等人的遭遇喚起了他的同情!
「我要設法把他們一起救出去!」
他腦子裡反覆地想著,終於下定決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9:25
10、身在虎穴尋幽秘
一晃眼,十天過去了。
每天,邊瘦桐總是在院子裡踱步,一邊調息行氣,恢復功力,一邊仔細觀察著島上動靜。
現在,他確信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已恢復了健康,那條「白線毒蠱」對自己並沒有造成什麼危害。
十幾天來,除了歪頭老九以外,他沒有見過什麼人,南海雙鷗再也沒有露面,就連怪人何七也沒有再見到!
他猜想,也許自己已不再被雙鷗所重視了。
這紅樓之內,所關著的每一個人,也許都和自己差不多,在絕招被騙學之後,就被長年的禁錮在這美麗冷酷的紅樓之內了。
可是,他們為什麼都這麼安心、平靜地住著?偌大的紅數之內,甚至於連一聲咳嗽都沒有……真是怪哉!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決心要出去探個究竟,他要看一看,囚禁在樓內的都是些什麼人。
也許在這整個紅樓之內,只有自己一個人是行動自由的,他想,要不然,他們為什麼一個都不露面呢?
他悄悄地來到走廊上,看見在走廊通囚室的入口處橫著一張睡椅!歪頭老九正躺在上面。他身邊的一個矮几上,放著一套煙具。邊瘦桐從沒有見過這種奇怪地東西!
只見歪頭老九用火媒子點著火,一個雞蛋似的東西罩在盤子裡,咭咭咭咭抽得好不開心!
邊瘦桐莫名其妙地看了一會兒。他想起近來曾聽人說過的「鴉片」,吸時要點火為泡,莫非這歪頭老九抽的就是那種煙不成?
聽說,這種「鴉片」一抽就會上癮,漸漸會形銷魄落,是一種極為可怕的毒品。想不到,南海雙鷗竟會以這種手段來對付這個索倫人,其用心無非是要他為赤城島賣命!
他悄悄立在當地,見歪頭老九一口一口地吞雲吐霧,兩道黃白色的眉毛一會兒展開,一會兒又緊皺,簡直快樂到了忘我的境界!
邊瘦桐見樓梯就在他的面前,無論外出或是上下樓梯,都會被這個索倫人發現。當時只得把身子蹲下,等待機會!
一會兒工夫,歪頭老九已抽完了兩個泡子。他坐起來,又用一根竹籤子在挑抹著煙膏。就在他聚精會神的當兒,邊瘦桐提起了一口丹田之氣,用乾元指力,一指點了過去!
這一指不是朝人點去的,而是對著幾上那盞鐵絲罩子馬燈!
只見燈光一閃,那盞馬燈應指而滅。
歪頭老九「咦」了一聲,罵咧咧地摸索著去點火。就在這個時候,他彷彿覺得身邊吹過去一陣風。
歪頭老九猛地轉過身來,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把燈點了,仍然什麼也沒有發現,就又躺下來,繼續抽他的煙去了。
這時,邊瘦桐卻已來到樓梯口。
只見樓上一列兩排房間,靜靜的沒有一點兒聲音,牆壁上掛著兩盞玻璃罩子燈,閃著黃黃的光。
邊瘦桐輕悄悄地來到一間囚房門前,見門上編號是「八」,他把身子靠過去。門上有個小洞,可以清楚地看見室內的一切。
他把目光湊近,忽聽得室內傳出一個地道的京腔道:「朋友,看什麼?」
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見室內是一個瘦小的老人,一身綢子衣褲,正自坐在床上吃著花生,皮屑扔得滿地都是。這時,他睜著一對小眼,向門這邊直看,嘴裡嘟嚷道:「怎麼樣?去給島主說一聲,我已經想好了,赤城島上共有三百畝空地,一半種花生,另外種稻子和水果。」
邊瘦桐怔了一下,輕聲問道:「朋友貴姓?」
老人呆了一呆,從床上跳了下來,拍了一下身上的花生皮,道:「我是黃葉兒張,咦!朋友你是……」
邊瘦桐道:「先別問我,請問你是幹什麼的?南海雙鷗要你給他們作什麼?」
黃葉兒張翻了一下小眼,道:「要我為這島上研究種莊稼,我已經研究了兩年了。朋友你代我回一聲,這一次我成功了!」說著他打開了一個瓷罐子,裡面滿是泥土,他抓了一把,笑道:「這種土可比黃土肥多了,裡面有沙子,種花生最適宜!」
邊瘦桐頓時明白了,原來這樓上囚禁著的,並不全是武林奇人,而是各行各業的人物都有。
南海雙鷗所以把這些人擒來此地,原來是含有深心。他們是要這些人,為這個島進行全面的改良和建設。這兩個人的野心太大了。
想到此,他又問:「你本來在哪裡?是幹什麼的?」
黃葉兒張抹了一下鼻子,歎道:「老爺,我原來是專管大內果子園的,也是有身份的人。現在在這裡一往三年,這個苦可真夠受的……」說著苦笑了一聲,道:「這些話你可別回上去……」
邊瘦桐道:「好,我知道該說什麼。」
黃葉兒張笑著道:「你開開門,我請你吃花生,這是何七爺送來的,咱們好聊聊,我有幾個月沒和人說話了!」
邊瘦桐苦笑道:「今天不行,再見了!」說著抽身退回。黃葉兒張還一個勁地在裡面道:「喂!喂!你開開門,喂……你是誰呀?」
這時,邊瘦桐又走到了隔壁的一間門前,從門洞向裡面一看,不由嚇了一跳!原來這間房子裡關著一個四十來歲的文弱漢子,此人赤著上身,雙耳上架著兩隻炭條。在他這間房內,牆上桌上,到處都掛滿了一張一張的紙,紙上畫著各種各樣的樓房。這時,他正低著頭,全神貫注地盯在一張圖紙上。
邊瘦桐輕輕地敲了一下門,那瘦子由地上一跳而起,低聲問道:「誰?是九爺吧?」
邊瘦桐沉聲道:「朋友,你這是在幹什麼?」
瘦子彎下腰,由門洞裡向外面看看,道:「你是誰?我怎麼沒聽到過你的聲音?」
邊瘦桐笑道:「我是新來的,你在幹什麼?」
瘦子摸了一下頭道:「我在畫圖呀,快畫好了!」
邊瘦桐在門洞裡打量了一下這瘦子,矮小的個子,尖下巴,滿臉皺紋,典型的一個文人。
邊瘦桐聽說他在畫圖,吃了一驚,問道:「畫什麼圖?」
瘦子放下了手上的炭筆,齜牙一笑道:「是島主關照我畫的呀,有『藏經樓』什麼的。老兄,你是幹什麼的呀?把門開開,咱們聊聊!」
邊瘦桐低聲笑了笑,說道:「我呀,開不開,你叫什麼名字?來了多久了?怎麼被關這裡?」
瘦子怔了一下,輕聲道:「夥計,原來你不是島上的人呀!那你是誰呀?」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別管我,我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瘦子上前幾步,把眼睛湊在門洞上來,想看外頭是誰,可是邊瘦桐卻用一隻手按在了門洞之上。這人看了半天,嘖了一聲道:「怪呀!我怎麼看不見你呢?」
邊瘦桐低聲道:「我也是關在這裡的人……」
瘦子口中低低地啊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的。老鄉,你膽子太大了,這島上防備得很緊,你跑不掉的!」接著又道:「我姓蔡,叫蔡萬石,這海角紅樓就是照我畫的圖紙建造的。他們現在又叫我畫別的圖,唉!想不到我自己會關在自己設計的房子裡!」
邊瘦桐點頭微笑道:「不要灰心,總有一天,我會救你出來的,再見吧!」
蔡萬石口中連聲道:「謝謝!謝謝!你可千萬要小心呀!這事情可不是鬧著玩的,弄不好大家腦袋都別想要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隨即抽身退開。
這時他才注意到,門上釘有一塊小木牌,上面寫著很小的字,蔡萬石的姓名、籍貫、擅長的職業都寫在上面。他立即又轉到了另一個門前,門的編號是「四十一」,門口的小木牌上寫著:
姓名:吳幼娟。
籍貫:江西吉水。
擅長:小紅拳、劈空掌、刺繡。
邊瘦桐不由怔了一下,心說這裡還關有女人,忍不住就著小門洞向內望了一眼。原來那所謂的「幼娟」已是一個禿了頭的老太太。室內點著一盞昏黃的燈,一個老太太,正彎著腰,在那裡繡什麼東西,兩隻手哧哧有聲地拉著長長的彩線!
邊瘦桐不由低歎了一聲,道:「可憐!」
不想這聲音竟被她聽見了,只見她猛然抬起頭,厲聲喝叱道:「王八羔子,我不是說過,我在做工的時候,不許任何人來看嗎?娘的,你是誰,竟敢不聽我老娘的話,打!」
「打」字一出口,就見她一揚巴掌,照著門上用力地一推!
邊瘦桐自從發現這老嫗擅長劈空掌,對她早就存下了戒心。這時見她忽然舉掌打來,忙自向一邊一貼!
只聽見「轟」的一聲門響,緊接著一股風力如同哨子似地自那個小小的門洞之內穿了出來,幾力頸疾,確實驚人!
邊瘦桐這才知道,這個老太太敢情是真功夫,當下沒有招惹,連連退身。
室內傳出吳幼娟的怪笑之聲,接著罵道:「去告訴南海雙鷗,就說我的話,以後老娘在做工的時候,誰要是再來偷看,我就打死他!我老婆子可不是好欺侮的人!」
邊瘦桐只好搖了搖頭自認倒霉,想不到南海雙鷗真把事情給做絕了,這些被囚的人物,竟是五花八門,無所不有!
當下又陸續看了幾間,有位干裁縫的方師傅,原是在宮裡專為皇帝裁剪衣裳的,南海雙鷗看上了他的手藝,竟把他也弄到了這裡,專為二鷗裁製衣服!
另外還有擅長文學的、天文的、算術的各行學究,真是應有盡有!
南海雙鷗把他們每個人分別囚禁於一室之內,各人無可奈何,只有努力地為他們賣命!
看到此,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由渾身戰慄,他已看出,南海雙鷗在這遙遠的赤城島上,是存有深心大謀的!
他們這樣經營、建築著這個島,是居心叵測的,也許是圖謀反叛!
對這座海角紅樓,他一直沒有勘察過,不知到底有多大。今天走了十數間之後,他才發現,這座紅樓竟大得出奇,建造得也實在絕妙!十數條廊道,縱橫交錯,很容易令人陷於迷陣!
邊瘦桐仔細留意走過的地方,以免走岔了道。當轉過第三條走廊時,他終於從門牌上發現了十一婆的房間。
只見門牌上寫著:
姓名:十一婆;
籍貫:江蘇武時;
海棠派嫡傳。
邊瘦桐不由心中一怔,暗暗忖道,原來這十一婆竟是武林中久負盛名的海棠派嫡傳弟子,難怪二鷗這麼重視她了!因為海棠派的武功,現已近絕跡,其「飛索引掌」、「一陽指力」在江湖上早已失傳。這位十一婆既是海棠派的傳人,對這幾種功夫,她必定是熟悉的!
關大勇說過,這十一婆是負責島上暗道設計,以及陷阱地道策劃的。
可是她的「擅長」欄內,卻僅僅只有「海棠派嫡傳」幾個字,可見雙鷗利用病鷹關大勇、十一婆以及九宮徐錫三個人在島上挖暗道、設埋伏、佈陣圖,是如何隱秘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在門前站了一會兒,見室內黝黑一片,沒有一點兒燈光。可是仔細一聽,卻可以聽見有一個人在裡面喃喃地自言自語。
邊瘦桐貼身門上,才聽出她口說道:「一丁二白三叉口,四出五回六奇門!」接著一陣低沉沙啞的笑聲,像是用力地唾了一口痰,又喃喃地道:「南海雙鷗,王八蛋!沒有良心的東西,不守信用的東西!」
一會兒又傳出一陣大口嚼吃東西的聲音,像是吃得極香,吃了一陣之後,又說道:「不行,我口渴了,得喝茶!」接著就有杯壺相碰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房子裡亮起了點點火光,門洞內晃晃地映著一個老太婆的人影。
邊瘦桐本不願意去偷看一個女人的房間,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他必須得和這個老太婆合作!
當時只得就門洞向內望去。這一望,頓時令他大吃了一驚,馬上把頭縮了回來。
原來,那十一婆已是七八十歲的年紀了,此刻卻脫得一絲不掛,露出她漆黑的一身排骨。只見她發如亂草,左手拿著一個大茶碗,呼呼有聲地喝著茶,右手持著一柄大芭蕉扇,呼啦呼啦地扇著。
邊瘦桐邊忙背過身子,一時俊臉通紅,口說晦氣,怎麼這十一婆竟會如此不知羞恥?
想到此,有意咳了一聲!
十一婆本來坐在床上,兩隻瘦腿架在椅子上,聽見咳聲,不由嚇了一跳!她忽地一跳站起來,隨便抓了一件衣服,遮住身上要緊的地方,一雙赤紅的眼睛,向外望了望,叱道:「是誰?」
邊瘦桐咳了一聲,道:「十一婆,是我!」說著後退了幾步。
這時十一婆已湊在洞口,向外望著,顯然她已看見了邊瘦桐。當時她口中怪笑了一聲,道:「小子,偷看什麼?你是幹什麼的?說!」
邊瘦桐苦笑了笑,道:「病鷹關大勇托我來問候你,順便……」
不等他說完,十一婆忽然「波」的一日濃痰啐了出來!
邊瘦桐早有戒心,當時急速地一低頭,那口痰「波」的一聲,打在對面房間的門上!
邊瘦桐回頭一看,就見對面的木門之上,竟被她這口痰打了一個洞,不由心中一驚,暗道了一聲,「好厲害!」
當下,他忙擺了一下手,正容道:「十一婆,你不要誤會!我……」才說到此,就聽得那老婆婆怪笑了一聲,口中大聲地罵:「去你娘的,滾!」
「波」的一聲,又是一口濃淡,一道白光直向著邊瘦桐當胸直吐了過來!
這一下不禁把邊瘦桐惹火了。就在她這口痰唾出的一剎那間,邊瘦桐衣袖一翻,十一婆吐出的痰,竟像是遇見了一股大力迎頭一擊,倏地倒轉了回去?只聽見「叭」的一聲,竟自反打在了十一婆的房門之上。十一婆不由得口中「唷」了一聲。
邊瘦桐道:「你我初次見面,何故如此無禮?」
十一婆翻著一雙怪眼,打量了他半天,哼道:「小子!你是幹什麼的?功夫不錯呀!」說著咬了一下牙,又憤憤地道:「我知道,你準是南海雙鷗派來接替歪頭老九的,是不是?」
邊瘦桐笑了笑,道:「你猜錯了,我是病鷹關大勇的朋友,是他托我來問候你,並且想問一問……」說著向前走了一步。十一婆忽然厲聲道:「不許走近!你說吧,我聽得見!」
邊瘦桐只得忍著氣道:「關於地道的事……」
十一婆忽然哈哈一笑,道:「你去告訴關大勇,就說我老婆子說的,他是什麼東西,也配來問我?」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沉,但轉念又心中氣平,暗想道:「關大勇曾說過,由於長年囚禁,這十一婆已經有些神經失常,見人就罵!此刻,由她赤身露體、見人就罵這些情況看來,果然是大失常態。她是一個可憐而需要同情的老婆婆,自己何必與她一般見識!」
當時這麼一想,他的氣頓時就沒有了,他冷笑了笑,道:「十一婆,你不要不知好歹,我是一番好心,看你可憐,想把你救出來。因為當初你和九宮徐錫、病鷹關大勇三個人,負責這島上的機關暗道設計,所以關大勇才介紹我來見你……」他頓了頓,哼道:「你既然這個樣子就算了,我走了!」說著轉身就走。十一婆爬在門洞之上,聞言後忽然「噓」了一聲,道:「喂!小子別走!」
邊瘦桐回過身來,冷冷地道:「怎麼,你想明白了?」
十一婆嘻嘻一笑,用著極小的聲音道:「你說的可是真的?」說著又搖了一下頭,道:「你小子別想騙我!病鷹關大勇……哦!你等我想一想看看,不錯,是有這麼一個人!」
十一婆說著,一隻手用力地在頭上一陣亂搔,偏著頭,咧著嘴,道:「怪呀!他怎麼知道我留下了一張圖呀?」
邊瘦桐不由心裡一動,冷笑道:「十一婆,你不要裝糊塗,你那張圖自己藏著,是沒有什麼用的,何不拿出來我們大家研究研究!」
十一婆怔了一下,翻著一雙惺忪的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笑了笑搖著頭道:「你不要聽關大勇的話,我老婆子哪裡會有什麼圖?」
邊瘦桐冷笑道:「隨你便吧,我過幾天再來看看,你如果想明白了,就拿出來,否則我也沒辦法!」說著轉身而去。十一婆在門洞邊一直望著他走遠了,才發出了一聲怪笑道:「我老婆子豈會上你的當?笑話!」說著,她又照樣喝她的茶去了。
邊瘦桐離開了十一婆居處之後,心中十分惱火,暗責十一婆不知好歹!
這偌大的紅樓之內,除了樓下走廊處那個歪頭老九在吸鴉片煙之外,竟連一個守衛的人都沒有。
紅線金丸邊瘦桐以極快的動作,在紅樓內走了一周,果然沒有發現九宮徐錫其人,可見關大勇所說徐錫被囚禁在一個隱蔽的山洞之中是不錯的了。
他步出了紅樓,見天上星疏雲靜,四下寂靜無聲。
邊瘦桐忽然心血來潮,暗忖道:「我何不趁著今夜紅樓內疏於防守,到這赤城島上走它一遭?順便也可查訪一下九宮徐錫囚於何處!」
這麼一想,不由更覺有理。
歪頭老九這時大概煙癮已經過足了,早已進入夢鄉。邊瘦桐躡手躡腳離開了紅樓,耳中聽到了海水拍擊岸礁的聲音。
邊瘦桐這位身杯絕技的少年奇快,藝高膽大,一切困難都沒有放在心上。他展開了輕功提縱之術,起落縱跳,有如掠空的燕子,一時間,已自撲奔到了鐵絲網圍牆附近!
對於這個地方,他已有了很深的瞭解,所以絲毫也未猶豫,走到了網邊,就要騰身而過。
忽然,他聽得身側草叢中似有什麼響動!就在他回身探看的剎那之間,一條惡犬如同箭似地,向他猛撲了過來。
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他倒不是怕這條狗,而是怕它叫喚驚動了守夜之人。那樣一來,今後的行動可就要受拘束了!
想到此,掌心向外一吐,暗中夾了五成的內功潛力。那條黑狗半聲都沒有叫出,立時翻倒在地,七孔流血而亡!
邊瘦桐料理了這條狗之後,毫不停留,一長身體,如同一縷青煙似地,倏地騰到了那面鐵絲網牆之上。網上的數百十個銀鈴,竟未發出一點聲音。
他目光清晰地看見,一束昏黃色的燈光,正自順著牆網的那一頭緩緩地向這邊移動著。
可見這裡的防守人員,是相當認真地在執行著巡邏任務,當下不敢在牆上久立,身形向下一矮,如同一枯萎的樹葉輕飄飄地落在了地面上!
面對著他的是寬約十丈開外的一道海溝,溝內波濤洶湧,浪花飛濺!
邊瘦桐不由怔了一下,心道:「糟了,我竟忘記了,如此寬闊的海面,我怎能渡得過去?」無可奈何,他只好施出「登萍渡水」的輕功絕技一試了。
當下由一邊的樹上折下了七八節尺許長的樹枝!
他先試著打出了幾節,只見樹枝在澎湃著的海面上一閃即逝,而他必須要在這一閃的剎那間落足其上,否則將沉入海中。可真是千鈞一髮!
邊瘦桐試了幾次之後,認為可為。就見他順手打出一節,身形向下一蹲,平著向海面上縱去。待到雙足幾乎落水的剎那之間,他手上又拋出了一節枯枝。
樹枝和足尖,幾乎是同時落水,看起來配合得那麼準確,天衣無縫!
白雪似的浪花,把他一雙褲管都打濕了,可是就在海水湧起時,他的身了再次騰起,如同一隻躍起撲雀的貓一般,已經落腳在對面岸上!
邊瘦桐不由打了一個寒戰,心說好險呀!難怪南海雙鷗對自己如此放心,他們一定認為自己是絕對無法越過這遼闊的海溝的!
這也就更難怪那歪頭老九會如此大膽而疏忽了!
邊瘦桐躲在岸邊樹影裡,把浸濕的褲管擰乾,定了定神,開始打量眼前島上的形勢!
這座赤城島,雖然不大,可是卻是上天的傑作,四周圍著有巍峨的岩石,形成三面天然的屏障,正面遙遙可以望見浩瀚的海洋,似和中原神州相接。
邊瘦桐前日來此,不過是走馬看花,並不十分清楚島上的環境和建設!此刻他仔細這麼一觀察之後,內心不禁驚歎,這種地勢,可真謂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任何人要想進犯這座島,勢必要先翻過環繞在四周的天然險阻,那確實是一件艱巨而不可思議的事!
邊瘦桐看過這峻險地勢之後,忽然注意到,就在西面的險崖之下,有一排排石屋,大約有百幢之多。內心大為奇怪,猜不出這石屋裡又住的是些什麼人!
當下他又順著山邊,展開了輕功提縱之術,一剎那間,已馳到了那幾排石屋前!
這時,他才聽到,石屋之內隱隱傳出些奇異的音響,間雜著嘈雜的人聲。
從最外邊的十數幢石屋窗口,可以看到閃閃的火光和叮叮噹噹的鐵錘之聲。
石屋外圍,有很高的鐵絲網圍著,似乎訪備外人涉入!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19:42
邊瘦桐為察個究竟,非要進去不可。當下一提丹田真氣,足尖一點,「嗖」的一聲,已自拔身上了網牆,緊接著雙臂一張,宛如一隻大鳥似地,落身在一幢巨大的石屋頂上。
這時,有幾個人走過來,一個個赤著上身,膀大腰圓,雄氣赳赳。
由外表上看起來,他們好像不是漢人,頭皮刮得光亮,膚色黝黑,月光之下,閃著古銅色的光。他們嘴裡說的話,邊瘦桐一句也不懂,因此猜知這些人必定是島上的土人。
南海雙鷗把他們集合在這百十幢石房之內,是幹什麼的呢?
他一邊想著,一邊伏身行到一排石房窗口之前。
這時那叮叮噹噹的聲音,震耳欲聾。邊瘦桐探身一望,注意到這間寬大的石屋內,竟有十數座巨石砌成的大爐灶,爐中火焰正熊熊燃著!在這些巨大的爐灶上,各有一口大鍋,正自沸騰著熔化的鐵汁!
數以百計的土人,在大庭的四周敲打著礦石,他們把選出的礦砂,放在竹簍內;然後再由工人把它們倒在冶煉爐內,化成鐵汁。
由窗外看進去,紅紅的火光,映著黑壓壓一大群人,燒火的燒火,敲石的敲石。
在一旁的幾座石屋內,另有十幾名土人,正用巨大的鐵錘,在錘打著赤紅的鋼鐵,那叮叮噹噹的聲音,正是由此發出來的!
邊瘦桐不由得為眼前這種情形驚昨呆住了,這座赤城島,原來是這麼富的有的一個島,難怪南海雙鷗能享受如此奢侈的生活了!
他禁不佳更加認真地去觀察,看見在這寬大的石廳四周,還有十數名漢人。這些漢人,一個個皆穿著緊身的黑色短衣短褲,背上斜背著一口厚背鬼頭刀,胯側配著鏢囊。他們穿行於數百名土人之間,極為嚴厲地監視著他們,不時地發出凶狠的喝斥之聲,指揮著這些土人如同牛馬似的為他們作工!
這座大石屋,共有兩個門,一個是進口,一個是出口,進口的是礦石礦砂,出口卻是用獨輪車推出的一塊塊粗煉成的生鐵塊。
邊瘦桐看到,他們把一車車的鐵塊,推到另一間石室之內,堆在一起。
他心中想不透,這些鐵是用在本島呢,還是運出去販賣?
他正在看得出神的當兒,忽聞得屋內銅鑼一陣緊敲,震耳欲聾!一個漢人站在一張椅子上,雙手連連揮動,口中怪聲怪調地用土語說了幾句,那些作工的土人,急忙放下工具,飛跑到一邊集合起來!
邊瘦桐心中一驚,暗想道:「莫非他們發現了我在此窺視他們不成?心中正在吃驚,就見兩名黑衣漢人出現在門口,每人手上捧著一口雪亮的鬼頭刀。
二人一出來,即向兩邊一站,活像一對廟裡的凶煞門神似的!
這時,大廳內,除了熊熊的烈火和開鍋的鐵汁沸騰聲外,一點聲音都沒有。
過了一會兒,一輛漆木雙輪小車,轆轆有聲地推了進來!
車上盤膝坐著一個身穿雪白衣裳的青年。邊瘦桐不看則已,一望之下,心中不禁吃了一驚!
原來那白衣青年不是別人,正是這赤城島上的二島主、南海雙鷗之一晴空一羽蕭葦。只見他頭上戴著同樣雪白的一頂便帽,帽沿的正中配著一聲綠光閃爍的寶石,手上持著一把折扇,正自悠然自得地搖著。他身後兩名黑衣壯漢,握著推車的兩個把手,偉岸的身材,直挺挺地立著,就像是兩座鐵塔一樣。
整個工房之內,那麼多的人,竟連一個大聲喘氣的都沒有!
晴空一羽蕭葦坐在車座之上,四下看了幾眼,一合手上的折扇,向一個漢子點了點頭。
那名漢人立刻跑到了他的的面前,腰桿挺得筆直,口中問了一聲道:「二島主有何吩咐?」
晴空一羽蕭葦嘴皮動了動,那漢子立刻彎下腰大聲應道:「遵命!」
他轉過身來,大聲叱道:「二島主有令,把那兩名妖言惑眾的礦工押出來!」
立刻有人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須臾之間,兩個倒剪雙臂的土人被押了出來,跪在蕭葦面前。
這時,四周的土人發出了一陣騷動之聲,晴空一羽蕭葦劍眉一挑,厲叱了一聲,道:「給他們鬆綁!」
就見一個漢人走過去,為兩個土人解開了綁在腕子上的繩子。兩個土人相互對看了一眼,面上現出極為驚異和害怕的神色。
晴空一羽蕭葦冷笑了一聲,道:「你們不是要逃走麼?現在逃吧!」
一名漢人用土語將這句話翻譯了過去,兩個土人面上立時現出驚喜之色!
二人低聲說了句什麼,慢慢向著門外走去,待到走近門口的時候,忽然散腿就跑!
這時,晴空一羽蕭葦身邊的一個漢人,口中罵了一聲,就要追趕,卻被面帶冷笑的晴空一羽蕭葦給攔住了。那漢人驚異地道:「二島主,你真的要他們逃走麼?」
晴空一羽蕭葦笑了笑道:「不錯!只要他們跑得掉!」
這名漢奴不懂他言中之意,聞言後驚恐地道:「二島主,這一來,只怕這些人都要跑了。」
說話之間,已有不少的土人,發出了怪叫的聲音,紛紛地動搖了。
邊瘦桐伏在屋頂之上,居高臨下,看得很清楚,想看看那兩個土人如何逃出去。但是,又見石室之外的三道鐵絲網邊都有人把守,想必二人插翅難飛!
兩個土人跑到了第一道關口時,站住了腳,不知如何是好。這當兒,旁邊走出一個漢人道:「奉二島主令,不要攔阻他們二人!」
守門的一雙大漢,立刻退回原處,兩個土人對望了一眼,一衝而出。
他們一連通過三道隘口,前邊是一片亂石,大海就在眼前了。
兩個土人不禁狂喜如癡,他們以為自己真的獲得自由了,情不自禁地叫嘯蹦跳起來!
他們自幼生長在海水中,自信只要縱身入水,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邊瘦桐遠遠看著他們,不知道晴空一羽蕭葦這麼做是何用心,莫非他真的這麼好心,叫他們帶頭逃跑?一念未完,他已發現這事情的結果了。
只見兩個土人,儘管狂呼亂叫地飛跑著,可是二人足下始終沒有離開方圓十丈範圍之內。兩個土人雖是情急,跑得飛快,可總是跑不出去!
二人急得又叫又跳,更奇怪的是,他們所兜的圈子,竟是越來越小。到了最後,竟然只有丈許方圓大小。兩個人你撞我,我撞你,撞得頭暈目眩,舉手投足,狼狽不堪!
晴空一羽蕭葦同著礦廠內的員工,在遙遙地觀望著!
那為數上千的土人,目睹這情形,無不驚駭之極,他們思想簡單,不禁把南海雙鷗敬若神明,紛紛嚇得跪地痛哭,磕頭不已。
這時,海岸上那兩個土人,已經精疲力竭,週身流汗,氣喘吁吁地倒在亂石之間。
晴空一羽蕭葦冷笑了一聲道:「看看你們還想不想跑了?」
一個持刀的漢人躬身道:「二島主,可要捉他們回來?」
蕭葦哼了一聲道:「你是走不進去的,我自己去!」說著,只見他雙袖一揮,如同一隻白鶴似地,猛然間自車座上騰了起來!
在明亮的月色與十數盞明燈的照射之下,這位身懷絕技的赤城島主,展開了身形,倏起倏落,疾如星火般朝海灘飛馳而去。
遠遠看過去,只見一個小小白點,在大海在映襯之下忽起忽落,有如「星丸跳擲」一般!
只見他那飄動的身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時而低進,時而回身。不一會兒工夫,他已把兩名土人抓在了手上,就像提著兩個大冬瓜一樣!然後,他返回身來,和去時一樣,忽左忽右,快得令人頭暈目眩!
邊瘦桐在暗中窺見,心頭怦怦直跳。他這才知道,原來這島上四周,都佈置有極為高妙陣法!
從他的步法上看來,這個陣式,顯然是一種新創的圖譜,和舊有的各種陣式迥然不同。
紅線金丸邊瘦桐雖說熟悉各種陣譜的奧妙,甚至於八卦星像、土木生金,也無所不精。可是像眼前晴空一羽蕭葦所走的這種陣譜,他卻有如「坐望雲霧」,一竅不通。
他恍然醒悟,不由暗暗點了點頭,心中說道:「這必定是九宮徐錫為他們創造出來的怪陣。」想到此不禁暗自讚歎了一聲。由此可以想見,這位「九宮徐錫」,的的確確是個飽學的奇人了!
他感歎之餘,同時也更明白,為什麼雙鷗對於自己這樣具有超人奇技的人物,也這麼放心,原來他們是如此的「有恃無恐」啊!
這時,晴空一羽蕭葦已把兩個土人捉了回來。
他冷冷一笑,雙手一抖,一對土人就像兩個球似地被他拋了出去,「砰、砰」兩聲,摔在地上,頓時就疼得昏死了過去。
蕭葦哈哈一笑,對其餘的土人道:「你們可曾看見了?」他指著地上的兩個土人道:「他們二人就是你們的榜樣,你們要是再想跑,不妨試試看!」說著又大笑兩聲道:「這座島上,到處都設有埋伏,遠比你們所看見的厲害得多,你們不要想跳下海去,就是隨便走走,也會有殺身之禍!」
一個漢子馬上咭咭咕咕的,把他說的話翻譯了一遍,眾土人嚇得低鳴起來。
晴空一羽蕭葦見已收到了效果,朗笑了一聲,道:「把他們倆拉回去,好好給他們養傷,康復之後,改派到礦山上去繼續幹活!」
一名衛差答應了一聲,走過去招呼著土人,把這兩個倒霉的傢伙架走了。
這時,幾個漢人指手劃腳,把這些土人又趕進工廠繼續做工去了。
晴空一羽蕭葦又坐上了他的車子,面上帶著得意的微笑,揮了一下手道:「去礦廠!」
四名黑衣漢子,環侍著他,直向一座石室內推去!
紅線金丸邊瘦桐心中忽然一動,暗忖道:「我何不乘這個時候,到別處去查訪一下,也許能找到九宮徐錫,豈不是好?」
說做就做,他施展輕功騰縱的功夫,身子就像脫弦之箭一般,剎那間,已離開了這片地方!
目睹這一番情景之後,邊瘦桐對於南海雙鷗以及島上的情形,可以說更瞭解了一些。
他匆匆地來到了一片草坪之上,覺得海風吹得很舒服,也沒有當當打鐵的聲音,四周圍只有澎湃的海水拍打礁岸聲音。同時,鼻子聞到了一種芬芳的柚子花香的味道,環島的松柏樹梢,婆娑搖動。
此情此景,宛如回到了江南,彷彿置身在西子湖畔那麼樣的愜意!
遠處柳樹的隱影時,露出了畫樓的一角。他耳中又聽到了陣陣地絲竹聲,還有美妙、宛轉的歌喉。
他忽然記起來了,這正是南海雙鷗寢居的地方。現在晴空一羽蕭葦,正在前面的礦廠裡,自己何不去查探一番?
對於血鷗雲翅夏侯三,他內心仍然存著一些神秘的感覺,在他那座樓內,傳來的這些絲竹和女人的歌聲,是怎麼一回事?」
想到了這裡,他絲毫也未遲疑,一路飛縱疾馳,直向那座美麗的閣樓縱撲而去!
南海雙鷗雖是結義的一雙兄弟,可是二人並不居住在一起。晴空一羽蕭葦,性格喜靜,獨自居住在一所並不奢侈的平房內;而血鷗雲翅夏侯三就不一樣了,此老年逾古稀,可是卻喜歡熱鬧。對於女色尤其喜愛,他所居住地方,無論什麼時候,總是歌舞不輟!
紅線金丸邊瘦桐來到這裡的時候,正是樓內歌舞正酣的時候!
邊瘦桐用「珍珠倒捲簾」的身法,把目光湊近在窗口的一角,用舌尖點破了窗紙向內中窺望。
他知道血鷗雲翅夏侯三武功極為精湛,所以行動上極為小心,不敢弄出一點聲音!
點破了窗紙之後,室內一切都現於眼前,這是一間擺設華麗的內客廳,地上鋪著紅色的地毯,十二支高腳銀質的燭台,上面都插著杯口粗的大紅蠟燭,燃著炯炯的燭火,照耀得這間華麗的客廳有如白晝一般!
客廳左側的一排長窗,全都開著,遙遙地對著大海,連天上明星,也粒粒可數!
窗下垂著細絲編織而成的窗簾,看起來極富於情調!
就在竹簾的下方,一張白玉的臥榻上,半仰半臥著那個皓首白髮的風流老人——夏侯三。只見他身上穿著一襲看來極為松適柔軟的月白色絲袍!足下是一雙絲履,上面各鑲有亮晶晶的一顆珍珠!
他這麼半仰半臥著,一隻腳卻翹在一個赤裸著臂腿的少女身上。
那個看來頗為秀美少女,正擂動著一隻拳頭,輕輕地在他腿上捶著。
另有一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頭上紮著沖天的一雙小辮子,站在他的身邊,雙手捧著一個綠瓷的果盤,盤中盛著用象牙籤插著的各式水果。
血鷗雲翅夏侯三瞇縫著一雙細目,正自聚精會神地注重著廳內的表演。
邊瘦桐看到此,不禁有些氣憤,暗忖道:「這夏侯三竟是這樣的一個人,實在令人齒冷!」
再看廳內表演的,乃是兩個黑衣少女,二女身上所著乃是極為輕薄的紗質短裙,輕歌曼舞之際,雪膚玉股無不隱約顯現!
在廳內的兩邊,地毯上面跌坐著十數個短衣少女,無不妖聲冶態,彼此調笑,糾纏成一團。她們身上所穿,都是極為顯露的衣裙,滾鬧調笑之際,更增香艷。
夏侯三隻是含笑地看著她們,絲毫不加呵責!
邊瘦桐甚為驚異,因為這些女孩子,從年歲上看來,至多不過十八九歲之間。如果說她們天生的就是一些伶人,似乎不大可能,因為在這遙遠的孤島上,所能看到的,全是當地的一些土人,又怎會有如許的漢人女伶?這些少女是哪裡來的?莫非也是他們從中原擄來的不成?
可是這些女孩子面上是如此的快樂,並不像是俘虜來的樣子,真是令人納悶不解!
這些似乎沒有探討的價值和必要。看了一會兒,邊瘦桐覺得怪肉麻的,再也看不下去了。
就在這時,樂聲忽止,只見血鷗雲翅夏侯三伸了一下腿,拍了兩下巴掌,翹著雪白的鬍子笑道:「好!好!小倩比小喜跳得更好,哈哈……來!來!過來給師父親一下!」
那個叫上倩的姑娘,面色微紅,扭捏地笑著道:「不要嘛,師父……」
夏侯三嘻嘻地笑著,步下了玉椅,張開兩手道:「過來!過來!」
小倩卻偏偏不依。於是就在這間廳裡,一個跑,一個追,嘰嘰喳喳,鬧成一片!
邊瘦桐恨不能破窗而入,給他們一個厲害,可是自己今天並非為此而來,再說,這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何必多管?
想到此,正要抽身,忽然覺得背上被一粒小石子一彈,邊瘦桐不由大吃一驚。
當下,顧不得再偷看他們了,腹部一挺,倏地一個回身,一掌擴身,一掌應敵!
可是對方並未向他再擊,卻聽得一聲嬌哼道:「我要是打你,你早就摔死了,現在還神氣什麼?」
這姑娘約有二十左右的年歲,修長的身材,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顯得十分聰慧!
她上身穿著一件彈墨的白綢子對襟衫,下著一襲八幅風裙,背上紮著一口長劍。
月光之下,這少女看來是那麼娉婷玉立,頭上的青絲紮成一根長辮,在項下拖垂著,兩鬢尚有些毛毛的散發,在微風裡飄動著,確是美得很!
邊瘦桐看清了對方之後,心中一怔,想不到閣樓上竟藏有這麼一個暗卡,只怪自己太大意了!
他不由十分後悔,因為自己這一敗露身形,定會使得雙鷗加強警惕,今後自己再想私下行動,可就會大大的不方便了!
想到此,不由殺機聚起,劍眉一揚道:「你可是夏侯三的弟子麼?」
這少女一雙眸子在邊瘦桐身上望過之後,面上現出十分納罕之色,她左右看了一眼,用一個玉指在唇上按了一下,噓道:「小聲……」然後尖著腳,向下面看了一眼道:「你的膽了真大,要是驚動了師父和她們,你可就別想活了!」邊瘦桐不由一怔,這句話把他驀然衝上來的熱血,又壓了下去。當時正要開口,那個長身少女玉手向一旁一指,輕聲道:「隨我來!」話聲一落,身形聚起,倏起倏落,直向一邊飛縱而去。
紅線金丸邊瘦桐見狀,心內不解,當下毫不猶豫地跟著她,一路飛縱而去。
那個姑娘身形忽上忽下地起落著,嬌如脫兔,在一片四邊是樹的草坪上,她停住了。
她想,那個陌生的年輕人,必定被自己拉在後面甚遠,可是當她回過身來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對方赫然立在眼前。她不由面上一紅,冷冷說道:「你是哪裡來的?膽子可真大!今天幸虧是遇見我,要不然,你就別想活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何至於如此嚴重?」
少女秀目一揚,一雙瞳子上下看了他一會兒,道:「你是那邊二島主帶來的新人吧?」
邊瘦桐冷笑道:「什麼新人不新人,我可不知道!」
少女嬌喘了一聲,淺笑道:「唉!和你真說不清,我問你是不是二島主這次出去帶回來的人?」
邊瘦桐搖頭道:「不是的!」
少女不由面色一變,道:「那麼你是哪裡來的呢?」說著像是十分害怕地望著他,邊瘦桐低頭沉思了一下,覺得這個姑娘一派天真,並無油滑之色,當下為試她的心意,就冷笑道:「我是從海角紅樓來的!」
少女退後了一步,吃驚道:「那裡是關犯人的呀!」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犯人?犯了什麼罪?你倒是說說看!」
這姑娘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他們這麼說的!你真的是那裡來的?你怎麼過來的?」
邊瘦桐不由微笑道:「那你就別管了!還沒有請教姑娘芳名,你叫我來此又是為何?」
少女奇怪地看著他,道:「你這人真是好大的膽子,反倒問起我來了,剛才要不是我出聲一喊,被老鬼……」說到此,忙改口道:「要是被師父聽見了,你一百個也跑不了呀!我救你的命,你卻連一個謝字也沒有,反倒怪起我來了!」
邊瘦桐聽她竟呼夏侯三為「老鬼」,雖是發現而改過,可是由此可知她平時對於這位師父,並不十分滿意;而是存有憎恨之意!當時不由得微微笑了,點了點頭道:「既然這麼說,我就謝謝你了!」
那少女點頭道:「算了,現在還謝個什麼?」
說著輕步而出,四下看了一眼,又退回身來道:「你既能從紅樓來到這裡,一定有很好的功夫,不過沒有小船,你怎麼過來的呢?」
邊瘦桐笑了笑,道:「我自有辦法。」
少女皺了一下眉,道:「海角紅樓,我也去過兩次,歪頭老九是不是在那邊?他厲害得很,就連兩位島主都讓他三分,你不怕他?」
邊瘦桐搖頭笑道:「我們先別說這些,你叫什麼名字?夏侯三是你的師父嗎?」
姑娘一笑道:「這可好,我沒問你,你倒又問起我來了!告訴你也我關係,我名字叫卜青娥,來到赤城島已經六年了,夏侯三大島主是我師父,不過……」說著笑了一下,道:「你呢!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你呢?」
邊瘦桐點頭道:「原來是卜姑娘,我姓邊!」
才說到此,卜青娥愣了一下,張大了眸子道:「哎呀!你就是紅線金丸邊瘦桐吧?」
邊瘦桐不由一怔,道:「你怎知道?」
卜青娥又「哎呀」了一聲,極為興奮地望著他,道:「乖乖,你的大名誰不知道呀!師父和蕭師叔這幾天天天在談論你,說你本事大得很。我們姐妹幾個正在說,要找個機會去看看你呢!這倒好,你自己來了!」
邊瘦桐頓了頓,道:「今夜之事,姑娘能代為守口,我就感恩不盡了!」
卜青娥一笑道:「這點小事算不了什麼!不過,你來此是為什麼呢?你說出來看看,也許我能夠幫你一個小忙也不一定!」
邊瘦桐笑了笑,道:「沒有什麼,只是好奇而已!」
卜青娥一雙妙目在他身上轉了一下,搖了搖頭,道:「不會吧!不過,我不再問你了。邊大俠,我告訴你,你千萬要小心,這地方你以後要少來!今天你來得湊巧,碰著我當班,你要是遇著別人,只怕她們就饒不過你了!」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要是別人,我也就不客氣了!」
卜青娥呆了一下,不由低頭笑了,遂道:「你以為你的功夫大?要知道這島上能人多得很。蕭二島主的功夫,恐怕比你還大呢!」
邊瘦桐說道:「只要你不說出,他們誰也不知道!」
卜青娥向後看了一下道:「我要回去了,你有事沒有?你放心,你的事我絕不說出去就是,我也巴不得能夠離開這裡,只是……唉,可有什麼辦法呢?」
邊瘦桐想了想道:「我問你一個人,不知你可知道?」
卜青娥點頭笑道:「這島上的人,我沒有不知道的!是誰?你說吧!」
邊瘦桐考慮了一下,覺得這姑娘一派純真,倒不似口是心非之人,當下就老實地道:「此人號稱九宮姓徐名錫,姑娘可知道這個人麼?」
卜青娥口中低低的「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道:「這個人我是知道的!」
邊瘦桐不由大喜,忙道:「他如今在哪裡?」
卜青娥又想了想,道:「你是說那個老書生是不是?」
邊瘦桐心想,這九宮徐錫,既熟陣法,必是一飽學之士,當下就點了點頭。
卜青娥歎了一聲道:「可憐,這個人我見過,聽說現在被二位島主囚禁在山上的巖洞之內,至於那個巖洞在哪裡,我就不清楚了!」
邊瘦桐不由大為失望。卜青娥又笑道:「這姓徐的不愧是一個讀書人,脾氣很固執,聽說他在山洞裡還仍然讀書哩!」
邊瘦桐不由奇怪道:「怎會有這種事?」
卜青娥道:「師父和蕭師叔對他都很客氣,聽說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會算命,是一個奇人!是他自願要求囚禁起來的,他那個地方很隱秘,只有師父和師叔知道,我們誰也沒有去過!」
邊瘦桐點了點頭。卜青娥又道:「這姓徐的曾經說過,這赤城島,將有一次浩劫,不可避免。二位島主嚇了一跳,所以這島上最近佈置得更嚴密了,只是到現在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我看他大概是說著玩的吧!」
邊瘦桐冷冷笑道:「也許他說得對!好吧,我走了!」
卜青娥對他笑了笑,又小聲道:「這地方你最好少來,如果有事情要找我,你只要吹這個,我聽見就會出來。」說著,丟過來一件東西。邊瘦桐伸手接住,見是一支小小的彎曲的笛子,不由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卜青娥一笑,道:「你一吹就知道了!」
邊瘦桐低低吹了一下,像是天上的鷹叫一樣。
卜青娥點頭道:「這東西是我姐姐送我的,也沒有用;現在被他們捉到島上來,更用不著了。正好,你可以留著,要是悶,找我聊天,你只要老遠一吹,我就能聽見。可是你得小心呀,你快走吧!」
邊瘦桐見她說話時,一雙眸子頻頻眨動;而且語音哽咽,好像要哭的樣子。當下含笑點頭,說道:「卜姑娘,你不用傷心,血鷗雲翅夏侯三這個人的為人我知道,你在他手下,雖是弟子身份,但是,必定也受了不少委屈。」說著,冷哼一聲,目射精光,道:「這種人,我邊瘦桐饒不了他!不過,暫時先讓他高興幾天就是了!」
卜青娥怔了一下,有些傷心地垂下頭道:「可你又能怎麼樣呢?他本事很大,何況蕭師叔這個人更是厲害,你一個人怎麼行?」
邊瘦桐一笑,道:「以後再說吧!我走了!」
這時,遠遠有人喚道:「三師姐,三師姐!咦,人呢?」
卜青娥匆匆道:「她們在找我了,我先走了!記住我的話,要小心!」說著縱身而出,口中大聲應道:「來了!來了!」
邊瘦桐慢慢轉身而出,即見閣樓上飄落下一個白衣少女,和卜青娥湊在一塊,隱約聽得那白衣少女說道:「你上哪去了?師父在找你呢!」
卜青娥含糊地應著,二人邊說邊走,從邊瘦桐身邊走了過去。
二女去後,邊瘦桐不便在此久留。此行雖無多大收穫,可是卻結交了卜青娥這個少女,以後有她在內中策應,總比自己獨自一人摸索好!
他因怕出來的時候過長,被那索倫人起了疑心,所以就按著來路又悄悄地趕了回去。
所幸,一切都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樣,整個紅樓之內沒有一些異常。
他所居住的房間之內,燈光仍然亮著,但十分昏暗。他心中一動,忖道:「莫非司明還沒有睡覺不成?」想著啟門入內,卻見房內空無一人。
再看那小套間內,啞童司明早已睡熟,心中不由暗責司明太大意了,既然睡了,就該熄燈,這樣豈不會引起外人懷疑!想著走過去正要把燈捻熄,卻發現燈盞之下,斜壓著一個紙角。
邊瘦桐心中一動,遂即抽出一看,果然是一張折疊著的信紙。打開一看,只見上面歪七扭八地寫著:「紅線金丸邊瘦桐:失敬了,明晚來訪,請勿出。
十一婆」
邊瘦桐心中不由一怔,暗忖道:「這個十一婆,剛才我不是找過她了麼,怎麼又給我留下了這張條子?」
轉念一想,必定是自己去島上的時候她來過,看來她對自己已有所認識,不再認為自己是南海雙鷗一邊的了!
這樣就好,明晚她來時,自己可以開誠佈公地與她好好談一談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0:12
11、十一婆大顯身手
第二天夜晚,邊瘦桐點上一盞燈,等待著十一婆的來臨,他相信她是不會失約的。
他在燈下悠閒地看著一卷書,燭淚流下了一大堆,燈心結了一個大花蕊,他仍然毫無睡意,仍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的書。忽然,他發現燈燭的火焰向一邊倒了下來,火頭被拉長成細細的一條線!
邊瘦桐不由微微一笑,他左手微抬,伸出一指直直地指著燭上的光焰,燭光慢慢又聚成了一團,和原來一樣,向上聳動燃燒著。然後,他繼續低下頭仔細地看他的書。
可是不一會兒,那燈光卻又直直地成了一條線,高到尺許左右,細若游絲,眼看就要熄滅了。
邊瘦桐放下了書,搓了一下手,微微一笑,雙手作勢向下一按;可是那燈光只是閃動著,並不落下來。邊瘦桐眉頭一皺,右掌驟然向下一落。只聽得「波」的一聲,爆開了一個燈花,那細若游絲般的燭光驀然下落,又恢復了原樣!
這時,窗外一聲啞笑道:「果然不愧是一代奇人,我老婆子甘拜下風了!」
話聲一落,窗扇齊開,一個白髮如亂草似的老嫗已飄身而入。她落地之後,雙手作勢向後一推,窗扇依然恢復成了原樣!然後她嘻嘻一笑,向著邊瘦桐一抱拳,道:「邊少俠,打攪了!」
邊瘦桐含笑而起,說道:「婆婆太客氣了,我猜著是你來了,卻沒有想到,你會給我開了這麼個玩笑!」
十一婆伸出一隻大腳,隨便地勾過了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了下來,咧著大嘴笑道:「我可不是同你開玩笑,而是試試你的功力!」說著連連點頭道:「佩服!佩服!」
邊瘦桐打量著十一婆今天的打扮,只見她一身黑紗的套裝,外罩天青色小坎肩,雖是雞皮鶴髮,卻顯得精神抖擻!
這種形態,大異於昨夜那種赤身露體的瘋瘋癲癲的情形,心中甚為疑惑;而且聽她今天的口氣,似乎也並無不正常之處,心中越發不解。當下含笑道:「婆婆太誇讚了!想不到婆婆這麼大的歲數,這種『無極氣波』的功夫,仍有如此火候,這才真正值得欽佩!失敬!失敬!」
十一婆鼻中哼了一聲,道:「小伙子,你別捧我,捧得越高摔得也越重!」
她說話之時,發現邊瘦桐目光一直在注意地看著她,不由啞笑了一聲,又接著道:「看樣子,你也以為我真的瘋了是不是?」
邊瘦桐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是關大勇告訴我的,可是現在……」
十一婆站起來走了一圈,忽然道:「那個小啞巴是你什麼人,靠得住麼?」
邊瘦桐點頭道:「你大可放心!」
十一婆一屁股又坐了下來,道:「我告訴你實話吧!」說著她目光閃爍,冷冷一笑道:「現在這赤城島上上下下,連關大勇在內,都以為我十一婆是個瘋子。但是事實上呢,你現在看到了,我呀!不但不瘋;而且比誰都明白!」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十一婆冷哼一聲,道:「你莫非真不知道?如果我要是不裝瘋,我就會和九宮徐錫一樣……可現在,我起碼還是很自由的!」說著低下頭,小聲道:「在我那房子裡有鐵柵、鐵鎖……」說到此,她的聲音變大了,「可是能難得住我嗎?」說著鼻子裡哼了一聲,由身上摸出了一個紙包,打開來,是一包帶皮的花生。她指了一下,道:「吃吧!這是我從黃葉張那老小子那裡弄來的,娘的,只有他有東西吃!」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那你為什麼不離開這裡,而甘心在這裡受罪?」說著他剝了一粒花生丟到嘴裡,大嚼起來。
十一婆張大了嘴,長歎了一聲,冷冷一笑,道:「我曾經發過誓,不粉碎這座赤城島,絕不離開這裡!」
說到此,她苦笑了一下,伸出一個手指,在眼角抹了一下淌出的眼淚,道:「就是這個誓把我害苦了!小桐子,我以為這個願望永遠也辦不到了呢!想不到今天你來了,我的心好像是又活了。」
邊瘦桐不由笑了一聲,這位老婆婆這種一見如故的樣子,真叫人有些受不了,可是由此也可以看出她直率、熱情的一面。
邊瘦桐冷笑一聲道:「你不要灰心,我不信這赤城島真就破不了!」
十一婆撩了一下眼皮道:「小伙子,你大概不知道,今天的赤城島,可不像從前了,要破它談何容易啊!」
她吃了幾粒花生,冷哼一聲道:「南海雙鷗這兩個人,實在不簡單。血鷗雲翅夏侯三這個老傢伙沉於女色,倒不多麼可伯,可是晴空一羽蕭葦……」她目光盯了邊瘦桐一眼,啞聲接道:「這個人武功既高,智力也高人一等,且不近女色,實在太難對付!」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不錯!」
十一婆眨動了一下松垂的眼皮,搔了搔頭,道:「這幾個月,每一夜我都在這島上走上一圈,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九宮徐錫這個人,我知道他關在什麼地方,可是我進不去。」
邊瘦桐驚奇地道:「為什麼?」
十一婆憤然道:「徐錫這個老東西作繭自縛,自己弄了個陣式困在洞中,現在就連南海雙鷗也沒有辦法進去!」
邊瘦桐不由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這就麻煩了!」
十一婆喝了一口茶,道:「這個老書獃子,也不知在哪裡學的這些玩藝兒,這島上凡是有出口的地方,都有他設下的陣法,除了南海雙鷗之外,無人能破解!」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聽說婆婆你也在島上開了不少暗道,可是真的?」
十一婆抖顫顫地笑道:「是的!這是我終生的遺憾!」
邊瘦桐一笑道:「倒不用後悔,你不是有一張暗道的圖譜麼?如果拿出來,對我們還是有用的!」
十一婆搖頭道:「沒有什麼用處……每一條道路,九宮徐錫都設下了厲害的陣法,且都有所變動;另外病鷹關大勇還設有暗卡毒箭!」說到此,她的臉色蒼白,搖了一下頭,道:「如果沒有九宮徐錫幫忙,連我自己也認不出來了!」
邊瘦桐想了想道:「我會找到他的,我們現在就去!」
十一婆好奇地看著他,道:「好!我可以領你到那個地方,可是你要小心,那裡人看得很緊!」
邊瘦桐忽然想起一事,笑問道:「這裡的歪頭老九武功如何?」
十一婆嘻嘻笑道:「這傢伙自以為武功蓋世,我為了使南海雙鷗放心,也佯作敵不過他,你就真以為是天下第一了!」
邊瘦桐點了點頭,想到他初來紅樓之時,十一婆與歪頭老九的一幕,當時自己尚以為十一婆真的敵不過那索倫人,現在才知原來她那是裝出來的!
眼前的十一婆,這麼一個老太太,竟能如此機智,瞞過了所有的人。她裝瘋賣傻,轉移人們對她的注意,而暗中卻在為粉碎這個敵巢而盡力,倒是出人意料。
邊瘦桐正在想著,十一婆已把一雙褲管用黑色的帶子扎得緊緊的,一雙袖子也挽了又挽,露出了鐵棍似的一雙胳膊。她對著邊瘦桐嘿嘿一笑,道:「以前,我都是獨來獨去,往後我可有個伴兒了!小桐子,你可要小心!」邊瘦桐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十一婆冷哼一聲道:「我們海棠派的武功,有很多特別的地方,今天你也可以見識一下了!」
邊瘦桐一笑道:「正要開眼!」說完,他右手一揮,燈光應手而滅!
黑暗中,這一老一少,兩個江湖上的奇俠,就如同兩個幽靈似地,一閃身都來到了窗外!
十一婆這時面上顯得極為興奮,她壓低了聲音道:「快走,一上潮,我們可就去不成了!」
邊瘦桐知道她所指的上潮,是那道鐵絲網外的海溝,潮水一漲,一下子就要加寬十幾丈,那時真就無法可走了!
他當下點了點頭。十一婆在前,邊瘦桐在後,二人展開身法,如同閃電星馳一般縱去!
剎那之間,他們已撲到了鐵絲網附近。只見昏暗中,兩道孔明燈光,來回地在附近掃射著,二人急忙伏身網下,不發一語!
這種情形,與昨夜邊瘦桐來時,已大不一樣。分明是他們發現了那條死狗,認為死得可疑,所以今夜才特別加緊了防備。
就在兩道燈光交接而過的時候,二人相視一點頭,各自騰身而起。
黑夜裡,他們就像是一雙騰霄的大雁,只一閃,已雙雙站立在高達十支左右的鐵絲網上。
海風颼颼,二人又同時飄落在岸邊。
邊瘦桐隨手折了幾節樹支,十一婆怔了一下,道:「登萍渡水的功夫,在這裡施展太危險些吧?」
邊瘦桐一彎腰,騰身而起,口中道:「無妨!」
十一婆見他像燕子似地,在水面一上一掠,就勢打出一節樹枝,足尖向下一落,又自騰身而起。只不過是一起一落的工夫,他已經到了對岸!
十一婆,這位昔日在江湖上也曾經抖足威風的海棠派傳人,見此功夫,不由激動得深身哆嗦!她像念佛似地喃喃道:「好輕功!好本事……」說著她由身上取出了一雙自製的木鞋,套在足上,身形跟著縱出!在一望十來丈闊的海溝之上,三起三落,也到了對岸。她收起了木鞋之後,用手向南面指了一下道:「往那邊走!」
邊瘦桐點了一下頭,二人一路撲縱而去!
十一婆走在前,她像是對於眼前的一切極為熟悉,不時左閃右躲,疾步穿行於樹林之間。
約有小半盞茶的時間,兩人來到一片亂石山阜。十一婆停住了身子,向上指了一下道:「這地方有幾個卡子,要小心了!」說著縱身而上,手足並施,不一刻已上去有十丈左右。邊瘦桐等她上去之後,也隨著騰撲而上。
二人就這麼遙相照應,一路翻行而上,足足攀了有百丈左右。
邊瘦桐抬頭看去,只見山上雲霧濛濛,隱約可以看見幾粒閃亮的星辰,又沉得四處冷風颼颼,可真有些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他不明白,這麼冷清的地方,怎麼會設有暗卡?
這時,十一婆已停住了腳步,她向著邊瘦桐點了點頭,邊瘦桐騰身過去,問道:「怎麼了?」
十一婆用手一指前方道:「我斷定九宮徐錫必定在這上面,可是我卻不敢往前再走了。」說著她抖手打出了一粒石子,直向一排樹林內落去,石子落處驚起了幾隻棲鴉。
十一婆忽然冷笑了一聲,一咬牙道:「小桐子,讓我們闖一下怎麼樣?」
邊瘦桐正想仔細地觀察一下附近形勢,再判斷如何進身,不想十一婆已迫不及待地縱身過去,他急忙低聲叮囑道:「婆婆小心!」
可是十一婆身形已自落下,她頓覺得眼前樹林一轉,口說不妙,正要騰躍而起,便聽得四下「味哧」一陣風響,眼前一連飛來了數口飛刀。
十一婆右手向外一分,已抄在了一口刀柄之上。然後她用手中刀左右一拔,叮噹兩聲,同時又打落了兩口飛刀。
就在這時,邊瘦桐也飛身而下。他右手拉住十一婆衣袖,向後一帶,叫道:「快退!」
突然,鈴聲大作,立刻聽到有人大聲喊道:「不好了!有人來了!」
緊接著燈光弩箭,同時向著二人射來。
十一婆咬牙道:「我們上!」
說話間,二人已左右分了開來。
這時,一個持刀的漢子從上面飛落下來,掌中刀挾起了一股冷風,向著邊瘦桐頭上猛然砍了下來。
邊瘦桐見形跡暴露,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闖它一個大的!當時冷笑道:「你也配!」右手駢二指向上一點,「噗」一聲,已把來人那口鋼刀點到了一邊。
這人也不是膿包,姓楚名方,原是湘南一個巨盜,弟兄三人,合稱「湘中三丑」。南海雙鷗為了赤城島上的防務,在中原招兵買馬,招募了不少能人異士。「湘中三丑」就是其中三人。他們三兄弟被分到這峰上負責防務,多年太平無事,萬萬沒有想到今夜會遇見敵手!
這地方原有關大勇設下的暗卡,又有徐錫佈陣,已是不可輕涉;湘中三丑來後又加一了一層防衛,並設置了警鈴。今夜兄弟三人就睡在樹上的卡了裡,聞聲即起,果見有人闖陣,焉能不奮力阻止!
湘中三丑,一名楚方,一名楚傑,一名楚昆,在湘南提起來,也算是知名的人物了。可是今夜他們活該倒霉,萬萬沒有想到,竟會遇見了這麼棘手的一對人物!
楚方一刀砍空,身形向後一翻,抽刀換式,「嗖」地又是一刀!
可是這一刀才遞出了一半,就覺得頭頂上冷風一閃。這時他才依稀看見來人是一個俊秀的黑衣少年!當下厲聲叱道:「好小子,你想找死!」身形旋轉中,手中刀向外一封。可是,他忽然覺得這口刀像是被什麼拉住了,有些兒進退不得!抬頭看時,不由嚇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自己的那口刀,竟夾在對方二指之間!
楚方用力一撼,依然不動。這時他才知道厲害,迎面一掌,疾擊而出,撤刀欲退!
邊瘦桐冷笑一聲,叱道:「休走,看刀!」只見他右手向外一翻,白光一閃!楚方慘叫了一聲,刀中後腦,浴血而亡。
緊接著一聲胡哨,一左一右兩條人影同時來到!
十一婆怪笑了一聲,自側面騰身而上!她在空中狂笑了一聲,道:「猴崽子,去你的吧!」
這老婆子張開兩手,猛然向其中一人身上抓去,只聽得「噹啷」一聲,來人的兵刃,已被她抓落在地,隨即一掌,將「湘中三丑」老二楚傑斃於掌下!
與此同時,楚昆掌中一雙判官筆,一左一右,同時向邊瘦桐兩肋之上紮了過來。
邊瘦桐冷冷一笑,用「如意雙掌」向外一吐,「唰」一聲,已抓在了楚昆雙掌之上。
湘中三醜老三——活判官楚昆,因見大哥楚方照面之下,便喪身在這年輕人手下,心膽早已寒透。當下用力向外一奪雙筆,竟沒有奪動,不由大吼了一聲,乾脆一鬆手,雙掌向當中一合,施了一招「寒雞拜佛」,直向邊瘦桐面門之上,猛然磕了下來!
邊瘦桐將其雙筆向當中一合,楚昆雙腕俱碎,口中慘叫一聲,擰身縱出,拔腿就跑。
邊瘦桐一狠心,正要飛筆取楚昆性命,卻見十一婆自一邊趕上,瘦掌一揮,實實地擊在了楚昆後心之上,直把他打出了七八尺左右,正碰在山石之上,頓時濺血而亡!
兩個人抖手之間,已料理了三條人命!
可是這時候,山下已響起了一陣鑼聲。
十一婆聆聽了一下,面色大變道:「這可怎麼好?我們被困住了!」
邊瘦桐尚未及答話,空中便傳來了一絲冷笑道:「十一婆麼?不勞探望,速由眼前石後繞出,空中行走自見分明,速回!速回!」
十一婆一呆,道:「聽見沒有?」
邊瘦桐劍眉微蹙道:「這是誰說話?婆婆你知道麼?」
十一婆子極為興奮,一雙瘦手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大聲叫道:「喂!徐錫!徐錫!」
空中又傳來一聲冷笑,道:「我方纔已說過了,你們再不走,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十一婆呵呵一笑道:「啊!正是他的聲音!喂!喂!徐錫,你可知道,我們兩個正是來找你的!快告訴我,你在哪裡,我們好救你出來!」
那聲音十分冷峻地道:「你太多事了,我在此很好,你又何必來破壞我的清夢?快走吧!」
十一婆一怔,道:「你說什麼很好?你別開玩笑了!徐錫,不要不知好歹,我們完全是為了你好!這位小兄弟是……」
邊瘦桐對她搖了搖頭,十一婆立刻止住口,歎了一聲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徐老頭!你到底在哪裡呀?」
那人冷冷笑道:「十一婆,你也太嚕嗦,我沒有什麼好對你說的了,你快走吧!我在這裡完全是我心甘情願,你又何必多事,一定要來救我?」
十一婆不由怒道:「原來你是這麼一個沒出息的東西,我老婆真是看錯了你了!好!你既然這麼說,我們走就是!」說著冷然地對邊瘦桐道:「我們走吧,那書獃了是想在這裡長住呢!」
暗中的九宮徐錫未再說話,卻發出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
十一婆大聲道:「你笑什麼?」
暗中又傳來了一陣歎息,仍未發言。十一婆氣得渾身直抖,望著邊瘦桐連聲冷笑不已!
邊瘦桐心知這位九宮徐錫,定是生性固執,現在多說無用,反倒會把今後的路斷了,當下微微笑道:「人各有志,不便相強,我們走吧!」
這時,山下銅鑼之聲,噹噹響個不停,隱約可以看見一道道閃耀的燈光,往這邊奔來!
十一婆咬了一下牙道:「我們只好走了,剛才你可聽見書獃子說的什麼?什麼空中行去?」
邊瘦桐身形倏地縱起,足足拔起有四五丈高下,在空中望了一眼,已窺出其中奧秘。他身子向下一落,匆匆道:「婆婆,這陣法在平地上是出不去,那位徐兄的意思,是要我們在空中而行!快!」
十一婆這才明白,張大了嘴道:「會有這等事?」說著她身子也騰起來看了一眼,落地後點頭道:「果然有點道理,只是怎麼個走法呢?」
邊瘦桐冷笑道:「這又何難?」說著就在附近折下了兩根修長的青竹,遞於十一婆一根,含笑道:「婆婆,你學過『青竹跳』的功夫吧?我們就這樣一路跳出去就是。」
十一婆先是一愣,繼而咧開大嘴笑道:「對,虧你想得出來!」說著她用手上的竹枝,往地面上一點,藉著這一點之力,她的身子驀地騰了起來。如是一落一起,一起一落,而足尖並不著地,剎那之間,已跳出十數丈以外。
邊瘦桐也自後連趕了上來。
他二人一左一右,每人持著一根一支左右的竹竿,點點跳跳,看來極為特別。
就這樣,他們順利走出了這個陣勢!
這時,眼前燈光閃耀,不少人撲到了眼前,見狀都不由吃了一驚,一個人大聲嚷道:「喲!這是什麼玩藝?」
十一婆低聲道:「小桐子,千萬可別惹事,三十六著走為上策!南海雙鷗八成在下面等我們呢!」說著身形一落,這時一個嘍囉驀然縱過來,一揚掌中刀,大聲叫道:「啊!原來是你……」話未說完,十一婆厲叱一聲,一揚手,掌中那條竹竿,像鏢槍似地飛了出去,「噗」的一聲,正好紮了在他的臉上!
這傢伙半聲都沒有哼出來,倏地仰面倒了下去,頓時死於非命!
邊瘦桐把手上的竹竿往旁一扔道:「快走!」說著身形騰起來,右手往臉上一抹,再看時,他臉上已多了一副人皮面具!
十一婆趕上來,見狀笑道:「啊!你原來也有這一手,你看我的!」說著她伸手由身上取出一物,往臉上一戴,原來皚皤白髮的一個老嫗,立時變成了一個生有三綹山羊鬍的黑髮老叟!
彼此一望,不由都啞然失笑了。
二人展開身形,在這懸崖巔峰之間,輕快有如猿猴一般,不多時已來至平地之上!抬頭看時,山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十一婆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鬆了一口氣道:「好險!我倒不是怕他們,而是怕敗露了身形。南海雙鷗要是注意上我們,以後我們就再也別想動了!」
邊瘦桐目轉四方,看見兩個疾快的身形,倏起倏落地向這邊奔來,當時冷笑一聲,身形向下一矮,道:「婆婆,有人來了!」
十一婆驀地一驚,回身望時,來人已然到了眼前!
來人是一雙粉裝玉琢的童子,各著黑色緊身衣裳,身形倏地落下,其中一個高聲叱道:「呔!你們是哪裡來的?」
另一個卻不耐煩地道:「拿下他們再說,靈哥兒,下手!」話聲一落,身子已驀地騰了起來,照著邊瘦桐身上就撲了過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0:32
戴上面具的邊瘦桐,看起來已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哪裡會放在巧哥兒眼裡?
靈哥巧哥兄弟二人,乃是南海雙鷗最吃香的兩個弟子。他二人六歲時就被雙鷗收至門下,分別傳授他們武功:夏侯三傳授靈哥,蕭葦傳授巧哥。在幾年之內,分別傳授了他二人一身不凡的武功。在赤城島上,這靈、巧二哥的權勢是僅次於雙鷗的,只有怪人何七能和他們兄弟並立,其他人,沒有一個看在他們二人眼中。今夜聽說有人上山,兄弟二人急忙匆匆趕來了!
當他們看見十一婆和邊瘦桐的樣子後,不禁大為吃驚;
因為這是兩個從來未見過的新面容,可以斷定,這是來自島外的人物。
靈巧二哥,自負有一身超人的奇技,怎會把這兩個人看在眼中?立時,靈哥兒撲向十一婆,巧哥兒騰身而起,直向著邊瘦桐身前落去,他口中冷笑道:「相好的,來到了我們赤城島,就要多留一會兒,現在你可不能走!」言罷,雙手一搓一揚,分兩邊直向瘦桐兩肋直插了下來。
要說巧哥兒,幾年來隨著睛空一羽蕭葦,也確實練出了身驚人的功夫。
只是太不湊巧了,今天他和靈哥兩個人,遇見的卻是一對厲害絕頂的對手。
就在他雙手拍出,尚未觸及對方的剎那間,那個看來滿臉皺紋的老人,口中冷笑了一聲,道:「你也配?」只見他雙手向上一掄,兩肋向當中一收,身形陡然地拔了一個高兒。
巧哥那麼快捷的一雙手,竟自插了一個空!他不由大吃了一驚,兩手霍然向回一收,身子向右倏地一滾,已自出去丈許之外!
巧哥兒恨得一咬牙道:「老兒,你跑不了的!招打!」他口中喝叱道,一揚手,已打出了一掌「五雲珠」,直向著邊瘦桐整個後身猛地襲了過來!
這「五雲珠」乃是用精鋼所製,呈圓球狀,但上面卻有五處突出的雲朵,故名「五雲珠」,是一種罕見的暗器!
巧哥兒這一掌五雲珠,是用的「滿天花雨」手法打來的,在方圓兩丈之內,你惹想能夠躲開它確實不易!
可是紅線金丸邊瘦桐是何等厲害的人物!尤其是他在暗器上所下的功夫,更是令人有想像不到的成就!巧哥兒這一掌五雲珠打出之後,就見對方只把手向上揚了一揚,一片乒乓之聲,所有的五雲珠,已全數都到了對方的衣袖之中。
巧哥不由嚇得怔了一下,眼看著對方一路輕登巧縱,簡直如入無人之境似地去了!
他恨得重重地跺了一腳,一偏頭,卻見靈哥兒正在和一個留有三綹山羊鬍的小老頭打成一團。
那留著鬍子的老頭兒,不時地發出一聲難聽的怪笑,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幾分開玩笑的意味,不是在靈哥兒的背上拍一下,就是踢他身上一腳。
靈哥兒被逗引得怒火萬丈,嘴裡大罵道:「老王八,你別臭神氣,捉住你以後,我剝了你的皮!」
那個留鬍子的小老頭,只是發出奇怪的笑聲,卻是一言不發。
巧哥兒見狀,厲聲叫道:「靈哥!你不用怕,我來幫你!」說到此,他一抬手,寒光一閃,已把一口光閃閃的長劍抽了出來,身形一矮,縱了過去!掌中劍「長虹貫日」,帶起了一道銀河,直向著十一婆的背上猛然紮了過去。
十一婆有心要試試這一雙童子到底有多麼厲害,所以並未急于思退!只是她見邊瘦桐已自退走,巧哥兒又向自己奔來,才忽然覺得自己不該久戰。當時長笑了一聲,雙掌一晃,驀地把身子拔了起來。這時巧哥兒已抵到她的身後,劍光一繞,照著她雙足上就削!
十一婆猛地一拔雙足。這時候,靈哥兒又趕到了近前,他恨透了眼前這個老頭兒,口中恨恨地怒聲說道:「巧哥,我們非抓住他不可!太氣人了!」
說著話,他也撤出劍,雙劍合擊,只聽得「當當」響連聲,十一婆頓時被困在一團劍光之中!
二人這一套劍法,名喚「天心雙劍」,是南海雙鷗自創的一套劍法,相互施展,威力無窮。
十一婆一時大意,只以為他兄弟並無有什麼厲害功夫,意自落入這「天心雙劍」的劍陣之中。
一時之間,但見寒光閃閃,劍氣森森,把十一婆裹在其中,纏了個風雨不透!
這時候,十一婆知道了厲害,奈何她身邊沒有兵刃,以空手來應付這兄弟二人兩口寶劍,實在是感到相當的吃力。
巧哥兒心裡極為細密,一邊打量著對方,一邊冷冷笑道:「老兒,你還不知死活.當真要拚命麼?」
十一婆此刻已累得呼呼直喘,一不留意,差一點被靈哥兒一口劍刺著了前胸,可是胸前的衣服,已被割開了半尺長的一道大口子。
她口中「唷」了一聲,掄掌照著靈哥兒面門上就擊!
可是,掌式方自打出,巧哥兒已如同閃電也似地來到了她的背後,冷森森的劍尖,抵在了她背心之上。
這一招,名喚「二心環」,乃是雙劍對尖的一穿!
十一婆陡然感覺得一股涼風透背而入,待她發覺不妙時,已是來不及了。
巧哥兒這時只需向前一抖手,就能把她廢了。
就在這時,一股莫大的罡風,直向巧哥兒背後猛然襲來。
巧哥兒足尖一點,左手向外一展,用「雁翅排雲手」,「呼」地半轉了過來,掌中劍不得不向左一偏。可是他不甘心如此便宜了敵人,只見他右手長劍,向上一挑,施了一式「天南星寒」,劍勢向外一展!
十一婆這時心煩氣躁,被為巧二哥這套「天心雙劍」,弄了個頭昏眼花,偏偏面上戴的面具,略有移動,視線遮住了一半,愈發行動不便,她見巧哥兒劍式一轉,發覺不妙,當下一咬牙,左掌一劃,「嗆」的一聲,身形踉蹌著向前跑了幾步,一跤栽倒在地。
就在這時,當空忽地落下一人。
巧哥驚望之下,見是先前那人去而復還,他慶幸一劍刺傷了對方一人,不由膽力大壯,這時大嚷道:「好!你也留下吧!靈哥,我們上!」說著一領掌中劍,刷地一劍撩去!卻見眼前這個怪老人一抖手,巧哥兒頓時就覺對方手心之內似有很大的一股吸力,掌中劍竟不由自地吸到了對方的手上!
此人不是用手硬奪,而僅僅用掌緣向劍身的橫面之上一擊。只聽得「嗡」地一聲,巧哥兒要是死抓著不放,他這隻手可就別想要了。無可奈何之下一鬆手,掌中劍就像一顆流星似地,倏地劃空而去!
一旁地靈哥兒,見巧哥兒吃了虧,一聲不哼地擰身而上,掌中劍「白蛇吐信」,一劍點來,直向這個怪老人肋上刺來!
可是他的劍才抖出一半,卻這老人一駢二指在他劍身上一彈,靈哥兒就覺得似有極大的力量,加諸在這口劍上,自己把持不住,踉蹌後退了幾步!
這個滿臉皺紋的怪老人,似無心與他兄弟戀戰,一彎腰,把受傷的十一婆夾了起來!
十一婆咬牙道:「快走!快!」
這位滿面皺紋的怪老人,正是邊瘦桐。他夾起十一婆要走,見巧哥二哥又由左右而上,不禁狂笑了一聲,道:「去吧!」
只見他左掌向外一揮,撲身而上的靈哥兒,撲面就倒,右面來的巧哥兒,被他有腳平空一踢,如同著了悶拳一般,也翻了出去!
邊瘦桐這時就像一頭出山的猛虎,他的神奇功力,把靈巧二哥嚇得魂飛魄散,一時怔住了。
邊瘦桐用手夾著十一婆,又待騰身而起,猛然間聽得一聲冷笑,道:「朋友,請留步!」當空白影一閃,落下一個著白色衣褲的長身少年。此人狂笑了聲,道:「朋友,既然來到了我赤城,莫非連主人也不思一見麼?」說罷雙臂一張,正正擋在了邊瘦桐身前,一雙瞳子裡閃閃放著精光。
邊瘦桐見來人竟是睛空一羽蕭葦,不由怔了一下,他知道,眼前一番激戰是無法避免了。當時嘿嘿一笑,啞聲道:「蕭葦,你還不讓開,在下可要得罪了!」
言罷足下一點,已猱身而進,右掌向前一探,用「龍形乙式穿手掌」,直向蕭葦肩骨之上打來。
睛空一羽蕭葦身形向下一蹲,足下未動,右掌卻翻了起來,照著對方腕骨上搭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知道蕭葦功夫大非尋常,自己要想勝他,的確不是容易的事情,何況這時自己還帶著負傷的十一婆,真要打下去,絕討不了什麼好處!當時心中一急,不待指尖點實,忽地掌心向外一吐,吐氣開聲地「呵」了一聲!
睛空一羽蕭葦,萬萬沒有想到對方一個毫不起眼的老頭兒,竟能使出如此驚人掌力,嚇得猛一抽肩,卻也禁不住通通通一連退了三步!
邊瘦桐毫不遲疑,狂笑了一聲,足尖飛點,倏起倏落地飛馳而去!
這時,一邊的靈巧二哥,呼嘯了一聲,拔腳要追,蕭葦冷冷笑道:「不必追了,你們追不上的!」
他仰天想了一想,冷冷一笑道:「我已經知道這人是誰了!巧哥兒,你快放響箭通知紅樓,叮囑他們注意,不可放一人進去,我馬上就去!」
說著,他身形騰起,直向巔峰之上翻越而去!
現在他最擔心的是,幽禁在峰上的九宮徐錫,是否已被他們劫去,或是放走了。
峰上人聲喧嘩,燈光耀眼難睜,有人高叫拿賊,有的卻在嚷著說喊在哪兒。
睛空一羽蕭葦氣得厲聲大吼道:「一群沒有用的東西,賊都跑了,你們還在上鬧些什麼?還不快滾!」
眾人見是二島主來了,一個個嚇得噤若寒蟬,紛紛退了下去!
這峰坪上,剎那之間,又恢復了平靜!
睛空一羽蕭葦氣得面色鐵青,他對於峰上陣式瞭若指掌,所以並不費事,只是幾翻幾轉,已進入巖谷之內。
在一堵聳立入雲的石峰之前,他立住了身子,朗笑了聲,道:「徐錫,蕭某看你來了!」
岩石後傳出一聲輕笑,道:「二島主有何見教?」
蕭葦一聽見徐錫的聲音,心中不由大為放鬆,當下冷然道:「我還以為你已經不在了呢!」
徐錫呵呵笑道:「除非是我自願,否則誰也請不動的。二島主你太多心了,哈哈!」
晴空一羽蕭在巖上踱了幾步,微微笑道:「我想知道一下,方才來訪你的朋友,大名怎麼稱呼?」
九宮徐錫口中「咦」了一聲,道:「訪我!誰訪我了?」
蕭葦止步冷笑道:「老朋友,你裝得真像!只是在我蕭葦面前,還是說實話的好!」
徐錫呵呵大笑道:「蕭二島主,你太多慮了!試想一下,老夫的陣法,誰能識破?就是二島主你,如非是有老夫繪的圖譜,只怕也難以越雷池一步吧!」
蕭葦哼一聲道:「這不見得!」
「不見得?」
九宮徐錫呵呵笑了幾聲,道:「二島主,你們不妨試著玩玩!這石後,老夫又小小用了些手腳,請你往前看!」
蕭葦抬頭往前看去。
徐錫繼續道:「有一塊橫石,下面就是你們為我安置的住處,這之間不過十丈的距離。二島主,你能走進一半,我徐錫就伏地認輸,如何?」
蕭葦向內看了一眼,心中一動,忖道:「倒沒有想到這老兒尚還有此一著!」
原來他和夏侯三,當初借地形之便,把九宮徐錫關於其中,四周全是千仞高峰,飛鳥難登,僅留一口出入,並設有鐵柵。他們認為,九宮徐錫不過是讀書文人,關他在內,萬難外出,就算他有一身功夫,也是無可奈何,更不要說他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了。想不到他竟會在這小小谷內也設下陣勢,如此一來,就連南海雙鷗也無法進出了。
蕭葦不由呆了一下,當下冷冷笑道:「我倒要試上一試!」說著昂首闊步,向谷口行來!不想足方踏進一半,就覺得眼前一花,那如雲的亂石,忽然變得井然有序,眼前驀然展開了十數條羊腸小道。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劍眉微軒,他立足不動,面色憤憤地道:「徐錫,你這套鬼把戲,如何瞞得過我?你且看蕭某走與你看看!」
徐錫哧哧低笑道:「彫蟲小技,二島主不必見笑。」
蕭葦冷笑了一聲,忽撩右臂,「喳」的一聲,折下了一枝松枝,在地上劃了一個「十」字,平手一揮,大喝一聲:「開!」
只見他身形一閃,已入其中,足上按禹步縱踏而入,不一刻已走出了這片亂石陣外!
徐錫口中嘖嘖連聲,道:「佩服!佩服!二島主竟還有這一手,徐錫今後果真要刮目相看了!」
睛空一羽蕭葦狂笑了一聲,道:「徐錫,你自命陣法出神入化,騙旁人尚可,要想騙我蕭葦,卻是太不識趣!」
話聲甫落,只見眼前一棵老松,當道而立,松枝蔓延,樹下翠草如茵,在月光之下,如同仙境一般。
徐錫咳了一聲,笑道:「請入蝸居,老夫引頸恭候!」
蕭葦齒咬下唇,望了一會兒,冷冷笑道:「青谷翠草,九步橫屍。徐錫,你居心不良!」
徐錫嘻嘻笑道:「姜子牙釣魚,願者上鉤!」
晴空一羽蕭葦冷哼了一聲,瞳子裡現出一線殺機,道:「老兒,你看清楚,待我蕭二島主破與你看!」
徐錫發出了一聲近乎小兒的嬉笑聲,未發一語。
徐錫這種近乎輕視的笑聲,令蕭葦大感憤怒。他少年氣盛,哪裡顧得什麼厲害。只見他身形一矮,平身而入,輕輕前縱了三支左右,用左手捂在了一隻眼上,朗聲道:「張子房獨目引谷,鬼谷子徒呼奈何!」只見他身形三起三落,已出去五丈以外,前望那塊橫石,不過十丈左右,石上上「紫氣排雲」四個大字,赫然在目。
蕭葦不由大喜,狂笑了一聲,道:「徐錫,你可佩服麼?」
九宮徐錫發出一聲長吁,道:「我只當你武功驚人,鬼神不測,卻未料到你意博學如此,老夫三陣,你竟過了其二。可是這第三陣只怕不易通過了!」
睛空一羽蕭葦冷冷笑了一聲,咬牙道:「徐錫,我如通過此陣,當手刃你這老兒,以雪你戲耍我之恥!」
徐錫發出了聲長歎,道:「也只好以此來謝罪了!」
蕭葦二目放光,沉聲說道:「徐錫,你拿命來吧!」言罷身形一起,撲身進入眼前岩石交錯的暗影之中,卻聞得暗中的九宮徐錫發出了一聲怪笑:「轉!轉!天沙!轉!星石轉……」接著他嘿嘿冷笑道:「二島主,你上當了!」
睛空一羽蕭葦忽然停步,道:「徐錫,你口頌的可是麻六先生的『風石狂沙』?你……莫非是他的……」
徐錫冷哼一聲,道:「蕭葦,你猜對了,麻六先生正是先師,此陣也正是『大風陣』之一,你如能進入,徐某當跪地引頸!」蕭葦面色一寒,心中不禁忖道:「糟了,我上了這老兒的當了!久仰麻六先生乃一前輩奇人,所創陣法,有鬼神不測之妙,尤其是「大風」陣,昔日曾困斃過點蒼、武當兩派掌門人,被譽為神仙陣法。想不到九宮徐錫,竟是他的門人……」
他劍眉微軒,眉頭沁出了兩粒汗珠,心中忖道:「我如就此而退,實在不能出這口惡氣,不如引他發聲,以暗器殺之,方能消我心中這口怨氣!」當下暗摸出了一把「五雲珠」,冷冷笑道:「徐錫,你這大風陣不過如此,我已經進來了,你休想難得住我!」
徐錫嘻嘻一笑道:「是麼?不見得吧!」
蕭葦一面辯別聲音發處,一面又道:「你何不發動陣法一試?」
徐錫笑道:「陣法已經發動了!」
睛空一羽蕭葦陡然振腕,叱了聲:「打!」
只見他一揚手,作「品」字形,驀地打出了三枚五雲珠,三珠一出手,挾著一聲輕嘯,即向發聲處打去!聞得「叭」的一聲山石爆響,暗器似全打在山石之上!
徐錫呵呵大笑道:「打錯了!」
蕭葦面色一紅,厲聲道:「打!」一場手,又發出了一枚五雲珠,一條直線似地,直直打向聲音來處!
他素日練習暗器,已達到「尋音入鵠」的神妙境界,準確程度,幾乎可以說百試不爽。
這一次他聽准了地方,暗器以線狀打出,對方只要有銅線大小的空隙,也不難穿入了。
可是他耳中仍然聽到了「叭」的一聲山石爆響。
緊接著,九宮徐錫呵呵地笑聲又起,道:「這一下就差別得更遠了!」
蕭葦厲吼了一聲,右掌一揮,用滿天花雨的手法,把掌中剩下的七八粒五雲珠,一併打了出去。
耳中聽到辟辟啪啪一片亂響,似乎又全數打空了!
他忽然明白了,對方陣法早已發動,是以聲來之處並不正確,而自己依然尋聲發珠,可笑之至!
當下憑眼四望,只見到處都是灰天暗地,好像散有一層薄霧一般。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長歎了一聲!
如此情形之下,他不得服輸了,當時冷冷說道:「徐錫,你贏了!我自認無法通過就是!」
九宮除錫嘻嘻一笑道:「二島主不試而敗,未免太謙虛了!」
蕭葦冷笑了一聲道:「你不要驕傲,此陣我早晚是要通過的,到那時我可不會輕易饒你活命,現在我告辭了!」
徐錫冷笑道:「二島主,你要小心行走,徐某不送!」
蕭葦冷哼一聲,騰身而起,可是就在這時,跟前卻飛來了大片沙塵,夾雜著殘枝敗葉。身形騰起,卻不知落向何方!他不由大吃了一驚,就空一矬,從空中飄落而下!
蕭葦面色一凜,怒道:「怎麼?你當真要把我留在此處不成?」
徐錫嘿嘿笑道:「不敢,不敢!二島主是聰明的,大凡一切陣法,皆為幻生。二島主,我今送你出陣口決四字,你如悟解不出,卻只好困在其中,等明晨我親自送你出去了!」
蕭葦氣得連連顫抖,說道:「哪四個字?快快說出!」
徐錫嘻嘻笑道:「筆中帶峰。」
蕭葦略一思忖,重重頓足道:「告辭了!」
只見他身形忽起,直撲正前方,箭矢似地直穿而去。因「筆中帶峰」這四個字,其中皆有一筆直劃,寓意直行也!
睛空一羽蕭葦下得峰來,長長吐了一口氣,暗暗思忖道:「好險!」想不到九宮徐錫老兒,如此刁鑽,自己竟差一點著了他的道兒。
他一路疾馳,剎時來到了海溝附近,何七同靈巧二哥,正在岸邊等候。
蕭葦問:「可有人通過?」
何七彎腰道:「沒有!」
睛空一羽蕭葦,懊喪地歎息了一聲,心中想道:就算是紅樓過來的人,現在只怕早已回去了,自己此刻過去,又能察出什麼?想著擺了一下手道:「你們回去,不必去那邊了!」
巧哥兒上前憤憤地道:「二島主,莫非放過那兩個人不成?」
蕭葦看著他微微一笑,又掃了一旁的靈哥兒一眼,道:「你兩個傷著了沒有?」
二人都搖了搖頭道:「沒有!」
蕭葦點了點頭,含笑道:「見好就收吧!來人武功高強,你二人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你們現在應該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這句話不假了吧?」
靈巧二哥俱不禁面色緋紅地低下了頭,一旁的怪人何七卻冷笑了一聲道:「這島上內外防守,固若金湯,賊人是從哪裡來的?莫非他們是飛進來的不成?」
蕭葦濃眉皺了一下,冷冷地道:「你這句話說得不錯,這兩個人不是從外面進來的!」
何七吃了一驚,訥訥道:「二島主是說……」
蕭葦目視著遠遠的「海角紅樓」,道:「我是說,這兩個人來自海角紅樓!」
何七睜大了瞳子,嚅嚅地道:「這……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呢?這條海溝並無渡船可供他們乘坐啊!」
睛空一羽蕭葦點了點頭,冷冷笑道:「你以為非要渡船才能過去麼?」說著他信手折了幾節樹枝,目放精光道:「你們看!」
言罷身形一起,遂向水面之落去,隨即把手中枯枝拋出。那姿態看來,竟是和紅線金丸邊瘦桐樣的矯捷。
就在怪人何七和靈巧二哥驚異得目瞪口呆的當兒,睛空一羽蕭葦已如同一片白雲似地又回到了眼前。
只見他下邊身子,整個被海水浸濕了;可是他臉上卻閃耀著無比的豪氣。他怪笑著道;「你們可曾看見了?我是不需要渡船,就可以來去的。」
何七彎腰笑道:「像二島主這種功夫,普天之下,只怕再也難找出第二人來,奴才今夜真正是開了眼界!」
睛空一羽蕭葦,面上露出一絲苦笑。他搖了搖頭,冷笑道:「不然!那位新從中原來的邊瘦桐,也是會這種功夫的,你們萬萬不可小瞧了他,對他要特別留心!」
說著他轉過身來,滿面怒容地向著血鷗雲翅夏侯三的住處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1:29
12、瘦桐冒險救嬌娃
十一婆的傷勢不算輕,臀部衣裙都為鮮血浸透了,巧哥兒的刀,扎進去足有四五寸深!
如果當時再扎得深一些,這位老太婆起碼要廢去一條腿,那可就更是不堪設想了!
現在,她幸還能動。
這幾天,她一直小心在療養著身上的傷,白天還要繼續裝瘋賣傻,那種滋味可真是難受!
這一夜,紅線金丸邊瘦桐正在燈下看書。忽然,他放下書本,打一了窗戶,微微笑道:「婆婆,我猜著你來了,請進,請進!」
房上傳來了陣哧哧嬌笑,緊接著飄下一人。
這人一身紫綢衣裙,背繫短劍,一張清水臉兒,在月光之下十分嫵媚。
她悄悄前行了幾步,邊瘦桐才認出了她是誰,不由一怔,道:「哦!是卜姑娘……」
卜青娥左右看了一眼,小聲說道:「我能進來麼?」
邊瘦桐點了點頭,卜青娥一掠而入,遂即把窗子關上,她望著邊瘦桐眨動著的那雙靈活的眸子,道:「好精的耳朵,你怎會知道我來了呢?你剛才叫我什麼來著?」
邊瘦桐尷尬地一笑道:「姑娘請坐!」說著回過頭喚道:「司明,倒茶!」
卜青娥嚇得臉色一變,馬上站起來道:「怎麼,你這裡還有外人?」
邊瘦桐一笑道:「是我一的個書僮,並不是外人!」
這時啞童司明已走了出來,看見卜青娥,不由臉上一紅,回過臉看著主人。
他想不明白,此時此地,卻怎麼會有一個姑娘來訪?
他把茶杯捧在卜青娥身邊,卜青娥紅著臉道:「謝謝!」
司明除了雪用梅以外,從未和任何姑娘相處過,當下窘笑了一下,低著頭又進去了。
邊瘦桐一笑,道:「他是一個啞巴,為人忠厚,你不必顧慮!」
卜青娥點了點頭,一隻手在胸前拍了一下道:「嚇了我一大跳!」然後她笑了笑,道:「你的膽子好大!」
邊瘦桐一驚,不動聲色地道:「姑娘說的什麼?」
卜青娥小聲笑道:「你別裝傻,三天前大鬧王母峰的準是你,只是這種事太危險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否認道:「姑娘你猜錯了,什麼王母峰,我可是不清楚!」
卜青娥秀眉一蹙,道:「不是你?」
邊瘦桐搖了搖頭,這個姑娘的來意他還不清楚,暫時是不能承認的!
卜青娥冷冷了一笑,忽地站起來,道:「既然這樣就算了,想不到……」說著轉身就走。邊瘦桐忙道:「姑娘請轉,你來此到底是為什麼?」
卜青娥回過身來,輕輕地歎息了一聲,道:「算了,邊大爺,還有什麼好談的呢?想不到你會不相信我?你和十一婆那晚過海,是我親眼看見的,你卻不承認,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說著眸子淚光閃閃,一副委屈悲傷的樣子。
邊瘦桐不由俊臉一紅,歎道:「姑娘既已看見,我自不便再否認了!」
卜青娥不禁破涕為笑,眨著眼睛道:「那你為什麼還不告訴我實話?當我是奸細?哼!告訴你,我要是有心害你,我也就不來這裡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站起了身子,恨恨地道:「九宮除錫這個人太怪了,他竟會拒絕十一婆的好心,甘心被他們拘禁,真是怪事!」
卜青娥小聲地道:「蕭二島主已經猜到,那晚是你過海去了。只是另外一個是誰,他卻不知道!」
邊瘦桐一怔道:「真的?他怎會認出我來的?」
卜青娥笑了笑,道:「聽說他還跟你動過手呢!他對我師父說,來人掌風充沛,大異於常人,一定是你!」
邊瘦桐踱了兩步,微微笑道:「你們這位二島主,果然是一個厲害的人物,只是他要存心與我為敵,卻恐怕佔不了什麼便宜!」
卜青娥笑道:「我看他對你倒是蠻好的,要是旁人他早就大發雷霆了,可是對於你,他倒是挺客氣!」
邊瘦桐皺眉冷笑道:「這或許是不打不相識吧!」
卜青娥又小聲道:「可是我師父對你印象卻很壞,他說早晚要來取你性命的。邊相公,我真替你擔心……」
邊瘦桐微微笑道:「哦?這我倒是沒有想到!」
卜青娥忽然面色一紅,用很小的聲音道:「邊相公,我為你想,我們還是一塊逃走吧!」
邊瘦桐吃了一驚,道:「我們?」
卜青娥面色微紅地低下了頭,哽咽著說道:「不瞞邊相公說,這赤城島我早就住夠了,一直都想逃,只是我一個人……」
邊瘦桐冷冷道:「你想得太簡單了!」
卜青娥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點了一點頭道:「我知道,我一個人是絕對跑不了的。這島上埋伏重重,一旦跑不出,抓回來可是死路一條!」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可是現在你又怎麼會想到要走了呢?」
卜青娥輕歎了一聲,不好意思地道:「是因為有了你,你的本事大,我想如果由我指路,你來對付他們,我們是能夠成功的!」
邊瘦桐正色道:「卜姑娘,謝謝你,可是眼前我卻不能逃走!」
卜青娥呆了一下,沒有說話。
邊瘦桐笑了一笑,道:「這海角紅樓內,關著這麼多人,他們都是無辜的好人,比起你我來更要冤枉!」
卜青娥歎道:「這個我也知道,可是現在,還是顧自己要緊。邊相公,你是個聰明人,如果你再不走,等到他們先下毒手,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邊瘦桐搖了搖頭笑道:「姑娘的好心,我感激不盡,只是現在我不能走,我也不能走!到時候,我們所有的人會一起走!」
卜青娥歎了一聲,沒有說話。
邊瘦桐笑了笑,道:「你怎麼能到這裡來?」
卜青娥苦笑道:「這裡的百合花和海棠花開了,我告訴師父要來採花,他就給了我這個東西……」說著從腰上取下來一面漆牌,道:「這是他們的通行證,我是坐小船過來的!」
邊瘦桐接過去看了看,又還給她,問道:「那花呢?」
「在外面呢!」卜青娥站起來,很失望地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要走了。邊相公,你最好再多想一想!」
邊瘦桐搖了搖頭道:「我心已定,不必再考慮了。卜姑娘,謝謝你的好心,可我不忍心就這麼走!」
卜青娥鼓了一下腮幫子,失望地轉身道:「好吧!那麼我走了!」
說著她伸手推開了窗子,外面一片安靜,秋夜的月光,顯得分外明亮!
她點了點頭道:「邊相公,我走了。如有什麼事,你來找我就是,你要特別小心!」
邊瘦桐探頭出去,左右看了一眼,回頭道:「現在可以走了!」
卜青娥抬手一按窗台,掠窗而出。她在窗下拿起花藍,悄悄向前走去。
當她繞過了花圃,正想加快身法之時,耳旁忽然傳來了聲低叱:「站住!」
卜青娥不由嚇了一跳,立刻站住了腳步。
這時,從身後走出一人。卜青娥定睛一望,不由打了一個冷戰,強自鎮定地道:「師叔,是你!」
神龍見首不見尾似的晴空一羽蕭葦,含笑點了點頭道:「卜青娥,你來海角紅樓做什麼?」
卜青娥鎮定地舉了一下手上的籃子道:「來摘花……海棠花和百合花!」
蕭葦冷冷一笑道:「怎麼我好像看見你上紅樓那邊去了呢?你去那裡幹什麼?」
卜青娥不由一驚,嚇得跪倒地上,抖聲道:「師叔……我沒有……呀……沒有!」
蕭葦朗笑了一聲,道:「卜青娥,你的膽子可真不小!你去邊瘦桐那裡說了些什麼?還不從實招來?」
卜青娥只嚇得粉淚籟籟,連連搖頭道:「師叔,我沒有!我不認識什麼邊瘦桐!」
睛空一羽蕭葦面色一冷,沉聲道:「你是夏侯島主的弟子,我又破例傳授了你一些功夫,對你格外照顧,我兄弟有哪一點錯待了你?」
卜青娥淚下如雨,道:「師叔大恩,弟子絕不能忘……」
蕭葦雙目一瞪,大聲道:「那你又為什麼私通敵人,圖謀不軌?」
卜青娥面色蒼白道:「師叔不可誤會,弟子天膽也不敢對師叔及師父心存不軌,弟子是去向他討教武功……」
「討練武功?」
「是的……因為師叔說他武功很高,所以我才藉著採花之便,前來向他討教!」
蕭葦目光注視她良久,才稍稍笑道:「背師學藝,這罪名就更重了。」
卜青娥嚇得渾身顫抖,連連叩頭,嬌聲道:「師叔寬恕!」
蕭葦厲聲叱道:「叛師逆徒,誰是你師叔?」只見他的右手駢指向前一指!卜青娥口中「哦」了一聲,翻身栽倒,頓時不省人事!
蕭葦微微一笑,走上前彎腰把她夾了起來,面上帶著冷笑,大步向著紅樓行去!
邊瘦桐房內的燈光仍然亮著。蕭葦來到窗前,冷冷笑了一聲,沉聲道:「邊兄請開窗,不才蕭葦專程造訪!」
邊瘦桐聞聲一驚,他擱下手上的書,忙自推開了窗,見狀不由吃了一驚,劍眉微皺道:「蕭島主,這是為何?」
蕭葦朗笑了一聲道:「可容我進來一談麼?」
邊瘦桐點頭一笑道:「請!」如清風一掃,蕭葦已掠窗而入。
他把手上的卜青娥輕輕放在椅上,笑道:「無妨。她一會兒就會醒轉!」
邊瘦桐微笑道:「蕭兄來訪,有何見教只請明言!」
晴空一羽蕭葦目光炯炯地望著他,冷冷地道:「邊兄弟!我們是明人不說暗話,今夜我來,完全是一番誠心與你談話,希望你以誠相告才好!」
紅線金丸邊瘦桐對於這位二島主,實在是有些頭疼,他點了點頭,冷笑道:「邊某從不說謊,二島主有話請講!」
「好!」蕭葦點了下頭,道:「三天前,你夜入王母峰,當時,我網開一面,放你逃走,你可知情?」
邊瘦桐面色微變,正色道:「感激不盡!」
蕭葦冷笑了一聲,道:「凡事可一不可再,你應該知道,我蕭葦並非怕事之人,自然也不會怕你!」
邊瘦桐微笑不語,眼前情形,他只有以靜觀變。
蕭葦微微一笑,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道:「你的一舉一動,我無不盡知。不過,我勸你一句話,得罷手時且罷手!」他直直地看著邊瘦桐繼道:「自你來島,我便有些後悔,其實我們應該早就放你回去的!」
邊瘦桐仍是不發一語。晴空一羽蕭葦微微一笑,又道:「你應該知道,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們兩人是應該顧些情面的!」
他言歸正傳,用手指了一下昏迷不醒的卜青娥,微笑道:「此女對你鍾情,你應該知道。她為了愛你,甘願叛高師門,論理說,是罪大惡極,殺不可赦;但是因為你的緣故,我可以網開一面……」
他笑了笑,又道:「此女委實可憐,而且人品不壞,邊兄既對她有情……小弟願促成好事……」
紅線金丸邊瘦桐聞言,不由劍眉一挑道:「蕭島主,你誤會了,邊某一生書劍飄零,只知江海湖山,卻沒有兒女私情,對你老兄的好意,實在不敢當!」
蕭葦不由雙眉一皺,遂即沉聲冷笑道:「這麼說,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不過那夜你二人月下傾談,倒頗像有幾分情意呢!」
邊瘦桐心內一驚,這蕭葦果真厲害,什麼事都休想瞞得住他!不過,他對卜青娥一派真誠,問心無愧,當即微微笑道:「說話是說話,如冠以『傾談』,卻免太過分了。蕭兄,你是否也跟她談過話?」
蕭葦面色一寒,道:「那麼她今夜來此為了何事?」
這瘦桐一笑道:「你既是事事精明,又何必問我?」
晴空一羽一雙大眼睜得極亮,忽然站起身道:「這麼說她是自作多情了!好!按本島規矩,她企圖謀反,就是死路一條,別無可說!」言罷,一掌向著卜青娥當頭擊去!
邊瘦桐大吃一驚,雙掌交接,右掌平出,整個的房間都為之一震。
蕭葦面上一笑,收回了手,道:「這麼看來,你對她還是有情!」
邊瘦桐歎道:「不能以此斷定,人皆有不忍之心,你又何異?」
晴空一羽蕭葦朗笑了一聲,說道:「總之,我是看你的面子,才饒她不死。邊兄請坐,我還有話要說!」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坐了下來,他一時還弄不清,這蕭葦肚子裡是鬧的什麼玄虛。
蕭葦落座之後,微微一笑道:「港外有大船一艘,揚帆待發,邊兄,你和書僮帶此女快快走吧!此事是我一手安排的,就連我那拜兄夏侯三也不知道。船上只有何七一人,他是奉命到中原採買東西去的。你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說話之時,蕭葦的眸子裡,閃出一片真情!
邊瘦桐不由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位二島主,竟會說出這種話。以他當今立場,如此行為,確實也代表了一些不凡的友情。但是……邊瘦桐不由思忖道:「我怎能只顧自己一人,而忘記了紅樓如此眾多的不幸之人?」
他慢慢站起了身子,在室內踱了一周。
蕭葦冷冷笑道:「邊兄,你還考慮些什麼?莫非還想在這紅樓久居不成?」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小弟承二位仁兄,施以妙手,得除宿疾,恩同再造。如今足下之言,更見恩重,按說當無異議,只是……」
蕭葦面色微顯不悅道:「邊兄尚有何事放心不下?」
邊瘦桐把心一橫,冷然道:「蕭兄,這紅樓內所囚禁諸人,依小弟看來,都是些善良無辜之人。蕭兄即有放行小弟之意,何不網開一面,把這些人一併放出,豈不是功德一件?」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大為不悅,自位上昂然而起道:「這是辦不到的!」
邊瘦桐皺眉道:「為什麼?」
蕭葦冷笑了一聲,道:「他們一走,赤城島就完了,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命運和這些人拉在一起……」
這一剎那,他面上現出了凌厲的神色,接道:「你今日不走,來日可就別怨我蕭葦心狠手毒了!你再考慮一下吧!」
邊瘦桐苦笑了一笑道:「赤城島一切,與我無關,我只希望這些無辜的人,能夠重見天日!如不能達此目的,我寧可不走!」
晴空一羽蕭葦朗笑了一聲道:「這麼說你是自願不走了?」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終有一天我會走的,但不是今天!」
蕭葦驀然站起,道:「好!我們走著瞧吧!過了今天,邊瘦桐,你可別怪我蕭葦不夠朋友!」說著,他一把抱起了仍在昏迷中的卜青娥!
邊瘦桐冷然道:「她是一個弱女子,蕭兄不會置她於死地吧?」
蕭葦回頭一笑,道:「蕭葦手下不死婦人女子,她將被廢去功力,放逐中原!」
邊瘦桐不由趕上一步,道:「這太殘忍了!」
晴空一羽蕭葦哼道:「殘忍?這是她自作自受!」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蕭兄,是否可給我三天時間思考一下,暫時請不要把這姑娘廢掉如何?」
蕭葦回身一笑道:「這倒施得!三天之內我負責這姑娘安全,三天之後我來討回訊就是!」
邊瘦桐含笑道:「多謝你了!」
晴空一羽蕭葦冷笑了一聲,道:「俗話說,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邊兄,你是聰明人,赤城島不是一天造成的!」說著夾起卜青娥,身形一掠,已至窗外,轉眼間消失在沉沉的黑夜裡!
邊瘦桐不由輕輕歎息了一聲,自忖道:「這可如何是好?」
有些事是解釋不清楚的,也是不用解釋的,越解釋越糟。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按照你原來的旨意,但求無愧於心的去做。這就是自然的真理!
紅線金丸邊瘦桐眼前正是如此!
他不能因為蕭葦的誤解,而眼睛睜看著這個無辜的姑娘受害。而事實上,他對卜青娥來說,根本還談不上什麼「情」!
三天的時間,是多麼的短暫!
他這一緩兵之計,當然別有用心。
次日的午夜,這位少年奇人,把自己裝扮得十分利落,他要在今夜,把那個卜青娥救出來,讓她遠走高飛;而自己依然留在島上。
海風獵獵,邊瘦桐幾乎和平日一樣,順利地來到了海溝對岸的赤城島上。
天空的雲很高,海面上的風也很大。
邊瘦桐展開身手,來到夏侯三居住的閣樓下。只見裡面依然燈光通明!他毫不費勁地潛伏到窗下,悄悄地向內窺視!
他看見夏侯三坐在一張木案上,對他的女弟子們傳授內功心法!
樑上懸著無數盞明燈,血鷗雲翅夏侯三不時地伸出一根手指,平空點去!
那些懸著的燈,在他指點之下,一盞盞地熄滅了。邊瘦桐不由暗自吃驚,這是一種上乘的內功,而夏侯三施展起來,卻是如此地得心應手!
然後,燈光重新點燃,由一群女子來練習,燈光有滅的,有閃爍不定的。夏侯三相當有耐性的周旋於她們之間,不時予以指點!
邊瘦桐仔細地去看這些女弟子,沒有卜青娥,他的心中不禁甚為奇怪!當下哪有心情在此多看,匆匆離開這裡,又在樓內各處察看了一周,仍然沒見到卜青娥到底身陷何處!
他不由十分擔心,暗忖道:「莫非蕭葦不守諾言,暗中把這位姑娘給……」
想到此,他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可是轉念一想,似乎還不至於這樣,因為三天的限期還沒有到,就是到了,他也必會事先通知自己一聲,而斷斷不會先下毒手……
這麼一想,內心才稍安了一些!
儘管如此,他仍然十分著急,當下一路輕登巧縱,來到了晴空一羽蕭葦的住處。
這裡卻是一派清靜。
靠東面,也就是那座花棚之下,軒宙開著一扇,透出了一束燈光,其他房子都是黑呼呼的。
邊瘦桐知道蕭葦非比常人,萬一要是把他驚動了,自己雖未見得會輸給他,可是今夜的行動就會落空,又是何苦?
所以,他十分小心地走到了窗前。
他把身子閃在花架的陰影裡,偷偷地窺視著室內的一切!
蕭葦坐在一張椅子上,劍眉微皺,在他身前垂手站立著巧哥兒。
他們二人,這時正在談著什麼。
為了能更清晰地聽聽他們說些什麼,邊瘦桐當時提起一口真氣,足尖一點,幾乎是凌虛而行,來到了窗前,身子向牆上一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1:44
他身上穿著黑色的夜行夜,在黑夜裡,任誰也看不清楚!
這時,二人的對答聲,已能清晰地聽見。
這時,蕭葦冷笑一聲,道:「我絕不容許一個背叛我的人離去,她雖是大島主最心愛的弟子,也是一樣!」
巧哥兒哧哧地道:「可是師父……那個姓邊的那邊,又怎樣交待呢?」
蕭葦哼了一聲,道:「我自有安排!」
巧哥兒擠了一下眼道:「但是那丫頭也精得很呢!這兩天,她連一口飯都不肯吃,這玩藝兒怎麼下呢?」
蕭葦冷笑了一聲,說道:「莫非她連水也不喝一口麼?」
巧哥兒搓著手,窘笑道:「這……師父,我想她一個姑娘家,也許不至於……師父只要不放她回去也就是了,又何必廢了她,遣送她回去?」
蕭葦站起來,歎道:「巧哥兒,你跟了我這麼久,莫非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卜青娥私通敵人罪大惡極!無法原諒!」
巧哥兒像是十分同情卜青娥,聞言之後,他皺了一下眉道:「可是師父,剛才我問她,她哭著說,她和邊瘦桐沒有私情,她還起了誓呢!」
蕭葦冷冷一笑,道:「這一點不錯!如有私情,我豈能讓她活到現在?再說邊瘦桐也不是那種人!」
邊瘦桐聽到此,不禁忖道:「原來他早就知道!卻故意以此來將我的軍啊!」
巧哥兒似乎不明白,他怔怔地道:「那麼師父又何必要對她如此呢?」
蕭葦冷笑一聲,道:「她雖和邊瘦桐沒有私情,可是陰謀逃跑,確是不假。那夜邊瘦桐大鬧王母嶺,徐錫險些被救走,也一定是這個丫頭走露的消息,否則邊瘦桐才來幾日,又怎會有這麼精確的消息?」
他揮了一下手,冷然地道:「你不要為她說情了,快快照我所說而行!」
巧哥兒嚥了一口唾沫,道:「師伯要是問起她來呢?」
蕭葦冷笑道:「我自有話說!你去吧!只是要小心,不要露出馬腳!」
巧哥兒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邊瘦桐心中一動,暗道了聲:「不好!」
他用「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雙手向下一按,「哧」一聲,平空拔了起來,飄飄然落在了屋脊之上。
這時候,他看見巧哥兒正自離開了蕭葦的屋子,向對面一排房子走去!等他走了一段距離之後,邊瘦桐才飄身而下,在後面緊緊地跟著他。
巧哥兒絲毫也沒有發覺有異,他匆匆地在前走著,穿過了一條迴廊,來到一排房子前。
邊瘦桐這才發現,有一間房子亮著微弱的燈光!
巧哥兒走到門前,在門上敲了一下,道:「師姐,你睡了沒有?」
房內傳出卜青娥的聲音,道:「是巧哥嗎?有事麼?」
巧哥兒咳了一聲,道:「我給你沏了一壺茶,你不吃飯,茶總得喝一口,我這就給你端來!」
卜青娥道:「謝謝你,我不渴。」
巧哥兒歎道:「你這是何苦呢?這不是跟自己身子過不去嗎?我師父他老人家在氣頭上,過兩天氣一消就好了,你犯不著這麼糟蹋身子呀!」
房內傳出了卜青娥低聲哭泣的聲音。
巧哥兒歎息道:「唉,你幹麼又哭呀?得啦,我去給你端茶去了!馬上就來!」說著正要轉身,邊瘦桐卻像一陣風似地撲到了他的身後,雙掌一伸,直向他雙肩之上按去!
巧哥兒口中「啊」了一聲,倏地把身子向下一蹲!可是對方的身手比他快了許多,正當巧哥兒蹲下剛轉身的剎那間,邊瘦桐的雙手已如閃電似地,雙雙點在了他的兩處肋骨之上。
巧哥兒頓時覺得腰上一麻,眼前一黑,連對方是誰都沒有看清,就咕咚一下躺倒了。
邊瘦桐匆匆地把他抱到樹下的暗影裡,然後在他身上摸了摸,摸到了一把鎖匙,另外有一個黃色的小藥盒子!他匆匆地把它揣在身上,心中想道,這盒內的藥,可能就是用來毒害卜青娥的吧!
現在時間已不多了,他恐怕蕭葦會走出來,於是忙用那把鎖匙,試著插向門鎖一撥,只聽得「咋」的一聲,果然把鎖打開了。
邊瘦桐拉開了厚厚的鐵門,閃身而進!
只見一張木床上,坐著面容憔悴的卜青娥!
卜青娥見來人竟是邊瘦桐,大吃了一驚,由床上站起來,道:「咦!你不是邊相公麼?你怎麼會來啦?」
邊瘦桐不及解釋,向她一招手道:「快!我們出去再說!」
卜青娥呆了一下,立刻隨他走出囚室。邊瘦桐把門重新關好,身形一縱而出。
卜青娥隨後跟上,口內低聲道:「邊相公,上哪裡去呀?」
前面是一片小樹林子,邊瘦桐停下身來。卜青娥趕上來,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邊瘦桐左右看了一眼,由身上取出前些天蕭葦留給自己的那面令牌道:「這個你拿著,你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卜青娥低頭看了一下,道:「這不是蕭師叔的令牌麼?怎會到了你的手上?」
邊瘦桐冷冷地道:「現在我沒有工夫跟你說許多,你只須記好了,想活命就快走!拿著這塊牌子,就說蕭葦命你去辦一件特別的事,他們就不會疑心了!」
卜青娥眼裡含著眼淚道:「那你呢?」
邊瘦桐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是不能走的,卜姑娘,時間不多,你快走吧!」
卜青娥緊張地道:「我有些……怕!」
邊瘦桐歎道:「姑娘不要再猶豫了,要知道,他們已有心要害你,再不走可就晚了!」
卜青娥聽了這話,似乎呆了一呆。她終於咬了一下牙,撲地跪了下來道:「邊相公,謝謝你救命之恩,請你多保重!」
邊瘦桐連連揮手。卜青娥站起來,又癡情地看了他一眼,才驀地轉身而去!
邊瘦桐微微鬆了一口氣,轉身要走,忽然,他聽得卜青娥一聲輕叱,當下忙自騰身過去,只見在一堆亂石中,卜青娥正和一人打成一團!
邊瘦桐心中一驚,為了救出這個姑娘,他已顧不得其他了!他由身上取出面具,匆匆戴在臉上。立時,他又變成了一滿面皺紋的老人。當下身形往起一騰,低聲叱道:「姑娘快走,我來會他!」
聲出人落,右掌呼地一聲向著那人面門上劈去!卜青娥知道是邊瘦桐趕來救自己,顧不得稱謝,當下撥頭就跑!
那個和卜青娥動手的人,武功極高,這時見驀然來了一個老人,不由大怒,怪聲叱道:「你是什麼人,膽敢來此撒野?」
邊瘦桐一聲冷笑,道:「別管我是誰,納命來吧!」言罷,平胸一掌推出,將對方足足震出七八步開外!
邊瘦桐這時已看見了對方面目,原來是雙鷗手下奴僕何七!
邊瘦桐不由怪笑了一聲,沉聲道:「何七,今天你遇上對手了,你有什麼本事,盡量施展出來,看看能奈我何?」
怪人何七聞言不由一怔,他閃爍著一雙發怒的眸子,道:「你是何人?還不報名送死!」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我看你才是送死呢!」
怪人何七忽然身形騰起,雙掌一上一下,直向著邊瘦桐頭足兩處地方打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甫一接觸到他掌上內力,已覺出此人功力果然不弱!
他存心要好好教訓這狂徒一番,當下身形驀地騰起,何七雙掌落空之後,竟發出了一聲怪笑,倏地一個「怪蟒翻身」,又把身子轉了過來!
可是不容他掌力撤出來,邊瘦桐那騰起來的身子,已如飛鷹搏兔一般,忽地向下一落!
只聽得「叭」一聲,這一腳正正踩在何七右肩之上。這一腳直把他踩一個觔斗!
何七自跟隨雙鷗以來,何曾吃過這種大虧?當時又驚又怒,他厲吼了一聲,猛一個翻身,跳了起來,掌中多了一口光芒閃爍、不足二尺的短劍。
怪人何七於憤怒之下,撤出了一口短劍,寒光一閃,點足而上。二話不說,掌中劍如同銀虹貫日一般,直向邊瘦桐面上點來!
四目相對,他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邊瘦桐這副面具所顯露的面容,是一個滿臉皺紋,留有稀疏鬍鬚的老人!
這樣的一張陌生面孔,何七從來也沒有見過,他不由驚地思忖道:「怪也!這個老頭兒是從哪裡來的?這赤城島四周防務有如銅牆鐵壁一般,他是怎麼進的呢?」
思念之間,他的劍已落了空招。
眼看著,那怪相的老人,身形有如走馬燈似地,滴溜溜一陣疾轉,已到了他的身後!
何七怒了一聲:「老鬼,你直是找死!」反身一劍!
這是一個猛砍的招式,動作堪稱快、絕、狠,一閃到了邊瘦桐眼前!
這位身手詭異的老人,口中陰沉地冷笑了一聲,只見他一抬手,叱了聲:「拿過來吧,何七!」怪人何七隻覺得手心一陣火熱,眼前冷芒一閃,嚇得他往下一縮!
就只是這麼一眨眼的工夫,他掌中的那口劍,已到了對方手中!
眼看那形似朽槁的老頭兒,笑嘻嘻地低頭望著他手中的劍,何七一聲怒吼道:「老鬼,快還我劍來!」
這口劍乃是夏侯三的傳世之寶,平日懸在島內「演武廳」正中牆壁之上,供作鎮島神物。怪人何七今夜一時興起,動了好奇的念頭,私自取下巡夜,不意竟為邊瘦桐奪去。
為此他才奮不顧身上來奪劍,兩手之上,施展出新近研習的「鶴爪功」,直向劍柄上抓去!
邊瘦桐一聲狂笑道:「你也配!」右臂向外一分,把何七的雙腕擋到了一邊,掌中劍「金蟾戲水」,向外一抖!
怪人何七隻覺得眼前寒光一閃,不由大吃了一驚,猛然向後一個倒仰,腳下用力一踢,想用「倒穿波」的身法逃開。可是在紅線金丸邊瘦桐手下,他焉能逃得開?只見劍光一閃,正點在了他的「氣海」穴之上!
邊瘦桐短劍向前一吞,血光四濺,何七「啊呀」一聲,頓時倒地,昏了過去!
邊瘦桐知他只受了一點皮肉輕傷。因自己所點是穴道,故此他才暈厥了過去,所以並不十分在意。他低頭看了看掌中這口劍,只覺得冷氣森森,侵入毛髮,端的是一口難得一見的寶刃,只是奇怪何七如何得來?
他一直為缺少一口好劍而感到遺憾,想不到這何七竟會送到自己手中,豈非天意?
想到此,他不客氣地走到何七身邊,見這口劍的劍鞘,緊緊繫在何七背後,遂伸手把它解了下來,入手輕同無物。夜裡天黑,看不出是何種質料,料來定極名貴。
他把寶劍繫好之後,心中想道:「救人須救徹,否則不如不救。」就順著這條道一直追了下去,想看看卜青娥到底走了沒有。跑了一段路,見眼前十丈左右的地方,出現一道鐵絲網,網上拴著百十盞燈籠和數不清的銅鈴。
這道鐵絲網上除了沒有燈籠銅鈴之外,尚有七八處刁鬥,顯然是一個重要出口!
但見無數工人,抬著一籠一籠的貨物,進進出出甚是繁忙!
卜青娥正在門前,對人說著什麼。兩個生有絡腮鬍子的守衛,挑著一盞明亮燈籠,正在盤問她。邊瘦桐見狀,不由言道:「糟了!」
他把身形微微一伏,用「蛇行」的身法,不一刻已到了近前。但因為燈光太亮,這種地方,要想隱藏身子,實在是不太容易!
紅線金丸邊瘦桐只好冒險進身了!
只見他身子倏地縱起,宛如一鑽天的黑鷹,只一閃已落在了一棵七八丈高的椰子樹上!
藉著樹葉,他把身子縮成了一團。這樣子,他不但可以看清楚下面的一切;而且下面說些什麼,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看見卜青娥皺著眉,正在對面前一個留鬍子的瘦漢子道:「麻三爺,你怎麼不信呢?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偽造二島主的令牌呀!」
那個麻三爺呵呵笑道:「卜姑娘,你不要誤會,我可不敢誣賴你,只是這兩天風聲緊,二島主有令,要我們對每一個出海的都要仔細盤查!」
卜青娥大聲道:「是呀!這是二島主的令牌,你還調查什麼勁兒呢?」
姓麻的皺了一下眉,一隻手摸著手,偏過臉來,對他身邊的另一個身著綢衫的老頭兒道:「周大哥,你看這事……」
姓周的老頭兒哼了一聲道:「依我看,放她過去算了,二島主的令牌大概不會錯!」
姓麻的哼道:「大概不會錯?周老哥,要是萬一有個差錯,咱們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姓周的小老頭聽麻三一說,不知如何是好!
卜青娥似乎有些急了,故意叫道:「你們到底是准不准呀!靈哥兒的船可是快要開了,我要是搭不上,你們可得擔著!」
麻、周對看了一眼,十分為難!
這時,就見靈哥兒匆匆地走過來,那姓周的老頭兒一眼看見了他,不由大喜道;「這下好了,靈哥兒來了,叫他來認一認吧!」
樹上的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他生恐靈哥兒看出破綻!
卜青娥也吃了一驚,可是事到臨頭,卻沒有忘記鎮定。她嬌笑了一聲,說道:「喲!靈兄弟,你可來啦!」
靈哥兒怔了一下道:「咦!那不是青娥姑娘麼?你來這裡幹嘛?」
卜青娥一跺腳道:「你來看嘛,二島主叫我搭你的船去中原,趕辦一件急事,可是麻爺和周爺硬不叫我過去!」
姓麻的忙道:「咳,姑娘,你怎麼能這麼說話?我們有多大膽子,敢不聽二島主的命令,只是這事情……」
卜青娥直著嗓子道:「這事情怎麼了?這不是二島主的令牌麼?你們拿給靈兄弟瞧瞧!」
靈哥兒聞言呆了一下道:「哦!有這種事?二島主怎麼沒跟我說呢!」
卜青娥跺腳道:「唉!這是剛才的事嘛!你看,我匆匆忙忙地趕來,什麼都沒帶!」
姓周的一笑道:「靈哥兒,你是二島主跟前的人,你來認一認這塊令牌是真是假?」
靈哥兒點頭道:「好!我來看看!」說著走了過來,從姓麻的手裡把那塊翠牌過來仔細看了看,道:「不錯!是二島主的綠翠令牌,你們放心!」
卜青娥由他手裡把令牌接了過來,冷笑道:「怎麼樣,沒錯吧?」
姓麻的一隻手拉動鐵絲,立刻現出一個出口,笑著道:「姑娘,快請吧!」
靈哥兒皺著眉,奇怪地道:「你去辦什麼事呀?」
卜青娥一笑道:「這是機密,咱們快走吧!」說完拉著他走過去了。裡面的守衛見到令牌,也都一路放行。卜青娥再沒受到攔阻,一直來到海邊,同著靈哥兒,登上了一艘裝滿了貨物的大船,直向中原馳去!
邊瘦桐見她離去了,心裡才算鬆了一口氣!
對於卜姑娘那種鎮定靈活的態度,他深深地飲佩不已!
看一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他想,這件事情在天亮的時候必定會被人發現。那時蕭葦一定會猜疑到自己的頭上,而自己也實在無法狡辯,說不得要和他一分高下了。
想到這事,他內心有些忐忑不安,再也顧不得觀察其他,匆匆返回紅樓之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2:11
13、沖天怒火焚紅樓
第二天,一場大風暴在赤城島爆發了。
巧哥兒與何七受傷昏倒,卜青娥乘舟出海,演武廳的寶劍失蹤,這一連串的事,使得赤城島上人人提心吊膽!
他們懼怕二島主會降罪到他們頭上!
在演武廳內,南海雙歐憤怒地站立著,怪人何七和巧哥兒,都懊喪地侍立在一旁!
血鷗雲翅夏侯三獰笑著對何七道:「何七,你的膽子愈來愈大了,那口寶劍,連我一向都不輕用,你居然膽敢私自取用,真真的膽大包天!哼!你居然還有臉來見我?」
怪人何七嚇得全身籟籟直抖,「撲通」跪了下來,道:「小人該死!該死!」
血鷗雲翅夏侯三冷笑道:「那人莫非肋生雙翅,三頭六臂不成?『赤城島』上遍地埋伏,他竟能從容逃走?」說著雙手用力地擰著,骨節發出「叭叭」的響聲,他轉過臉來對蕭葦道:「二弟,你相信會有這種事麼?」
晴空一羽蕭葦微微一笑道:「大哥先不要著急,且聽他們詳細說說來人的情形,然後再下斷語!」說著轉過臉對巧哥兒道:「你說清楚!」
巧哥兒看了夏侯三一眼,囁嚅地道:「二島主命我去看卜師妹,卻想不到,我才走到門口,就覺得背後一股冷風,跟著就……」
蕭葦冷笑了一聲,接道:「跟著就躺下了,是不是?你可真給我丟人現眼!」
巧哥兒退後了一步,低頭道:「是!」
夏侯三歎了一聲道:「想不到卜青娥這丫頭,竟會和敵人沆瀣一氣,真叫我想不通!」
蕭葦心內已有了主見,他轉臉對何七道:「你呢?你的功夫,應該很不錯了,怎地如此不濟呢?看來那人還是手下留情呢!要不然斷斷不會留你活命!」
何七刀口疼得緊緊咬著牙,道:「對方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武功太高,我實在不是對手!」
蕭葦心內一動道:「這和上次想救九宮徐錫的是同一個人,此人是誰我心裡有數!」
夏侯三一怔道:「是誰?你快說!」
蕭葦冷冷笑道:「大哥,你不要多問了!我自有辦法,多說無用!」說著轉身退出。
這幾件事情的接連發生,對於晴空一羽蕭葦來說,是極為痛心的,他其實根本不必多問,已知道這人是誰了!
這也正是他最感到痛心的,「綠翠令」是自己親手交給紅線金丸邊瘦桐的,想不到,他卻以此轉贈給了卜青娥,而讓她混出了赤城島!
對於蕭葦來說,這是一件極為丟人的事。他一想到此,真可以說是羞愧到了極點!
他絕不甘心被人如此欺辱,他決心要報復,找回這個臉面。可是他卻不是輕舉妄動之人,他要等機會、等時間,以保一擊而奏全功。
因為對方不是弱者,而是他平生所遇的第一大敵!這一點他是很清楚的。
這是一個無風無雲的夜晚,天上只有十來顆看得見的小星兒,在閃閃地放著光!
邊瘦桐覺得不能再等待了,他必須要完成關鍵的工作——救出九宮徐錫,然後解救紅樓內這一群苦難的朋友。
十一婆的傷已好了,她似乎顯得更激動,冷冷地道:「今夜我們一定要成功,徐錫不出來就綁他出來,他不能只顧全自己!」
邊瘦桐沉默了一會兒,他好像在想著另外一件事情,良久,他才苦笑了笑,道:「婆婆,今夜是決定我們生死存亡的關鍵一仗,只許勝,不能敗!」
十一婆不禁呆了一呆,怔道:「你這是怎麼個說法?」
邊瘦桐在房內踱了幾步,冷冷一笑道;「我想,南海雙鷗必定在那裡埋伏著,等著我們呢!」
十一婆眨了一下眼睛,道:「是誰告訴你的?」
邊瘦桐一笑道:「我的預感!」
老婆子嘿嘿一笑,搖頭道:「不會的,他們兩個一向享受慣了,冷風寒夜,他們哪裡會去受那個苦?」
邊瘦桐戴好了鏢囊,繫上那口短劍。十一婆見他如此慎重行事,不由笑道:「小桐子,你莫非想一去不回了?」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確有此意!」
他轉身喚道:「司明,出來!」
啞童聞聲走了出來,邊瘦桐囑咐道:「你快把東西備好,也許今夜我們就能走了!」
啞童不禁大喜,咧口笑了一下,轉身回房。
邊瘦桐回過身來,目視著十一婆道:「婆婆,請你相信我的話,今夜即使不成功,我們也不能回來了,所以我們非要成功不可!」
十一婆還在發愣。邊瘦桐冷哼了一聲道:「這赤城島上,雖然能人甚多,但依我看來,他們都不堪一擊……」說到此皺了一下眉,沉聲道:「除了南海雙鷗以外……」
十一婆小聲地道:「還有那個索侖人!」
邊瘦桐轉這臉來,問道:「你能對付他麼?」
十一婆點了點頭,道:「行!不過,你一個人對付南海雙鷗兩個人……」
邊瘦桐笑了笑道:「我們還可以拉一個幫手!」
十一婆吃驚地問道:「誰?」
「關大勇!」邊瘦桐說道:「他多少也能有所幫助!」
十一婆皺眉道:「他這種人能有什麼大用?」
才說到此,就聽到窗外一人沉聲道:「我這種人本來就沒有什麼大用!」
十一婆聞言,不由吃了一驚,倏地一個轉身問道:「誰?」
窗戶開處,病鷹關大勇一臉不高興地縱身而進。邊瘦桐笑道:「正好,關兄來了!」
關大勇望著十一婆冷冷一笑道:「我還以辦你這老乞婆真瘋了呢!想不到你不但沒有瘋,居然還學會了背後罵人!」
十一婆一時掛不住,不禁老臉通紅,口中哧哧笑了幾聲,汗顏地道:「我才不會瘋呢!我看你倒有點發瘋!」
病鷹關大勇鼻中哼了下道:「今天是邊少俠約我來談正經事,要不然我關大勇倒要你還我一個公道!」
十一婆惱羞成怒,一翻眼皮道:「怎麼了?你有完沒有!」
邊瘦桐連忙擺手笑道:「算了!算了!二位都這麼一大把年歲的人了,何必斤斤計較!今夜我們還要辦要緊的事呢!」
病鷹關大勇一臉不悅地坐了下來,道:「我關大勇雖然本事不大,但是卻不是窩囊廢,有一腔熱血,一口寶劍,不怕死,不畏難,邊少俠,你有事儘管差遣吧!」
十一婆冷笑了一聲道:「若是怕死的也不敢來了!」
邊瘦桐沒有想到,這兩個老人竟然火氣都這麼大。當時怕二人再爭執起來,忙站起來道:「好了,我們可以出動了!」
二人都不由一凜,邊瘦桐又道:「我們三人一起走,你二人只管帶路,等到了地方,由我破陣。碰上南海雙歐,你們也可以敵他一陣!」說完,又對十一婆道:「婆婆,你可以去對付那個索侖人了!」
十一婆站起來,身形一晃,越窗而出。邊瘦桐對著關大勇一笑道:「今夜也許就是我們登舟出海的日子,走吧!」
關大勇顯得有些緊張,他手握鐵劍,道:「這就走麼?」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十一婆去對付那個索侖人,只怕未必成功,我們不妨助她一臂之力!」
關大勇一咧嘴道:「她不是能得很麼?」
邊瘦桐一笑道:「算了,你就別再記在心裡了,現在我們要同仇敵愾!」
這時,司明已把衣物備好,縛在背上。邊瘦桐一招手,司明即刻走過來。邊瘦桐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司明連連點頭!
這時關大勇已紮好了一雙褲管,翻窗而出。邊瘦桐緊跟而出,二人對看一眼,即向樓後繞去!
忽然,迎面飛縱一條人影,邊瘦桐喚道:「婆婆!」
十一婆聞聲而立,笑道:「我已把那個索侖人給料理了!」
邊瘦桐一怔道:「這麼快?」
十一婆嘿嘿一笑道:「他在睡覺,我只是叫他繼續睡下去而已!」
邊瘦桐點了點頭,關大勇也不禁暗中歎服。三人連成一線,一直向著對面的赤城島上撲去!
待到了岸邊,邊瘦桐一打量這裡情形,就知道形勢更加嚴峻了,鐵絲網上挑起了數十盞紅色小燈籠,把這附近照得一片通明,要想隱身不露,卻是萬難了!
十一婆望了一會兒,冷笑道:「這要問一問關大勇,看看他在這裡設置了一些什麼東西沒有?」
關大勇左右看了一眼,順手折下了一根樹枝,邊瘦桐問道:「你這是做什麼?」關大勇伏下身子,向前潛行了幾步,忽然回頭小聲道:「你們蹲下來!」二人依言而行。只見他用手中樹枝,在前面草叢裡撥撥弄弄,弄了好一會兒,只聽見「卡嗒」一聲!病鷹關大勇忽地向後一仰,只聞唰唰一陣風聲,八口飛刀由八個不同的方向,或高或矮,交叉著一併飛了過來,快如電閃星馳一般!
一交睫間,那些飛刀已各自飛出十丈以外,紛紛落於草叢之中,勁道之足,端地令人吃驚!
十一婆口中唸了一聲佛道:「好傢伙!」
關大勇回頭冷笑一聲道:「我關大勇不是沒有用吧?這種『八角刀』的設置,這地方大概還有兩處。不過,我們現在倒用不著去碰它了!」
邊瘦桐急促催道:「關兄,快過去吧,時候不早了!」
關大勇抬頭看了一下,這高有七八丈的鐵絲網架,也確實令人膽寒,他咬了一下,一提丹田之氣,足下用力一踢,「唰」一聲拔了起來!可是拔起來只有六丈左右,眼看快要墜下來時,他用手上的樹枝,在鐵絲網上一彈,就空一翻!
鐵絲網微微一顫,他的身子已越了過去!
十一婆也不遲疑,雙足一點,「唰」的一聲拔了起來,雙腳才一觸鐵絲網架,就聽得有人大聲吼道:「不好!有人!」跟著颼颼一連飛過來兩件暗器。十一婆身形向下一翻,就勢一分雙手,用掌風把飛來的暗器打落一邊!
這時候,就見兩條人影由一個吊斗裡騰身而出,身形一落,正好落在邊瘦桐身前不遠,原來是兩個彪形大漢!
二人均是身著緊身勁服,身形站定之後,其中一個低叱道:「謝才,快通知島主,有奸細過去了,放響箭!」
他的話才說完,邊瘦桐已騰身逼近,一伸手,把他點倒在地!
那個叫謝才的嚇得尖叫一聲,猛地由身上拿出一根竹筒,就口要吹,邊瘦桐冷笑一聲,右掌向外一揮,這人悶吼了一聲,撲通栽倒地上。
紅線金丸邊瘦桐這才雙臂一振,用「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越過了鐵絲網!
十一婆笑道:「打得好!今天晚上咱跟他們拚了!」
邊瘦桐問:「關大勇呢?」
十一婆看了看道:「他弄船去了,啊——他來了!」說著向水面上指了一下。邊瘦桐抬頭一看,果見關大勇親自操著一隻小船,往岸邊劃來!
二人騰身落上去,關大勇即刻掉轉船頭,直向對岸劃去,一面笑道:「那小子給我耍橫,我把他給弄到海裡去了,八成是活不了啦!」
邊瘦桐站在船頭,不等小舟攏岸,先自拔身而起,落在了對岸。
關大勇把小舟拉到一塊岩石後面拴緊,便和十一婆雙雙翻上岸來!
關大勇是第一次來這地方,上岸之後,東張西望,顯得很緊張。邊瘦桐微微笑道:「關兄第一次來,跟在我二人身後就是!」
病鷹關大勇點了點頭。三人倏起倏落,直向著後嶺奔去。沿途,關大勇又破了三處他設的暗器,由於他的指點,還避過了好幾處卡子。
不多時,三人已來到了「落日坪」,天黑霧重,尤其是這地方四外懸巖古松,真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三人之中,只有邊瘦桐自幼練過童子功,有夜視的能力,十一婆和關大勇,雖然勉強能見,可是卻都顯得很是吃力。
十一婆突然站住了身於,搖頭歎息:「不行了,我可不能再走了!」
關大勇也罵道:「媽的,這地方真黑,我們點上火把吧!」
邊瘦桐道:「不可,一點火他們就知道了!」
關大勇氣得歎了一聲。邊瘦桐略一思忖,說道:「這樣吧!你二人在這附近守著,我一個人去就是!」
十一婆說道:「小桐子,你可要當心,要是見到徐錫,你可要提防,此人詭計多端!」
邊瘦桐哼了一聲,一路翻越了上去。
九宮徐錫在居所附近,設了三道陣圖,蕭葦未能闖過。邊瘦桐自有先見之明,一上來就極小心,他行抵陣前,遙遙看見一點燈光,在遠處亮著。
燈光之下,是一所茅草搭的小亭子,四周圍靜悄悄的,除了昆蟲的鳴聲以外,簡直就像墳地一樣的寂靜!
紅線金丸邊瘦桐站定了腳步,仔細觀望了一會兒。他知道,那亭燈的地方,一定是九宮徐錫困的地方!只是這一面距離之間,必定會有老兒設下的厲害陣圖,自己卻不能大意!
他觀望了一會兒,已看出這陣圖的端倪,正要舉步,忽聽得一聲冷笑道:「怎麼?二島主,你還不死心麼?」接著發出了一聲歎息道:「老夫被困在此,與人無爭,與事不牽,二島主又何苦破我清靜?算了,蕭島主,你還是回去吧!」
邊瘦桐聞聲知道,這發言者正是九宮徐錫。
他冷笑一聲道:「徐錫,你猜錯了,我可不是蕭葦!」
徐錫驚道:「哦!你不是蕭二島主!你是誰?來此作甚?」
邊瘦桐四下看了看,冷然道:「徐錫,你先不要問我是誰,我來此並無惡意,而是要救你出去!」
過了一會兒,徐錫才發出一陣冷笑道:「又是老一套!老夫我甘願留此,你們誰來也沒有用,快快回去吧!我不妨告訴你,你若是困在了我的陣裡,那卻是自討苦吃了!」
邊瘦桐一笑道:「你這陣法,困別人尚可,要是想用來困我,卻是萬難!」
九宮徐錫停了一陣道:「你是什麼人,口氣如此托大?」
他朗笑了一聲道:「莫非你不知道,蕭葦都困在了我的陣內,如非我網開一面,放他逃出,只怕終生也難出去!你又是誰?好不自量的孩子!」
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由微微吃了一驚,冷冷一笑道:「徐錫,我們不妨打一個賭,我如破了你的陣法,你可願意隨我而去?」
徐錫呵呵笑道:「一言為定!」
邊瘦桐叫了一聲:「好!」
徐錫卻又一笑道:「且慢,年輕人,我不妨先告訴你,你如果破不了我的陣,被困於其中,我可是不會救你的。咱們有言在先!」
紅線金丸邊瘦桐心中暗暗忖道:「好頑固的老傢伙!」可是,他卻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一言為定!」
和晴空一羽蕭葦一樣,邊瘦桐不費吹滅之力,便踏入陣內,他進進退退,幾個轉身,已前進了十丈以外。
徐錫沒由歎了一口氣,道:「這一走法是蕭葦教給你的麼?他太不對了!我早知道這樣,是不會放他出去的!」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道:「天下並不是只有你徐錫一人精通陣法,也並非只有那姓蕭的才能進你的陣門!」
他說到此,身子陡然騰了起來,在空中一折腰,倏地雙腕一分,翩若巨鷹般飛縱起來!
只見他不時左點右跳,約有十個起落,已進入一片松林之內,冷哼一聲道:「徐錫,我這不是進來了麼?」
九宮徐錫冷笑一聲道:「我勸你適可而止,還可不傷和氣,否則,你要退身,可就是萬難了!」
瘦桐身形紋絲不動!
他放眼前看,那間茅草的亭子和昏黃的一盞油燈,已離自己不遠,心中不由一喜!
可是轉念一想,卻立刻背道而馳。
九宮徐錫口中咦了一聲道:「你怎樣捨近而求遠呢?」
邊瘦桐笑道:「多謝你的好心,只是你這『青蛾撲火』、『草亭困身』太顯露了些,我豈會上你的當?」
徐錫狂笑了一聲道:「小伙子,算你聰明!可是你既說出了我的奧秘,想要出我的陣,可就更難了!」
邊瘦桐為這老兒的頑固,激得火氣升騰,聞聲冷冷一笑道:「只怕未必!」
話落人起!可當他身形向下落時,忽見眼前松林有如排山倒海一般,直向著自己眼前擠了過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知道自己踏錯了一步,忙自後退,穩身不動。
那萬棵松樹,臨到他的面前,竟倏地不前,只是圍繞著他疾速地轉動了起來。
九宮徐錫呵呵笑道:「小伙子,你還不知難而退麼?」
邊瘦桐見松樹飛旋,黑黑忽忽,眼前幾無一物可見,不禁也甚吃驚,他乾脆閉上了眸子,忽然想及恩師昔日傳授自己陣法時,曾有「五石亂松」之說。當下不禁心中一動,遂即睜開了眸子,那眾松飛舞的幻象,更逼真了。他當下坐定了身子,雙手在地上摸了五粒石子。默運機智,一掌打出,口中一喝一聲:「著!」
這五粒石子一出手,分東南西北中五個方面同時打出,說也奇怪,這五粒石子甫一出手,那聲勢有如排山倒海的松陣,倏地一聲輕震,即刻恢復了原樣!
九宮徐錫發出一聲驚訝的聲音道:「哦……」
邊瘦桐一躍而起,足踏乾宮而入,走了五六丈左右,忽覺眼前一明,只見面前松枝上,懸著一盞紅紙燈籠。
邊瘦桐心中不一怔,暗想這老頭兒又弄什麼玄虛?
心中一呆,就見身側左右,一時光華大盛,紅光耀目難睜,四下一看,不知何時,周圍樹梢之上,竟自掛出了十數盞紅燈!
這些燈,或高或矮,或前或後,乍看起來,宛似洞庭湖上隔岸漁火一般!
耳聞得九宮徐錫陰沉地笑道:「年輕人!你如果能破了我這紅燈陣,我才算真正地服了你!」
邊瘦桐右手一指,金光一閃,只聽得「波」的一聲,為首一盞紅燈應指而滅!
一剎時,其它紅燈如同走馬燈似地,全數轉動了起來,若遠若近,忽快忽慢!
紅線金丸邊瘦桐一聲朗笑道:「徐錫,你看我的金丸如何破你的紅燈!」
言罷,只見他手指連捻,哧哧之聲破空。那十數盞紅燈,其實只有四盞是真,其它皆為幻影。邊瘦桐這種金丸打法,奇快無比,真幻齊打!只聽得一邊四聲輕響,四盞紅燈瞬間熄滅。邊瘦桐陡地拔起了身子,雙掌向外霍地一擊,掌力雄沛,有如九天罡風一般,四盞紅燈直被擊出百丈以外,就連附近的山石,也似乎搖動了。
他身子就空一折,已來到徐錫困居草亭之前,當即郎聲道:「徐錫,你還不服氣什麼?快隨我走!」
只聽得一聲慘笑道:「年輕人,你這身好功夫,是誰轉授給你的?」
邊瘦桐尋聲望去,卻見茅亭右側古松之下,立一個身著雪白長衫、頭戴絲巾、滿臉病容、書生模樣的老人。
邊瘦桐劍眉一挑,道:「我們有言在先,你莫非不守諾言不成?」
徐錫一怔道:「哦!有這種事?」
他向前走了一步,道:「這是真的?你別是騙我吧!」
邊瘦桐冷冷地道:「我騙你作什麼?就在今夜,海角紅樓的人全都要自由了,你也不例外。我們需要你的幫忙,因為這附近造設有很多的陣圖,非你不能破除!」
九宮徐錫面上顏色和緩多了。
他口中喃喃地道:「原來是這樣。我本來想終老於此,看來不走是不行了!」說著他苦笑了一下道:「只是,小伙子,我要告訴你,我可是一點功夫也沒有,你帶著我走,可是個累贅!」
邊瘦桐一笑道:「這個無妨!」身形向前一聳,已到了徐錫面前。徐錫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喃喃地道:「你要幹什麼?」
邊瘦桐笑道:「你不要怕,我只想帶你走!」
徐錫放下燈籠,哆哆嗦嗦地歎了口氣:「唉!我老了,膽子也小了。走,你先跟我進去,我還要帶點東西!」
邊瘦桐急道:「有什麼東西?我們要快走,走吧!」
徐錫回過臉來,道:「那就算了,你一個人走吧!這些東西,我是非帶不可!」
邊瘦桐氣得歎了一聲,點頭道:「好吧!有什麼東西,你快去拿,十一婆和關大勇還在下面等著呢!」
等了很久,邊瘦桐已有些不耐煩了,才見九宮徐錫氣吁吁地走出來,兩手提著兩隻籃子。看見邊瘦桐,他站住腳道:「來幫幫忙吧!」
邊瘦桐只當是什麼貴重東西,走過去,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徐錫歎了一聲,道:「書,都是書,跟了我一輩子的書!」
邊瘦桐真有些哭笑不得,可是他卻也明白,一個讀書的人對於書的珍惜。當時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們得快走了!」說著就把書籃提了起來。
九宮徐錫這時頭上戴了一頂小帽子,一隻手挑著一盞小燈籠,道:「我來!你跟著我走!」說著率先前行。說也奇怪,邊瘦桐費盡了心血才闖進來的陣門,九宮徐錫只是幾個迴旋就已走了出去。不消一刻,已來到了山腳之下。
邊瘦桐放下了手上的書籃,只見眼前人影一閃,病鷹關大勇躍落面前,他急促地道:「邊老弟,你怎麼這麼拖拉,咱們快走!」說著他向著九宮徐錫抱了一下拳道:「老朋友,久違了!我看,是讓我背著你吧!」
邊瘦桐問道:「十一婆呢?」
關大勇輕聲道:「她料理那幾個兔崽子去了,大概快完事了!」才說到此,就聽見樹葉子「唰」的一響,一條人影落了下來,正是十一婆。
她匆匆地走過來,道:「老天爺!你們膽子可真大,說話這麼大聲,還點著燈籠!你們知道誰來了?」
關大勇嚇了一跳道:「誰來了?」
十一婆冷冷一笑道:「是夏侯三那老小子,不知怎麼,他今天竟然來了,我們得小心!」說著,她眼睛瞟向徐錫,點了點道:「姓徐的,你未免太不夠朋友了!怎麼樣?還想跟著南海雙鷗過下去嗎?」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2:30
九宮徐錫已嚇壞了,聞言看著邊瘦桐,道:「小兄弟!你說話可得算數,可不能再叫我落到了南海雙鷗的手裡,尤其是蕭葦,我和他有仇!」
邊瘦桐安慰道:「你只管放心就是!」然後他對關大勇道:「你背著他,我們快走!」
徐錫早嚇得把燈籠給滅了,關大勇過去背起他,三人又展開輕功絕技,向前疾馳。
忽然,一支冷箭射過來!邊瘦桐在前,右手一分,把這支箭打落在地。
這時,卻聽見一人大聲道:「在這裡了!快照!」
接著一人騰身撲了過來,手上的一對判官雙筆,「噹」地互相碰磕了一下,口中罵道:「好小子,看招!」
雙筆運足了內力,照著邊瘦桐頭上就磕了下來!
邊瘦桐並不後退,只見他雙手霍地一揚,「噗」地一下,已握在了來人的雙筆之上!
那人口中吼叫著,想向外奪筆!
可是雙筆在邊瘦桐的掌握之中,就像是插在鐵石之中一般,休想搖動分毫。
邊瘦桐一聲冷叱道:「去你的吧!」他雙手向下一頓,那人握筆的兩手虎口俱裂,直疼得「哎約」叫了一聲。
邊瘦桐就勢一腳,那人就像球似地飛了出來,砰一聲摔在了地上,頓時就昏了過去!
可是這個時候,卻有無數的燈光向這邊照射過來,同時還可以聽到鼎沸的人聲!
十一婆手裡提著九宮徐錫的書籃,連連跺腳道:「完了!完了!他們發現我們了!」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回頭道:「婆婆,你不要怕!不一做,二不休,我們就給他們來一個大張旗鼓,又有何妨?」
這時,忽聽得一聲怪笑道:「姓邊的!果然是你領的頭。老夫倒要看看你今天能跑到哪裡?」
眼前人影一閃,現出了白衣白帽的夏侯三來。
血鷗雲翅身子一落地,如同一隻靈猴一般,只一擰身,已到了邊瘦桐的身前,駢中食二指,照著對方肋下就點!
邊瘦桐冷哼了一聲,身形向側一旋。
他已經體會到夏侯三的指力極強,分明是想對自己下毒手!當時也就不掩飾自己,朗笑道:「夏侯三,赤城島危在頃刻,你不趕快逃命,要知道眾怒難犯啊!」
血鷗雲翅夏侯三口中怪吼了一聲道:「我先斃了你這小子!」方罷,身形向前一挺,雙手齊出,直向著邊瘦桐後背之上按來!
這時邊瘦桐忽聽得病鷹關大勇一聲怒吼,他心內記掛著九宮徐錫的安危,當時顧不得理睬夏侯三,猛地向著關大勇身後撲去!
只見關大勇一面背著九宮徐錫,一面和一個手執「五行輪」的半百老頭兒打在一起!
這赤城島上,果然是能人無數!
由於身手施展不開,關大勇已敗像叢生,伏在他背上的徐錫,更是嚇得面無人色,怪叫不已!
邊瘦桐怒不可遏,右手一按背後那口新得短劍的彈簧,只聽得「嗆」的一聲脆響,已把劍撒在了手中!
他口中厲哼一聲道:「關老兄,你只管走你的,我倒要看一看,誰能擋住我們的去路?」話出人起,身子向下一落,掌中劍向外一撩。只聽得「嗆」一聲,已把那老頭兒五行輪上的輪齒給削下了一根。
這施輪的老人,乃是天山上的巨盜,姓閔名皓,外號人稱「半天雲」,一雙五行輪上,確實有真純驚人的功夫。
他和南海雙鷗乃是打出來的朋友,這老頭兒雖是有名的怪盜,可是平時甚喜歡周濟窮人,因此贏得個小小的俠名!
半天雲閔皓在這赤城島上,完全是一個客卿的身份,平日雙鷗對他甚是禮遇,有心想留他在島上幫忙效力,卻不好出口!
想不到碰上了這件事,半天雲閔皓自不能袖手旁觀!
當他獲悉鬧事者是十一婆和病鷹關大勇時,已有些吃驚,因為這兩個人,對他來說,已是久仰大名。卻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更是天下聞名的紅線金丸、青衣邊瘦桐!
此刻,當著血鷗雲翅夏侯三的面,只不過一個照面之下,竟被這個年輕人把赤鋼百鑄的五行輪給削去了一截,不由大吃了一驚!
只見他五行輪一偏,踉步而退,口中怪聲道:「小輩,你當真要找死嗎?」說著,五行輪向右一領,施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著邊瘦桐頭頂上砸了下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見關大勇一隻手舞動一口鐵劍,已搏倒了兩名漢子,殺了出去。他心中去了牽掛,不由心內一鬆!當時短劍一揮,縱聲笑道:「老兒,你就來試一試吧!」
十一婆這時也丟下了書籃,大聲叫道:「夏侯三,你快快讓路,我老婆子和這位邊兄弟保證不傷你的人,要是你真的要打,今天我老婆子可要打一個樣子給你看看了!」
夏侯三氣得銀髯如戟,一根根都挺豎起來。他發出極為兇惡的笑聲,點著頭道:「十一婆,你還想逃走麼?這裡就是你們的墓地,我奉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地好!」
他又一指邊瘦桐,對半天雲閔皓道:「閔二弟,你要小心他的紅線金丸,他就是青衣邊瘦桐!」
閔皓雙輪本已遞出,聞言猛地向後一抽,倒吸了一口冷氣,道:「啊!你是紅線金丸邊……」
邊瘦桐掌中劍向外一劃,厲聲叱道:「少說廢話!」寶劍向下一挑,直點閔皓右膝關節!
「半天雲」閔皓身子向上一拔,雙輪交叉著一揮,用「十字擺蓮」招式,直向著邊瘦桐腕子上打去!
夏侯三見狀哼道:「閔兄弟,你先對付一陣,我去去就來!」說著騰身而起。十一婆在旁,早防著他有此一舉,她雖明知不是夏侯三的敵手,可是為了大局,她也就顧不了這許多了!當時怪叫了一聲,道:「夏侯三,殺千刀的!你還想走麼?」跟著突地把身子縱了起來,雙掌上發出了驚人的掌力,直向夏侯三背心之上拍了過去!
夏侯三就空一轉,怒叱道:「老乞婆!」
四掌一合,只聽得一聲大震,十一婆禁不住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這老婆婆甚是精明,她知道對方掌力深厚,自己萬萬不是敵手,因此借滾地之勢,把加諸在身上的內力化解了一半!
血鷗雲翅此刻已憤怒到了極點,身子一晃而上,用透空的指力,直向著十一婆背上點去!
十一婆尚未防及,耳聽得邊瘦桐一聲叱道:「婆婆小心!」猛地一個疾轉,夏侯三的凌厲指力,在空中發出了「哧」的一聲,十一婆險為所中。
驚嚇之餘,這位老婆婆也不禁怒火驟起,狂笑一了聲道:「老狗,我和你拼了!」
十一婆情急暴怒之下,右手在腰間一探,向外一抖,只聽得「噗嚕嚕」一聲,竟是一根三色的絲帶。
她以內功注入,竟使得這條絲帶變得筆似的直,直向著夏侯三的面門之上點去!眼前燈光雲集,四周站滿了人,但是卻無有一人敢介入!
在另一邊,邊瘦桐正和半天雲閔皓,打得難分難解!
紅線金丸邊瘦桐本來心存仁厚,卻沒有想到這閔皓武功十分精湛,一雙五行輪翻前打後,威力無比。
邊瘦桐暗暗歎息了一聲,情勢逼迫,他不得不傷人了。
這時,閔皓右手五行輪由上而下,直貫邊瘦桐頂門;左手五行輪,平著推出,直刺瘦桐的心窩。
邊瘦桐身形倏地一矮,足尖疾挑!只聽得「嗆」一聲,閔皓一雙五行輪,竟被他踢得倒仰起來。
半天雲閔皓大吃一驚,右手五行輪加速下擊!
可是邊瘦桐已在存心叫他敗在劍下,只見他左手向上一分,直向著閔皓手上撥去!
這種招式,看來是快到了極點,絕不能少緩須臾!
半天雲閔皓雙輪一落空,已知道自己要吃大虧,可是他已經沒有能力再躲開這一招了。
只見冷鋒一閃,閔皓慘叫了一聲,整個的身子向後一仰,直摔出七八尺開外!
邊瘦桐雖然手下有所控制,可是那鋒利的劍刃,仍把對方咽喉以下到肚臍之上,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閔皓一倒下去,立刻就有兩三個人呼叫著把他抬了下去!
邊瘦桐一劍在手,宛如猛虎出林一般。
他一眼看見十一婆以一條綵帶對付夏侯三,雖然尚能勉力應付,可是已經險像環生,當時冷冷一笑,道:「婆婆你退下來!」
十一婆聞聲向外一跳,邊瘦桐一口劍立時一撥,迎著了夏侯三的來勢。
邊瘦桐似乎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因為這麼久的時間,睛空一羽蕭葦竟沒有出現,他必定在忙著別的什麼,當時冷笑了一聲,對十一婆道:「你速去紅樓接應他們!這裡有我!」
十一婆這時白髮全都散開了,披散了滿肩,臉上又是汗又是泥,真像個瘋婆子一般!
她聞言吼了一聲,掌中的綵帶向外一抖,迎著了一名攔路者!
這根綵帶在她手中,就像一口劍一樣的鋒利,只聽得一聲慘叫,竟把來人刺了一個透心涼!
如此一來,其他的人都嚇得呆住了,誰也不敢再來招惹這位老太婆,眼看著她舞動著一采彩色的帶子,倏起倏落地飛馳而去。
血鷗雲翅夏侯三陰森森地笑道:「邊瘦桐你雖然精明,可是也難逃出我的掌心……」
他一隻手捻著胸前的長鬚,厲聲笑道:「你以為這樣做,是救了他們?小子,你完全想錯了,這下了你可是把他們給害苦了!」
他目光炯炯,像是在發洩內心的怒火一般!
邊瘦桐一聽之下,不禁呆了一呆。
夏侯三獰笑了一聲,指了指邊瘦桐手上的那口短劍,道:「這口劍是我的,你打不打算還給我?邊瘦桐,你怎麼不想一想,你這條命是怎麼活下來的?」
他緩了口氣又道:「你再想一想,我可以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放下劍,我們還是朋友!你是個聰明人,千萬不要做傻事!」
邊瘦桐聽他這麼一說,一時倒不禁有些汗顏。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這麼做,並不是為了自己,實在是為了一個「義」字,是為了紅樓之內那些無辜受罪的各界朋友!
他不禁熱血激動,當即冷笑道:「夏侯三,你現在對我說這些,已經晚了。你要是真正的朋友,那就快快讓路,我念在你兄弟二人對我的恩惠上,我發誓,只要救出紅樓的難友,對於赤城島我們寸草不沾!」
血鷗雲翅夏侯三面色一變,沉聲道:「姓邊的,你太不夠交情了!」說到此,咧嘴一笑,面相極為猙獰地道:「我已對你好話說盡,你莫非真的以為我夏侯三就怕你不成?」說著話,他由身上解下一個用綢帶纏著的長形包裹,解開帶子,裡邊是一支畸形兵刃!
紅線金丸邊瘦桐活了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過這種兵刃,禁不住暗暗驚心!
這兵刃的形狀很像是一支狼牙棒,長短約有二尺五六,通體精光閃爍,在它的尖端,有一雙分開來的翅刃,約有五六寸長短,看起來鋒利無比!這且不說,這兵刃最尖端,還有一截挺出如劍的鋒刃,上面全是三寸長短不一的鋼刺,不用說被它打上了,就是看起來,也令人心驚肉跳!
夏侯三呵呵一笑,道:「姓邊的,讓你也開開眼界,見識見識我這玩藝兒!」
邊瘦桐知道夏侯三是一個勁敵,自己倒不是怕他,只是牽掛著紅樓那邊的情況,哪裡有心在此戀戰?想到此,他後退一步,道:「夏侯三,你休要逼人太甚!」
血鷗雲翅夏侯三,自從那日比試暗器手法,敗在邊瘦桐手中之後,已把對方懷恨在心;後來又歷愛徒卜青娥的失蹤,是因了邊瘦桐的協助,更不禁把邊瘦桐恨之入骨;再加上心愛寶劍的失竊、九宮徐錫的被救、紅樓的叛亂……
這許許多多的事情,幾乎全是邊瘦桐一人所為。所以,他內心憤恨的程度,簡直是無法可說,恨不能將對方碎屍萬段!
只是這個老兒,卻是精明得很!他知道,對方年紀雖輕,那一身傑出的武功,實實在在地驚人,確是不可輕敵!因此他才想出以巧言感化,滿以為可以騙得對方放下手上的寶劍。卻不曾料到,邊瘦桐是這麼一個軟硬不吃的人,一時之間,禁不住怒火中燒!他再也忍不住,這才撤出了兵刃,決心一拼!
當下聞言,獰笑了一聲,身形霍地向上一竄,手上那支奇形怪狀的兵刃,向前一探,直點向邊瘦桐咽喉。
邊瘦桐掌中短劍同時一舉,夏侯三翩然而退!
高手對敵,畢竟有異一般!
他們根本無需等到對方撤招,有時候只一看對方肩頭的動作,便能猜出對方即將使出什麼招式,而加以預先防止!
紅線金丸邊瘦桐和血鷗雲翅夏侯三,兩個人可以說就是這樣的!
他二人,一個是天下揚名,技驚武林的少年奇快;一個是深匿海島、不露鋒芒的草野奇人!
這兩個人一交上了手,可真是夠看的!
在一片燈光照耀之下,兩個人一剎那,已對拆了三十餘招!
他們那種傑出的身形,時高進下,忽左忽右,讓兩側的人眼都看花。
忽然,夏侯三一聲輕叱。只見他全白衣衫的軀體,陡然拔了起來,緊跟著他頭下腳上,如同一隻海鷗般地撲了下來,掌中那支怪兵刃,摟頭蓋頂,照著邊瘦桐頂門就打!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身子倒著一擰,沖天而起!
二人這種一起一落的勢子,俱都快捷無比,一時把在場諸人看得眼花繚亂。
可是這一起一落之間,勝負已分!
但這只有他們兩上人彼此心裡有數,而外人誰也沒有看出來!
血鷗雲翅夏侯三落地之後,呆呆地站立了一會兒,面色慘變!
又過了一會兒,他身子才似乎搖動了一下,口中哼了一聲道:「來一個人!」
立時走過來一個手下的弟子,躬身道:「島主有何吩咐?」
夏侯三咬了咬牙,身形戰抖了一下,顯然他已身負重傷。可是當著這麼多人面前,他卻不願顯出自己負了傷,只是說道:「備車!」
這名弟子怔了一下,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可是他卻不敢多問,當即傳下話去,兩名弟子飛快把島主的金漆座車推了過來。
夏侯三咬著牙,吃力地抬起了右腿,上了車!
在他右腿關節之處,被劍尖劃破了極小的一道口子,是不容易被人看出來的!
他腿上並沒有見血,傷又在哪裡呢?這一切只在夏侯三心裡有數!
車行之時,他緊緊地咬著牙關,整個一條右腿的血脈已經完全禁閉了。
他知道,這是對方手下留情,否則這條腿就別想要了。
原來,邊瘦桐是透過尖銳的劍刃,以本身純陽的內力,點了他的關結穴!
若論傷勢輕重,那是微不足道的!以夏侯三精純的內功,要想自開穴道,開脈活血,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消一個時辰的坐調,當可行動自如。可是這個時間的喪失,卻有著無法彌補的損失!
夏侯三內心的激憤,如同火焚一般!
他喃喃地詛咒道:「邊瘦桐,我誓不甘休,今後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這時,一名弟子來至車前報告道:「稟島主,蕭二島主差人來告,請島主立刻前去!」
夏侯三一驚道:「有什麼事?」
那弟子週身冒著汗水,氣吁吁地道:「海角紅樓起了大火……」
夏侯三口中「哦」了一聲,身子抖動了一下道:「啊……那……裡面的人呢?」
那弟子似乎很惶急,大聲地道:「紅樓內的犯人,全都被人放出來了,蕭二島主一個人只怕難以應付!」接著,他眼巴巴地道:「島主,你老人家快去吧……」
血鷗雲翅夏侯三抬動了一下右腿,只覺得痛徹心肺。在一個時辰之內,他休想再行動如常。當時一屁股又坐了下來,緊緊咬著牙道:「天啊!……」
說著他從懷內取出了一面朱紅色的玉牌,遞給那弟子道:「快去,用此牌通知沿岸防守人員,無論什麼人走進海灘一步,叫他們格殺毋論!」
那弟子點了一下頭道:「是!」
夏侯三慘笑了一聲,道:「告訴二島主,無論如何不能放走那個邊瘦桐,他是我們赤城島不共戴天的仇敵……」
那弟子又答了聲:「弟子遵命!」然後,關注地問道:「島主你……」
夏侯三點了點頭道:「我的腿受傷了,不便前去,不過不要緊,過一會兒就好了,你快去吧!」
說話之時,他已清晰地看見海角紅樓那邊的整個天空都映紅了,半生心血已付於一炬。
夏侯三坐在車上,似乎聽到隆隆的喊殺之聲,禁不住大喊一聲道:「秦風,回來!」
那名弟子本已跑去,又轉了回來,急喘著道:「島主還有事嗎?」
夏侯三點了點頭道:「快派人去通知珊瑚島的海鬍子,就說我有急事,請他快來!快去!」
秦風點頭應了一聲:「是!」轉身跑去!
夏侯三坐在車上,又急又氣,差一點兒昏了過去。
這時耳中又聽到一陣雜亂之聲,幾名漢子飛跑而來,驚慌失措地道:「島主!島主!」
夏侯三厲吼道:「什麼事?不許亂叫!」
三名漢子嚇得一齊站住了,其中一個變色道:「島主,大事不好了!礦廠裡的土人全造反了,看守的兄弟,全被他們亂石打死,煉鐵鍋爐也都被他們砸壞了!」
血鷗雲翅夏侯三頓覺腦袋「轟」的一聲,咬牙切齒地道:「演武廳的師父們呢?」
一名漢子道:「海角紅樓著火,他們都趕到那邊去了!」
夏侯三厲叱道:「混蛋!還不叫他們快回來!」
三個漢子答了一聲:「是!」匆匆地跑去了。
血鷗雲翅夏侯三長歎了一聲:「完了,完了……想不到我南海雙鷗也會有今日!」
這時,又有人跑過來,大聲喊道:「土人來了,快跑呀!」
緊跟著,大片火光晃動著,夾雜著土人的喊殺之聲,十數名持刀的漢子,像兔子一樣敗退下來,看見夏侯三都嚇得站住了。
血鷗雲翅冷笑一聲道:「真是塌天大禍……」他搖了搖頭,強自鎮定道:「不要怕,還有我呢!」
那群武師們不由一起偎了過來。
夏侯三呵呵怪笑了一聲道:「該死的奴才!」隨後對武師們道:「你們排開一隊,阻攔著他們去路,只要跑上來的,一律用暗器格殺勿論!」接著又對身旁執燈籠的人道:「把燈籠排開來!」
眾人依言而行,談話的功夫,土人已跑過來了,他們每人舉著一支火把,照著他們那油光發亮的皮膚。眾聲鼎沸,像是天都要塌了下來。
夏侯三坐在車上,冷笑一聲道:「把我的暗器拿來!」
早有人把他的「鶴嘴白翎」箭捧上,約在百支以上!
這位海外怪傑,怪嘯了一聲,右手向外連連翻動!只聽得一陣「唰唰」之聲,「鶴嘴白翎」就像一串白線一般地飛了出去!
為首的十數名土人,每人前胸上著了一支,俱都翻身倒地,當場死去!
後面立刻又湧上了許多。夏侯三又怪嘯了一聲,發出了第二批「鶴嘴白翎」!
第二排土人又倒了下去。
第三排土人又衝了上來,跟著也都倒了下去!
夏侯三這種血腥鎮壓的手段,立刻收到了相應的效果,後面的土人嚇得不敢再向前衝。他們發出了巨大的吼聲,火把亂拋一氣,有多處樹木被火點燃了。
夏侯三一面命人救火,一面緊守著陣地。
他厲聲吼道:「該死的奴才!不怕死的就上來!看看誰怕誰?還不快滾回去!」
這些被奴役的土人,一旦自由了,他們是至死也不願再回去的,可是卻也不願衝上來送死。
雙方對峙著,群情激忿,駭人已極!
血鷗雲翅夏侯三這時的焦慮心情,自可想見,偏偏晴空一羽蕭葦又在紅樓那邊,不能分身到這邊來。土人為數太多,他很明白,真要相持下去,仍是不了之局。萬一些土人真要是冒死硬衝而上,那時可就無法攔阻了!
這只是赤城島一面的情形!
在海角紅樓那邊,又是怎麼樣呢?
在熊熊的大火之中,海角紅樓這座龐大的囚牢,發出了一片轟轟隆隆之聲,有些地方已經轟然坍塌下來,石破天驚,飛火如龍。
憤怒的人群,忽然得到了解放,無不驚喜若狂,紛紛奪門而出!
這些人物之中,固然有許多是不會武功的,但他們之中也有一些人,是武林中出類拔萃的人物。
這群人一出紅樓,如同逃出牢寵的猛虎,島上武師們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病鷹關大勇背著九宮徐錫在前,十一婆在後,大批的難友,緊緊地簇擁著他們。
這批人來到海溝前面,南海雙鷗的百十個武師用暗器火箭,隔著鐵絲網向他們射過來。
可是僅憑著一些暗器,是無法阻止住他們的,裡裡外外,喧嘩一片。
關大勇抬頭看見晴空一羽蕭葦高高地站在一個吊斗之上,虎視著下面,有不少的難友想過鐵網,都被他的劈空掌力震下來,活活摔死了,一時不禁憂慮萬分!
他對十一婆道:「我們必須想辦法,先把他除去才行!」
十一婆這時已是怒不可遏,她一聲不停,猛地騰身而起,直向著吊斗之上撲去!
關大勇見狀,大吃了一驚,道:「十一婆,使不得!」
可是這個老婆婆,此刻已是憤怒到了極點,竟沒有顧慮到對方的厲害!
她足尖方一點在鐵絲網上,還未及上掠,已為蕭葦發現,這個年輕人,此刻一張俊臉已經成了赤紅顏色。只見他冷冷一笑道:「十一婆,他也想來送死麼?」說罷身子向下一塌,輕似猿猴般反迎而上,足尖一沾鐵網,雙掌正反名一,直向著十一婆身上打去!
十一婆一抖手上的絲帶,蛇似地向著蕭葦面門上點去!
可是這個年輕的怪人,一身內外功夫,確屬天下少有!十一婆的絲帶未及面門,他狂笑了一聲,右手忽地一探,也不知用的什麼手法,只聽得「噗」一聲,已把對方絲帶握在掌中。緊跟著他大喝一聲,右胞一振,十一婆整個的人竟被搶得飛了起來,直向鐵絲網下飛墜而去!
晴空一羽蕭葦在震怒之下,使出了內功真勁,單臂一振,把十一婆擲了出去!十一婆怪叫了一聲,頓時摔得昏死了過去!
這時候,赤城島上一片混亂,人人自危。
血鷗雲翅夏侯三以一手暗器「鶴嘴白翎」,阻止土人暴亂逃走,其勢是不能長久的!
海角紅樓這一邊更是亂得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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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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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9 22:22:50
整個的紅樓,這時已被大火燒得火光沖天。海上風驟,風助火勢,更是不可收拾,飛木滾瓦,傷人無數。
赤城島上的數百名武師,在人數來說,雖是佔有相當的優勢,可是此時此刻看來,卻成了一群烏合之眾,驚弓之鳥!若非是南海雙鷗親自在場督戰,他們也許早就四處跑散開了。
刀光劍影,漫天大火,每個人都在廝殺吶喊。忽然,「轟隆」一聲巨響,海角紅樓殘餘的一半也跟著倒塌下來,火石如彈丸似地四下濺開,一時人聲沸騰,紛紛四散!
立在鐵絲網上的晴空一羽蕭葦,這時顯然忿怒到了極點。
他忽然大吼一聲道:「大家不要亂跑!」緊接著偏頭對身側幾個武師吩咐道:「只要有人敢過網牆,不論是敵是我,格殺勿論!」
幾個武師領命,分頭把話傳到了各個哨卡。這時蕭葦又厲聲命令在場的人道:「不許放走紅樓一個人!」說到此,他冷笑了一聲,對以病鷹關大勇為首的一群豪傑厲聲道:「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我倒要看一看你們有什麼本領逃走?」
說著,他足尖一點網牆,身子如飛似地陡然拔了起來。
他在這七八丈高的網架之上,三四個起落,已撲到了人群之前。
他早已窺見了關大勇背著的九宮徐錫,當下一咬牙倏地撲地過去,口中狂笑了一聲,道:「徐錫,你的死期到了!」
說話之時,已來到了關大勇背後,只見他雙掌猛地向前一抖,用穿心掌直向徐錫後心之上猛擊了過去!
九宮徐錫在關大勇背後,本就嚇得面無人色,這時聞聲回視,不由嚇得一陣顫抖,怪叫起來!
關大勇此時已殺紅了眼,他手中一口削鐵鋼刀,已為鮮血染得通紅。這時聽得蕭葦要施殺手,狂笑了一聲道:「好吧!我跟你拚了!」言罷,猛地一個翻身,正逢著蕭葦掌到!
關大勇一咬牙,一瞪眼,掌中刀施出了全力,霍地揮了出去,直向著蕭葦手腕了上砍去!
晴空一羽蕭葦鼻中哼了一聲,只見他掌式一變,由正而反,不退不進,向外一揮,「叭」一聲,這掌正正地擊在了關大勇的刀背之上!只聽見「噹啷」一聲,關大勇向外一錯,口中「啊唷」叫了一聲!
他掌中的刀,已為蕭葦的神力擊得脫手而出,足足飛出有三四丈以外!
晴空一羽蕭葦朗笑了一聲道:「關大勇!你還不俯首就擒,難道真想找死不成?」
這時,病鷹關大勇一隻右掌又麻又疼,五指酸得幾乎連動也不能動,九宮徐錫更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嘴裡連連催促道:「快跑呀!快跑……」
關大勇被他叫昏了頭,轉身就跑。蕭葦不禁狂笑一聲,厲聲道:「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話音一落,已如同一股青煙似地,追到了關大勇身邊。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人群中爆發了一片怒吼,眾人紛紛道:「來呀!廢了這小子!」「大家上!與他拚了!」緊接著撲上來五六個身影,為首一人正是紅樓中被囚在四十一號房的那個老太太,姓吳名幼娟。她的武功也頗為了得,她因被囚數年,恨南海雙鷗已入骨髓,今日能得自由,興奮得幾乎要暈過去了。然而蕭葦等人,卻在他們即將自由的時候,橫加阻攔,吳幼娟怎不氣憤?
一陣喊打之下,這位老太太率先而上,她身後跟著一個中年的道長和兩個老叟!
這幾個人,都是精於武功技擊的。
中年道長,姓杜名鷗;二老叟是太白峰的「雙陽叟」,一名馬柿,一名馬兆,乃是一雙孿生兄弟,都已六十開外。兄弟二人雖然沒有什麼傑出的武功,可是卻能聯手施出一種絕妙的氣功,名喚「雙陽氣功」!
這種「雙陽氣功」一經施展,可說是威力無匹,正因如此,也就注定他二人數年的悲慘命運!
他們二人才到紅樓時,都是五綹黑鬚;而如今,那黑鬚已全都變成了雪似的白。
在怒吼聲中,雙陽叟同道人杜鷗及禿婆吳幼娟一擁而上。
禿婆吳幼娟在前,她手中拿著一根鐵窗欄杆,兜頭而下,直向蕭葦頂門上打去!
晴空一羽蕭葦「呼」地旋過身來。當他發現這四個人時,面色微微一驚!當時狂笑了一聲道:「好!你們一齊來吧,看看我晴空一羽怕是不怕?」言罷空手直向著吳幼娟手中的鐵棍上抓去!禿婆吳幼娟不由一驚,趕忙向後一抽。
蕭葦冷笑了一聲,道:「你也配!」言罷身形向下一矮,右掌順著對方的大臂向外一推,內力尚未全發,吳幼娟已被擊得後退了五六步,手上的鐵棍也掉了。
就在蕭葦二次要下毒手的剎那間,道人杜鷗厲叱了一聲,以「雙撞掌」直向蕭葦背心之上猛擊了過去!
道人杜鷗飛進的同時,雙陽叟也一左一右,向著蕭葦兩腑間襲去!
晴空一羽蕭葦忽地一聲怒喝道:「你們這些該死的東西!」只見他兩腕一振,以「大鵬雙展翅」的手法,倏地一分雙手,掌心上發出兩股內力,遼住了雙陽叟二人的攻勢。同時,他不避不讓,實實地接了道人杜鷗一雙鐵掌。只聽見「砰」的一聲,一雙掌正正地擊在了蕭葦的背上!
蕭葦被擊得前後一陣搖晃,道人杜鷗更是面色慘變,口中「唔」了一聲,身形一個倒翻,已跌出去丈許開外!
禿婆吳幼娟忙把他扶住道:「道兄要緊不?」
杜鷗全身一陣疾抖,道:「啊……我的手!」總算他功力深厚;而且借力反彈得快,否則這一雙手可就別想要了。儘管如此,他兩腕之上,也覺得像刀割似的一陣疼痛,剎時之間,十指腫得如同紅蘿蔔一樣粗細!
杜鷗只疼得咬牙吸氣,連眼淚都淌了出來!
如此一來,這幾個人對於這位二島主算是認識清楚了,俱不禁神色大變!
病鷹關大勇倉皇間背著九宮徐錫亡命狂奔,口中大聲地罵道:「他娘的!十一婆死了不成?再要找不到地道,大家都得完蛋!」
九宮徐錫早嚇傻了,在他背上一言不發。
漫天的火勢,較先前似乎更大了。大火不但燒燬了海角紅樓,連附近的一排椰子樹也點著了,僻僻啪啪之聲不絕於耳。
數十個漢子提著水桶奔跑著,把一桶桶的水澆過去,可是看起來一點作用也沒有,反倒使火勢越來越大!
晴空一羽蕭葦傷了道人杜鷗之後,轉眼看見病鷹關大勇背著九宮徐錫已跑出甚遠!
對於這兩個人,他是不能放過的!因為赤城島上的秘密設置,全部操縱在十一婆和他們兩個手中,如讓其逃脫,後果不堪設想!
他當時怪叫了一聲,身形再次拔起,已落在一棵椰子樹上。他居高臨下,狂笑一聲道:「兩個老兒,我看你們還往哪裡跑?」右手向外一翻,只聽見「哧」一聲,發出了三道白光,成一條直線,直向著關大勇及其背後的九宮徐錫身上射去!
這三道白線,一閃而至,發出極為尖銳的哨聲,眼看著二人就要喪命於蕭葦這三枚菩提子之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當空響起一聲斷喝道:「蕭島主手下留情!」
這「情」字一出口,只見金光一閃,就聽得「叮叮叮」三聲細響,蕭葦的菩提子,全數被擊落在地。
如同神龍天降似地,自當空落下了一人!
蕭葦細看之下,不由狂笑道:「邊瘦桐,你來得正好,蕭某正要尋你!」說著自樹梢兒之上飄身而下。只見他目放精光,神情甚為憤慨!
紅線金丸邊瘦桐放下了背上的人,高聲喚聲:「關大勇,你回來!」
病鷹關大勇回身一看,寬心大放,忙跑了過來。他身後跟著一群人,都是紅樓內的難友。
邊瘦桐把背上的人放在地上,道:「十一婆負傷昏了過去,我已為她服了藥,一會兒就可醒轉過來,你們來一個人先背著她!」
「邊大俠,交給我吧!」吳幼娟搶先說道。
邊瘦桐看了蕭葦一眼,然後向眾人道:「你們跟隨著關兄前進,自可走出,快走吧!」
關大勇一怔道:「你自己呢?」
邊瘦桐看了蕭葦一眼,微微一笑,道:「我和蕭二島主還有約會……你們先走一步!」
晴空一羽蕭葦冷冷一笑道:「你們這一群狂徒,真是夢想,赤城島上早已佈滿了天羅地網,又豈能容你等逃脫?」
邊瘦桐回過身來,微微笑道:「這就要請二島主高抬貴手了!」
蕭葦怔了一下,狂笑道:「邊瘦桐,你未免欺人太甚了!莫非我蕭葦果真怕你不成?」說著,身形往起一竄,如同一片枯葉似地,落在了邊瘦桐身邊,一駢二指照著邊瘦桐臍下就點!
邊瘦桐身形輕輕一拔,已飄在了一邊!他鼻中哼了一聲,輕輕招手道:「蕭兄你這裡來!」
蕭葦一聲朗笑道:「龍潭虎穴我也要隨你去,料你插翅難逃!」
邊瘦桐坦然一笑道:「這話難說!」言罷,足尖一點,已如同一片雲彩似地,飄了出去,如同箭矢一般飛馳而去!
蕭葦一聲長笑,身形一縱,二臂平伸,快如猿猴似地隨後猛追而去!
二人一前一後,相差距離至多不過丈許遠近!
蕭葦施出了全力,始終也休想越前一步。而邊瘦桐也休想再使他落後一步。
在熊熊的火光照射之下,二人展開了傑出的輕功提縱之術,一前一後,一剎那間已縱出了數里之外!
火光漸漸地暗了,人聲也聽不清了。
這裡只能看見高峻的山石,聽見澎湃的海水擊岸之聲。這時,邊瘦桐忽然站住了身子!
蕭葦雙掌向前一探,如同一隻鷗鳥似地,落在了一聲陡峻的山石之上!
他朗聲道:「邊瘦桐,你已無處可遁了!」說罷左右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這個地方很好,我們可以各盡所長地較量一下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退後了一步,他雙掌微抱,長長歎息了一聲道:「蕭兄,你錯會我的意思了!」
蕭葦怒聲道:「你還會有什麼別的意思?」
邊瘦桐慨然道:「邊瘦桐蒙足下解救病體,才有今日逍遙,怎能與恩兄為敵?適才人多,故此約兄來此,尚乞恩兄抬愛,高抬貴手,我就更感戴不盡了!」
蕭葦呆了一呆,臉色一陣疾變,冷森森地笑道:「難得你能說出這番話來!」說罷目射凶光,咬牙道:「只是為時太晚了!」
他回過身來手指四周道:「邊瘦桐你且看來,這赤城島原來固若金湯;如今毀於一旦,這全是你一手所致。我兄弟數年苦心經營的家園,被你……」
他冷冷一笑,悲憤地道:「此時此刻,你搬出『恩兄』二字,企圖化干戈為玉帛,豈非夢想?又豈能令人心服?」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只要蕭兄答允,給紅樓內無辜者以自由,我們絕對不再傷貴島一人一物!」
蕭葦又是一聲狂笑,道:「邊瘦桐,你想得太天真了,這話要是前幾天說出,我或者尚能考慮,現在卻太晚了!」
他說到此,雙手緊緊繫了一下腰上的絲絛,慨然地笑了笑道:「邊瘦桐,我很欽佩你這一身武功,也只有你,才能令我蕭葦丟這麼大的臉!」
他哈哈一笑,道:「事已至此,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邊瘦桐,如果你能成全了我,叫我蕭葦橫屍沙灘,我就是死也瞑目了。你快快動手吧!」
邊瘦桐一聽,真感到為難了!
他大鬧赤城島,點傷血鷗雲翅夏侯三,都無愧於心!然則此時此刻,若要他下手與蕭葦拚個死活,卻是一件極不願為的事情。
邊瘦桐佩服蕭葦是一條漢子,對於他高超的武功,更是折服;他慷慨仗義,只是先之於過剛和任性。對這樣的一個人,自己怎麼能忍心傷害他?
想到此,他苦笑了笑道:「蕭兄你錯了,赤城島雖雄霸一方,可是終非善處,以蕭兄的才華和武功,進入中原,何愁不能出人頭地?苟居於此,實非智舉!」
蕭葦冷冷一笑道:「說什麼智與不智,這全是足下你一手所致。今日我們已勢不兩立,邊瘦桐,你何必多說?」言罷足尖一點,已欺到了邊瘦桐身邊,朗聲道:「看掌!」雙手一合,「童子拜觀音」,直向邊瘦桐面門上猛磕下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身形霍地向後一仰,單足在沙地上一個疾轉,身子已縱出了三四丈以外!
他歎了一聲道:「蕭葦,你要三思而行!」
蕭葦冷哼了一聲道:「多謝盛情!」
話聲一落,二次把身子縱了過去,右掌向外一抖,五指齊開,直向著邊瘦桐前胸插了過去!
邊瘦桐知道蕭葦乃是一勁敵,所以不敢對他輕視!
這時候,蕭葦掌力發出,邊瘦桐看出他所施展的乃是一招極為厲害的「金插手」,不禁又驚又怒!當下右手向外一擋,左手箕開,直向他手腕之上捺去!
蕭葦急忙向後抽臂,邊瘦桐飄身而出,忍著怒意道:「蕭島主,何必逼人太甚?」
蕭葦哈哈笑道:「不逼你怎會還手?邊瘦桐!不要假惺惺,把你一身所長盡量施展出來,看看能奈我何?」說著,身形再次縱起,凌空發掌,「呼」的一掌直向著邊瘦桐身上擊去!
邊瘦桐身子倏地向左一滾!蕭葦的掌力,打在沙灘上,捲起了一陣旋風,黃沙像雨點似地,唰唰有聲地落了一地!
晴空一羽蕭葦如同飛鷹搏兔似地,向下一落,又到了邊瘦桐身邊!
他雙掌一併,霍然向前一推!
這種「排山運掌」的內力,畢竟與眾不同。雄沛的掌力,就像迎面壓來一座山一般。
邊瘦桐甫為他這種風力一觸,竟由不住心一熱,一連向後倒退了四五步,才拿樁站穩!
他面上不由一陣發熱,方要開口說話,只覺心頭一陣翻騰,「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當下忙自吸了一口長氣,用「九轉神功」之力,把這口氣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他勉強定住身形之後,卻見蕭葦偉岸的身形就立在身前不遠!
蕭葦臉上帶著一絲冷笑,道:「邊瘦桐,你受傷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一時容讓,卻險些喪命於對方手中,內心雖是極為悲憤,可是如果真能以此化解,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於極度委屈之下,點了點頭苦笑道:「蕭葦,你該知足了吧?」說罷轉身就走。可是才走兩步,就聽得晴空一羽蕭葦狂笑道:「邊瘦桐,既然來到我赤城島,我容不得你這麼輕易走出!」言罷,身形一驚,伸手就向邊瘦桐肩上抓來!
邊瘦桐伏身晃肩,用「千里戶庭」的步法,只一閃,已飄在了蕭葦身後。
蕭葦沒有看清對方是怎麼走的,他猛地轉過身來,卻見邊瘦桐一雙眸子睜得極大,距離自己不過颶尺之遙,他不由凜然心動,向後退了一步。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我如有心傷你,你這種身手,就顯得太慢了!」
蕭葦冷哼道:「你休作夢!」言罷雙肩一錯,以「金剪手」向外一抖,直向邊瘦桐兩肋之上插去!
邊瘦桐一聲厲喝道:「走!」只見他雙肩霍地向後一撞,蕭葦身子不禁向後一連退了好幾步。
邊瘦桐冷然道:「我已負傷,你難道還不肯罷手?」
蕭葦朗笑道:「我恨不能食你之肉,區區掌傷,又算得了什麼?」言罷扭身而進!
邊瘦桐暗忖著眼前情形,知道一場惡戰已不可避免,不由冷笑了一聲,後悔自己方才不該心存仁厚,為他掌力所傷!雖然以自己功力,不難短日復原,可是以目前情形而論,在內功方面,顯然已讓蕭葦佔了上風。
當時意念一轉,左手一抬,只聽得一聲龍吟,寒光一閃,已把新得來的那口短劍撤將出來!
他劍尖向蕭葦一指,微怒道:「蕭葦,莫非這口劍傷你不得麼?」
蕭葦哈哈一笑道:「你還有臉用這口劍?好!我倒要看一看你寶劍上有什麼驚人的造詣?」
言罷,又手向手一背,只聽得「叮噹」一聲脆響,他掌中已多了一雙烏金髮亮的圈子。
蕭葦雙圈在手,「噹」的碰了一聲,狂笑道:「我這乾坤圈下,不知敗了多少成名露臉的英雄,邊瘦桐你只怕也敵不過吧?」
沉沉的夜色裡,只見他面色極為狠毒。雙圈在手,他那偉岸的身子在沙地上轉了幾圈,然後兩手平伸。這種起式,確是少見!
邊瘦桐靜靜地在一旁觀看著!
他忽然悟出,蕭葦這種步法,乃是一種極為錯綜複雜的「五雲石步」,不由大吃了一驚!
他昔日彷彿聽師父說過,這種步法乃是取天空的五顆星位,復以流雲在其間的各種支行變化而創設成的。邊瘦桐尚記得,當初自己要師父傳授這種步法時,師國以家數不同而見拒。不過當時卻傳授了自己一套掌法,名喚「七挑」,是這種「五雲石步」的厲害克制手法。
這時見蕭葦施展出「五雲石步」,邊瘦桐陡然憶起了那手「七挑」劍法!
他不由冷哼了一聲道:「蕭葦,你這種五雲石步,傷別人尚可,要來傷我卻是妄想!」
晴空一羽蕭葦手中乾坤圈當一碰,正要擊出,聞言驀地一驚!
他用一雙驚奇的目光,看著邊瘦桐,良久之後,才點了點著道:「你既然知道這種五雲石步,想必是不怕了,那我更要領教一二了!」言罷,乾坤圈霍地一分,一下一下,直向著邊瘦桐頭胸兩處要害之處擊了過來!
邊瘦桐見蕭葦自始至終,緊緊纏著自己不放,下手更是毫不留情,不由動了真怒!
他一振手中短劍,道:「蕭兄,你未免逼人太甚了!」
劍尖之上,抖出一點銀星,直向蕭葦眉心點去!蕭葦左手鋼圈一鍘對方劍刃,「哧」一聲,冒出了一溜火星。
同時,他右手的鋼圈一陣疾抖,發出了一陣嗡嗡之聲,摟頭蓋頂地向著邊瘦桐打來!
邊瘦桐施展的這手「七挑」法,當真詭異絕倫。
看起來,他那直立的身子,似乎連動一下都無必要!
只見他劍尖向下一壓,猛然一抖,劍光有如靈蛇似地跳動了一下,快如星馳,直向對方腑下點刺而去!
晴空一羽蕭葦那麼凌厲的招法,被邊瘦桐這隨便的一挑,逼得足下一陣踉蹌,竟一連退了四五步。他劍眉一挑,恨聲道:「果然厲害!邊瘦桐,我們今夜是死約會,不死不散,你仔細想想吧!」言罷擰身後退,遠遠在沙地上走了一個圓的圈子,忽足下一塌,雙圈平胸而出!
邊瘦桐短劍齊眉,面若秋霜,將發未發。
蕭葦忽地抽招而退。他發出了一聲冷笑,忽然長嘯一聲,身子猛地騰起,乾坤圈就空一翻,只聽得兩股破空之聲,黑暗中,他這一雙乾坤圈就像兩個旋轉的車輪一般,一前一後,直向著邊瘦桐眼前飛來。
邊瘦桐手中短劍一偏,避開了為首一圈,又向第二枚鋼圈之上輕輕一點,只聽得「嗆啷」一聲大震!
說也奇怪,被他短劍點中的那枚鋼圈,竟然自左而右轉了半圈,不偏不倚,正正地擊在了第一枚鋼圈之下,「嗆啷」聲中,雙圈一起跌落下來!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一呆,他身子顫抖了一下,變色道:「好劍法!」
言罷,足尖一點,又以「龍形乙式穿身掌」法,雙掌一進一退,發出了兩股極為凌厲的掌力,直向著邊瘦桐前胸之上猛擊了過去!
邊瘦桐這一次有備在先,掌中劍向上一翻,左手駢二指向著蕭葦肩下就點;然後短劍向下一收,使出他最得意的一手「寒蕊吐芳」,霍地向外一吐!
劍光一吐,蕭葦才看出了這位武林怪傑果然技藝超人,就在劍尖及腹的一剎那,只見他脊背向上一挺,雙掌齊開,就空一按一滾,整個的身子,如同一隻翻飛的鷂子一般,飄出丈許以外!
可是他的身子,卻無論如何也不能保持原來的平衡,身形一晃「撲」的一聲,已跌在了沙灘之上!
他雙手在沙灘上一按,站了起來,面色一紅,嘿嘿一笑,點了點頭,道:「多謝你劍下留情,我們後會有期!」
邊瘦桐緩緩收起短劍,自沙灘上把一雙乾坤圈拾了起來道:「蕭兄,還你的乾坤圈!」
蕭葦慘笑了一聲道:「這雙圈子既敗於你手,今生今世我是不會再用它了。下次見面,你會發現我將有一件新的家什,並將以它來雪今日之恥!」
邊瘦桐笑了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結,蕭兄你要多考慮才是!」
晴空一羽蕭葦冷冷一笑道:「我們之間的梁子是結定了!」
說到此,他忽然回頭看了一眼,暗暗道了聲:「不好!」心想島內的情形不知怎麼樣了?
想到此,他怪笑了一聲道:「姓邊的,我上了你的當了!我們後會有期!」說罷,身形猛地騰起,倏起倏落,直向著來處飛馳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3:16
14、怒海狂濤斗強敵
邊瘦桐望著蕭葦逝去的背影,冷冷一笑,然後緩緩地步向沙灘,自語道:「司明怎麼還不來?」思念未完,就見到海面上閃出一點紅光,隨即出現了葉小舟。
邊瘦桐不由大喜道:「是司明來了麼?」
這是,船上縱下一條人影,身法很快。邊瘦桐一眼看出,正是啞童司明,剛要迎上,卻見司明對著自己連連擺手,像是叫自己不要走過去。
邊瘦桐心正不解,卻見小舟上又下一人。
那人連連搖手道:「邊大俠,你先不要急,容老夫把這『玄砂陣』破了再說!」
邊瘦桐這才知道來人竟是九宮徐錫,不由寬心大放。
這時,就見徐錫移步作法,雙手一會兒指東,一會兒指西,又霍地由地上抓起兩把細沙,向外一灑,笑道:「好了,現在你可以隨意出去!」
邊瘦桐暗暗道了聲;「好險!如果九宮徐錫不來,自己此刻只怕已困在他所設的這「玄破陣」內了。想到此,不由呆呆地站在當地,一時竟自忘了行動!
九宮徐錫在岸上急急地招著手道:「快呀!快呀!」
邊瘦桐這才突然警覺,身形一連兩個起落,已縱到了岸邊,小舟正在波浪中起伏著。
邊瘦桐匆匆問道:「大家都平安麼?」
九宮徐錫笑道:「都上船了,這可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這都是你的功勞!」
三人登舟之後,小船在司明操縱之下,一直向前疾馳而去!
九宮徐錫指著前方道:「大船就在那邊,我們快趕上去吧,小船在海裡走總是危險!」
繞過了這個港灣,邊瘦桐果然看見一黑帆的大船,船上燈光耀目,人聲雜亂得很。
邊瘦桐不由皺了一下眉道:「他們太大意了,要知道南海雙鷗雖是失策,可是他二人武功了得,如此刻趕來,只怕船上無一人能夠抵擋得住!」他不禁怪罪徐錫道:「你們為什麼不先走?」
徐錫一怔道:「大家之意,一定要等你上船之後才走!」
邊瘦桐不由歎了一聲,催促司明快些操舟。
這時大船之上已放下了搭板,九宮徐錫先上了船,邊瘦桐和司明雙雙縱身而上!
大船上發出了雷鳴一船的喝彩聲,病鷹關大勇、雙陽叟馬柿、馬兆、黃葉兒、禿婆吳幼娟等全在艙前,大家都興奮得歡呼起來。
邊瘦桐頗為感動地道:「大家受驚了!」
關大勇嘿嘿笑道:「如果不是兄弟你見義勇為,咱們這一群夥伴,只怕要在海角紅樓過一輩子了,你真是我們救命大恩人!」
人們不禁紛紛上前稱謝,有的甚至跪了下來。
邊瘦桐連忙將他們攙扶起來,感慨地道:「各位不要如此,這是我應盡的責任,如一再相謝,就不大好意思了。再說如無老哥、徐老兄以及十一婆接引,各位也是出不來的!」
這幾句話,立刻使得眾人又轉向關大勇等三個拜謝,船上亂哄哄地鬧成一片。
十一婆先前負傷,這時仍然不能行動,她坐在一張椅子上頻頻地喘息著,目睹著這種盛情,內心也有說不出的喜悅。
從船上向島上望去,仍然可以看見熊熊的火光,聽到喧嘩叫喊的聲音。
關大勇嘿嘿笑道:「娘的,赤城島是完了!南海雙鷗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有今天!」一方甫畢,兄見他目光一瞪道:「咦!那是什麼東西?」
眾人順其手指處望去,只見水面上飛快地馳來一艘快船,船上燈光耀目,一人立在船頭上,手指大船厲叱道:「呔!你們快快停船,夏侯島主來了!」
那發話的人,正是南海雙鷗的心腹奴僕怪人何七。
關大勇聞言不由失聲道:「糟糕!這個老傢伙又追來了!」
眾人大駭,邊瘦桐卻冷冷一笑道:「加速前行!無妨!」
眾人立刻把話傳下去,這條大船,兜滿了風帆,在眾人操縱下加速前進。
可是他們身後那艘快船速度更是驚人,不消一刻的工夫,已追上了大船。
快船上燈光耀眼,眾人可以清楚的看見船上的一切,只見怪人何七與巧哥兒二人,怒目站在兩側。在艙前兩張座椅之上也坐著兩人。
邊瘦桐不由一驚,心說莫非那蕭葦也來了不成?細一注視,才發現不是!
椅上坐的,是一雙老頭兒,都留有長長的鬍子。其中之一,是血鷗雲翅夏侯三;另一人卻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生臉兒。
船行漸近,越看得清楚。
邊瘦桐看見那老人坐在椅子上,似乎比夏侯三還要矮上一頭,一顆大腦袋,看起來就像壽星圖上的南極仙翁;一雙眉毛,其白如雪,就像兩把刷子一樣,雙眉之下那顆鼻子,又圓又大,就像一個鮮紅的柿子!
老人雙手握著一根閃閃發光的龍頭短杖,身上穿著麻布製作的一種怪式長衫。
燈光之下,這位怪老人正偏著頭和夏侯三說話,似乎對眼前這船上的人,都沒有看在眼中一般。
邊瘦桐正自猜測著此人的來頭,那艘快船已馳到眼前,忽然夏侯三手一抬,立刻由艙內跑出二人。
二人手上,各持著一隻彎弓。
這時何七又大聲喊道:「前面大船聽著!再不停船,我們就要放火箭了,那時只怕你們要留一個全屍也不能夠了!」
關大勇立在船尾,聞言笑道:「有什麼本事你們只管使,嚇唬人算什麼玩藝?」
何七冷笑了一聲道:「好,你看著吧!」說完,回過頭來吆喝了一聲,道:「放箭!」
立刻艙內火光一閃,走出兩個壯漢,手上持著燃著的火箭,約有十數支之多。這些火箭上浸有黑油,燒起來吱吱有聲,火焰高達尺許,黑煙裊裊,看起來確是嚇人!
大船上,有很多人都是不擅武功的,見狀嚇得叫了起來!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你們不要害怕,不要緊的!」說著分開了眾人,走向船邊。
他剛走到船尾,就聽得弓弦聲一響,一支箭劃空而飛,直向船板之上射來!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右掌一揮,「呼」的一聲,那支火箭被打得斜飛了十丈以外,「滋」的一聲,落入海水內!
這時,第二支、第三支火箭,又連著射了過來。
邊瘦桐連發兩掌,兩支火箭一左一右又都飛上了半天,隨即沒入汪洋大海之中。
大船上眾人,見邊瘦桐如此神威,都情不自禁地叫起好來。
快船上的夏侯三和那個矮老頭兒,見狀霍然動容。血鷗雲翅夏侯三站起身子走到了船頭。他向著大船上看了幾眼,怪笑了一聲前:「我說你們這群人怎會如此大膽,原來這個小輩也在船上,不給你們一點厲害,諒你們也不會怕的!」說著回過頭怒喝道:「來呀!把弓箭給我拿過來!」
發箭的漢子聞言,立刻把雕弓火箭送了過來。
夏侯三張弓搭箭,「嗖」一箭射出!
這老兒顯然聰明多了,這一箭並不是向船板上射,而是直向大船的船帆上射去!
這一箭要是射中,大帆立刻就會起火,那時候這隻大船要在這汪洋大海中航行,可是萬難!
邊瘦桐的劈空掌力,因為距離太遠,威力大減,也難奏全功。在此危急關頭,他不得不施出了他的成名暗器「紅線金丸」,只見他右手中指一彎一送,「哧」地飛出了一線金光!只聽得當空「叭」一響,那支火箭竟被攔腰擊成兩段,自十數丈高的空中,掉落海水之中。
船上如雷鳴一般的又爆出了一陣叫好之聲,快舟上的夏侯三也不由一呆!
他自嘲地狂笑一聲,道:「邊瘦桐小輩,你體要張狂,再看這個!」
說到此,弓弦一響,又發出了一支火箭,這支火箭,作迂迴狀飛上了空中,顯然是想避開對方的暗器。
可是邊瘦桐的紅線金丸,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只見他振腕捻指之間,一枚金丸已飛上了半空,「波」一聲,當空的火箭又成了兩段,落於海水之內。
夏侯三連著又發出兩箭,一左一右,可是邊瘦桐也隨著連發雙丸,火箭又雙雙沉落海中。
大船上眾人又叫起好來!
血鷗雲翅夏侯三停弓罷箭,燈光下,他面色赤紅,大為震怒,但又無可奈何。
忽然,火光一閃,一支火箭如同金蛇似地射了過來,正中大船右舷之上!緊接著快船上一人大聲喊道:「哈!我射中了!」
邊瘦桐的注意力因全在夏侯三一人身上,一時疏忽,竟著了旁人的道兒,聞聲吃了一驚,目光一掃,卻見竟是那個陌生的矮老頭兒!
不知何時,那老頭已站在了快船左邊,一手張弓,一手搭箭,正自得意地笑著,臉上的長鬚,被吹得就像白綾子似地飄向一邊,身材之矮,真有些出乎邊瘦桐意料之外。
他身上那件白麻布長衫,長得托到了地上,看起來真夠滑稽的。
那支被他射過來的火箭,此時已被關大勇用刀砍了下去。矮老頭兒第二支箭,卻不射船,而是向船上人群射來。
船上一陣騷動,那張弓搭箭的矮老頭兒,見狀不禁大聲地狂笑起來。他似乎得意極了,第三支箭「颶」的一聲又射出,直向人群中飛來。
邊瘦桐見狀大怒,他不能容許他這麼猖狂。只見他雙手向外一封,這支火箭忽地掉過了頭,反向著快船上射回。
矮老頭兒怔了一下,口中叫道:「唉呀,不好!」身形如同鑽天鷂子一般竄了起來。可是由於那支箭來勢極猛,他沒有敢擊落。只聽得「波」一聲,這支火箭,正好射在了那條快船的主帆之上。
只見火光一閃,帆上頓時燒了一個大窟窿。
血鷗雲翅夏侯三急了,只見他身形猛地縱起,一隻手撈住了一條主纜,身形快似猿猴般地爬了上去,右手一揮,已把帆繩砍斷!
那主帆「嘩啦」一聲,落了下來。
這時矮老頭兒身子也落了下來。夏侯三隨之飄身而上,口中急促地道:「海鬍子,先不要用箭射了!」
矮老頭兒丟了一個大臉,不由銳氣大減。他回過頭對夏侯三冷冷一笑道:「我倒要看看,這是誰敢跟老子開玩笑!」
夏侯三怒不可遏地道:「還有誰?不就是我給你說的那個小輩麼!」
胡海子挺了一下肚子,道:「就是姓邊的那個娃娃麼?」說著他怒目向大船上望。邊瘦桐這時正卓立船尾,這邊的話,他清楚地聽在耳中。這時他才知道,這矮老頭兒,原來就是雙鷗時常提到的「海鬍子」,不由注意地打量了他兩眼。
海鬍子沉聲笑了一下,遠遠地對著邊瘦桐道:「朋友,你就是邊瘦桐麼?」
邊瘦桐不由冷笑道:「你不過是癡長了一些歲月,怎地如此氣度,真真的老不知恥了!」
海鬍子想不到一上來就碰了灰,當時大怒,狂笑道:「娃娃!你好一張厲口,等一會兒,你就知道我老人家的厲害了!」
邊瘦桐冷笑道:「現在我已經知道了!」
海鬍子臉一紅,怒聲道:「娃娃,你知道我是誰麼?」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道:「不管你是誰,我勸你趕快回去,否則邊某這雙鐵掌之下,卻是不留情的!」
海鬍子哈哈一笑,道:「好呀!那我們就來試一試!」
兩條船現在都已停下了,海鬍子回頭低聲對夏侯三說了幾句,又回過身來嘿嘿笑了幾聲,對邊瘦桐道:「姓邊的,這一次在赤城島,我聽說你是抖足了威風。我老頭子和南海雙鷗是忘命朋友,所以特地趕來要會一會你!」
邊瘦桐點了點道:「很好,只是你要怎麼個會法,還請明說!」
海鬍子道:「我們來一陣,賭個輸贏如何?」
邊瘦桐心中一想,眼前之勢,這海鬍子定是一個勁敵,自己如不能把他打敗,諒他是不能心服的。當時點了點頭道:「很好,一言為定!」
海鬍子哈哈大笑道:「好,算你有種!姓邊的,我們不妨說明白一點,如果這一陣你贏了,自然無話可說,你可以同著這一船朋友離開,我保證再也不刁難你們!」
邊瘦桐冷笑道:「要是輸了又如何呢?」
海鬍子一隻肥手摸了一下胸前的鬍子,道:「那可就要聽我們的了……你們得乖乖地跟我回到赤城島去。」
紅線金丸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我自己是可以接受這條件的,只是船上的朋友,卻有他們自己的自由!」
海鬍子一瞪眼道:「你都敗了,他們還會有什麼話說?」
他身後的夏侯三怪笑了一聲:「好!好!就這麼決定吧!你只要管你自己,船上的人我們自會對付!」
邊瘦桐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此人曾是自己掌下敗將,想不到他居然還有臉再來向自己糾纏!當時冷笑了一聲,道:「你們要怎麼個比法,請快一點說出來!」
海鬍子笑了一聲,道:「很簡單!」說著他回過頭來,對身邊的何七笑道:「何七,你把船邊的細繩子拿過一捆來!」
何七依言拿過繩子,海鬍子接過來,笑著對邊瘦桐道:「接著,兄弟!」一抖手,手上的繩子,如同鏢槍也似地投了出去,直向邊瘦桐前胸射來。
邊瘦桐就手一拈,已把繩子抓在了手中。
海鬍子不由呆了一呆,冷笑道:「隨便繫上就好了!」
邊瘦桐冷冷一笑,已知道他是在鬧什麼把戲了,當時草草把長索一端繫在船邊,海鬍子這邊也把繩子繫好。兩船之間,約有四五丈的距離。
海鬍子嘻嘻一笑道:「小朋友,我們就在這條繩索之上玩幾手功夫如何?誰的身子下了繩索,誰就算輸了!」
邊瘦桐雙手微一抱拳,冷冷笑道:「閣下高明之至!」
海鬍子這時一撈長衫下擺,把它掖在了腰帶之上,嘻嘻笑道:「這海水的味道可不大好吃,非但鹹;而且還苦。小兄弟,我提醒你,可要小心呀!」
邊瘦桐冷冷地道:「廢話少說,請!」說著,足尖微微一點,已如同一隻狸貓似地,躍起了身子,輕輕地落在了繩索的中央!
那條指頭粗的長繩,本來就上下不停地晃動著,邊瘦桐落身之後,動盪得更厲害了。
可是不管繩子怎麼動,邊瘦桐的身子卻是紋絲不移,他目視前方,凝神斂氣,看起來重若泰山,又輕似飛絮。
這種不浮不躁的氣質,立刻令那驕傲的海鬍子吃了一驚,他鼻子裡哼了一聲,道:「好功夫,果然是有一手!」說著只見他雙足移動,身子向前一飄,也上了繩索!
這老頭兒,似乎也有一手,只見他那矮小的身子,一上繩索之後,就開始東搖西擺,活像一個不倒翁似的。
他這種動作,看起來真是嚇人至極,有好幾次,眼看著他身子已倒了下去了,可是不知怎麼一搖,卻又恢復了原樣。
兩船之上,無論敵我雙方,都不由得為他捏了一把冷汗,而海鬍子自己,卻是以一種嬉戲玩鬧的神態在上面走著,似乎沒有把對方這麼一個後生之輩看在眼中。
海鬍子歪歪斜斜地走到了繩索中央,在邊瘦桐身前不遠,站定了身子,一隻手摸著飄飄的白鬚,道:「小兄弟,你先出手吧!」
他自視是長輩的身份,不屑向一個後輩人物先行下手,再者他也想先看一看對方的家數門路,以便對付。
邊瘦桐早看穿了他這種心思,偏是不先出手,他微微一笑道:「客隨主便,還是你先出手吧!」
海鬍子呵呵一笑,道:「好吧,這是你自己要求的,我又有什麼辦法呢?」說著身子忽地向下一矮,兩臂平推而出,雙掌之上挾著股極大的風力,直向邊瘦桐身上擊來。
邊瘦桐一聲冷笑,只見他雙臂一振,已如同一隻大鳥一般騰了起來。
海鬍子口中叫了一聲:「好!」他那圓球似的身子,忽地向前一滾,已到了邊瘦桐身下。口中哈哈大笑著,兩手驀地向上一推,施出了一招「雙手托天」的功夫。
這種大掌力一推出,兩隻船都不禁連帶著搖動起來,浪花如雪似地翻灑飛濺!
在空中的邊瘦桐沒有想到海鬍子會有這一手,二人打賭並不是以勝負論輸贏,而是賭誰先下繩。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邊瘦桐凌空一折,翻了出去!
在眾人注視之下,他的身子忽悠悠直向海中墜落了下去!
海鬍子不禁得意地呵呵大笑起來。可是笑聲未落,就見即將落水的邊瘦桐,身子在空中一挺,雙掌向下一擊。他雙掌所發出的內力,在水面上一逼,發出了「叭」的一聲大響!
藉著這一擊之力,邊瘦桐的身子,就像是靈巧的猴子一般,一個倒翻,一隻手已攀在了繩索之上。
海鬍子大吃一驚,身形一點,迎著邊瘦桐甫自上來的身子,用「雙撞掌」,猛地擊了過去!
邊瘦桐一聲冷笑,雙臂自兩側向當中一翻,用「捋」字訣,直向著海鬍子手腕之上抓去。
海鬍子連忙身子一矬,雙手以「炸手」向外一分。
兩人交叉著向前飛縱過去,各自落在了繩索一端。那條繩子劇烈地顫動起來。
兩隻船上的每一個人,無不為他們捏了一把冷汗。
突然,邊瘦桐足尖一擰,身子如飛一般地施轉了過來。這時,海鬍子身子正背向著他,邊瘦桐朗聲一笑,口中喝了一聲:「打!」
海鬍子「唰」的一個旋轉,以右足踝勾著繩索,整個身子掛在索子上。那姿態,像掛在釣桿上的一條魚。可是當他發現邊瘦桐並未出招時,心中不禁一驚!
就在這個時候,邊瘦桐的身子如同鷹隼也疾竄了過來。
海鬍子腳背一鉤繩子,整個身子騰了起來。很顯然,他是想把身子落在繩索另一端。
可是邊瘦桐已在存心要在這個回合裡取勝對方,只見他猛地雙掌齊山,施出了九成功力,霍然一下推了出去!
雙掌擊出的風力,就像是兩旋風。這種風力,乍然出手,就像是一片風牆似的。海鬍子騰起的身子,吃這風牆一擊,猛然間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呼」地竄了出去!
這一下,大出海鬍子意料之外,他的身子一時竟再也無法把持了。只聽他口中怪叫了一聲,雙手一揚,自掌心飛出了一雙亮光閃閃的鋼鏢。
這雙鋼鏢一出手,分工兩處,直向著邊瘦桐前心小腹兩處要害上打來!
海鬍子急怒之下,竟然發出暗器,顯然是違犯了比試的規矩!
到了此時,邊瘦桐也就不再客氣了,伸手接住了雙鏢。
這時,海鬍子身子正向海面墜去,這老頭兒憑著超凡的內功,雙掌向海面一擊,矮小的身子,再次竄了起來,很是勉強地向著索上落去。
邊瘦桐見有機可乘,一聲冷叱道:「老頭兒,你洗一個澡吧!」口中說著,右掌向外一抖,只聽見「哧」一聲,一支鋼鏢破空而出。
海鬍子大吃一驚,凌空一滾!
可是邊瘦桐的第二支鋼鏢,緊接著抖手而出!
海鬍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在這種無所依托的情形之下,也是無能為力了。只聽見「啊呀」一聲,這一鏢正打在了他的左膝蓋骨上,疼得他全身打了一個哆嗦!
立在快舟上的血鷗雲翅夏侯三,看到此處,不由嚇了一跳,他口中大喊了一聲道:「海鬍子,小心!」說到此,他一彎腰揀起了一捆繩子,大聲喊道:「接著!」一抖手,那捆繩子就像一條蛇似地飛了出去。
這時,海鬍子眼見就要落水,聽見喊聲急忙伸出手,一下撈著了繩了。
血鷗雲翅夏侯三猛然一振手腕,把海鬍子拉得飛了起來。
他想藉著手中繩索拉動之力,把海鬍子救上船來,那樣雖說照樣丟人,可是二人打賭是以落水來決勝負的,海鬍子只要未落水,就不能算敗。
可惜這個主意沒有行通!
就在這決定勝負的千鈞一髮之際,邊瘦桐用手一指,指尖上飛出了兩點金光,正正地打在了空中的繩索之上。只聽得「啪」的一聲,那條長索竟從中一斷為二。
海鬍子全身的重力,全繫在這根繩子之上,繩索一斷,他再也無計可施了。只聽得「撲通」一聲,浪花飛濺,海鬍子已落入海水之中。
快船上立刻人聲鼎沸,夏侯三急忙喝令開船,過去搭救這位替他賣命的朋友。
這場比試,到此似乎該結束了。
大船上歡聲如雷,邊瘦桐解開了繩子,立在大船上,微微笑道:「我們去吧!大概不會再有麻煩了。」
說話間,右手忽然向外一指,金光一閃,對面快船上的怪人何七,口中「啊」了一聲,身子一晃,坐了下去。
他手上的一雙「子母雙鏢」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已被邊瘦桐看破,先發制人,將其挫敗。
兩隻船之間的距離,漸漸遠了,赤城島也漸漸地遠了,最後變成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至此,大家才鬆了一口氣。他們知道,現在才是真正自由了。
赤城島完了!
可是在邊瘦桐的心目中,彼此之間的仇恨並沒有完結。
離開中原這些日子,他就像是作了一個夢。
他倚在船舷邊上,腦子裡不停地想著,自己的仇人似乎是一天一天增多了。算一算,有紅衣獅門中的車氏兄妹車衛、車釵、毒君桑小石、青須客雪亦赤……現在又加上了血鷗雲翅夏侯三、晴空一羽蕭葦,還有這個莫名其妙的「海鬍子」。
這其中,邊瘦桐最擔心的是晴空一羽蕭葦。
此人實在是一個極不容易對付的勁敵。
未來如何,還是一個謎!
在飄蕩著的大船之上,人人都有一番感慨,離家太久了,現在眼看著家門在望,親人、朋友,悲歡離合……怎能沒有一些感慨呢?
大船漸漸地駛進中原。
船上共有三十三人,這些人物分佈得極廣,有的是南方人,有的是北方人。
他們上船的時候,船上有不少的米,一時倒不愁吃的,只是飲水成了問題。幸虧他們遇見了一些漁船,幫助他們解決了吃水問題,否則這些人怕有一半以上都要乾渴而死!
船抵廣東,人下了一部分;抵達福建的時候,白髮皤皤的十一婆也下船了。
這個老婆婆,在福建生活了已有幾十年了,這一次死裡逃生,重返故鄉,不禁熱淚盈眶。
她緊緊握住邊瘦桐一隻手道:「小桐子,咱們再見了,有工夫,我會去看你,我會有辦法找到你的!」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婆婆,你年歲不小了,多珍重吧!」
十一婆用手抹了一下眼淚,點了點頭,又和其他的人一一話別。
當然,在這群人中,她和邊瘦桐、關大勇及九宮徐錫感情最厚,對於這三個人,大有依依不捨之情。
人在患難之中建立的感情,常常是不平凡的。
這些人,因了這翻遭遇,彼此間,似乎有一種心靈上的默契……」
當她走到徐錫面前話別的時候,這個精於陰陽八卦的奇人,端詳著她道:「十一婆,我勸你回鄉之後,安心在家過日子,你這把年紀,兵刃對你是很不適合的!」
十一婆一驚道:「怎麼,你是說我已經活不久了?」
九宮徐錫摸了一下他的瓜皮小帽,咳了一聲道:「你先回去,明年端午節時,可往浙江天台山找我,那時我會面授你機宜,否則,只怕你……你記住了麼?」
十一婆呆了一呆,她久仰這個老書生料事如神,自是不敢懷疑,當下笑了笑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說著灑淚下船而去。
這隻船又繼續前行,不一日已來到浙江省的海面,適值初春,可是每一個人,都感到冷颼颼的!
船上只剩下不過七八個人,邊瘦桐決定在此下船,他招呼著啞童準備東西。
坐在艙內的九宮徐錫,這時慢慢地走出來,關大勇也依依不捨地跟過來,道:「兄弟,你這就走麼?」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再見吧!」
溫州海面舟牆如林,漁人們用繩子串著一串一串的魚,到處都是魚腥的味道。
關大勇跳下船道:「兄弟,你這是上哪裡去?我回家交待一下,個把月之後,我再看你去!」
邊瘦桐仰起頭想了想,微微笑道:「你應該知道,我是萍蹤不定的!」
關大勇摸了一下頭道:「總應該有一個地方的呀!」
邊瘦桐搖了搖頭笑道:「我是沒有一定地方的!」
這時,九宮徐錫輕輕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邊瘦桐回過頭來,九宮徐錫微微一笑道:「小友,我看你紅鸞星動,大概快有喜事啦!到時候不要忘了,請我們這些患難的朋友喝一杯啊!」
邊瘦桐不由微微一笑道:「你真會說笑!」
徐錫搖了搖頭,含笑道:「我從來不跟人說笑的,你日後自知!」
邊瘦桐知道徐錫善觀天像,知陰陽,相天地人物無不如神,他既如此說,顯然不是「空穴來風」。當時不由證了一怔,沒有再說什麼。
九宮徐錫一笑道:「這兩天我閒著無事,把你的陰陽算了一算,小友,你來日災難重重,只是卻無不化險為夷;唯獨這個『情』字一劫,卻是險像叢生……」
說到此呵呵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友,你是天大的英雄,人品出眾,武功蓋世,天下無敵手,而臨終卻要敗在姑娘的手中……」
說罷又呵呵地笑了。
邊瘦桐不由臉色一紅,當下頗不以為然。因為他對於自己,是很能自持的,自己素來不喜女色,女色又何能近身?
因此,對於九宮徐錫的話,他很是不悅。當時勉強一笑道:「果真如此,我倒要謝謝你的關照了!」
徐錫笑嘻嘻地道:「小友,你不要生氣,我這裡有錦書兩封,你好好收藏……」說著自懷內取出兩封密札,遞於邊瘦桐道:「權作一點薄禮吧!」
邊瘦桐莫名其妙地接了過來,只見牛皮紙作成的兩個信封,開口處都密密地封著。
第一封皮上寫著:「巧奪天機」;第二封上寫著:「三緘其口」。反面都寫著,某年某月某日開。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這裡面說些什麼?」
徐錫搖頭笑道:「此刻說出就不靈驗了,你千萬要記住,不到開視之日,萬萬不可打開,否則必有橫禍加身,慎之……慎之!」
邊瘦桐知道這個老書生有其不凡之處,現在竟然又弄出如此玄虛,當時倒也不敢輕視,遂小心收起了這兩封錦貼。
九宮徐錫又嘻嘻一笑道:「秀才人情紙半張,薄了!薄了!」說著返過身來,向船上走去。
邊瘦桐注視著他那枯萎的身軀,不禁有所感慨。
他身邊的關大勇卻冷冷笑道:「兄弟,你要是聽他的可就完了,要依著我,把那撈什麼錦貼一燒了事,也省了一天到晚為它煩心!」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他既如此說,必定有道理!」
說話時啞童司明已把東西背好,邊瘦桐緊緊地握了握關大勇的手道:「關兄,再見吧!」
病鷹關大勇這時竟籟籟地落下淚來,他用袖口擦了擦,強笑道:「前途珍重,兄弟!」
這時,天空中落下了纖纖的細雨,一個趕鴨人,戴著大笠,趕著千百隻鴨子緩緩走來。
細雨、蓑衣、鴨群,勾出一幅江南春色圖。
邊瘦桐和司明冒著雨,走出了充溢著腥味的漁港,這時天空中正有大塊的烏雲在聚集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3:36
15、紅衣四友威風喪
波濤洶湧的長江,在春天裡,似乎顯得比平常柔順多了。
午時將至時分,一隻普通的小船,載著一個身材高壯、面容俊秀的少年,在巫山峽邊停了下來!
划船的是一個年允六旬的老頭,他用道地的一口川話,向那少年道:「客人,前面走不得了,有人要找麻煩咧!」
少年眉宇一挑,他是含著某種仇恨而來的,這是他離開「赤城島」之後,第一個拜訪的地方。
他冷冷笑道:「不要怕,繼續走,一切有我呢!」說著伸出一隻手,拍了拍他身後的那口短劍,發出「嗆嗆」之聲。
划船的老頭兒,為難地怔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重新把船撐了過去。
由水面上遠遠望去,「紅衣獅門」的大莊院,威風凜凜地坐落在正前方,碧綠的琉璃瓦,在太陽的照射之下,閃著亮亮的光輝。
小船又走了不遠,就聽得一聲喝叱道:「停船,不許前進!」
緊接著由不遠的蘆葦之內竄出兩艘紅漆小舟,四名紅衣弟子站在船上,剎那間已經劃到眼前。
划船的老頭兒,嚇得打個哆嗦,立刻定住了船,對少年道:「相公,他們來了……怎麼辦?」
這時兩艘小舟已抵眼前,一名紅衣弟子用一口刀啪啪有聲地拍著船板,大聲道:「瞎了你的狗眼!老烏龜,你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竟敢往這裡亂闖?還不快滾!」
老頭連連彎腰,嚇得面無人色。
這時,他身後的少年慢慢走了出來,對眼前的四名紅衣弟子冷冷笑道:「你們紅衣獅門中人,竟如此待客麼?」
四名紅衣漢子見狀,不由怔了一下,其中一個怒聲道:「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少年微微一笑,道:「你們的掌門人車衛欠我點情面,我是專程來拜訪他的,你們快快閃開,讓我過去!」說到此,他回身對划船的老頭兒哼了一聲道:「快走!」
這時,一名紅衣弟子大聲道:「慢著!」
他一竄身上了對方的小船,目光掃向少年,冷冷笑道:「小子好大的口氣,你姓什麼叫什麼?要知道,我們這紅衣獅門可不是隨便誰都能亂闖的!」
少年朗笑了一聲,道:「你給我下去!」
說罷,右手一抖,直向那名弟子前胸打了過去!這名紅衣弟向右一偏,口中「唷」了一聲,掌中繞了一個刀花,反向著對方面上劈來!
少年微微一笑,他身形一繞,右掌一翻,已用食、中、拇三指,握在了對方的刀刃之上。
那弟子大吃一驚,猛力向外奪刀。少年微笑不語,高高舉著右手,似乎輕輕地握著刀口。可是,任那弟子施出了全力,也休想把刀奪出一分。
忽見少年劍眉一挑,口中叱道:「滾!」右手一鬆,那名紅衣弟子由於用力過猛,一個倒栽蔥,「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其他三名紅衣弟子見狀,大吃一驚,與那落水者同船的一名弟子,口中罵了一聲,抽刀就砍。
可是那少年頭也不回,只是隨便地向外一推,那名弟子也和他的同伴一樣,「撲通」一聲跌落水中。
剩下的兩名弟子,慌忙撥船就走。那少年一不做二不休,雙掌平推,一股勁風襲出,將兩名紅衣弟子一起打落水中!
高大威嚴的海天別墅面江而立,門口有十二名持刀弟子把守,煞是氣派!
那少年走上前去,一年長些的紅衣漢子傲慢地攔住了他,惡狠狠地道:「站住!你是幹什麼的?」
那少年從懷裡取出一張拜貼,冷冷遞上,沒有言語。
那漢子一怔,接過拜貼,掃了一眼,驀地面色驟變,打了個寒戰道:「你……你是紅線金丸邊瘦桐?」
邊瘦桐點頭一笑,道:「正是。車教主不是正要找我嗎?今日我自己送上門來了!」
那漢子看了看左右,暗示他們不可亂來,然後微微一笑,道:「邊大俠,久仰你的大名,真是如雷貫耳,只是今天你來得太不巧了!」
邊瘦桐劍眉一挑道:「這是什麼意思?」
那漢子低頭一笑道:「車幫主有事外出,現在門內無有主人,我看邊大俠明天再來如何?」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那麼我倒要自己進去看看了!」說著邁步向前。那漢子不由怔了一下,慌忙上前幾步,橫身攔阻道:「邊大俠,敝幫主人不在,你怎可隨意進去?傳聞出去,豈不讓人見笑?」
邊瘦桐見這人年在四旬以上,黃面無須,兩腮無肉,一眼望去,就可以看出是一個極為奸詐狡猾之人,當下心內不禁微微一動!
這時那人以手輕輕碰了下身後一名少年弟子,那弟子即轉身而去;而他本人卻搓了一下手嘻嘻笑道:「邊大俠,你是成名的大俠客,在下只是紅衣獅門的一個小門卒,你是不會和我們為難的吧?」
這一切,早已落在了邊瘦桐的眼中。他鼻中冷冷一笑道:「你實在太客氣了!」說著伸出右手,輕輕地在這人肩上一拍。
那人想抽身已自不及,頓時就像一尊木雕似地站在原處,一動也不能動了。
其他幾人見狀,不禁嘩然大亂。
他們口中吆喝著,紛紛擁上,卻沒有一個人敢真的動手。邊瘦桐這種快捷的身手,早已把他們鎮住了。
邊瘦桐含笑撣了撣雙袖,左右看了一眼,大步地走進了「海天別墅」的大門!
沒有一人敢阻攔他,眼睜睜看著他向大門之內行去!
突然,由內堂金漆門口內,走出了四名披著紅色披肩的高大漢子。其中一個大喝了一聲,道:「姓邊的,你太無禮了,紅衣獅門總壇重地,豈是你這個草野村夫所能任意亂行的?」
話音一落,四人幾乎是同時之間,「嗖」的一聲,散了開來,呈一個四角形,把邊瘦桐圍在正中!
邊瘦桐今日來此,目的正是來打架的!見狀絲毫不以為怪,當下站定腳步,劍眉微皺道:「你們這是做什麼?我邊瘦桐來此是會你們教主的,不是同你們這群酒囊飯袋鬧著玩的!」
四人乃是老教主九頭金獅車飛亮手下的四大弟子,人稱「紅衣四友」,各人都有一身驚人的武功!
若單單從武功上來說,「紅衣四友」並不遜於當今掌門人鐵麒麟車衛。
正因如此,所以這「紅衣四友」在獅門中的地位,僅次於掌門人車衛,而和六堂元老不相上下。
這時,聽邊瘦桐稱他們為「酒囊飯袋」,四人都不禁勃然大怒。
「紅衣四友」從年歲上看來,似乎差不多少,最長的不過四十出頭,最小的也有三十二三,個頭高矮卻懸殊很大。
四人綽號分別是:紅獅公孫楚、黃獅萬仁傑、藍獅海大空、金獅閔元。
所謂的「紅」、「黃」、「藍」、「金」,是由四人足上所穿的鞋來分辯的,分別著以紅黃藍金四色,以示區別。
方纔發話的,正是排行第一的紅獅公孫楚!
此人生有一口繞嘴的短鬚,根根如刺,濃眉大眼,是一個典型的粗獷漢子。
在他左面的藍獅海大空,和他比起來,瘦得多了,雙肩高聳,夾著一顆又小又圓的腦袋,樣子十分滑稽。
他身邊的黃獅萬仁傑,在四人中身材最矮,可是也比一般人要高上許多,黃面瘦腮,而帶病容。
立在邊瘦桐身後的,是四友中最年輕的金獅閔元。他俊眉秀眼,鼻正口方,只是雙耳尖削,和眉眼似乎不太相襯。
四友之中,以他最為棘手。這時,他發出了一陣笑聲,朗聲道:「邊瘦桐,你休要目中無人,莫非連我紅衣四友也不放在眼裡?豈不是太失禮了!」
邊瘦桐不由微微一驚!
「紅衣四友」他曾聽說過。現在知道自己眼前站著的就是紅衣四友,他的心反倒鎮定了下來。
當時冷冷一笑道:「車衛既然不敢出來,見你們四人也是一樣!」當下身形一轉,駢二指直向著身側的黃獅萬仁傑胸前點去。
萬仁傑右手向上一翻,身子卻已轉到了另一邊。立在邊瘦桐身前的,已換成了藍獅海大空。
紅線金丸邊瘦桐無須多想,已知道對方乃是要發動一種陣法。
一念未畢,站在他身側的公孫楚已冷笑了一聲,宏聲道:「我們擒下這人,為師父報仇!」言罷一聲狂笑,大袖一翻,露出了一隻青筋暴露的右腕,兜胸一掌,直向著邊瘦桐身上打去!
邊瘦桐凹腹收胸,向內一縮。對方掌影一晃,已自無蹤,與此同時,他覺得身後一股尖風,金獅閔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直向著他身後襲到!
紅衣四友發動了這四人聯手的「扣心問掌」,並輔以「五雲燈」的足下步陣,確是厲害無比!
可是邊瘦桐卻沒有把他們四個人看在眼中。
他朗笑了一聲道:「你們這點小技,又能困得住誰?」
說話之時,雙掌向外一推,那甫自換位的萬仁傑不由被他這種掌力逼得身子向後一搖,急忙移宮換位。
這時邊瘦桐身子一閃,已站在了萬仁傑讓開的位子上!
立在陣勢主位的公孫楚,不由吃了一驚。他口中叱了聲:「反!」足下一頓,猛地轉過身來。同時,右掌劈出,掌風像刀片似的「哧」一聲飛了過去,直切邊瘦桐面頰。
邊瘦桐鼻中哼了一聲。他已經把這哥兒四個的功夫摸透了,哪裡容他們繼續施展下去,口中哈哈一笑,並不閃讓,右手向上一翻,出四指向公孫楚手面上捏出!
公孫楚趕忙抽臂,陣法立時大亂!站在他身後的,已不是藍獅海大空,而是那神出鬼沒的邊瘦桐!
紅衣四友沒有想到,穩操勝券的「扣心問拳」,一上來,已敗在了對方手中!
四人不約而同地把身子向一邊閃了開來。
四人無不怒容滿面。公孫楚怒目欲出,怪笑了一聲,足下一點,撲了上來!
他抖出的雙掌,就像是兩塊鋼板,直撲邊瘦桐雙肩!
只從外表上,邊瘦桐已看出此人有橫練的武夫,為了測驗一下此人的功力,他存心接下一掌,身形不動,雙步不移,只聽「砰」一聲,公孫楚一雙掌倒是實實地打上了。可是他面色猛然一青,由不住踉蹌地退了三步,身子雖未坐倒,可是由他那種咬牙負疼的樣子上看來,已是吃了大虧了!
黃獅萬仁傑見狀,右手一揚,撤出了一口光華閃爍的魚鱗金刀。只見他左手前指,身子向前一躍,刀勢如風似地猛然向著邊瘦桐脖頸之上劈了下去!
紅線金丸邊瘦桐存心要讓「紅衣四友」吃些苦頭,好借此煞一下他們紅衣獅門的威風!
魚鱗刀到,他指尖一點。只聽「嗡」一聲,這口刀已反彈了出去!
邊瘦桐就勢一掌,順刀而下。萬仁傑只覺得一股極大的內力,壓胸而來,禁不住面上一熱!
就在這危急之時,一支「萬字奪」夾著一股疾風,直向著邊瘦桐脊椎骨節上點了下來。
邊瘦桐身子向下一伏,仁傑因此得以抽身。可是那使「萬字奪」的海大空,卻是再也逃不開了,只見邊瘦桐那彎下的身子,霍地向後一轉!
海大空倏地向後一收「萬字奪」,便覺得兩肋一酸,已被邊瘦桐雙掌按住了。
藍獅海大空「萬字奪」向下一轉,猛然狠刺下去!
邊瘦桐低低地叱了聲:「去吧!你還差得遠呢!」
只見他雙掌一抖,海大空的身子已由不住驀地騰了起來,只聽見「砰」的一聲,摔在了一棵樹下。
他站了站沒有站起來,又倒了下去。
紅衣四友轉眼間已折其二,現在只剩下了黃獅萬人傑同金獅閔元二人。
他二人微微一怔,各自把兵刃撤了出來。
閔元是一桿方天戟,萬仁傑是一雙牛耳短刀,兩人像燕子似地倏地分了開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你們還要送死不成?」
金獅閔元怪笑道:「姓邊的,你有本事把我們四個都料理了,才算你夠厲害!」說到此,身子霍地一閃,自側面猛然襲上來。他掌中的方天戟,劃出了一道長虹,直向著邊瘦桐雙膝上猛然刺了過去!
萬仁傑的一雙牛耳短刀,也一上一下,猛地刺了過來!
邊瘦桐雙手一抖,拔空而起。身法之快,確實令人吃驚!
身形一落,如同飛星天墜似地,已落在了萬仁傑身後。
萬仁傑倏地一個轉身,一雙牛耳刀交叉著向外一絞,直向邊瘦桐面門之上刺去!
這種手法看來真是快得很,大有舉手判生死之勢!
可是,邊瘦桐一聲朗笑道:「朋友,你還差了一點!」只見他倏伸右手,五指箕開,猛然向他雙刀之間一遞!這種手法施展得令人莫測高深,萬仁傑驚惶之間,不知他意欲何為:他是要抓自己左手呢,還是右手呢?
正這麼略微猶豫之時,邊瘦桐的手心已經印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邊瘦桐不願意對他們這些人下手大重,他朗笑了一聲,道:「你也坐下吧!」手掌一抖,萬仁傑身子「通通通」一連退了好幾步,「撲通」一聲就坐下了。
他的內力真氣,被對方掌上的一股潛力,驟震得散了開來,一時之間再想聚力,卻是萬萬不能!
當時只聽見他喘成了一團。
金獅閔元見狀,不由面色一陣蒼白。他用力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道:「栽了!」說著手中方天戟一擺,橫身擋在了萬仁傑身前,憤憤地道:「你想怎麼樣?」
邊瘦桐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向已敗在手下的人再下手的!」
閔元獰笑了一聲,後退了一步,咬牙切齒地道:「姓邊的,你的威風可抖足了!只是與我紅衣獅門的仇也更大了!」
邊瘦桐大笑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閔元一面說著話,一面微微後退著。忽然他身子向下一彎,就地一滾,就在這一瞬之間,他猛然打出了一掌暗器!
這掌暗器一出手,立刻化成了一片光雨,就像是群蜂離巢一般,直向著邊瘦桐沒頭沒臉漫了過來!
邊瘦桐幾乎沒有看出來的是什麼暗器。倉促中,他雙掌霍地向前一送,發出了大片的內力,如同排山倒海似地推了出去。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卻像一隻鑽天的鷂子似地騰了起來!
那大片的暗器,吃他這種真力一逼,俱部倒捲了回去,叮叮噹噹落了一地!
閔元發出的乃是一把「五鬼釘」!這種暗器,厲害處,乃是在每一釘的尖端,都變成鉤狀,一經打進體內,要想拔出來,除非挖下一大片肉來。
金獅閔元沒有想有,如此狠毒的手法,竟然沒能傷著對方!還險些被捲回來的暗器傷了自己!
只見他足下用力一端,整個身子像箭頭似地射了出去,他知道自己大難臨頭,再不乘機遁走,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果然,就在他身子方自騰起的一瞬之間,邊瘦桐向著他平空一指。陽光之下,他指尖上發出了一顆金丸!
只見金光一閃,那閔元口中「啊喲」一聲,已身不由己地自半空中跌落了下來!
這時候,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大聲叱道:「手下留情!」緊接著兩股尖風,直向著邊瘦桐後背撲來。
邊瘦桐不須回頭,已判定這雙暗器是奔向自己雙助來!他猛地一個倒翻,暗器到時,正好落在他雙掌之內,竟是一對份量相當沉重的「鐵膽」!
一個鬚髮蒼白的老人,自「賓止樓」的樓瓦之上飄身而下!
這老人,一身灰白的衣裳又肥又大,在疾風之下,發出了呼呼嚕嚕的聲音,乍然看去,真像是畫上仙人一般。
邊瘦桐細一注視,見此老約有七十開外年歲,一身灰布長袍,頭上結了一個髮髻,約有碗口大小,用一個白色的銀箍箍著。
這老人,高高的身材,瘦骨磷峋。
他朗笑了一聲:「邊大俠別來無恙,還認得老夫麼?」
說話之時,他那綹長鬚,被風吹起,就像是白色的馬尾巴一樣,輕輕地飄向一邊。
邊瘦桐不由心中一動!
他覺得此人好面熟,只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是誰來了。當下點了點頭道:「閣下是誰?恕我眼生!」
老人呵呵一笑,手捋長鬚道:「無名野老,自是不在邊大俠眼中,只是我們曾有一面之緣,閣下莫非忘了?」
邊瘦桐冷冷地道:「我實在記不得了!閣下請說明!」
老人點了點頭,嘻嘻笑道:「這就難怪了,九頭金獅車教主那麼大的威名,尚且不在你的眼中,又何況我呢?」說著又自宏聲大笑起來。
邊瘦桐聽對方出言不遜,又不說出他是誰來,不禁有些動怒。當時冷哼了一聲道:「我來此會的是車氏兄妹,與局外人無涉,再見!」說著抱了一下拳,大步而前!
老人發出了一聲怪笑道:「大俠留步!」
邊瘦桐猛然轉過身來,冷笑道:「我已說過,此事與局外人無關,閣下何必多事?」
老人呵呵笑道:「年輕人,你的火性太大了!」
邊瘦桐忍著怒火,憤憤地道:「紅衣獅門倚仗著人多勢眾,可是我並未把他們看在眼中,你一個局外人……」
才說到此,老人又怪笑一聲,接道:「這話說錯了!」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怎麼不對?你莫非是他車家的什麼人不成?」
老人搖頭冷笑道:「我雖非是車家人,卻與車家有深厚之誼!說到此,這老頭兒腰桿兒一挺,目視前方,大有擔當一切的姿態!」
邊瘦桐朗笑一聲道:「這麼說,你要如何?」
老人目光注視著他,獰笑道:「老實告訴你吧,老夫姓朱名白水,乃是車飛亮多年故交。那日壽宴之上,曾親眼觀賞過足下的暗器絕技——紅線金丸!」他頓了一頓,接道:「確實驚人,只是手段過於毒辣!」
邊瘦桐一聽對方報名,才知此老竟是當今武當掌門人杖仙朱白水,不由有些微感意外!
朱白水說著話,一張瘦臉似為熱血激動,漲得又紅又紫,十分難看。他咳了一下,乾笑了兩聲道:「所以,武林中一些朋友,頗不齒足下之所為!」
邊瘦桐不禁怒道:「你們系局外人,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朱白水伸出一隻手微微一按道:「慢!等我先說好不好?」
邊瘦桐冷下臉來,朱白水又道:「其實老夫並無意與足下為難,只要你不再來此生事。車飛亮已死,你莫非連他的一雙兒女也不放過麼?」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我倒是想放過他們,可是他們卻放不過我!」
杖仙朱白水怔了怔,沉下臉道:「這是什麼話呢?」
邊瘦桐淡然笑道:「這事情與你無關,你還是少管!」說著轉身就走。
可是他才走出數步,忽覺得身後有鳴翅之聲。邊瘦桐猛地一個回身,卻見朱白水仍然站在原地,只是手上多了一個白色的小葫蘆!
這時,他嘻嘻笑道:「你應該知道天山的『兩尾毒蜂』,邊大俠,我勸你還是不要造次才好!」
這句話不禁令邊瘦桐吃了一驚,他抬起頭向空中看了一眼,果然看見天上有一片金色的影子!在陽光之下,這片金色的影子,乃是由數十隻毒蜂組成的。
天山的「雙尾毒蜂」邊瘦桐是知道的。這種毒蜂生性凶殘,最厲害的是,這種毒蟲生就金身鋼翅,兵刃水火都不易傷它。
這時他一聽對方葫蘆中飛出來的竟是這種東西,自不免吃了一驚。
杖仙朱白水看著他,微微笑道:「邊大俠,你凡事要三思才好!」他手指著空中,咳了一聲道:「只要我一聲令下,足下只怕要體無完膚!這種毒蟲奇毒,無藥可救。邊大俠,你是聰明人,何苦呢?」
邊瘦桐聞言,不由怒火中燒,他冷笑了一聲:「朱老兒,你以為小小一群毒蜂,就能令我屈服不成?豈不是妄想?」
朱白水咳了一聲:「我勸你還是不試的好!」
邊瘦桐強自鎮定地道:「你莫非就不怕他們誤傷了你不成?」
朱白水怪笑了一聲,道:「笑話,毒蜂乃我所養,怎會傷我?邊瘦桐,聽我勸說,你還是快快走吧,老夫也不願意找你麻煩!」
才說到此,忽覺人影一閃,邊瘦桐已來至眼前。
朱白水趕忙退後,口中大聲道:「你當真要找死麼?」
邊瘦桐一掌劈去,朱白水急忙向右一閃。可是邊瘦桐身子緊逼而上,駢二指向著他肋下點去!朱白水左手大袖一掃,直向邊瘦桐雙指上捲去。他同時口中大聲叫著,發出一種奇怪腔調。
空中那群毒蜂,聽到了這種聲音,立時「嗡」的一聲,向下俯衝了過來。
朱白水連忙向外一跳,大袖向著邊瘦桐連連揮動。
眾峰一卷而下,振翅有聲。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一掌向當空劈去。
誰知他的掌力甫一發出,那群怪蜂,竟然有所感覺似地,猛地一分,居然一隻也沒傷著。
朱白水見狀,哈哈大笑道:「邊瘦桐,你現在應該知道它們的厲害了!」
說話之間,那大群的毒蜂,又自空中一瀉而下,直向邊瘦桐身上捲來。
這時,邊瘦桐如同一陣風似地,直向著朱白水身上緊逼過去。他雙掌一上一下,同時發出了兩股掌力,向著朱白水上下空間猛劈了過去!
這位武當掌門人見狀不由一愣,忖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明白,邊瘦桐的掌力,為何不向著自己身上發,卻向著上下兩個方向打來?
一念未完,瘦桐已欺身而上。
朱白水原本不想同他過招,只是想用這些毒蜂鎮服對方,這時見狀,急忙向上一躍。
這下,他才知道不妙了。因為他身子只躍起尺許,就為一股內力硬逼了下來。
現在他才明白,邊瘦桐發掌的原因,是想阻止自己閃躲。
朱白水不禁大怒,口中叱了聲:「小輩!你意欲何為?」右掌向下一沉,用「柳葉穿眉」的招式,一掌向著邊瘦桐胸前打來。
邊瘦桐身子一轉,不招不架,卻把身子向著朱白水背後緊緊逼來。
這時,大片的毒蜂「嗡」的一聲,一瀉而下。
朱白水不由大吃了一驚,因為他現在和邊瘦桐相隔得太近了,毒蜂這一撲下,自己難免受到誤傷!
他知道這種毒蜂的厲害,一刺之下,不出七步,必定橫屍就地!
這一驚,直把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當時他再顧不得去傷對方了。
只見他左手大袖猛然向空中一揚,右手葫蘆也連連揮動,那群毒蜂盤旋了半天,才慢慢又飛了上去。
朱白水不禁又驚又怒,偏過身來,想以自己獨門「黑屍掌」,給對方個厲害。可是他的手掌尚未抬起,對方已先行動。當時只覺眼前一花,邊瘦桐已立在自己眼前。
朱白水未及發掌,已覺得自己手上的葫蘆一緊,已被對方搶了過去!當時驚憤之下,怪嘯了一聲,雙掌向外猛然一推,發出了大股的勁力。
邊瘦桐隨著他這股掌力,如同一股青煙似地飄了出去。他口中朗聲笑道:「朱白水,你的毒蜂我領教過了!」說著左手一捏,已把葫蘆蓋子打開,葫蘆立刻飄出一股誘人欲醉的異香。
他知道這種異香,正是用來吸引這些毒蜂的。當時叱了一聲,把手中葫蘆,向天空中連連舞動。
說也奇怪,那當空的毒蜂,一聞見香味,立時飛成了一線,如同長鯨吸水般的,只一剎那,已全數投入葫蘆之內。
一旁的朱白水,只恨得咬牙頓足,可是卻不敢把身子逼近一步,生恐為毒蜂所傷!
邊瘦桐收好了毒蜂,哈哈一笑,立即蓋上了葫蘆蓋。
朱白水費盡了心血,才在人跡罕至的天山絕峰,收得了這為數不多的異蟲,想不到卻為對方舉手之間奪去。這口氣,他實在忍不下去。
當時怪吼了一聲,道:「小輩,還我的葫蘆來!」說著足下一點,已自騰身而上,雙手一抖,用武當派的「陰插手」,直向著邊瘦桐兩肋之上,猛然插了下去!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朱老兒,你還多管閒事麼?」說話之間,他顯然也動了真怒。一提丹田內力,右掌向外一揮,施出了自己多年來苦練而成的「純陽真氣」。
掌風就像是一堵牆似地推了過去!
武當掌門人朱白水,一生浸淫於內家掌力、內力、潛力,在武林中人來說,也可算是拔尖兒的人物了。可是,他和少年奇人邊瘦桐此時發出的掌力一接觸,立時覺出自己不是對方的敵手,當時臉色一紅,口中咳了一聲,只覺得身上一熱,禁不住「通通通」一連後退了幾步。
他雖然沒有坐下來,可已是精疲力盡了。
他一隻手緊緊捂著前胸,白白的鬍子籟籟直抖。
良久,他才喘過氣來。
他用著十分氣餒、沮喪的語調道:「多謝你這一掌盛情……我朱白水在你邊瘦桐眼前認栽了!」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這是你自討沒趣,卻是怪不得我。」說完,轉身而去。
朱白水眸子怒凸如珠,見他走去,到底憋不住,「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3:53
16、閣樓二指點紅綠
紅衣獅門震驚了!
身穿著紅色衣服,繡有獅標的弟子,紛紛自四面八方跑了出來。
他們遠遠地看著這個年青人,想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
邊瘦桐一直穿過了長廊,來到了第二進院中。這院子看來比先前座院子更美,花圃裡開著鮮花,四周有兀立的假山,有綠茵茵的草地、青蔥蔥的樹林。正面有一座精緻的閣樓,懸匾上寫著:「養心樓」。
邊瘦桐來到此,立住了腳步,心中想:不知這養心樓內住的是什麼人?
他心中正在思索著應該如何對付。忽見「養心樓」正面的金漆門吱的一聲推了開來,由樓門內飛出了一雙少女。
兩個少女從年歲上看起來,不過十六歲,一人穿紅,一人穿綠,俱是怒容滿面。
二女身形一落,同時發出一聲嬌叱。
其中那個穿綠的少女,用手一指邊瘦桐道:「姓邊的,我們認識你!算你厲害,你神氣!只是這養心樓,乃是教主兄妹居住的地方,你怎能隨便踏入,還不快快與我退出去!」
說完話,右手一抬,「嗆」一聲,撤出了一口青光閃閃的長劍,一雙峨眉向兩面一挑。
另一個穿紅衣的少女也憤憤說道:「教主不在,你到底要找誰的麻煩?」
邊瘦桐見這一雙少女,雖然年歲輕輕,來勢卻凶,當時冷冷一笑道:「車衛藏頭不出,你們當我不知麼?」
紅衣少女皺眉道:「胡說!我們騙你做什麼?還不快出去!」說著一雙明亮的眼睛,上上下下在對方身上打轉,前胸頻頻起伏,顯得十分憤怒。
邊瘦桐抬頭看了看養心樓,見幾扇窗前都垂著厚厚的窗簾,心裡暗想:那車衛必定藏身在樓上,不敢見我。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就打進樓內,逼他出來,看他又待如何?
想到此,冷冷一笑道:「我不相信!」
綠衣少女道:「騙你做什麼?你這人真是!」
紅衣少女一搶劍道:「綠妹,跟他囉嗦什麼,他真要上來,我們就對付他!」
邊瘦桐朗笑道:「小小一座養心樓,還有這麼多的規矩。就是天子的金鸞寶殿,我若高興還要走一走呢!」說著舉步就向樓內走去。
二姝對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嬌叱,一左一右,兩口劍直向邊瘦桐身上刺了過去。
邊瘦桐冷冷一笑,雙袖霍然一分,只聽得「嗆啷啷」一聲脆響,紅綠二姝手上的長劍,竟雙雙飛了出去。
長笑聲中,這位技驚群雄的少年奇人,已自踏步入樓。
迎面是一扇金色的屏風,邊瘦桐故意弄些響聲出來,右手向外一拂,「砰」的一聲,那扇金漆楠木大屏風,竟被他劈空掌力擊得直飛了出去,嘩啦一聲,在牆上撞了個粉碎。
他口中大聲喚道:「車教主,邊某請罪來了!避而不見算得什麼英雄好漢?」
說話之間,紅綠二姝已逢身後再次襲來。
這兩個姑娘,乃是車氏兄妹守宅的貼身女婢,武功都甚為了得。
此刻見邊瘦桐悍然入樓,二女不由大吃一驚!為忠於職守,二人竟自豁出了生命不顧,雙雙撲了過來。
綠姝在前,紅姝在後,各自發出了一聲嬌叱,俱都施出了全力,用「進步隨身掌」,直向邊瘦桐背助之間擊去!
可是,邊瘦桐豈會把她二人看在眼中?
綠姝雙掌已堪堪挨著邊瘦桐的衣服,忽見對方左肩一沉,當時只覺得邊瘦桐伸手向自己肩上抓來,她慌忙向後一縮,卻不知怎麼像是被一種極強的內力吸住了自己。一任綠姝施出全身的勁掙扎,也未能挪動分毫。緊接著,邊瘦桐衣袖在她身上一掃,她頓時就不能移動了。
身後的紅姝,見狀大吃一驚,口中尖叫了一聲,回身就跑。
可是沒出兩步,就已被邊瘦桐追上。和綠姝的感覺一樣,她只覺得腰眼上突地一麻,頓時也站住不動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接連點了二女身上的穴道,猶自余勇可嘉。他注視了一下眼前這間豪華奢侈的大廳,見客廳兩側各有一個洞門,通於內室,便大步進入了洞門。
這時,一個老媽子抖顫顫地自樓上下來,見狀「哎喲」一聲,轉身就跑。
邊瘦桐足下一點,已來在這老媽子身後。
他口中叱了聲:「站住!」
那老媽子嚇得「啊唷」一聲,一屁股就坐在了樓梯之上!
她手上端著一個藥罐子,手一抖,藥罐子「叭」地落在地下,黑色的藥汁淌了一地。
邊瘦桐見她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尋常老婦,心倒硬不起來了。
他鎮定了一下,道:「你不要怕,我只問你,車衛是不是在樓上?」
老媽子全身抖成一團,嘴裡囁嚅地道:「沒……有……有……」
邊瘦桐不由皺了一下眉道:「這藥是給誰吃的?」說著手指地上的藥罐。那老媽子立刻翻身跪下,叩頭如搗蒜,嘴裡也不知嘟嘟囔囔說了些什麼。
邊瘦桐氣得跺了一下腳,道:「你走開,我不會打你的!」
老媽子忙自閃向一邊,邊瘦桐點足由她頭頂上掠了過去!
在他意料之中,鐵麒麟車衛必定藏在樓上。
所以他身子一撲上樓,口中就厲聲叱道:「車衛,你可以出來了!」
話聲一落,就見門簾一揭,又出來一個頭上繫著黑帶子的老婆婆。
這老婆婆花白的頭髮,手上持著一支黑漆的枴杖!
她用手中枴杖一指邊瘦桐道:「你就是那個姓邊的小子麼?」
邊瘦桐忍怒道:「你是誰?」
老婆婆冷笑道:「小車教主是我的乾兒,我是他的乳娘,你要找他麻煩,就等於找我麻煩!」
邊瘦桐想不到,會一個車衛,竟會有這麼多的麻煩。當時怒聲道:「你要幹什麼?」
黑衣老太婆嘿嘿一笑,露出漆黑的牙床。她擺了一下手上黑杖道:「問這麼多做什麼?看杖!」言罷腳下一跨,摟頭一杖,直向著邊瘦桐頭上打來!
邊瘦桐急忙向左一閃,老太婆的杖跟著向左打來!
杖上的風力又猛又疾,如被她一杖掃上,少說也要骨斷筋折。
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禁為這老太婆引得火起!
這時,她的黑杖自上而下猛劈而下,邊瘦桐再也不躲讓了。只見他右手向外一吐,呈「八」字形張開了虎口,正好握住了對方的杖桿。
那老太婆口中「哦」了一聲,用力地向回奪杖。
可是邊瘦桐抓得是那麼的緊,一任對方使出了全力,卻不能把這支枴杖奪出手來。
老太婆口中罵道:「小子,你真不放?」說著身子突地騰了起來,竟以一雙小腳,去踢點對方的雙目。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用力一擰那支枴杖,喝了一聲:「還不放手?」
老太婆是再也抓不住了。一時之間,虎口破裂,鮮血淌得滿手都是,她本人也因為邊瘦桐這種神力,無法固定自己的身子,「噗通」一聲摔在了一邊。
邊瘦桐足下一點,已飛臨她的背後。他一舉手上鐵杖,就要向她背上穴道點去。正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輕歎,道:「邊瘦桐,你的威風也抖夠了……」
那聲音顯然是一個女子,而且就在身後。
邊瘦桐一怔,「唰」地回過身來,不由吃了一驚!
眼前是個身著雪白衣裙的少女,滿頭青絲就像流雲似地披在背後。那蒼白的臉上,竟沒有一絲血色,可是她的美,卻是世上罕見的!
邊瘦桐一眼看去,只覺對方很是面熟,定睛一看,才認出了她是誰。當時不由怔了一下,訥訥地道:「哦!原來是你……車釵!」
車釵手扶門框,身子似乎很弱,好像在病中的樣子。
她喘著氣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能看我的面子饒了她麼?」
邊瘦桐不知怎麼,一見是她,一腔怒火竟然發不出來了。
他立刻想到,那夜在長江之上,這姑娘暗中釋放自己的經過。雖然後來自己終未能逃脫南海雙鷗的手掌,但是她無疑是自己的恩人。
這時候面對著她,邊瘦桐不禁感到有一種說不出的尷尬。他退後了一步,苦笑道:「姑娘既如此說,我饒她就是。」
那老太婆從地上一滾而起。車釵歎道:「奶媽,你下去吧!」
不想這老太嘴一咧,冷冷笑道:「小姐,你莫非忘了你哥哥交待的話麼?他是咱們的大仇人,你卻對他這麼客氣!」
車釵不由秀眉一挑,不悅地道:「這是我們家的事,你少管,叫你下去你就下去!」
老太小婆又撇了一下嘴道:「我自然是外人啦!可是你也不要忘了老太爺是怎麼死的?他是來殺你哥哥的!」
車釵氣得身子直抖,道:「混帳,你說些……什麼?還不滾下去!」
老太婆這才拾起枴杖,訥訥地道:「下去就下去,可是小姐你不要忘了,是教主命令我照顧你的……哼,哼!」說著顫抖著身子,向樓下走去。
車釵氣得嘴唇發白,憤憤地道:「他……他憑什麼管我?我愛怎麼就怎麼,誰也管不著……」說到竟自流下了眼淚。
邊瘦桐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自己是局外人,不便插嘴。
老太婆下樓之後,車釵才破涕為笑道:「她是我哥哥的奶媽,自幼跟著我們,把她寵壞了,你不要見怪!」
邊瘦桐想不到,對方竟會對自己如此和善,一時不禁俊臉通紅。他苦笑道:「我來此是找令兄的,卻不想外面人不叫我進來,因此才……」說著他頓了頓,見對方一雙脈脈含情、似幽似怨的眸子,正注望在自己身上,不由臉色紅了一下道:「他們說令兄不在……可是我想他必定在樓上,卻未料到姑娘你竟在病中……」
車釵一雙眸子,眨也不眨地看著他,道:「我哥哥真的不在,他上南方去了!」
邊瘦桐不由一怔,垂下頭來,歎了一聲道:「姑娘既也如此說,肯定是不會錯了,那我告辭了!」說著抱了一下拳,轉身就走。
女飛衛車釵趕上一步,道:「邊瘦桐……」
邊瘦桐回身苦笑道:「姑娘還有何事?」
車釵上下看著他,蒼白的臉上,現出了微微的紅色,道:「你的傷全好了麼?」
邊瘦桐不由心頭一熱,慨然道:「謝謝姑娘掛懷,我的傷已經痊癒!」
車釵面上微微現出了一絲喜色。她點了點頭,道:「你去吧!要防備一個人,他是武當派的朱師伯,現正在這裡,他的雙尾毒蜂,你可要小心!」
邊瘦桐不由冷笑了一聲,道:「這人我已會過了,他的雙尾毒蜂,現就在我的身上!」
車釵雙瞳一亮,輕歎了一聲道:「如此說來,我們兩邊的仇恨就更大了!」
邊瘦桐慨然道:「姑娘對我有解救之恩,我邊瘦桐感激在心,怎敢以仇恨二字加在姑娘身上?」
車釵聞言,竟禁不住抽泣了起來。她的粉面上掛著兩行晶淚,道:「有什麼用?我再怎麼也是車家的人,你如果矢志要同我哥哥為敵,我也不能諒解你!」
邊瘦桐一時無話可說,過了一會兒,才歎了一聲道:「是令見與我為敵,並非是我與令兄為敵!」
車釵看著他,慢慢地道:「我哥哥是為父報仇,你呢?」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你父親殺了我父親,我也是替父報仇,說起來罪魁禍首是你們車家……」
車釵歎了一聲,道:「既然如此,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哥哥乃一派掌門人,這種大仇豈有不報之理?」
邊瘦桐苦笑了一下,道:「所以,今天我送上門來了!」說著他走上了一步,慷慨地道:「姑娘也可以動手,如果姑娘下手,我倒甘心情願死在你的劍下。如此一來,這筆仇恨,倒也可以了啦!」
他不知怎麼,竟說出了這樣的話。
女飛衛車釵不由面色一變。她慢慢地垂下了頭,傷心地道:「你知道我是不會的……邊瘦桐,你可知道我為了你,吃了多少苦頭嗎?」
邊瘦桐一怔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車釵抬起頭來輕歎了一聲道:「自從那夜,我在長江上放你們逃走後,我哥哥就對我另眼看待,現在我連一點自由也沒有了……」
邊瘦桐一驚,道:「有……這種事?」
車釵冷笑了一聲道:「我中了哥哥的掌力,傷了心肺……現在還沒有好。這都怪我不好,說起來我是不該救你們的,沒有人能諒解我……」
邊瘦桐驀然一驚,這才知道,這位車姑娘的病,是因為自己而起。他內心立刻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內疚與同情,當時雙手緊緊地握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女飛衛車釵才抬頭道:「我只是關心你,現在你沒有事,我也就……」說到此,頓時臉色通紅,竟自接不下去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一時低下了頭。
那麼大的英雄,那麼高的本事,那麼鐵石的心腸……可是這一剎那,竟自感到顯然的動搖。不知怎麼,他只覺得一雙眸子變得溫潤,鼻子有些發酸。
可是他那倔強的嘴,自懂事以來,還從來沒有和女人說過含有「熱情」的話。
他多麼想說幾句能夠安慰車釵的話,可是竟是那麼的難以啟齒。他只是默默地看著對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車釵見他如此,顯得很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笑,道:「你怎麼……啦?」
邊瘦桐這才忽然警覺,他囁嚅地道:「姑娘對我的深恩,我不會忘記!」
車釵似乎雙目一亮,卻又微微瞇起了眸子道:「那有什麼用?你仍然還是要和我哥哥為敵的!」
邊瘦桐咬了一下牙,道:「他對親生的妹妹,尚且如此無情,你又何必……」
車釵搖頭冷笑道:「他是一個男人,不像我們女孩子那麼容易寬恕一個人……」
邊瘦桐不由一驚,道:「這麼說,姑娘你已經寬恕我了?」
車釵一笑,道:「我早就……」說到此,又苦笑了一下,道:「可是我們……唉!你就不能寬恕我哥哥麼?」
邊瘦桐不由大大地為難了。
鐵麒麟車衛害得他好慘!害得他半身麻痺達數月之久,害得他赤城島上險些喪命!
可是現在,車釵竟為她哥哥求情……邊瘦桐可以拒絕一萬個人而不為難,卻無法拒絕這個善良的姑娘。他緊緊地皺著兩道劍眉不語。沉默良久,他終於慨然地點了點頭道:「好,我寬恕他!」說完重重地擊了一下拳,道:「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和他為敵,這一切不為了別的,只為了你!」
他說這幾句時,並不像別人那樣充滿感情,而是顯得那麼冷漠,然而卻深深地感動了車釵姑娘!
她忍不住淌下了兩行熱淚。
邊瘦桐抬頭看了她一眼,爽朗一笑道:「不是姑娘提醒我,我……我幾乎一錯再錯。其實所謂的冤仇,是可以解得開的……」他抱了一下拳道:「姑娘多保重,我走了!」
車釵側耳聽了一下,面色微驚,「我送你出去,你等一下!」說著轉身入室。
邊瘦桐心中不由有些奇怪,忙道:「姑娘尚在病中,不宜多勞動,我自己走了!」
說著轉身要去,這時車釵卻已走了出來。
她只是多加了一襲披風,稍稍地理了一下雲鬢,然而卻顯得容光煥發。
這時她秀眉微顰,道:「樓外一定有人不服,為了避免他們生事,還是讓我送你一下吧!」
邊瘦桐不禁劍眉一揚,可是他忽然想到了方才對車釵的承諾,這滿腔銳氣頓時又消下去了。
車釵雖是身子不方便,仍然勉強地扶著梯欄向樓下行去。
邊瘦桐隨在她身後走下去,果然聽見樓下人聲鼎沸,其中聲音最高的,就是那個持黑杖的老太婆,她大聲地叫道:「大家注意,千萬不要叫他跑了,只要他一下來,我們就從四面包圍他!」
有一個粗嗓門的人大聲嚷道:「這小子本事太高,咱們怎麼進身呀?」
那老太婆惡狠狠地道:「用箭射!」
說話之時,車釵同著邊瘦桐,已經走下樓來!
只見客廳里外,全站滿了人,都是本門的弟子,全穿著紅色衣服,上面繡有金色的獅標。
邊瘦桐一出現,廳內外立刻爆發起叫罵的聲音:
「打!打!」
「揍這個小子!」
「把他拉下來打死!」
尤其是那個老太婆,用黑杖指著邊瘦桐,大聲嚷道:「大家圍住他,千萬可別叫他跑了!」
混亂中,已有幾支弩箭直向這邊射來,都被邊瘦桐用手撥在了一邊!
他面上帶著一絲冷笑,很是不屑一顧的樣子。
女飛衛車釵見狀大聲道:「奶媽!你這是幹什麼?」
那老婆子敲著她的黑杖道:「小姐,你是愛上了這小子吧?要不然,怎麼會反過來幫著他呢?他打傷打死了咱們多少人,小姐你知不知道?」
車釵氣得叱道:「這裡沒有你的事,你少說話,我還沒有死呢!」
老太婆這才不出聲了,但仍不時地冷笑著,斜眼看著邊瘦桐,像要把對方生吞活剝了似的。
車釵大聲向眾人道:「各位弟兄,這事情我已經解決了……你們是回原處去吧!」說著回頭看了邊瘦桐一眼,又繼續道:「從今以後,他再也不與我們為敵了,你們要是再鬧,他打傷了你們,可就怪不得我了!」
老奶媽卻在一邊咕嚷道:「我們不怕死……」
她話沒說完,忽見人影一閃,邊瘦桐已落在了她的面前,直嚇得她打了個哆嗦,當時用手指了一下眾人道:「我是說他們不怕死!」
邊瘦桐冷笑一聲道:「你要是再妖言惑眾,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老奶媽嚇得直點頭,看著車釵道:「好小姐,我跟了你們一輩子,現在你卻幫著外人來欺侮我,等你哥哥回來,我們要評一評理……」
邊瘦桐恨她多嘴,當時一探手,奶媽打了一個寒戰,立時就不能動了。
廳內眾人見他如此,誰還再敢多事?一聽車釵吩咐回去,當時就紛紛散開了。
大廳內,只剩下紅綠二婢,仍然立在原處不動。
車釵面色一驚,問邊瘦桐道:「是你給她們點的穴?」
邊瘦桐也覺得不大好意思,走過去在二婢身上各擊了一掌,解開了穴道。
二婢站立過久,突然放鬆,不由自主跌坐在地。
邊瘦桐看她二人一眼道:「不要緊,過一會兒就好了!」說著回身對車釵感激地抱拳一笑,道:「有勞姑娘,我走了!」
車釵指了奶媽一下,道:「還有她呢!」
邊瘦桐走過去,啪地拍了一掌,那婆子口中「哇」地一聲,吐出一口粘痰,頓時就好了。
他逕自向廳外行去。
車釵不知怎地,禁不住一陣傷心,熱淚籟籟地落了下來。她輕輕地喚道:「綠姝,扶我上樓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4:17
17、江邊較技賭輸贏
紅線金丸邊瘦桐一路走出了這紅衣獅門,整個的莊院裡,處處有敬畏的眼光注視著他。
這個年輕人,單身來到,不過剎那之間,已大顯了威風,就連「紅衣四友」、「仗仙朱白水」、「紅綠二姝」等人都未能攔住他。現在他出來了,更沒有一人敢去攔阻他。
邊瘦桐出了海天別墅的大門,一直來到巫山腳下。在江邊的紅衣弟子,一個個怒容滿面地望著他,卻又無可奈何。
邊瘦桐向一隻小船招手道:「用你的船,送我一程!」
那小船上的紅衣弟子懾於他的威勢,怎敢不遵?遂即把小船划了過來!
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
就在邊瘦桐剛剛縱身上了船,就聽得江面上傳來三聲銅鑼的響聲,有人高聲叫道:「教主返駕!」
岸上的紅衣弟子聞訊,不禁雷鳴似地大聲歡呼起來,膽子頓時又大了。
於是紛紛嚷道:「把那姓邊的小子留下來!」「不要開船!」
那隻小船本是迫於邊瘦桐的威勢,這時一聽教主返回,那划船弟子自然不再聽命,立刻縱身躍入江中!
紅線金丸邊瘦桐倒是沒有想到,鐵麒麟車衛竟會在這個時候返回來,這的確是一件很為難的事!當時卻也不甘示弱,冷冷一笑,目視前方,身形昂然不動!
一艘金漆大船,由山巖後一閃而出。
船身兩則,各漆著一雙獅標襯以四幅紅色的大帆,果然氣勢非凡!
大船上供有香壇,兩側數十名弟子整齊地排列著,那位年輕的掌門人鐵麒麟車衛,正正地立在船首。
在他身側,還有一僧一道兩個老人。
那和尚身披大紅駕裟,頸前懸有念珠,禿頭白眉,貌頗清懼。
那道人,頭挽高腳道髻,著絳色道袍,腰繫著黃色的一條絲絛,瘦高的身材,發眉皆是斑白顏色。
這兩個人,都和紅衣獅門的前教主九頭金獅車飛亮有著極深的交誼,很可能是車衛專程請他們來的。
大船破著浪花,在淺灘下搶灘而上,擱淺在沙岸之上,海天別墅內雲板之聲頻頻噪耳。
身著金、紅二色的弟子,就像流水一樣,由大門之內紛紛跑出來。
打上跳板之後,首先下來的,是那個和尚,其次是道人,最後才是車衛本人!
這位年輕掌門人,顯然還沒有看見立在江邊小船上的邊瘦桐。他面上帶著微慍之色,冷冷地道:「本門四位師兄,怎麼不見出迎?涵一、天池二位師伯駕臨,豈不失禮?」
那道人呵呵笑道:「車教主不必多禮,貧道等已是常客了!」
那和尚不知怎地眼光一掃,不由大吃一驚,只見他雙手合十,微微變身道:「老衲竟不知紅線金丸邊大俠大駕光臨,真正是失敬了!」
邊瘦桐在船上抱了一下拳道:「不敢!」
鐵麒麟車衛聞言不由身子一抖,轉身向著邊瘦桐看了一眼,面露殺機地道:「踏破鐵鞋無覓處,想不到邊大俠飛蛾投火,主動投到我紅衣獅門來了!來人!把船扣下!」
紅衣弟子已見識了邊瘦桐的厲害,面面相覷,無人敢上前扣船。
天池上人冷哼一聲,順手從岸邊抄起一把斷篙,騰身向著邊瘦桐的小船上縱去!雙足方一落地,左掌一推,右手中斷篙一舉,直向著邊瘦桐腦門之上打去!
邊瘦桐哼了一聲,腳下一滑,已閃了開去。天池上人用力過猛,一篙打空,身子禁不住向前一蹌,差一點栽入水中!
這老兒到底是一派之宗,身手果然不凡。只見他身子霍地向後一擰,白鬚飄然,小船疾動之中,他竟把身子轉了回來。隨著一聲怪笑,他把掌中篙,突地向外一吐,直向邊瘦桐心窩猛點而來!
這時,四周喊殺之聲,直衝霄漢,俱都在為天池上人助威!
邊瘦桐自忖一場大戰在所難免,倒也不急不躁,他身子倏地騰起,落在了天池上人身後。
天池上人一個倒翻之勢,掌中篙向外一逼!同時他那只空出來的左手,霍地向外一封。
他是存心要把邊瘦桐逼下水去,好顯一顯自己的威風,這一招,他是十拿九穩的!
可是招式施出去,邊瘦桐不退反進。只見他左掌向外一分,一把抓在了對方那支斷篙之上,向後一帶!
天池上人在小舟之上,可不敢施出「千斤墜」的重手法,當時不由得又向前一蹌,嚇得他左掌猛地一收!
邊瘦桐一聲淺笑,身子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只一閃,又到了天池上人身後!
這麼一來,反倒是天池上人靠著水邊了。
邊瘦桐斷篙向外一揮,叱了聲:「去!」
危急間,天池上人向外一格。
兩支斷篙甫一接觸,發出了「喀喳」一聲,全都裂了開來。
邊瘦桐一聲朗笑,隨手丟掉了手上的破竹。只見他雙手向外一翻,施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內力,天池上人竟被他這種真力逼得再也挺立不住了!他向後猛地一翻,借勢躍到了另一隻小船之上!
邊瘦桐大笑了一聲,反手自一邊搶過了一根長篙,說道:「天池道長,後會有期!」長篙一點,這隻船「哧」地向前竄去!
就在這時,他耳中忽然聽到了一陣暗器破空之聲。
邊瘦桐倏地一個轉身,就見眼前飛來了三粒耀眼的菩提子。
這三粒菩提子是呈一條直線狀打來的,一閃而至!
邊瘦桐面若秋霜,把手中的長篙立起來,向外一封。三粒菩提子,全都陷在了竹篙之內!
發暗器的,竟是那個佇立在遠處岸邊的老和尚涵一大師。他此刻遠遠地雙手合十道:「邊施主,老衲失禮了!」
邊瘦桐見這位得道的少林高僧,居然也對自己下手刁難,不禁一時氣憤填膺,他朗笑一聲道:「大和尚,他也要捲入這場是非不成?」
涵一大師躬身道:「和尚只問是非,卻不捲入是非!」
邊瘦桐正身冷笑,忽覺得船尾向下一沉。他立刻知道又有人登自己這條小船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已忍耐到了最後地步,他決心要下手認真對付了。想著,足尖一擰,已把身子轉了回來。
眼前仍然是那個武當道長——天池上人。
這個老道,顯然是惱羞成怒,只見他手上持著一口魚鱗短劍,微一抖動,發出一片叮鈴之聲,光華閃燒,耀目難睜!他咬牙冷笑道:「姓邊的,你老老實實地呆下來吧!」短劍向外一揮,「嚓」一聲,已把邊瘦桐手中的長篙一斬為二!接著,這道人一聲狂笑,短劍一舉,一式「舉火燒天」,身子像「晴蜒點水」一般僅靠一隻足尖立在船板之上。
邊瘦桐雙手分持兩截斷篙,向外一推,分上下兩處,直向道人上下打去!卻見天池上人,就像燈草人一般的滴滴溜溜轉了一圈兒。
邊瘦桐雙棒落空,立刻認出了道人這種身法,正是武當一絕的所謂「燈心劍法」,不由吃了一驚!面臨大敵,怎能大意?
他把手上兩截斷篙向水中一拋,右手一抬,「嗆啷」一聲,已把得自「赤城島」的那口寶劍撤出來。
天池上人陰森森一笑!只見他足下左搖右晃,全身的重心,似乎只靠著一隻足尖支持,就像個不倒翁似的!
可是他的身子,卻是越來越接近!
猛聽得「嗆啷」一聲!二人兵刃一觸即分,邊瘦桐落後船尾,天池上人依然單足而立,搖晃不止。
邊瘦桐冷冷一笑,他雙手平舉寶劍,目光一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對方,這是一手「劍正王合」!
這位少年奇俠,要以堅忍的定力,來破解對方的「燈心劍法」!
天池上人身形仍是不停地搖著,他手上的劍更是吞吐不定!
看起來,你似乎會覺得他是在開玩笑!可是每一次,都可能化虛為實。突然,又是「叮叮」兩聲極小的聲音。兩口劍,只是劍尖互觸,又都收了回來。
如此相待了足足有半盞茶之久。
四周的人,都明顯地現出了不耐之色,喧嘩不已。紅衣獅門的新教主車衛也頻頻皺眉。他轉過臉,對著身邊的涵一大師道:「大師看得出他們的勝負麼?」
涵一大師雙手合十道:「人聲喧嘩,只怕上人的燈心劍未能臻功!」
車衛一驚,立刻擺手朗聲道:「大家肅靜,不許出聲!」
這時,天池上人顯然已不能再等下去了!
對方以靜制動,相持愈久,自己在內力上也就愈吃虧,再者,四周的人聲,令他心脈動盪,冷汗浹背。
其實他卻沒有想到,這種喧嘩聲,固然對他不利,對邊瘦桐也是不利。因為邊瘦桐所用心法,也是在一個「靜」字上,人聲越吵,他也就愈難見功!他能勉強地定下心來,劍尖六指,目視八方,確是難乎其難。
這時人聲忽停,邊瘦桐就像忽然吃下了一枚定心丸,頓覺得眼前一亮!
天池上人,竟也在此時發動進攻了!只見他身子驀地向上一竄,足足騰起來四五丈之高;然後如同一條線一般地忽然直落下來,掌中劍指西,其實卻挑向了東!
劍光有如一條鬧空的銀蛇一般,銀光一閃,刃口已逼在了邊瘦桐左耳之上!
天池上人一聲冷叱道:「著!」劍身霍地一翻!邊瘦桐可就被罩在他的劍勢之下了!
在場之人,不由得全都脫口叫起好來,聲若雷鳴一般!在他們的想像之中,邊瘦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招架了!
就連鐵麒麟車衛也是面色一喜。可是,他身邊的那位少林高僧涵一大師,看到此,卻用力地一跺腳道:「壞了!」只見他大袖一拂,如同一片雪花似地驀地騰了起來,向著江心那葉扁舟之上落去。
可是他仍然是慢了一步。
人們幾乎看花了眼睛,不知天池上人是怎麼下水的,他們更沒有弄清楚,這個年輕的邊瘦桐,是如何抓住上人一條胳膊的!他們所望見的,只是邊瘦桐輕輕地一推那個老道,口中發出一聲冷笑道:「去!」那留有白鬍子的老道人,口中「唉唷」了一聲,便身如元寶似地,「咕嚕」一下,就下水了。
邊瘦桐的寶劍,不忍心去傷害這麼一個老人!劍光閃處,對方那雪白的鬍子,籟籟地落了一船。風把它們卷在了空中,就像銀色的絲線一樣。
天池上人用力地一踹水,雙手借力一按,硬硬地又把身子拔了起來,落在了另一隻船上,但全身上下已水淋淋的,就像是一隻落水的公雞。
他呆呆地望著對方,一張臉幾乎成了鐵青的顏色,全身更是抖動得厲害!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上人,我們的梁子是結定了!」
天池上人顫抖著道:「這一筆仇,我一定要報的!」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什麼時候碰見了,什麼時候再說吧!」
天池上人用力地握著劍,作勢欲上,可是只咬了一下牙,卻又忍住了。
這時候,四下吶喊的聲音更大了!
鐵麒麟車衛跳上了一隻快船,怒沖沖地道:「載我過去!」
他濃眉斜飛,虎目圓睜,歷聲道:「邊瘦桐,你休要猖狂,待我來會你!」
邊瘦桐翻目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車教主,你我之間恩仇已了,我不和你打!」
車衛一怔,道:「你說些什麼?」
邊瘦桐冷笑道:「你是一教之主,行為不可如此冒失!」
這時快船已接近了他的小舟,車衛冷笑道:「你傷我門中多人,更傷了武當前輩,如此猖狂,本掌門豈能不會你?」說著就要縱身過來。
邊瘦桐一矬身子,足下小船竄出了丈許之外。
他朗笑道:「車衛,不可逼人太甚!」
車衛不由雙眉一皺,心中大是驚異!
他暗忖著,憑他邊瘦桐那麼一身超凡功夫,就連自己父親及武當前輩尚且不是敵手,莫非他真的就會怕了我不成?如果不是怕,他又怎會躲著我呢?想到此,狂笑了一聲道:「姓邊的,你來到我這巫山腳下,不是來會我姓車的,又欲何為?」
邊瘦桐不由愕了一下。他臉色微微紅了一下,正欲發作。可是轉念一想,自己生平言出必行,方才既已親口允諾了車釵,怎能一出門就變卦呢?當即搖頭冷笑道:「看來,你枉為一教之主,竟不如令妹知事達理,真正令人可笑!」
鐵麒麟車衛一聽,不由呆一呆。
他立刻明白了。知道邊瘦桐不再與自己決鬥,必定是在會見了車釵之後,才有所轉變的!當時不禁心中怒火大盛,對車釵也更加恨怒不已!不過他卻不便說出來,當下鼻中哼了一聲,道:「邊瘦桐,你少裝正人君子,你想惹了禍就一走了之,天下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說著足尖一點船板,身子「嗖」一聲繃了過去。
可是邊瘦桐的身子,卻也和他一樣,同時縱了起來。
兩人換了一下位置,同時又落了下來。
邊瘦桐落身在車衛所乘的船上,而車衛卻落身在邊瘦桐的船上!
邊瘦桐身子一落,船上那名撐篙的紅衣弟子,忽地一聲怒叱,手上的竹篙向他霍地一扎。
邊瘦桐只一伸手,已抓著了對方的長篙,冷笑道:「去!」只見了一振腕子,已把那名紅衣子甩上了半天,「噗通」一聲,落入水中!
鐵麒麟車衛撲了一個空之後,心中大怒。他轉過身來破口大罵道:「混帳東西,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逃得了麼?」
邊瘦桐竹篙向前一點,已把擋在前方的一隻小船,點到了一邊。他厲聲道:「你們如不讓路,我可就手下無情了!」
忽然,他耳中聽到一陣弓弦之聲,四面八方飛來了十幾支弩箭!
邊瘦桐朗笑道:「無恥的匹夫!」他手上的長劍,只是左右那麼一揮,已把這些弩箭磕飛到了一邊!
這時鐵麒麟車衛又躍上了一條船,喝令道:「追上去!」
無奈,邊瘦桐的船就像是一條鬧海的游龍,左衝右闖!看誰敢阻攔?
凡是攔在他前面的船,無不為他長篙點得翻的翻、搖的搖,亂成了一片!
邊瘦桐長篙在手,如虎添翼,眼看著他就要殺出重圍,溜之夭夭了。
就在這時,迎面忽地橫過來一條小船,一聲佛號唱道:「無量佛——」
邊瘦桐抬頭一看,只見那位少林寺高僧涵一大師,迎面立在一隻小舟之上!
他身上那襲袈裟,被江風吹得籟籟直飄,襯以慈眉善目,確實氣度不凡。
他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邊施主請留雲步,老衲尚有話說!」
邊瘦桐一篙定舟,寒下臉來道:「大師父,你是佛門的高僧,莫非也助紂為虐不成?」
涵一大師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這話就錯了!」
邊瘦桐怒聲道:「何錯之有?」
涵一大師瞇起一雙細目,含著笑道:「昔日施主,以紅線金丸擊斃老衲故友車前教主,老僧也曾在座,事關你兩家怨仇,老僧自不便置喙;可是今日施主的行為,就大大地欠考慮了!」
邊瘦桐冷笑道:「大師父此話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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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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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9 22:24:43
老和尚淡淡一笑,一剎時面若寒霜!他哼了一聲道:「車飛亮已死在你手中,仇恨已了,施主你就不該再來此地,傷人無數,二次種下仇因!」他一隻手摸著胸前的念珠,冷冷笑了一聲,接道:「施主,你也太欺人了!」
他憤憤地接下去道:「老衲雖說是佛門中人,卻也見不得施主如此欺人,故此要來論一個公道!」
邊瘦桐冷哼一聲,道:「大和尚,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目光炯炯地道:「你莫非以為我是無故上門尋釁不成?」
涵一大師一怔道:「你莫非還有其他緣故不成?」
邊瘦桐朗笑道:「這就是了!你們這些打抱不平的,也不把事情弄清楚,就強自出頭,自以是俠義精神。其實適得其反,豈不可笑?」
涵一大師怒聲道:「老衲只看見你上門尋釁傷人,卻未見紅衣弟子有什麼過錯!」
紅線金丸邊瘦桐哈哈一笑道:「所以我說你和尚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涵一大師氣得發抖道:「老衲是年尊輩長之人,邊施主你口下要多包涵一些!」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道:「好一個年高輩長的高僧!」
邊瘦桐笑聲一斂,面色一沉道:「我這條命,能活到今日,不能不說是萬幸;然而半年廢體之仇,卻不能不報!」
涵一大師越發不解了,他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哪一個又與施主你有廢體之仇了?」
邊瘦桐哂然笑道:「一言難盡,等一會兒你問一問車教主,他必定會告訴你的!」
涵一大師白眉一皺道:「既然如此,邊施主更沒有逃走的必要了。何妨隨老衲入內禮待,如是車教主的錯,老衲擔保他會向你賠禮的!如何?」
邊瘦桐冷冷笑道:「大師父,你又何必強人所難?請快快讓開路來!」
涵一大師嘻嘻一笑道:「要想讓路,卻也不難,只要先敗老衲於掌下。邊施主,你自信有此能力麼?」說著在十指尖上噓了一口氣,低低地念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邊瘦桐不由長歎了一聲,道:「大師父一再逼迫,邊某如不遵命,豈非失禮了,也好!」
涵一大師一聽他說出「也好」兩個字,不由精神一凜,足下退後了一步,一雙細目倏地睜了開來!
邊瘦桐冷笑道:「大師父請先不要著忙,我有一個條件要說出來!」
涵一大師哼道:「老衲洗耳恭聽!」
邊瘦桐冷冷地道:「我在這裡耽誤的時間已經夠多了,不願再作這些無味的逗留!」
涵一大師點了點頭道:「有理!有理!」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既如此,我與大師父來一個口頭上的約束可好?只不過先要問問大師父作得主不?」
涵一大師雙手合十,穩若泰山地道:「車教主乃是老衲故舊之後,老衲托一個大,尚能作幾分主,邊施主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就是!」
邊瘦桐冷笑道:「這樣很好!我一向習慣與人打賭論輸贏,今日與大師父你也賭一陣輸贏如何?」
涵一大師點頭道:「正合老衲之意!」
邊瘦桐朗笑道:「大師父你要是勝了我,邊瘦桐倒剪雙臂,任憑紅衣獅門發落,死而無怨!」
涵一呼了一聲道:「老衲如輸了,施主你可任意離開,絕無一人阻攔!」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這不大公平吧!」
涵一大師冷笑道:「有何不公?」
邊瘦桐又是一聲朗笑道:「大和尚,莫非你真就以為只這幾個人幾條船,就能攔阻住的我的去路嗎?實在太可笑了!我如有心要走,大和尚,只怕你也攔不住的!」
涵一大師道:「那說出你的條件就是!」
邊瘦桐微微笑道:「此事純係你涵一大師一人獨斷行為,倒也與紅衣獅師門中人無關……」
說到此他頓了頓,目閃寒光道:「因此,大和尚你如落敗,我要你扯破僧衣,就地還俗。今生今世,不得再入佛門。大和尚,你可能答應麼?」說罷,不禁冷冷地笑了幾聲。
涵一大師聞言之後,面色霍然一變,禁不住咬牙切齒,倒抽了一口冷氣。
邊瘦桐一笑道:「邊某願以生命相換,說起來大和尚你並不吃虧!」
涵一大師怪聲笑道:「這條件太過分了,恕老衲不能接受!」
邊瘦桐一笑道:「這麼說,大師父你原來也是沒有自信的把握,既然如此,又何必強自出頭呢?」
涵一大師一張老臉頓時紅了。他呵呵一笑道:「老衲如落敗於你,甘願出巫山,至少林面壁十年,從此隱跡江湖,如何?」
邊瘦桐朗笑道:「堂堂高僧,討價還價,未免太不乾脆了!」
涵一大師咬牙冷笑道:「老衲如獲勝,邊施主你命休矣!」
邊瘦桐一笑道:「任憑發落,絕無怨言!大和尚,你可是答應了?」
涵一大師實在硬不下這個心。
因為這個條件太苛刻了,他怎能背棄佛門,而就此還俗呢?對一個佛家弟子來說,這實在是一件「罪孽」,不赦的罪孽!更何況他是一個有道高僧。
涵一大師苦笑道,又搖了搖頭。
可是,他卻看見,四周圍數百雙眼睛,全都注定在他一人身上!就連車衛,也以一種期待的目光望著他!
涵一大師遲遲不答,實在已夠丟人的了。
他忽然把牙一咬,怪聲哼道:「好!老衲依了你就是!」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大師父,你是佛門高僧,當不會言出不行吧?」
涵一大師面色發紫,哼道:「老衲數十年領導南少林,豈能言而無信?你只問你自己是不是能做到就行了!」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涵一大師雙手合十,足下一頓,如同一片白雲似地,已縱身上岸。他回過身來,怒聲道:「邊施主,你來!」
邊瘦桐搖頭歎息一聲,身形跟著縱起,落到岸邊。
這時所有的人,已都知道是怎麼樣的情形了。見二人一上岸,大家一齊圍了上來。
鐵麒麟車衛也上了岸,他對涵一大師道:「大師偏勞了,對於此人,千萬不要留情!」
涵一大師冷冷一笑道:「車教主你放心,老衲當還不致敗在他手下!」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一雙肥大的袖子捲起來,露出兩個光光的手腕。
邊瘦桐這時也只有和他一決勝負了。
對於這個南少林的高僧,他是久仰得很!他久聞這個老和尚,一身內外功夫,確實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的「少林長拳」和一桿方便鏟,數十年來,幾乎沒遇到過敵手。
而如今,自己要去對付這樣一個成名的高僧,實在很難說勝負屬誰!
乘著老和尚和車衛說話的功夫,邊瘦桐默默地吸了一口真氣,氣貫全身,一時百脈暢通,精神倍增。
他抱了一下拳,道:「邊瘦桐一介後生小輩,今日自不量力,要向大和尚請教幾手高招,請賜招!」
說話之時,身形紋絲不動。一雙眸子,更是緊緊地盯視著雙方,目不旁視。
涵一大師一打量邊瘦桐這種氣度,內心也不禁吃了一驚!
大凡一個人,內心的虛弱和恐懼,無不現於雙目。所為的「色厲內茬」、「外強中乾」,令人一望而知。
而此刻,在這個年輕人的目光之中,涵一大師卻找不出一點畏懼的神態,而是無比堅毅和自信!
他陡然憶起,那一日,這個年輕人,也是這麼單槍匹馬而來,瞬間結果了九頭金獅車飛亮的性命。
如今,雖說是比較輸贏,可是涵一大師一身的榮辱,可以說全都繫在這一陣勝負之上了!
想到此,這位有道高僧,面頰之上禁不住冒出了涔涔冷汗。
他鼻中哼了一聲,道:「邊施主,你手下不必留情,老衲今日要向你這成名的大俠客請教!」
說到此,他雲履微微抬起,雙手向外一張,倏地雙掌一合,發出了「波」的一聲。
他口中低叱了聲:「請!」大袖一翻,一雙巨掌如同兩張棋盤,直向著邊瘦桐兩肩抓來!
邊瘦桐冷笑道:「好厲害!」身子向下一矮,駢二指,隔空向著對方肋下點去!
涵一大師狂笑了一聲,只見他肥大的身子,猛地向外一偏,右面的袖子,就像是一面極大的扇子,直向著瘦桐胸前掃來。
邊瘦桐雙足一拔,沖天而起。
大和尚的袖子,把地面上的沙粒捲了起來,就像雲霧似地漫天飛揚!
四周的人,無不發出驚歎,紛紛讓了開來!
就在黃沙旋空的當兒,二人身子同時向當中一湊。
大和尚右手五指,就像是五隻短劍一般,霍地抖出,直向著邊瘦桐小腹之下插去!而邊瘦桐的右手,則以「朝陽式」翻手,斜著向和尚後肋之上擊去!
看起來,也許並不為奇!可是兩人心中都知道,決不能讓對方的指尖沾上,即使是一指之力,也能使你當場喪命!
二人好像彼此商量好了一樣,雙掌同時擊出,一著未能奏效,又同時撤了回來。
老和尚膝下一彎,一式「定海針」,單掌向上,直往邊瘦桐小腹之上擊去!
他五指之上,留有很長的指甲。
眼看著這長長的指甲尖兒,已經換在了邊瘦桐的身上,邊瘦桐卻仍然紋絲不動!
這種情形,涵一大師看在眼中,不禁一怔!他忽然想到,這可能是一招誘招,當時指尖猛地向後一撤,雲鞋用力地踹,整個身子忽然向後一仰。
那種姿式看起來就像是箭矢一樣地快。
可是邊瘦桐早已存心,要在這一式之下取勝對方!
這時見狀,他忽然吐氣開聲,大叫一聲:「嘿!」身子陡然向下一矮,雙掌用「排山還掌」之勢,猛然地向半空一推,施出了他的「六陰真功」!
龐大的掌力,就像是聚然刮來的罡風,只聽得「砰」的一聲。涵一大師的身子雖是倒出如箭,可是仍未能完全逃開這陣罡風!
風力使得他那高大的身子,再也立足不穩!
涵一大師「通!通!通!」一連後退了五六步,才算拿樁站定!
他的那張臉驀地一紅!
這種情形,以涵一大師的身份,就該認敗服輸,撕毀僧衣,永世不得為僧。
涵一大師不由呆了一下,長歎了一聲,正要說出服輸的話,一旁的鐵麒麟車衛卻冷冷笑道:「這一陣不分勝負!大師,這是你的方便鏟,接著!」
說著「嘩啦」一聲,丟了過來!
涵一大師一伸手,「嗆」的一聲抓住了鏟柄。他不自然地仰天大笑了一聲,大言不慚地道:「邊施主,這一陣掌法老衲已經領教過了,確實高明之至……」
他向前走了一步,繼續道:「誠如車教主所說,勝負不分,我們何妨再接著較量一陣兵刃,邊施主,你以為如何?」
邊瘦桐不由怔了一下,他真沒想到,這個老和尚居然會說出此言。當時冷冷一笑道:「大師父的拳腳,在下已領教過了,再比兵刃,無非是拖延時間,只怕也沒什麼好處!」
涵一大師雙手合十道:「無量佛——善哉!善哉!」
那雪亮的方便鏟,吊在他僧衣大袖之上。他忽然一抬腕子,「嘩啷」一聲,已抓住了這柄方便鏟的鏟柄。只見他白眉猛地向兩邊一分,道:「施主,你這些話,說得太好笑了,老衲一不帶傷,二不著地,這勝負二字從何說起?自然再要比過才是,施主你要是怕,也就算了!」
邊瘦桐不由暗笑了一聲,心說好狡猾的和尚!當時面色一沉道:「大師既如此說,在下只好勉為其難地再接一接大師的方便鏟了!」
說著他慢慢把寶劍撤出,冷冷笑道:「只是兵刃無眼,如此一來,你我之間,可就難免會有誤作了!」
涵一大師以為,自己這柄方便鏟還從未落敗於人,這一陣也絕不會敗在對方劍下。這時,他抖了一下方便鏟,沉聲道:「這自然是不在話下,邊施主,時間不早了,快動手吧!」
四周的人,見二人要比的是兵刃,俱都自動地向後面撤退了幾步。
邊瘦桐劍尖一抖,亮出了一朵劍花。他身子向下一矮,這一次他要爭取主動,不能再以逸待勞了。只見他左手劍決向外一領,右手寶劍,劃了一個半圓弧線,發出了「嘀哩」一聲輕響。
這口劍於長虹之中,倏地爆出了一點星光。
隨著邊瘦桐猱進的身子,這一劍,直向著涵一大師的咽喉之上點了過去!
涵一大師口中念道:「罪過!」他的方便鏟,忽地向上一崩,「嘩啦」一響,直向著邊瘦桐手中的寶劍上磕去!
邊瘦桐一擰劍把,左手「順手推舟」向外一封。
只聽見「嗆」的一聲,這一掌正正地擊在了方便鏟的鏟柄之上。
涵一大師口中「吭」了一聲,方便鏟彈起來,足足有五尺高下。若非老和尚有千斤臂力,只這一掌,他的方便鏟便要脫手了。
涵一大師口中大喝了一聲:「好!」
只見他向下一拉鏟柄,整個身子,如同風捲枯葉一般,「呼」的一個旋身,方便鏟施了一招「撥風盤打」。
只見鏟頭上的銀色刃子,在天上閃出了一道亮光,「哧」的一股猛勁,直向著邊瘦桐當頭蓋頂猛然劈了下來!
這一招看起來,真是迅猛到了極點。
在場之人,無不為邊瘦桐捏了一把冷汗。
可是邊瘦桐早已成竹在胸。只見他口中「吭」的一聲,左手向上一揚,他的掌沿,運足了功力,直向對方方便鏟的鏟柄之上,猛然封了過去!
涵一大師方纔已經嘗過他這一手的厲害,此時見狀,不由內心一動!可是他再想變手,已不可能。急切之間,這老和尚往後一挫手腕子。鏟頭之上,發出了「噹啷」的一聲,雪亮的刃子,陡地向邊瘦桐遞出的手掌上劈了下來。
邊瘦桐身子倏地一偏,仰臉上望。掌中劍自側方猛然間抖了出去!
只聽得「錚」一聲,劍尖已貼在了那方便鏟的鏟柄上。
老和尚口中「啊」的叫了一聲,貫足了內力,力透鏟身,霍地一抖。
他是想把劍身抖開,可是卻忽略了邊瘦桐寶劍之上同樣也貫足了內力。
涵一大師一抖之下,未能把對方劍身抖開,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果然,邊瘦桐口中一聲冷笑道:「撤手!」身形、劍勢,幾乎是一樣的快!那鋒利的劍刃,順著涵一的鏟柄子砍下,「哧」的一聲,崩出了一片耀眼的銀星。
老和尚要是再不鬆手,他這一隻手可就別想要了。
可是他怎肯就此認敗服輸?只聽他大吼了一聲,左掌忽起,照著自己右手的鏟柄之上,用力一掌擊去。
「嗡」的一聲,這方便鏟倏地脫手而出,反向著邊瘦桐面上飛來!
這真是狠毒到了極點的一招殺手。
紅線金丸邊瘦桐沒有想到,這個老和尚竟會有這一手,當時不由大吃了一驚。
時機一瞬,哪裡有時間容他多考慮!
情急之下,他只有拚死一搏了。
他猛然張口,把自幼浸淫的「少陰童真」內氣真功施了出來!
只見他「噗」地噴出了一口氣!
那柄方便鏟,以雷霆萬鈞之勢,眼看已臨他面門,迎面被這口真氣一吹,只聽得「噗」的一響,鏟頭「哧」一聲,跳起了有一尺高。緊緊地擦著瘦桐的頭髮,「呼」一下飛了過去!
這真是驚險絕倫的一個場面,在場之人,無不看得目瞪口呆。
邊瘦桐僥倖地避開了方便鏟,也由不住激泠泠打了一個冷戰。
他冷笑了一聲道:「大師父,這一次我看你服不服輸?」足下一點,二臂一張,如一隻展翅的黑鷹一般,已到了涵一大師身邊。
這個老和尚,目睹眼前的情形,知道大勢已去,這一陣,自己是敗定了。
可是他仍狂笑了一聲,道:「小輩!不要太狂!」
霍地雙袖一擺,就像是兩把鐵掃帚一樣,直向邊瘦桐前胸猛然掃去!
可他已是強弩之末,邊瘦桐並未把他放在心上。劍光一繞,涵一一雙肥大的袖子,雙雙飄落在地。邊瘦桐陡然向後一個旋身,一口冷森森的寶劍,已緊緊抵在了涵一的右肩之上!
涵一口中:「啊」了一聲,他依然想作困獸之鬥,向外一掙。
邊瘦桐一聲冷笑道:「大和尚,算了吧!」劍鋒一旋,身子如墜絮飛花似地,飄向了一旁。
涵一大師一連後退了幾步,他的肩上,滴滴嗒嗒落下了不少的鮮血。
他一隻手捂著右面肩頭傷處,一時之間,面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倒。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道:「大和尚,這一次可是帶了傷了吧?」
涵一大師忽然仰天大叫了一聲,「噗通」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邊瘦桐微微一笑,收起了手上的劍,道:「我要是你,這時候也該昏了!」說著閃電似的眸子,向四下一掃,沉聲道:「方纔的情形,你們都看得明白,這位大和尚硬逼我如此,我也無法!」
他冷笑了一聲,又接著:「各位之中,如有不服者,現在請上,我們作一個了斷,天色可是不早了!」
周圍眾人,一個個瞪眼看著他,卻沒有一個人敢再走出來。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很好,待這和尚醒了,請轉告他一聲……」
說著他微微一笑,走到了涵一身邊,道:「其實也無須轉告……」他冷笑了一聲,道:「大師父,方才打賭,不必認真,你還俗對我並沒有什麼好處,只不過是藉機煞一煞你的威風而已!」
地上的涵一大師,面目上像抽筋一樣地動了一下。
邊瘦桐冷笑一聲,接道:「你如不服,可以去找我!不過,我卻沒有一定的去處,只怕你不容易找到。你還是在這裡多睡一會兒吧!」說著微微一笑,轉過身來,向眾人朗笑了一聲道:「哪一位朋友,願意送我一程?」
沒有答他的話。
邊瘦桐哈哈一笑道:「那麼我就不客氣了!」說著回過身來,對著怒目而視的鐵麒麟車衛一抱拳,微微笑道:「車教主,我暫借貴幫一隻小船用用!」說著身形驀地騰起來,直向一條船上落去!
那是一艘雙槳的小船,邊瘦桐縱身上船,手操雙槳,正要起航,忽聽得車衛一聲吼「慢著!」
邊瘦桐頭也不回,仍然繼續划著船,朗聲笑道:「車教主,算了吧!」
車衛怒沖沖地撲到岸邊,右手一揚,「呼」地飛出了一掌鐵菱角,直向著邊瘦桐身上打了過去!
這一掌鐵菱角,是以「滿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來的!暗器一出手,立即形成了一面網的形狀,直向邊瘦桐全身上下襲來。
邊瘦桐狂笑了一聲,雙槳運動,向上一撥。
只聽見「叭叭」一陣響聲,襲來的暗器,竟有半數以上被他打飛,其餘的噗噗咚咚落入水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5:02
車衛這一掌暗器真可以說是白髮了,竟是連船邊都沒有擦著。
他不禁驀地呆住了。
邊瘦桐回頭冷笑一聲,道:「冤家宜解不宜結,車衛你要三思,我去了!」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敢來攔阻他了。
眼看著他的小船,像箭似地劃走了。
鐵麒麟車衛看著他的形影,搖頭苦笑了笑,道:「此人功力太高,只怕無人能敵了!」
這是他一句自言自語的話,卻被身邊的人聽見了。
站在車衛身邊的,是全身濕淋淋的武當名宿天池上人。聽見車衛如此說,他冷笑了一聲道:「這也不見得!」
車衛回過頭來,看了天池上人一眼,搖了搖頭,歎道:「真沒有想到,我們竟會一敗如此!唉!」
天池上人冷笑道:「小子!你氣餒了?」
車衛苦笑道:「邊瘦桐武功太高,上人請想,就連你老人家同涵一大師父尚且不是他的對手,還能再有誰能勝得過他?」
天池上人面色通紅,咬牙道:「賢契不必如此洩氣,貧道及涵一雖不是他的敵手,可是有人能對付他!」
車衛一怔道:「誰?上人說的是誰?」
天池恨聲一笑道:「我自有辦法,你現在不要多問,走!我們先看看和尚去吧!」
一言提醒了車衛,忙自回身望去。卻見那個和尚,兀自躺在地上。
車衛向左右道:「你們扶老禪師入屋內靜養去吧!」
天池上人卻擺手道:「不必,我二人扶他便了!」
車衛心中一動,他是聰明人,立刻就明白了,當時點了點頭道:「好吧!」
於是,二人自地上攙起了老和尚,直向「海天別墅」內走去。
本門弟子,在門口列隊躬身相迎,紛紛向教主問安。
鐵麒麟車衛冷著臉,一言不發。
二人一直把涵一大師攙到一間靜室。
進門之後,天池上人冷冷一笑道:「好了,和尚,別再裝下去了!」
涵一大師本來閉著眼,聞言之後,忽地長歎了一聲,站了起來。他面色紅若朝霞,頻頻苦笑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車衛忙道:「大師請坐下體息一會兒吧,待晚輩看一看你的傷!」
涵一雙手合十,微微閉目道:「車教主,老衲真是自取其辱了!」
車衛歎道:「大師何必如此,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只要能保全性命,何愁無有雪恥之日?」
涵一幾乎要落下淚來,垂首道:「罪孽!罪孽!無量佛……」
天池上人不由冷冷一笑道:「還無量佛?你已經不是和尚了,快脫下這身架裟吧!」
涵一臉色不由一陣大紅,他怒目看著天池上人,冷哼了一聲道:「道人!你也不見得比我光彩,何故口下如此無德!」
說著,他用手一拉肩頭,只聽見「哧啦」一聲,一件鮮艷的架裟,已被撕了下來。
他憤憤地道:「從今以後,我已不是僧人了!」
車衛不由嚇了一跳,驚道:「大師何必如此?上人乃是一句玩笑話!」
涵一大師狂笑了一聲道:「我生平說話,言出必行,這一次也不例外!」
天池上人在一邊冷冷一笑道:「對了!這才像話!」
涵一忽然轉過身來,厲聲道:「住口!天池道人,你少在老衲面前瘋言瘋語,莫非誰還怕了你不成?」
天池上人嘻嘻笑道:「我算什麼?你要有本事,最好施一點出來,叫邊瘦桐看看才是!」
涵一聞言,一雙眸子怒凸如珠。他嘿嘿冷笑道:「道人,你當我真地怕了那小輩不成?」
天池上人搖頭笑道:「不是怕的問題,而是行不行的問題!」
涵一忍著怒火,怔道:「此言何意?」
天池上人嘻嘻一笑道:「和尚,不是我道人說一句洩氣的話,我們都別想再報仇了,邊瘦桐的武功和我們相比太懸殊了!」
涵一大師冷笑道:「這是你的看法,我卻不以為然!」
這時車衛心中雖然對天池上人的話也頻不以為然,但因對方是長輩,自己不便多說。當時把外衣脫了下來,遞與涵一大師道:「大師請先穿上這件衣服!」
涵一接過匆匆穿上,怒氣沖沖地對著天池上人道:「道人,你不要取笑我,在半年之內,我如不生擒那小輩,誓不為人,再見了!」
天池上人不急不躁,嘻嘻笑道:「但願如此,大師父,你還要回少林去麼?」
車衛見他這麼挖苦涵一,也覺得不好意思,忙拉了他一下,道:「上人,少說一句吧!」
天池上人並不在意,嘻嘻直笑!
那位還了俗的涵一大師,這時聽了天池上人的諷刺話,氣得面色鐵青,他回過臉來,憤憤地道:「少林寺已不是我的去處。道人!你不要口頭刻薄,我擒了邊瘦桐之後,和道長還有一番交待,現在由你取笑就是!」說著向一旁的車衛告辭道:「車教主,我們後會有期了。」
鐵麒麟見他真的要走,心中大是不安,連忙上前道:「大師何必認真?還是……」
話尚未完,忽覺衣服被天池上人扯了一下。車衛扭頭一看,見天池上人對他擠了一下眼睛,當時不明所以,只得把到口的話,趕忙吞住。
天池上人趕上一步笑道:「大和尚,我說算了吧!你那大師兄閉關已久,他怎會管你的閒事,你是請不動他的!」
涵一大師猛地轉過身來,獰笑道:「你到時候看就是了,不雪此辱,我誓不為人!」說著用力拂了一下袖子,大步而去!
車衛趕上去送時,卻已不見人影!
涵一大師憤憤離去後,天池上人卻在車衛身後得意地笑了。
鐵麒麟車衛回過身來,歎道:「上人,你何故對他如此?」
天池上人微微一笑道:「你不懂我的意思!」
車衛搖頭苦笑道:「現在得罪了大師,我紅衣門中,又失去了一個得力的朋友!」他無奈地一笑,道:「今後若再對付那姓邊的,就更難了!」
天池上人嘻嘻一笑,道:「小衛呀!你可真笨到了極點,你莫非不知我的用心?」
車衛怔了一下,茫然地搖了搖頭。
天池上人呵呵一笑,道:「妙!妙!不如此,何人能取勝邊瘦桐?」
車衛皺了一下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天池上人頻頻點頭道:「小衛,我是在激他!你聽不出來嗎?憑這和尚,想復仇,那真是妄想,你我也是一樣!」
車衛面上一紅,冷笑道:「那也不一定吧!」
上人歎了一聲道:「小衛,咱們這是關著門說自己的話,平心而論,那邊瘦桐一身的內外功夫,已達到了化境。我、涵一和尚和你都差得遠!」說著冷笑了一聲,道:「要想復仇,真是談何容易?」
車衛憤憤地坐了下來,心中雖氣,卻是無話可說。
天池上人一笑,道:「可是你也用不著著急,我們不行,還有別人,這個人就是方纔我對涵一說的那個人!」
車衛一怔道:「是誰?」
天池上人一笑道:「這當然要落在涵一和尚頭上了!」
車衛不由更是詫異了,道:「涵一大師不是已敗在……」
天池上人冷冷地道:「他自然是不行了,可是他的那位大師兄,現在卻退隱在塵世之外,此人如出,邊瘦桐休矣!」
車衛不由嚇了一跳,他驚異地問:「你老說的是……海空長老?」
天池上人呵呵一笑道:「正是此人!」
車衛失望地搖頭道:「上人,別開玩笑了,誰都知道巴山封劍之時,海空已死!」
天池上人哈哈大笑道:「連你也這麼說,就莫怪一般江湖人的誤聞了!」
車衛癡癡坐了下來,道:「這麼說,海空長老還在人世?」
天池上人冷笑道:「怎麼不在?不但在,而且還在巴山,一點病也沒有!」
鐵麒麟車衛張大了眸子道:「哦!這真難令人相信!」
天池上人一笑道:「這不是你信不信的問題,而是一個事實!」
他站起來走了幾步,歎道:「海空長老沒死之事,大概知道的人不多!」說著又來回走了幾步,道:「這位老人家,今年大概有一百多歲了……」
鐵麒麟車衛驚喜地道:「即然如此,你我何不登門造訪請他助我們一臂之力,何愁邊瘦桐不手到擒來!」
天池上人冷冷地一笑道:「說得好輕鬆!」
車衛不由俊臉一紅。天池上人望著他又冷笑一聲,道:「你莫非忘了,昔日三位掌門人,連袂拜訪這位老禪師,他都閉門不見,弄得三位掌門人下不了台,這件事你不知道嗎?」
車衛苦笑道:「這麼說,又提他作甚?」
天池上人呵呵笑道:「所以麼,我才激怒涵一和尚,你可能不知,那海空長老正是涵一的大師兄呢!」
車衛怔了一下,道:「原來是這樣,我真不知道呢!」
天池上人一笑道:「非但如此,據我所知,涵一這一身功夫,也都是他這位師兄一手傳授,海空長老說起來是他師兄,其實也就等於是他師父!」
他手捻著唇下幾根鬍子,微微笑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如此的密切,所以要想海空插手此事,非涵一這個禿驢出馬不成!」
車衛恍然大悟道:「原來是這樣啊!」他忍不住道:「上人,你這樣做,似乎太過份了!」
天池上人呵呵大笑道:「涵一這個老和尚,我和他已是四十年的交情了,莫非我還不知道他麼?此人個性倔強,為人偏激,卻有一種逆來順受的毛病。這件事我如不這麼激他,只怕他又洩氣了,所以寧可讓他恨我,我也要想辦法報這個仇!」
說到此,他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下,道:「邊瘦桐這小輩,也太欺人了!」
鐵麒麟車衛冷笑道:「上人既然如此說,我們一定要設法請出海空長老來才行,只是……」
天池上人哼了一聲,道:「這一點,我倒是有把握,海空長老雖是生就怪性,可是他卻有護短的毛病,對這個受辱的師弟,他是不會不管的!」說著站起來一笑道:「咱們不要急,等著吧,一定會有好消息的!」
說到此,他忽然拉了一下身上的道袍道:「光顧了說話,你看我一身衣服!」
車衛不由苦笑道:「邊瘦桐真是欺人太甚了,這深仇,我死也不會忘記的!」
才說到此,忽聞得叩門之聲,車衛問道:「誰?」
外面傳來哭泣之聲,道:「小衛,我的兒……你可回來了……家裡都反了窩了,我老婆子也差一點被人打死……嗚嗚……」
車衛不由一驚,忙開了門。
就見那個老奶媽一邊拭著眼淚,一邊走了進來。
車衛任道:「怎麼了奶媽?出了什麼事?」
這老太婆把一支枴杖向一邊一摔,忽地大哭道:「我的兒,你可得給我作主啊!你可是我的奶喂大的,我叫那姓邊的小子打了,小姐卻幫著人家一個鼻孔出氣,我這條老命差一點完了……」說著翻過手來道:「你看看我的手……」又撩起了棉襖,哭道:「呶!看看,這兒還腫著呢!叫那小子給點了穴了!我的兒,你回來也不來看看我,我知道我老了,丑了,要不然你們也不能這麼……這麼討厭我!算了,我走吧!」
說著抓起了她的枴杖,抹著眼淚道:「你們不管我,我可以去要飯……反正也不會餓死……嗚嗚……」
她一邊說,一邊向外去,可是卻走得很慢。
車衛見狀,忙拉住她的衣襟道:「算了奶媽,回來吧!」
這老婆婆一摔手道:「別拉我,叫我死了吧!反正我一個孤老婆子……」
她越說越可憐,不由得更大聲地哭起來,一面指東劃西道:「可憐呵!我年輕輕的到你們家!守著寡,自己兒子不要,把你眼巴巴地奶這麼大。好了……現在卻幫著外人來整我,我的天……我這是為了什麼呢?」一面說,一面頓足大哭了起來。
天池上人歎了一聲,獨自走出。
現在屋裡只剩下他們兩個,車衛見她哭得可憐,只得上前安慰她道:「不要哭了,你的事我知道,我一定為你出氣就是!」
鐵麒麟車衛在地上轉了一圈,含著滿腔怒火,對他的乳母道:「好吧!凡事有我作主,你不要哭了!你方才說,小姐和那姓邊的沆瀣一氣,可是真的?」
老婆婆鼻涕一把淚一把地道:「這還能是假的,誰不知道?小姐親自送她下樓,不許我們動手。那小子一連點了我們幾個人的穴,小姐一句話都不說……小衛呀!你看這不是胳膊肘兒向外拐嗎?」
她哭得沙啞著嗓子道:「老教主的屍骨還沒有寒呢,小姐就……」
車衛一聲怒叱道:「不要說了,現在你立即跟我一塊見她去!」說著一拉她的手腕道:「走!我要你親口和她對證。」
老婆婆一怔,事到如今,她只有硬下頭皮了。當時點點頭道:「好!我去……只是小衛,她可是傷還沒有好哩!」
車衛怒火中燒,哪裡還顧得其他,當時冷冷一笑道:「你只跟我去,別的不關你的事!」
老婆婆見他這個樣子,知道惹下了大禍,倒是一聲不哼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5:21
18、無形碧劍起波瀾
女飛衛車釵靜靜地躺在閣樓裡的病榻上。
她是那麼孱弱,方才邊瘦桐的到來,又勾起了她芳心中的新愁舊怨,油然生起一種說不出的惆悵。
她側身倚在床欄上,看著西邊那半扇捲起的簾子,怔怔地在出神。
窗外燕子,在樓簷下翩然地飛進飛出,黑色的羽翼,把姍姍而來的春,似乎拉得更遙遠了。
哥哥回來了。
這個消息她已知道了,見他遲遲不來養心樓,她立刻意識到可能又要有一場暴風雨降臨了。
想到此,車釵不由蛾眉緊緊地鎖在一塊。
她把几上的一口劍,拿過來放在枕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可是她卻有一個主意,要倔強起來,絕對不能再叫自己的身體受到傷害了。
果然,她的預感應驗了。
只聽得樓梯一陣大響,接著傳來車衛的聲音道:「奶媽!你去叫她出來!」
聽到此,車釵的頭不由「轟」地一聲,差一點昏了過去。她立刻明白了,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她自床上猛地跳起來,道:「進來吧!」
她猛然走過去,一把拉開門,見車衛怒容滿面地站在門前,奶媽畏縮地站在一邊。
車衛冷笑了一聲,道:「我不在家,你辦的好事!」
車釵看著奶媽道:「你在我哥哥面前說了些什麼?」
老奶媽抹著淚道:「本來嘛……小姐幫著外人欺侮我嘛……老太爺的仇也不報了!」
聽到這些,車釵已忍無可忍,一股無名怒火,突然高熾。
她足尖一點,已到了老奶媽面前,右手一揮,只聽「叭」一聲,一掌打在了奶媽身上。
只聽得那老太婆「啊唷」一聲,向後一連退了六七步,「通」地一聲跌坐在地板上!
她嘴裡僅有的幾顆牙齒全都被打掉了,順著嘴角向外淌著血!
這老婆子不由得嚎天呼地地大哭起來,一面哭一面在地上打起滾來,大聲嚷道:「打死我了!」
車釵杏目圓睜道:「不要臉的東西,如不是我為你求情,還會有你這老鬼的活命?」
她實在忍不下這腔怒火,一時熱淚湧流。趕上前又狠狠地踢了她一腳道:「滾!老乞婆,我們車家不要你這樣的東西!」
老奶媽由不住殺豬似地叫了起來,口中大喊道:「救命呀!我的兒!」
車釵第二腳正要踢過去,忽然有一隻手抓住了她,用力向外一帶道:「你要打死她麼?」
車釵帶病的身子,哪裡受得了這種大力?不由得向後一連退了好幾步。
她轉過臉來,看見車衛的臉色極為猙獰可怕,她不由打了一個寒戰,當時咬了一下牙,道:「哥哥!你不能只聽她的話,就忘了我們手足的情分……」
車衛冷笑了一聲道:「好賤婢!你與那邊瘦桐勾結一氣,還當我不知道麼?」
說到此,更不禁連聲冷笑道:「我們車家豈容你這樣不肖的女兒?賤婢!你還是死了的好!」
說著「嗆」的一聲,抽出劍來。
車釵熱淚交流道:「哥哥!你——」
車衛怒吼道:「住口!誰是你的哥哥?你殺父大仇不顧,我車衛豈有你這樣不肖的妹妹!」
他怪笑了一聲道:「現在樓上沒有外人,只有我和奶媽,賤婢,你還是死了算了!」
車釵怔了一下,冷冷笑道:「我作了什麼?我為什麼該死呢?」
車衛橫劍站在門口,陰森森地笑道:「做了什麼,還要我說?我只問你,那邊瘦桐來此,為什麼不殺你?」
車釵冷冷一笑道:「他也沒有殺你呀!」
車衛一怔,恨聲道:「你為什麼不殺他?」
車釵面色微紅道:「我——」
車衛怒叱了一聲道:「快給我死!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死!死……」
女飛衛車釵退後了一步,道:「你為什麼不殺他?他的武功超群,哥哥!我不想讓你我再死在他的手裡!」
鐵麒麟車衛怪笑了一聲道:「我現在不想跟你多說,你快死吧!」
車釵冷冷一笑,面色蒼白地道:「我憑什麼死?」
樓上的叫鬧驚動了樓下的人,可是誰也不敢上來勸架。
鐵麒麟車衛走過去拉起奶媽道:「你不要哭了,她死了,你的氣也就出了!」
這老太婆一面吐著唾沫,一面啞著嗓子哭道:「唉唷,少爺呀!你還是一劍殺了我吧……我活了一輩子,還未遭人打過,這可是第一次呀!啊呀!我的兒呵……呵……」
車衛對這老太婆有一種說不出的關愛,而對自己的妹妹卻恨之入骨。
只聽他大聲吼道:「好!你自己不下手,我來!」
只見他身形向前一撲,已到了車釵身前,掌中劍「刷」地直劈了下來!
車釵猛然向後一縱,車衛的劍砍了一個空。
他大聲叱道:「你還想往哪裡跑?」
緊跟著欺身而進,車釵一驚,搖晃倒在床上。
鐵麒麟車衛這時似乎鬼迷了心竅一般,只見他狂笑了一聲,足下一點,第二次抖劍刺出。
這一劍直向車釵後心扎去!
女飛衛車釵這時已喘成了一團,她知道哥哥此刻已是不可理喻,而自己就這麼死去,實在不值!
急切間,她已把枕下的劍掣了出來,她猛然回過身來,嬌聲道:「哥哥何必如此!」
掌中劍向外一揮「嗆啷」一聲,已把車衛的劍磕在一旁。
她的身子卻又不支地倒在床上。
車衛第三次一抖劍身,施出了本門不傳之秘「一字劍」法,劍尖之上光華耀目。
車釵不禁面色大變,哭道:「哥哥!你竟然用父親傳你的本門絕招來對付我麼?」
車衛一步步逼近床邊。
他口中陰森森地道:「這是專用以對付本門叛逆的,對你也不例外!」
車衛這套「一字劍」法,是得授於父親車飛亮閉門秘傳,車釵雖是車飛亮的女兒,但本門絕技卻是傳男不傳女!所以,他兄妹雖是同門習技,這一字劍法,車釵卻是絲毫不通!
車衛憤怒之下,竟施出了這一套劍法,來對付自己妹妹,車釵如何不驚!驀地,車衛發出了一聲厲叱。手中這劍自上而下,劃了一道彩虹,有如銀河天墜,直向床上的車釵身上砍去!
女飛衛車釵雖說武功不弱,可是現在一來內傷未癒,二來又惦念著手足情誼;再者,這套劍法的玄妙,更非她所能抵擋!
有了這諸多因素,她如何能招架得住?
她勉強地用劍向上一磕,身子在床上一滾!只聽「嚓」的一聲,這一劍正砍在床上,一床被褥竟被砍成了兩段。
車釵已喘不過氣來,右手更是又酸又麻!
這時候,鐵麒麟車衛卻再度縱起了身子,只見身子向下一落,右足一抬,「噹」一聲,把車釵手中的劍踢飛一旁。
女飛衛車釵尖叫了一聲,用力向下一翻,「通」的一聲,已滾落床下。
她氣喘吁吁地道:「哥哥,你真狠心……你竟能下手……」
鐵麒麟車衛狂笑了一聲,現在車釵在他的眼目之中,無疑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他是不怕她跑掉的!當下冷冷一笑道:「小釵,你還是自殺了的好!」
車釵這時反倒不怕了,她坐起來理了一下衣服,咬著牙道:「你好毒的心!但想要我自己死辦不到,除非是你親自下手!來吧!」說著她扶著牆站了起來,面色一寒道:「來吧!這樣也好,我倒可以跟父親在一塊了!」
車衛面色猙獰地哼了一聲,道:「你還有臉提父親?」
車釵面色煞白道:「你為什麼不下手?快呀!快下手吧!」
鐵麒麟車衛這時手也抖得厲害,他雖恨對方不死,可是無論怎麼說,她也是自己的妹妹呀!要叫他親自下手去殺自己的妹妹,這是一件多麼為難的事!
他咬了一下牙,後退了一步,道:「奶媽,你過來!」
那個老奶媽一隻手捂著臉,走過來道:「是叫我麼?」
車衛哼了一聲道:「這賤人私通仇人,叛逆本門,罪該萬死!本座命你即刻下手,快快殺了她!去!」說著把手中劍,交給了奶媽!
那婆子接劍在手,呆了一呆,道:「這……這……小衛,還是你自己下手吧!」
鐵麒麟車衛冷笑道:「我身為一教之主,豈有親自下手之理?你快下手,不要多說了!」
那老婆子用手抹了一下唇角的血,陰森森一笑道:「小姐!你可是聽見了,這不怪我老婆子……我是……」
才說到此,卻被車釵「呸」的一口唾沫,啐在了她的臉上。老婆子「唷」了一聲,嘿嘿一笑,冷森森地道:「好呀!死到臨頭,你還敢跟我厲害?」說著走上前一步,晃了一下手上的劍,道:「我本來不想下手,現在我要親自下手了!」
車釵連氣帶恨,只覺得頭暈目眩,當時勉強地冷笑了一聲道:「不要臉的老鬼,你下手吧,我作了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這老婆子半邊臉腫起了老高,下嘴唇就像是吹起一個泡似地翻了出來,別提有多難看了。她聽了車釵的話,一張臉幾乎變了豬肝一樣的顏色。當時嘿嘿地陰笑了一聲,道:「好吧!你就變鬼去吧!」說著大腳向前一邁,掌中劍猛然一抖,直向車釵前心扎去!
突然,一個冷峻得令人發抖的聲音喝道:「住手!」
緊接著一股風力,自窗外襲來!
那婆子偌大的身子,為這股風力一撞,口中「哇呀」一聲大叫,「噗通」一下,撞在了牆角上,手上的劍也「噹啷」一聲丟在了一邊。奶婆子一聲大叫,頓時昏了過去。
鐵麒麟車衛一驚,猛然偏過頭一看,不由也是一驚!
原來不知何時,這房子一邊的那扇窗子,竟被人打開了。
就在窗前,立著一個身軀偉岸、皮色微黑的少年!
這年輕人,頭上戴著一頂海島上漁民喜戴的那種草帽。他前額寬闊,目光炯炯,一雙如劍的眉毛,長長地掃出去,英俊之中,透出一股倔強之態!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奇特的:上身是一張黑色豹皮製成的短袖背心,下身也是同色的半長不短的一條褲子。在他背後,還系有一領黑綢的披風,兩肋各佩戴著一隻鏢囊!
這年輕人,真有一種說不出的豪邁勁兒,令人一眼看去,就不敢輕視!
車衛不由濃眉皺了皺!這人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只是他來得太過突然,令車衛腦子一時轉不過來。
他怒叱了一聲道:「你是什麼人?怎可隨意闖入此樓!」
來人冷冷一笑,露出白而閃亮的牙齒,道:「車大教主,你真是好健忘啊!」
車衛轉過身來,厲聲道:「你是誰?快快報上名來!」
來人鼻中哼了一聲,微微笑道:「先不要問我名字,老實說,我不是來找貴派麻煩的,我只是來打聽一件事……」說著目光在一邊的車釵身上一轉,哂笑道:「看見這姑娘好可憐,我不忍不管!」
他輕輕地一笑,又道:「你是她什麼人?聽她口氣,好像你是她哥哥,天下哪裡有哥哥殺妹妹的道理?」
在他說話之時,鐵麒麟腦中,一直在迅速地思索著。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這個怪異的人,自己在哪裡見過!
聞言後,他冷笑道:「小子!你管得也太寬了,居然管起我紅衣獅門中的事情來了!」
來人目光一瞪,道:「你嘴上放乾淨一點!」
他說著目光掃了車釵一下,冷冷地道:「車衛!你身為一教之長,自己無能拿住邊瘦桐,卻有臉怪罪一個姑娘,豈不可恥?」
車衛面色一紅,哼道:「這是我家門之事,你管不著!」
黑衣人狂笑道:「我還不知道,天下有我蕭葦所不能管的事!」
鐵麒麟車衛聞聽,不由陡然呆了一下。他面色驟變,恨聲道:「你就是蕭葦?」
說著他近前了一步,反唇相譏道:「蕭葦,那一夜若非你攔江劫舟,劫走那姓邊的小子,我又何至於落此地步!」他恨得聲音發抖地道:「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你不怪罪自己,卻還有臉來問我?好不知恥……」
才說到此,就聽蕭葦一聲怒吼道:「混蛋!」只見他右手一舉,「哧」的一聲,劈來了一股掌風。
車衛是知道此人厲害的,見他如此,連忙施出功力,迎著他的掌勢,也猛地劈出一掌。
兩股掌風,在空中「波」的一聲,交接在一塊。
勝負之分,立刻呈現。晴空一羽蕭葦,不過是輕輕地一動;可是鐵麒麟卻蹌踉地退後了好幾步,「砰」一聲,碰在了牆上。
他面色不由一陣大紅。當時厲聲道:「蕭葦,你屢次三番欺人,莫非本座當真怕你不成?」說著一彎腰,把地上一口劍拾了起來。
蕭葦見狀,面色一沉道:「車衛,我勸你還是安靜些好!」
車衛此刻在憤怒頭上,怎會聽進此言?
他狂笑了一聲道:「你算什麼東西?敢來教訓我!」身子猛地向前一竄,掌中劍迎面就削!
蕭葦一聲冷笑,只見他雙臂向空一舉,整個的身子,迎著車衛的劍尖,只是那麼翩然一轉,車衛這一劍,已經落了空招。
鐵麒麟先前在邊瘦桐身上受了一肚子悶氣,又被車釵之事氣得死去活來,想不到平空又出一個蕭葦,他的怒火,不禁全都發在了對方身上。
一劍不中,他口中叱了一聲,劍尖往當空一點,足下「刷」的一個轉身,快同風車一般,又把身子轉了過來。
蕭葦倒沒有想到,對方會有此一著。就在他微微驚怔之間,車衛的劍,已響起了一片劈風之聲,直向他肋旁劈過來。
蕭葦冷冷一笑道:「來得好!」他雙掌平胸一按,整個身子就像是一片雲似地,霍地拔空而起,從對方的頭頂之上,輕輕地移了過去。這時候,他也不敢再客氣了!待身體落下,他口中冷然叱道:「大教主,領教了!」右掌一抖,進步推掌,一掌向著車衛右肋之下擊去!
車衛劍勢一轉,由下而上,「太公釣魚」,霍地向上一挑,反點蕭葦的面門。
這是他門中絕學「一字劍」法,施展出來,果然不同一般!
蕭葦輕敵之下,這一劍險些傷著自己。鋒利的劍刃,擦著他的耳邊掠了出去!
雖然這一劍沒有令他身體負傷,卻不禁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劍芒過處,鬢角一縷黑髮,竟自飄然而落。
這對晴空一羽蕭葦來說,簡直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他雙眉一挑,厲聲道:「好劍法!」
只見他雙臂一張,大步地一轉!他那偉岸的身子,隨著車衛的劍勢,走馬燈似地一個猛旋。「梁」字一訣,可謂用到了極妙之處。隨著他遞出的手勢,一聲叱道:「撒手吧!大教主!」
車衛手上的那口寒光閃閃的劍,竟自脫手穿空而出,直直地插在了屋樑之上!
這種手法,快、絕、狠配合得天衣無縫,令人歎為觀止!
鐵麒麟口中「啊」了一聲,蹣跚地蹌出了五六步,才定住了腳,由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一時竟呆住了!
晴空一羽蕭葦哈哈一笑,道:「大教主,你這兩手功夫,連我蕭葦都罩不住,卻想去對付那姓邊的,豈非是妄想?」
車衛這時面色紅紫,彷彿都要裂開了。他真恨不能地上有個洞,好叫自己跳下去。聞言後,他苦苦笑道:「蕭葦,你我這梁子是結上了!」
蕭葦朗笑了一聲,道:「蕭某一生樹敵,有如暑夜飛蚊,多上大教主你一人,又算得了什麼?」
這時牆角的奶媽子,已悠悠醒醒轉過來,她忽然站起,大吼了一聲,猛地撲了過來,道:「我打……死你!」
蕭葦猛一轉臉,右掌一揮!這婆子第二次倒了下去,「通」一聲,震得比上一次更厲害,又第二次昏了過去!
鐵麒麟車衛自忖武功較之對方甚遠,如果再不自量力,上前只怕受辱更甚,只得冷笑了一聲道:「蕭葦,你與我紅衣獅門有何仇恨,為何屢次三番與我為敵?」
晴空一羽蕭葦冷冷地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仇!」
車衛怒聲道:「那是什麼道理?」
蕭葦又冷笑道:「沒有道理!」
車衛簡直要氣炸了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蕭葦抖了抖衣服,輕鬆地一笑,道:「說起來,我們也許該同仇敵愾!不過,我蕭葦是一條磊落的漢子,不像你車衛小人一個!」
車衛恨聲笑道:「小人?」
蕭葦點了點頭,道:「我蕭葦對敵,只憑自己本事,絕不施毒計暗算,更不會網羅敵眾……」
車衛臉上一紅。蕭葦冷冷笑道:「邊瘦桐也是我的大敵,有一天我會打敗他的,你等著看吧!」
鐵麒麟不禁怔了一下,道:「只是……你還是技不如他!」
蕭葦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不錯,可是有一天,我會勝過他的!」
說到此,他大步走到了車釵身邊,朗聲道:「走!姑娘,收拾一下你的東西,我帶你離開這裡!你不能死在這裡!」
車釵面色微紅,方纔的一切,她全都看見了!她真不敢相信,這個年輕人,竟會有這麼高深的武功造詣!
可是從他口中聽出來,他好似也不是邊瘦桐的對手,由此看來,這邊瘦桐的武功,真不知有多麼高了!
這時她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一種莫名的傷心,使她籟籟地落下淚來!
蕭葦一笑道:「不要哭了,走吧!有我在,他們是奈何不了你的!」
車釵慢慢望了哥哥一眼,又低頭歎息了一聲。
這個家她實在也是住不下去了。
可是她又怎能同著眼前這個陌生人——蕭葦去呢?
想到此,她不由得發起愁來。
蕭葦見狀,不由怒道:「你怎麼還不走?你當真想死在這裡麼?」
車釵不由臉上一紅,她勉強站起來,苦笑道:「我身上有傷……不大方便吧!」
蕭葦展眉笑道:「這個容易!」說著自囊內取出了一條絲帶子,抖開來,有兩丈長短,朗聲笑道:「讓我背著你!」
車釵面色更紅了!
可是她是一個很剛強的姑娘,絕非一般小家子氣的閨女可比,略一猶豫,她終於點了點頭道:「好!讓我整理一下東西!」一面說著,隨手把一個隨身革袋理了一下。
蕭葦一雙閃爍的眸子,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轉著。
他雖平生不喜女色,可是眼前這個姑娘,實在是太美了。
他腦子裡只是動了一下,卻又把它逐之念外。
他隨便抓起了一件披風,向車釵身上一丟道:「快披上!」說罷回過臉,向著車衛一笑道:「這裡大概沒有大教主你什麼事了!」
鐵麒麟車衛面色不禁一紅,冷笑道:「你莫非不顧及你的名節麼?」
蕭葦又是一聲朗笑道:「大丈夫善為而為之,立地如桿,立心如月,何忌之有?車衛,你還嫩得很呢!」
鐵麒麟車衛不由長歎一聲,點頭恨道:「蕭葦,由你去吧!」
這時車釵已整理完畢,她望著蕭葦,道:「蕭兄,我們走吧!」
她正眼也不看車衛一眼,大步走到蕭葦面前。
晴空一羽蕭葦彎下身來,讓車釵俯在背上,然後抖開了絲帶,纏了幾轉,捆得很是結實。
車釵這時反倒坦然了,她笑道:「你要送我倒哪去呀?」
蕭葦冷哼了一聲道:「走著瞧吧!」說罷,雙膝微微一彎,已如箭矢一般投窗而出,落在了對樓脊瓦之上!
他身形方自站定,就聽見一聲叱道:「打!」緊跟著「嗖」一聲,飛上了一粒銀珠。
蕭葦只當是普通的暗器,一聲冷笑,回頭駢指一點,只覺得指尖一麻!這一粒銀丸,竟是力量極大。
只見一個白鬍子道人,自下面猛竄而上。
道人高聲叫道:「好傢伙,你這是綁票還是怎麼著?」
車釵一眼認出,上來的道人正是武當名宿天池上人,不由一驚道:「快走,這是天池上人!」
晴空一羽不由一怔,這道人的名字他是久仰得很,可是也並未把他放在心上。當時狂笑了一聲道:「怎麼樣?道人你也來了?」
天池上人本來有事來見車衛,誰知才行到此,卻碰見了這件怪事。他由車衛的怒罵聲中,得知蕭葦是劫人而去的,當時糊里糊塗地發出了一粒銀珠,匆匆趕上房來。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來人竟是名震東南的南海雙鷗之一,原先只當是一個無名小輩。當時他呵呵一笑道:「紅衣獅門真是門風不幸,怎麼盡自出些怪事,小子!把人快快留下來!」
車釵忍不住在蕭葦身後道:「天池伯伯,是我自己要走的!你老人家不要誤會!」
天池上人怔了一下,一手摸頭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姑娘,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女飛衛車釵沒有理他,頻頻催著蕭葦道:「快走!快走!」
這時,地上的車衛高聲叫道:「休要聽她胡說!上人,擒住他們!」
天池上上人嘿嘿一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姑娘,你竟是跟這小子串通好的呀!那可是不行,貧道要留下你們來!」說著縱身而過,伸手向著蕭葦就抓。
蕭葦身子向下一塌。
看他那樣子,就好像是跌倒在房上一樣!可是等到天池上人的手,即將抓在車釵身上的剎那之間!晴空一羽蕭葦,忽地一聲狂笑緊緊按著瓦面,忽地向後一翻,一揚一吐,背著車釵的身子,就像是一枚大球似地,「呼」地飄了起來,直向著房下墜去!
蕭葦這種掌力,雖說沒有傷到天池上人,卻令他面色一陣發熱,足下蹌踉了好幾步。驚愕之間,已自失去了他們的蹤影!
天池上人口中「咦」了一聲,正要縱身追下,卻聽見一邊的車衛苦笑道:「上人,不必追了!」
天池上人連連失利,只覺臉上無光。他苦笑了笑,道:「這人是誰?」
車衛咬了一下牙,道:「晴空一羽蕭葦!」
天池上人摸了一下鬍子,仍想不起來。
鐵麒麟冷冷地道:「這就是我上次提到的南海雙鷗之一!」
天池上人心中打了一個哆嗦,心說:「怪不得呢!」
車衛十分失望地歎息了一聲,道:「我們現在是前有狼,後有虎,如何是好?」
天池上人搖頭一笑道:「賢侄你不要害怕,只要那海空長老一到,一切就會迎刃而解了!」
一提起「海空長老」,車衛的精神不由一振。
一切的計劃,一切的希望,全都寄托在那個泡影似的「海空長老」頭上了。
未來的一切,誰又能預料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5:41
19、紅石嶺下斬巨蟒
一陣疾走之後,魁梧的蕭葦,身上竟然出汗了。
他背上的車釵,這時卻覺得有說不出的羞澀!想一想,這算什麼呢?自己一個單身的姑娘,趴在人家背上,偏偏對方又是一個單身的少年。
他是糊里糊塗地背,自己也是糊里糊塗地跟他走!這要是傳揚出去,真成了天大的笑柄了!
想到這裡,車釵再也待不住了。
眼前是荒無人煙的巫山,「巫山十二峰」就在眼前,一峰接一峰,就像是天空的雲團一樣。
她冷靜下來,才感覺到有些害怕了。
蕭葦站定了腳步,朗笑了一聲,道:「這一陣好跑,哈!真過癮!」
他鬆開了胸前的帶子,車鋇雙腿早子發麻,這時突然解開帶子,只聽「噗通」一聲,她竟由他背上摔了下來。
蕭葦不由嚇了一跳,忙轉身伸手去扶她。
卻不料車釵把他的手一推,面色鮮紅的地道:「不要動我!」
蕭葦一怔,睜大眸子道:「我扶你起來啊!」說著又伸手去扶,車釵慌忙自己掙扎站了起來,她後退了一步,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會。」
蕭葦點了點頭,笑道:「這樣就好,你的傷重麼?」
車釵不知如何回答,這一霎間,卻又覺得十分不好意思起來了。尤其是當對方那雙深深的目光在注視自己的時候,不知怎的,她內心竟跳動得那麼厲害。
她含笑搖了搖頭道:「不要緊……」
蕭葦忽然一把抓住她一隻手,向前一帶。
車釵不由嚇了一跳,道:「你……」
這是一個很突然的動作,車釵只當他不懷好意,當時正要舉手打去,卻見蕭葦以二指按在了她有脈道之上,星目微合,道:「不要怕,我不會吃人!」
車釵不由鬆了一口氣,才知道他是為自己號脈。
可是一隻手叫人家這麼抓著,的確不是味兒;可是要硬抽回來吧,對方是那麼坦率,自己若忸怩,豈不顯得有些過份了!
她一時面色大紅,再也不好意思看他一眼,當時勉強地笑了笑道:「我沒有什麼大病,算了吧!」
蕭葦忽地張開了眸子,很是驚異地望著她道:「車姑娘,你的心跳得好厲害,使我無法確定你的脈搏,你能靜一靜麼?」
車釵搖了搖頭。
蕭葦一怔道:「為什麼?」
車釵才知道是錯了表情,忙又點了點頭。
蕭葦見狀,不禁朗聲大笑了起來!
他的這種豪邁、旁若無人的作風,令車釵感到很是吃驚,更感到無限的嬌羞。
她掙扎了一下道:「你……幹嘛笑呢?」
蕭葦鬆開了他的手,忽地站了起來道:「你覺得你很美是吧?」
車釵不由面上一紅,蕭葦又是一聲大笑,忽然笑聲一斂,道:「確實很美!不過……」說著那雙冷峻的目光,注定在她身上,道:「但我蕭葦是鐵錚錚的一條漢子,頂天立地的英雄,是不會為你的美色所誘的!」
車釵不由呆了一下,她忽然為方纔的意念而感到愧疚!玉面禁不住又紅了。但對於這個性倔強的怪人,卻由不住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敬仰。
她點了點頭含笑道:「你的本事真好,是跟誰學的呢?」
蕭葦一隻手扶在一棵松樹幹上。聞言後,他的手用力地一抓,只聽得「沙沙」一陣細響,竟被他抓下一大把木屑。他慢慢張開手,木屑紛紛落地。
車釵這句無意的話,似乎觸到了他的傷心之處!
他苦笑了一下,道:「車姑娘,我學武的經歷很苦!不像你……」
說著他又用力在樹身之上,抓下了第二把木屑,接下去道:「你有師父傳授!」
車釵搖頭道:「錯了,是我父親教我的!」
蕭葦冷哼了一聲,道:「那你就更幸福了,而我……」
「你是跟誰學的呢?」車釵問了一句,面上卻覺得有些訕訕的。她也不知怎麼,竟忽然關心起眼前這個人來。
晴空一羽蕭葦,垂下頭來,黑亮的長髮,披散在項間,被風吹得一根根飄散開來,就像是極細的一蓬鋼針。他那結實的兩肩,粗粗的胳膊,說明了這年青人,是那麼的健壯,他的毅力也必然是驚人的。
車釵見他沒有回答自己,翻了一下眸子道:「嗯?問你呢!」
蕭葦哂然一笑,道:「我這一身功夫,一半是偷學,一半卻是自勵自創而成的!」
車釵不由起了興趣,她又翻了一下眸子道:「偷學?」
「是的!」蕭葦冷冷地道:「飄零四海,走遍南北,從很小很小起……」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車釵不由驚道:「這麼一點點呀,那才幾歲呀?」
蕭葦苦笑道:「七歲。」
車釵不由內心一寒,禁不住小聲道:「真可憐!」
蕭葦忽然劍眉一挑,道:「可憐!你是說我可憐?」
說著又自朗聲大笑起來,車釵驚愕地望著他,不知他為何會這麼豁達。
「他到底是屬於哪一類型的人物呢?」
她腦子裡在想著,一雙靈活的眸子禁不住在他身上轉了又轉。
對方那豐朗的外貌,說明了他是相當英俊的!
蕭葦收斂了笑聲,哼了一聲道:「以前的確是很可憐的!沒有家、沒有家人、沒有父母……到處飄零,就像是一個小乞丐!」
車釵不由深深地陷入同情。
她眼前所見的,彷彿不再是一個結實健壯的年輕人了,而是「鶉衣百結」的一個小乞丐,赤著瘦小的一雙腳,在沿門求乞。
想到此,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蕭葦冷峻的目光,正在注視她!
車釵恍然醒悟,微微笑道:「可是現在,你很好了。聽說,你們在海外,有一座島,無所不有!」
蕭葦雙手按在松樹的樹幹之上,聞言後,低沉地笑了幾聲,震得樹身籟籟地抖動著。樹上的松葉,就像是千萬支鋼針一樣,唰唰落了下來。
忽然,他的雙掌一抖,樹身發出了「咋喳」一聲,竟被齊腰折斷了。
這個動作,不由把車釵嚇了一跳!
她站了起來,卻見蕭葦對她微微一笑道:「不如此,不足以洩我心頭之恨!」說著他也站了起來,憤憤地道:「赤城島完了,十年的苦心,付諸流水……」
他說著在地上走了幾步,咬牙冷笑道:「這一切,全是邊瘦桐那小子賜給我的,我豈能與他甘休?」
女飛衛車釵聽了,不由一驚!正想探聽一下他與邊瘦桐結仇的經過,蕭葦卻長歎了一聲道:「走吧!」
他叉著腰,左右看了一眼道:「這是什麼地方?車姑娘,你知道麼?」
車釵看了一下道:「巫山十二峰。」
蕭葦微微一笑,道:「那就快到了!」
車釵一驚道:「到哪裡呀?」
晴空一羽提起她的行囊,道:「過了十二峰,有處地方叫紅石嶺,那裡有我一個好朋友,我們可以到那裡去!」
女飛衛車釵微微笑道:「我不去!」說著她一伸手:「把東西給我,謝謝你救命之恩,我們就此分手吧!」
蕭葦冷冷地道;「你這個樣子,保管走不下這座山就要倒下去的,我不能讓你如此!」說著往前一縱,道:「過來,還是讓我背著你!」
車釵這時真的感到為難了。蕭葦說的一點也不錯,自己這個樣子,恐怕走不出這十二峰,就要倒下去了。即使走出去,而這巫山附近,全是紅衣獅門的弟子。自己這個樣子,又豈能逃得出他們的手?
想到此,她留戀地看了蕭葦一眼。只見對方似因自己的遲遲不答,微微顯出不悅!
但他那剛顏的表情,似乎說明,他是一個正直的人,對這樣的人,盡可以放心!略一猶豫之後,她點了點頭道:「好吧!只是我的傷一好就走,你可答應?」
蕭葦怔了一下,車釵接道:「如果你不答應,我們還是分開的好!」
晴空一羽鼻中哼了一聲道:「好吧!其實這是你自己的事……」說著露出發亮而潔白的牙齒,一笑,道:「我是不忍心,看著你一個女孩子怪可憐的!」
車釵被說得臉上一紅,杏目向著他瞟了一下,想說他幾句,又總覺得對於此人恨不起來。
她由一旁折下了一根樹枝,道:「你不要背我,我可以自己走!」
蕭葦又哼了一聲道:「好!那我們就走!」說著轉身就走。
車釵看著他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在這荒涼得看不見一個人的山上,二人一前一後,慢慢地走著。
越走路越難行,光線也似乎越為昏暗。
蕭葦像是一頭牛,如不是因為車釵累贅,他也許早就到了。可是現在,他們只有一步步地行著。
車釵氣喘吁吁,幾乎感到有點支持不住了,但卻仍然勉力硬挺著。
蕭葦不時地回過頭來等候她,顯得有些著急,可是卻仍然忍耐著。
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二人沒有說話。
漸漸地,車釵實在受不住了,她只覺得雙目發黑,腳上由於沒來得及換靴子,此刻被山上的荊棘刺破了。看起來,她的樣子是相當的狼狽。可是抬頭看看,那崎嶇的山路,似乎越走越長,越走越走不完。
看看天色漸晚了,西天只剩一抹朱霞,林子裡的麻雀兒噪成了一片。
前行的蕭葦,仍然是健步如飛。他忽然回過頭道:「快走吧!我想再翻過這兩座山,也就該到了!」
女飛衛車釵聽到此,只覺得頭上「轟」一聲,差一點昏了。「我的老天!」她暗暗叫了一聲:「還要再翻過兩座山?」
當時只覺得兩腿一軟,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她頻頻喘息道:「蕭兄,等一等,曖……我實在走不動了!」
晴空一羽聞言,回過身來,皺眉一笑道:「你要是再休息,恐怕天黑也到不了,夜晚行路更危險了!」
車釵倚坐在一棵矮樹下,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現在就是再說什麼,她也是走不動了。當時苦笑道:「我實在不能再走了!」
蕭葦折回頭來,歎了一聲道:「好吧!可我們只能歇一小會兒!」說著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距離車釵甚遠。
車釵遠遠地望著他,由不住咬了一下牙,心中想道:「這人的心真狠!」她一賭氣,硬把身子撐起來,道:「走吧!我們走!」
蕭葦一笑,提起了行囊,繼續前行。
可是走了沒有幾步,忽聽「撲通」一聲,他忙回過身來,卻見車釵又倒下了。
蕭葦哈哈一笑道:「看來我們是需要再歇一會兒了!」
車釵這時喘成了一團,只覺得口乾舌燥。她忍不住喘息道:「水……水……」
蕭葦解下了一個軟皮水袋,遠遠擲過來道:「接著!」
車釵用力伸出手,接過水袋,手腕都麻了。她小聲地罵道:「黑心狼!」拿起水袋要喝,卻見那水袋,只有一個尖出的嘴兒,怎麼喝呢?
可以想像得出,喝水時必須是嘴對嘴兒,自己一個姑娘家,怎麼能用他喝過的地方來喝呢?當時問道:「杯子呢?」
蕭葦哈哈一笑,道:「車姑娘,這又不是在家裡,將就一點吧!」
車釵本想賭氣不喝了,可是她現在實在是渴得受不住了,只好什麼也不想,對著嘴兒喝了幾口。
不料,那水味道甘芳,涼爽清冽,好似摻有些什麼香料,入口清香,齒頰留芳,一時忍不住喝了一個精光。
頓時,她覺得精力增添了許多,順手朝蕭葦丟過皮袋子道:「謝謝你!」
蕭葦接過了水袋,搖了搖,失聲笑道:「都喝光了,我呢?」說著撥開了嘴兒,把乘下的幾滴都倒入口中。
車釵見他用自己才喝過的地方喝,不由羞得臉上大紅,忍不住嬌聲道:「你……真是的!」
蕭葦站起來大聲道:「我可不像你那麼嬌嫩。」說著提起了袋子道:「可以走了吧?」
這時車釵倚身在樹幹上,又打量起這個偉岸的青年,只覺他全身上下,好像全是勁兒……
尤其是看著他就口喝那幾滴水的時候,也不知怎麼,她內心原先的那一腔怒氣,竟自一掃而光了。反倒覺得,對方憨直得可愛!
她多麼想說:「喂,背著我吧!」可是事先自己已說了大話了,這時候卻怎能變口呢?當時咬了一下牙,用樹枝又支持著站了起來。
蕭葦望著她,點了點頭道:「你只要不想著累,也就不覺得了。」
車釵冷笑道:「是啊!不想就不累了。」
蕭葦在前,並沒有發覺她的語氣不對,接道:「是吧!我沒有騙你!」
車釵已懶得再理他,二人一前一後,一口氣又走了數里。
這時,只覺得山勢越來越陡峻,路也越來越限險。同時天也漸漸黑了,黑得已不容易看清路。
眼前又是一個山的尖峰。
蕭葦忽地一抖雙臂,就像一隻燕子似地,拔到了一塊巨石之上。他大聲喊道:「妙啊!車姑娘快來看看!」
車釵慢慢地坐在一塊石頭上,她只覺得心口隱隱作痛,眼前陣陣發黑!她這才明白,登山可不是逞能的事,萬一要是舊傷復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當時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喘成了一團。
蕭葦轉過頭來,又叫了一聲:「車姑娘!」
車釵連答應的力氣都沒有了。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吃了一驚,猛地從巨石上一躍而下,撲過來道:「你怎麼了?」
車釵扭動了下身子,微弱地道:「背著我吧……我要累死了!」
蕭葦不由哈哈大笑,樹林子裡的鳥,被他的笑聲驚得紛紛飛了起來。
車釵嚇了一跳,她支起身來,無力地嗔笑道:「你真壞……」繼而又道:「傻子,你嚇死人了……」
蕭葦這才朗聲道:「我知道你會說這句話的!不過,我還是十分佩服你的忍耐精神!」
車釵不由面色大紅,她掙扎道:「那麼,還是……我自……己走吧!」
蕭葦卻按注了她,正色道:「你的傷要緊,再走就危險了!」
車釵幾乎要流下淚來,嬌聲道:「莫非我走了這麼久,就沒有危險嗎?」
晴空一羽蕭葦搖頭笑道:「方纔的一段路,對你是有利的,現在你看,自服藥之後,你的氣色已好多了!」
車釵苦笑道:「你這人真會開玩笑,我幾時吃過藥來?」
蕭葦笑了一聲道:「我把藥放在了水袋內,你喝下了水,不是就等於吃了藥麼?」
車釵愣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水似有一股異香!
當時由不住白了他一眼,道:「你真聰明!」
蕭葦這時又抖開了絲帶,把她背在了背上。
車釵只覺得全身發軟,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她想:「如果他是一個壞人,我也只好由他了!」
蕭葦把車釵繫牢,辯別了下方位,呼嘯一聲,身形縱起,倏起倏落,向另一座山嶺疾奔而去!
當月亮剛剛露出一個朦朧的影子的時候,蕭葦已來到了前面的一道山嶺之上!
這年輕人真是全身是勁,竟看不出一絲疲憊的樣子!
在一塊凸出的大石頭上,清楚地刻著三個大字:「紅石嶺」。
來到這裡,這個海島怪傑,卻顯出一種猶豫之態來了。
他在附近來回地踱了幾步,心中猶豫不決:「他到底還在不在這兒呢?車姑娘見到我的這位朋友,會不會嚇壞呢?」
可是,他轉念一想,既來之,則安之。況且這位車姑娘的傷,也需要找個僻靜的地方養一養才是。想到此,他背著車釵一路直向「紅石嶺」上繞去!
如不是蕭葦帶她來到這裡,車釵絕不會相信,這樣偏遠荒漠的地方,竟會有人居住。
夜晚在這種荒涼的山林裡行走,真有些令人害怕。
可是在晴空一羽蕭葦來說,卻是不然!因為幾乎沒有任何事情,會令他感到害怕!
在他進入這片松林之前,他輕輕喚道:「姑娘,不要怕,我們快到了!」
可是車釵在他背後,已經睡著了。
蕭葦搖頭笑笑,縱身撲入松林之內!
走這種路途的人,必須具有極強的記憶力,否則誤歧途,只怕幾天也轉不出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而蕭葦正是具有超人智慧的這一類人。
他的特長是,凡是被他眼睛所見過,或是耳朵所聽過的事物,終生都能清晰地留在記憶之中。
因此,他才敢毫不顧慮地闖了進來。
天更黑了。
所幸一鉤上弦的月光還亮,能依稀看見四周的形勢。
陣陣的冷風,在松林之內迂迴貫穿,松濤滾滾,聽來就好像是天上的悶雷一般。
蕭葦在松林內走了一程,也感到有些累了。但他知道,出了這片松林,也就快到朋友家了。
忽然,他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抬頭一看,只見一隻灰狼,就站在眼前一塊巨石之上!
這隻狼,似已發現了蕭葦的身形,它發出一聲問吼,就向蕭葦身上撲了過來!
蕭葦心中一驚!
他知道,這是很特別的一種狼,名喚「灰皮」,厲害得很,常常成群結隊,傷害人畜。只要發現一隻,就說明周圍會有一群。這種狼絕不孤行,要出來,至少在十隻以上!蕭葦怎能不吃驚!
他當口中叫了聲:「車姑娘小心!」
口中說著,把手上的那個袋子,忽地向外一揮,「砰」一聲,正砸在了那隻狼的頭上!
只一下,那狼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蕭葦心中一動,心想這隻狼也太不中用了,大概是太老了。
為了怕它裝死,暗中襲擊。他走了上去,又用力踢了一腳!
那隻狼撞在石頭上翻了個身,蕭葦忽然發現,這隻狼有一條前腿被齊根斷去,鮮血淋淋。
他不由一怔,道:「怪哉!」
這時車釵已醒了過來,她掙扎了一下道:「怎麼還沒有到?」
蕭葦噓道:「小心!不要說話!」說著左右看了一眼,鼻中除了聞到陣陣血腥之味,並沒有發現什麼動靜。
他仔細看了看那隻狼,才發現原來是一隻受了重傷的狼。它的前腿斷了一條,眼睛也有一隻瞎的,週身上下,水淋淋的,好似沾有什麼粘液一般!
他四下看了看,小聲道:「這地方可能有很多狼,我們要小心!」
說著他撿起了地上的行囊。
這行囊裡插有車釵的一口劍,他順手抽了出來。
車釵只覺得身上被繩索捆得很是酸疼,兩腿又麻又冷,就道:「放下我,讓我慢慢地走!」
蕭葦擔心背著她,行動受拘束,就把她解下來,二人小心地向前行了幾步。
車釵忽然一驚,道:「咦!你看那是些什麼東西?……」
蕭葦順其指處,看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不少東西,他走近一看,才認出竟是一些死狼。
這些死狼,就和方纔那只一樣,全都是屍身不全。
晴空一羽蕭葦,見歷極豐。一見眼前這種情形,不由臉色一變,道:「姑娘,我們快快退回去!」
車釵驚道:「怎麼了?」
蕭葦緊張地向四下望著,道:「這兒怕是有一條大蟒!」
車釵聞言嚇得一呆,蕭葦順手把手上的劍遞於她道:「這是你的劍,你拿著,我自己還有一口!」當即反手抽劍!
就在這時,二人鼻中,同時聞到了一種奇腥的異味,那味道幾乎令人作嘔。
蕭葦不由大吼了聲:「姑娘,快躲開,那東西來了!」
車釵病弱之軀,聞言猛地向前一撲,已伏在一塊大石下邊。蕭葦身形一拔,卻落身在石蕭尖上。
他知道,這時候要跑已是來不及了。驚嚇之間,他目光中,已看出一些怪態。
就見眼前數十丈處,也就是松林盡頭,一棵大樹竟自無風而自動地彎了下來。
蕭葦不由心中一動,他把劍交左手,右手正想去摸暗器。就聽得「吱」的一聲尖叫,樹身上「唰」地竄出了一條白影。
月光之下,這條影子,竟是巨長得驚人。
蕭葦昔日在海南,也曾見過兩條巨蟒,可是要和現在這一條比起來,那簡直相差得太遠了。只見這東西,少說一點也有普通的小缸那麼粗細、全身白鱗,閃閃放光。
蕭葦還沒有看清這東西是什麼模樣,它卻已竄入松林之內。
蕭葦這時驚得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生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此刻面對這條巨大的白鱗怪蟒,竟令他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6:06
那怪蟒歲久通靈,已成氣候。它似乎已知道,眼前這個人,將對它不利,所以藏身於松林之內。
這時腥味隨風而來,較先前更重了。
蕭葦由腥味中嗅出,這是一條極毒的怪蟒。所以蛇蟒,身上腥味越重,毒也就越深!眼前這種腥膻之味,令人作嘔,可以想像到,這是一條多麼毒的東西了。
驚忙中,他已來不及換上長衣。匆忙中用兩條護膝的帶子,把露出的雙膝纏了纏,口中催促道:「車姑娘,快向後逃,越遠越好!這兒一切都有我!」
車釵這時兩腿早已嚇軟了,她勉力向後爬了幾支,實在也爬不動了。而且,她心中擔心著蕭葦的安危,不願單獨逃生,掙扎著扶石坐起來。
蕭葦見她竟不聽話,正要發火,忽然看見一顆三角形、足有巴斗那麼大的怪頭,出現在眼前一柱石筍之後。伸縮之間,吐出足足有兩尺長短的一條舌信!
蕭葦長嘯了一聲,雙足踹石尖,身子如一隻凌霄的大鶴,猛地竄了起來,直向那怪蟒棲身之處落去!
只聽得又是「吱」的一聲怪叫,那條白鱗怪蟒忽地抑起了頭,「波」地一聲,口中一條白色的、同長柱也似的真氣,迎著蕭葦下落的身子,噴了過去!
晴空一羽蕭葦猛然地就空一滾。這口白氣,擦身而過。而蕭葦的身子,卻因臨時迴避,失去原有的準頭,向一邊墜落了下去。
他身形一落,眼前已看清了這怪蟒的真面目!
只見這東西,足足有七六丈長短,全身上下,俱全有腕口大小的白色鱗片,閃閃有光。唯獨下半截身子,卻是光禿禿的白肉,沒有一片鱗甲。
蕭葦無意間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腥膻之中,竟夾有一種無比的甜味。頓時,他覺得頭腦昏迷,差一點倒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粗心,意忘了閉住氣息,吸了這蟒身上散發的奇毒的氣息。當下勉強定住心血,不令血氣上翻。
時不容待,如果等到這蟒蛇轉過頭來,只怕自己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他長嘯一聲,一煞腰,已如同箭也似地,向蟒蛇身上落去;手中劍繞出一道寒光,直向蟒頭上砍去!
這條白鱗怪蟒,「吱、吱」一連兩聲尖叫,長身忽地向上一竄。
只聽「嗆」的一聲,蕭葦這一劍,正正地砍在蛇頭之上。
以蕭葦的腕力,這口劍竟未能砍進分毫,反倒彈出了尺許,同時足下的蟒身抽動之間,已把他像一個球似地拋了出去。
晴空一羽蕭葦一身軟硬功夫,可說是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可是,今天遇見的這條怪蟒,卻令他感到束手無策,驚恐萬狀。
他身形第三次騰起來,掌中劍「星馳長空」,劃出了一道銀虹,直向著這條蟒蛇的腹下劃去!
劍勢甫一下落,已為那怪識得了先機。只聽得「吱」的一聲,蕭葦如同驚弓之鳥,嚇得向後一頓!
但見蟒口開處,一股毒氣向著自己迎面噴了出來。這次噴出的毒氣,不像先前那麼大片,卻是同一條線狀,只聽得「波」的一聲,如同箭也似地射了過來。
蕭葦向後一閃,只聽得「咕嚕」一聲,他身邊一塊小山似的巨石,竟然猛地倒了下來。那怪蛇一條長尾,挾著無比的風力,直向著自己身上掃來!
這種情形,真是驚險到了極點!好蕭葦,用掌中劍一點滾來的巨石,借力發力,已飛起了五六丈高下。眼看著那怪蟒一條長尾,「颼」地掃了過去!
機不可失!蕭葦口中叱了聲:「好畜生!」身子陡然向下一落,如同星丸跳擲似地,已落在了那蟒蛇的脊背上。
這一次他力貫右臂,用足了內力。掌中劍向外一抖,只聽得「嚎」的一聲!蕭葦就覺得掌心一熱,齊腕處一陣酸麻,差一點把寶劍扔出了手!
他手上的那口劍,意然如同一面弓似地彎了。那怪蟒週身上下當真是刀劍不入!
儘管如此,蕭葦的腕力卻也不弱,隨著劍身的向外一彈,但見血光一現!
怪蟒口中發出了極長的一聲怪嘯,蕭葦這一劍把它身上碗口大小的一葉鱗片削了下來。
晴空一羽蕭葦,驚心之下,卻也極為沉著。這時見狀,以為機會難得,不能放過。當時劍身向後一拂,第二次向外一抖!
這一次,他是照准了那蟒身上脫了鱗片的傷處,長劍一吐,只聽得「噗」的一聲,三尺長劍,至少有兩尺左右,沒入蟒腹之內!
蕭葦一劍得手,不敢絲毫逗留!當時,足尖一點蟒腹,身形施了一招「巧燕倒穿雲」,霍地反竄了出去!
那條怪蟒,口中又發出了「吱」的一聲。但見它就地一滾,大片山石雷鳴一般響了起來,一時之間,亂石崩雲,山騰石嘯,聲勢好不驚人!
蕭葦知道大蟒負傷不輕,心中好不興奮!
其實他哪裡又知道,這種深山怪蟒,一旦成了氣候,又豈是普通刀劍所能奏效的。蕭葦這一劍,只是令它負痛更增暴怒而已,並未傷著它什麼要害!
這時它長軀擺動起來,活像是一條鬧海的蛟龍!附近的大小山石的樹木,凡吃它巨尾掃過的,無不是裂斷翻飛,碎石木屑就像秋風落葉似地落了下來。
晴空一羽蕭葦看在眼中,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心中惦念著車釵的安危,生恐她為亂石所傷,當時竟忘了自身安危,就見他猛地掠起了身子,落身在一塊高聳的山石之上,大聲叫道:
「車姑娘,你還好麼?」
女飛衛車釵,雖是距離較遠,可是望著這種情形,早已花容失色。偏偏她身上又不方便,此刻見狀,更覺得雙腿軟麻不堪,心中焦慮不安。
這時聽見了蕭葦的呼聲,不禁精神一振,當即勉力站起來,道:「你……你在哪裡?」
蕭葦怎會聽見她的聲音,夜色昏暗,更不易辯出她身在何處。當下不由暗暗吃了一驚,口中又大聲叫道:「車姑娘——」
一聲未完,只覺得頸後冷風嗖然而至,鼻中又聞得一股異香!蕭葦暗道了聲:「不好!」當時連頭也顧不得回轉,足下用力地一點,猛然向前竄去!
可是當他雙足落下之時,才覺出不妙了。只見他雙膝一軟身子竟再也挺立不住,「咕嚕」的一下,滾了下來。
這時他已經知道,自己多半是中了毒了!
耳聞得頭頂上怪嘯聲刺耳欲聾,大股的腥風令人作嘔,那怪蟒一雙眸子,活像兩顆明珠,曳然而至。它口中那條長信,吞吐間,就像是一柄雙股鋼叉。
蕭葦甫見此景,不由心中一驚。他奮力挺起了身子,大吼一聲:「好畜生,我與你拼了!」當時使出了僅有之力,掌中劍猛地一抖,「哧」一聲脫手而出!
這口劍,就像是一支脫弦的強弩,只一閃,已到了那怪蟒面前。
那條怪蟒暴怒之下疏於防備,沒有料到敵人有此一著,此刻再想閃躲已是來不及了!
只聽得「波」的一聲,這一劍,正正射中了它的左目。怪蟒口中發出兒啼似的一聲怪叫,它那巴斗大小的一顆怪頭,倏地向一上甩,「噹啷」一聲,竟把瞳中的劍摔了出去。鮮血立刻像泉水一般,自它的瞳子裡噴了出來!
這條銀鱗怪蟒,盤踞在紅石嶺上,已有數百年之久,早已接近氣數。它自成氣候以來,一向是深居淺出,自知已遭十忌,所以十分謹慎!只因近幾日來,感到長久隱伏洞內,週身鱗甲中有數處變潮生苔,癢痛不已,故此不得已才潛出洞外。它白天不敢出來,怕遭大忌,只得夜晚出來,見見月光,同時以長軀遊行於亂石之間,也好解解痛癢,即不料一時動了天真。
它長久禁錮幽谷,怎奈得這洞外花花世界引誘?於是,在不知不覺間,漸漸就迷戀起紅塵來!先是夜晚出來,遊玩遊玩,漸漸膽子大了,有時在清晨時候,也敢露面了。
由是,膽子愈來愈大。
這紅石嶺上,鳥獸極多,這怪物出現之後,正好膏以饞吻!這怪蟒久已不食血腥,初沾美味,樂不可收,先是飛禽,後來連走獸也不輕易放過!
如此一來,這紅石嶺上的鳥獸算是遭了大劫!
今夜,這條毒蟒捕食了許多小動物之後,因迷戀天上的星月,遲遲不歸。
大抵將成氣候的異類,都喜吸取日月精華,藉以輔足道力!
這條大蟒,已有數百年的道力,自不例外。它在亂石中遊行了一陣,正待噴丹吐霧之時,無意間竟發現附近的氣味不對。
也是狼群活該倒霉,它們一見這大蟒出現,不由嚇得四下狂竄!
怪蟒毒霧噴出,那些逃之不及的狼,全數倒斃!
如此,又供給了這怪物一頓豐盛的夜餐。
怪蟒飽餐之後,在附近松林中小憩,想等子時一到,吸取月華。
卻不料,就在這時,來了這兩個人。
也是它惡貫滿盈,活該有此一劫!
晴空一羽蕭葦這一劍,正正地射在了它的左眼之上,左眼立時被刺瞎了。
見聽它口中刺耳的厲嘯了一聲,整個上半截身子,竟像人似地直立了起來,那只獨眼光耀數尺,炯炯逼人!
蕭葦僥倖得手,不禁也嚇得打了個冷戰!
手中寶劍既失,更對這怪物莫可奈何了!
這時,他見這條大蟒不時左顧右盼,好似並未發現自己的模樣,不由心中一動: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要想除去這條大蟒,可以說是妄想,不如三十六著,一走為妙!
想到此,他思忖尋一下車釵的藏處,猛地抖手找出了一塊石子,「叭」地落向一邊!
他這種作法,純係聲東擊西!
石塊一落,他身子驀地騰空而起,向另一邊縱去!
可是他卻是太輕估了那條大蟒了!
就在他身子方自騰空的一剎那,就聽得那怪蟒口中「吱」的一聲長嘯。蕭葦頓覺得一股熱癢癢的腥風,迎面襲到,一大片白雲似的東西,猶如奔馬似地撲了過來。與此同時,那怪蟒一條長身,就像是剪空的一道銀虹,猛地捲了過來。
蕭葦霍地一個倒翻,足下似乎點在了那大蟒的軀體之上,只覺得滑不留腳,他用力向後一竄!
這時候,他身上一軟,倒在了地上。由於怪蟒的毒氣人體,他雖然勉強提氣,未曾昏厥,卻是一點力量也提不起來,就這麼,直挺挺地躺在亂石之間。
眼看著,怪蟒一隻獨眼,已照眼前。
晴空一羽蕭葦一咬牙,心中歎道:「今生完了!」
就在這時,他耳中忽然聽到如同破鑼似的一聲大吼道:「好畜生!招打!」
蕭葦連傷帶摔,再加上驚急交加,頓時人事不省……
當他悠悠醒過來的時候,耳中只聽得亂石翻滾,響遏行雲!
他動了一下身子才發現,自己竟換了個地方。他記得先前對付怪蟒之時,是在亂石之內!而此刻,他卻是靠身在一株大樹之上。
蕭葦猛然坐了起來,口中「咦」了一聲,立刻聞得身邊有人輕聲地問道:「你醒了……麼?」
蕭葦偏過頭看去,卻發現車釵就在身邊。只見她臉色更蒼白了,那雙明媚的大眼睛內,似乎還噙著淚水,滿臉驚嚇焦急之色。
蕭葦見她無傷,不禁寬心大放!他長長歎息一聲道:「姑娘……那大蟒呢?」
車釵向外面指了一下道:「那蟒蛇大概要死了!」
說話之時,猶自聽得那怪蟒長軀掃蕩地上亂石之聲,真是驚人心魄!
蕭葦不禁更糊塗了,他怔怔地道了:「這是怎麼回事?」
車釵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嚇壞了,只覺得有一個人抱起我像飛一樣的走動,後來我就被放在這裡……想不到你也在這裡……」
她喘息著道:「那個人什麼模樣我也沒有看清,好像很高,他對我說,『好好看著這個人,他受傷了!』」
蕭葦一怔道:「他說的是誰?」
車釵微微一笑,驚魂乍定,看起來更美了,她眉毛一抬道;「就是你呀!」
蕭葦口中「啊」了一聲。
車釵娥眉微微一皺接道:「他丟下了一瓶藥,叫我給你服一粒,想不到這麼靈,吃下去沒有多久,你就醒了!」
蕭葦愈是吃驚,道:「那藥呢?」
車釵張開手道:「在這兒呢!」
蕭葦接過來,見是一個橢圓形的扁瓶,撥開來聞聞卻有一種異香。
他蓋上瓶塞,心中已有幾分明白。
車釵卻張大了眼睛道:「什麼味?這個人你認識麼?」
蕭葦點頭道:「姑娘,這人多半是我們要找的那個朋友!」
話聲一落,就聽得旁邊有人狂笑道:「你猜得不錯,我這麼接待遠客,實在是大大失敬了!小友,你要擔待一二才是呀!」
二人同時一驚,一齊轉過身子。只見眼前人影一晃,現出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這人身材較常人高出一尺有餘,一頭亂髮,就像蒿草似的。皮膚顏色,在夜色中很難辨別。那副相貌,更令人吃驚。如刀似的雙眉之下,一雙眸子幾乎靠在了一塊,閃閃有光。雙目之下,是一個朝天的大獅鼻,巨口撩牙,簡直像是山林裡的一隻猩猩,甚至比猩猩更顯得猙獰些。
當他走近的時候,車釵又發現,他的下巴上,還留有一縷山羊鬍子,而且還是一個駝子!背後那聳起的小山似的肉峰,竟比他的頭還高出了許多!
這真是人世之上再也看不到的一個怪物,他的丑,可以說是達到了極點!
女飛衛車釵不禁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她身邊的蕭葦,這時卻由地上一躍而起,極為興奮地道:「老朋友,久違了!」
駝子發出破鑼似的一聲啞笑。他緊緊地抱著蕭葦雙肩,用力地搖著,口中大聲地道:「不錯,你還記得我這個朋友……我總算沒有白活了……哈哈!」
笑聲之大,震耳欲聾!
他二人似乎多年未見,乍一見面,那份熱情和激動,令一邊的車釵大為驚訝。
她的目光,幾乎不敢在這個駝子身上停留片刻,因為對方太醜了。不單單是醜,而且有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厭惡」感!當然,這是一種毫無憑藉的觀念,是一種「直覺」的感觸。
她真不明白,像蕭葦這樣俊逸的一個人物,怎會和如此一個人間丑類結交?而且由外表上看來,這兩個人還似乎是一對至友,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車釵心中感到迷惑了。
她用驚異的目光,向這兩個人望去。
只見駝子用手在亂草似的頭髮上用力地搔著,齜著滿口的獠牙,嘿嘿地笑道:「多謝你助我一臂之力,要不然,這東西我還真弄它不死呢!」
車釵在一邊,不由大大吃了一驚!她這才知道,那條白鱗怪蟒,原來竟是死在了這個怪人的手中。
這真是一件令人不敢置信的事!
駝子哈哈一笑,道:「來!小友,我帶你去看看!」
蕭葦驚喜不已,回過身來道:「姑娘!你也來看看吧!」
車釵慢慢走過來,那駝子卻已轉身先行。
蕭葦似乎看出車釵面色有異,輕輕地道:「姑娘,你不必怕,這人雖是醜陋,卻是人世間最有俠義之心的好人!」
車釵仍有餘悸地問:「他是誰?」
蕭葦低低地道:「關於他的事,是一篇動人的故事,以後再談吧!」
這時,那駝子已立在前面的一塊巨石之上,啞聲大笑道:「看這個畜生!」他手指石下,氣態雄偉地道:「它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一條蟒!」
二人聞聲,急步過去,順其手指處下望。就見嶺下亂石叢中,橫著那條怪蟒,像一匹白色的緞子一樣,足足有八九丈之長!
陣陣腥風撲鼻而來,再加上濃厚的血腥味,令人聞之欲嘔。
駝子啞聲道:「我早就知道這東西盤踞在此,只是它不為惡,我也不好動它。想不到近一個月來,它竟破了戒規,四處為惡,今日碰在你我手中,也算它惡貫滿盈氣數當盡了!」
蕭葦歎了一聲道:「老兄真神人也,想此物週身上下刀劍不入,你卻怎能置其於死地呢?」
駝子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怎的忘了我的『乾坤一十三掌』?想那年別你之時,我的掌力已臻火候,如今更是益發可觀了!」
蕭葦連連點頭道:「那就是了!」但他仍在懷疑地問道:「只是,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老兄卻能令這惡蟒死得如此服貼,豈不神奇麼?」
駝子啞聲笑道:「說來也確是不易,我是在這東西騰空時,在它腹下,由上至下,每隔數尺擊中一掌,一十三掌,全數按中,震碎了它五臟六腹,才令它死得如此服貼!」
聽得二人陣陣驚心。
那駝子擊斃如此妖物,並不顯得多麼疲累,仍然談笑自如,令人感覺到,此人功力之高,只怕天地間絕無僅有了。
蕭葦微微笑道:「聽人說,如此大蟒腹內定有什麼時珠之類吧?」
駝子笑道:「這話倒也不假,不過要在千年以上。此蟒內丹雖有,雖是尚差些年限,我們明日來取吧!今天有點累了!」說著回頭道:「我們走吧!」
蕭葦笑道:「我忘記介紹這位姑娘了!」
駝子向著車釵望了一眼,立刻把臉轉向一邊,道:「我已見過了……」
蕭葦仍然道:「他是車姑娘!」駝子連連點著頭,卻不用目光去看她一眼。
車釵含羞道:「多謝救命之恩!」
駝子啞聲道:「不必……不必!」
這時蕭葦手指那駝子,對車釵道:「這位就是我們要來訪的朋友,名叫瞿濤,是我的老友!……」
車釵目光向駝子望去,對方卻像自漸形穢似地,低下了頭;並且有意的舉起右手,遮住了半邊臉,不自然地笑道:「算了吧!」
蕭葦笑了笑道:「這位車姑娘被她兄長擊傷,她兄長不念手足之情,逼她甚急,無處藏身,我才帶她來此。一來養傷,二來也可避一避難!」
瞿濤連連點頭道:「好!好!」他忽然笑了笑,目光注定著蕭葦著:「你呢?」
蕭葦臉色微微一紅。霍濤哈哈大笑了一陣,道:「你遠離海島,來此訪我,只怕事情不小吧?」
蕭葦朗笑了一聲,道:「我的事倒是不急,我們走吧!」
瞿濤點了點頭,鼻中哼了一聲,道:「以你這身功夫,莫非在江湖上還會遇見敵手不成?」
蕭葦一笑道:「這也不見得!」說著他頓了一下,道:「不過,你大可放心,我今日來看你,絕不是為了向你求救而來的!」
駝子發出了一聲怪笑,道:「這樣就好,我們走吧!」
說著他右手一抬,半截鐵塔似的身子,驀地騰空而起,直落到一座石峰之上。
蕭葦正待攙扶車釵,車釵卻不甘示弱地跟著縱身而上。蕭葦一怔,跟著縱了上去。
瞿濤一路領先,縱躍如飛,向前馳去!
睛空一羽蕭葦壓後,見車釵已現出體力不支的樣子,只是她個性倔強,仍然勉力堅持著前行。只是如此一來,速度就慢多了。好在蕭葦識得瞿濤住處,遂在前面慢行帶路。
繞過了一座峰頭,眼前是一個平坦的山頂。
車釵不由呆了一下,因為出現在眼前的,竟是開滿了奇花異草的一個誘人的地方。
眼前有一條碎石鋪成的小道,兩旁花畦裡種著各色的奇花異草。雖然是黑天,看不清楚,可是由撲鼻的花香裡,可以意識到,這是多麼幽美的一個地方。
這時,天風陣陣吹過來,有些兒高處不勝寒之感,遠天的白雲,就像是畫筆下的墨雲一樣,那麼陰沉沉地壓在天邊,只留下一道銀白色的線!
就在這幽美的環境之中,有一幢用石塊壘成的房舍,有一條用綠籐拉出來的長廊。
淙淙的流水,由崖上沿著竹管流下來。
這一切,簡直是太美了。
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樣深山大澗亂石叢林中,竟有這麼一處「人間仙境」,真令人無限驚異!
駝子瞿濤遠遠地望著他們,道:「歡迎你們來,只請不嫌簡陋才是!」
蕭葦哈哈笑道:「霍老哥,你要再說這些,就是太見外了!」然後他轉過身來問車釵道:「這個地方你喜歡麼?」
車釵微微點了點頭。
蕭葦微笑道:「前些年,我曾在這地方,住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呢!」
瞿濤在一邊哈哈大笑道:「蕭葦,以前的事情還提它幹什麼,快請進屋吧!」
這時,車釵無意中發現,在這幢石屋的對面,有一座用石塊砌成的極美、極大的墳墓。在這座大墳前,還豎立著一塊大碑,上面刻著字,只是天黑難以看清,她不由怔了一下。
車釵不由小聲問蕭葦道:「看,那是一座墳麼?」
蕭葦點了點頭,沒有作聲。
車釵忍不住又問道:「是誰的墳?怎會埋在這兒?」
蕭葦忙伸手扯了她衣服一下。
可是這句話,仍然為瞿濤聽見了。
只見他猛然回過頭來,用那雙獰厲的眸子,直直地看著她,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蕭葦不由大吃了一驚,忙解說道:「這件事她不知道,老兄你不要介意!」
瞿濤聽了蕭葦的話,氣色才略微轉得溫和了些。只聽他輕輕歎息了一聲,慢慢地轉過身,向室內行去,邊行邊道:「你好好接待你的朋友吧!需要何物,自己拿就是!」說著自行登樓而去。
蕭葦笑道:「請便吧,老哥哥!」
蕭葦對於此處,似乎非常熟悉,雖然離開了多年,記憶猶新,他推開了一扇門,領車釵走了進去。
一會兒,瞿濤雙手端著一盞油燈自樓上走下來。
燈光映照著他那橘皮一般的臉,越發顯得醜陋不堪,他那蓬亂的頭髮,凸出的瞳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魔鬼。
但是由他臉色上看起來,他已不再憤怒了。
自從剛才失言之後,車釵不敢再隨便開口了,雖然她內心充滿了疑慮。
蕭葦上前接過了油燈。瞿濤道:「我這地方,自你走了以後,已很久沒有來客人了,今日我們故人重逢,算是一件喜事。」
他說話的時候,臉色並沒有絲毫笑容,可以令人聯想到,他是一個長期處於寂寞孤獨中的人。瞿濤用力地搓著雙手,彷彿在斟酌著,過了一會兒,他又道:「希望你們長住!」說完又轉身去了。
室內有了燈光,車釵可以看清一切了。
她真沒想到,這房間也這麼美,佈置得竟如此幽雅!
壁上懸有大幅山水畫,石塊砌成的床,打磨得光滑滑的,一塵不染,好像比籐床還要舒服。
蕭葦站起來道:「這是他招待貴賓的住處,櫃內有被褥,你就住在這裡吧!」說著轉身欲去。
車釵忍不住道:「蕭兄,你能大概的告訴我一些,關於此處主人的事情麼?」
蕭葦微微一笑道,笑容裡似乎帶有些許為難之色。他皺了一下眉道:「我能說些什麼呢?」他聲音變得小了一些,道:「姑娘,此人是天底下的一個奇人,他武動之高,連我也是不敢望其項背的!」
車釵睜大了眸子道:「那邊瘦桐呢?」
蕭葦鼻中哼了一聲,道:「邊瘦桐在此人手下,只怕會被像孩子一樣的耍!」說到此,他冷笑了一聲。
車釵忽然想到,她心中老掛念著邊瘦桐是不對的,不覺面上一紅。她想了想道:「我看此人很怪,那座墳……」
蕭葦面上立刻現出為難之色,他訥訥地道:「你以後在他面前,干萬不要再提起這件事,這是他一件最痛心的事!」
車釵眨了一下眸子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蕭葦苦笑了一下,道:「這是主人的一件隱秘,不便說。姑娘,你休息吧!」說著欠了一下身子,遂即退出。
車釵輕輕歎息了一聲,她實在有些累了。
在這間房子一頭,設有一間浴室,貯水池內的清水溢了出來,嘩嘩地向外流!
她關上門,找出一身乾淨的衣服,本想洗一個澡,可是試了一下,水太涼,只好就著擦了下身子。她看著自己裸著胴體,在池水映襯下,竟是那麼婀娜輕盈的一個絕色佳人!
她的臉倏地紅了,這種「孤芳自賞」的滋味,最令人迴腸傷感……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6:26
20、獨留青塚向青天
第二天,東方微微發亮的時候,車釵已經醒了。
她彎腰想下床,可是不知怎的,只覺得全身上下很不得勁兒,腰也酸,背也疼,尤其是一雙腿簡直彎一下也是難受的。
可是自己第一天作客,豈有睡在床上,來接待主人的道理?
她咬著牙,支持著,穿好了衣服。
這時候,她耳中似乎聽到窗外有二人對話的聲音。
車釵走過去推開窗子。
眼前的景致是那麼的美,杜娟花開得一片艷紅,柏樹的葉子綠油油的嬌翠欲滴。
就在花樹的盡頭,霍濤、蕭葦二人正在說話。
因為距離甚遠,車釵聽不見他們說些什麼。可是由動作上,卻可以看出來,二人爭論著什麼,手不時地比劃著。
不知不覺,太陽出來了。紅紅的陽光,照得整個天地都變紅了,無數的黃色小鳥,在矮樹上跳來跳去,發出清脆的鳴聲。
車釵頓時忘了疲累,她關上窗子,換好衣服,悄悄地推門而出。
她又看見了那座墳!好奇心促使她悄悄地走了過去。
這座墳,真可說「匠心獨具」,整個的墳包,全是用上好的花崗石磨光砌成,光滑得不染纖塵!墳旁繞植著冬青和小松樹,翠綠可愛。
一個人死後,能夠安葬在這樣一個地方,他的靈魂該是多麼的舒適、安逸啊!
女飛衛車釵看到此,似有一種莫名的傷感和同情,雖然死者她並不認識!
她輕輕地走過去,走到那座高大的白色石碑之前,石碑上清晰地刻著七個字:
「玉女石瑤清之墓」
車釵口中不由「哦」了一聲。
她沒想到,如此壯觀的一座墳墓,竟埋葬著一縷芳魂。
「莫非這石瑤清和瞿濤之間……」
想到此,她立刻搖了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事,天下不可能有哪個女的,會愛上瞿濤這樣的男人!
她疑惑不解地繞墳而過,正好碰上瞿濤和蕭葦迎面走來。
蕭葦朗聲道:「車姑娘,你還是多休息下好,最好不要起來!」
車釵淺笑道:「這外面太美麗了!」
晴空一羽蕭葦見她穿著一襲淡綠色的裙子,秀髮披散在肩頭,那麼烏黑深亮的一雙眸子,心中不由驀地動了一下,暗暗讚歎了一聲:「好美呀!」
他自從少小孤零,漂泊至今,所遇的少女,固然很多,可是卻沒有一個能夠和眼前這個姑娘相比的。一時之間,他不禁微微呆住了。
駝子瞿濤冷眼旁觀,早已洞然。他發出冷冷的一聲歎息,低聲吟哦道:「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說完,苦笑著轉身而去!
蕭葦已被這個容光煥發的姑娘吸引住了,在他的生命裡,這還是第一次!瞿濤說些什麼他一點沒有聽見,就是離開,他亦是不知。
他只是這麼直直地看著她。
車釵臉色驀地紅了,顧左右而言他,道:「這裡多好呀!環境幽美,百花爭艷……」
蕭葦這才猛然驚覺,忙陪笑道:「是!是的!」
他一面說著,禁不住心內暗暗笑道:「我這是怎麼了?太失態了!」
車釵走上前道:「咦!瞿先生呢?」
蕭葦猛然回過身來,不由奇道:「剛才還在呀!大概是進去了!」說著他臉色微微一紅,接道:「剛才我和他去把那蟒皮剝了下來,你要不要看?」
車釵吃了一驚,道:「在哪裡?」
蕭葦轉身前行,走出了眼前的花道,至一峰上,他笑指著前方道:「車姑娘你看!」
這時車釵才看見那如雪的岩石之上,扯開了十丈左右的一張蟒皮。日光之下,有如一道天河,閃爍著萬點銀星,煞是壯觀!
蕭葦笑道:「我那翟老哥幸虧有一口好劍,否則這蟒皮刀劍不入,難以剝下。聽瞿老哥說,這蟒皮要在日光之,曝曬百日,那時皮才能精韌!」
車釵不明白地問道:「這皮有什麼用呢?」
蕭葦嘻嘻二笑,道:「用處多啦!製成衣服,水火不侵、刀劍不傷,只是要用一種『天膠』才好粘制,因為普通的針線是無法刺穿的!」
車釵聽得好不驚心,看了一刻,二人遂轉身走開。
車釵對於瞿濤這個人,始終是一個謎。她微微笑了笑,道:「這位瞿先生,是怎麼一個人,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一下?」
蕭葦歎了一聲道:「他和我一樣,甚至比我更可憐,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
車釵眨了一下眸子,道:「那位石瑤清又是怎樣一個人呢?」
蕭葦口中「噓」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輕聲道:「你大概是看見那塊墓碑了?」
車釵點了點頭。蕭葦面色深沉地道:「你千萬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這是他一件最痛心的事,此人生就怪性,說不定他會翻臉不認人的!」
車釵皺了一下眉,道:「現在他又不在,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蕭葦點了點頭道:「好吧,不過你千萬不要說出去!」
車釵連聲答應。蕭葦這才歎息了一聲,道:「那是在很久以前……那時候你我都還沒有出世,我這位霍大哥,卻已有如日正中天,江湖上提起他來,簡直是婦孺皆知……」
他頓了一下,接下去道:「因為他來無影去無蹤,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任何人也不知道他真實的來歷,人們都稱他為『西北風』……」
「西北風?」車釵驚訝地道,她沒有想到,居然還會有人叫這樣一個外號的。
蕭葦點頭道:「因為他來去無蹤;而且慣於在冬日做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所以人們才稱他為西北風。在當時的人們心目中,確實是敬重他有如神明一般!」
女飛衛車釵口中不由「哦」了一聲。
她對「西北風」這個人,頓時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蕭葦向前走了一步,目光遠遠看著那座墓,很是傷感地接下去道:「那時候的瞿濤,真可說是少年英俊,神采豐朗,不知有多少少女愛慕著他……」
車釵不由怔了一下。
她實在不敢相信,像霍濤這麼醜陋的人,早年竟會被稱為「英俊」,蕭葦這「英俊」二字,是怎麼出口的?
蕭葦似乎已經看出了她的表情,冷冷一笑,道:「姑娘,你認為現在的瞿濤很醜是吧?」
車釵臉色微微一紅,忙搖了搖頭,心口不一地道:「不是!不是……」
蕭葦一笑道:「你不要不承認,事實上,他如今的確極醜,只是這並不是天生的。他的臉,是他自己動的手法,破壞成的,他背後的駝峰,卻是十五年前的一場怪病造成的,自那以後,他這個人就算是完全與世隔絕了!」
車釵不由打了一個冷戰,訥訥地道:「他為什麼這麼對待自己?」
蕭葦鼻中哼了一聲道:「所以,這要回到那個可憐的石瑤清身上!」他歎息了一聲,道:「這是一個極為動人的故事……」
才說到此,忽見瞿濤自房內揭簾而出,他那高大的身子,就像是半截鐵塔一般的立在門前。
蕭葦忙止住話題,臉色很是不自然!
瞿濤看了一會兒,隨即大步走過來,道:「小葦!我剛才已經想過了,我不能看著你吃虧,我決心要幫助你!」
蕭葦冷冷一笑道:「我並不需要你幫助,我也沒有吃什麼大虧!」
瞿濤呆了一下,冷冷地道:「你不要騙我,你還以為我看不出來?在我面前,你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蕭葦不由低頭歎息了一聲,可是他是極為堅強而正直的人,他知道,如果自己把與邊瘦桐結仇的經過說出,這位霍老哥很可能會翻臉成仇。因為自己行事,常常得不到他的諒解!即使他能諒解,蕭葦是一條剛硬的漢子,如果借助瞿濤的能力,去對付邊瘦桐,雖是穩操勝券,但卻是他所不願為的!
有了這兩種因素,蕭葦自不會吐露口風。但是他卻緊緊咬了一下牙!因為瞿濤的話又使他想起了那個使他多年的心血、偌大的事業毀於一旦的少年奇人邊瘦桐。
這種仇恨,是今生今世所不能化解的!
想到這裡,蕭葦雙瞳冒出了怒火,他鼻中哼了一聲,自嘲地笑了笑,道:「你說得不錯,大哥,我是吃了大虧的!」
瞿濤雙手用力地攥著拳頭,問道:「這個人是誰?莫非以你這身武功,在當今武林之中還會遇到敵手?」
蕭葦臉色微微一紅,歎道:「這件事已成過去,不提也就算了!」
瞿濤看了車釵一眼,欲言又止。
蕭葦知道他是礙於車釵在前,不便再問,自己也不願再多談這件事。冷然道:「這筆仇恨,早晚我會清算的,你不必為我擔心!」
西北風瞿濤頓了頓,道:「這樣也好!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最好還是由你們自己去了結!」說著,瞟了車釵一眼。
女飛衛車釵身上一凜,使她奇怪的是,自從一見到瞿濤之後,她便感覺對方對自己十分冷漠,好似甚為厭惡一般。她是一個非常自負的姑娘,對於這種態度,內心自是很不受用。這時見翟濤對面談話,而對自己似存有忌諱,更不由得有些氣惱。當時賭氣地對蕭葦道:「我要進去休息了!」
瞿濤看也不看她,手扳著蕭葦的膀子道:「來!我去看看你的功夫!」說著,二人手拉手地走了。
車釵氣得真想哭,她轉身向房內行去,心中卻憤憤地想道:「好!我明天就走,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們有什麼了不起!」愈想愈氣,回到自己室內。
使她驚奇的是,在自己房內的几上,放著一份精緻的早點,兩塊油酥肉餅和一小罐稻米香粥,另外還有兩樣下粥的小菜:香椿拌豆腐,糖酥糟小魚。
車釵腹內早已飢餓,見此更是飢腸轆轆,當時只好暫時把氣憤拋開,坐下來,慢慢地吃了起來。
這些東西,很快就被她吃光了。說實在的,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的美味。雖是這麼簡單的兩樣下粥小菜,但是那味道別提有多麼美了,尤其是那一小碟糟魚,襯著一層脆脆的藕片,連骨帶刺,無不是酥脆已極,入口就碎,太好吃了。
她一口氣吃完之後,才發覺自己吃得實在太多了。
一個女孩子,第一次在人家家裡吃飯,雖說不必裝假,可是似如此風捲殘雲的樣兒,到底是有礙雅觀,太不好意思了。
想到此,不禁臉上陣陣的發熱。
女飛衛車釵獨自看著空空的碗底,竟自發起呆來。她心裡這才明白,原來瞿濤方才回房,是為自己準備早餐去了。這麼一想,對於他的憤怒之心,不禁立刻就消失了許多。她想,他不願和自己談話的原因,也許是他自慚形穢,覺得自己太醜了……這麼一想,反倒對他生出了一絲同情之心!
她站起身來,把食用過的碗碟,在清水裡洗得乾乾淨淨,放在桌上。
這座小石樓,不似自己想像得那麼小,內裡的佈置,是那麼雅潔,不染纖塵。
想不到,像瞿濤這樣粗線條的人,竟會是一個如此有規則而細心的人。其實,他的年紀並不似自己想像得那麼老,他只是有意以亂髮和鬍鬚來掩飾自己的年齡和本來面目。
車釵想像到,他的實際年齡,不過四十五歲左右,可是乍然看來,卻像有七八十歲的樣子。這一切,使車釵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
她悄悄地在樓下走了一周。
有一座石梯,婉轉地伸展到樓上。
女飛衛車釵心內不由暗暗想道:「不知樓上是什麼樣子?」
她心中動了一下,忖道:何不乘他二人不在,自己偷偷上樓去看一看。就算被他們看見,也沒有什麼?主意已定,當即扶梯而上。
樓上的情形和樓下大致相同。
一間敞開的房間,置著一個大蒲團,另有四五個圓形的石鼓;室內有一幅極大的紗幔;長案之上,書卷堆疊如山,筆筒中放各式狼毫,斑管如林。情調是那麼的幽雅。
車釵想那紗幔必是用來防蚊蟲用的,因為山居蚊蟲很多,而修行之人,晨昏靜坐,最怕蚊蟲干擾。
樓上正前方,是一個平台。這時軒窗四啟,微風陣陣地吹過來。
正中牆上懸有一方大匾,其上書寫著「快哉樓」三個大字,筆力雄厚,署名是「西風老人」。
「西風老人」必是「西北風」的化名。
車釵真不明白,這瞿濤為什麼要把自己裝扮成一個老人?
她看到此,生恐主人回來,撞見了不太好,正要轉身下樓,卻又無意間發現了一幅肖像圖畫。畫中人,是一個背繫長劍、婷婷玉立的少女。畫像系用上好的顏料,畫在一幅精製白綾子上,把那個細腰大眼的姑娘,襯托得更是栩栩如生。車釵忍不住,慢慢地走了過去。
她站立在那幅畫下,仰視著畫上的姑娘,仔細地端詳著,她猜想,這個姑娘一定是那個墳墓中的姑娘——石瑤清了。
畫中人那兩道斜飛而上、細細的峨眉,象徵著這個姑娘生前是個開朗、任性、脫俗拔萃的人物。
車釵仰臉看了一會兒,不禁對畫中人生出無限的感情。畫中姑娘她那雙看來似乎略帶憂鬱的剪水雙瞳,也似在向自己注視著。
車釵心中忖道:「她生前是多麼標緻的一個姑娘啊!」想著移動蓮步,正要走開,忽然,她又發現畫像的左側,有一個月亮門。門上垂有絲穗,一幅別緻的橫匾上寫著「紅石軒」三個秀麗行書字跡,署名「瑤清」。
車釵看得入神,不覺神馳。不知不覺地跨入洞門之中,用手揭開了湘簾。
一股淡淡的脂粉香飄了過來!
這種味道,車釵是頗為習慣的。很顯然,這是一間女子的閨室!
車釵不由心中一動,環目望去,只見室內置有一張軟榻,一個素錦的蒲團,一把湘妃竹的靠椅和一架緊緊繃著的繡絹!
這一切擺設,說明了這室內的主人,是一個女孩兒家。
她心中不由大是驚異,暗忖道:「那姓石的姑娘,不是死了麼?既然死了,這間房子又是為誰而設呢?再說,她又怎麼會和霍濤住在一塊呢?」
愈想,心中疑竇愈生。
她輕輕邁步,來至繡絹前,只見絹上繡著一對鴛鴦,只是未奏全功,繡針引線,還插在其上。
車釵細看那繡功,可謂精妙絕倫。她本刺繡好手,也不禁十分讚歎,自愧弗如。
再看書案上,文房四寶,井然有序地擺著,書架下的毛筆、鎮紙,無不精巧玲瓏,一望即知是深閨少女的用物。
看到這裡,車釵已禁不住有些心跳。
她一向是一個不願細思量的人,可是今日對於這個陌生的姑娘,卻發生了極濃厚的興趣與好奇心。如果說這間房子,原來的主人不是石瑤清,那又是誰?現在人在何處?如果說是石瑤清,那就更奇了。
據方才蕭葦透露,石瑤清分明已死了多年了,為何她的用具、衣物仍然整齊地擺設在此?甚至連刺繡的東西,也還繃在繡架之上,這豈不是……
果真如此,那麼自己卻是太錯怪主人瞿濤了!原來,他竟是如此一個至情至愛的人啊!想到這裡,她不禁浮上了一種莫名的傷感。
她情不自禁地歎息了一聲道:「這不會是真的吧……可憐!」她信步走到了床前,見床邊的鞋拒之上,排列著五六雙女子穿的鞋。有素面的雙臉便鞋,也有繡有蝴蝶的弓鞋和薄底的鹿皮彎靴,樣樣俱全。由鞋上看來,這姑娘和自己一樣,也是天足,不像時下一般姑娘流行的「三寸金蓮」。
車釵試著比了比,竟和自己的雙腳一般大!
好了!現在自己該走了,這要是叫那個瞿濤撞見,該是多麼不好竟思呢!可是,心裡愈是想快走,兩條腿卻愈是不想動彈。
忽然,她又發現,在軟榻後面高高的壁上,竟懸掛著一口窄細的長劍和一張玲瓏的朱漆彈弓。
大凡習武的人,最是見不得好刀好劍,偶爾見之,總愛拿過來鑒賞一番!這種情形就好像是一個擅書的書法家,見不得別人收藏的好字好畫一樣!
車釵一見這口劍,立刻斷定這是一口舉世罕見的寶刃。此劍劍身窄細,較一般劍纖細許多。最奇的是劍柄也較一般長出半尺左右,柄上垂有極長的一縷紅色穗子。穗上懸有三粒白色的珊瑚珠子,益發襯托出這口劍的名貴。
車釵實在有些手癢難忍,伸手把這口劍取了下來。她細細地一看,只見劍刃和劍匣扣合得那麼嚴密合縫。劍環之下,有一顆半吐半吞的水晶珠子,光華奪目,尤為可愛。
她試著用手一按,只聽得「嗆」地一聲,劍身一抖,差一點兒脫手而落。
車釵不由得嚇了一跳,再看手中劍,那劍身已彈出了半尺有餘,刃上朦朦的光色,有如晨煙一般,霧濛濛,冷嗖嗖的!
車釵不由失聲讚歎起來,情不自禁地把這口劍抽了出來,微微發出一聲悅耳的龍吟。劍身有如一泓秋水,陰森森映得人身上毛髮悚然。
車釵知道這古劍乃通靈之寶物,當即匆匆還入鞘內,卻見柄匣之上,用金絲絞著「石女」兩個梅花小篆!
女飛衛車釵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會兒,心中由不住想道:這口劍要是我的,那該有多好?
她小心翼翼地又把它掛回原處。
就在她探身掛劍的一剎那,猛然聽到了一聲冷笑。
一人用濁重的口音道:「車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車釵不由大吃一驚,她猛地轉過身來,只嚇得臉色一白,手中劍「嗆啷」落了下來。
不知何時,那高大駝背的瞿濤竟自出現在她的眼前。
只見瞿濤目光如炬,滿頭亂髮似乎因為憤怒而瑟瑟地顫動著。他厲聲吼道:「誰叫你上這裡來的?快說!」
車釵不由眸子一紅,訥訥地道:「瞿先生,你不要誤會,我只是一時好奇,可沒有別的意思!」
才說到此,就見瞿濤須張發立,厲叱了一聲:「快走開!」說著,右手霍地向外一揮,發出了一股巨大的內力。掌風掃過車釵的身邊,直撲後窗!只聽得「嘩啦」一聲,整個的一扇窗子,竟被他那凌空的掌力震得粉碎,直飛了出去!
車釵嚇得打了一個哆嗦,轉身就跑!
可是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她的頭頂,瞿濤就像是一座鐵塔似地,驀地落在了她的身前。只見他雙手一抖,已緊緊壓在了車釵的雙肩之上。
車釵嚇壞了,用力地一晃肩,卻沒有閃開。相反地,瞿濤的雙手,就像是鋼板一般,重重地壓在她的肩上!她新病初癒的身子,如何承當得起如此神力?一時之間,花容突變,她以驚惶的口吻道:「你……你要幹什麼?還不快鬆開你的手!」
瞿濤用力地搖晃著她,厲聲吼道:「我告訴你!從今以後不許你隨便上樓,更不許你進這間屋子……」說到此,他用力地抓住她的雙肩,身形一晃,已來至窗外。
車釵幾乎要哭了,她叫道:「你……你這個野人,快放手!」
瞿濤雙手向外一抖,車釵竟被摔得飛了出去。只聽見「砰」一聲,正巧落在了一張帶靠背的籐椅之上。
車釵「唉唷」了一聲,差一點嚇得昏死過去。
翟濤步履沉重地走過來,身子微微抖動,氣息極重,只聽見他仰天狂笑了一聲,道:「野人?哈哈……」
車釵嚇得渾身一抖。瞿濤笑聲一停,冷然道:「你以為你是文明人?有感情?」說著又大聲地狂笑了起來。接著他揮了揮手,苦笑道:「下去吧!下去吧!只要記住,以後不要再進這間房子……」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和氣多了,道:「每個人都有一件不願告訴別人的事,姑娘!這是我一件不願告訴別人的事,你何必一定要去探討呢!」說著又歎息了一聲道:「方纔是我太失禮了,請你回房去休息吧!」
車釵這時才驚魂乍定,她站起來,傷心地道:「是我不對!我不該隨便上來。我的身體過一兩天就好了,我很快就走了!」說了這句話,她就向樓下行去。
蕭葦迎面疾步走來,見狀,急問道:「出了什麼事情?姑娘!」
車釵面紅如霞,一言不發,匆匆回房而去。
蕭葦奇怪地走上樓去。過了一會兒,他又來到了車釵門前,敲門而進。
他面色顯得很是尷尬地道:「我為方纔的事情向你道歉!」
車釵冷冷笑道:「這也不能怪你!」
蕭葦歎了一聲,道:「他的脾氣雖壞,可是人是很好的。唉!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
車釵冷笑了一聲,道:「這算什麼呢!你把我帶到這裡,可是對於這裡的主人,我卻一點也不瞭解!」說著用手指了一下,冷冷地道:「我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我現在就走,謝謝你這兩天對我的關懷!」
蕭葦不由怔了一下。他冷冷地道:「車姑娘!你的身子尚未完全復原,再說你哥哥正在到處捉拿你,你現在出去,必定走不遠的。」
車釵看了他一眼,道:「我總會有辦法的!」
說著她拿起了桌上的劍和包裹,正要走出去,卻見門開處,瞿濤怒容滿面地立在門前。
車釵不由愣了一下。蕭葦立刻笑道:「大哥!是你把她給氣走了,你快設法留住她吧!她的身體還沒有復原呢!」
瞿濤憤怒的臉上,頃刻間恢復了平靜。
他驚異地望著車釵。車釵卻顯得很不自在,道:「我才沒有生你的氣呢……」
瞿濤頓了頓,訥訥地道:「我來此,一來是向姑娘道歉,再者,還有一事相求。姑娘如果堅持要走,我也就不必說了。」
車釵不由後退了一步。她沒有想到,像瞿濤如此倔強的一個人,居然會開口向自己道歉,這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她頓時心就軟了。
她抬起頭來,目光正看見對方背後那高聳的駝峰;他臉上那些深深的皺紋,顯示出他那苦澀的靈魂。
這個人,是多麼需要感情的滋潤啊!
車釵面色不由突然紅了。
她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對這麼一個人間丑極的人,生了這麼濃厚的同情和好奇之心!
當時,她面上不禁帶出了淡淡的笑容來。她搖了一下頭道:「你既然這麼說,我留下來就是!」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朗聲笑道:「這麼說你不走了?」
車釵把東西放下,她看見瞿濤臉上,露出了一種驚異的神情,當時就笑道:「我要留下來,看看瞿先生有什麼事求我!」
瞿濤兩隻手用力地捏了一下道:「我方才見姑娘在那方繡絹前看了許久,我想……我想……」
蕭葦一笑道:「大哥有話直說無妨,車姑娘也是一個很豪爽的人,只要她能做到,必定會幫助你的!」
車釵杏目瞟了他一眼,意思好像在說:「你怎麼知道呢?要你多口!」
可是她卻沒有說出來,意思就是默認了。
瞿濤終於說出來,道:「我想姑娘你必定也擅刺繡,如果你能夠把那一半未完的作品,代繡出來,成為一件完整的東西,我就感激不盡了!」
車釵搖了搖頭,冷冷地道:「我不能再進那間房子了,我還想活呢!」
瞿濤默默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歎息了一聲,遂即轉身離去。
蕭葦不由失望地道:「姑娘,你這又為了什麼?」
車釵冷笑了一聲,道:「他方才發了那麼大的脾氣;並且親口說不許我再上樓,現在卻又說出此話,豈不是可笑!」
蕭葦不由怒道:「他是一個心情愁苦的人,你竟如此對他,足見你是一個狠心的人了!」說著怒沖沖轉身而去。
車釵不由冷笑道:「狠心就狠心,這又關你什麼事?」說著氣得躺在床上,把身子翻到了一邊。
耳中聽得蕭葦沉重的腳步聲走遠了。
這時,她心中彷彿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自語道:「活該!」
可是過了一會兒,她卻由床上翻身坐起來,走下地,找到了她的行囊,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紙包兒。打開紙包,是五彩燦爛的各色絲線。
她咬著唇兒發了一會愣,由其中挑出了三種顏色,又重新包好。然後,她就輕輕地推開門,直向樓上走去。
她悄悄地來到樓上,卻不見瞿濤的影子,想了想,便直接走進了那間繡房。
她在那塊繡布前仔細看了一會兒,心中已有了底,對方這種刺繡的針法,自己是熟悉的。於是,她取下繡針,引好了線,按照描好的圖案,一針一針地繡了下去。
車釵繡了一陣,腰有些酸,直起腰來活動一下,忽然發現背後不知何時站著兩個人。
車釵不由一陣臉紅。
站在她背後的是瞿濤和蕭葦,二人顯然在她背後已經站立了很久。
尤其是瞿濤,目光之中顯露出一種感激的神彩,道:「車姑娘!你的手,竟是如此的靈巧,也只有你,才配在這塊絹子上繡東西!」說著他大步走過來,彎下身子,仔細地在這塊繡絹之上看著,那雙冷峻的大眼睛裡,竟滾動著晶亮的淚水。
車釵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繡得不好!」
瞿濤抬起頭來,長歎了一聲,道:「這是我一件遺憾的事,現在你總算為她完成了。姑娘,你要我怎麼來謝你呢?」
他說話時,眼目中滾動著熱淚與喜悅,顯得他那一張醜臉更醜了。
車釵看了旁邊的蕭葦一眼,賭氣沒有理他。
聽了瞿濤的話,她試探地道:「瞿先生!你和石姑娘之間的事,我本不該過問,可是我又是多麼想知道一些,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呢?」
瞿濤全身抖動了一下,很久沒有說話。
他一隻手緊緊地插在亂草似的頭髮裡,牙關緊咬,過了一會兒,忽然苦笑道:「我!我就告訴你吧……」
車釵不由心中大喜道:「我太想知道了!」
瞿濤回過身來,對蕭葦道:「小葦!這件事,我也許曾對你說過;不過你只是知道一些片斷,現在我要把它全部說出來。因為……」
他搖了一下頭,無力地道:「因為,它壓在我的心裡太久了。」
蕭葦大是出乎意料,他沒有想到,瞿濤竟會如此乾脆地說出他最痛心的事情。他感動地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道:「大哥,你坐下來說吧,不要太激動!」
這位早年以「西北風」三字飲譽大江南北的怪俠,長長歎了一聲,苦笑道:「還會有什麼事能令我激動?我說的只是一段故事,你們也只當一個故事來聽就是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6:47
21、不惜訪遍萬重山
西北風在大地上吹著……
高嶺,枯樹,遠天的浮雲,看來是一片蕭瑟。
年輕的瞿濤,挾奇技遊俠江湖。當他的馬來到了巫山口時,顯然已是很疲倦了。
他翻身下了馬,人與馬都是一色的「黃」!
就在附近,擺著一個賣茶的攤兒。
賣茶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兒。他袖著雙手,在芭蕉葉子搭的茶棚下打著盹兒。
瞿濤走過來道:「喂!來碗熱茶。」
老頭兒嚇得一晃,立刻揉了一下睡眼,搓著手道:「相公,還有黃面的發糕,要不要?」
瞿濤點了點頭,坐了下來。他那筆挺的身材,在黃昏的落日之下拉得更長了,那寬闊的雙肩,刮得微微發青的臉,看起來豪邁、英俊,具有男子漢氣概。
賣茶的站在他身前,幾乎矮下一個頭。他不時地用那雙發昏的老眼打量著他,心裡犯著嘀咕,暗忖道:「這小子是哪裡來的?我在這裡好幾年了,怎麼從來也沒有見過他呢?」然後,他又用眼睛偷偷去看來人的馬,這種高腳馬,也不是本地馬。他想:「這種牲口,大概是青海或是蒙古那邊過來的?瞧這長相!」
這時,瞿濤已把肩上的披風解了下來,在他寬闊的後背上,緊緊地紮著一口黑鯊魚皮鞘、金絲纏把的長劍。
老頭兒看到此,面色一凜,趕緊把頭低了下去,心裡立刻想到了兩個字:「刀客!」
少年使士瞿濤吃了兩塊發糕,喝了一碗紅茶,暑氣漸消,他向賣茶的老頭兒要了一把扇子,呼呼扇著,目光展望著這條曲折的山路。
也許他心中正在盤算著,下步應該怎麼走法!
就在這時,嶺陌上響起一陣鈴聲,賣茶的老頭兒臉上頓時露出興奮的微笑,急步走到路上,引頸而望。
一匹烏雲蓋雪的快馬,自山道上風馳而下!
少年瞿濤眼前不由一亮,由不住自座位上猛然站起來,口中禁不住道:「好個漂亮的姑娘!」
只見馬上是一個頭戴寬沿草帽,身著粉色汗衫、水綠綢裙的大姑娘。
她的馬帶著一陣風,那麼飄然地來到了茶棚之前,她忽然勒住,輕輕一飄,已翻身下馬。
老頭兒笑著道:「快來吧!新出籠的發糕,還溫著呢!」
少女一隻手摘下了頭上的草帽,落下了如雲似的一頭秀髮,微微一笑道:「我肚子真餓了,還有別的吃的沒有?」
賣茶的老頭一笑道:「那我下碗麵給你吃吧!」
少女含笑點了點頭,她目光向上一抬,看見了棚內那個年輕人,玉面不禁微微一紅,目光之內,閃出一些驚異之色,隨即在一邊坐了下來。
瞿濤這才有所驚覺,也慢慢坐下來。
姑娘是背向著他坐下來的,現在他雖然不能再正視那副絕代的芳容,可是對方的背影,卻也不禁令他暗暗稱讚不已!
她那婷婷玉立的身材,繫著大綠綢巾的腰肢,以及窄袖之下那雪藕般粉白的一雙玉腕……
瞿濤幾乎不敢再注視下去。
這幾年來,他走南闖北,什麼樣的姑娘沒有見過?可是鮮有能令他動過心的!
他曾經狂傲地嘲笑過,天下沒有一個絕色的女子,自己今生今世,恐怕不會娶妻了。正因為如此,他是那麼失望和灰心,孤劍天涯,無味地打發著歲月。他的行為,正如同他那響亮的外號「西北風」,是那麼冷酷無情。而今天,卻無意中碰上了令他大動心的人兒。他真不敢想像,在這麼荒僻的山道上,在這樣小茶棚內,會遇見這麼一位姑娘,她是那麼的美,那麼的出類拔萃,只是這麼匆匆的一瞥,已足令他銷魂了。
賣茶的老人呵呵笑道:「姑娘,今天打著了些什麼呀?」
姑娘喝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別提了,一個下午,只打了兩隻山雞,這些東西越來越精了!」一面說著,一面用手上的草帽,向臉上扇著。忽然,她站起來道:「哦,不要作聲!」
賣茶的老頭一怔道:「怎麼啦?」
姑娘輕輕站起來,用手向上指了一下。瞿濤好奇地抬頭一望,只見眼前一棵極高的松樹梢上,落著一隻白毛紅爪的大雪雞!
這是巫山獨有的一種野禽,因為肉味鮮美,為數又不多,已成了野禽市場上一種極珍貴的野味。
賣茶的老頭看了一眼,小聲道:「太高了,能行麼?」
姑娘微微一笑,擺了擺手道:「別吭聲,小心它飛了。」說著她悄悄走到馬前,伸手摘下了一把紅色的小弓,又自背後抽出一支紅色的短箭,搭於弦上,卻是不發。
瞿濤正想瞻仰一下這姑娘的射藝,見狀不免納悶。
那賣茶的老頭兒,更是緊張地比著手勢道:「射呀!」
姑娘含笑搖了搖頭道:「這是一隻公的,還有一隻母的沒有來呢!」說著,她的臉不知怎麼驀地一紅,似乎覺得自己說錯了話,眸子向著瞿濤瞟了一下,就不再哼聲了。
果然,她的語聲方歇,那隻大雪雞竟發出一串叫聲,長頸不時地伸縮著。即刻,遠處樹梢上,發出一陣啪啪振翅之聲,緊跟著一隻黃白二色雜間的雪雞飛過來,它落下的時候,樹梢都被壓彎了。
這時,姑娘背過身子,玉腕一揚,只聽得「嗡」的一聲弦響,發出了一箭。那只後來的雪雞,應聲飛墜下來。那只白羽的公雪雞,見狀發出了一聲尖鳴,二爪一蹬,雙翅用力地一扇,竟像一支箭似地飛了出去!
姑娘沒有料到,它會飛得那麼快,匆匆搭好了第二支箭,「嗖」的一下又射了出去。
與此同時,一邊觀望的少年瞿濤,右手向外一揚,公雪雞在空中翻了一個觔斗,雪白的羽毛,飄灑一天,緊跟著直墜下來。
賣茶的老頭,不由大聲叫道:「好箭法!」說著跑過去,趕著去拾那兩隻落下的雪雞!
瞿濤也讚了聲:「好箭法!姑娘真神箭也!」
姑娘偏過頭,看了他一眼,玉面微微一紅。這時,賣茶的老頭兒,已笑著跑了過來,他兩隻手提著兩隻雪雞,鮮血滴了一溜兒!
老頭兒笑道:「還動彈呢!瞧,有十來斤重!」
姑娘走了過來,見二雞已死,信手去拔雞身上的箭。
當她拔下了一支,又去拔第二支箭時,不由驀然吃了一驚:只見射死那只公雪雞,並非是自己的紅羽短箭,而是一支僅有四五寸長短的梭形飛鏢。
這支飛鏢,通體銀白,直直地穿在雞肋之內,鮮血染紅了雞身上的羽毛。
她秀眉不由微微一皺,信手把這支飛鏢拔了下來,心中不禁暗暗吃驚!
因為這是一支手發的暗器,想那雪雞離樹而飛時,最少有十數丈高下,如此的距離,就是尋常弓箭,已嫌力勁不足,而這人竟能以手勁發出這枚暗器,斃雪雞於雲空之中,這等手法,確實令她驚愕!
想到此,她目光微微向著一邊的少年一掃。
瞿濤這時手端茶碗,正在喝茶,姑娘望他時,他情不自禁地欠身一笑。
那少女眉頭又皺了一下,提雞而起,對賣茶的老人道:「明天一起算賬,我走了!」說著騰身上馬,一路如飛而去。她走的路途,並不是下山,而是由一條岔道,直向另一處山峰行去,轉眼已自無蹤。
賣茶的老頭兒大聲道:「石姑娘!石姑娘!你的面好了,吃了再走吧!」
奈何那姑娘已走遠了,他只得搖頭一笑道:「這可怎麼好呢?」
瞿濤見狀,在一邊道:「這面給我吃吧,我正好餓了!」老頭兒乾笑了一聲道:「好吧!真是的……」說著他打量著這個少年,笑了一笑道:「這位相公,你不是本地人吧?來四川是找朋友麼?」
瞿濤點了點頭,笑道:「方纔那個姑娘,真是好本事,想不到這地方,竟會有這麼出色的姑娘!」
老頭兒嘻嘻一笑道:「相公是第一次見到她吧?」
瞿濤點了點頭,又問道:「你認識她很久了?」
老頭兒笑著搖頭道:「認識談不上,不過她天天都在我這棚子裡喝茶,日子久了,倒也能與她聊上幾句。要是普通人,別打算她理你一句!」
瞿濤點了點頭,對於這個姑娘不禁更為神往。
老頭兒談起這個姑娘,甚為興奮,又笑著道:「這地方的人,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這姑娘,也沒有一個人不佩服這姑娘本事好的!」說著他扇了一下扇子,打開話簍子道:「這姑娘哪!追她的人可多啦!只是,嘿!沒一個人能挨著她的邊兒!人長的真是漂亮,可就是扎手……」
他信口開河,邊笑邊道:「誰要是動她的念頭,那可叫自找倒霉。大爺你想呀,她那麼高的功夫,誰駕得住呀!」說著呼啦呼啦扇了兩下扇子,又笑道:「你看我都聊到那去了?這話要是給她聽見,我可是得惹麻煩……」
瞿濤一邊聽他說著,心內不禁暗暗想道:「這正是我霍濤夢寐以求的人,萬萬不可放過啊!」
於是,他微微一笑道:「老人家,這姑娘芳名叫什麼,你可知道?」
賣茶的老頭,嘿嘿笑道:「她姓石,叫什麼我可就不清楚了,咦,你……問這個做什麼?」說著他一雙小眼不時地在瞿濤身上轉著,嘿嘿笑了兩聲,道:「大爺,你別是在打她的算盤吧?那可得小心!」
瞿濤面色一紅,微笑不語。
賣茶的老頭很認真地盯著他道:「大爺你是外客,可能不知道,這位石小姐,可是一朵帶刺的花兒,栽在她手裡的人可多了!你別看她方才有說有笑,一旦厲害起來,卻敢瞪眼打人!」說著,嚇得咧了一下嘴。
瞿濤聞言,不由一怔道:「打人?她竟然敢動手打人?」賣茶的老頭湊過來道:「這可是我親眼看見的,萬縣有個開瓷貨店的少東,帶著禮物,來向石姑娘求親。就在我這茶棚裡,遇見了這位石姑娘,大概是那少東家說話太露骨了,得罪了她。嘿,你猜怎麼著了?」瞿濤注意地聽著。老頭兒呵呵笑了兩聲道:「叫這位姑娘一頓好打!把他帶來的禮物,都給扔到山溝裡去了。那小子一隻眼給弄瞎了,連滾帶爬地跑了。」
瞿濤不由暗自道了聲:「好厲害!」可是不知怎麼,卻對這位姑娘的興趣更高了。
老頭兒笑瞇瞇地道:「這只是小事一樁!吃她虧的人多啦!她住的地方誰也不知道在哪裡,也別打算跟蹤。就有這麼兩個小子,想摸她的家,嘿!還沒到她家門口,就被打回來了。有了這幾樁事,以後誰也不敢再轉她的念頭了!」說著晃了一下身子,笑嘻嘻地道:「大爺,我勸你也死了這條心吧!」
瞿濤哈哈一笑道:「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我還想活著呢!」
老頭兒呵呵大笑了兩聲,道:「要說這姑娘,對我還是真不錯,進進出出,都給我打個招呼。除了我以外,還真沒見過她跟第二個人說過話,喂——」他聲音變小了一些,道:「你要是想著她,每天這個時候到我棚子裡來,準能看見她!」
瞿濤點了點頭,正說話時,卻見山下來了一群少年,邊說邊笑而來,其中一個老遠就叫道:「老頭兒!美人兒今天來過了沒有?」
賣茶的老頭擺著手,笑道:「過去了,過去了!你們來晚了,明天早來吧!」
那群少年,立時發出歎息之聲,有的跺腳,有的搖頭,各自轉身去了。
賣茶老頭嘿嘿笑道:「大爺,你可看見了吧?這些惡少老遠跑來,都是想看看她。可光看有什麼用?在那石姑娘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這年頭,看人也能上癮。你大爺知道了吧?那姑娘魅力有多麼大!」
這時,瞿濤不知怎地,竟對方纔那位石姑娘放不下了,他很想再問幾句,可是又怕惹這老頭取笑。當下丟下幾個錢,起身上馬。許老頭瞇縫著小眼睛,道:「大爺,明天請早吧!」
瞿濤含笑未言,策馬而去,心中卻恨恨地想道:「這老頭未免太可惡了,他藉著這姑娘的美色為誘餌,暗中為自己拉生意,真是可恨之極!」想到此不由歎息了一聲,暗忖道:「我還是死了這條心吧!這位姑娘既是如此難惹,我又何必自討無趣?」可不禁又想:「自己方才發出暗器,替她打下了那只雪雞,她焉能不知?如此看來,她分明是不想理我。算了。我還是走吧!」
這時,太陽早已下山了,巫山浮起了沉沉的暮色。
西北風瞿濤既決心丟下這段情思,便覺得心胸開闊了。只見遠山近村,歷歷在目,白雲如帶,山花似錦,如此美景倒也稀見。
他掉轉馬頭,心中忖道:「人謂巫山十二峰,乃天下奇景,我何不趁此觀賞一下。入夜下山,明晨再登程入川,豈不是好!」想到此甚覺有理,於是又掉轉馬頭,向山上行去。
山路崎嶇,行了數里,人馬已甚感疲累。尤其是那匹馬,全身都已被汗水濕透。
瞿濤見眼前已是峰頭,山花開滿了山野,一道清泉,自峰上玉樹似地垂掛下來,匯成淙淙的溪流,自跟前流過!他不由疲意全消,當時把馬拉過來飲水,自己也彎下身子喝了幾口。
當他站起身來的時候,忽然發現面前站著一個人。
瞿濤不由大吃一驚,可是當他看清了那人面目之後,卻禁不住驚喜交加,脫口叫道:「石姑娘,原來是你!」
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方才在茶棚遇見的那個姑娘。這時她已換上了一身絲綢的衣裙,立在一塊凸出的石頭之上。山風吹拂著她雲似的一束秀髮,襯以玉貌雪膚,真有如天上的仙子一般。但她面上卻帶出一絲冷笑,聞言之後,飄身而下,道:「你來這裡作什麼?莫非你不知道,我這地方,是不准人隨便來的麼?」
瞿濤怔了一下,陪笑道:「這麼說,這座山是姑娘買下來的了?」
少女聞言,兩道細眉倏地向上一挑,回過身來,用手指了一下,嗔道:「這麼大的字,你莫非沒有看見?」
瞿濤順其手指處一望,只見一棵古松之上,刻著「閒人止步」四個大字。
瞿濤不由面色一紅,微微笑道:「我只顧瀏覽眼前風景,竟誤入姑娘禁地,真正是罪過了。」說著欠身打了一躬,那姑娘面色微微一紅,後退了一步,薄嗔道:「你的馬糟踏了我的水,又待怎說?」
翟濤忍不住朗聲笑了一聲,道:「姑娘,你這話就太可笑了!」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眼前人影一閃,那姑娘已來至眼前,只見她玉手一晃,一掌直向瞿濤面上打來。
至此,瞿濤才知道,那老頭所言果然不錯,這姑娘真的是潑辣已極。當時不及發言,匆忙用右手向上一分對方的腕子,身形「唰」地退出了丈許以外!
那姑娘這一掌卻並非真打,瞿濤身形退出的當兒,她已騰身躍到了一塊山石之上。
只見她面上帶出一種極為驚訝之色,一雙剪水瞳子,凝望著瞿濤,冷冷地道:「原來你身上有功夫,好!我倒要看一看你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如此輕狂!」
瞿濤聽這姑娘口帶川音,語音嬌脆,雖說輕淺怒罵的口氣,聽在耳中卻是好聽,不覺更為醉心。但恐引起不快,忙擺手道:「姑娘不要誤會,我即刻牽馬下山就是!」
那姑娘一聲冷笑,嗔道:「現在已經晚了!」言罷,身形再次向前一掠,如同飄花飛絮似地,已到了瞿濤身側,嬌軀猛地向下一沉,駢二指,直向著瞿濤右肋之上點去!
瞿濤向外一閃,只覺得姑娘指力十足,不免吃了一驚,當下用袖子向外一指,暗運真力一擋,口中微微冷笑道:「姑娘欺人太甚,在下認輸就是!」身子隨著一擋之勢,猛地拔空而起,翩翩如一隻大鳥亮翅一般,已落於馬背之上。他歎了一聲道:「無心之罪,改日致歉,再見吧!」說著一抖韁繩,正要馳去,那姑娘卻發出了一聲嬌叱道:「野小子,你還想逃跑麼?」
只見她身軀再次撲到,正正地攔在瞿濤馬前,右腕向外一翻,寒光一閃,手上出現了一口長劍!只見她杏眼圓睜,蛾眉倒豎,隨著一聲嬌叱,手中劍閃起了一道寒光,直向著瞿濤前心扎來!
瞿濤驚呼了一聲,他沒有想到,這姑娘竟會對自己下此毒手,由不得霍然動容,身子猛然向後一仰,已自鞍上翻了下來。
姑娘一劍刺空,足尖一點,嬌軀一個疾轉,掌中劍向外一指,一招「摘星撩月」,一道寒光直向瞿濤肩上撩去!
瞿濤一咬牙,心說好個丫頭,我與你有何仇恨,竟對我下如此殺手,我瞿濤莫非會怕了你不成?想著,食指一彈,只聽見「嗡」一聲,竟把姑娘手上劍震得猛然抖顫了起來。
可是這位姑娘,掌中劍也確有一些驚人的手法。
這時她冷笑了一聲,單手用力向後一帶,身隨劍走,掌中劍「唰」地帶出了一朵劍花,直向瞿濤咽喉上點去!招式之快,有如疾雷驚電。
西北風瞿濤因存有「憐香惜玉」之心,未下殺手,這時見狀,既驚又怒,冷笑了一聲道:「你還不給我撒手?」說著,他雙腕一翻,一正一反,平著向上一貼!這是劍術秘宗中最驚人的「光捉影」手法。
只聽得「嗆」一聲,這口長劍,竟被瞿濤平平正正地夾在雙掌之內!
少女嬌叱了一聲,用力向後一奪,那口劍竟似有萬斤,休想拔動分毫。這一下,不由令她打了一個冷戰。
耳聽得這英偉的少年一聲狂笑道:「撒手!」倏見他身形向後一倒,右足尖飛出,直向姑娘眉坎之上點去!姑娘嚇得鬆手向回一縮,掌中劍已到了對方手中。眼看他像一陣風似地,飛身上馬,帶著一陣朗笑之聲如飛而去,她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少年瞿濤帶著勝利的微笑,一路策馬如飛,直向山下奔去。
他跑出甚遠,回頭望時,仍能看見那姑娘娉婷的倩影,遙遙地向著自己這邊望著。瞿濤得意地狂笑了一聲,感到一種勝利的鼓舞。
但是這種情緒不久就消失了。他突然勒住了馬,在暮色之中,看了一下掌中的劍,只覺得劍身透著藍汪汪一團光芒,冷森森地逼人毛髮,試一抖,劍上發出一圈圈的白色光環。
瞿濤心中不由怦然一動,忖道:「我只當是一口尋常寶劍,卻未想到竟是一口寶刃!」
當時不覺細細觀看了一陣,發現劍柄上鑄有「銀靈」兩個凸出的字,知道這必是此劍之名。
他心中追憶這「銀靈」二字的出處,不覺把這口劍信手翻過來,才發現在劍柄另一邊,用有細的金絲嵌著三個小字,寫的是:「石瑤清」。瞿濤不由暗中點了點頭,心裡不禁想道:看來,這必定是這位姑娘的芳名了!
天色漸漸黑了,他一時的耽擱,竟忘了時間。黑夜裡在這陡峻的山路上行走,是太危險了。
巫山之上,石峰如林,巨石參差,形成無數屏障,要想覓一藏身之處,實在是太容易了。
瞿濤浪跡天涯,已有多年,野寺舊觀,露天曠野,早已居住慣了,倒也毫不在乎。
他解下了馬上的行李,到了一處背風岩石之下,把褥席鋪上,繫好了馬,天可就大黑了。
在這荒涼的山嶺之間,除了遠處有幾聲狼嗥,竟是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瞿濤仰臥地上,看著天上的流雲,在星月之下有如萬馬奔騰一般。不禁想到自己身世孤單,孤劍走天涯,一事無成。想到此,悲從中來,不勝唏噓!
同時又想到黃昏時所發生的事,自己本是一片愛慕之心,卻不料弄巧成拙,反倒把如此一位姑娘給得罪了。想到此,更不由得心中發出了一聲長歎!
那口劍放在枕側,藍汪汪的光華,眩人眼目。
翟濤百感交集,橫劍在手,劍面上映照出自己那張消瘦沮喪的面容,他不由低聲念道:「石姑娘,石姑娘,你怎知道我對你的一番愛心啊!我好心想與你結交為友,你卻誤認我為紈褲登徒之流,怎不令人痛心?」說罷,重重地歎息了一聲,信口道:「寶劍啊、寶劍!只有你才配得上美人的青睞,你可願為我向你的主人,帶上我的相思懷念麼?」
訴說到此,聲調淒涼,那無限的雄心壯志,都似乎消失了,兒女情愫竟使得這鐵打的漢子,變得軟弱了。
他凝目望著這口劍,看劍猶如看人,彷彿石瑤清那芙蓉似的面貌,蘋果似的雙頰,都出現了。
忽然一陣小風吹過來,瞿濤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啞然而笑道:「我這是怎麼了?」
想著由地上一躍而起,橫劍在手,朗笑了一聲道:「想我瞿濤鐵打的漢子,太虛如室,明月如燭,幾曾為情愫所動,今夜……」
說著長劍一揮,冷焰如燭,滿腹情愫激動了他豪邁的壯懷。就在這人跡不見的荒山野嶺間,他施開了卓越的劍術手法,時上時下,忽進倏退,緊湊之處,但見寒光閃爍,哪見人影迴旋,端的是「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令人歎為觀止!
這一路劍法,足足施展了有一盞茶的功夫。最後,但見劍氣一吐,抱元守一,夜風飄拂著他散亂的頭髮,真有「氣吞山河」之概。
可是他卻長歎了一聲,慢慢走到了石下,坐了下來。
做作的威風並不能改變原有的自然氣質,他把這口劍平平地放在枕匣旁邊,注視了片刻,歎道:「真是一口好劍,但並非屬我之物,我怎能據有?還是送還回去吧!」
想到此,不由得又有些為難。
只見他,劍眉微皺,心忖道:我已經開罪了對方,又如何再去見她?我雖是好心還劍,不要又被她誤認為另有企圖,豈不更糟?算了,這口劍,我還是包紮一下,托那賣茶的老頭兒還給她,我自己也就死了這條心,取道入川就是了!
想到此,甚覺有理,心中倒也平靜了下來,耳聽著樹葉被風吹得唰唰作響。東方那顆閃爍的啟明星,似乎比平日出來得更早。
他知道,天色快亮了。想著就躺下身子,合上了眸子。
日間的疲累,很快令他進入夢鄉;而且睡得還較平日更香、更熟!
一覺醒來,刺目的陽光,令他雙目生輝。
他一向是慣於早起的,可是今日竟是一反常態,起來得這麼晚,卻是罕見。
他翻身坐起來,鼻端聞到的,是清冽的空氣和一種野生的柚子花香。
那匹大黑馬,正在身旁彎下頸子,啃食生在石縫裡的青草,不時地打著噗嚕。
瞿濤吃了一驚,心忖道:「我怎麼會起來得這麼晚?」想著由地上一躍而起,忽然覺得身上落下了一件東西,瞿濤頓時一怔!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7:07
他低下頭來,才看見,竟是一襲黑色的緞面綢裡披風。瞿濤不由「哦」了一聲。
這真是一件奇事。他雙手把披風拿起來,細看了看,見披風四緣滾著銀色的花邊,領口處,繡著一雙展翅的大白蝴蝶。
瞿濤看到此,不由面色一紅。
很顯然的,這是一件女用的披風,怎麼會好端端地蓋在了自己身上?
想到此,他心內「通通」一陣急跳。
忽然,他想到了那口寶劍,忙彎下身子去找,不由又令他吃了一驚——寶劍不見了!
他記得昨夜入睡時,這口劍明明放在枕邊,怎麼一覺醒來,竟會沒有了?
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可是轉念一想,他又平靜了,輕輕點了一下頭道:「這劍必定是那位石姑娘自己拿去了。」
想到此,心內反倒安定下來,這樣也好,倒省了我的事了。
可是當他的目光望見那件披風時,卻禁不住臉上發燒,心想:莫非這也是那位姑娘為我蓋上去的?想到此,不由納悶地搖了搖頭。
這是一件很令人費解的事情了,內心有說不出的感觸,但無論如何,劍已被人取走了;而來人對自己並沒有惡意是可斷定的!只是這件披風,該怎麼解釋?
俗語云:「最難消受美人恩。」自己為對方關懷,平白加衣,已是感歉良深的事情,自無道理再把這件考究的披風收下不還。
瞿濤真正感到為難了。
他反覆地翻看著這件披風,忽見衣內有一個口袋,露出一個紙角!
當下不由心中一動,信手抽出,原來是一張二指寬的的小紙條,上面寫著:「以後睡覺,不要忘記蓋東西,山上風大。情懷可恤,劍術可嘉,寶劍我已取回,披風明日還我可也(可在原處候我)!」
上無稱呼,下無具名,只有莫名其妙的這麼幾行字。
可是知情如瞿濤者,看到此,已不禁熱血沸騰,欣喜欲狂,他興奮得幾乎要跳了起來。
轉念一想,臉上卻又禁不住一陣發熱。試想昨夜的情形,自己可謂之標準的情癡,那樣子要是被她看見了,豈不丟人?想到此,再落目於那紙條上的「情懷可恤,劍術可嘉」幾個字,不禁大是慚愧!
看來一切都被她看見了,她必定是在自己熟睡之際,才出來拿了劍,留下了披風,寫下了紙條。試看這「情懷可恤,劍術可嘉」八個字,寫的是多麼托大,又是多麼捉挾的口氣。想到此,更不禁陣陣臉熱起來。轉念一想,他卻又不敢十拿九穩的斷定,來人就是那位石瑤清姑娘,要是另外一個人呢?
無論如何,自己要設法見她一面,探聽一個究竟,如果真是她,也好把衣服還她。
想到此,忙把這領披風小心疊好;抖動時,衣上散發出陣陣溫香,不禁神馳一番。
好難挨的一天,時間過得真慢!
看看天色已過了午後,瞿濤才翻身上馬,直向山下行去,走了一程,便看見賣茶老頭的茶棚了。
瞿濤懷著一顆焦灼的心,在茶棚前下了馬。
賣茶老頭望著他呵呵一笑道:「來啦?哈,我算著你大爺今天一定來!」說著低下頭,以手遮著半邊嘴,小聲道:「你來得正是時候!」
瞿濤微微一笑,坐向一邊。老頭獻上一杯茶和一小碟綠豆糕,一面笑道:「我瞧著她過去的,唏!今天打扮得比平常更漂亮了!一身大紅!」
瞿濤心中一動,忙問道:「她跟你說話沒有?」
老頭點點頭道:「有!有!說她一會兒就回來。大爺,你艷福不淺,我在這裡擺茶攤有兩三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她穿紅。我看她今天像是有什麼喜事兒,不然,怎麼打扮得這麼好看呢!」
霍濤隨口道:「你不要亂說,穿衣服各人隨便!」
才說到此,就見山路上來了一幫子的人,細眼一看,才認出又是昨天那一群無賴少年。
老頭笑得眼都睜不開了,連連招手道:「快來吧!坐!坐!坐!」
這群人大約有八九個,俱都是些登徒子弟,錦衣繡帽,油頭粉面,嘻嘻哈哈鬧成一團。
他們來到了老頭的茶棚之內,熙熙攘攘擠成了一團,叫茶的叫茶,要涼面的要涼面。瞿濤忙讓到了一邊。
只聽他們之中,有人笑道:「那小妞可是一朵帶刺的花,只能看,不能摸!」
一個黑面少年,宏聲笑道:「娘的,你有幾個腦袋,還敢摸!」
說得大家一窩蜂地笑了,這時又聽得一個人用尖細的喉嚨道:「大家可得捂上一隻眼,看多了會害眼的,夜裡睡不著覺!」
一句話把大伙又逗笑了。
瞿濤聽得心中十分氣憤,暗中忖道:莫怪那姑娘這麼厲害,對付這些東西,厲害尚恐不及呢!當時把頭轉向一旁,生著悶氣!
忽然,嶺陌上響起了一陣熟悉的馬蹄聲。
賣茶的老頭立時噓了一聲道:「各位肅靜,別亂說話,看歸看,千萬別胡說亂動,人家姑娘可是來啦!」
這群少年答應著,立時鴉雀無聲,撣衣的撣衣,整帽的整帽,現出一派斯文模樣。
瞿濤見狀,不覺好笑,其實他內心又何嘗不想?
轉念之間,蹄聲漸近,山道上紅影一閃,現出了那婷婷身材、千嬌百媚的姑娘來。
眾人,包括瞿濤在內,俱都感覺到眼前一亮,連一個咳嗽的聲音都沒有。
馬上的姑娘,紅衣紅裙,兩隻玉腕上各戴著一隻綠色翠環,更增嬌艷。
她的馬一直行到茶棚前,只見她妙目向棚內一轉,兩道柳眉微微皺了一下,面上似乎微微有些失望之色。
瞿濤見狀,大是焦急。
他因讓位於這群孟浪少年,自己屈居後座,這時見姑娘要走的模樣,忍不住站了起來。
姑娘的目光,立刻盯住了他。
只見她面色微微一紅,有意無意間,露出了一個可人的微笑,那失望之態立時一掃而光。
賣茶老頭趨前笑道:「姑娘下馬吧!是喝茶,還是吃綠豆糕?」
姑娘現出了一雙淺淺的笑窩兒,杏眼一抬,有意無意地又看了瞿濤一眼,遂即翻身下馬,隨口應道:「隨便吧!」說著進入棚內,對棚內眾人視若未睹,一直走進去,落坐於瞿濤身側不遠的座位上!瞿濤不知怎地,心內怦怦直跳,呆呆地坐了下來。
這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姑娘一個人身上。可是這姑娘,卻表現得那麼泰然自若,落落大方,把盞輕飲,不時伸出五指,理一下鬢邊的亂髮!
賣茶的老頭笑著搭訕道:「石姑娘,今天好早啊!」
姑娘眸子一翻,淺淺笑道:「早什麼呀!太陽都快下山了……」說著眸子向著瞿濤瞟,抿嘴笑了一下,如貝的牙齒,閃閃生光。瞿濤忙點了一下頭,可是不巧得很,姑娘的眼光又轉過去了。他心內不由大為焦急,心說這怎麼好呢?昨夜那個人到底是她不是?我卻該怎麼問她才好?
想到此,把心一定,咳了一聲,訥訥道:「石……」「姑娘」二字還未出口,卻見對方一雙明眸,忽地視向自己,那雙亮如晨星的明媚眸子,含著微笑與情意。
瞿濤忙含笑道:「我……」
卻見姑娘秀眉微微一聳,丟了一個「不要說話」的眼色,並且不明顯地搖了搖頭。
瞿濤只得把到口的話又忍住了,他內心真是又驚又喜,幾乎要眩暈了。
他這種不自然的態度,引得其他人有些奇怪,可是大家所注目的,只是這少女,誰也不肯把目光浪費在瞿濤這個男人身上!
那少女喝了幾口茶之後,目光向山邊遠眺了一下,忽然站起身來,嬌聲道:「我要走了!」
賣茶老頭勸阻道:「天還早呢!再坐一會兒吧!」
少女搖頭道:「不了!我還有事要辦呢!」說著,眸子直直地視向瞿濤,引得在座諸人,一齊向瞿濤望去。少女見狀臉色似乎微微一紅,站起身來,直向棚外行去。
賣茶老頭恭送她上了馬,滿臉堆笑道:「姑娘你好走,這是上哪去呀?」
少女用手上的馬鞭,往那邊山上指了一下道:「我的一件衣服丟在那邊了,我要去拿來!」說著秀眉一揚,可是卻再不好意思用眼睛向瞿濤這邊看了。
只見她,輕輕策著馬,直向山路上行去。
賣茶老頭笑著走到瞿濤身邊道:「行!大爺,你這茶可是沒有白喝!」說著一隻手喜滋滋摸著自己的小鬍子。那幾個油頭少年,更是不時地向著他指指點點。
瞿濤本就心急如火,此刻就更坐不住了。當時笑著站起來道:「我走啦,給你錢!」
賣茶老頭一怔道:「你可別去追她,這位姑娘可是翻臉不認人的!大爺你要以為她看你一眼就動了心,那可是大錯了!」
瞿濤不由心裡一動,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不要亂說,我是有事!」說著走出棚外,解下韁繩,翻身上馬,策馬而去。
行了一段距離之後,他才把馬頭一帶,轉向山道行去。
這時他心內真可說是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又怕錯過了時機,又擔心自己錯會了人家的意思。一路上忐忑不安,走走停停,行了三四里路,人馬都已下汗。
天色將暮,山風飄著如帶的白雲,在眼前慢慢游過去。瞿濤勒住了馬,心裡著急地想:「糟了,別是我把路走錯了。也許那石姑娘不是走這一條路!」轉念又想道:「也許她回去了,而我卻意亂情迷,自作多情,豈不可笑?」
這麼一想,心立刻就涼了。當時長歎一聲,失望地掉過了馬頭。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卻聽得身後「撲哧」一聲嬌笑道:「才來呀!人家等你半天了!」
瞿濤忙轉過身來,眼睛幾乎都要花了。
那個幾乎令自己著迷的姑娘,正立在那棵古松之下,半笑半嗔地看著他,杏目中微微現出一些怨色!可是她整個人卻像一抹春蘭,婷婷玉立的身材,白裡透紅的一張臉,還有那微啟的嘴角……
瞿濤幾乎不敢直視她,因為她的美,幾乎要使自己熔化了。
他翻身下馬,恭敬地抱拳道:「姑娘,我太失敬了!」
姑娘杏目微抖,欲笑又嗔道:「你這個人,當我不知道麼?老實告訴你,你一到巫山,我……我就注意上你了……」說到此,臉上一紅,改口道:「不是注意,是看見你了。」
瞿濤不由心中一怔,面色一紅,訥訥地道:「姑娘你……有什麼吩咐?我是說……」
少女不由抿嘴一笑,卻又繃住了臉,道:「我會有什麼事呢!」說著向前走了兩步,玉手一伸,道:「拿來吧!」
瞿濤忙回身到馬鞍上去拿那件披風。少女一笑,道:「我是說我的劍!」
瞿濤不由一驚,猛然回過身來道:「那口劍,莫非你昨夜沒有拿走?」
少女秀眉微顰,忍著笑道:「什麼昨夜?寶劍是你搶走的,你本事不是大得很麼?你厲害嘛!」
瞿濤只當是真的,不由面色一變道:「這麼說,那件披風不是姑娘你留下來的了?」
少女笑嗔道:「誰說不是?」
瞿濤皺眉道:「那……那是怎麼一回事?」
少女忍不住低頭一笑,用一隻繡花的紅鞋,踢了一下石頭,抬起頭來,哼道:「要不是看你一副可憐相,昨天晚上,非把……」說著咬了一下嘴唇兒,用眸子白了瞿濤一下。
瞿濤這時一切都明白了,再仔細一看,可不是,那口「銀靈」劍好好地在她背後,不由窘得笑了笑道:「姑娘直是好功夫,昨夜來去我竟然絲毫不知!」
少女笑瞇瞇地道:「功夫再高,也比不過你呀!說實在的,我倒是看錯了你,其實你這個人倒是蠻好的!」
瞿濤本是豪邁個性,可是不知怎麼,在這位姑娘面前竟變得斯文起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姑娘過獎,昨夜之事,多有得罪,還望姑娘不要見責才好!」
少女瞟了他一眼,笑道:「你別挖苦人了,說起來兩個人都還有錯……」說著眼珠上上下下地望著瞿濤,臉色微微發紅道:「我還忘了問你,你怎麼知道我姓石呢?」
瞿濤微微一笑道:「我不但知道姓石,而且還知道姑娘的芳名!」說著輕輕地念了出來:「石瑤清——是不是?」
少女不由立時面色大紅,她雙目睜得又圓又大,好似極為驚奇,接著就明白了,微微一笑道:「你壞!一定是偷看了我的寶劍,對不?」
瞿濤點了點頭,一笑道:「請姑娘多多原諒!」
石瑤清鼻中哼了一聲,道:「你呢?你又是什麼豬名狗姓?」說著低頭淺顰一笑,抬起頭,以那雙妙目注定瞿濤。由不住內心大動。
這多少年來,關山萬里,從沒有一個姑娘令他動過心,可是眼前這個石瑤清,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令他神魂顛倒。他幾乎呆住了。
石瑤清見狀,紅著臉一笑道:「你這人真是……怎麼了嗎?怎麼問你話不說呢?」
瞿濤立時驚覺,他沉聲笑了笑,道:「姑娘見問,怎敢不答。我姓瞿名濤,初來巫山,還要姑娘多多關照!」
石瑤清口中念了他名字一遍,點頭笑了笑道:「來了就來了,幹嘛還要關照呀?這麼老大的個子了……」說著抿嘴一笑,接下去道:「不過,話要說回來了,如果你願意住在巫山,我倒可以給你找個地方住下來,可能比你昨天睡的地方強多了;而且離著我家也很近!」
瞿濤含笑說道:「果能如此,那太好了!」
石瑤清見他一口應允,似乎也甚為高興,當時笑道:「我現在就帶你去如何?」
瞿濤點頭答應,二人各自上馬。石瑤清催馬在前,瞿濤緊隨其後。石瑤清輕車熟路,一馬領先,烏黑的秀髮,雲似地散在肩後。西北風瞿濤緊隨其後,目睹她的風采,真有飄飄欲仙之感。石瑤清就像夢裡的仙子一樣,緊緊地抓住住了他的心。
兩匹馬穿過了一片松林,涉過了一道溪水,眼前出現了突兀聳立的亂石,似乎已到了峰嶺的盡頭了。
石瑤清一勒馬,回頭笑道:「這地方叫亂石嶺,不認識路的人,來到這裡很容易迷路的!」說到此翻身下馬,瞿濤也下了馬。
石瑤清走向一處高可參天的峭壁邊,用力地向石壁上一推,只聽得「吱」的一聲,石壁上竟出現了一個大石門,露出了一間整潔的石室。
瞿濤不禁大為驚訝,連忙跟隨她走了進去。
但見室內打磨得極為平整,四壁石色純白,並雕鑿出許多石龕,以放置物品器皿。室內有石床一張,石登數把,還有一張松花木架、白玉桌面的長桌。
最奇的是,案上文房四寶一應俱全,書案頭上堆著不少的書。
翟濤大為驚奇地道:「這裡原來是有人住的啊!」
石瑤清含笑點了點頭道:「誰說沒有人住?只是現在才空下來!」說著走到室內一面石壁邊,隨手一推,立刻又出現了一間石室。
只是這間石室較小,可是卻開有極具匠心的兩扇石窗,光線從窗外照進來,十分清晰。室內只設著一個極大極厚的蒲團,似供修真之用。
瞿濤感歎道:「這必定是一位前輩人物修真之處!」
石瑤清忽然低下了頭,眼圈一紅道:「這是我父親生前清修的地方!」
瞿濤不由一怔,不知說什麼才好,他有些歉然地道:「這麼說,令尊老大人已經……」
石瑤清黯然地點了點頭,道:「已去世三年了……」說到此,苦笑了一下道:「這是他老人家親手開出來的地方,可惜在此住了不到兩年,就去世了!」
瞿濤坐下來,看著四周,感歎道;「這真是一處洞天福地,只是他老人家怎會想到在這個地方辟室而居,出入豈不是太不方便了?」
石瑤清不由歎了一聲,道:「誰說不是呢?那時我父親來此,是為了采煉一種藥……」說到此,冷冷一笑道:「這種藥,害了他一生,也……」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笑道:「我們談這些做什麼?你看這地方怎麼樣?如果還滿意,可以暫借你住!」
西北風瞿濤知道她有難言之隱,也就不便打聽下去,當時站起來道:「這地方太好了,只怕我這風塵僕僕的身子,玷污了伯父修真之處!」
石瑤清笑著嗔道:「算了,算了!咬文嚼字,怪彆扭的!你只要喜歡,住下就是了。」說著走出外間,自一處石龕內取來被褥鋪好。那被褥全系雪白襯裡、上好細緞製成,一雙枕頭上還繡著鴛鴦。
瞿濤不由大為驚異道:「這些東西,莫非都是令尊所用麼?」
石瑤清一笑道:「才不是呢!這是我和姐姐來此住時用的……」說著不由臉色微微一紅。瞿濤心內一動,也覺得不大好意思,奇怪地道:「你還有個姐姐?」
石瑤清微微一怔,好似發現說漏了話,卻不便改口,當時臉色不大自然地笑了笑,道:「我是和姐姐住在一起的!」
瞿濤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石瑤清低下頭,歎了一聲道:「我姐姐是一個患有怪病的人,自從來到這兒以後,從未出過巫山……」說到此,她忽然面色微變,注視著瞿濤,似難啟齒地道:「如果你看見她,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瞿濤微微驚愕地道:「為什麼?」
石瑤清雙目中滾下了兩粒淚珠,以手遮面道:「你不要問我,這……這太可怕了……」
瞿濤想不透這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對方既然如此傷心,也不便多問,當時忙勸慰道:「姑娘不必傷心,我是不應問這些的!」
石瑤清忽然抬起頭來,滿面淚水哀衷地道:「你也不要多問,問我也不會告訴你的!」說著她站起身來,擦了一下臉上的淚,含笑道:「能夠認識你這個人,我就很高興了。」說著直出室外。
瞿濤忙道:「姑娘這就走麼?」
石瑤清點了點頭,道:「天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明天我會再來!」說著翻身上馬,笑了笑道:「你大概不會缺少什麼東西,如果少什麼,明天再告訴我,你是我難得一見的佳賓!」說著嫣然一笑,如芙蓉迎風。
瞿濤不由心旌搖動,忙自調息鎮定。
石瑤清像風似地策馬馳出,可是卻又忽然勒住馬,回過身來,只見她秀眉微顰,道:「瞿兄,如果沒有特殊的事情,你夜裡最好不要出來……」
瞿濤正要問故,但見她一抖馬韁,那匹馬已如飛而去。瞿濤目送她去遠之後,才把馬牽到林邊,為之取下鞍物,繫於樹下,然後他轉身進入石室。
這一切對他來說,簡直是太奇妙了,也太神秘了。
他眼前所遭遇到的,就像是一篇傳奇故事,而自己已步入了這篇傳奇故事之中。
他把衣物略微整理之後,細細觀察這兩間神秘的石室。又走到案前,隨手翻閱了一下案頭上的書。
這些書,全是屬於「醫藥」一類的,諸如「本草綱目」、「華陀散草」、「扁鵲隨醫」等……名目繁多。
瞿濤翻看了一番,全是些不知名的怪草怪藥名目。心中想道,這些書必是石瑤清之父生前留下來的,自己還是不要亂動的好。
可是,他的目光卻在無意間看到一本紅面的破舊書稿,書面上寫道:「神君散本」四個黑字。
這四個字,並非刻印上去的,而是手寫的,這「神君」二字,陡然使他想到了一個人。
他內心驀地一驚,當時信手拿過來,翻開一看,他的猜想便完全證實了。
扉頁上寫著:「鬼面神君石天星壬辰年識於巫山石室」。
這幾個字,把他嚇了一跳,他合上了書本,心裡吃驚地想道:「天啊,果然是他!」
對鬼面神君石天星,他是久仰其名的,此人是武林道上一個人人畏懼的怪傑,一身武藝高深莫測。最驚人的是,此人善製丹散,其藥物具有神奇莫測之功效。晚年向道,走火入魔,更是詭異怪絕,人人視他如同鬼怪。
這「鬼面神君」之稱號,據說是因為他那張奇醜無比的臉而得名。
想不到石瑤清這麼一個艷美如仙的姑娘,竟會是這個怪人的女兒,真是令人難以想像!
他信手翻開這本「神君散本」,只見裡面用紅黑兩色的墨汁,寫著大小不一的字體,寫的全是藥物之名。
瞿濤看了一會兒,一點兒也看不懂。他合上書本,發了一會兒呆,腦子裡不禁又浮現出石瑤清的身影……
一個艷麗絕倫的姑娘,一個巧合的機遇,使他內心剎那間充滿了興奮和激動,他決心要得到這個姑娘,不惜一切去得到她。
一件事情的發生,有時竟是那麼突然。你認為像天邊的綺雲一樣難以攀摘,毫無可能的事,竟會輕而易舉地、神妙地成為伸手可及的事實!
瞿濤走出石室,在室外踱了幾步。
這裡四面環峰,高有千仞,形勢之險令人望而乍舌,如非石瑤清帶領,瞿濤是無論如何也難以找到這裡的。
站立在峰上,可以遠眺揚子江的流水和平地上的塵霧,尤其是那流動著的美麗的雲海。
陽光透過雲層,變成瑰麗的七色彩虹,交織成絢麗迷人的奇景。
對於這個地方,碧濤滿意極了,久歷塵囂,驀然登臨如此仙境,他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超然脫俗之感!
在附近逗留了一段時間後,瞿濤返回石室。
在一個暗龕內,他發現了大批的器皿,鍋碗齊備,還有半缸米,一些山芋、伏苓、首烏之類的東西。
有了這些,吃的問題很容易就解決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7:28
22、多情自古空遺恨
在這荒涼的山峰絕頂之上,夜是淒涼的。
晚餐之後,無所事事,瞿濤在室外行了一周,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月,似乎較平日多了許多。
他一人很是無聊,想騎馬夜遊一番。
可是一想到石瑤清的叮囑,他就不便再亂走了。
但是,石瑤清對於他來說,似乎還是一個謎。
他決心要在今後的交往中,慢慢地去認識她。
午夜,他坐在蒲團之上,運行了一遍內功,只覺得神清氣爽。時間差不多已過「子」時,瞿濤熄滅了燈,正要上床安息,忽見月光由窗口照射進來,甚為明亮,不禁倏地觸發了他的雅興。
他穿上了一件外衣,輕輕推開了石門,月色之下的峰嶺,比之白晝更美了一些。興之所至,信步而出。
他腦子裡雖想到石瑤清關照的話,心中不禁有些猶豫,可是也觸發了他的好奇之心,還是走了出去。
他在附近山嶺間走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態,於是又返回室內,準備關門睡覺。
朦朧之中,他耳中似乎聽到了一絲輕微的響聲,睜開眼睛一看,瞿濤不禁大吃了一驚!
他看見一個身著白衣、長髮披肩的女人,正自背牆而立,直直地看著自己。
那女人,臉上罩著一層黑色的面紗,雖不能看見她的臉,可是卻可以看見她窈窕的身軀。
在沉沉的夜色之中,驀然看見這麼一個人,是相當令人吃驚的。
瞿濤猛地坐了起來,問道:「你是誰?」
那女人發出了一聲媚笑道:「用不著害怕,我只是來拿一點東西!」說著轉身走到了書桌旁邊,右手一晃,立時發出了豆大的一點綠色火光。
她彎下身子,在案頭上翻了一會兒,拿起了一本書。瞿濤見她所拿的,似乎就是那本紅面的「神君散本」,不由心中一動。
這地方,既是石姑娘暫借與自己居住,自己就該全權管理。現在這個陌生的女人,走進來隨便拿東西,自己如何能容得?
他勉強地鎮定了一下情緒,又問道:「你是誰?」
這女人忽地回過身來,笑得全身打顫,道:「你問這些幹什麼?嗯!」
霍濤由聲音裡,已斷定此人決不是石瑤清。
這女人的笑聲,令他毛骨悚然,因為她的聲音雖是嬌脆,可是音調卻是又直又尖,很少曲折,有一種令人說不出的冷冷的感覺!
瞿濤雙手一按床沿,已到了她的身邊,道:「不許隨便拿東西!」
這女人發出了一聲冷冷的笑聲,忽見她身軀一旋,左手五指向外一伸,直向瞿濤臉上抓去!
瞿濤不由吃了一驚,因為她那手上,留有很長的指甲,如被她抓在臉上,那還得了!
他當時冷笑了一聲,雙掌向外一封,那女人發出了一串笑聲,身形迴盪之間,已撲出室外。
西北風瞿濤沉聲道:「姑娘不道出身份,可就怨不得瞿某得罪了!」說著身形陡然一塌,箭似地追了出去。
那蒙面女人並未遠去,正面朝石室站著。瞿濤一出來,她又發出了一聲尖笑,猛地撲過來,雙掌齊出,又向瞿濤臉上抓來。
瞿濤心中大是驚異,因為對方出手,幾乎都是向著面部下手,這種招式,是很少見的。
他冷笑了一聲,足下一個猛掃,雙掌一進一退,向外霍地一送,發出了一招沉實的掌力。
那姑娘對於這種大力,似乎有些難以招架了。她身子陡然拔空而起,就在這一剎那,一陣風把她面上的黑紗揭了起來!
月光之下,瞿濤看清了她的臉,不禁嚇得打了一個寒戰。他真不敢想像,天下竟會有這麼醜陋的女人。那是一張面色赤紅、凹凸不平、五官錯位的怪臉。瞿濤嚇得身形後退了一步,口中不由「哦」了一聲。
那女人身形隨之下落,飄飄有如一方白線,她忽然哈哈一笑道:「小子,真有一手,莫怪乎小清子看上你了。」說著又向前走上一步,隔著面紗細細地打量著他。瞿濤冷然抱拳道:「這麼說,你是石瑤清的姐姐了!」
醜女忽然咧嘴一笑,道:「你來這裡做什麼?你難道不怕……」說著又是一聲怪笑,伸出雪白的一雙手,指著他道:「你是看上了我妹妹是不是?哈哈!你也和他們一樣,是一個愛美嫌醜的人?你……」
她又發出一聲怪笑,狀似至為瘋癡。
只見她笑了幾聲,慢慢走過來,雙手忽地揭開了面紗,發出一聲尖笑道:「看看我!怕不怕呀?」說著又自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瞿濤嚇得直出冷汗,可是當他想到對方是真人時,他的膽力又恢復如常了。當時冷哼一聲道:「石姑娘,這並沒有什麼好笑的,你為何笑個不停?」
這醜女鼻中「哧」了一聲,道:「你不要騙我,你心裡其實是害怕的,呶!呶!」說著又揭開面紗,跳了兩下,怪笑了起來。
瞿濤不知怎地,反倒生出了一種同情之心。他知道對方這些動作,必定是由於極度的自卑心理作祟,而滋生出的一種無聊舉動。由於對石瑤清深厚的良好印象,他對於這個醜怪的姑娘反生出了一些愛憐。當時不由得皺了一下眉,正不知如何對她才好,忽見遠處嶺陌上亮起了一盞燈光。翟濤不由吃了一驚,忙引頸望去。
可是當他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已失去了那個丑姑娘的蹤影。這附近山石甚多,自然無法找尋。
瞿濤心中正自納悶,眼見著那盞紅燈,以極快捷的速度,向這邊馳來,轉眼間已到了面前,現出了石瑤清的身影來。
石瑤清穿著一身寬大的紅色衣裙,滿面驚異之色,一見面就問道:「你怎麼在這裡,發現了什麼沒有?」
瞿濤點了點頭道:「方纔你姐姐來過了,我因不知她的身份,多有得罪!」
石瑤清似乎有些發呆,左右看了一眼道:「走!我們進去說話!」說著匆匆熄滅紅燈。二人隨即入內,點亮了蠟燭,這時瞿濤才發現出她的面色極為蒼白。
她仰頭像是深思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輕歎了一聲道:「我不是告訴過你,入夜之後不要外出麼?」
瞿濤搖頭道:「是她自己進來的,她說是來拿一本書。」
石瑤清苦笑了笑道:「完了!」說著搖了搖頭。瞿濤大是驚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這麼說呢?」
石瑤清長歎了一聲,道:「我姐姐雖和我是同父同母,可是性情迥異。自從她易容之後,性情更是特別怪異……」
瞿濤一驚道:「易容?這是怎麼一回事?」
石瑤清冷冷一笑道:「方纔你莫非沒看見她的臉?她本來很美的,可是後來……唉!」
瞿濤輕輕「哦」了一聲,驚道:「原來她的臉是後來變成這樣的!」
石瑤清眼淚汪汪地說道:「這都怨我那個死去的爹爹……」
瞿濤忍不住問道:「鬼面神君?」
石瑤清看了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苦笑道:「你都知道了?」
瞿濤面色微紅地點了點頭,道:「我方才看見神君所著的一本書,才……」
石瑤清歎了一聲,道:「你既然知道,我也不必瞞你了。我父親自走火入魔之後,性情大變,晚年研究易容換相之術,幾近瘋狂,他最大的錯處是不該用姐姐做試驗……」
瞿濤不由怔了一下,點頭道:「我明白了!只是,神君為什麼不把她的面容再恢復原狀呢?」
石瑤清冷笑一聲,道:「要是那樣就好了,我姐姐自從變相之後,性情大變,整日哭笑無常,她……」說到此,她面色微紅,好似無法啟齒,又抬頭看了看瞿濤,才訥訥道:「我怕她會對你不利。」
瞿濤一笑道:「姑娘,你太多慮了,我和令姐並無仇恨,再說也無甚關連,她怎會對我不利?」
石瑤清又歎了一聲,道:「你哪裡知道?我雖和她有手足之誼,對她也不能不時時提防,何況你一個外人呢?」
瞿濤眨了一下眼,說道:「姑娘大可放心,以後我對她注意些就是了!」
石瑤清這才回憂作喜,她忽然站起來道:「你的武功,我深深地佩服。我姐姐武功雖比我高,絕非是你的對手,我想她對你也無可奈何!」說到此,她一笑道:「天明之後,我要去採買些東西,約在一二日即可以回來,你願在這裡等我麼?」說著一雙眸子,直直地逼視著他。瞿濤感激地道:「瞿濤一介凡夫,承姑娘多方關照,感戴之心難以言論。如姑娘不棄,願作知己之交,如能長居於此,日夕與姑娘習武論交,真是何幸如之!」
瑤清不由「哧」地一笑,道:「又來了!好吧!我是直性人,一句話,只要你誠心對我,我今生今世不會負你就是!」說著背過身去,微微以手拭了一下眼角的淚。
瞿濤知她身世淒苦,又因個性倔強,是以乍遇知己,即作海誓山盟之約。似如此真潔之女,塵世尚不多見,一時面色通紅,只覺得一顆心通通直跳。
短暫的無言,卻勝似有言。他們似乎都已感知對方的真情,良久,相視一笑,石瑤清道:「你要什麼東西不要?我明天就下山了!」
瞿濤在孤燈之下看她,只覺得她是那麼的美,那張蘋果似的嫩臉,彷彿吹彈即破,一時竟自看得呆了!
石瑤清面色微微一紅,笑道:「真是的,人家在問你呢!老看什麼……」說著把身子背了過去。瞿濤忙自鎮定,微微笑道:「姑娘如需要採購什麼東西,我下山一趟也就是了,又何必自己勞累?」
石瑤清瞟著他,笑了笑道:「你能有這一句話,也就證明你是一個有心的人了,謝謝你吧!」
瞿濤一身鋼骨鐵筋,這時早已為姑娘的柔情蜜意折服了,他只覺得對方的美令自己無法抗拒。
人的一生總是有個歸宿的!奇怪的是,每一個人——即使是最堅強的人,在一生之中,也總會為一個人折服的。
瞿濤就遇見了令他折服的人。他只覺得對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無不美到極點,令自己甘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石瑤清乍遇知己,更是如同古井拋石,熱情澎湃,無法自已。雖然在表面上看起來,兩人都保持著幾分含蓄,可是各人的心中都把對方認定是意中人,真可說是相見恨晚,一見鍾情。
瞿濤萍蹤江湖,巫山駐馬,巧待佳人,一腔喜悅心情,幾乎是無法表達的。雖然他對這個姑娘還有些好奇,但是這樣更加激發了他對她的興趣。
他情不自禁握住了石瑤清的手,只覺得對方溫玉般的肌膚使自己生出一種莫名的快感。他低聲地道:「石姑娘……我……」
石瑤清不禁全身一陣瑟瑟戰慄。
她沒有想到對方會有這一手,更沒有想到瞿濤的膽子會這麼大,他太放肆了。
當下兩道蛾眉驀地向兩邊一挑,忽地一摔手道:「你……」
可是當她的目光觸到對方那雙癡情的眸子和微微發紅的俊臉時,一切的憤怒,頃刻間消於無形。
不知怎麼,她的雙頰驀然間紅了,就像升起兩朵紅雲一般,她扭了一下身子,嬌聲道:「你這個人真是……好沒羞!」
可是,當瞿濤再次握住她的手時,她卻再沒有力量拒絕了,她也不想拒絕了!
緊跟著,她那豐腴的身體,被一雙結實的臂膀摟住了。
石瑤清嚇得幾乎要哭了,連聲道:「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瞿兄……」
瞿濤眉心沁出汗珠,那雙精光閃閃的眸子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那火熱的雙唇,已情不自禁地吻在了石瑤清的粉頰上。
「哦!姑娘……姑娘……」
他吻她的臉、眉、發和粉白如玉的頸項。
「瞿濤,你聽我說……不要……不要……」
可是感情的奔馳,如平原馳馬,如果在一開始的剎那間,你無力抗拒,那麼後來就一發而不可收了。
石瑤清眼裡滾出了熱淚……淚水弄濕了她蘋果般的雙頰,那是一副弱者的表情,女孩子總歸是女孩子,是受不了一點委屈的,即使她是心甘情願的!
瞿濤像是一隻餓虎,熱烈地吻著她。
這在二人來說,都是一生中破題兒頭一遭。
儘管如此,二人僅有的一點良知,還能阻止著他們不要放浪下去,再進一步就不堪設想了!
那副結實的身子,有力地壓下來,石瑤清掙扎著用力把他推開!
他們趺坐在地上,各自背靠著石壁,頻頻氣喘。
瞿濤直著瞳子,意態朦朧,像個傻子。
石瑤清衣衫不整,秀髮蓬鬆。
喘息了一會兒,他們清醒多了。
僥倖!真僥倖!沒有做出有傷大雅的事情。
他們只是互相望著,用那雙充滿了羞澀和柔情的眸子,萬般心情意念,俱在不言之中。
忽然,石門被推開了。
二人不禁驚得身子一動,但眼下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他們只能用惶恐的眸子,望著門口。
一個面覆黑紗的女人,站在石門前。
她發出一串嬌媚的笑聲,音韻悠揚!
石瑤清忽地自地上站起來,羞澀地道:「姐姐……我們什麼也沒做……你來這裡做什麼?走,我們回去吧!」說著就要走出去。
那個黑紗覆面的女人,卻伸出一雙手攔住了她。格格地笑道:「清子,好呀你,半夜三更……」
石瑤清忽然叱道:「你胡說……」
瞿濤見狀自是大慚,忙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上前含愧地道:「你不要誤會……」
石瑤清用臂一搪他,嗔道:「沒有你的事……」
瞿濤只得後退。石瑤清理了理頭髮,強作笑臉,對那黑紗覆面的女子道:「我給你介紹一下吧,這是……」說著用手指了瞿濤一下,道:「這就是我給你說過的那個人,他的名字叫瞿濤!」
她姐姐發出了一陣蕩人心魄的笑聲。
燈光之下,她那身著黑裙的身子,在陣陣地顫動著。如果不看她的臉,只聽這聲音,那是多麼嬌脆動人的笑聲!可是一想到她的臉,這聲音就會變得那麼陰森和怕人!
石瑤清又轉過頭來,對瞿濤含笑道:「這是我姐姐石霜清!」
瞿濤抱了一下拳,道:「失敬!」
石霜清似乎正在隔著這層黑紗全神貫注地打量著瞿濤,聞言之後,她笑了笑,回過頭來,對石瑤清道:「這人是你讓他住在這裡的?」
石瑤清面色微微一紅,點了點頭道:「是的,暫時借住幾天!」
瞿濤不由汗顏,道:「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可以立刻搬出去。」
石瑤清忙道:「不用!這房子現時沒有人住,空著也是空著!」
石霜清也媚笑了一聲道:「不必客氣,你自然是可以住下去的。如果你願意,可以一直住下去,是不是?」說著格格地笑了幾聲。石瑤清不由秀眉微皺,她輕輕推了石霜清一下道:「姐姐!天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石霜清冷然道:「我就是來找你回去的!誰知你竟會在這裡胡來……」說完低下頭又笑了起來。石瑤清見她當著瞿濤的面,竟是如此放蕩,口不擇言,不禁又羞又氣。當時憤憤地說:「你如果不走,我就走了。」說著獨自出門而去。
石霜清格格一笑,對著瞿濤媚聲道:「那麼我也走了,以後我會來看你的!」
瞿濤一時反倒不知說什麼好了,只對著她尷尬地點了點頭,隱隱聽見她姐妹二人爭論之聲漸漸遠去。
熄滅燈火之後,瞿濤仰臥在榻上,回想著方纔的情形,還禁不住陣陣心跳,暗中忖道:好險!
如果那時讓石霜清撞見,後果真不堪設想。自己是一個男人,還說不上什麼吃虧;可是石瑤清的貞節,豈不要毀於自己之手?
想到此,他禁不住冒出了一頭冷汗。
可是轉念一想,自己既非無情無義,而瑤清亦非弄情負心,二人雖未明言終身之約,可是卻已有所暗示。有情人在一起,此類事情又怎能夠不發生?
他由石瑤清聯想到了石霜清,二人雖是姐妹,可是在言行上,卻是極大差別。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人一變性情,就連羞恥之心,也不存在了?
石霜清既然如此,自己對她要格外注意才是。
他獨自輾轉反惻,左思右想,時喜時憂,不知過了幾個更次,東方既白,他才沉沉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是一個陰雨霏霏的日子。
瞿濤在石室內,枯坐了一天!
他雖是不時地翻閱著書,或觀望著風雨巫山的景致,藉以消悶。可是大部份時間,他的腦中仍然在追憶著那個可愛的姑娘,此時此刻,未免有些「英雄志短,兒女情長」了!
他腦子裡想,自己已是二十好幾的年歲了,實在也該有個家了。
眼前這位石瑤清,端莊淑靜、秀外慧中,實是千里難覓其一的理想伴侶,自己又何必猜疑?
再說,自己堂堂一個男子漢,長住巫山,這樣和對方相處下去,終究不是一個常事。還是早作定算,不如等瑤清返回之後,當面向她求婚;然後自己也就定下心來,離開這個地方了。
想到此,內心真是火似的熱!
正當他意亂情迷之際,忽然聽見石門上,有人輕輕地叩著。
瞿濤翻身下床,問道:「是誰在外面?」
室外傳出一片哧哧低笑聲,瞿濤立刻知道是誰來了,他忙把衣服穿好,猶豫地問道:「是霜姑娘麼?」
門外又傳出一陣格格笑聲,瞿濤不由皺了一下眉,他無可奈何地走過去打開了門。卻見石霜清穿了一身翠綠,頭上那塊用以遮面的黑紗卻摘去了,現出她那鬼似的一張臉來!
瞿濤不由嚇得後退了一步。可是他立刻保持風度,微笑道:「姑娘深夜來訪,莫非有什麼事?」
石霜清閃身而入。瞿濤不禁吃了一驚,窘笑道:「霜姑娘,有事但請吩咐,夜深了,這樣怕不太……」
卻不想石霜清霍地轉過身來,冷冷一笑道:「怎麼,只有瑤清來得,我就來不得麼?」
瞿濤不禁面色一紅,他強忍著心中的不悅道:「姑娘如以為我不該住此,我可以馬上搬走,不必如此挑剔!」
石霜清回過身子望了望他,發出一聲冷笑,卻又笑罵道:「好狠心的小賊!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要不是看在我妹妹的份上,今夜何肯與你甘休?」
瞿濤忍著怒道:「姑娘有何貴幹?」
石霜清慢慢在一張石椅上坐了下來,她手中拿著一個白色綢包,裡邊好像包著什麼東西。
忽然,她尖叫了一聲,一隻手撫摸著膝頭道:「啊唷!痛死我了!」
瞿濤怔了一下道:「怎麼回事?」
石霜清咧著嘴道:「方纔我為了摘這幾朵花兒,不慎自崖頭上摔了下來,大概是錯了骨了,你肯為我把錯了的骨扭正起來麼?」
瞿濤點點頭,道:「這自然可以。」說著他走了過去。卻見石霜清翹起一條腿來,短裙分開,露出了那條欺霜賽雪的白腿。
瞿濤不由心中一動,暗忖道:「此女夜半來訪,未必是為這一點點事情,恐怕是另有心機,我需防她一防!」想著就立住了腳步。
石霜清見他如此,嘻嘻一笑道:「怎麼,你不肯麼?哎喲,疼死我了!」
瞿濤不由面色一紅,轉念一想,只要自己立心端正,她既是瑤清之姐,為她療治一下腿傷,又有何妨?
想著彎下身子,去看她的傷處,卻見她就手遞過那個綢巾包兒,道:「你看看這幾朵花可好?這是巫山的特產,只怕你沒有見過吧!」說著把那綢巾包兒遞了過來。
瞿濤伸手接過,只覺得份量很重,心中一動,暗忖:這是什麼樣的花兒,如此沉重?想著,退後一步,打開綢包,卻見其中有一顆類似靈芝的東西,通體奇黑,油光發亮。
最奇的是,這黑亮的莖枝之上,生著一種小如粟米的奇形花朵,花色奇艷,紅紫都有。
這時他鼻中又聞到了一種清香,沁人心肺。
石霜清嘻嘻笑道:「你聞一聞吧!」
瞿濤一時好奇,竟沒有料到其他,當時情不自禁地把這棵奇怪的花放到鼻端聞了一聞!頓時,就覺得一股幽香直入人心肺,上透腦門,全身似有一種莫名的懈怠,當他放下了手上的花時,整個身子竟情不自禁地倒下了……
以後發生的事,是那麼的殘酷!一個有為的青年,頃刻間毀於不幸!
一切的不幸都已成為事實之後,那蕭蕭的細雨仍兀自落個不停……
當瞿濤猛然醒悟,翻身坐起來時,才發覺自己身上竟是一絲不掛,赤裸裸地睡在床上!
這一驚,把他嚇了個三魂出竅,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左右望了望,室內空無一人,只是榻上被褥零亂,枕畔散有幾根秀髮和一支金釵!
這一驚,不禁令瞿濤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刻跳下床來,找到了衣服,匆匆穿好,暗忖道:「天呀!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幾乎要昏過去了,靠著牆,思忖了一會兒,才想起了是怎麼一回事,當時益發慚愧,幾不欲生!
這一切,都是石霜清卑鄙的伎倆……
瞿濤不由一陣怒火上衝髮梢。
就在這時,他耳中聽得一陣歌聲,石門開處,石霜清含笑而入。她那張臉,白天看起來,簡直比鬼還怕人,一臉橫肉,麻麻一層毛,就像是毛栗子一樣敷生在臉上。
瞿濤強忍著內心的怒火,他要把事情作個了斷!在他心胸內,此刻已萌生了殺機!
石霜清格格一笑,她右手拿著一面銅鏡,左手卻在掠著頭上的長髮,媚笑著道:「早呀!我的人兒!」
瞿濤目眥欲裂,道:「無恥的賤人,你……」
他再也無法忍下這一口惡氣了,當時右手一揮,「啪」一掌劈出!
石霜清格格一笑,身形一閃。
瞿濤的掌力,把壁上的石板整整地打下了一層。
石霜清竟笑得更厲害了,她躍身在石桌之上,笑著道:「姓瞿的,你已是我的人了!一夜夫妻百世恩,你竟忍心打我!」說著又自放聲怪笑起來。
瞿濤這時早已失去了理性,這女人竟會這麼卑鄙、無恥!自己一生,已毀在了她的手中,自己還有什麼臉去見瑤清?
想到此,真是痛不欲生。
他大吼一聲道:「你是夢想!」
說著,整個身子直向石霜清撲過去,雙手一分,向著石霜清兩腋之下插去。
可是他卻不知道,這石霜清武功也非泛泛,她口中格格一笑,身形一偏,又閃在了一邊,口中仍笑道:「姓瞿的,生米已成熟飯,我看你將就點吃吧!我妹妹瑤清,是不會再要你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7:52
瞿濤冷笑了一聲,咬牙切齒地道:「醜鬼!你別作夢了!我瞿濤乃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豈能要你這無恥的賤貨,今天我要殺了你!」
他聲色俱厲地說著,可是石霜清並不害怕,她尖笑了一聲道:「瞿濤,你現在已不是從前了,你當我妹妹還會看上你?哈哈,你別夢想了!」
瞿濤狂笑道:「我殺了你,也就和你們石家絕了緣!」說著身形向下一塌,已再次撲到了她身前。
可是石霜清「唰」一聲,已先自撤出了劍,冷焰向前一逼,瞿濤只得退後三尺。
「慢著!」石霜清高聲叫道:「你難道還不知道,你已經……」
瞿濤身子又向下一塌,預備再次竄出去,可是他忽然覺得背後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當時用手向後摸了一下,這一摸,直如當空炸響了一個霹靂,他嚇得身形一晃,道:「我的背……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石霜清又發出了一陣媚笑之聲,道:「你明白了吧?駝子……哈哈……你現在已是一個駝子了!怎麼,我還配不上你麼?」
瞿濤用力地往牆上撞著,可是怎麼也弄不掉背上那個包袱。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腰果然是彎了。
這是一個多麼殘酷的現實!瞿濤的腿頓時軟了,「撲通」一聲坐了下來!
他用一隻手捂著臉,叫道:「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竟變成了一個駝子?」
當他的手觸摸面頰時,另一種更殘酷的現象使他大驚失色!
他就像被抽了筋似地,打了一個寒戰道:「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
石霜清格格一笑道:「瞿濤,我告訴你老實話吧!你已服下了我石氏門中秘製的易形易容丸,今生今世,你也變不回來了!」說著尖聲大笑著,跳了一下,冷笑道:「你不是看我醜麼?哈!現在你應該知道,你比我還要醜,你和我都吃了這種藥了!瞿濤,我們現在應該是同病相憐,如果你不反對,我們就結成夫妻吧!」
她彎下身子,格格地笑道:「瞿濤,怎麼樣?」
瞿濤氣得全身連連戰抖不已,他咬著牙道:「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石霜清怪笑了一聲,道:「到了現在你還不相信?好的,這是鏡子,你自己拿過去看看吧!」說著把手中的鏡子擲了過去。
瞿濤接鏡在手,對著臉一照,大叫一聲,幾乎嚇得暈了過去!
鏡中人,已不再是英俊的自己,而是唇翻齒露、鼻扁目斜的一個怪人,尤其是臉上一層毛粟一樣的肉,更令人作嘔。
這簡直不是一張人的面孔,人不會有這麼醜的!
瞿濤只覺得渾身絲絲冒著冷氣,鏡子脫手落了下來。
僅僅以「憤怒」來表達他的心情,那是不夠的!他傷心、悲痛、憤怒……他甚至想到了死!
當他低下頭時,一顆亮晶晶的淚珠,像豆子似地,滾落下來。
他強忍著極度的悲憤,抬起頭問道:「石霜清,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恨?你為什麼要用這麼狠毒的手段來害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整個身子,籟籟直抖,臉色也一陣陣發青!
石霜清由床上站起來,嘻嘻笑道:「你知道,我是需要一個伴兒的,可是誰會娶我?」
瞿濤冷冷地道:「所以你就用這種手段?」
石霜清格格一笑,道:「我恨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東西,自從你一來到這裡,我就愛上了你。可是你對我絲毫也不在意,你只是愛我妹妹。我暗中發誓,一定要把你搶到手裡,現在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了!」
瞿濤啞聲一笑,內心憤恨的怒火,已使他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他緩緩站了起來,慢慢地向著她走過去。
石霜清仍不自覺,笑著說:「你我既已同床過夜,也就等於夫妻了,你可以搬到我現在住的地方去,那地方比這裡好多了!」
瞿濤已走到了石霜清身前,冷森森地一笑,恨聲道:「石霜清,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害了我,也害了自己!」
霎時間,他全身顫抖,目放血光。
石霜清立刻覺出不妙,她身子向旁一閃,揮動手中劍道:「你要作什麼?你……」
瞿濤哈哈大笑,他身子向前一縱,已到了門邊,用手把石門重重地一關,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這時候,石霜清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她大聲道:「瞿濤!你不要糊塗,我不嫌你醜,我是很愛你的!要不然我也不會把清白的身子送給你!」
瞿濤一聲不哼,伸手從床頭上撤出了劍。
他回過身來,冷笑道:「現在太晚了,即使我殺了你,也不能補償你對我的創傷!你居然還有臉向我求情討饒?」
石霜清面色一變,霍地撲到門前,正要用力去開門,卻見瞿濤縱身過來,一劍刺了過來!
石霜清回身用劍一格,發出了「噹」的一聲,她身子乘機向左一竄,撲出了一丈左右。這時她先前的銳氣,已一點也看不出來了。她面無人色地道:「瞿濤……你不要犯傻,我錯了!」
可是瞿濤卻卻像一隻憤怒的獅子,再也無法克制自己了,他第二次撲過來,掌中劍「長虹貫日」直向著她背心上刺去!
石霜清身子向下一蹲,雙手托劍向上一迎,又發出了「噹」的一聲,並趁勢用右腳的腳尖,一腳向著瞿濤心窩上點去!
瞿濤冷笑一聲,左掌向下一切,石霜清趕忙縮足,同時身形一滾,掌中劍「晴空揮羽」斜著刺出,向碧濤側肋之上劃了過來!
招式險到了極點!很顯然,石霜清這是情急救命的殺手招式。
就在這口劍堪堪已將挨近瞿濤的肋骨時,這位少年奇俠發出了一聲怪笑。他用雙手在地面上一揮,整個身子彈起了七八尺高下。隨著他急速的下落之勢,他掌中的那口劍,向外一吐,白光一閃,那石霜清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一劍,齊齊地把她的一隻右手砍了下來,鮮血像泉水似地噴了出來。
石霜清足下用力一點,負傷的身子,「嗖」一聲竄了出去,「砰」一聲撞在了石牆上,她身子一晃,坐倒在地。
瞿濤擰身而上,一聲怒吼,手中劍就像是一道閃空的銀虹一般,只聽得「噗」的一聲,已刺進了石霜清的前胸,劍尖由背後穿了過去!
石霜清口中「喔」了一聲,她整個身子向前猛力一撲!寶劍一直貫穿到柄,鮮血順著劍把流淌下來。瞿濤足尖向外一挑,石霜清的屍身仰面摔了出去!
瞿濤發出了一聲狂笑!可是,這笑聲接著又被飲泣之聲取代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更不知自己為什麼哭!
他匍匐在地上,不知哭了多久,最後,連一點力量也沒有了,他才止住了哭聲。他站起身子,糊里糊塗地想:「我還是死了吧!我不能再見瑤清了!」想著拿起了劍,正要往頸上抹去,忽然,他心中動了一下,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不行,我不能就這麼死,這樣死了太不值得!再說瑤清回來,又該怎麼想呢?我豈不是更留下不白之冤麼?」當時丟下寶劍,腦中已是一片混亂,變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一般!
他把行李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背上了長劍,走出了石洞,天上仍飄著纖纖的細雨。
「瑤清姑娘……」他的腦子裡,仍不能忘懷這個姑娘,他歎息到:「我們的緣份完了!」
他眼中淌下了兩行熱淚,口中喃喃地道:「瑤姑娘,你要原諒我,我不能再見你了!」
他走到後面,拉出了他的馬。天空響著隆隆的雷聲,烏雲聚集得更密了。
瞿濤翻身上馬,策馬冒雨向山下行去!
可是這千回百轉的山路,他已不能清楚地分辨,糊里糊塗地亂走一氣,雨卻是下得更大了。
風和雨在空中咆哮著。瞿濤渾身上下,已經都濕透了。他看了看前面,竟然走不通了,胯下的馬,也不禁仰頭長嘶了起來。
眼前有一處凸出的山石,瞿濤翻身下馬,看著風雨中的巫山,只見白茫茫的一片,雷聲震得山搖地動!
瞿濤昏昏沉沉地靠在石頭上,內心似乎被當空的霹靂震碎了似的……
雷雨一直持續了一天,瞿濤在石下蜷曲著身子,昏昏迷迷地進入了夢中。
黑夜,大概是子時前後。瞿濤忽然被一種異樣的聲音驚醒了。人驀地睜開了眸子,發現眼前有一盞紅燈,紅燈下,一個女人正在低頭飲泣著,聲音至為悲傷。
這情形,不由令瞿濤出了一身冷汗。他定目看了看,才看出來,這個女人竟是石瑤清!這一驚,差一點又讓他昏了過去,他忽然跳起來,想過去拉馬逃走。
可是,一隻玉手卻死死地拉住了他。
瞿濤啞聲道:「你是誰?快放開我,我不認識你……我……」
石瑤清失聲痛哭道:「瞿濤,你不要騙我,你化成了灰我也能認識你……瞿濤……一切的情形我都明白了,我姐姐的死,是她自找的。她太可惡了,她不該這樣對待你……」
說著死命地拉著他的手,禁不住又失聲痛哭了起來。
瞿濤也由不住落下了淚。他一隻手遮著臉,顫抖著道:「姑娘,一切都晚了,我對不起你……我配不上你……你走吧!」
石瑤清忽地撲過來,抱住了他,泣道:「不!不!我們一塊走,我不嫌你醜,我願意嫁給你!你不能一個人走!」
瞿濤用力地掙開了她的手,猛地跑開去,縱身躍上了馬,回頭說道:「姑娘……我愛你……可是我配不上你……」
石瑤清忽然撲過來,抱住了他的一條腿,拚命搖晃著,苦苦哀求道:「帶我走吧!哥哥,不要撇下我……我愛你……你就是變成了鬼我也愛你……」
瞿濤用力地掙開了她,策馬就跑。石瑤清拚命地在後邊追趕,她邊跑邊叫道:「瞿濤……帶我走吧!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
瞿濤策馬如飛,他狠心不去理她,可他的心卻要碎了!
他拚命跑了一程,才定住了馬。人馬都喘成了一團,這時他耳中已聽不見石瑤清的聲音了。瞿濤再也隱忍不住,伏在馬背上大聲地哭了。
他想著石姑娘邊跑邊自揮著那盞燈籠的樣子,那種真情的流露,忘魂的狂奔……一時心肝盡碎,再也坐不住,竟由馬背上摔了下來!
當他慢慢地由地上爬起來時,東方已透出了魚肚白,天也差不多大亮了。
這一陣亂跑,益發迷失了方向,反倒是向山上跑了。他只得把馬頭帶回,悄悄地向山下行去!
前行不遠,他看見一條曲折的山路,心中盤算著,順著這條路走下去,也許可以行抵山下,便沿著這條山路策馬而下。
此時,雨已經停了,一陣陣的涼風,吹得人毛骨悚然,遍體生寒!
瞿濤策馬疾行,他想盡快離開巫山。可是,他的目光,卻忽然發現一個人影,立於樹下,從背影上看過去,極像石瑤清,瞿濤不由怔了一下。
他心中忖道:「她還沒有走麼?」
就在這時,又吹過來一陣山風。那個立著的背影,被寒風吹得滴溜溜轉過了身子。瞿濤定睛一看,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差一點兒由馬上栽下來。
他驚叫道:「天啊!這不是瑤清姑娘嗎?」
想著單手一按馬鞍,自馬上飛身而下,起落之間,已撲到了樹前。
一根紅綾,垂吊著石瑤清的身子,在山風裡滴溜溜地旋轉著!
瞿濤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他的腿再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聲跪下來,口中大聲喊道:「瑤清……」
他只覺眼前一黑,口中一陣發鹹,「哇」地噴出了一口鮮血,頓時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瞿濤醒來之後,把石瑤清埋葬在她居住的石樓之前,並豎立了一塊墓碑。在墓碑上,他深情地刻下「玉女石瑤清之墓」七個大字。
他發誓,今生今世,絕不離開巫山!
石瑤清雖然死了,可是她仍然活在他的心中,他就是靠著這一點幻想才活下去的!
每逢晨昏,他總要在這石墓前,徘徊徜徉一番,修剪一下墓前的松柏,拔一拔墓邊的野草。
在這座石樓附近的曠地上,他種上了杜鵑花,每當春天來臨的時候,這些杜鵑花便開得一片爛漫,紅的、白的、紫的,爭奇鬥艷。
這時候,瞿濤總愛對花神馳,他常常幻想著,這些花,也許就是瑤清變成的,用來安慰自己的癡情和寂寞!
他——西北風瞿濤,就是這麼一年又一年地生活著,人們淡忘了他,他也與世隔絕了!
光陰茬苒,幾十年就這樣過去了……
瞿濤講完了自己的愛情經歷,發出了一聲喟歎,頻頻苦笑,目光望著蕭葦,道:「小葦,我想這故事,你過去並不大清楚吧!」
晴空一羽蕭葦和車釵,早已聽得如癡如醉,唏噓不止,尤其是聽到了最後,車釵竟自淚如雨下,抽泣起來。
聞言後,蕭葦點了點頭道:「這故事實在是太感動人了,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落淚!大哥,這多年來,莫非你一直住在巫山?」
瞿濤站起來,走到窗前,目眺前方。
他苦笑了笑,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這樣我才比較快樂!」
車釵一面擦著眼淚,一面抽泣道:「瞿大哥,以前我不懂事,請你原諒我,我沒有想到大哥你竟是這樣的一個人,太感動人了。」
西北風瞿濤回過身來呵呵一笑道:「姑娘,你太傷感了。我方才不是說過,這只是一個故事,一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你又何必傷心落淚?」
他口中雖這麼說著,可是那雙眸子裡,卻早已禁不住淚光婆娑!
車釵見狀,反倒不敢再傷心了,只怕勾起他的傷懷,她微微歎了一聲,道:「我家世代居住巫山下,竟不知道,此處有如此一個洞天福地,更不知有石瑤清姐妹和大哥你!」
瞿濤歎了一聲道:「近十數年以來,我從沒有下過山。」
他目光注定在車釵身上,點頭道:「不過,令尊大人,我卻是久仰的,九頭金獅車飛亮,是沒有人不知道的!」
車釵聽他竟提到了父親,一時不禁悲從中來,低下頭去,落淚不已。
晴空一羽蕭葦冷冷一笑道:「大哥,你莫非不知道,車飛亮如今已不在人世,去年就喪身敵手了!」
西北風瞿濤吃了一驚道:「哦?有這種事?」
他望著車釵,皺了一下眉道:「令尊武藝高絕,人多勢眾,怎會死於他人之手?這人叫什麼名字?」
這是車釵一件傷心的事,她苦笑了一下,道:「是非曲直,我也不知。這人姓邊名瘦桐,是當今首屈一指的少年奇俠,武功之高,令人莫測高深!」
晴空一羽蕭葦卻禁不住在一邊微微冷笑起來。
西北風瞿濤聞言,眼望著窗外,停了一會兒,回過頭來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莫非姑娘就算了不成?」
車釵禁不住面色微微一紅,她訥訥道:「不瞞瞿大哥說,我這一點本事,萬萬不是那邊瘦桐的對手!」
晴空一羽蕭葦鼻中哼了一聲,道:「車姑娘此話不錯,那邊瘦桐自幼得異人傳授,一身功夫十分了得!」
瞿濤冷笑了一聲,道:「難道你也不是他的對手麼?」
蕭葦歎了一聲,道:「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西北風瞿濤聞言後呵呵笑了,他道:「這麼說,我倒要會他一會了。」
晴空一羽不禁面色一喜,笑道:「如得大哥援手相助,那邊瘦桐必不是敵手!」
可是他說完這句話後,立刻就後悔了,他以為這種請人報仇的行為是可恥的!
車釵聞言不由一怔,急道:「瞿大哥已發誓不下巫山,怎能為你我之事,自毀誓言,那豈不是我二人之罪麼?」
蕭葦不由一怔,心道:「怪也,這姑娘竟是真的棄殺父之仇不報,反倒處處為那邊瘦桐開脫,真令人不解!」想到此,內心浮上一種莫名的憤怒,冷笑道:「這個,姑娘就不要操心了!」
西北風瞿濤道:「我一生最恨仗技欺人的人,這邊瘦桐雖然年歲不大,看來為人卻是太過任性,自負欺人。」說到此,他看著二人道:「二位既是我這醉風樓的客人,我焉能坐視你們被人欺凌?我自有辦法會他就是!」
晴空一羽蕭葦冷冷地道:「老哥哥,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二人並沒有要求你,那邊瘦桐雖和我有點仇恨,我卻並不想借助於你,你應該知道!」
瞿濤那刺蝟也似的鬍子,一根根倒豎了起來,說道:「小葦子,你不要看我是化外野人,其實江湖中事,我多少也有些耳聞!」說著他冷哼了一聲,道:「那邊瘦桐,我是聽人說過的,聞聽此人為人正直、武技超群,只是鋒芒太露!你當我會出手傷害這麼一個人麼?那你就錯了!」
蕭葦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非曲直,各人見解不同;只他對我蕭葦忘恩負義一節,我就是瞧他不起!」
瞿濤冷笑了一聲,道:「你當初來醉風樓,我傳你武功時,曾對你說過的話你莫非忘了?」
蕭葦搖了搖頭,道:「我已記不起來了。」
瞿濤哼了一聲,道:「你我雖是兄弟論交,可是你卻是受我武技最精的一人。你如今被那姓邊的打敗了,我這老哥臉上總是無光,所以……」他冷笑了一聲,道:「我雖明知那邊瘦桐為人不惡,卻也要會他一會了!」
蕭葦苦笑了笑,道:「想不到,你的火氣還是這麼大;不過,我先說在頭裡,這可是你自願的,我並沒有勉強你!」
瞿濤微微一笑,道:「小葦子,在外面跑了幾年,你倒是變得聰明多了,我喜歡你也就是這一點!」
蕭葦和車釵都忍不住笑了。可是車釵內心卻暗暗地為邊瘦桐擔心!
邊瘦桐這個人,雖和她不過數面之緣,可是不知怎麼,在她內心,竟會佔下了這麼大的一個位置。
她默默地回想著這幾次和邊瘦桐會面的經過,第一次,是在父親八十壽筵上,這也是最令自己痛心的一次!第二次,是在邊瘦桐中毒後,移居「虎風嶺」,自己偽裝投降見過他,也就是這一次,自己對於這個人的認識開始有了轉變,並偷偷地愛上了他。第三次,是在押送邊瘦桐的途中,自己偷偷把他和啞童放下小舟,可是仍然被南海雙鷗追上,劫走了。
車釵還記得,那一次,她是多麼的傷心,多麼至誠地為他祈禱!
第四次……也就是最後這一次!
想到這裡,她的眼圈紅了。
她還記得,邊瘦桐當時那種憤怒的樣子,可是在自己的目光下,他竟變得那麼柔順,那麼聽話地走了!
想到這裡,車釵心中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已偷偷地愛上他了。她也知道這種愛是多麼荒唐,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可是無論如何,自己愛上了他,這是真的。而現在要讓自己計劃著去對付他,將是多麼不自在的一件事呀!
她默默地不發一語,用繡計一針針地繡著緞面上的鴛鴦,氣氛暫時平靜下來。
他二人走出了長廊,來到了平台上,瞿濤忽然回過身來,用力地抓住了蕭葦的雙肩,道:「小葦子,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她了?」
蕭葦心中不由吃了一驚,道:「愛上誰了?」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這位車姑娘呀!」
蕭葦不由呆了一呆,他面色微微一紅,笑道:「大哥,你不要開玩笑!」
瞿濤搖了搖頭,道:「你不要騙我,我是看得出來的!」
晴空一羽蕭葦不由苦笑一下,訥訥道:「瞿濤……」
瞿濤伸出大手,重重地拍了他一下道:「不要害羞,我知道!」他歎了一聲,接下去道:「也許現在我勸你已太晚了,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
蕭葦後退了一步,搖頭道:「現在說這些太早了,我和她不過結識幾天而已;而且這姑娘是有很重的心事!」
西北風瞿濤冷笑了一聲,道:「年輕人,拿準了主意,就不要再三心二意,遲則生變!」
他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這件事我可以幫助你!」
蕭葦呆了一下,道:「大哥,你可不要亂來,這事情是冒失不得的!一來人家姑娘不一定願意;再者,我眼前事情太多!大哥,你不瞞你說,赤城島完了!」
瞿濤哼道:「我早就對你說過,夏侯三那人不可久處!」
蕭葦冷哼道:「你猜錯了,赤城島並非壞在夏侯三手裡;而是被紅線金丸邊瘦桐一手挑了!」
瞿濤「哦」了一聲。這老人滿頭亂髮,一陣顫抖,根根的挺了起來,雙瞳內泛出了兩道精光,他沉聲道:「是怎麼一回事,告訴我聽聽!」
蕭葦歎了一聲道:「詳細情形你也不要問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和夏侯三以及西珊島的海鬍子,都栽在這個人手裡。我們多年的心血付之一炬,如今……」說到這裡,他牙關緊咬,星目放威地哼了一聲:「如今我和他已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此仇不報,這口怨氣永不能消!」
瞿濤只是頻頻冷笑,不發一語。
晴空一羽蕭葦道:「夏侯三眼下和島上剩餘的兄弟,也來到了中原,他們也在找尋邊瘦桐,欲報此仇。赤誠島是完了……我們只要有三分氣在,此恨必雪!」
瞿濤聞言冷笑了一聲,自語道:「這娃娃也太狂了……」
蕭葦臉色微微發窘,道:「不瞞你說,這次來到巫山,我是想學你的『乾坤一十三掌』,你肯傳授我麼?」
西北風瞿濤冷哼了一聲,道:「你說得艱輕鬆!這乾坤一十三掌,豈是三朝五夕能學會的?以你今日功底,雖是事半功倍,可是如無一年的苦練也不易見功!」
晴空一羽蕭葦聞言之後,現出一副失望的神情,歎息道:「這麼說來,我的仇短時是不容易報了!」
瞿濤冷哼道:「小葦子,沉住氣,你這筆仇,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蕭葦冷笑了一聲道:「這是我蕭葦的事情,我不想讓大哥牽扯其中。」
瞿濤哼道:「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到時候再說吧!」
蕭葦不由心中一動,訥訥道:「這麼說,大哥莫非要誘他上山不成?」
瞿濤點了點頭,遂又笑道:「你既有心學我的乾坤一十三掌,就該從今天起,痛下功夫,自不難有所成就,報仇的事先丟開不談才是!」
蕭葦星目一亮,不由大喜。他知道眼前這個怪人,已答應把他生平的絕學「乾坤一十三掌」傳授給自己了。這是一個極難得的好機會,蕭葦自不會放過。他當時緊緊握住了瞿濤一隻手道:「一言為定,你卻不能說了不算數呢!」
瞿濤沉聲一笑,道:「我這醉風樓多年冷清,如今來了你們兩個客人,好像又恢復了生氣,使我這醜怪的老頭子,也有了伴兒。只要你們願意,可以永遠住下去!」
自此以後,晴空一羽蕭葦和車釵就在這「醉風樓」裡住了下來。
蕭葦自此絕口不談「仇」字,只是每天辛勤地隨著瞿濤苦練掌功;可是這種高深的武學,進展是極慢的,短期內很難看出有什麼特殊的成就。
至於那位車釵姑娘,在傷心、傷情雙重打擊之後,更由於身上的傷病,使她厭惡江湖,懷恨家裡的人。而眼前這個地方,倒是一個舒暢身心的最好的地方,她也就暫時住在這裡不走了。
瞿濤雖是一個又醜又駝的老人,可是當車釵獲悉此老以往的那些經歷之後,對於他非但沒了厭惡之心,反倒生出無限敬愛欽佩之情。對於蕭葦這個人,也同時有了好感。可是,這並不能取代邊瘦桐在她心中的位置,這是多麼的矛盾!
未來是那麼渺茫,誰知道以後會生出些什麼特別的事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8:09
23、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一年,江湖上掀起了一股「討邊」的潮流!
紅衣獅門教主鐵麒麟車衛、武當掌門杖仙朱白水和天池上人,還有南少林派的涵一大師,是「討邊」的激進派。
在消極的一面,有南海雙鷗和西北風瞿濤,西珊島的海鬍子……還有那青須客雪亦赤。
這些人,在江湖上,無不是有聲望、有勢力、技藝超群的人物,他們多是上了年歲的老人。不要以為老年人好欺侮,火性小,就拿眼前這些人來說,簡直沒有一個是好說話的。而且,他們更經不起挫折,皆都是些自負、狂傲的人,一點點小仇也要報復的,因為這關係著他們每個人的「面子」!
在消極派仇人中,還包括晴空一羽蕭葦。他雖然同樣是邊瘦桐的仇人之一,可是他卻和他們表現的不同。他只是靜靜地一個人退隱深山,向他的老朋友瞿濤苦練絕技,他要以本身的功力,來洗雪前恥,他並不希望他的老朋友瞿濤牽扯其中;至於瞿濤怎麼想,那就是瞿濤個人的問題了。
反過來,有些人物就不同了。比如鐵麒麟車衛,為報父仇,就拉攏了不少人,有天池上人、朱白水、涵一大師……
他一敗再敗,可是仍不死心,還要發動更多的人,來達到他復仇的目的!
如果單單從「復仇」的意義上來說,車衛為了父仇,鍥而不捨,倒也無可厚非。可是他所採取的這種手段,卻是太不高明;而且可卑了。
他目的是「復仇」,可是結果這個「仇」卻變得更大了,弄得到處是腥風血雨,追根揭底,車衛實在是罪魁禍首!
前面曾提到「海空長老」這個人,並說過涵一大師與「海空」的一段淵源,那是一點不錯的!
江湖上最後的一次封劍,是在洛陽天池。
在這次封劍大會上,有十六位資深的武林人物參加,其中就有海空長老。據說,海空長老在封劍會上遇見了他一生的十二個大敵。因此會後,人們紛紛謠傳,這位年已近百的海空長老,死在他的仇人手中了。
這個謠傳,直到如今,人們還是深信不疑。
因為自從那次封劍大會以後,海空長老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可見他是圓寂了。
當然,也有極少數的幾個人知道,海空並沒有死,目前還健在。他隱居在巴山深處,過著世外桃源生活。
他居住的那處地方,名叫「天台嶺」。
這是一處很高的山崖,是普通人很難到的一個地方。海空長老座下有三位弟子,算起來也都有七十開外了。
這三個弟子,是龍、虎、風三位老禪師。
提起這三個人來,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可是隨著海空的隱退,這三位禪師也都失蹤了。其實他們也和海空長老一樣,如今都還健在,而且生活在一起。
在巴山天台嶺的「凌雲寺」內,這師徒四人,以及二三十個弟子,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他們這種不問世事的日子,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了,海空長老如今已是百歲之齡,命已知天。每天打坐唸經,不但自己不問外事;而且關照他的三位弟子,不許無故下山,更不許再管閒事。
所以這多少年來,江湖上沒有一件事牽扯到他們,倒也落得個安靜自在。
可是,天下事就是這麼怪,自來求靜反動,既生存在人世之中,要想真正跳出紅塵,真是「談何容易」!
這一天,天方黎明,凌雲寺的和尚已早早起來了,早課方畢,誦經的誦經、習武的習武。
龍、虎、風三位禪師在參拜過海空長老之後,各自回到了禪房,自研心法!
這時,凌雲寺外走來了一個老和尚。其實說他是老和尚已名不副實,因為他既沒有穿僧衣,也沒有披袈裟!只是在他那一顆光頭上,明顯的烙著九個香疤,這是和尚的標記,一般人卻是沒有辦法冒充的!
這個老和尚一瞼的失意表情,一雙壽眉緊緊地皺著。
他在凌雲寺門外徘徊了很久,始終不敢進去。
這個人,正是南少林派的涵一大師,自從敗在了紅線金丸邊瘦桐手中之後,他依誓扯破僧衣,就地還俗;並受了天池上人一頓奚落,灰頭土臉地離開了巫山。
在無可奈何之下,他想到師兄海空法師,想請這位老師兄為自己出這口惡氣。
可是當他來到凌雲寺前,一想到師兄那種嚴厲的作風,卻又望而卻步,不敢入內了。
左思右想之下,他才歎息了一聲,向寺門內行去。
迎面走來一個和尚,看見他,怔了一下,道:「喂!來人止步!」
涵一大師雙手合十,苦笑了一聲,道:「老僧涵一,前來面謁長老,請代為通稟一聲。」
這位弟子不由呆了一下,他法號「戒三」,乃是寺內幼輩弟子,這時聞言,不由吃了一驚!當時忙上前行了一禮,驚詫地道:「二師祖……你怎麼穿起俗衣了?」
涵一擺了一下手,道:「不必多問,快快通稟去吧!」
戒三小和尚道了聲:「是!」匆匆轉身而去。
涵一大師在寺院內慢慢踱著,心中盤算著見了海空長老的說詞。
過了一會兒,小和尚跑回來,道:「二師祖,請隨弟子來,長老正在練習氣功,請在禪房稍坐!」
涵一大師點了點頭,隨著小和尚穿廊入殿,來到了後面禪房。
只見奇花異草,繞室環生,一雙雙蝴蝶兒飛翔於花叢之中,氣氛是那麼的安寧。如此洞天福地,真正是出家人理想的修行地方。
他不免引起了一番感慨,想到了自己,如今已是風燭殘年,好生生的卻要管人閒事,以至惹下如此事端。如今被迫還俗,一無去處,比之師兄這種坐享晚運,真是相差何止千里!
想到此,不勝感慨之至。
落坐禪房後,小和尚獻上了一杯香茶。涵一揮了揮手,小和尚退出室外。
這地方早先他是常來的,海空長老並非外人。如非是他今日被迫還俗,身份不同,他根本無需通稟,便可直接入見。
禪房左面,連著一溜寬敞的殿捨。
海空長老每日行禪練功,就是在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是禁止任何人出入的。
所以那戒三小和尚,只敢把他帶入禪房,而不敢入內稟報!
涵一坐了一會兒,海空長老仍未出來。涵一隻知道這位師兄武功高絕,卻不知道已達到了什麼程度。
他輕輕地離位而起,走到殿門旁邊。門前的竹簾深深地垂著,涵一大師輕輕以手揭開一道縫隙,向內看了一眼,就見師兄正自盤坐在一個大蒲團上,閉目調息。
自從上次辭別這位師兄,已有五六年不曾見面了。
如今在涵一眼中看來,這位師兄實在是越活越年輕了。
只見他滿頭黑髮,長可披肩,其色如墨,只是兩道眉毛又白又長,像掃帚似地伸向鬢邊。
對於師兄晚年蓄髮一節,涵一不大明白。
這時見他身上穿著一件純白的衣裳,赤腳未著僧鞋,臉上皺紋重疊,一層一層,真不知多少層;可是顏色紅潤,和童子一般。
看到此,涵一就知道,這位師兄,雖是年已過百,可是他的身體,卻較以前益發得健康了。
海空長老雙手合十,兩足相對,紋絲不動地坐在蒲團上,在他鼻端,有兩道粗細如小指般的白氣,時出時入,最長時幾乎觸著了地面。
如此吞吞吐吐,時快時慢,進出不已。
涵一心中不由又是驚異又是敬服,他知道這是一種極為高深的吐納功夫。
由這種情形看起來,海空師兄分明已練成了內功上最精湛的「二氣分功」,已臻化虛為實、凝氣成質的地步。
這倒是涵一大師沒有想到的。
他仔細地看著那兩道白氣,就像兩條通靈的白蛇,隨著長老的呼吸,靈活地進出著,一觸即收,靈巧到了極點。
如此調息了一陣之後,海空長老面上已微微沁出了汗珠,他那雙白眉,也微微蹙在了一塊兒,似有無窮痛苦模樣。
涵一大師心中正自不解,忽見海空長老的身形猛然大動了一下,口中「啊呀」叫了一聲。他鼻端那兩道白氣,迅速地收了回去。
海空長老氣惱地張開了雙目,惱怒地回過頭來,口中叱道:「什麼人偷看?還不與我進來?」
涵一吃了一驚,這才知道,自己簾隙偷看,竟差一點壞了師兄的氣機。當時,只得揭簾而進道:「大師兄,是我!」說著雙手合十,深深地向著這位佛門高僧行了一禮。
海空長老白眉一皺道:「是涵一師弟?」
涵一大師汗顏地道:「正是涵一,師兄你怎麼認不出我了?」
海空長老猛地站起來道:「既是涵一,你怎麼會這副模樣……你……」說著一隻手指著他身上的衣服,責怪地道:「你這是怎麼了?還俗了不成?」
涵一大師自幼跟隨這位師兄,又敬又怕,聞言嚇得身子瑟瑟直抖,他歎了一聲道:「師兄,此事一言難盡!」
海空長老面色一沉,道:「你快說來聽聽!」
涵一大師苦笑了一下,道:「師兄,你許久不入江湖,現在江湖上一些事情你也不知道了,這件事……唉!」
海空長老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不發一語。
涵一大師直直地坐了下來,很是發窘地道:「師兄,現在江湖上出了幾個少年人物,很是飛揚跋扈。其中有一個號稱紅線金丸,叫邊瘦桐的,師兄可知道麼?」
海空長老沉著面色,點了一下頭,道:「這人我有耳聞,他怎麼樣?」
涵一大師心中一動,他本以為長老不知道,卻想不道他竟然知道,當時頓了頓,囁嚅地道:「這人……這人……」
海空長者冷笑一聲,道:「不必吞吞吐吐,有什麼事你說出來就是!」
涵一長歎了一聲,低下頭道:「我有辱師兄教誨,如今被迫還俗,尚請師兄做主,以求公道……」
才說到此,就見海空長老身形一晃,已來到了他的面前,只見他雙臂一張,已按在了涵一的肩頭之上。
涵一嚇得面色大變,道:「師兄!請手下留情!」
海空長老厲聲道:「一定是你在外胡作非為,有辱我佛門規矩,才落得如此模樣!涵一,你快快實說,要知我這個師兄,對於本門孽徒,向來是不寬容的!」
涵一嚇得額角直冒冷汗,連連點頭道:「師兄請先息怒,容我慢慢說來。」
海空雙手一抖,涵一整個身子由不住踉蹌退出了數步,差一點一跤摔倒。涵一長歎了一聲,雙手合十道:「師兄不必如此,其實這件事,師兄不管,也就罷了,何必如此動怒!」
海空長老冷冷一笑,道:「涵一,你辜負我對你多年的心血了,這幾年沒有見你,現在竟然弄成了如此模樣!居然背佛入俗,你……你真……」
涵一歎了一口氣,道:「師兄,這全是那個邊瘦桐逼我如此的!」
海空長老面色一沉道:「你這是胡說!你和那邊瘦桐有何仇恨,他會逼得你如此走投無路?」
涵一大師苦笑道:「因為紅衣獅門的車飛亮是我故交,那邊瘦桐因與車飛亮有仇,因而以他獨門暗器紅線金丸斃車飛亮於酒宴之間。這件事本已了啦,可是那邊瘦桐又興起斬草除根之心,更欲加害車飛亮的一雙子女,是我看不下去,才出面干涉,不想那廝武功了得,我竟險些命喪其手……」
說到此,連連搖頭漢息不已,又道:「那小輩尚且揚言,即使師兄你出面,他也不怕!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海空長老笑了一聲,道:「老衲不信,憑你數十年功力,竟會連一個娃娃也敵不過?你一個佛門高僧,落得如此模樣,不覺得慚愧麼?」
涵一大師垂首紅面道:「我方纔所說句句實言,師兄不必多疑!莫非我還會騙師兄不成?如今江湖中人,哪一個不對這邊瘦桐畏之如虎,卻又莫可奈何!」說到此,他冷笑了一聲,道:「我此次來找大師兄,並非是為雪我自己私仇;而是想請師兄為武林同道,為我佛門主持正義,對邊瘦桐略為處置,以昭天下!」
海空長老手持銀髯,冷笑道:「你以為老衲會聽你一面之辭麼?涵一,你既來到了凌雲寺,就好好在此住下來!」說著目光在他身上一轉,道:「這身衣服,你快快與我脫下來。」
說到此,搖頭歎道:「師弟,你自幼隨我學藝,我早就看出你塵劫未了,質根雖高,可是面佛不專,少進取心。是以你雖是我師弟,可是論佛術武功,卻並不比我座下龍虎風三位弟子高明。如今又造下如此罪過,有辱我佛門法規,唉!你也真該痛定反省一下了!」
涵一大師昔日在江湖上,是何等聲望威風,今日在這位師兄面前,卻有如一名受戒的小僧一樣。
因為,他自幼就對這位師兄心存敬畏,如今雖然年歲已老,這種心理卻並未改變。
這時聞言,他的眉頭緊皺,冷冷笑道:「師兄你不問外事已久,如此譴責,怎能令我心服?我暫在凌雲寺歇息幾天,自行下山就是!」說著站起身來,雙手合十拜了一下,轉身就走。
海空長老忽然長歎了一聲道:「師弟,你且回來!」
涵一大師回過身來,苦笑道:「如今江湖皆知我敗在這少年手中,南少林寺數百弟子皆蒙上羞辱。師兄如不出面作主,親自教訓那小輩一番,找回臉面,少林弟子將何以自存?」他冷冷一笑,道:「如此說來,師兄你造下的罪過,卻較我更甚十分了!」
海空長者聞言後,長眉緊緊皺在了一起,哼道:「我即刻差遣龍虎二弟子,入少林寺主持寺務也就是了,你可以暫時在凌雲寺住下來!」
涵一大師鼻中哼了一聲道:「龍虎二弟子去了又有何用?他二人武功雖高,未必如我,卻又怎是那小輩對手?再說此仇不雪,南少林數百弟子,何以心服!」
海空冷冷一笑道:「這都是你一念之差,惹下的禍根,平白無敵,出頭管人家閒事作甚?」
涵一大師見師兄已有幾分動情,自是抓住時機,不加放過,當下垂首道:「我雖做錯了事,可是當初卻是心存俠義。我輩僧人,習武為何?如果如圖自在,棄蒼生為何?」
海空長老不由冷冷一笑,冷然道:「我如今正行大關之際,如何能分心江湖?即使能抽身下山,以老衲如今身份,又豈能向一少年出手?你莫非沒想到這一點?」
涵一微微笑道:「這一點師兄倒是多慮了,莫非師兄忘了,南少林百年一度的開寺大典,百名弟子剃度皈依,正要請師兄主持盛典。師兄正好藉此前往,到時,自可傳那小輩一會,豈不是一舉兩得?」
海空長老聞言,半天沒有哼聲,過了一會兒,才問道:「這邊瘦桐多大年紀?是怎樣一個人?」
涵一心中暗喜,遂道:「不過二十五六,為人傲慢,可是武技之高,卻是天下少見!」
海空鼻中哼了一聲道:「如此年歲,即使有功力只怕不純,我想龍虎風三位弟子,足可以抵擋得了!」
涵一冷冷一笑道:「師兄如果以為此子年歲太輕,而無實在功夫,那就是大大不對了!」
海空長老此時,已被涵一大師說得心動,正巧他日來坐關不定,總以為塵緣未了。湊巧涵一前來,以此事相告,這位佛門長老竟以為是與他有關。他這時內心已決定下山,往少林寺一行,只是卻不願直說,當下步出偏殿,來到禪房。
涵一大師隨其身後,在禪房落坐。這時龍虎風三位禪師,已然聽到消息,連袂來見。
在年歲上來說,涵一大師和這三位弟子,俱都相差不多,可是在輩份上,卻要高他們一輩。
因此,三僧皆以弟子之禮,參見這位長輩,見他如此模樣,俱都不勝驚異,紛紛詢問其故。
涵一大師自是不便隱瞞,照前又說了一遍。三僧聞言皆怒形於色,俱都在海空面前自告奮勇,要會一會那位少年奇俠紅線金丸邊瘦桐。
海空長老歎息了一聲,道:「你等隨我多年,平時皆能自持,為何今日一聞此事,卻忍不住憤怒動心。可見『心佛靜止』這一說,做到是多麼不易了!」
三僧一時俱都垂首不言。海空長老鼻中哼了一聲,道:「看來這件事不管是不行了,悟龍、悟虎,你二人即時整裝下山,入南少林寺,暫任住持,以免眾僧亂了規矩;老衲半月之內,即偕同涵一師弟下山,處理一切!」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8:30
24、巫山風雨晚來急
毛毛的細雨,把滿山的竹子,洗得綠油油的,益發可愛。一條羊腸小道,曲曲折折,一路繞上去,道上泥濘陷足,很不容易走動。
這時,卻有一頭小毛驢,正向山上走著。
驢背上坐在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這人一身灰衣,外罩油綢子雨披,坐在小小驢背上,就像粘在上面一樣,一任那驢子起伏,他卻是毫不經心!
他不時地抬頭向上望著,希望早一點上去;而且……雪氏父女如今是不是住在這裡?這是他最擔心的事情!
這幾個月來,走南闖北,也真是夠累人的了。
他由不住屈指算著,赤城島大戰南海雙鷗、海天別墅獨破紅衣獅門,指掌過處,天池上人、涵一大師諸流無不敗在自己手下……
想到此,這位當今第一奇人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禁長長地歎了一聲。
他是那麼地鬱鬱不樂,雖然當今江湖上,已把他推崇成泰山北斗一類的人物;可是他卻戰戰兢兢於自己的盛名之不易保存!俗云「樹大招風,名高見嫉」,早晚有一天,自己會敗在另一個人手下的!而且,自己每戰勝一個人,也就是說多樹立了一個不利於自己的仇人。現在細心算一算,他已樹敵太多,真有些感到不寒而慄了!
他不由暗中想著,這一次見到雪老和用梅姑娘之後,可要過一段安靜的日子,決不再四出走動,惹是生非了!
這頭小驢,在一片林子前停住腳不動了,邊瘦桐看了看眼前,翻身下了驢背!
他由身上取出一串錢,拴在那小驢的脖了上,那頭小驢就自行轉過身子,順著來路,一路嘩楞楞地跑了回去!
原來這頭小驢,早經訓練,所走道路,只此一條,到了地方,你就是打死它,它也不會多走一步。
邊瘦桐抖了一下雨衣上的水,只得徒步自行一段。當他穿出了這片竹林,卻見迎面飛馳過來兩匹快馬!
這種窄道上,獨騎已是困難,對方竟敢並馳如飛,真是大膽已極!
邊瘦桐不禁吃了一驚,抬頭看時,卻見二馬之上,各坐著一個身披棕衣的高大和尚!二僧頭上,各頂著一頂竹笠,胸前垂著念珠,在泥濘的小道上,策馬如飛!只一霎間,已行到了邊瘦桐身前。
二馬乍然發現前面有人,不禁驀地揚起前蹄,發出唏吁吁一聲長嘶!
二僧似急於趕路,並未注意道上有人,如此一來,差一點兒自鞍上摔將下來!其中一個發出一聲驚呼,半個身子,已滑下鞍來,一隻左足,踩了一腳黃泥!
這和尚怒吼了一聲,一抬頭看見了迎面的邊瘦桐!他忍不住厲聲罵道:「他娘的!你瞎了眼嗎?」說著「唰」的一聲,一鞭直向著邊瘦桐臉上抽來!
邊瘦桐不由眉頭一皺,右手向上一撩,已把對方的鞭梢操在了手中。
他雖不想惹是生非,可是對方之種強盜作風,他又焉能不問?想不到這個世界上,處處都有惡人!
他發出了一聲冷笑,道:「和尚不得無禮!」
右手向後一帶,只用了三成功,那和尚整個身子,便由馬上栽了下來。只聽得「撲通」一聲,整個的栽在了黃泥地裡,斗笠也摔掉了,亮亮的光頭上,濺滿了稀泥。他狂叫了一聲,道:「好畜生!」向馬背上一靠,已自鞍上抽出了一口戒刀,倏地撲過來,目光如火,手中刀由上而下,「嗖」的一刀砍了下來!
邊瘦桐怎會看在眼中?當時身形一偏,和尚的戒刀已落了空。就見他分出一手,輕輕地在和尚戒刀之上一磕。
只聽得「噹」的一下,和尚隨之「啊唷」叫了一聲,手中的戒刀脫手墜地。
那和尚猛然回身,伸出雙手,照著邊瘦桐臉上就抓!邊瘦桐二指微微向上一場,已用凌空點穴手法,把和尚定在了當地!
另一個和尚見狀,已知道此人厲害,他在馬背上高聲念著佛號道:「阿彌陀佛!這位施主請手下的留情!有話好說!」
邊瘦桐微微冷笑了一聲,道:「好不講理的和尚!你們倆人在這小道上並騎縱馳,就不把人命看在眼中麼?」
那個騎馬的和尚,臉色變了一下,由馬背上跳下來,憤憤地道:「我們是南少林寺來的,施主,你應該有所耳聞吧?」
這句話,倒使得邊瘦桐怔了一下,他冷笑道:「南少林寺來的又怎麼樣?」
這個和尚冷冷笑道:「施主!我們不願得罪你,還是快快把我師弟解開,要知道,我們南少林寺可不是好惹的!」
邊瘦桐一聲朗笑,道:「貴寺的方丈涵一大師,我也曾會見過,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不過,看在你們那個可憐的師父份上,我就讓你們過去。下次要是再落在我手上,可就不會這麼客氣了!」說著右手向外平空一揚,那立在泥地裡的和尚,忽然身形一晃,發出了一陣咳嗽,身子立刻能動彈了。
這和尚被解開穴道之後,似乎知道了對方的厲害,睜著一雙眸子,怔怔地看著邊瘦桐,不知如何是好。
那另外一個和尚,見狀一驚,臉色蒼白地道:「施主,你的大名是……」
邊瘦桐一笑道:「你們回去,問涵一和尚,只說是巫山江邊那個人,他就知道了。」
這和尚口中「哦」了一聲,道:「這麼說來,你就是紅線金丸邊大俠了?」
邊瘦桐微微怔道:「你如何得知?」
那和尚立刻雙掌合十道:「這麼說來,小僧未免太失禮了!」
邊瘦桐正自不解,卻見這和尚自懷內掏出了一張紅色的拜帖,上前一步,道:「小僧二人來此,正是為的向施主你送帖子的!在山上跑了許久,始終找不到地方,這下就太巧了!」
邊瘦桐不由暗暗吃了一驚,當下接過帖子。
卻見那紅封帖子上,寫著:「南少林寺百年湧禪開光典禮金貼」。
邊瘦桐心中已有了數,微微一哂,打開帖封,見內帖是一張牙黃色的厚簽,上面寫著:
$R%「六月十七午刻,潔樽治敬,敬候
台光 謹啟
邊少俠瘦桐
壇設:南少林寺正殿
南少林寺方丈海空謹上」$R%
邊瘦桐看完了這張帖子,不禁心頭一動,帖上最後那一行字,令他心中一凜!
他不由輕輕唸了一聲「海空……長老?」
在他記憶裡,對這個老和尚印象已很淡了,可是他卻知道有這麼一個人;而且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
當時收下了帖子,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到時一定赴邀就是!」
二僧面色一喜,各自對望了一眼,匆匆上馬,向著邊瘦桐合十告別,策馬如飛而去。
他們走後,邊瘦桐心情卻變得更加沉重了。
他冷冷地一笑,暗忖道:「邊瘦桐呀邊瘦桐!這一次你可是凶多吉少了!」
當下一路繼續向山上行去,在一片桃林的後面,他看見了那幢石捨。
捨前馬廄裡,拴著三匹馬,正自仰頸長嘶著!
邊瘦桐心中感到了一陣溫暖,他知道雪老、用梅、啞僮他們必定都在家裡。大家久未晤面,見面時自是有一番熱鬧!
想著他快步走到門前。
卻見兩扇門,微微的掩著。
正要舉手叩去,無意間,卻看見了一件東西,令他心中一驚!
他看見了一支三角形的紅色小幡!這面小旗子,正正地插在門板上。
邊瘦桐不由得心中一驚,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當時匆匆把那面小旗子拔了下來,只見這面小旗乃是麻布所制,色系猩紅,像是用血所染,隱隱傳來一絲腥味兒!
邊瘦桐覺得出來,這是一種不詳之兆。
他用力地往門上一推,「砰」的一聲,雙門大開,卻不見內中有何動靜,他喚道:「雪老!雪老!」
室內沒有回音,他匆匆走了進去,卻見堂屋內桌翻椅倒、亂七八糟!邊瘦桐大聲喚道:「雪姑娘!」仍然是沒有一點聲音。
邊瘦桐自語道:「奇怪!莫非他們不住在此處了麼?」
想著又向前走了幾步,這時耳中卻聽得一陣「咿咿」之聲,自另一間房中發出來。
邊瘦桐急忙走過去,看見一間房門鎖著,他一抬腳,把房門踢開。
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驚!
他看見一個人,倒剪雙臂,被吊在正中屋樑上。
邊瘦桐怔了一下,道:「誰?」
那人口中「咿咿」了幾聲,身子和繩索抖了一下。邊瘦桐不由「哦」了一聲,他已認出這人是誰了,不禁痛穿心肺,當下撲過去把這人身子一撥,現出了他的臉來,正是啞童司明。只見他一張臉,已成了茄紫色,一雙眸子,似已沒有力量睜開了。
邊瘦桐右手平空一揮,已把繩索砍為兩斷。司明遂即脫繩而下!
邊瘦桐忙為他解開了手上的繩子。啞童顯然是被人吊得太久了,他只能用一雙眼睛,無力地望著主人,口中發出「咿咿」的聲音。
邊瘦桐氣得面色鐵青,看著啞童這副樣子,他由不住一陣心酸,差一點沒下淚來。
原來這啞童,自幼被人遺棄,受盡折磨苦難,後被邊瘦桐所遇,見其根骨不凡,始帶返仙霞嶺,傳了他一身本領。後追隨自己,並未得到一絲安寧,赤城島方自脫困歸來,卻又受此折磨。當下恨得鋼牙緊咬,自身上取出了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丸,放入啞童口中。
啞童似已認出主人來了,他掙扎著要坐起來。
邊瘦桐搖了搖手道:「你不要著急,休息一會兒再說!」
說著把他抬起來,放在一張床上。啞童眸子裡,忽然滾出兩行淚來!
邊瘦桐實在忍不住,問道:「是方纔那兩個和尚干的麼?」
啞童搖了搖頭,口中「啞啞」叫了兩聲,兩雙手連連比劃著。
邊瘦桐和他相處多年,已能明白他的意思,見狀大吃了一驚,道:「你是說,雪老他……」
啞童用手在脖了上劃了一下,吐了一下舌頭。邊瘦桐「啊呀」叫了一聲,差一點跌倒在地。他緊緊地抓著啞童雙手道:「你是說雪老已死?」
司明閉上了眸子,眼中淌出兩行淚來,他連連地點著頭,喉中發出悲咽的泣聲。
邊瘦桐頓時覺得全身一陣冰涼,眼前金星直冒,想不到自己晚回來一步,雪老竟已喪生!他父女對自己思重如山,如今大恩未報,竟然永別,怎不令人悲憤欲死?
當時,他面色變得蒼白,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才冷笑了一聲,問道:「用梅姑娘呢?」
啞童比了一下手勢,掙扎著要坐起來。邊瘦桐一面扶他坐起來,一面問道:「你是說,雪姑娘被他們劫去了可是?」
司明連連點頭。邊瘦桐長歎了一聲,雙拳緊握道:「這事情發生了有多久?」
啞童伸出三個手指。邊瘦桐恨聲道:「三天!莫非你已被他們吊了三天三夜不成?」
啞童點了一下頭,眸子裡淌著眼淚。
邊瘦桐走過去,拍了拍他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去!」
啞童雙手連連揮動。邊瘦桐明白他的意思,冷笑道:「你不要急,我一定能把雪姑娘找回來;而且要為雪老報仇,他死得太可憐了!」
說著就走到廚房內,找了些吃的東西,又燒了一壺水。啞童吊了三日三夜,所幸身子結實,才沒有吊壞,只是餓慘了。
邊瘦桐不敢讓他多吃,只讓他吃了個八成飽。飯後看來,他的精神是好多了。
邊瘦桐心中已有了些線索,再問啞童,也不能全明白,他只由啞童的動作中,知道來人是一個長鬍鬚的老人。
當然,邊瘦桐很快想到了那個叫青須客雪亦赤的人!
因為,只有此人,才和雪老有著深仇大恨!
他想到了雪老父女對自己的屢次援手,並有同仇敵愾之約。而今,竟是這麼就死了。自己如不能手刃那青須客雪亦赤,把雪用梅自他手中搶回來,如何能對得起死去的雪老?
想到此,暗暗打定了主意,又著實安慰了啞童一番。啞童顯然是累極了,不久便沉沉地睡去了!
邊瘦桐沉痛地思索了一會兒,又在這房子裡走了一周,在堂屋內發現了斑斑血跡,料定是雪老所流,不由一陣難過。
他走進另一間房子,這房子本是雪用梅姑娘所住,只見榻枕依舊,最奇怪的是,桌上的油燈仍然亮著。可以斷定,事發之時必定是在夜晚。
桌上攤擺著筆墨,邊瘦桐走過去,見是雪姑娘臨摹的一篇「曹娥碑」小楷。
睹物思人,邊瘦桐立刻想起雪姑娘在燈下習字的情景。
不知為何,他忽然對她生出一種濃厚的情感,由不住在桌前呆住了。
良久之後,他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把姑娘這張小楷折疊起來,放入杯中。
他心中思索,那青須客雪亦赤,不知把用梅帶到何處去了?他既然已殺了雪老,卻又為何要帶走他的女兒,其用心究竟是為了什麼?
想到此,內心更是愈發得焦慮!當時吹滅了燈,走出室外,來到院中,卻見附近有幾棵桃竹,枝葉飄落得滿地都是。
這時,他內心實在是憤怒到了極點,一波未平,又來一波,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忍耐了。
對付敵人的方法,唯有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設想當日,如果自己手下不留情,焉能會留下青須客雪亦赤的性命?也就不會有今日之事發生了。
他的目光之內,充滿了殺機,正要轉身回房,無意間,發現眼前一棵大樹的樹皮上,似有很深的刀痕。
邊瘦桐是一個很細心的人,什麼事只要經他細心觀察,必定能看出一些端倪來。
他走近樹邊,細看了看,心中不由頓時大悟。
原來那些刀痕,是被人有意劃上去的,細認之下,竟是幾個字,寫的是:「桐!父死!我被賊押往青城,快救我!」一旁另刻一個「梅」字。
邊瘦桐立時熱血沸騰,料定這必是雪姑娘被擒後匆忙之間留下來的。
想到這裡,他是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當下匆匆返回房內,見啞童仍在熟睡之中。他本想把他喚醒,叫他同自己一塊去,可是啞童被吊了三日三夜,體力衰疲,如何能隨自己長途奔波?當時考慮了一會兒,就留下了兩錠銀子和一封信,放在他枕邊。信中告訴他自己為雪老報仇去了,囑他在此好好居住,一待事完之後,自己再來接他。
一切就緒,他匆匆趕出房來,從馬廄裡挑出了一匹白馬。這匹白馬,昔日一向是雪用梅所騎,在馬廄裡餓了三天,都快餓壞了。
邊瘦桐牽它出來,好好地上了料,又讓它休息了一會兒,然後一路策馬而去!
這件事已經很急促了,因為他必須要去赴海空長老六月十七日的邀會;六月十七日,距離現在只有兩個半月時間了!
這期間他要到青城去救雪用梅,還要趕到南少林寺去赴約,兩地之間距離有數千里之遙,僅是路上往返,已不是兩個月所能辦到的!所以,他必須要盡快在途中追上他們。因為他知道,青須客不過才走了三天;而且押著雪用梅,決不會太快,所以如果自己快一點,還可趕得上。
他一路馬不停蹄地奔馳著,爬山涉水,好不辛苦。
這一日,船過巫山。在舟上,他遠遠看見巫山峽口的海天別墅,心中又生出一種莫名的悵惘之感!
他垂下頭,拉低了頭上的帽子,不願意讓紅衣獅門中人認出自己。
這一年來,自己在江湖上得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他不禁又想到了那位車釵姑娘,她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這姑娘對於自己似有深情,幾次救助自己,明大義、識是非,確是一個胸懷大略、端莊賢淑的少女!
他留心觀察著前行的船隻,因為其中極可能就有青須客他們。
這時,日落西山,水面上蕩漾著耀目的紅光。江上捕魚的漁舟,這時也都回來了,嘻笑聲中,漁歌互答。
這巫山峽面,水流湍急,彎彎曲曲,行船至此,真可說是險象環生!
邊瘦桐乘坐的這一隻船,是一隻小船,乘客僅有他一人一騎,在江濤中起伏著,一個不小心,就會有覆舟之虞!
待到一過「黛溪」,水面就平靜多了。
邊瘦桐見前邊並沒有什麼客船,自己在船頭上已站立了一個下午,也想休息片刻,就轉身入艙。
就在這時,那操船的舟子忽然口中「咦」了一聲,道:「龜兒子,小心哪!」
邊瘦桐自艙內探頭一看,卻見自巫山背後窄流中,衝出了一條小船!
這條小船,通體為綠竹所制,看起來頗為輕靈,船身比邊瘦桐乘坐的這隻小船遠遠小了許多。
小船上共有兩扇窗戶,可是此刻全都垂著布簾,這閉得嚴絲合縫!
最奇的是,小船之上,用紅漆寫著「巫山」兩個紅字,弄不清是什麼路數!
這小船似乎是由巫山岸邊推下來的,下水之後,一路橫衝直闖,竟直向著邊瘦桐乘坐的小船衝來!
邊瘦桐不由大吃了一驚!居然,以他本人武功,既使覆舟也沒有什麼可怕,可是船上尚有馬匹衣物,萬一舟破漏水,就不可收了。
眼看著,那小船順著一股急流直衝過來,那舟子嚇得哇哇大叫。
邊瘦桐輕叱一聲,足尖一點,已至舟子身邊。
他伸手由舟子手中,把篙搶了過來,當時右手一抖,長篙正要向著對方小舟的船舷之上點去!不料,對方那只竹船,卻霍地船頭一揚,翻起了丈許高的一大片浪花來。
邊瘦桐未料到會有此一著!這片浪花捲過來時,竟弄了滿船都是水。邊瘦桐的長篙因為對方舟身的跳動,而點了一個空。剛才的險象,竟輕描淡寫地化解了。
邊瘦桐不由劍眉一挑,正要發作。可轉念一想,就又忍了下來。
這時,對方舟上,發出了一陣呵呵大笑之聲。
邊瘦桐怒目望去,看見那小舟舟尾之處,站立著一個彪形大漢。
那漢子頭上戴著一頂毛邊大草帽,草穗兒幾乎把他的臉都遮住了。可是,那花白的絡腮鬍子,卻令人清楚地想見,他是一個有相當歲數的人!
邊瘦桐不由冷冷一笑,朗聲道:「你這小船橫衝直撞,濺了人一身水,莫非連一聲道歉也不說嗎?」
那老者,一隻手托著頷下的鬍子,呵呵大笑道:「你如果不用篙子點我的船,老夫自不會濺你一身水的。這是你咎由自取,卻又怪得誰來?」
邊瘦桐不由大怒,聽對方語氣,不像是一個行船使舵的粗人,心中不禁大為生疑!
他怒目向著這人望去,這時兩船距離已近,老者的相貌,被他看了個清楚,邊瘦桐心中不由一凜,差一點愣住!
因為他自信平生之中,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醜陋的人,對方那副尊容實在可以說是醜到了極點!
只見他面如重棗,目凸鼻翻,厚唇噘起,露出一口參差的牙齒。
這還不說,他竟然是一個駝子。背後那個肉峰,就像是一座小山一樣,高高地聳著。
他身上穿著一襲黑色絲質的袍子,看起來,閃閃發光,甚為華貴。
這人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倒確實是令人費解了。
邊瘦桐看在眼中,心中一動,暗忖道:「對了,這廝必定是青須客雪亦赤手下之人,是有意來找我麻煩的!」
這倒是巧得很!他心裡想:「我正要找你們呢!」
當下定住了舟身,冷冷一笑道:「朋友,你少弄玄虛,到底有什麼打算,不妨明言出來!刀山劍樹,我也跟你前去!」
醜老人聞言呵呵大笑道:「真的麼?果然不愧是大俠客!」
邊瘦桐一怔道:「朋友,你是何人?莫非……」
才言至此,就聽那老人宏聲道:「我們兩家的事,不足為外人道!」說著,手中長篙,忽地向著邊瘦桐身邊的那個舟子身上點去。口中嘻嘻笑了一聲,學著川話道:「龜兒子,先下去涼快涼快吧!」
篙身尚離那舟子數尺,那舟子已站立不住,似被一種大力硬硬地推下水去!
當時就聽得「撲通」一聲水響,那舟子竟自落入江中去了。
醜老人大聲笑道:「小子別急,這條船丟不了,你晚上到山窪子裡來尋,保險在就是了!」說著呵呵一笑,長篙一掄,竟又向著邊瘦桐前胸擊來!
這一次邊瘦桐卻是防備在先,他已覺出這個醜陋老人,武功之高,似乎難測!因為他舉手抬腕之間,那種輕靈動作,大有異於一般,心中不禁甚為驚詫。
這時他見對方篙已遞到,不由力貫右臂,輕叱了聲:「無知老兒,去!」長篙向外一磕,兩支長篙磕在一塊,只聽得發出了「卡」的一聲。
兩條小船,都像是被一種極大的力量,突然加諸其上,一時水波高高地蕩了起來!
邊瘦桐忙跨開雙足,用干斤墜的功夫,把動盪的船身用力地定住了。
他向對方那隻小船上望去,卻見那醜老人竟也和自己一樣的動作,「騎馬蹲襠」,身子微微下蹲,把小船定得穩穩的。
那醜老人向著邊瘦桐望了一眼,呵呵大笑道:「好!姓邊的,有種你跟我來!」
邊瘦桐和對方一觸之下,已試出了來人功力絕高,又聽對方知道自己姓氏,心中大為驚奇,當下冷哼了一聲道:「原來你是有心衝著我來的,好得很!」
醜老人一聲大笑,道:「自然是衝著你來的!當今江湖上,除了你邊瘦桐以外,還有誰能有這麼大的面子?」
邊瘦桐道:「你姓甚名誰?我們並不相識!」
老人嘻嘻一笑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姓邊的你跟我來!」
說著長篙在水面上一點,小船直向著山邊撐去。
邊瘦桐朗笑了一聲道:「老兒,你還想跑麼?」說著隨後緊追上去。
那醜老人在前一路施篙,其快如飛。邊瘦桐不甘示弱,緊緊相隨。
醜老人忽然一個急轉,馳進一道江汊之中,變聲道:「小心!」
邊瘦桐小船一偏,船頭直向山石上撞去!
他右手一抖,長篙「砰」一聲,點在山石之上,把船身定住了。醜老人呵呵一笑,道:「不愧是有名的大俠客,隨我來!」
說到此,只見他身形陡然自小舟上拔起來,就像一隻禿鷲似地,直向著岸上落去!
邊瘦桐也騰身上岸,把小船拉上了河灘。
他回身望去,那高大的駝背老人,已站在一塊危石之上,正目光炯炯地望著自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8:47
這是一處隱秘的山窪,四周林木蒼蒼,峭壁千仞,正前面有一片七八丈見方的江灘。
暮色中,這地方有一種沉悶的氣氛,江浪一個跟著一個的打向岸邊,卻沒有一個人或是一隻船來到此間。
邊瘦桐望著那怪老人,朗聲道:「朋友,誘我至此,意欲何為?」
駝老人嘿嘿一笑道:「久仰你武技高強,特來一會,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請教一下你的武功!」
邊瘦桐冷笑道:「這麼說,你是青須客一流的了?」
駝老人搖頭笑道:「我可不認識什麼青須客黃須客!老實告訴你,我的一個好朋友,在你掌下吃過虧,老夫是專門為此來向你找回面子的!」
邊瘦桐面色一沉道:「令友是誰?」
老人哈哈一笑,身形自石上飄飛下來,落在岸上,看起來,真像一隻巨鷹一般,沒有帶出一點聲音。
他向前走了一步,抱拳道:「邊瘦桐,你何必打聽得如此清楚?我這是以掌會友,快請發招!」
邊瘦桐思忖道:今日真正遇見敵手了。他冷笑道:「邊某掌下,全是有名有姓之人。如果足下不報出萬兒來,恕不奉陪!」
駝背醜老退後一步,目射奇光道:「姓邊的,老夫非是自命情高;但我要告訴你,我對敵是從不報名的。如果你一定要迫我說出名字,只怕就難以倖免了!」
邊瘦桐面色一沉,冷笑道:「在下不自量力,請足下道出真實姓名,好永記心扉!」
駝背醜老狂笑了一聲道:「好吧,老夫姓瞿名濤,人稱西北風的就是,邊大俠的耳中恐怕沒有我這個人吧!」
邊瘦桐不由大大吃了一驚,這個人,他是聽人說過的,傳說中此人已在巫山遇難,卻未曾想到,今日竟會在此出現。當時點了點頭,道:「久仰大名,原來是瞿老前輩!」
瞿濤神色一怔,隨之宏聲大笑了起來,笑聲一斂,道:「邊瘦桐,你也太客氣了,老夫實在擔當不起;不過你既然眼睛裡尚有老夫,可見為人不惡!」
說到此,雙手後背,沉重地在河岸上走了幾步。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注視著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你這一聲老前輩,倒叫得我十分慚愧了!」說著輕笑了一聲,道:「老實告訴你,我實在是因為我那位小友敗在了你的手下而感不服!」
說到此,冷冷一笑道:「你曾以一隻手,打敗我那位朋友,今天我也不妨以一隻手來對付你!」
說罷一笑,目光視向邊瘦桐,道:「如果你能贏了我,證明你確實比我那朋友高明,我這口氣也就出了;否則,你可就難免在我掌下吃虧了!」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紅,他自入江湖以來,敗在他掌下的人,真是不知其數,這其中不乏前輩高手,可從沒有一人,敢對自己說此大話。
當時忍著怒火,冷冷地道:「前輩你太客氣了,其實我哪裡有什麼真實功力,只怕連前輩一根手指,也是承受不了!」
西北風瞿濤面色一變,冷笑道:「邊瘦桐,你不要不服氣,不是老夫我賣一聲狂,當今天下,逃開我一隻手的,只怕還不多見。你如果真能夠勝我,老夫倒是真正服你的!」
說完此話,哼地偏過頭來,卻見方纔所乘來的小舟,由於沒有繫好,這時已被浪花驅逐,向著江汊遠處的江心飄去!
這醜陋的怪老人,要借此表演一手奇技。只見他右手五指霍地一張,平空向後一帶,大喝了一聲:「回來!」
水面上「嘩啦」一聲大響,浪花高高地濺起,足有丈許高下,那艘小船,竟像是有人在上撐著舵一般,又直直地衝到了沙灘之上!
邊瘦桐一邊見狀,確實大為驚心!
他微微一笑,不發一語,內心卻不禁為著今夕之會而大大擔起心來,對於這個醜怪老人,再也不敢心存一絲輕視之心了!
西北風瞿濤見狀,卻錯會了意,只以為對方心存輕視,當時嘿嘿一笑,道:「邊瘦桐,時間已不早了,老夫出來之時,我那位朋友並不知道,我還要早早地趕回去,我們速戰速決!」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右手二指向著自己肩上一點,以「隔空點穴」手法,點了左臂的穴道。然後身形一轉,啞笑道:「邊瘦桐,這樣你該可以放心了,老夫自點左臂,單手領教你這成名的大俠客,想必不會在江湖上遭人非議了!」
說著,那巨大的身軀,已如同旋風似地,飄到了邊瘦桐身前,右手五指霍地向上一揚,直向著邊瘦桐當胸打來。
邊瘦桐見他掌風過處,地面上黃沙漫天而起,就像是一根實心的鐵柱一般。他不由心中一凜,知道這老兒功力高不可測,他雖是只手對敵,自己仍有落敗的可能。
紅線金丸邊瘦桐自出道以來,戰戰兢兢於江湖武林之中,取得今日成就,真是好不容易!今日如果毀於這醜老人手中,傳揚出去,一世英名,將付於流水。
所以,他內心真正地捏著一把冷汗。
瞿濤掌勢一到,他身子霍地向後一仰,口中朗聲道:「瞿老,邊某得罪了!」說著,身子霍地在沙灘上一晃,已飄出了丈許以外。
西北風瞿濤一聲狂笑,偌大的身子,如同一片黑雲似地捲了過去。
他不想給邊瘦桐以緩手抽身的機會,身形一逼近,右掌箕開,竟施出了苦練數十年的按臍真力。
巨大的手掌向下一按,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氣流,直向著邊瘦桐當頭罩去!
邊瘦桐右足向外一滑,用「勾摟手」向著瞿濤手腕上摟去!
西北風瞿濤發出了一聲冷笑,他掌式向上一翻,並分中食二指,直向對方的脈門之上點去!
邊瘦桐身子向上一騰,拔起來七八尺高下。
他猛然一提丹田之氣,平身飄起,掌分左右,向著西北風瞿濤雙肩之上猛然切了下去!
瞿濤一聲狂笑,身子忽地向後就倒!可是右足卻在這時飛踢出來,足尖直點邊瘦桐下丹田!
邊瘦桐頓覺腹內一陣刺痛,他知道對方練有一陽氣功,不要說真被他點踢在丹田之上,就是被他真力貫上,也定能把自己一身內功破了。
這一驚,令他出了一身冷汗。當時一咬銀牙,拚著和對方同歸於盡,身子向上一拱,右手拋出了「百步斷樁」絕技,一掌直向著瞿濤足踝之上劈去!
兩股內力,甫一交接,各自不約而同地打了一個冷戰。
邊瘦桐是「細胸巧翻雲」,瞿濤卻是以「千里戶庭」的大縮步法,只一閃,二人已想距數丈之外。
西北風瞿濤站定了身形之後,微微怔了一下。
他似乎沒有想到,對方這個年輕人,竟有如此高的武功,當時嘿嘿一陣低笑,嘴巴上的那一圈繞口鬍子,一根根的都立了起來。
邊瘦桐落地之後,身形微微下蹲,一語不發。
他那一雙充滿了精光的眸子,直直地注定著瞿濤,雙掌內捏,這是一副「如意手圖」。
瞿濤自然是明眼人,對方擺出這種招式,是可以以不變而應萬變的,他不禁更是氣憤!
暮色更深沉了,一群水鳥自林內飛了出來,在沙灘上空來回地飛著。
兩個人只是互相地對望著。
瞿濤身形晃動之間,已蕩出了四步之外,邊瘦桐也穩扎地向前逼近了兩步,然後二人遙遙地轉了半個圈子。
江風呼呼地吹過來,捲動著二人身上的衣服。
二人都知道,這一會合,也就是決定勝負的一擊,他們必須把四周上下任何一個方向的進退空隙都考慮周到,以為自己留下退步。
瞿濤忽然一聲狂笑道:「可恨的水鳥,繞花了老夫的眼睛!」
邊瘦桐冷冷一笑,目光盯著他,絲毫也不敢放鬆。
西北風瞿濤右手大袖一揮,揚起了漫天的飛沙,他那巨大的身形,忽然騰了起來。在灰沙迷漫中,他落在了邊瘦桐的身邊,右手正面猛擊而出!
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乾坤十三掌」的第七式——「清風送傘」,五指指尖上,全含著內氣真勁,這一掌直向著邊瘦桐面門之上猛擊了過去!
可是他的掌風向外一送,邊瘦桐早已由風力中識得了先機,他身子霍地向後一仰。
這是他一式敗中取勝的絕招,對付像西北風瞿濤這樣的高手,只能用險取勝!
在他一倒的霎那之間,他已把貫注在右臂上無比的勁力,傳透到五指尖上,想用「巨靈金剛掌力」,拚著耗費五年的精血,和對方一較高下。
就在他掌力透指欲出的當兒,忽然看見眼前金光一閃,無數金星,直向著自己頭上飛來!
邊瘦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此緊要的生死關頭,想不到竟會有第三者,伺機對自己下此毒手,難免要「顧彼失此」了。
所來的暗器,顯然是以「滿天花雨」的手法打來的,邊瘦桐全身上下,都在暗器籠罩之下。
他恨到了極點,右足猛地一踹地面,正要把掌力改向當空暗器打去。就在這時,卻聽到了沙霧中的瞿濤已發出了一聲怒叱道:「什麼人?打!」
這醜老頭兒,竟自旋身側掌,一掌推向當空,呼的一聲,當空飛來的那一掌暗器,全被他這種沉實的掌力,擊得倒飛了起來。
二人各自反彈出丈許以外,同時偏頭望去,只見半山之上,有一個瘦長的人影一閃,直向林內隱去!
西北風瞿濤冷笑了一聲,咬牙切齒地道:「想不到,竟會有人暗算於你,老夫豈能容他逃走?」說著足尖一點地面,直向山石之上縱去!
邊瘦桐更是憎恨來人無恥,一心想看看到底是誰,當時雙掌一錯,施出「龍行乙式穿手掌」,把身子拔起了足足有六丈高下。然後足尖一點崖上的亂石,二次又把身子騰起來。目光之中,已窺見那人背影,是一個枯瘦的黃衫老人,只是卻無法看見他的正面。
這時,西北風瞿濤卻已如同星丸跳擲似地撲到了那人身後。
可是這黃衣老人,卻也並非弱者。就在雙強合撲之下,只見他足尖向前一踢,施出了一招「犀牛望月」,右掌向後一揮,「哧」一聲,再次打出了一掌金錢鏢。這一掌金錢鏢一出手就像是旱地裡的蝗蟲一般,一窩蜂地直向著瞿濤全身上下打去。
瞿濤大袖一揮,正面的金錢,全數掃落。
可是由於距離太近,對方所發的暗器,為數又是如此之多,他顧上卻不能顧下。這位老爺子,生就的火牛脾氣,只聽他大吼一聲,右足向後一踹!
可是他卻沒有料到,足踹之處,乃是一塊凸出的危石,只聽得「砰」的一聲大響。
那塊山石,如何吃得住他這種猛力,頓時飛了出去!
瞿濤本人,當時正是倒仰之勢,當他發現危險時,已來不及自救了。
眼看著他那巨大的身子,直向山澗之中墜落下去!
這石澗壁上,嵯生著無數的怪石。瞿濤的身子休說落到澗底,就是途中碰上一塊山石,也休想能留得一個全屍。
一旁的邊瘦桐見狀大吃了一驚,事故已險不及待。這時候想拉他一把已是不能!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邊瘦桐一拉腰帶上的飛索套子,抖手把一卷皮繩打了出去。
這種飛索,乃是江湖人物時刻不能離身的玩意兒,多在登山涉澗攀援之時所用。
邊瘦桐在急切問,打出了這卷皮繩,皮繩的一頭緊拉在手中,另一頭帶著長嘯,就像是一條極為細長的怪蛇一般,直向著瞿濤墜落的身子飛去。
瞿濤不慎失足,自忖非死不可。他作夢也沒有想到,在這危急的一瞬間,邊瘦桐竟會對自己伸出援手。當時腹部向上一挺,硬硬地彈起了三尺上下,正好迎著飛來的皮繩。這位技藝超群的怪老人,發出了一聲怪嘯,只見他右手一分,已抓住了皮繩的梢頭。
隨著邊瘦桐一扯之勢,他那巨大的身子,霍地倒竄而起,就像是一隻穿雲的燕子一般,直向峭壁之上落去!
這時,山澗下發出了一聲大響,石屑紛飛,山搖地動,敢情是那塊被他踏落的大石,落了下去!
西北風瞿濤身子向壁上一貼,活像是一隻大蝙蝠一般,已把身子緊粘在壁上。
這老頭兒一生天不怕地不怕,這時卻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抬頭向著邊瘦桐看了一眼,這一眼,已把這位仗義救助自己的恩人,銘記心內!
邊瘦桐在救助瞿濤的同時,發現那暗算自己的黃衣老人正向崖上縱撲如飛地竄去。
他恨到了極處,口中叱了聲:「打!」左手拇食二指微微一捻,把藏在指縫內的一粒金丸打了出去!
這枚紅線金丸,發出了「絲」的一聲,化作一線金光,一閃即失。
那前行的黃衣老人,不由得猛然向前一蹌,口中「哦」了一聲,隨即連爬帶縱而去!
邊瘦桐本想追下去,可見瞿濤尚在生死之間,只得回過頭來,先照顧瞿濤要緊!
這個怪老人,驚魂乍定之下,竟在峭壁絕崖之間,施展出「翻滾雲石」的絕高功夫。只聽見一片沙沙之聲,他已翻游到了邊瘦桐足下,足尖一點石壁,輕飄飄地落在了邊瘦桐身前。
他那張醜臉上,露出了一片紅暈,慨然歎道:「邊兄弟,你是我瞿濤的救命恩人,我們前嫌一筆勾消了!」說著緊緊地握住邊瘦桐的手,用力地晃了一晃!
邊瘦桐由他那激動的目光中,已體會出他熱誠的含意,不禁甚是驚喜,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一隻大手,也搖撼了一下。
西北風瞿濤咬牙切齒地道:「那老雜毛莫非跑了不成?」
邊瘦桐冷哼了一聲道:「他已中了我的紅線金丸,逃走只怕不易,我們追他下去!」
瞿濤一聲獰笑道:「在巫山之內,他還能逃跑麼?隨我來!」
說著身形向上一縱,已用肘腕貼在了山石之上,一路向上游去!
邊瘦桐見他竟是以「壁虎游牆」的輕功,向上攀游,不禁暗暗心驚。
因為這種峭壁絕壑,一不小心,就有粉身碎骨之險。
可是這瞿濤才得生機,竟絲毫也不把生命看在眼中。他身上如無極為超人的功力,焉能如此施展?
邊瘦桐不禁把對方深深敬佩於心,相形之下,自己又怎能後人?他隨即吸了一口長氣,強提著丹田真氣,以手心足心之力,向石壁一粘,施展出難得一試的「大扒虎」。只聽得一片窸窸窣窣之聲,已隨在瞿濤之後,直向峭壁之上游了上去!
二人上升了有十丈左右,才至絕頂。
西北風瞿濤身形一起,已飄落頂上。
邊瘦桐也騰身而上。
這時,瞿濤對於這個年輕人,已是絲毫也不敢再存輕視了。
他向四周看了一眼,冷冷笑道:「那老兒插翅難逃!這附近山勢,老夫瞭如指掌,此處能存身的,只有兩個地方,小兄弟,你隨我來!」
紅線金丸邊瘦桐見眼前峭壁懸崖,石質光禿,寸草不生,不像後山那麼林木蒼鬱,確是沒有一處好藏身的,當時點了點頭道:「前輩請小心才是!」
瞿濤發出了一聲冷笑,展開身形,起落縱躍,有如星飛斗移,一霎時,已繞過了眼前這片絕險之地。
邊瘦桐也自展開身形,以「凌虛渡波」的輕功,倏起倏落,如同狂風吹絮一般,緊隨在瞿濤身後!
不多會兒,瞿濤站定了身子,眼前是一片生在巖上的竹子。邊瘦桐正要撲過去,瞿濤以一手攔阻道:「且慢,這廝可能就在其中!」
說到此,一聲大吼,右掌霍地向前一推,發出了「喀喳」一聲大響!
那一片十數棵巨竹,全數搖晃起來,一時枝飛葉揚,驚起了一群飛鳥。
瞿濤後退了一步道:「怪哉,這廝莫非沒有藏在此處不成?」
這時,天色已漸漸黑了。如果在天黑之前,還不能找到那個人,那麼天一黑,也就無法再找了。
邊瘦桐也甚為憤怒,冷然道:「前輩不是說,還有一處可以藏身麼?」
瞿濤冷哼一聲道:「那廝的腳程,莫非比我們還快麼?」
才說到此,忽見一塊巨石,約有水缸大小,竟悠悠夾著無比勁風,直向二人當頭砸了下來。
二人同時驚覺,各自道了一聲:「小心!」一左一右,霍地向兩旁一滾一閃,那巨石撞在崖壁之上,發出了震天價一聲巨響。一時石破天驚,山搖地動,石屑紛飛,聲勢好不嚇人!
二人幸虧躲得快,沒有罹難;否則簡直就不堪設想了。他二人驚怒之下,各自發出了一聲怒吼,不約而同地向嶺上翻去!
瞿濤對這一片地形,瞭若指掌。
他身子滾翻之間,已躍至一條岔道口上。忽然看見岔道上有人影一閃,當時怒叱了一聲:「哪裡走?」
他身上沒有帶暗器,順手在壁上抓了把碎石,口中叱了聲:「打!」右手一揚,把這一掌碎石打了出去!
但前行之人,這時已隱入石後。邊瘦桐隨後來到,恨聲問道:「發現那老賊了麼?」
瞿濤怪笑了一聲,手指前方道:「這廝就在此處,他跑不了的!」
邊瘦桐一聲冷笑,一抬腕,已把背後長劍撤出,正要縱身而上,忽聽得前面一聲啞笑道:「住手!」
瞿濤和邊瘦桐同時一驚,二人注目前方,卻見那方大石之上,站有一人,暮色中可以辨出,正是那個黃衫老人。
這人瘦高的身材,發挽道結,衣衫、神態相當狼狽。
他啞著嗓音道:「姓邊的,你還認識貧道麼?」
邊瘦桐細一注視,才認出了這人正是殺害雪老的青須客雪亦赤,不禁大怒,冷笑了一聲道:「果然是你這老賊,此番看你往哪裡逃走?」
說著正要騰身,青須客一聲怪笑道:「不許動!」
邊瘦桐不由一怔,正不知他此言何意,卻見青須客右手一抓,自石後提起一物。注目之下,才發現是一個人,一個年輕女人。
那女子,長長的鬢髮,白皙的皮膚,此時看來好似已昏了過去。
她身上掛著一圈圈山籐,衣衫已有多處破裂,隱隱現出粉腕玉股。
邊瘦桐和瞿濤同時一驚。瞿濤怒道:「老兒,這是誰?」
青須客獰笑一聲,看他一眼道:「你自然是不認識,駝子,這其中本沒有你的事,你卻要多事,貧道和你這一段樑子,算是結定了!」
瞿濤亂髮聳聳欲立,連聲怪笑。他內心已把這人恨之入骨,只是不明白這是一段什麼事,這女人又是誰?
邊瘦桐見他提起了那個少女,當時一驚,冷笑了一聲,道:「無恥道人,你要如何?」
青須客一聲啞笑,道:「小子,你還不知道?我手裡這個姑娘,也就是你的命,現在我要告訴你們,誰只要上前一步,我可要把她摔下去,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說著目現血光,口中發出陰森的笑聲。
邊瘦桐咬牙道:「是雪用梅姑娘?」
青須客冷笑道:「自然是她,何必多問?」
邊瘦桐氣得身子發抖,咬牙道:「好卑鄙的伎倆,你要把她怎麼樣?」
青須客嘿嘿笑道:「她是貧道一個小輩,我又能如何她?只是你們要逼我,我也只好在她身上下毒手了!」
瞿濤一聲厲吼,道:「你敢!」身子正要騰上去,卻被邊瘦桐一把拉住了。
瞿濤冷笑道:「莫非我們就被他要挾住了麼?」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這姑娘乃是我的一個恩人……」
瞿濤瞪口大聲道:「道人,你敢傷無辜?」
青須客哈哈笑道:「我怎麼不敢?」
他高高舉起雪用梅姑娘,作勢要向澗下摔去。
邊瘦桐大聲道:「不可如此!」
青須客嘻嘻一笑道:「怎麼樣,總有人會著急的!」說著他竟坐了下來,嘻嘻笑道:「現在我們不妨談一筆交易,怎麼樣?」
瞿濤見邊瘦桐如此,不禁心中微動,想到這個姑娘必定和他有著極深的淵源。退一步想,即使這姑娘與他們根本就不認識,也萬無眼看對方殘害而不管之理!
他回過頭,望著邊瘦桐冷笑道:「小兄弟,你的意思怎麼辦?」
邊瘦桐使個眼色道:「我們聽他說些什麼?」
青須客冷森森地笑道:「很簡單,有兩個辦法,一個辦法是咱們都坐著,一直等到天黑,那時候我走我的,你們走你們的!」
瞿濤冷冷一笑,道:「你以為天黑了,我們就抓不住你了?」
青須客怪笑了一聲,道:「我自有我的辦法!第二個,由你們二人護送我下山上船;然後你們再回來打你們的,這兩個辦法,隨你們挑選!」
瞿濤呵呵一笑道:「看來還是第一個辦法舒服多了,我們就照第一個辦法辦吧!」說著暗中向邊瘦桐施了個眼色。
邊瘦桐知道他必有用意,當時冷笑一聲,坐下來道:「那我們就等到天黑再說吧!」
青須客嘿嘿笑道:「我可是把話說在頭裡,你們只要敢上來,我可就立刻摔死這個賤人!」
邊瘦桐冷然道:「雪亦赤,你的做法太可卑了,竟連一個後輩也容不得!你就是躲過了今天,我也不會放過你的!」
青須客獰笑道:「錯過了今夜,我還不放過你呢!」
說著,他一隻手用力地按著大腿,怒容滿面地道:「我兩次在你手下吃虧,第三次就是你的死期到了,不妨讓你多活幾天!」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9:06
邊瘦桐見他一隻手捏著腿上,看起來似有血跡,知道定是方才被自己紅線金丸所傷,頓時心生一計,笑了笑道:「我那紅線金丸之上喂有奇毒,兩個時辰之內,如不救治,可就要見血封喉,你的死期到了!」
青須客被他這一句話嚇了一跳,臉色驀地一變,卻又怪笑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麼?」
邊瘦桐面色一凜,道:「信不信由你,這可是你自作聰明的報應!」
青須客不禁面色一變,恨聲道:「那麼也好,現在你快把解藥送上來!」
一面說著,一面緩緩地舉起一手,置於雪用梅頭上,獰笑道:「快,否則我會打死她的!」
邊瘦桐冷笑道:「不必如此,我給你就是!」說著緩緩探手入懷。青須客目光閃閃道:「你要是鬧鬼,可是要後悔不及的!」
邊瘦桐一聲朗笑道:「你放心!」說著向瞿濤看了一眼,瞿濤已明白了他的用心。
說著,邊瘦桐已抽出手來,他掌心放著一個白色的小瓶子。青須客一聲叱道:「且慢,我自己來拿!」
邊瘦桐緩緩前行了一步,伸出手來,青須客嘻嘻一笑,一隻手提起了雪用梅,慢慢地一步步向這邊走來。
邊瘦桐冷笑道:「你太過小心了!」
青須客陰森森地道:「對付你們兩個人,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這時他已站在了邊瘦桐面前,目光卻斜視著瞿濤,冷冷地道:「你不要想壞主意,行不通的!我只要一舉手,這姑娘就會被摔到澗下,粉身碎骨!」
說著他伸出二指,迅速自邊瘦桐掌心之上,把那小瓶子拿了起來。就在他拿瓶的當兒,忽然看見對方指縫之內,似有兩粒極小的金色東西,不由心中一驚。當時抽身而退,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就見邊瘦桐五指一抖,兩線細若游絲的金光,只一閃,已擊中了青須客雙目。
青須客頓時發出了一聲慘叫,負痛之下,用力一甩,要把手上的雪用梅扔出去。
就在這時,一旁的瞿濤,一陣風似地撲到了他的身邊,那蒲扇似的大手,霍地向青須客肩頭上一拍,青須客的手就垂下了。
瞿濤一聲狂笑道:「下去吧,老兒!」只見他左手向下一捋,把雪用梅姑娘搶在了手中,同時右手向外平著一送。
青須客發出了一聲慘叫,整個人飛起了足有三四丈高,直向澗內落去!
這時,邊瘦桐已從瞿濤手中接過了雪用梅!
大概是被青須客封閉穴道時間太久了,她的整個臉,都已成了灰白的顏色。
西北風瞿濤笑著拍了邊瘦桐一下道:「小兄弟,不要緊,她死不了的!」
邊瘦桐分開二指,作剪刀狀,把她身上籐索一根根的剪斷,讓她舒展一下身子。
只是她身上的衣裙,都已碎成片狀,整個玉體,若隱若現。邊瘦桐小心翼翼,唯恐觸摸著她。
瞿濤看在眼中,不禁微微笑道:「兄弟,這是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得這些?」
邊瘦桐慚愧地歎息了一聲,道:「前輩有所不知,這姑娘個性倔強,守身如玉,我怎好……」
瞿濤目放奇光,道:「你錯了,我輩人物,行人處事,只在立心純正,則不拘小節。這位姑娘如非兄弟你捨命相救,後果不堪設想,到了這個時候,你何必顧忌這些小節!」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紅,當下愧道:「前輩所說極是……」說著雙手把她托在臂中,不禁皺眉道:「只是我可如何處置她呢?這地方……」
西北風瞿濤點了點頭道:「舍下離此不遠,邊兄弟,你先同著這位姑娘到我那裡小住幾天如何?」
邊瘦桐關心雪用梅的安危,見她解開穴後甚久,仍未甦醒過來,不禁甚為焦急。這時聞言,只得點了點頭道:「這樣豈不大打攪前輩了?」
瞿濤搖頭笑道:「不要客氣!」
說著,他忽然想起什麼,道:「邊兄弟,舍下此刻住有兩位朋友,你們見面必定認識……」
說著一雙眸子,注定著瘦桐,沉聲道:「你可要答應我一件事,你們見面之後,不可衝動,凡事要給我這老哥哥留一個面子才好?」
邊瘦桐一怔道:「這兩位朋友,究竟是什麼人?」
瞿濤一笑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要是他們不看你老的面子,向我動手,又將如何?」
瞿濤怔了一下,進道:「不會的!」他歎了一聲道:「仇恨往往是由於誤解而生成的。我那一雙朋友,有我負責,咱走吧!」
邊瘦桐略一猶豫,點頭一笑道:「好,萬一你的朋友是我不齒之人,我可是轉身就走,前輩你可不要阻攔我啊!」
瞿濤啞聲笑道:「你放心,我瞿濤生平所交,全是鐵骨錚錚、肝膽相照的朋友,沒有一個敗類!」說著率先前行。
這時,邊瘦桐手捧玉人,心中不禁感慨萬千。忽然,他覺得雪用梅動了一下,只見她秀眉微蹙,櫻唇半啟,似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模樣。
邊瘦桐低下頭,輕輕喚了聲:「雪姑娘!你醒了麼?」
雪用梅忽然睜開了眸子,她驚訝地向著邊瘦桐面上望了望,全身一陣顫抖,似作勢要坐起來。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姑娘,你身子不方便,暫時還是不要動的好!」
雪用梅這時似乎才看清了是什麼人抱著她,眸子忽然一紅,道:「邊大哥!是你……」
邊瘦桐淒然道:「姑娘,一切我都知道了,青須客已得到了應得的報應。你因為被他閉穴過久,現在還不宜多說話!」
雪用梅微微點了點頭,流出了兩行熱淚,她注視著邊瘦桐,癡癡地道:「太……晚了……爹爹已死了……邊大哥你……」
邊瘦桐只覺得心如刀割,也不禁淌下淚水,他訥訥地道:「這都怪我,我回來得太晚了。」
雪用梅聞言又自抽搐起來,邊瘦桐只得好言安慰了一番。說話之間,足下並未停止前行,遙遙隨著瞿濤走在山路上。
雪用梅哭了一陣,夜風一吹,似乎清醒了不少。她用手臂擦著臉上的淚,道:「現在,是上哪裡去呢?」
邊瘦桐坦然地笑了笑,道:「去一位前輩家裡,這位前輩也可以說是你的救命恩人!」
雪用梅在他說話時,那雙剪水的瞳子,深情的注視著他,忽然感覺到一些溫暖……多少日子以來,她偷偷地愛著這個人,她為他不知生過多少氣,流過多少淚,她恨他薄情,目中無人……可是這些感覺,使得她更深深地愛上了這個人。現在,怎麼能令人相信,自己竟會睡在他的懷裡?這難道是真的?
在悲痛的平靜裡,她體會到這些溫馨,益發覺得它的可愛、珍貴!
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不禁玉面緋紅,抖動了一下道:「大哥,我……」
邊瘦桐溫柔地道:「你再忍耐一下,就快要到了!」
雪用梅搖了搖頭,道:「我這個樣子,怎能見人呢?你快放下我來吧!」
邊瘦桐再一看她的身上,確實不雅,當下忙站住腳,劍眉一顰道:「你先披一下我的衣裳……」說著把自己一件外衣脫下來,覆在了她的身上。
這時前面的瞿濤回頭道:「姑娘不必多慮,我家裡有一位女客,衣物甚多,那姑娘身材和姑娘你也差不多,到家後就有衣穿了!」
雪用梅倚在邊瘦桐身後,羞道:「就是這個人麼?」
邊瘦桐點頭道:「這位前輩是一個了不起的俠客,武技比我高出十倍!」
前面的瞿濤聞言,哈哈大笑道:「邊兄弟,你不要挖苦我了,咱們倆還不知誰行誰不行呢!」
邊瘦桐一笑道:「前輩單手對我,不分勝負,如用雙手,我只怕早已落敗了!」
瞿濤冷哼了一聲道:「雖是單手,但功力較雙手並不遜色,你能接下我的乾坤一十三掌,就令我佩服。莫怪小葦子不是你的對手了,他自己技不如人,又怪誰來?」
邊瘦桐一怔,道:「小葦又是何人?」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到時你自會認識,我如能為你們雙方化解一下,化干戈為玉帛,倒真是功德一件了!」說著身形加快,起伏於山石之間,就像是一股青煙似的,剎時間已無蹤影。
邊瘦桐身形微微下蹲道:「姑娘,讓我背著你,咱們快走吧!」
雪用梅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邊瘦桐才覺得背上一軟,知道她已伏身其上。他初次接觸到女人身體,只覺得全身血液都在發熱。當時勉強定下心來,分出一腕,輕輕托住姑娘玉體,這才展開輕身提縱功夫,一路起伏縱躍,向瞿濤去路緊緊追趕!
天亮時分,他們終於來到了巫山後嶺。
只見眼前全是些奇花異草,松柏成列,蔚然成蔭,雖是地處深山之中,但也可以看出,這是一處絕美的地方。
就在這些花樹的後面,聳立著一座白色的石樓。遠遠望去,就像是立在花山裡的一座白玉牌坊,令人望而生愛。
邊瘦桐不由停住腳步,他心中正懷疑,瞿濤難道會住在這裡?就見石樓內,遙遙走出一個高大的人來,正是瞿濤,他手上還拿著幾件衣服,遠遠地向二人笑道:「嘉客臨門,快請、快請!」
邊瘦桐忙把用梅放了下來,這時瞿濤已笑著走了過來。
雪用梅襝衽為禮道:「謝謝前輩救命之恩!」
瞿濤擺手道:「姑娘不必客氣!這衣服,你暫且穿一下!」說著把手上一件紫綢衣服遞過來,用梅稱謝接過,退至一邊。瞿濤拉住邊瘦桐一手,笑道:「我那二位朋友,到後山散步去了,大概馬上就要回來了……我本想要他們二人出迎,現在只好等他二人回來驚奇一下了!」
邊瘦桐聞言,向瞿濤欠身笑道:「前輩不必太客氣,我二人歇息一日,也就該走了!」
瞿濤呵呵一笑道:「既來了,總要住上些時日再走才是!」說著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來!我帶你們進去!」
這時,雪用梅已自石後走出。她換上了那身衣服,步履姍姍地走過來。
瞿濤道:「姑娘,還合身麼?」
雪用梅紅著臉點點頭,道:「這是哪位姐姐的衣服,怎麼身材竟和我差不多呢?」
瞿濤一笑道:「我正要與二位引見,不意我那兩位朋友,在後山散步未歸,想必也該回來了!」
說著三人已步入石樓,邊、雪二人俱不禁有些驚訝,他們沒有想到,在這孤嶺絕峰處,竟會有一處如此美妙絕倫的建築,那些盛開的奇花,把二人的眼睛看花了。
石樓下的一排走廊上,排列著兩列花盆,馥郁的花香,沁人心肺,令人頓生安適之感!
邊瘦桐不禁暗中歎息了一聲,想到自己,萍蹤江湖,至今仍不能脫離苦海仇淵,哪裡能比得上這醜人瞿濤?
試想他住在這地方,該是多麼適意和享受,似乎早已跳出了亂囂的俗世,而履樂園靜土。
想到此,不由面上現出感慨之色。
那瞿濤望著他呵呵一笑,道:「兄弟,你不要羨慕我,我醜了、老了,沒有人要我了!」說著發出了一陣淒涼的笑聲。
他抬起了一隻手,向外指了一下道:「陪伴我的,只有這座墳。我是一個孤單的醜老人,又有什麼好羨慕的?」
二人順其手指處望去,俱不禁吃了一驚,暮色中,他們看見一圓形隆起的石墳,墳前立有一方高大的石碑。
二人不由得愣住了,邊瘦桐肅然道:「瞿前輩莫非是在此守靈麼?」
瞿濤啞聲笑道:「數十年都過去了,何來守靈一說。不過,我這個人生性孤獨,只配在山野裡住住就是了!」說著轉身推開一扇門,現出一間頗為寬暢的房間。
邊瘦桐道:「打攪了!」遂和用梅步入室內。瞿濤呵呵笑道:「貴客臨門,我卻無什麼好東西招待,請二位稍候,我去端兩杯清茶來!」
邊瘦桐忙道:「前輩不必客氣!」
瞿濤已推門而出。雪用梅抬頭看了邊瘦桐一眼,不禁雙目一紅道:「大哥!想不到還能見到你!」說著竟情不自禁地籟籟淌下淚來。
邊瘦桐歎道:「姑娘不要傷心了,那惡道已死,也算是為令尊報仇了!」
雪用梅只是低頭抽泣不已。邊瘦桐不由走近她,以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頭道:「姑娘!這都怪我來晚了,從今以後,我當視你為妹,我要好好地照顧你,以此來告慰令尊在天之靈!」
雪用梅不覺身形一軟,竟自趴在了邊瘦桐身上,痛哭失聲。
這時,瞿濤忽然推門而入。雙方都不由一怔,邊瘦桐很尷尬地笑道:「姑娘!瞿前輩來了!」
雪用梅粉面通紅地低著頭,一面擦著臉上的淚,一面淒聲道:「前輩不要笑我,我實在是……」說著又自痛哭起來。
瞿濤很是同情地看著她,點了點頭道:「哭一哭也好!」
他悄悄走到了邊瘦桐身邊,道:「我那兩位朋友回來啦,正在換衣!」
邊瘦桐怔了一下,想起瞿濤前言,不由道:「前輩可否把令友的大名先行告知,也好令我心中略有一個準備!」
瞿濤搖頭一笑道:「這倒用不著,我那朋友,也和你一樣,事先也不知道你是誰,你們雙方都要看我的面子,要保持風度,互相言歸於好才是!」
邊瘦桐不由劍眉微皺,微微生起疑來。因為自己仇人太多,而對方又多是一些窮凶極惡者,如何輕而言好!想到此,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是。
這時,就聞門外一人大聲笑道:「大哥,貴客在這間房中麼?」
邊瘦桐不由一驚,因這人口音太熟了,正要閃避,瞿濤卻已答應道:「正是,快請進吧!」
雪用梅不好再哭了,她匆匆抬起頭來,用手巾揩著眼睛。
門外那人笑道:「蕭某失禮了!」說著門已推了開來,現出了身著豹皮背心、長身壯健的蕭葦!
他的目光幾乎和邊瘦桐同時接觸到一塊,兩個人都不禁「哦」了一聲,微微一呆。
頓時,蕭葦一張臉變得通紅。
他霍地轉過身來,怒視瞿濤道:「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西北風瞿濤也似微微有些尷尬,不自然地搓揉著一雙大手,笑道:「小葦子,你先不要動氣……」
蕭葦冷笑了一聲,道:「大哥,任何事情,我都可以聽從你,唯獨這一件事,恕我不便服從!」
他轉過臉,對邊瘦桐冷然抱拳,道:「邊兄,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遇見!」
邊瘦桐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竟會是自己的大敵之一蕭葦。
此時此刻,再加上這種見面的方式,確是令人感到太突然、太不好意思了。
他鼻中哼了一聲,抱拳道:「蕭兄,久違了!」
蕭葦雙瞳精光四射,面色陰沉地道:「赤城島在邊兄鐵掌之下,已經土崩瓦解……」說到此,他冷笑了一聲,一挑拇指道:「邊兄,你實在是最照顧我的一個人,只恨我這雙眸子瞎了;否則我又怎會把你帶到島上,並和我拜兄為你去掉了身上的毒蠱!」
他冷冷一笑道:「邊兄,你真是知恩必報啊!」
這一番挖苦之言,確是令人感到有無地自容之窘,可是紅線金丸邊瘦桐卻並不在意。他淡淡地笑了笑,道:「邊某一生行事,只問是非,從不受私情左右,蕭兄你多包涵才是!」
蕭葦後退了一步,道:「私情,好動聽的詞兒!邊瘦桐,你可知赤城島上,流下了我多少的血汗?我豈能與你甘休!」
邊瘦桐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不會甘心的!」
晴空一羽蕭葦獰笑道:「今日你來得正好,倒免得我四處去找你了!」說著面色一沉道:「我們不妨外面一談,免得壞了主人的清靜!」
邊瘦桐目光一掃瞿濤,道:「前輩,請恕我失禮了!」
說著就要舉步而出,卻被西北風瞿濤橫身阻住。這醜老人面色一沉,看著蕭葦道:「小葦子,你怎可如此無信?」
蕭葦冷笑道:「這件事,恕難照辦!走吧,姓邊的!」說著轉身就走。
瞿濤忽地一聲大笑,他那巨大的身子,就像一陣狂風似地,落在了蕭葦的面前。
他伸出一隻手攔住蕭葦,道:「小葦子,這個面子,你要賣給我!」
蕭葦用手一搪,縱出室外,宏聲道:「大哥,恕我無禮!」
瞿濤想不到蕭葦如此任性,不由呆了一下。
邊瘦桐見狀,冷冷一笑,正要步出室外,卻被瞿濤抓住了他一隻手,道:「兄弟,你要手下留情!」
邊瘦桐一笑道:「前輩放心,我不見得是他對手!」說著縱出室外。
雪用梅不認識蕭葦,對他們因何結仇的經過也不知道,這時見狀,驚慌地跟出室外。
瞿濤望著她道:「姑娘,你放心,我會注意他們的!」雪用梅望著他點了點頭。
這時,蕭、邊二人已步入院中,晴空一羽蕭葦見瘦桐隨後而來,站定了腳步,冷哼了一聲,道:「邊兄不必客氣,今日一會,也就是我們爭生死的時候,有你沒有我,有我沒有你!」
紅線金丸邊瘦桐一笑道:「有這麼大的仇恨麼?」
蕭葦冷冷地道:「少廢話!隨我來!」說著身形驀地騰起來,直向一邊的草地落去。
邊瘦桐一聲朗笑道:「蕭葦,莫非你真以為我怕了你不成?」說著他身子跟蹤而起,直逼蕭葦身後。
邊瘦桐身子方自往草地上一落,蕭葦倏地一個轉身,只見他雙掌霍地一分,分左右直向著邊瘦桐兩肋上猛然插了過來。
邊瘦桐對於蕭葦為人,一向是極為欽佩的。他知道此人身手了得,上次自己勝他,實屬僥倖;如今他必又苦練了這些時日,勝負確實難說。這時見對方雙掌打到,忙用「野馬分鬃」的手法,亮開架式。他身子斜著向前一欺,一出手就是新近自瞿濤處學來的「乾坤一十三掌」。
只見他雙手向當空一揚,叱了一聲:「打!」
指尖一揚,掌心一吐,充沛的內力已自掌內發了出來,直逼邊瘦桐「穴海」!
這乾坤一十三掌,每一掌勢都間雜著充沛的真力,以氣卸力、以力駕勢、以勢演形、以形逐影、以影映力,最後還是落在一個「力」字上。這種掌法,每一招每一式,都神奇得令人莫測高深,實在是難以對付得很!
蕭葦為雪昔日之恨,再加上瞿濤熱心相授,親身喂招,所以進步得十分神迅。
這時,他和邊瘦桐一動上手,自是施出了全身功力,哪裡會絲毫留情!
他的掌式一撒,邊瘦桐已覺出有異。
蕭葦向前一逼,雙手直插而下。邊瘦桐身子驀地向後一仰,蕭葦足尖在草地上一點,飛騰了過去!他的身子霍地向下一落,已到了邊瘦桐身後。
這位逞雄南海的少年奇人,決心要把對方敗在手掌之下,所以下手是真夠狠的!
只聽他口中叱一聲:「中」,整個身子向前一塌,雙掌之上有如旋風似地,捲起了兩股風柱,直向邊瘦桐腰腎之上打了過來。
這式子與方纔的仍是一個式子,只是方才是虛,此刻是實罷了。
他掌力霍地一吐,這一式「怒打南山」算是用實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由覺得雙耳「嗡」的一聲,全身血脈由於受了氣息的震動,突然一陣發漲。
他長吸了一口真力,往丹田一壓,這才定住了全身膨脹的血浪。緊跟著他身子向後一擰,用「大摔碑手」的功夫,兩隻手直向蕭葦來犯的雙腕之上撩去!
這一手,也夠厲害的!
蕭葦萬萬沒有料到,對方會有這一手!這時候,不容許他再考慮,只見他雙足用力地向後一蹬,猛地竄了出去。
可是邊瘦桐的雙掌,卻撩著他的衣邊掃了過去,充沛的力量,幾乎使得蕭葦搖搖欲倒!
蕭葦身一落地,二次撲身而上。
這時候,西北風瞿濤卻如同一股旋風似地,陡然間自天而降。
他身形一落,分手攔住蕭葦道:「小葦子,算了吧!」
蕭葦這時已氣紅了眼睛,他忿忿地道:「大哥,你怎麼反幫著他了?」
瞿濤哈哈一笑道:「這是什麼話?小葦子!這位邊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蕭葦鼻中哼一聲道:「難怪呢!可是他卻是我的仇人!」
瞿濤一拉手道:「我想你二人還是衝著我這張薄面,和好了吧!」
蕭葦一道狂笑道:「這也簡單,只要他勝得過我的乾坤一十三掌!」
瞿濤微微一笑道:「小葦子,我已經試過了,算了吧!」
晴空一羽蕭葦一臉悻悻之色,走到一邊,仰望著當空的雲海!
西北風瞿濤呵呵一笑道:「世上仇恨,大多是爭一時氣憤。年輕人應該有容人的雅量,你二人皆是當今天下少有人物,如能拉手言歡,何幸如哉!」
他走上幾步,道:「來!來!來!看在老夫這一張臉上,你們捐棄前嫌,作個朋友如何?」說著拉起了邊瘦桐的一隻手。邊瘦桐微微一怔,遂即寬容地一笑,道:「只要蕭兄有意,我是求之不得的!」
這時,蕭葦卻面對雲海,不哼一聲。
瞿濤拉著邊瘦桐,走到蕭葦身邊,蕭葦仍是直立不動,瞿濤一笑道:「小葦子,大丈夫要有容人之量!」
才說到此,蕭葦猛地轉過身來,臉色極為難看地道:「大哥,你也太強人所難了!」
說著冷冷一笑道:「我蕭葦生就一副恩怨分明的脾氣,大哥不必強自與我們說合……」他向著邊瘦桐抱拳道:「我與邊兄,遲早還會有相會之時,是恩是怨,那時再作一個了斷吧!」
他臉色通紅,轉過身子,對著瞿濤拱手說道:「大哥,請恕小弟告辭了!天下事本就是難以兩全的,我想大哥你定能瞭解我的心情,再見了!」說著猛地轉身而去。
瞿濤不由呆了一下,叫道:「小葦……」
蕭葦轉過身來,歎了一聲道:「請妥為照顧車姑娘,大哥對我有深恩,我沒齒難忘!」說著倏轉身,迎著東方的霞光,倏起倏落,一路飛縱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29:25
25、一波未平一波起
蕭葦不釋前嫌,負氣而去。瞿濤連連頓足,愛莫能助。
紅線金丸邊瘦桐處此場面,實在尷尬,他正要前去追趕,卻被瞿濤攔住,道:「邊兄弟,你不要在意,這位蕭老弟,生來就是這個脾氣,由他去,以後他就能想明白了!」
邊瘦桐汗顏地道:「為了我,使得你們彼此不快,實在令我過意不去!」
瞿濤一笑道:「放心,沒有關係!這小子,我是最清楚的了,他外表冷漠,其實內心比誰都熱情!」說著他微微一笑,道:「就好像那位車姑娘……」
說到此,忽然心中一動,「哦」了一聲道:「我們快進內去看看吧!」
二人轉過身來剛要走,卻見雪用梅自廊下匆匆走出來道:「我看到方才有一個姑娘走了!」
瞿濤怔一下道:「如何走法?」
雪用梅道:「她提著一個包裹,走得很快,我問她話,她卻只背向著我,沒有答理。前輩,這姑娘是誰?」
西北風瞿濤看了一下遠方,微微搖頭歎息道:「這倒好,他二人竟然不謀而合,也許在路上又遇在一塊了!」
說著微微一笑,道:「我們進去吧!」
邊瘦桐和雪用梅二人對望了一眼,這件事情的發生,使二人都很不好意思,而瞿濤卻似乎漠然視之!
進室落座後,瞿濤望著邊瘦桐道:「你可知那位姑娘是誰?」
邊瘦桐茫然搖了搖頭。瞿濤一笑道:「她就是巫山腳下,海天別墅的主人之一。邊兄弟,你莫非不認得她麼?」
邊瘦桐不由驀地一驚,道:「哦,莫非是女飛衛車釵不成?」
瞿濤點頭道:「正是這位姑娘!」
一旁的雪用梅卻不由呆了一呆。瞿濤目睹二人驚異的神情,不由微微一笑。
他於是把蕭葦、車釵投奔來此的一段經過略微說了一遍,二人更是驚奇不已。
他們料不到,晴空一羽蕭葦竟會和車釵合在了一塊。邊瘦桐不由點了點頭,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前輩如能促成,倒是功德一件!」
瞿濤微微笑道:「婚姻之事,除卻緣分,還要他們自己的契合,別人說話實在是多餘的!」
說著他皺了一下眉毛,道:「我本心是想與你們之間和好的,卻沒料到,蕭葦如此固執,看來這件事,我也是無能為力了!」
邊瘦桐淡然一笑道:「實說起來,對於蕭葦,我並沒有敵意,只有內疚。只要他捐棄前嫌,我願意隨時與他言好!」
瞿濤長歎了一聲,道:「兄弟!你這才是真正的好漢子,這件事,我一定為你們盡心盡力。小葦要是再逞一時意氣,我這老哥哥將與他一刀兩斷!」
說著,目光閃出炯炯之色。邊瘦桐歉然道:「前輩不必如此,蕭兄實在是一個可敬之人,只是過於固執剛急,這也許是他的可愛之處!」
瞿濤長長歎息了一聲,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兒,他望著邊瘦桐,道:「邊老弟,你這麼風塵僕僕地趕路,莫非有什麼急事不成?」
邊瘦桐苦笑了一下,道:「前輩有所不知,因我生就一副剛直脾氣,嫉惡過甚,因此在江湖上得罪了太多的人,自不免因而生仇,來往奔波!」
西北風瞿濤冷冷一笑,道:「我輩人物,習武作甚!老弟不要氣餒,當今江湖之內,正需要像你這麼一個急公好義之人,你不妨放開手幹下去!」
邊瘦桐淺淺一笑道:「前輩有所不知,我已為此惹下禍事來了!」
瞿濤怔了一下,道:「什麼禍事?」
邊瘦桐搖頭苦笑道:「很多武技高深、資望極重的人物,卻也詢私報復,這是最令我痛心之事!」
瞿濤一笑道:「對小葦子你就不必再顧慮了,我會善言開導他的!」
邊瘦桐微微一歎道:「我向前輩打聽一人,前輩可知道一個叫做『海空長老』的人麼?」
西北風瞿濤不由一怔道:「我知道……這和尚怎的?」
邊瘦桐微微一笑,自身上拿出了一張帖子,遞了過去。瞿濤接過一看,驚訝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邊瘦桐笑了笑,道:「南少林寺的方丈涵一大師,因助紅衣獅門與我為敵,被我敗於掌下,不想他竟搬動口舌,請出了海空長老!這人我曾有耳聞,只是不詳,前輩可知道多一點麼?」
瞿濤微微「哦」了一聲,他低下頭略一思忖,抬頭冷冷地道:「賢弟,你遇見了厲害的人了!」
說著冷冷笑道:「這位海空長老曾與我有一面之緣,此人確是一個厲害的人物,掌中一口『神木尺』,能點打人身三十六處穴道!」
他冷笑了一下,又接下去道:「早年……中條七友均一一在他這口神木尺下喪生。除了神木尺外,這和尚還有一手『空空如意掌』,數十年來,未遇敵手!」
他歎了一聲,道:「你對付這個人,可要特別小心啊!」
他說完後,臉色十分陰沉。
邊瘦桐自不免暗暗驚心,他冷笑道:「如此的一個高人,偏偏不辨是非,怎不令人歎息?」
瞿濤來回走了幾步,道:「你方纔所說的那個涵一大師,我也認識,莫非你不知道,他二人是師兄弟麼?」
邊瘦桐一驚道:「原來如此!」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在我少年時候,在莽蒼山遇見過海空一次,那時涵一和尚正在海空身邊,他那一身武功,全是他那位師兄一手教導出來的!」
邊瘦桐咬了一下嘴唇道:「這就難怪了。」
瞿濤一手握拳,在另一隻手上重重地擊了一下,發出了「啪」的一聲,似乎下了一個決定。
邊瘦桐一怔道:「前輩有何指教?」
西北風哈哈一笑道:「我想一個人活在世上,生命無足輕重,而義氣卻不可無有。賢弟,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就應該知恩圖報。」
邊瘦桐一怔道:「前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西北風目光如炬道:「兄弟,現在你遇見了這個難題,我一定助你一臂之力就是!」
邊瘦桐搖頭道:「前輩萬萬不可如此,那海空雖是厲害,依我看來,卻也未見得高不可測……」
西北風微微一笑,道:「兄弟,你還年輕,和小葦子一樣,太氣盛了。當然,我不是說你的功夫不如他,不過……」
說到此笑了笑,道:「你可知那年在莽蒼山時,我曾與海空動過手……」
邊瘦桐一驚道:「哦……結果如何?」
瞿濤搖頭冷笑道:「我們對拆了四十六招後,我敗在了他的空空如意掌法之下。若不是那和尚掌下留情,那一次我可能要落下殘廢了!」
邊瘦桐不由大吃了一驚,一時竟呆住了。
瞿濤一雙濃眉緊緊皺了皺,道:「不過,當時我的功力,是不能和今日相比的,那時我的乾坤一十三掌還沒練成……」
說到此,那雙眸子微微瞇了起來,漠漠地道:「今天再遇見這個老和尚,也許情形就不大一樣了!尤其是這十年以來,在真氣功力之上,我也有了極大的長進,我想足可以應付這個老和尚了。」
邊瘦桐苦笑了笑道:「只是我如何能讓前輩牽扯其中呢?」
西北風瞿濤一隻手摸著繞口的鬍子,哈哈笑道:「士為知己者死!自我一見兄弟你,就知你是一個直率的漢子,我老頭子在巫山數十年來,靜極思動,也該動一動了……」
說到此,他推開了窗子,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他的目光,遠遠地看著夜色裡的那座孤墳,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觸。
他已經決定要違背自己的諾言了。
他望著那座孤墳,喃喃地道:「瑤清……請容許我暫時離開你……我會再回來的……」
邊瘦桐和雪用梅聽到了這話,俱不由怔了一下。
瞿濤轉過臉來,只見他目光之中,似乎含有淚水,但卻佯作笑臉,道:「賢弟,我決定同你下山一行,我們何日起程?」
邊瘦桐見他意念至誠,不便再阻攔,當下不禁又喜又愧,喜的是自己得此幫手,無異如虎生翅;愧的是,好生生的破了人家的清靜,如果因此使他罹上什麼不幸,自己可就百死莫謝其罪了!為難地笑了笑,道:「前輩要三思而行,此舉卻是輕率不得呢!」
瞿濤微微一笑道:「我生平言出必行,你就不必多說了。不過,那海空長老確實是一個不易對付的人,我們雖是兩個人,卻亦不能穩操勝算,所以這件事,我們還要多盤算一下!」
說著又要過了帖子,仔細地看了一遍。
雪用梅在二人說話之時,獨自坐在一邊,忽然發現矮几之上,留有一張素箋。
她信手拿起來,見上面寫著幾行字跡,當時不由微微一驚,目光掃處,卻見其上有「車釵」二字,忍不住她看了下去。
只見上面寫道:
$R%「瞿濤大哥:巫山養傷,多承厚愛,如今傷癒,可以別矣!瑤姐未了鴛鴦,已補繡完畢,大哥請看看,尚可入目否?
邊瘦桐乃一正直之人,仁義可風,先父固死其手,但推因究果,也系咎在自己,愚妹不思報復也,至盼。
使與蕭君言好,並能厚待此人。雪姑娘聰慧靜淑,伊對邊君,該早已有意,此事大哥如能代為作伐,使二人喜結連理之好,實美事一件也。
妹已經多難,心冷意散,自此萍蹤江湖,鞍馬風塵,未來事尚未可料,唯盼大哥善自珍重。
謹此
祝好!
愚妹 車釵謹上」$R%
雪用梅匆匆看完了這信,一時不禁面色通紅。
她這種動作,被邊瘦桐所發覺,不由奇道:「姑娘,你在看什麼?」
雪用梅指了一下手上的信箋,面色緋紅,道:「一封信,是車姑娘留下來的!」
這時,瞿濤也自發覺,走了過來,拿起了這張信紙,雪用梅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西北風瞿濤甚為詫異,他匆匆看完這封信後,不由哈哈大笑,道:「車姑娘真是有心之人!」
說著把手中信遞與邊瘦桐。這時,雪用梅卻急忙站起來,匆匆走出室外。
她心內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想到了父親、家庭……如今忽然又觸發了她內心的感情……這時,她竟再也忍不住,伏在欄杆上痛哭起來。其實她內心對於邊瘦桐是一百個願意的,她愛他有多深,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是邊瘦桐那種剛毅的性情,使她更敬重他,總好像他對自己並沒有真愛。今日他又曾親口說出,視自己如妹,分明是對自己未存絲毫異心。現在,車釵的多管閒事,不由令她觸動了傷懷。女孩子都有幾分面子的,這件事要是邊瘦桐不允許,說出拒絕的話來,自己如何受得了?
一日無事。晚飯後,瞿濤、邊瘦桐繼續談武論藝,雪用梅一人走出了石樓。
山口吹過來陣陣的小風,吹得人身上涼颼颼的。雪用梅在淡淡的暮色裡,走到了一棵大樹下。
忽然,她看見谷內有兩條飛快的人影,直向這邊縱躍而來。起先,她並沒有十分在意,可是轉念一想,不禁吃了一驚!
因為這地方,是一個最高的山峰,由瞿濤口中,她知道,這地方絕無第二家居民,也從沒有閒人來去的!
那麼,這兩個人又是誰呢?
而且,更奇怪的是,這兩條人影,似乎正是朝著這個方向而來的。
雪用梅心中一動,頓時就生出了疑心。她睜大了眸子,向谷下的兩條人影望去。
只不過是剎那之間,這兩個人影已來到了峰嶺下,淡月之下,雪用梅雖沒有看清這兩個人是什麼樣子,可是,她卻看出來,是兩個衣著、高矮、動作幾乎完全相似的人!
這兩個人,都穿著白色的長衫,頭上都戴著一頂奇特的黑色帽子,身材又細又高,乍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對無常鬼!
雪用梅不由打了一個哆嗦,心說:「天啊!這到底是人還是鬼呀?」
她忍不住向樹後一躲。只見這兩個怪人,行馳於絕壁之上,如履平地一般,一剎那間,已來到了眼前。
雖然月色很淡,可是雪用梅還是看清楚了這兩個人。
只見這兩個人,都是一副瘦高的身材,一樣刀形的臉,臉上不帶絲毫血色。看起來白慘慘的,甚是可怖。
靠左邊那人,右臉之上,生有杯口大小的一塊黑痣,除了這一點區別外,二人幾乎無一不似。
雪用梅躲在樹後,心中甚是奇怪,她正要現身出來,忽聽得那臉有黑痣的人,發出冷冷的聲音道:「怪!我方才明明看見這裡有個人似的。」
另一個點了點頭道:「是呀!我也看見了,像個女人!」
他二人說著,四隻眼睛嘀溜溜地向四下望著,其中一個用手指了一下那幢石樓道:「看,這樓好漂亮!」
黑痣臉細細地看著這座樓,道:「這房子是不錯,比我們那裡強多了。」
另一個吊梢眉頻頻聳動著道:「和師父說說,我們乾脆搬到這裡來好了!哦……花,好香!」
他說著,身形一飄,已到一片花圃之前。只見他信手摘下了一朵菊花,就鼻聞了一下,隨手丟在了一旁,嘻嘻一笑道:「外面真好,有女人,還有花!」說著咧開了嘴,露出了白白的牙齒。
雪用梅聽後不由臉色一紅,她本以為這兩個東西是鬼呢,現在聽他二人這番對白,內心倒是安定下來了。敢情,這是兩個人。
只是二人口音奇怪,既不是北地口音,更不是南方語言,聽在耳中,別提有多麼彆扭了。
這時那個有黑痣的人,冷冷一笑道:「你當然是高興啦,有了女人,可是我呢?」
聞花的那人,轉了一下身子,道:「你別急呀!師父不是說了,他老人家面壁已完,從此我們都不需要再關在洞裡了。他還說我們兩個年紀不小了……該找個女人了!」
面生黑痣的哼了一聲道:「那個小娘兒們是我先發現的,照理應該給……給我的,想不到……你先下了手。」
他說話大概口齒有點不得勁,結結巴巴地道:「我們是好兄弟……我不好意思跟你搶,你已答應幫我找一個,可……可不能說了不算!」
這時,對方忽地跳了過來,道:「你放心,我們一個人一個!」
說著伸出一根手指道:「來,拉鉤!」
兩個人就像小孩一樣,各人伸出一根手指,互相鉤了一下。
那個面生黑痣的人立刻轉憂為喜,道:「這才是我的好兄弟。丙火!我們到這房子裡看看去!」
那個叫「丙火」的想了一下道:「這不太好吧……師父要是知道了……」
面生黑痣的人立刻現出不悅道:「你看,你有了女人,就不管我了!」
丙火摸了一下帽子,道:「不是這樣的,乙木!」
樹後的雪用梅,這才知道,這兩個怪小子,原來竟是來找老婆的,不由面色緋紅。
她並且知道了,兩個人的名字,一個叫「乙木」,一個叫「丙火」,這兩個名字也真夠怪的!
雪用梅就像是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二人。
她真不知道,塵世之上竟會有這種怪人。
當時,她一聲不出地在樹後打量著這兩個人。忽聽那面生黑痣的乙木道:「我們都有好本事,怕誰呀?」他晃了一下身子,道:「師父說,我們兩個身上的功夫,現在天下已經很少有人能敵,你怕什麼?」
丙火哭喪著臉道:「話不是這樣的,我們在洞裡關了這麼久,現在才出來幾天就闖禍,師父知道總不大好!」
乙木氣呼呼地道:「師父不是說,叫我們一人找一個老婆嗎?」
丙火點頭道:「是呀,可是沒有叫我們到人家家裡去搶呀!」
那個叫乙木的人,聞言後跺了一下腳道:「算了,我不要了。」
丙火忙過去拉住他道:「唉,你不要生氣嘛!師父說不許我們到人家家裡去搶,可是沒有說不許我們在路上攔,我們只要在路上等,嘻,多的是!」
乙木鼻中哼了一聲,道:「多的是?都是醜八怪!」
丙火伸了一下舌頭道:「醜八怪?剛才在江邊看見那個坐船的女子也是醜八怪嗎?」
乙木搖了搖頭道:「我看不上,只有你那個我才看得上!」
丙火好似生恐自己那個被搶一樣,忙笑道:「哪裡,我看差不多!」
乙木冷笑道:「那我搶回來與你換可好?」
這一下丙火猶豫了,他搖搖頭道:「你真是,怎麼專想著我那一個呢,師父說動刀的女人不好,我那一個就是動刀的!」
乙木冷笑道:「我就喜歡動刀的,怎麼樣?」
丙火左右看了一眼道:「不行的,她是我弄來的,你看我衣服都被她抓破了,我好不容易弄來,怎麼能給你?」說著扯了一下後面的衣服,果然有一條大口子。
乙木好似知道沒有希望了,歎了一聲,道:「好吧,那你陪我到這樓裡找找去!」
丙火為難地道:「乙木,你聽我說,師父不是說過嗎,這樓裡住有一個駝子,厲害得很,叫我們不要跟他打,師父倒不是怕他,而是不願得罪他。」
乙木冷冷地道:「師父好像說過,這樓裡以前有兩個女人,有一個美如天仙,我就要那一個!」
丙火歎道:「唉!這都是哪一年的事了,那時候我們不過才八九歲,現在呢,我們都快四十歲了!」
乙木怔了一下,立刻面如死灰,道:「啊。對了……完了……」
丙火走過去,拍了他一下道:「別灰心,天下女人多的是,只要我們天天等,總能等一個!」
乙木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憤憤道:「師父幹嗎不許我們下山,其實我們不過是樣子怪一點……在這個窮地方,哪有什麼女人會來?」
丙火擠著眉毛道:「我們可以躲在江邊,只要看見船上有漂亮的,就可以想辦法引她們上來呀!」
乙木歎了一聲道:「不行,今天我在江邊趴了一天,娘的……只有晚上那一個還能看看,別的簡直是不能看!」
雪用梅本以為二人是路過此處,馬上就走,沒有想到這兩個寶貝在這裡摽上了。
她站在樹後,聽著他二人的談話,真是又氣又笑,由不住動了一下身子。
她身上穿的乃是車釵的一件長裙子,本來躲在樹後,所以不會被人看見,這時一動,裙裾立刻露出了一角!
偏偏那兩個怪人,臉面都朝著這邊,裙角一動,立刻被乙木發覺,他口中「晤」了一聲。
丙火忙道:「什麼事?」
乙木忽然站起來,用手向前指了一下。丙火順著手指處一望,不由呆了一下,道:「啊,妙呀!」
乙本立刻伸出一隻手,在嘴上捂了一下,遞了一個眼色。丙火立刻會意點點頭。
二人一起站了起來。乙木打了一個哈欠道:「好了,天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說著一拉丙火,二人向前走去。這附近石塊很多,二人走了幾步,立刻隱身在一塊大石之後。
樹後的雪用梅聞聲正自吃驚,可是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任何動靜,她偷偷探頭望了一下。這一望頓使她寬心大放,當時長吁了一口氣,由樹後一躍而出!
月光照著她修長的身材,那白玉似的膚色,在月光之下,似乎更光潤了。
她那長長的秀髮,由於來時匆忙,未及理梳,披散在肩膀上,小風吹過,有如玉樹臨風。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0:01
她對方才看見的事情,充滿了驚異,她要回去告訴邊瘦桐和瞿濤知道。
可是當她腳步剛一移動的當兒,忽見面前人影一閃,方纔所見的那一雙怪人,已出現在眼前。
雪用梅不由大吃一驚,「啊」了一聲。
兩個怪人,似乎都被雪用梅的美色迷住了。
那個叫乙木的人,立時笑道:「丙……丙火,這一次是我的了,你不許動!」
丙火嚥了一口唾沫,高舉雙手道:「好……小心哪,別傷了她!」
乙木向著雪用梅彎了一下身子道:「好女子…你不要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叫乙木……」說著用手指了一下丙火,道:「他叫丙火,我們都是好人。」
他邊說邊向雪用梅身邊走過去,一臉驚喜之色。雪用梅不由低聲叱道:「站住!」
那個叫乙木的怪人,倒是真被她嚇得站住了,他摸了一下脖子,道:「你……跟我回去吧!」
雪用梅手指二人道:「你們兩個是什麼人?膽子真大,莫非你們不知道這樓裡住的是什麼人麼?」
乙木睜大了眼睛,連連點頭道:「知道!知道!」
雪用梅一跺腳,道:「那還不快走?」
她這麼近看這兩個人,白煞煞的實在是有些怕人。
怪人乙木聞言笑了一下道:「小女子……跟我回去吧!不要怕!」說著身子一撲,直向著雪用梅身上抓去!
雪用梅先前已聽見了他二人的對話,知道了他們的用心,這時見狀,真是又羞又氣,咬了一下牙道:「你真是做夢!」說著右掌一晃,「呼」的一掌直向著乙木面上打去!
可是乙木身形之快,竟出乎雪用梅意料,只見他身形一飄,已後退了丈許。
他喜得手舞足蹈道:「哈!原來你也會武呀?」
他身後的丙火笑道:「妙呀!這也是一個動刀的!和我那個一樣!」
說話之時,乙木已第二次撲身而上,只見他雙手向外一抖,直向雪用梅雙肩上抓去。
雪用梅不由大怒,她雙腕一分,直向乙木兩腕上切去。可是當她手腕甫一接觸對方兩腕時,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使她驚訝的是,對方那雙手腕了,竟像冰似地冷,這一驚,真使她幾乎呆住了!
她哪裡知道,這乙木丙火兩個怪人,乃是當今天下僅存的一個魔頭——「冰河老人」身邊的一對得意弟子。
冰河老人因早年研習冰禪神功,不慎走火入魔,遂帶著這一雙弟子隱居巫山「小南峰」下,用三十年功力,才打開穴道,恢復了健康,功力自非昔日可比。
乙木所練「冰禪神功」已得其師真傳,雪用梅焉是二人的對手?故而一經交手,便發覺大大不敵了!
雪用梅手指一觸之間,已中了「冰禪神功」的冷焰心火,故爾倒退了一步,頓時牙齒剋剋抖了起來。
乙木嘻嘻笑道:「小女子!你已中了我的冷焰心火,還不服氣麼?」
雪用梅又驚又怒,嬌叱了聲:「你是什麼怪物投胎的,怎麼練這些功夫?」
乙木嘻嘻一笑道:「小女子不要罵人,來!來!快隨我回去吧!」說著猛地雙手一張,向前一撲。
隨著他一撲之下,帶過來一陣冷風,雪用梅不由又打了一個冷戰。
所幸她功力充沛,要是常人,只要為這種「冷焰心火」所中,鮮有不立時凍倒在地的。
這時她後退了幾步,只冷得全身連連戰抖不已,幾乎連說話也開不得口。
乙木見狀,不由怪笑了一聲道:「好本事!」
他因見雪用梅艷若天人,心中也著實愛惜,反以下手極有分寸,生恐傷了她。
這時見她冷得花容變色,已知差不多了。當時第三次身子向前一撲,雙臂一張,又發出了一股冷風。
這一次雪用梅實在支持不住了。
要以她昔日功力來說,本不至於被他冷焰心火所中,只因被雪亦赤捆綁了一日,體力未復,又因沒有防備,才會吃此大虧。
就在乙木第三次撲勢之下,雪用梅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身子倒下去。這時她冷得眼前金星直冒,全身血液幾乎凍僵了。
乙木見她倒下,怔了一下。
他身邊的丙火見狀,一跳叱道:「乙木,你下手太重了!」
乙木也呆住了,他匆匆走到雪用梅身前,訥訥地道:「小……女……子……你不要怕……」
這時丙火也走了過來,甚為焦急地道:「小女子,你趕快抱住一棵樹,要不然你會凍死的!」
雪用梅這時早已凍得牙關發抖不能說話,聞言忙坐起來,向旁邊一棵樹上抱去,說也奇怪,如此一來,她果然好得多了。
乙木趕上去,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雪用梅尖叫一聲道:「不得無禮!」
乙木嚇得差一點把她丟下來,他訥訥地道:「你放……心,這一次我不會用冷焰心火傷害你的!」
雪用梅這時被怪人乙木夾起,才知道他武功高強,因為他一隻手,托住自己的背脊關節處,用力恰到好處,無形中控制了自己的穴門。
如此一來,雪用梅就是有逃脫之心,卻也無能為力了。
這時,丙火急舞著手道:「快!快!有人來了!」
乙木夾著雪用梅,身形一晃,已向澗石之間落去!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聲怒叱道:「什麼人?」
丙火殿後,聞聲望去,就見眼前來了一個少年。
這人,正是紅線金丸邊瘦桐。
邊瘦桐因發現雪用梅不在室內,感到奇怪,出外尋找,不想在後山找了一遍,不見人影,因聽見叱聲,才趕來此處。可是,他仍然來晚了一步。
這時乙木已夾著雪用梅,在峭壁間縱躍如飛。紅線金丸邊瘦桐一見,不由大吃一驚。
他發出了一聲怒叱道:「大膽的賊人!招打!」
右手向外一揮,金光一閃,便發出了一枚紅線金丸,直向著峭壁間的乙術打去。因為怪人乙木手中抱著雪用梅,邊瘦桐手下便有了極大的約束,所以他的金丸,只能向著對方腳上打去。
可是丙火在後,眼明手快,只見他右掌向外一揮,發出了「哧」的一股掌力,那枚金丸竟被他打落在地!
邊瘦桐不禁吃了一驚,當時忙向一邊望去,才發現原來還有一個怪人。
他見這人,衣著長相,無不和前面那人一般無二,當時又驚又怒,冷叱了一聲,身形隨即撲去。
怪人丙火,這時卻也不逃。他插身在二人中間,似乎有意爭取時間,要乙木逃走一樣!
邊瘦桐怒到了極處,足下一點,已到了丙火身上打去。
怪人丙火,臉上竟絲毫也沒有表情。
邊瘦桐的掌勢一到,他不慌不忙地也發了一掌。雙手交鋒,只聽「波」的一聲。
丙火似乎沒有料到方竟有如此功力,他身子明顯地搖動了一下,後退了幾步,才拿站住,面上立即現出了驚異之色。
紅線金丸邊瘦桐掌力和對方一交的剎那,只覺得對方掌上,傳來了一股寒流,由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可是他功力深沛,週身更有潛力相護,是以甫覺寒冷之際,已用真力把所犯的寒流逼出體外。儘管如此,他內心仍然是夠吃驚的了。
他立即就想到了這種功力的名字,不由呆了一呆。這時,那乙木早已抱著雪用梅,跑得無影無蹤了。
邊瘦桐見這個形同刁鬼的怪人,仍然不走不動,只以一雙靈活的眸子望著自己。
他心內實在氣憤到了極點,怒道:「你們是誰?住在哪裡?」
怪人丙火翻了一下眸子,冷漠地道:「你是誰?功夫不錯!」
邊瘦桐手指澗下道:「那個人,把她搶到哪裡去了?」
怪人丙火露出白牙一笑,道:「哪裡去了?哈……我們一人一個,你這人是不服氣嗎?」
邊瘦桐不由一驚,因見對方有點呆癡樣子,遂忍下怒火,冷笑道:「你是說,你們搶走了雪姑娘,是去做老婆?」
丙火一笑,摸了一下帽子道:「雪……她姓雪?哈!我的那一個姓車,他的這個姓雪……」說著,兩隻腳竟自高興得跳了起來。
邊瘦桐不由又是一驚,當時冷笑道:「怪人,你是說你也搶了一個姓車的女人?」
丙火冷冷地道:「怎麼是叫搶?我們才不搶呢!我們是招親,師父說過我們都該有個老婆了!」
邊瘦桐這時實在猜不透,這兩個怪人是什麼路數,可是武功精湛,絕非尋常江湖中人。當時不由冷笑道:「你師父是誰?」
丙火翻了一下眸子道:「你問這個做什麼?」說著看了山下上眼,冷然道:「好!我也要走了!」說著身形霍地騰起,拔起了足有六七丈高下,直向山澗之內落去!
邊瘦桐如何能叫他逃開掌下?這時見狀,發出了一聲厲吼道:「你還想跑麼?」當時雙臂一振,用「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陡地騰空而起,起落之間,已落在了丙火身前。
丙火似乎又吃了一驚,他呆呆地道:「你還要打麼?」
邊瘦桐冷叱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麼怪物,你們要搶人可是不行!」
丙火聞言眉毛一挑道:「怪物!你敢罵我怪物?」說著兩隻手忽地掄起,直向邊瘦桐雙肩猛然抓了過去。
邊瘦桐身形半轉,引著對方來勢,一掌直劈而出。
丙火不由「哦」的一聲,身子竟被打出了數尺。
他臉上做了一個很痛楚的表情,彎下腰來。
邊瘦桐不由心中一怔,忖道:「壞了,我大概打得太重了。一時內心大是後悔,可是這個意念還未轉完,丙火已再次直起腰來。他咧著嘴道:「你打得好疼……你是誰?」
邊瘦桐不由大大吃了一驚,因為方才自己所發掌力,雖說未出全力,卻也有了五成以上的功力,以此掌力打出,就算是一塊巨石,也能擊得粉碎,卻未曾料到,對方怪人僅僅是覺得好疼而已。
這一驚,不由令邊瘦桐對他另眼相看了。
他退後了一步道:「怪人,你……是誰?住在哪裡?」
丙火齜牙咧嘴地道:「我叫丙火,方纔那人是我哥哥,他叫乙木……你是誰?」
邊瘦桐冷笑道:「你師父是誰?」
丙火搖了搖頭道:「我不說!」
他說著怒哼了一聲道:「我師父說,見人要忍耐三分,我對你已夠忍耐了,不要再惹我。」說著直了一腰,直向山澗內行去。
邊瘦桐怔了一下,更是不解。這時見他要走,如何容得,當下低叱一聲,身子再次一掠,又到了丙火身前。
怪人丙火眸子一轉,不悅道:「你再不走,我就要打……你了!」
邊瘦桐冷笑道:「我先拿下你這橫小子再說!」說著雙掌一錯,直向兩人兩處側助之上打去!
怪人丙火身子霍地向後一倒,以雙掌貼地,猛地向上一彈,整個身子倒竄了起來。
邊瘦桐雙掌擊空,這一來,不禁激起了他的怒火,他足下向前一趕步,右掌斜著劈了出去。掌緣之上,帶出了刀似的一股罡風,直向丙火上身斬去!
這種凌空刀掌的功力,相當驚人,邊瘦桐並不常用,掌風過處,附近樹梢枝葉,紛紛下落。
丙火口中驚呼了一聲,他身子霍地向下一倒,以足尖用力在地上一點,「嗖」一聲,已竄了出去。
這一來,他好像也被惹火了。
只見他怪叫了一聲,猛地站起來,忽然張開嘴來「哈」一聲,噴出一大口氣來。
邊瘦桐已知道,這怪人煉有冷焰心火,見狀不由向下一伏。
冷風過處,落葉紛然,其冷的程度可想而知。
邊瘦桐這時心憂雪用梅被擒,偏偏這怪人並非易與對付之流,一時不易得手,不由又氣又急。
怪人丙火見自己苦煉的冷焰心火,發出並未奏功,也是大怒。他怪叫了一聲,雙掌向前一錯,掌心之內,發出冷流,直向著邊瘦桐身上抓來。
邊瘦桐氣怒攻心之下,手下已不再留情。這時見丙火掌勢一到,他身子向下一蹲,分二掌用切手直向著他腕上切去。
丙火猛然往回抽臂,可是邊瘦桐雙腕卻倏然圈過去,直向丙火背後擊去。掌力一現,丙火整個身子,足足飛起七八尺高下。
很顯然,他身上練有一種護體的功夫,不易傷他,可是這麼摔下來,也不是味兒。只聽見「砰」的一聲,丙火被摔得怪嘯了一聲。
邊瘦桐足下一點,已如同飛鷹搏兔似地,趕到了他的身邊,他冷冷一笑道:「小子!你送命吧!」
當時心中一狠,真力貫注右腕,想用「巨靈金剛掌」力,一掌把對方斃於掌下。
正當他掌力待發未發的當兒,斜刺裡一聲斷喝道:「使不得,兄弟!」
一股大力,由一側猛劈而出。
邊瘦桐只得向左一閃,讓開了力道。那怪人丙火由地上一滾而起。
眼前人影一閃,現出瞿濤高大的身影來。
他對邊瘦桐搖了一下手道:「這人殺不得!」說著轉身看著丙火,面上極為驚異地道:「如果我猜不錯,朋友,你是住在小南峰下吧?」
丙火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忽然轉身,一路飛縱而去!
邊瘦桐大驚道:「糟!他跑了!」說著正要騰身追下去,卻為瞿濤伸出一隻手攔住,道:「兄弟,由他去吧!」
邊瘦桐站住腳步,大急道:「前輩有所不知,雪姑娘被他們擒去了!」
此言一出,瞿濤不禁一怔道:「有這種事?」
二人忙回身望去,沉沉黑夜裡,那丙火早逃得無影無蹤。邊瘦桐不由跺了一下腳道:「完了!」
瞿濤怔了一下,苦笑道:「兄弟,你反倒怪起我來,如不是我方才出聲攔阻,你險些罹了大禍!」
邊瘦桐奇怪地望著他道:「此話怎說?」
瞿濤冷冷一笑,道:「你當這人是一般江湖人麼?兄弟,你是猜不到的!」說著望了前面一眼道:「兄弟,這巫山看來無奇,其實十二峰上,真不知隱有多少高人異士……」
說到此他冷冷笑道:「你和這人交手,莫非沒有發覺什麼異樣麼?」
邊瘦桐見他一本正經,大是不解,聞言後道:「他煉有冷焰心火的功夫……怎麼,前輩有什麼發覺不成?」
碧濤點頭冷笑道:「這就是了,兄弟你既知道冷焰心火,莫非不知這種功夫是誰傳授的不成?」
邊瘦桐想了想,搖頭道:「這我倒不清楚了!」
西北風瞿濤微微冷笑道:「這就難怪了。兄弟,你坐下來,待我告訴你一個人!」
邊瘦桐莫名其妙地坐了下來。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數十年前,大荒出現了兩個怪人,武功之高,真可說天下無敵。這兩個人,一個是仇雲居士尚未分,另一人是冰河老人旦夕……」
他點了點頭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方纔那怪人的師父就是那個叫旦夕的老魔頭。」
邊瘦桐不由吃了一驚,道:「前輩怎知道呢?」
瞿濤點頭道:「我來巫山已數十年了,曾聽人說過冰河老人隱居於此,只是從未見過面。前年我路過小南峰時,發現了數處茅舍,內有三個座墩,才猜出,這魔頭果然隱居於此!」
邊瘦桐搖了搖頭道:「許是別人也不一定!」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我細心觀察那數處茅舍座墩,全是背陽而建;而且附近木草不生。我才知道,老人非但生存在世,而且必定結廬於小南峰上。」說著他頓了一下,道:「現在,我果然猜對了,今日我一見這小子長相動作,就猜出必是老人弟子無疑,看來,老魔頭必定已出世了!」
他望了一下天色,冷冷地道:「兄弟,你不知道,冰河老人生平護短成性,你方纔如果傷了他的弟子,他絕不會饒你。此老心黑手辣,我是早就知道的,那時只怕我也無法救你了!」
邊瘦桐聞言,不由冷笑了一聲道:「前輩如此說,莫非任憑他們把雪姑娘搶走不成?我們應該去尋冰河老人,問他要人才是!」
西北風瞿濤搖了一下手道:「兄弟,這事草率不得,你不要急,我們慢慢商量一下……」
說著他來回走了幾步,皺眉道:「此老家法極嚴,門下弟子怎會如此胡來?這真是令人想不通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此刻是憂心如焚,他恨聲道:「前輩,既然如此,你在此,我自己去看一看!」
西北風瞿濤怔了一下,苦笑道:「兄弟,你何必急於一時呢?」
邊瘦桐冷冷笑道:「雪、車二位姑娘都在他們手中,怎能令人不急?」
瞿濤皺了一下眉道:「你說什麼……車姑娘又是誰?」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車釵也被他們捉去了!」
瞿濤一愣。邊瘦桐訕訕地道:「兩位怪物說是物色妻子,他們一人捉一個。想不到天下竟然會有這種事情,我們如不快些找去,只怕她二人……」
瞿濤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去一趟!」
邊瘦桐氣得臉都白了,他真恨不得立刻去找到那兩個怪人,狠狠地教訓他們一頓;可是瞿濤的態度,似有甚多顧慮。
邊瘦桐看在眼中,未免有些不解。
因為他已看到瞿濤的一身功夫,可說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然而他竟如此猶豫,看起來,莫非那冰河老人是神仙不成?
他口中雖然未說,內心卻是甚為不平,只想有機會見識一下那冰河老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時,瞿濤在前,邊瘦桐隨後,二人展開身法,穿行於峭壁亂石之中。
行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只見天色愈發地黑了,可是眼前有一座白石的高峰,現出類似白晝的亮光。
瞿濤駐足峰下,道:「這就是小南峰了!」
邊瘦桐這時也覺出,這小南峰附近,氣溫顯然比其他地方低了許多,身上冷颼颼的,便說道:「這裡真冷!」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這只不過是峰下,如果上去,你就會知道,還要冷上許多……」
說著他伸出手指,遙遙指著峰上一些發白亮的地方道:「看見沒有,這些都是峰上的冰雪,這是巫山峰中一個最怪的地方,雖是盛夏,這小南峰上,仍然結有冰雪,冷得很!」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這麼看來,那冰河老人果真結廬於此了?」
瞿濤向峰上看了一刻道:「我們上去看看;不過,兄弟凡事都需忍耐,尤其是這件事情,千萬魯莽不得。最好我們能見著冰河老人與他理論,干萬不可以動武!」
邊瘦桐冷笑道:「前輩莫非竟如此怕他不成?」
瞿濤怔了一怔,苦笑道:「你這句話說得不錯,這正是武林上的一個通病。兄弟!你成名不易,卻不知愛惜羽毛!」
邊瘦桐一笑道:「只要我認為是正義的行為,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瞿濤鼻中冷哼了一聲道:「冰河老人絕非你所想的那麼壞,事實上,此人是一個頗令人敬仰的人物,這種人偶然的行為偏差,並不見得就是罪大不赦。對於這種人,我們就不能只憑意氣用事了!」
他說著躍上了一塊山石,前瞻道:「我們上去吧!」
邊瘦桐沒有再說什麼,二人很快地就翻上了山嶺。邊瘦桐是初次來此,只覺得四處的冷風,幾乎把人給吹僵了。
他目光所及,滿處全是冰雪,很少能看見一些樹和草呀什麼的。
在這樣一個孤寒山嶺上,是很不容易找到什麼的。
愈往上愈冷,所幸二人都有高深的內功,他們只需提著丹田真力,那冷流也就不能侵身了。
二人在這小南峰上繞了一周,只見冰石如雪似地,一層層展開,卻不知道這師徒三人到底住在哪裡?
他二人在嶺上繞了好幾個轉幾,仍然什麼也沒有發現。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前輩你看,這如何是好?」
瞿濤搖了搖頭歎道:「冰河老人慣居奇處,一時只怕找他不到。」
邊瘦桐呆道:「二位姑娘如是被那兩個小子侮辱了,如何是好?」
瞿濤冷冷一笑道:「這事情是絕對不會的,兄弟,我可以向你保證。別的我不知道,冰河老人的家規是極為嚴厲的,他絕不會容許門下弟子如此妄為!」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可是他卻容許弟子在外搶劫婦女!」
說著,二人又在這小南峰上找到了一遭,幾乎連每一塊冰石都踏遍了,仍然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無可奈何之下,二人只好暫時回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0:28
26、冷焰心火斷玉刀
在乙木的挾持之下,雪用梅被帶到了一個寒冷的世界裡!
她覺得那寒冷的風,似乎要把自己冷僵了。
忽然,乙木停住了身子。
他回頭看了一眼,低下頭對雪用梅道:「小女子……你冷麼?」
雪用梅本來打定了主意,要以死和這怪人一拼的,可是在這一路之上,她意外地發覺,這個人對自己並沒有什麼不規矩的地方,他一直很謹慎地托著自己,連碰自己一下也不敢。
這時聽他忽然問出這一句話,雪用梅本不想理他,可是自己由於衣衫單薄,確實冷得吃不住,就點了點頭。
乙木聞言,忙點了點頭,道:「不要緊!」
說罷,雪用梅就覺得那托著自己的一雙手,忽然變得奇熱,自他手掌之內,傳出來兩股暖氣。
這兩股暖氣,一進入她身內,頓時令她暖和了許多。
天上的月光很亮,雪用梅一看這怪人乙木,不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他那一張白瘦的臉,絲毫不帶血色,臉腮又瘦又窄,唇上生著幾根黃須,細脖大頭,看起來,真像是由墳墓裡才爬出來的殭屍一樣。
雪用梅嚇得忙閉上了眸子!
她知道,憑自己的這一點本事,要想同他打,那是打不過的;跑又跑不了,只有任憑他來擺佈自己了。
現在自己在他手上,他萬一要是不懷好心,那自己可真是……」
想到此,不禁嚇得又睜開了眸子。卻見對方一雙粟米似的眸子,兀自盯著自己,面上顯露出一種極度的傾慕之色。
雪用梅不由冷冷一笑,提著膽子道:「你把我帶到什麼地方了?」
乙木見她居然開口說話,不禁喜得一跳。雪用梅怕道:「你要幹什麼……」
乙木嘻嘻笑道:「我在等丙火,小女子!你姓什麼?你不要害怕,我和丙火,都會對你很好的!」
雪用梅聞言,心中才略微放寬,當時冷笑道:「你們也太無恥了,居然敢隨便搶人!」
乙木呆了一下,訥訥道:「小女子!你不要生氣,我們不是搶……不過是……唉!」
用梅冷笑道:「這還不是搶?你抱著我作什麼?還不放我回去?」
乙木傻笑了一下,道:「不行……你一走,我就沒有老婆了!」
雪用梅不由臉一紅,啐道:「誰是你的老婆?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要臉?」
乙木搖了一下頭,喃喃地道:「隨便你怎……怎麼說,反正……我不能讓你回去……我們要拜天地,成親!」說著咧開大嘴,又傻笑了一下,回頭看了一下道:「咦!丙火這……小子,怎麼還不來?」
雪用梅冷笑道:「他必定被我那個同伴捉住了,你快放我回去,我代他說個情,也許還能把你兄弟救回來!」
乙木兩道「一」字形的眉毛不由向上一豎,怒容滿面地道:「你不要……亂說……我兄弟不會被……人捉的!沒有人有這麼大本事!」
雪用梅哼道:「你不信,你那個兄弟永遠不回來了!」
乙木聞言似乎真有些急了,他抱著雪用梅,在冰地上跳了一下,恨聲道:「他敢捉我兄弟……我就殺死他!」
雪用梅冷冷地道:「我看你還是放我回去算了,我可以為你想個辦法,救回你的兄弟!」
乙木望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道:「我捨不得你……再想另外的法子吧!」
雪用梅聞言,差一點氣昏了,她冷笑道:「那就沒有辦法了,我那同伴要是見我回不去,就會把你兄弟殺了,那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乙木好像嚇了一跳,眼都直了。
雪用梅見狀以為得計,又道:「你兄弟死了,你就不快樂了!」
乙木一雙瞳子裡,竟滾下淚珠來,他好似下了決心,要把雪用梅放下來。
忽然身後傳出丙火的聲音道:「乙木,你在幹什麼?」
乙木回頭一看,不由大喜,笑道:「嘻——我知道你小……小子會回來的!」
雪用梅見狀內心不由頓時涼了,當時又急又氣,真差一點兒哭出來。
這時,丙火縱身過來,氣喘吁吁地道:「娘的!那個人好厲害!我差一點吃虧!」說罷他又匆匆道:「我們快回去吧,也許他們要追來了!」
說著二人身形起落,已竄到小南峰上。
雪用梅只得歎息了一聲,眼前是一點法子也沒有了,只有任他們擺佈了。
她內心有一個打算,如果這兩個怪人要對自己非禮,動了淫心,寧可拼上一死,也不能叫他們遂心!她有了這種打算,倒也不再憂慮了。
這時,四周的空氣更冷了,若非是乙木掌心傳出的熱流,她真要被凍僵了。
她身子在乙木的托擎之下,只覺得忽上忽下,來到了一處山口,兩側全是一塊塊積滿冰雪的山石。
峭壁上更是結滿了冰,亮晶晶的。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正自納悶,只見二人自石上拉出了一條極長的山籐。
乙木怪笑了一聲,道:「小女子!你不要怕,我們要過去了!」
說著只見他分出一隻手,拉著這根籐子,忽地一蕩,雪用梅就覺得整個身子忽悠悠地蕩了過去。
這一段距離好似相當長,很久,她才覺得乙本鬆手落地,緊跟著丙火也蕩了過來。
雪用梅睜開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形勢,只見是一片峰巒,四周的冰雪更厚了。
只是,這地方種有許多的松樹,點綴得甚是美雅,天空灰濛濛的,風吹過來的時候,好像夾雜著小片的雪花,打在臉上麻麻的、涼涼的。
雪用梅心中想:「這是什麼地方,怎麼在這種季節裡還會下雪呢?」
正想著,他們已來到了一塊巨大冰石旁邊。
天風颼颼,雪用梅覺得血液彷彿都要結冰了。
她冷得實在受不住了,輕輕哼了一聲。
乙木彎下身子,似乎想用身子暖她,可又怕觸著她。
丙火用雙手推動那塊大冰石。
只聽得那塊大冰石發出了一陣格格之聲,竟然現出一個四五尺見方的地洞。
乙木抱著雪用梅拾級而下,接著丙火也走了進來,隨後又把大石塊合攏。單就這入口的設計來說,也可說是獨具慧心了。
那方大冰石之上,生有一棵大松樹,石塊封好之後,任何人也絕不會想到,石塊之下竟然會別有洞天。
令人驚奇的,尚不止於此。
雪用梅隨著二人進入地洞,立刻覺得眼前晶光繚亂,身上的寒冷似乎更加劇了。
丙火在她身後,上前一步道:「你不要怕,再進去些就不冷了!」說著伸出一隻手,貼在了雪用梅的背後,雪用梅「啊唷」一聲,打了一個寒戰。
奇怪,這個寒戰之後,反倒不覺得冷了。她四下一打量,只見這地洞裡,奇光閃閃,五顏六色,在兩邊冰壁上,懸有十數隻玉盤。這些盤內,全盛著松子油,燃著火捻子。整個石洞顯得分外光明,而且不帶一絲油煙氣味。
這且不說,在壁頂和四周的牆上,還鑲滿了紅紅綠綠的寶石,被燈光一照,閃爍著絢麗的光彩。
雪用梅雖是被人所擄,目睹了這一切,也不禁暗暗稱奇。
乙木放下了她,嘻嘻一笑道:「你看這地方好麼?」
雪用梅冷冷一笑,沒有理他。
乙木尷尬地看了丙火一眼,紅著臉道:「她還是……不……不理我!」
丙火吃吃一笑,推了雪用梅一下道:「我們要快一點走完這『冰極甬道』,要不然你會凍死的!」
雪用梅聞言後,果然覺得自己四肢陣陣發麻;而且有陣陣癢澀的感覺。她曾聽人言:人凍到了極點,必生麻癢,麻癢之後也就是生命關頭了。
她不由大吃了一驚,這時幸有丙火以內身「冰禪神功」救助自己,「以寒攻寒」,才令她好受許多;否則此刻自己早已凍倒在地了。
想到此,不由又打了個哆嗦。當時忙隨著乙木匆匆穿過了這條長有數丈的冰道。待走到了甬道的另一頭,她身上立刻覺得一暖,同時足下也覺著踏著了一些軟軟的東西。
雪用梅好奇地低頭一看,只見足下是厚達寸許的地毯,四周則是由各色水晶石塊串成的水晶串兒,燈光之下蔚為奇觀!
這還不說,在那些水晶似的冰壁上,還鑿著三四個月亮洞門,分成若干間,看起來真像是仙人所住的洞府。正中一間室內,陳列著一套水晶石傢具,有長短不一的案、椅,其上皆覆有獸皮。
靠裡邊的牆壁上,砌有一個白石的壁爐,爐中燃著尚未全熄的松枝。
雪用梅眼睛都看花了,她真想不到,在這種地方,居然隱藏著如此一處瓊瑤般的世界。
乙木看她一笑,道:「你……坐下歇歇吧,我去給你倒……茶!」
說著轉身走到另一間房內,過了一會兒,端出了一個蓋碗,雙手送到雪用梅身邊,道:「喝……茶……吧!」
雪用梅這時雖是不再寒冷了,可是卻不禁想到了自身的安危,禁不住悲從中來,落下了幾滴淚。
乙木見狀,用力地搔了一下頭,望著丙火道:「丙……丙火,這,可怎麼是好呢?」
丙火呆了呆,道:「女人都是一樣的,過幾天就會好了!」
他說著站起來,笑道:「姑娘,你不要再傷心了,我去叫一個朋友來陪你好不好?」
雪用梅冷笑了一聲,把身子轉過來,背朝著二人,兀自落淚不已。
忽然,她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咦!你不是……」
雪用梅不由回過頭來,頓時也怔住了。她看見,站在身後的那個少女,竟是女飛衛車釵。昔日二人雖有過糾葛,可是這時,在這種地方,突然見著了,卻不禁有了一種親切之感。她呆了一下道:「你不是車釵麼?」
在水晶洞門之下,立著車釵姑娘,她穿著一襲淡藍的襖褲,秀髮有些蓬鬆,面色也很憔悴。她向前走了幾步,很是驚異地道:「你怎麼也來啦?這是怎麼回事?」
雪用梅紅著眼圈,看了一邊的乙木、丙火一眼,道:「這事不要提了……都是這兩個東西……」
才說到此,車釵連忙向她眨了一下眼睛,雪用梅忙止住了話。車釵嫣然一笑,握住她一隻手,回過身來,對二怪道:「她是我的好姐妹,我有幾句體己話要跟她說說,你們別進來!」
乙木一怔道:「什麼……體……體己話?」
車釵向著他道:「體己話你都不懂?不懂算了!」
說著一拉用梅道:「走,我們進去說!」
雪用梅見她對乙木說話神情,非但不像生氣,反倒顯得很是親切,心內不禁暗暗稱奇。
這時,只見乙木老著臉皮走過來,對著車釵深深一拜道:「我的好……弟……妹,這個忙……你可得要幫我,成功以後,我再謝……謝……」
車釵紅著臉嫵媚地一笑,用手把他向後面一推道:「等著瞧吧,傻蛋!」說著拉著用梅的手道:「到裡面去,我有話對你說!」
雪用梅隨她進到一間房內,這房內佈置有幾桌床櫃,無不美麗超俗;而空間懸以各色寶石,看起來更是美到了極點。
進門之後,車釵順手放下了簾子,笑道:「姐姐,你坐下!」
雪用梅一面坐下來,一面奇怪地望著她道:「你……你已經嫁給那個叫丙火的人了?」
車釵冷冷一笑,道:「你也太把我看扁了,我車釵就是一輩子不嫁人,也不能嫁給這種呆瓜呀!」
用梅怔道:「那你怎麼……」
車釵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是看見我對他們怪親熱的是不是?」
用梅點了點頭,車釵繃著臉,「撲哧」一笑道:「那你可就錯了,這是計!」
用梅張大了眸子道:「計?怎麼是計呢?」
車釵小聲笑道:「告訴你姐姐,這些你就不如我了!」說著輕聲道:「你可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麼人麼?」
用梅搖了搖頭。車釵冷冷地道:「所以呀,你就不知道了!告訴你吧,你別看他們兩個傻里傻氣不像人,可是這兄弟二人的一身本事,卻是厲害得很!」
用梅皺眉道:「是什麼功夫,冷冰冰的?凍死人了!」
車釵冷冷地道:「這種功夫叫做冰禪神功,能把人血凍成冰,我們兩個無論如何也打不過他們的……」
用梅咬了一下唇道:「不要急,我想瞿前輩和邊大哥一定會來救咱們!」
車釵歎了一聲道:「姐姐,你大概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你以為這兩個人沒有來頭麼?那可錯了!」
用梅不明白地道:「什麼來頭?」
車釵看了一眼,冷冷地道:「他二人師父,是當今天下一個最難惹的魔頭,此人叫冰河老人旦夕。這個老怪物那一身本事,可以說是天下無敵!」
用梅不由臉色一變道:「這麼說邊大哥也救不了我們了?」
車釵苦笑道:「只怕是不行。」
用梅不由嚇了一跳,忙拉著她手道:「那可怎麼好呢?」
車釵冷冷一笑道:「你不要急,我們還沒有絕望呢!」
用梅皺了一下眉道:「他們兩個把我們弄在這種地方,只怕沒存好心!」
車釵搖頭笑道:「這倒不會!你也不要把他們兩個人看得太不夠格了,其實這兩個人心倒是蠻好的!」
用梅不由鬆了一口氣,笑道:「聽你口氣,倒是對他們蠻好的!」
車釵搖頭笑道:「別瞎說,這兩個寶貝你也不要以為他們很傻,其實他們也有聰明的地方!」
用梅不由又發起愁來道:「那我們眼前該怎麼辦呢?」
車釵道:「不要急,你只要聽我的話,我們兩個假裝對他們好,不過千萬不能到他們身邊去!」
用梅怔道:「那怎麼行呢?他們要成親,我們又打不過他們!」
車釵歎了一聲道:「你這個人,可真是沒心眼子,你就不能騙騙他們呀!咱們就給他們來一個拖,拖上個十天半月;然後再見機行事!」
用梅不由拍了一下手道:「妙呀!等他們兩個一不在,咱們就偷跑,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車釵苦笑了笑道:「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用梅不由皺眉道:「怎麼不行呢?這條路我已記下來了!」
車釵歎了一聲道:「我還不是記下了,有什麼用呢?我們根本就出不了這個地洞。你來的時候莫非不知道?那一條冰道,等於是冰點交極的地方,我們休想越雷池一步!」
用梅這時想起來時的情形,不由一陣後怕,口中「啊」了一聲。
車釵冷笑道:「所以你應該明白了,為什麼他們會對我們這麼放心,事實上我們根本就離不開這幾間房子,一出去準得凍死!」
用梅這才真正感到害怕了,她奇怪地道:「可是那兩個寶貝為什麼卻能來去自如?」
車釵點頭道:「他二人練有冰禪神功,自是與常人不同。這種功夫,當今天下,尚無幾個人練成!」
雪用梅不由長歎了一聲道:「如此說來,我們只有在這裡等死了!」
車釵冷笑道:「這麼死了可不甘心!我知道那冰河老人,雖是護短成性,可是倒是一個很講理的人。如果我二人有機會見著他,也許尚有機會可以走!」
用梅搖了搖頭道:「我方才偷聽他二人說話,好像是他們師父有意叫他們到外邊搶女人的,告訴他又有什麼用?」
車釵還要說什麼,卻見門簾一掀,乙木、丙火含笑而入。
這兩個人,現在都換了一套紅色的便衣,足下是彩色便履,手上各端著一個冰盤,盤內各放一枚熟透的大山桃。
二人走到二女子面前,各人把一枚桃子獻上。
車釵倒是不客氣,接了過來,一笑道:「在外面摘的麼?」
丙火笑道:「我們兩個翻了很高的山才摘下來的,桃子已經不多了!」
乙木也吃吃地道:「師父說,這桃子能明眼益氣……很,很補人!」
用梅賭氣扭過頭沒理他,乙木紅著臉道:「吃……一個吧,妹妹!」
雪用梅聽他居然當著車釵喚自己妹妹,不由羞得面色鮮紅,當時秀眉一豎,猛地回過頭來道:「你……」
車釵拉了她一下,用梅忽然想起她方才說的,不由頓了一下,忙自收口,歎了一聲道:「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乙木嘻嘻笑道:「我不吃……還是你吃,很好吃的!」
用梅正覺不快,車釵忙代她接過來道:「你這人真是,放下來不就結了麼?哪有第一次見面,就叫人家妹妹的,這麼大人也不害臊?」
乙木不由臉色大紅,訥訥道:「這……這是丙火那小子教我的!」
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了丙火一下。丙火立刻大窘,道:「我……我……」
車釵向著他道:「算了吧,別我我我了,你們下去吧,我和這位姐姐還沒有談完呢!」
丙火訥訥地道:「我……想你!」
車釵不由臉上一陣紅。用梅聞言,一時忍不住笑了,車釵瞪了她一眼,又氣又笑地嗔道:「你們這兩個寶貝呀,我可真沒見過,別在人跟前煩人好不好?再不走,我可不理你了!」
丙火似乎嚇了一跳,忙一拉乙木道:「走吧,我們外面玩去!」
乙木甩手道:「弟妹叫你……你走,沒叫我走,我不走!」
丙火怔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車釵見狀,氣道:「這位姐姐已經煩你了,你再不走,她永遠也就不答理你了,你們一塊走吧!」
乙木聞言倒是真的怕了,慌不迭地拉著丙火走了。
二人走後,車釵長吁了一口氣道:「這兩個人,真能把人煩死了!」
用梅本來對乙木、丙火二人頗具戒心,這時見狀,她的心倒是放下了。她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竟是如此情癡、單純。
這時,車釵拿起了桃子道:「吃呀!不吃白不吃!」
用梅見這桃子顏色鮮紅,和普通桃子形狀稍異,不覺奇怪,當時輕輕咬了一口,頓覺入口甘芳清冽,忍不住就口一吸,只覺得一股甜漿貫口而入,再看手上桃子,竟只剩下了一張桃皮。
這時車釵也吃了,奇道:「好甜的桃子!」
用梅忽然想起來道:「我聽父親說過,冰山地方常有一種雪桃,食後能補肺明目,看來必是此挑了!」
車釵丟下手上的桃皮,一笑道;「要說這兩個人也真不壞,這麼好的東西,自己不捨得吃,卻拿來送給我們吃!」
用梅不由呆了呆,歎道:「話雖如此,但對他二人,我們還是要小心些才好,否則萬一上了當,可就後悔也來不及了!」
室內有一張犀牛皮繃成的床,床上有皮褥,二女談話至此也困了,正要睡覺,不想乙木在外邊敲壁問道:「你們睡覺了麼?」
車釵哼了一聲道:「我們要睡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乙木吃吃地道:「我們是給你們送……被子來了!」
車釵拉開簾子,果見乙木在前、丙火在後,二人手上抱著枕頭被褥。
用梅實在忍不住,氣道:「你們到底打算把我們怎麼樣?這樣關著我們,也不是個辦法呀?」
乙木回頭看了丙火一眼,丙火訥訥地道:「姑娘,只要你答應嫁給我哥哥!」
用梅正要發話,車釵急忙插口道:「結婚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你們問過師父沒有?」
丙火嘻嘻一笑道:「師父早就說過,只要我們有辦法,這件事他不管!」
車釵冷笑道:「如果這件事,由你師父出面作媒,我才相信!」
丙火怔了一下,哧哧笑道:「師父是不會管這件事的。」
乙木吃吃道:「師父正在煉丹,他沒沒……有時間!」
車釵冷笑了一聲道:「那麼我二人是不是可以見見你師父呢?」
乙木搖了搖頭道:「不……行,他老人家誰也不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0:46
丙火上前一步,搓著手道:「我和乙木的意思,希望明天就能和你們倆成婚,你們的意思怎麼樣?」
二女聞言,都不由臉色一變。
車釵冷笑了一聲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我姐姐還沒有答應這件事呢!」
丙火似乎很急地道:「那我們倆個先結婚好不好?」
乙木立刻推了他一把,微微怒道:「不行,要要……結婚一起結婚,不結婚都別別……結!」
丙火為難地搔了一下頭,道:「這可怎麼好呢?」
說著忽然身子向前一撲,已到了用梅的身前,厲聲道:「你為什麼不答應我哥哥的婚事?莫非嫌我們配不上你?」
用梅柳眉一豎,站起來道:「不答應就是不答應!」
丙火那張蒼白的臉上,立刻現出一絲冷笑,他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用梅冷笑一聲,道:「明白什麼?」
丙火冷笑道:「我有辦法就是了!」
說著對乙木怒沖沖地道:「我有話對你說!」
乙木怔怔地問道:「什麼話?」
丙火一雙一字形的眉毛,向外一分道:「這個女人已經有人家了!」
乙木不由面色一沉道:「你不要胡說,是……誰?」
丙火冷笑一聲,道:「她現在一直不肯答應,必定已是有人家了!」
用梅不禁心中一動,她倒是沒有想到丙火居然有此智力,竟然能猜出一些自己內心的事情,頓時不由面色一紅,冷然道:「你不要胡造謠言!」
車釵生恐他們打將起來,對付這兩個怪人,可不能任性亂來。因為摸不清他們的真脾氣,固然柔順起來,百依百順,可是也很可能發作起來就不堪設想。
她一拉雪用梅道:「算了吧!」一面卻向著她直使眼色。
用梅冷冷笑道:「你不必勸我了,看他們又敢怎麼樣?大不了我一頭碰死在這裡,也別想讓我就答應了他!」
丙火聞言,倒不由呆了一下。
乙木忙上前打躬道:「算了吧,看……我的……面子,我弟弟他……不會說話,你就放……放過他吧!」
用梅冷笑了一聲,把身子轉過一邊。
乙木這時一臉苦相地又對著車釵一拜道:「好姑娘,你幫幫忙勸一勸她吧!」
車釵冷笑道:「我也沒有辦法!」
乙本只急得全身發抖。丙火上前拉了他一下道:「我們出去!」
乙木嚥了一口唾沫,道:「好,叫她們休息吧!」說著就同丙火走了出去,到了室外,忍不住問道:「有什麼話說嗎?」
丙火冷冷一笑,道:「乙木,你這個大傻瓜,她已經有了人家,你莫非還不知道麼?」
乙木訥訥道:「誰?是誰呀?」
丙火冷笑道:「剛才你抱著她回來的時候,有一個年紀很輕的人,不是跟我打架麼?那個人一定是她的朋友!」
乙木不由一驚,面上立刻現出了怒容,道:「你怎麼知道?」
丙火鼻子一哼道:「你真傻,他們要不是好朋友,會為她打架麼?看那個小子的樣子,急得很呢!」
乙木面上顯得很不自在地道:「那個人長得比我們漂亮麼?」
丙火點了點頭道:「比你和我都漂亮多了!」
乙木狠狠地跺了一下腳道:「怪不得!哼!」說著猛地轉身就走,丙火忙拉住他道:「咦!你上哪去?」
乙木氣得雙手用力握拳,面色青紫地道:「我去把那個女子殺了……她原來已有了人家了!」
丙火嘻嘻一笑道:「所以我說你是傻子!」
乙木雙目一瞪道:「丙丙……火小子,我告訴你,你要再說我一聲傻,我就活劈了你!」
丙火像是對於這位兄長甚是害怕,聞言之後點頭道:「我不說就是了!」
可是他又小聲道:「你要是殺了那女的,太可惜了。那你一輩子再也找不著這麼漂亮的老婆了,你說是不是?」
乙木恨恨地道:「誰叫她有了婆家了!這種女人要她還……還有什麼用?是不是?」
丙火歎了一聲道:「雖說她有了婆家了,我看他們大概還沒有結婚!」
乙木嚥了一口口水,坐下來,拉著丙火的手道:「好兄……兄弟,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呢?」
丙火冷冷笑道:「你不要急,我有個辦法,我們只要把那個男的給殺了,這女的也就死心了!」
乙木不由猛地跳起來,道:「對了,好辦法,走!」
丙火搖頭道;「不用急,我們等夜深了再下手!」
乙木冷笑了一聲,搖頭道:「乘人睡覺,不算英雄!」
丙火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不要以為那小子是膿包,那小子厲害得很呢!」
乙木張大了嘴道:「有多厲害?我還打打……不過嗎?」
丙火搖了搖頭道:「不行,那小子掌力內功都厲害,我用冷焰心火他都不怕,我們要明面打,恐怕打不過!」
這句話說得乙木呆了一陣,過了一會兒,他才點了點頭道:「好!我們等一會兒再走;不過,師父要知道我們殺……殺了人,可不得了……」
丙火小聲道:「師父怎麼知道呢?」
二人似乎商量定了,各自上床休息。等到了天過四更的時候,丙火輕輕推了推乙木道:「好了,我們可以去了!」
乙木忙翻身下了床,道:「現在就走麼?」說著帶上了他們隨身的兵刃——斷玉刀。
這「斷玉刀」,乃是冰河老人採取千年冰山下的寒鐵精英冶鑄而成的兩口兵刃。
老人鑄成這兩口刀,本是自用的,後來因走火入魔,才把這一雙愛如性命的兵刃,送給了兩個弟子。
這刀的厲害之處是刀身奇寒刺骨。對敵時,只要和對方的兵刃一交接,那種極寒的浪波,就能即刻藉著對方的兵刃,傳達到對方身上。因為刀身奇寒刺骨,對方如無超人的內功,在猝然與冷流接觸之下,是吃不消的。所以,對於敵人來說,是一件可怕的殺人利器!
乙木、丙火二人本身生就怪質,冰河老人又帶他們在冰山之下潛練了多年寒功,學會了「冰禪神功」,所以二人使用這種兵刃,確實威力無匹!
二從各自把「斷玉刀」背好,又輕輕來到了二們姑娘門前,聽了聽室內已無聲音,料定二女是睡熟了,這才匆匆地通過了冰極而道,來到洞口。
這時,天空一輪明月,仍是那麼明亮,只是吹來的寒風,忍不住令二人一抖。
在這種環境裡,二女如果外出,準會凍斃無疑。所以他二人不怕她們逃跑。
乙木咧嘴道:「你認識路麼?」
丙火點了點頭道:「就在大房子那裡,你不是也知道麼?」
乙木忙拉著他道:「啊!那房子裡?聽師父說有個醜老頭子,很是厲害,我們要當……當心!」
丙火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們不惹他,只把那個小子殺了就算了!」想到邊瘦桐方才用重手法打他的事兒,丙火更為憤怒了,他恨不能馬上找著這個人,一掌結果了他的性命才好!
當時,二人匆匆下了小南峰,來到瞿濤那所醉風樓旁。
月影朦朧,那座石樓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一絲燈光。丙火在樓前觀望了一會兒,輕聲道:「注意,不要叫那個醜老頭子知道了。」
乙木點了點頭,比了個手勢,要丙火先行,他身形微俯,把背後的「斷玉刀」掣在了手中。
這時丙火已展開了傑出的輕功絕技。只見他身形起動之間,已竄上了這座石樓,微微顧盼了一下,向乙木招了招手。
乙本身形一塌,用「燕子竄簾」的身法,輕輕地竄上了樓頂。
丙火比了個手勢,令他下去,自己留著望風。乙木點了點頭,他技高膽大,雙手在瓦面上輕輕一按,身子已斜穿了出去,落在了石樓一邊的走廊上。
他見一扇窗子還敞開著,不由大喜。當即輕步到了窗前,只一長身,已越窗而入,輕飄飄地落於室內。
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只是內裡空無一人。
乙木掃了一眼,又輕輕地轉到了另一間房中。
當他腳步尚未踏實,卻已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醜老人,正跌坐在一張大蒲團上打坐練功。
乙木不由大吃一驚,隔著簾子,他已判斷出此者必是師父所說的那個醜老人,招惹不得。
可是通往樓下的任何一間房子,都必須要經過這一間。
乙木急得抓耳搔腮,但又不敢輕易冒險。當即原路退了出去,向著丙火招了招手。
丙火趨前,二人低語了一陣,雙雙由樓上飄身而下,來到樓下正廳,見兩扇門像是關著。丙火抽出刀來,試著向門縫內一劃,才知道門並沒有插上,不由大喜。
他輕輕向前一推,門便「吱」的一聲開了。
乙木閃身而入,丙火留外把風。
乙木輕輕走了進去,發現靠左邊那一間房子裡,透出一點昏黃的燈光。
乙木不由心中一動,想道:「怪呀!這個時候,還會有人不睡覺。」想著提氣躡足,很快地走到了門前,那門本是半掩著的,乙木向內一望,不由暗暗道了聲:「好哇!」
只見昏燈之下,一個英俊的少年,正自閉目行禪。
他的那種神態和樓上的那個醜老人一樣,雙膝盤在一塊,坐在蒲團上,呼吸極為細微。
乙木一望之下,就知道這個人內功造詣極高,他知道一個人行禪之時,聽視力都甚為靈敏,當時在外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他思忖了一會兒,才慢慢抽出了刀。
乙木、丙火在冰河老人手下,練有極厲害的功夫,掌中這口斷玉刀配上他的冰禪神功,更是威力無比。
由於妒火高燃,乙木這時真是恨煞了邊瘦桐。他暗中提起內氣真力,把這真力和「冰禪神功」一併貫注在掌中的斷玉刀上。目光裡,迸出了仇殺的火焰。只見他身子向前一欺,斷玉刀驀地揮了出去。
蒲團上的瘦桐正當行功過關之際,本是不能分神的當兒。
那雪亮的刀光一閃,令他本能地向右一閃,「啊呀」叫了一聲,身子霍地就地一滾!
可是斷玉刀加上冰禪神功的威力,令人不可思議。邊瘦桐頭部雖然逃開了致命的一刀,可刀鋒卻掃過了他的後背,只見血光一現。邊瘦桐氣走中天,忽地被冷焰一襲,頓時打了一個冷戰,倒臥在血泊裡不動了。
乙木見狀大喜,接著向前跨了一步,「斷玉刀」正要二次揮下,猛然,一股微風襲到了身後,一人大聲喝道:「小輩住手!」
接著,一隻粗大的手,陡然抓在了乙木的手腕之上。
乙木自負神功,正要用勁反打。可是,這個人武技更是精湛。只見他貼在了乙木的時後,右手用力向外一擰!
乙木一聲大叫,那只拿刀的手已被扭到了身後,斷玉刀也「當哪」一聲,落在了地上。
這人恨聲叱道:「好小輩,你作得好事!」說著,伸出手指,在他背心上一點,乙木立時身不能動,口不能開。他知道,自己被人點中「無極穴」了。只見眼前人影一晃,面前出現了一個駝背、高大的奇醜老人。
他心裡頓時就涼了。
真想不到,怕誰誰就來了。
西北風瞿濤聞聲而至,想不到邊瘦桐竟已遭難,急切間,他只恨得連連頓足。
當時匆匆趕過去,他看見邊瘦桐牙關緊咬,面如金紙,倒在血泊裡!
那一刀,顯然還沒有傷著要害,可是瞿濤一摸他的脈搏,不由皺了一下眉,重重地歎了一聲道:「完了!」
當下急忙為邊瘦桐閉上血脈,由身上取出一粒丹藥,放入他口中。
憤怒中,他猛地撲到了乙木身前,一掌揮下!可是掌到中途,卻又止住了。
他冷冷一笑道:「殺了你也無濟於事,我們還是去找你師父理論去!」
言方至此,忽覺門外一股冷風襲了過來。
瞿濤有備在先,自不會同邊瘦桐一樣著了道兒,冷風一來,他身形一閃,就見樓梯前站立著一個長衣瘦削少年,那人模樣兒和被自己點中穴道的這人一模一樣。
瞿濤不知二人是兄弟,還以為對方擅「道經」中的「身外化身」之法,不由口中「啊」了一聲。
卻見那怪人掌中刀一揮,老遠砍了下來。刀光一閃,「哧」的一聲,一股冷焰直逼了過來。
瞿濤冷笑了一聲道:「好奴才!原來有些伎倆!」
他身子向後一閃,這一刀砍在了地上,白石磚被砍得翻起了三四塊來。
丙火一刀不中,又見胞兄為對方點了穴道,更是又驚又急。
他一咬牙,斷玉刀又二次橫著掃出,「唰」的一聲,刀芒過處,一根樓柱從中一折為二。
可是那個醜老人瞿濤,身子卻猶如柳絮飛花似地,迎他的刀光飄了出去。
丙火不由怔了一下,這才知道對方武功高絕,自己雖擅冰禪神功,又有寶刀,卻也休想勝得。
當時靈機一動,身子猛地縱了出去。可是足方著地,瞿濤已帶著一聲冷笑,撲到他的身後。
丙火口中怪嘯了一聲,雙手抱刀,猛地一個翻身,斷玉刀向外一翻!
瞿濤只覺得對方刀上泛出的冷氣,令自己直打冷戰。可是他內功精湛,並不在乎。見丙火刀到,這位駝背奇俠,發出了一聲狂笑。只見他那簸箕大小的手掌,霍地向外一推!由他掌心裡,頓時發出了一股旋動的氣流,其勢極猛,力道極大!
丙火抽刀不及,只覺得刀柄一轉,虎口登時破裂,鮮血順腕汩汩而下。那把斷玉刀直飛數丈以外,「噹啷」一聲,摔在了門坎外邊。
丙火負痛,左手托著右手,縱身就逃。
可是人影一閃,那要命的駝子,又站在了他身前。
丙火不由微微一怔,道:「你……」
瞿濤嘿嘿一笑道:「小兄弟,你不能走,先留下吧!」說話間,一隻蒲扇大手,已壓在了丙火的右肩之上!
突然,瞿濤頓覺奇寒襲來,不由得嚇了一跳。
就在對方發愣之際,丙火拔腳就跑;可是,才跑出去三四步,又被瞿濤趕在了身後。丙火和乙木一樣,只覺得身上一麻,頓時就不能動了。
瞿濤用一隻手,把他夾了起來,返身回房。
他把這兄弟兩個並在一起,又為二人拾起了刀。
當他目光視向血淚中的邊瘦桐時,不由心中著實一凜,長歎了一聲。
他點亮了燈火,又細心地看了看邊瘦桐。這時,血雖已經止住,可是氣息卻更弱了。
瞿濤把他輕輕地放在床上,翻過了身子,在他的背後,發現了一道傷口。
瞿濤不由皺了一下眉,細看傷處,已被淤血所封。只見那些血,已結成了一塊紫黑色的血凍。
西北風不由大吃一驚,他再一摸邊瘦桐的身上,只覺得全身上下冰冷砭骨。
瞿濤這才明白,邊瘦桐是被對方的冷焰心火所傷,這可就麻煩了。
當時試著推拿了一番,終不見效。
他偶然一回頭,看見那兩個怪人面上現出不屑之色。瞿濤頓時心中一動,忖道:「我真笨,欲謂解鈴還需繫鈴人,我何不讓他們來治治看。」
當即走到了二怪身前,冷笑了一聲道:「你們這兩個該死的東西!這位邊兄弟與你們有何仇恨,竟下如此毒手?快說!」
二人怒目凸睛,不發一語。
瞿濤忽然明白,他二人尚被自己點著穴呢!當時由身上取出了一根「如意蟒筋」——這根蟒筋,正是瞿濤從所殺那隻大蟒身上取下的。
他用蟒筋束住了二人的手,另一頭綁在了大石柱上;然後,走到二人身後,各拍了一掌。
二人直被拍得向前一栽,站定之後,身上穴道已解了開來。
瞿濤冷冷地道:「現在,你們可以說話了!」
二人看著瞿濤,一語不發。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想不到冰河老人一生高風亮節,卻會有你們這一對徒弟。很好!我倒要看一看,他對你二人如何發落?」
二人聞言,頓時面現驚慌。
丙火由不住驚叫道:「駝子,你不要如此,我二人知道錯了!」
瞿濤冷笑了一聲,道:「知道錯已經太晚了,你們可知道,你們作了些什麼事嗎?」
說著目視乙木,厲聲道:「你這畜生,濫用冷焰心火傷人,還不設法救活他;否則,拼著得罪你們師父,我也要把你們這兩個畜生斃於掌下!」
乙木冷冷一笑道:「我沒有辦……辦法,太晚了!」
瞿濤一怔道:「為什麼?」
乙木鼻中哼了一聲道:「他中了刀上的寒毒,只有我師父才能救他……」
丙火冷笑一聲道:「你放了我們,我們可以回去想想辦法!」
瞿濤嘿嘿一笑:「這是做夢!」
乙木吞吞吐吐道:「那他……他就要死……」
瞿濤獰笑了一聲道:「他不死則已,他一死,你二人也必死無疑!」
二人不由相視一眼,臉色一變。生命到底是可貴的,聞言之後,二人小聲地商量了幾句,乙木道:「這樣吧,我回去拿解……解藥,好不好?」
瞿濤把衣服整理了一下,鼻中哼了聲,道:「現在已晚了,我們一起走!」
說著,把二人的兩口刀背在了背後,輕輕地把邊瘦桐抱了起來,道:「你們過來一個人小心地抱著他!」
二人對看了一眼,丙火走過來,雙手把邊瘦桐接了過來,口中訥訥地問道:「你要幹什麼呢?」
瞿濤把那根蟒筋的另一頭抓在手上,冷冷一笑,道:「現在我們去小南峰,見你們師父去!」
二人面上立刻現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瞿濤厲叱一聲道:「走!」
二人只好步出室外,向峰下行去。
在路上,瞿濤冷笑道:「你二人要是想逃走,可是自討苦吃,你們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乙木回過頭,用手指了一下道:「刀還在你身上,我們怎麼敢跑?」
丙火雙手托著邊瘦桐,知道他傷勢不輕,如果再不救治,只怕性命不保。當時也不由暗暗發急,因為這駝子說過,如果這個人死了,他們二人性命也就不保,這時他真後悔有那一刀了。
他們匆匆來到了小南峰上,用飛索渡過懸崖山澗,瞿濤頓時覺出這地方較小南峰上更冷了,他問道:「冰河老人住在哪裡?」
丙火回過身來,吃吃地道:「我師父不喜見客,還是由我進去,請師父把他救活之後再出來,好不好?」
瞿濤冷笑道:「事到如今你反倒怕了?快快帶路!」
丙火歎了一口氣,繼續前行。
只見眼前聳立著一座千仞冰峰,峰上懸掛著五顏六色的冰柱、冰菱、冰刺。
這時東方已現出一片紅霞,絢爛的彩霞把這座冰峰炫耀成了一個五彩的世界,看起來美極了。
瞿濤這時一心掛著邊瘦桐的安危,哪有心情觀賞眼前美景。乙木、丙人腳步匆匆,走到冰峰前邊,忽然停下了。
瞿濤正要問其緣故,卻見二人跪了下來。
由於距離冰峰太近,一絲絲的冷氣直透過來,瞿濤只覺得好像侵入了骨髓之中。他雖是身負奇功,卻也不禁冷得牙關緊咬,當即由丹田提起了一口真氣,才覺得好了一些。
他冷笑了一聲,道:「怎麼,到了麼?」
二人跪在地上,一語不發。聽見瞿濤問話,二人才轉過頭來,丙火點了點頭道:「師父不知見不見你?」
瞿濤不由發出了一聲大笑,道:「人命關天,他豈有不見之理?」
隨著一抱雙拳,朗聲道:「旦老前輩何在?武林末學瞿濤來此請罪!」
話音一落,就聽得一聲冷笑傳來,令人毛髮直豎,那聲音聽在耳中,似乎像冰似的冷。笑聲一停,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瞿老兒,你與老夫近在颶尺,數十年互不相犯,今日為何事來訪?」
瞿濤冷冷一笑道:「前輩請出來一見如何?」
話聲過後甚久,才聽得對方一聲冷笑道:「我當是為了何事,原來是為了一對畜生……」
話聲一落,只見冰峰半腰上,忽地開了兩扇玉門,在陽光彩霞間,走出來了一個身高六尺、白髮白髯白衣的老人。
瞿濤尚是初次得見這位魔頭,不由打量了他一番。
只見他圓圓的一張胖臉,紅得就像一枚熟透了橘子;雪白的眉毛,就像是兩把掃帚似的。
他身穿一襲白色發亮的衣裳,看起來薄如蟬翼,上邊閃爍著晶瑩的奇光。在他的頸項上,掛著一串大如山棗似的白色珠子,全身上下,看起來真是纖塵不染。
瞿濤雙手抱拳彎腰說道:「瞿濤失敬了……」
老人冷峻的一雙眸子,微微一轉。只見他伸出一隻右手,用晶瑩透澈的五根長長的指甲,隔空輕輕一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1:04
瞿濤就覺得手上那根蟒筋一動,竟自從中間分為兩段,不由大吃了一驚。
隨即聞得一聲狂笑,眼前白影一閃。再看那冰河老人,已自玉峰半腰飛墜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瞿濤與乙木、丙火之間。他面上露出一種輕蔑的笑容,道:「駝子,在我面前,這索子不用也罷!」
瞿濤微微一怔,冷笑道:「老前輩,請你把人先救活,才好說話。他是被令徒冷焰心火所傷,命在頃刻!」
冰河老人白眉一聳,向著丙火手上邊瘦桐望了一眼,冷冷一哼,道:「醜鬼,你這句話,就外行了!」
瞿濤忍著怒火道:「怎會錯了,明明是令徒用刀所傷……」
冰河老人伸出一隻胖手,按了按,笑道:「不用急,待我看來!」
說著身形一轉,已到了丙火身邊。他伸出一手,用二指把邊瘦桐雙目撥開看了看,面上立刻現出驚異之色,抬頭向著瞿濤道:「令友是一塊不可多得的練武料子,武功之高,恐怕不在你這駝子之下吧?」
瞿濤冷笑道:「這是另一回事,莫非他不是被令徒冰禪神功所傷麼?」
儘管如此說,可是對於老人這種明鑒的眼力,也不禁深為佩服。
冰河老人又看了看邊瘦桐,冷笑道:「如果老夫眼力不差,此人武功高上小徒甚多,怎會被小徒所傷?真正令人不解!」說著,目光直直地向著乙木、丙火望去。
二人早已嚇得五體投地,渾身顫抖著,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冰河老人又望了二人一眼,冷冷問道:「這人是你二人所傷麼?」
乙木、丙火點了點頭。老人一聲斷喝道:「還不去把我的『元陽尺』取來!想死不成?」
二人聞言,迅速由地上跳起來,只嚇得面色蒼白,怔怔地看著老人,幾乎呆住了。
冰河老人對於這兩個弟子,著實溺愛,這時見狀,用手指了乙木一下。
乙木忙自縱身登上冰峰,剎時間手上捧了一根白色玉尺,回到師父面前,雙手呈上。
冰河老人取過玉尺,回過身來,向著瞿濤一點頭,道:「來,駝子,你也長長見識!」
瞿濤本來是向此老問罪的,此刻見他有救治邊瘦桐之心,不由怒氣消了一半。一面走過去,一面冷然道:「徒弟惹事,師父化解,又有什麼見識好長?」
老人目光一掃,冷冷一笑道:「你知道什麼?」說著,手中玉尺輕輕挨在邊瘦桐眉心之上,冷然道;「你方才說他是被小徒冷焰心火所傷,如是真有此事,五尺中必現紅絲,他也就可以醒轉;否則就是另有緣故。駝子你可要打賭麼?」
瞿濤冷笑道:「打什麼賭?」
老人玉尺一指二徒道:「如真是被冷焰心火所傷,我取此二子性命,為令友消怒,否則……」
碧濤不由怒道:「這是什麼賭注?反正人是令徒所傷,又有什麼好辯的?不信你問他們就是!」
冰河老人冷冷一笑道:「怎麼,你不敢了?告訴你吧,駝子,你不要給我頂嘴,你那岳父鬼面神君,昔日在此遇上我,尚要稱我一聲大哥呢!」
瞿濤不由面色一紅,冷笑道:「你少說廢話,等一會兒,我倒要看一看,你如何來處置你這一對徒弟!」
冰河老人鼻中哼了一聲,手中玉尺指向邊瘦桐眉心,稍停,把玉尺拿起來看了看,道:「如何?我不曾騙你吧!」說一隻胖手按在了邊瘦桐天靈蓋上,冷笑道:「令友氣走中元,必是用功中途受了驚嚇所致,容我氣機入內,就可不治而愈!」
說到此,指尖向上微指,只聽得「卡」的一聲,冰河老人氣機一過,紅線金丸邊瘦桐身子驀地一動,咳出了一口濁痰,竟自呻吟了起來。
冰河老人把他扶坐起來,看了看他的刀傷,目光不禁向著丙火望去。
丙火不由嚇得臉色大變,抖了一下道:「師父……饒命!」
冰河老人冷冷一笑,右手一抬,正要有所發作,忽見一旁的乙木猛然撲倒在地,道:「師父!」
冰河老人目光向他一轉,冷哼道:「你為你兄弟求情麼?」
乙木用頭在冰雪之上用力地磕著,痛哭道:「師父,是我傷的……不是丙火,你老人家要打就打我吧!」
老人聞言,目光向著丙火一轉,道:「這人到底是誰所傷?」
丙火訥訥道:「是我的主意!」
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是你的主意。你以為自己智力較你兄長為高,就可以亂來麼?」
說得二人身子連連顫抖,俱不禁磕頭痛哭起來。冰河老人森森一笑道:「你們先跪在此,等一會兒我再回來跟你們慢慢算賬!」
說著,轉身向著瞿濤一笑道:「駝子,如何?我已說過,令友並非是為小徒冰禪神功所傷,只不過是氣走中元,驚岔了氣穴而已!」
瞿濤不禁暗暗佩服對方見識卓絕,當下冷冷笑道:「如無令高足暗算,如何又會驚岔了氣穴?前輩,你卻脫不了干係呢!」
冰河老人冷哂道:「這點刀傷算不了什麼,我可以令他很快復原!」說著自懷內拿出一竹筒,從筒內倒出了一個圓形的長卷兒,看起來像是一個荷葉卷兒。
冰河老人似乎對這荷葉卷兒甚為珍惜。只見他輕輕拉出一截,用長長的指甲,把葉子劃開,扯下一細條。
瞿濤見那葉條甚薄,微微透明,心中十分奇怪,不知有何用處,遂在一邊細細觀看。就見冰河老人小心地把這條葉子,貼在了邊瘦桐刀傷的血痕之處!
他一面貼,一面用一根指頭,順勢壓著。漸漸地,那淡綠色、微微透明的葉子,竟變得和人身上的肌膚同一色澤。
老人細心為邊瘦桐敷好,向著瞿濤一笑道:「好了,駝子,令友無礙了!」
瞿濤冷冷一笑道:「現在還不必得意,我這位兄弟即使傷癒了,卻也吃虧不小!」
冰河老人不由站起身來,顯得微微作怒,道:「駝子,你還要怎的?」
瞿濤哈哈大笑,道:「我來此訪你,並非僅僅只是為了此事,另外還別有原因!」
冰河老人呆了一呆,臉上現出了一絲怒容道:「還有什麼事情?」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方纔所說,我們近在颶尺,素無相犯,確實是一句實話。不過不幸的是,我那醉風樓的客人,卻意外地失蹤了二人!」
冰河老人冷然道:「你的客人失蹤了,又關老夫何事?」
瞿濤冷冷一笑,目光向著雪地裡的丙火、乙木二人望了一眼,道:「此事雖與前輩無關,卻系令高足所為,我想此事前輩如不好好作一個交待,實在有損你老昔日的清譽!」
冰河老人恨聲道:「我這一雙弟子,雖是頑皮,可是本質善良,不要加罪在他二人身上!」
瞿濤微微一笑,道:「我想此事不難查明,前輩何不問問他們二人,一問詳情也就知道了!」
冰河老人狂笑了一聲,道:「老夫居此小南峰,已數十春秋,平素與人向無瓜葛,想不到樹欲靜而風不止,竟然被旁人找上門來,莫非我怕你不成?」說到此,兩道眉向兩旁一分,道:「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人要惹我,我卻也不怕別人。瞿老兒,你說是與不是?」
瞿濤怒目圓睜,冷冷地道:「這真是笑話了,誰又怕得誰來?」
冰河老嘻嘻一笑道:「說起來,咱們到底是多少年的鄰居了,有話好商量。駝子,大概也只有你能這麼地頂撞我……」說到此,目光冷峻地在瞿濤身上轉了一轉,道:「這件事情之後,我倒要在閣下手底討教一二!」
西北風瞿濤不由氣往上衝,微微冷笑道:「在下奉陪就是!」
冰河老人哈哈大笑,道聲:「好!」說著目光向乙木、丙火二人一掃,厲聲道:「你二人背師胡為,今日被人找上門來,尚還有什麼臉面在我眼前跪著。還不把所作所為,從實招來,如有一句虛言……嘿!你二人可要小心了!」
乙木、丙火二人聞言,伏身在雪地裡,就像是受斥的兩隻狗似地,顫抖成了一團。
可是這件事,他們誰也出不了口,吞吞吐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冰河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諒你們也是不敢!」說著目光望向瞿濤。瞿濤冷笑道:「他們自是說不出口,看來只有我代他二人說了!」
於是,他就把二人搶動車釵、雪用梅的事說了一遍。他並不知道詳細情形,只知二女是被他二人搶走的。
說完冷冷笑道:「如今二女死活,尚不知道,這件事前輩你要主持公道,否則可就令人失笑了!」
乙木、丙火聽到此,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同聲悲鳴起來,連連叩頭不止。
冰河老人聞言之後,停了半天,才冷冷一笑道:「這事我不相信!」
瞿濤不由濃眉一展,氣道:「你何不問問他二人?」
冰河老人面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看著他兩個驚恐萬狀的徒弟道:「他二人歲數也不小了,理應成一個家室,我曾經答允為他二人物色人選……」
說到此,一雙眸子瞇成了條線,笑道:「想不到他二人自己找到了對象,這倒是一件沒有想到的事情!」
乙木、丙火本來抱著驚恐萬狀的心情,想挨師父責罵的,卻沒有想到,師父非但沒有責罵他們,言詞之下竟頗有偏袒之意,不由頓時膽力大增。
丙火連忙磕頭道:「請師父老人家成全……」
冰河老人呵呵一笑道:「你們放心,師父既不會縱容你們,卻也不會幫著外人欺侮你們……」
說到此,冷笑了一聲,望著瞿濤道:「你是親眼看見的麼?」
西北風瞿濤不由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雖不是我親眼看見,但這件事情不會錯!」
才說到此,冰河老人狂笑一聲,道:「這就是了,道聽途說是靠不住的!也許那兩個姑娘是心甘情願的,你又怎知?」
瞿濤見對方竟然如此強詞奪理,可是卻又無法辯駁,當下氣得冷笑一聲,道:「莫怪他二人竟敢如此胡鬧,原來你老也是如此說詞,真正令人齒冷好笑!」
冰河老人哈哈一笑,陡然身形騰起,落在了冰峰之上,道:「我這個人處人行事,一向公平,絕無偏袒。是黑是白,一定要分個清楚,聽你之言,莫非我這一雙徒兒,不配被人喜愛不成?」
瞿濤聞言,不禁好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如果那兩個姑娘真是誠心誠意看上了貴高足,我自是無話可說;可是事實情況,卻並不是這樣的!」
冰河老人目光向著二徒一轉,朗聲道:「丙火你說,那兩個女孩子到底如何?是你二人搶來的麼?」
冰河老人所以直問丙火,原以為丙火為人遠較乙木精明,問他這話,無疑是給他一個撒謊的機會!
恰恰丙火自作多情,誤把車釵的假意當成了真情,這時見問,遂磕了個頭道:「回師父的話,二女對我二人乃是真心真意,徒兒二人,現在好生地看待她們,並無絲毫傷害。師父不信,請隨時調查!」
冰河老人聞言之後,嘿嘿一笑,望著瞿濤道:「我這兩個徒弟,向來是不會說謊的!」
瞿濤冷笑道:「這事情很難令人相信,前輩未免也太聽信他們的話了!」
冰河老人不由身形翩翩,由懸崖之上飄身而下,鼻中哼了一聲,道:「這件事,我會查一個水落石出的!」
說著望著丙火,道:「丙火,你是說謊麼?」
丙火戰兢兢道:「徒兒有幾個腦袋,膽敢欺騙你老人家,這話是那個姓車的姑娘親口說的,她還說要見過你老人家之後,再定婚期……」
冰河老人哈哈一笑道:「徒兒,你不是受騙了吧!」
丙火訥訥地道:「我想……不會……不會……」
冰河老人哈哈一笑道:「好吧,我現在就去看看這個錦心繡口的姑娘!」說著面視瞿濤道:「駝子,你也去麼?」
瞿濤點了點頭道:「如果那兩個姑娘真有此意,倒是我駝子多事了!我們走吧!」
說著雙手抱起了邊瘦桐,只是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邊瘦桐的臉色,已由蒼白變為微微紅潤,出息之間,較之先前好得多了。
忽然,他張開了眸子,動了一下,道:「這是……怎麼了?」
瞿濤不由又驚又喜,歎了一聲道:「兄弟,你受了點傷,不過已無大礙,現在冰河老前輩正要幫我們去找回那兩個姑娘呢!」
邊瘦桐目光向著冰河老人望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冰河老人旦夕嘻嘻一笑道:「小伙子,你放心,死不了!徒兒得罪了你,我這個師父負完全責任!」
說著凌厲地向著乙木道:「還不頭前帶路!」
乙木、丙火各自懷著鬼胎頭前帶路,二人來到了所居洞室之前,移開巨石,瞿濤這才發現原來有這麼一個隱秘的地方。
乙木、丙火匆匆鑽進洞內,直抵內室。
這時,車釵、用梅正在房內談著話兒,兩人都苦著一張臉,見二怪進來,立刻把話停住了。
車釵冷笑了一聲,道:「你們要餓死我二人麼?」
丙火急道:「好姑娘,你說話可要算數,我師父他老人家來了……」
乙木訥訥地道:「我們對……你們很好,是吧?」
二女正自吃驚,卻聽得室外來一個老人的聲音道:「你二人還不出來,在裡面說些什麼?」
二怪嚇得打了一個哆嗦,慌忙去拉二女道:「這是我師父,我們出去吧!」
車釵一聽是冰河老人,不由吃了一驚,當時拉了用梅一下道:「我們出去吧!實話實說!」
當時就同著雪用梅一起走了出去,乙木、丙火趕忙也跟了出來。
冰河老人同著瞿濤端坐在大廳之內。車釵不由面上一紅,先叫了聲:「瞿大哥!」用梅也叫了聲:「前輩!」
二女的目光,一齊向著冰河老人望去。瞿濤忙為之引見道:「二位姑娘,你們見過這位老前輩,他就是這小南峰的主人冰河老人旦夕!」
二女同時向著老人一拜。旦夕一對鋒芒四射的眸子,始終注視著二女,見狀微微點點頭道:「二位姑娘不必客氣,請起來吧!」
不想那雪用梅眸子一紅,道:「請老前輩作主,饒了我二人吧!」
旦夕不禁面色一變。車釵也乘機道:「令高徒把我二人搶來此處,也不知到底是何居心,請老前輩發惻隱之心,放我二人回去吧!」
冰河老人目光向二徒掃了一眼,嘿嘿笑道:「這是小事一樁,你們先站起來!你們不願意,沒有人勉強你們留下的!」
瞿濤忙向二女使了個眼色,二女站起身來,分立兩邊。
冰河老人面色極為難看。他望著二女冷冷一笑道:「你二人年紀輕輕,未免任性。我這一雙弟子,雖是外貌憨了些,可是你二人如答應嫁了他們,那是你們一生的福氣!」
二女聞言,不由臉色一紅,氣憤異常。
車釵最是口不饒人,當時冷冷一笑道:「我們就是一生不嫁人,卻也不能嫁給這麼兩個怪物,請你老人家原諒。」
瞿濤聞言,不由大吃一驚,慌忙對她搖了搖手,可是車釵的話已脫口而出。
這位小南峰的怪老頭兒,聞言陡然大怒,哈哈狂笑起來,笑聲一斂,冷然道:「女娃娃你叫什麼名字?」
車釵柳眉一豎道:「弟子姓車名釵,就住在巫山腳下的海天別墅!」
冰河老人一隻手摸著下巴,點了點頭,目光又望著雪用梅道:「這位姑娘呢?」
雪用梅不知他的用意,只得照實答道:「弟子雪用梅,請老前輩開恩!」
冰河老人微微一笑,回頭對瞿濤道:「駝子,你說的就是這兩個人麼?」
瞿濤知道對方已心壞不善,當下忙為之開脫道:「正是這兩位姑娘,她們年幼無知,前輩不必和她們一般見識!」
旦夕呵呵笑道:「駝子,你錯會我意了,我實在是喜歡她們兩個啊!」
瞿濤不由大喜,道:「這麼說前輩已答應放她二人了?」
旦夕微微合上了眸子,搖頭笑道:「不是這個意思……」
瞿濤一怔道:「前輩此話怎講呢?」
冰河老人冷冷地道:「依我之見,此事只有將錯就錯一條路了,二位姑娘即已與小徒有這樣一段經過,不如讓他四人結為夫婦,倒也了卻了我老頭子一件心事!」說著又自縱聲大笑了起來。
二女聞言不由大吃一驚,由驚而怒,俱都憤怒地向著旦夕望去。
瞿濤忙向二女擺了一下手,當時冷冷一笑,道:「前輩如此作為,只怕二位姑娘死也不會相從的!」
雪用梅這時咬牙說著:「老前輩如果一再相逼,弟子也只好一死了!」說著猛然足下一頓,直向著石牆之上撞去!
冰河老人見狀,一聲冷哼,只見他右手五指,平空向外一搖!雪用梅好像覺得面前忽然多了一面氣牆似地,一任她施出了全身力量,也休能撞出。她熱淚交流,掙扎不已。車釵見狀,過來扶住她道:「姐姐,算了吧,何必非死不可呢?」她說著冷笑了一聲,道:「我們只要拿定了主意,拼出一死,諒他們也無可奈何!」
冰河老人聞言,忽然呆了一呆。他收回了右手,冷冷一笑道:「你們想離開,也很簡單,只要你們能自己通過這冰極甬道。」
二女不禁面色一凜。這時,一旁的瞿濤哈哈一笑,道:「前輩說話可要算數,一言為定!」
冰河老人目光向他一轉道:「駝子,你不要自負太甚,連你算在內,也是一樣!」
瞿濤冷冷笑道:「這樣很好,就留我同這二位姑娘在這洞內,看我們是否能通過這冰極甬道!」
旦夕微微地笑,道:「很好,駝子,你莫非以為這條甬道像方才來時一樣的方便通行麼?那可就錯了!」
瞿濤冷笑道:「無論如何,我同二位姑娘願意一試,你可要說話算數!」
冰河老人自位上站起身,道:「我一向說話言出必行,現在我們一言為定!駝子,你同二女暫留內,明日日出之前,你三人如能通過這條甬道,就任你們自去,老夫非但不加以責難,還要引咎自責,令我這一雙弟子,為二位姑娘執僕役一年;否則……」
說著眸子向二女一望,道:「否則,二位姑娘就得立刻嫁給我這一雙弟子,不得藉故推辭……」
他鼻中冷冷哼了一聲,望著二女道:「你二人以為如何?」
車釵、用梅到了此時,也只有認命了。她二人對望了一眼,俱都現出無限委屈,抬眼看見身邊的瞿濤正向著她們微笑點頭,二人頓時膽力大增,一齊點了一下頭。
冰河老人面色一喜道:「很好,這是一個公平的交易,你們也不能說話不算,如出言反悔,可怪不得我老頭子要逼迫你們了。只怕那時你二人就是想死,也不容易了!」
二女聽得心頭直打顫。西北風瞿濤卻冷笑道:「一言為定,決不反侮。只是我那位兄弟,現在洞口,在我們離洞之前,你卻要好好照顧他!」
冰河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這是自然!如此,我們先走了。」說著向乙木、丙火一揮手道:「還不退下去!」
二人連忙退出洞口。冰河老人冷冷笑道:「明日日出之時,我現來看你們吧!」說罷兩袖一分,已消失於甬道之內,頃刻無蹤。
這時,二女一齊向瞿濤望去,用梅訥訥問道:「邊大哥怎麼樣了?」
瞿濤歎了一聲道:「邊兄弟著了那兩個劣徒的道兒,行功之際,被他們冰禪神功所傷;如今雖已無生命危險,只怕短日內行動不得!」
二女聞言,俱都大吃一驚。二人雖都在內心深深愛著邊瘦桐,可是表露的方式,卻大是迥異。
雪用梅當時忍不住熱淚交流,叫了一聲「大哥」,竟自倒在地上痛哭起來。
車釵雙手緊扭,在室內來回走著,她冷笑了一聲,看著雪用梅道:「事到如今,哭有什麼用?眼前還是救你自己要緊!」
雪用梅這才想到,自己當著二人面前這樣的哭泣,實在有失顏面,當下忙自擦了擦淚站了起來。
瞿濤點了點頭,道:「車姑娘說得對,眼前我們還是救自己要緊。邊兄弟已無生命危險,姑娘不必擔心!」
用梅點了點頭,可是她的腦子裡,全是邊瘦桐的身影,自身的安危反倒不當一回事了。
車釵何嘗不是如此,可是她卻是一個自制力極強的姑娘,她的感情,只是不大輕易顯露罷了!
西北風瞿濤歎了一聲道:「二位姑娘千萬大意不得,這個老頭兒非比尋常,我們一旦大意,只怕非但走不出這條甬道,反而會凍死途中,也未可知!」
用梅強自鎮定道:「前輩既能進來,又何嘗不能出去?」
瞿濤訥訥地道:「來時是我一人,而去時,我必須要分出若干精力來顧全你二人,只怕就要吃力了!」
他低頭思忖了一下,冷冷笑道:「不過,以我功力,再加上二位本身的定力,我想雖有困難,也未必不能克服。我們現在就試它一試!」說著略一閉目,自丹田之內提起了一股暖氣。這股暖氣,分成三股,一股上下於自身之內;另外兩股,分別注入左右二臂之內。
他向著二女道:「二位姑娘請在前行走,但切不可求快,要一步一步踏實行走才好!」
二女知道此行關係重要,俱不敢等閒視之。當時依言,並肩前行,各自閉口不言,提起一口真氣。瞿濤則將雙掌往二人背後一貼,頓時就傳過去兩股暖流,二女立時覺得全身溫暖,不由信心大增。
三人合力同心,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冰極甬道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1:23
27、冰極甬道走寒軀
這條甬道足有里許長短,四處全是灰乎乎的顏色,光線不知來自何處。
三人方自出了洞室,立時就覺出氣溫陡然下降,兩邊襲來的寒風,令三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冷戰!
瞿濤叮嚀道:「不要開口說話!」
可是他自己卻因為說了這一句話,一股冷流自口中貫入,禁不住激泠泠又打了一個冷戰。當下暗道了聲:「不好!」
總算他功力深厚,雙手一抖,毛孔全開;然後運力向上一逼,無數細如毛髮的冷氣,已自毛孔內逼了出來。但只這麼一會兒功夫,二女足下已不由打了一個踉蹌。瞿濤急忙大喝了一聲:「退!」
他再也不敢向前行走了。
當時雙掌向後用力一收,掌上的真力,就像是兩隻巨大的吸盤,把二女驀地吸得騰了起來。隨著他那巨大的身子,猛地向後一蕩。
三個人像三朵雲似地,驀地飄了回來,落在洞室門前,瞿濤雙掌向內一收,大聲道:「進去!」
二女同時向室內一縱,可是身子卻像麵條似地軟癱了下來。
瞿濤縱身回室,見狀不由吃了一驚,道:「你們先不要說話,各自坐定,一會兒就會好的!」
二女聞言,皆坐地不語。瞿濤不由歎息了一聲,心中不禁忖道:「怪哉,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他記得來時尚沒有如此寒冷,怎麼一剎那間,那甬道內的氣溫,竟較諸先前寒冷數倍不止!
依此情形看來,就是自己想走出已是不易,更遑論二女了。瞿濤想到此,不由深深地擔起心來。
乘著二女運功的當兒,他獨自走出室外,提起了本身真元,直向甬道之內行去。
但他身子方自接近道口,便覺得兩側的寒風,交叉著吹過來,頓時令他毛骨悚然!
西北風瞿濤潛伏巫山,數十年來已練成高深的內家吐納功夫。
這時他雖然覺得冷氣砭骨,卻仍能保持鎮定,當時把那股焙元真力,不住地上下驅動著,如此一步一步地向前行去。
但當他走到將近一半的時候,卻實在行不下去了。
他只覺得兩隻腳一陣陣的發麻,面上也有一種麻痺的感覺,伸手往臉上一摸,竟落下了一層冰碴兒。
他站定了腳步,用力提著真力,左右打量了一眼,才看見原來兩側的崖壁之上,竟然比來時多了許多的窟窿!
那種極寒之氣,正是自這些窟窿之中傳過來的!
瞿濤這才明白,為什麼氣溫比方才降低了極多,原來關鍵在這兒!
西北風瞿濤心裡有數地點點頭,但要想通過去,已是行不通了。
因為眼前這種寒冷的程度,是人所不能經受的,只好先回去再說。
他緩緩轉過身來,吐了一口唾沫。那口唾液,在空中一滾,竟變成了一個冰珠兒,「叮」一聲落在地上。
幸虧只是自己一人來此試驗,若是帶二女同行,只怕這時二人已凍死在途中。
這麼一想心中好不駭然!
他兩手在胸前扣緊,舌抵上顎,自凍僵的軀體之內,強自提起了一口真力,一步一步地往回走來。
當他走到了甬道這頭時,竟再也挺立不住,身子萎縮地坐了下來。
車釵及雪用梅目睹如此情形,俱不禁嚇得花容變色,雙雙撲奔了過來。
瞿濤向著二女搖了搖手,輕聲道:「無妨,讓我歇一會兒就好了!」
二女俱都怔住了,用梅急道:「前輩,這可怎麼好呢?看樣子,我們是過不去了!」
車釵冷笑了一聲,道:「我們拼著凍死,也不能如了那老怪物的心願!」
才說到此,就聽見當空響起一聲冷笑,傳來冰河老人那嘶啞的聲音:「駝子,我想你們該嘗到厲害了吧!」
說著嘿嘿地笑了兩聲,接道:「我勸你們還是知趣的好,這條甬道乃是冰山的一個極處穴眼,四面八方的寒氣精英,自十八個不同的氣孔之中,向甬道內集中。不要說你們初次涉寒,挺受不住,就是老夫穴居冰峰數十年,也不敢貿然嘗試!」
說到此他冷笑了一聲,又道:「現在天光尚早,待到入夜,另三個冰眼開啟後,只怕你們想保住性命也萬難了!」
瞿濤聞言,張開二目,面上露出一絲冷笑,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們還不打算投降!」
冰河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你這駝子自恃內功高深,只怕到時後來不及了,我不過是關照你們罷了!」
瞿濤嘿嘿一笑道:「老兒,我本來敬你是一個前輩,可是由你私開穴眼上看來,實在可恥!」
冰河老人呵呵一笑道:「難為你居然留意至此,可是這又如何?我們並未說明不准許我打開穴眼呀?我看你還是知趣些好!」
瞿濤冷冷一笑,閉目不語。
冰河老人好似也有幾分發怒,停了一會兒,冷然道:「老實說,駝子,你的死活,我並不擔心,我只擔心這兩個姑娘!」說到此陰森森地二笑道:「如何?二位姑娘,只要你二人答應一聲,我立刻就請你們出來!」
車釵不由大怒,冷叱了一聲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們並不是怕死貪生之輩,虧你還是一個老前輩呢!」
用梅一拉她衣服道:「姐姐和他廢話作甚?我們不理他,看他又能如何?」
冰河老人聞言,森森一笑道:「老夫好心對你三人開釋,你們既然不識好歹,卻也是咎由自取,明晨我來收屍就是!」
說罷,餘音杳然,似乎人已離去!
這時,瞿濤徐徐站起身來,道:「他說的話不錯,此甬道正是冰山的一個冷極交點,我三人如無良策,只怕今夜確實難以度過!」
言談之間,隱隱聞得遠處巖洞之下,有轆轆移動大石之聲。
瞿濤面色一變,咬牙切齒道:「這老兒果然又在移開別處的穴眼了,你二人還是設法多穿一些衣服才是!」
就在他們說話之間,就聞得洞內響起了「嗖嗖」的風聲,風力似乎由不同角度灌進來,發出了大大小小的呼嘯聲。
在這寒冷的地洞之內,聽到了這些聲音,更令人感到不勝嚴寒!
他們處身的這幾間石室,本是和暖如春,可是冰河老人一移開了幾處風眼後,立時氣溫大降,一股股令人戰抖的寒風,直灌了進來。
車釵忙把一扇石門關上,可是寒冷並未即去。
西北風瞿濤坐在地毯上,雙膝盤好,喝令道:「你二人還不找些衣物披上,當真想死不成!」
雪用梅和車釵這才大吃一驚,可是二人被擄之時,只有隨身衣服,並無其他衣物。這時只得各取了一床被辱,披在身上!
幸虧這被褥算是暫時救了她們的命。
三人在室內挨了一個時辰左右,那寒冷的威脅,竟愈發的加重了。
到了後來,二女竟自抖成了一團,連連地打著噴嚏,看樣子有點昏昏欲睡的樣子。
西北風瞿濤陡然道了聲:「不行!」
他霍地站起身來,分出雙掌,在二女天靈蓋上,輕輕拍了一掌,叱道:「不要睡覺!」
驀然間,就像是當空響了一聲焦雷,二女頓時一驚,連忙站了起來。用梅驚慌地問道:「前輩何事?」
瞿濤搖頭歎息了一聲:「眼前我們只有一條路了,與其在此坐以待斃,還不如拚死的好,二位姑娘以為如何?」
二女這時已凍得面無人色,全身連連抖動,聞言後,相繼點頭稱是。
瞿濤冷冷一笑道:「二位拿定信心,必能通過,我拼著損耗十年的功力,以道家的『真氣』來助你們脫險!」
二女此刻心裡明白,可是卻都戰抖成了一團,想開口說句話,也頗為不易。
瞿濤低頭向二女面上一看,見二女眸子之內,都滾動著欲滴的淚水,水汪汪的。他想起這種情形分明是寒冷已將攻心,如待冷氣進心,性命也算是完了。
瞿濤鋼牙一咬,正要提氣炸開氣穴,提取苦練十年的真氣,貫入二女體內。忽見車釵用手向門外指了一下,瞿濤順其手指處一望,不由一怔。
原來,在門口一邊,站著一排約七八隻灰色長毛的山鼠。
這些山鼠每一隻都有尺許長短,一身鼠毛又長又密,聳起來,就像一個球似的!它們想是被這種寒冷的氣流所通,俱都走出穴來,彼此依偎在一起,口內發出極為尖細的「吱吱」叫聲。
瞿濤心中忖道:「怪也,怎麼在如此低溫之下,這些野鼠竟然未曾凍死?再說,他們排列在此,又意欲何為呢?」
想到此,他靜靜地坐了下來,比了一個手勢,讓二女也坐了下來。
他心裡想,也許這些山鼠或許會找到另外一條出路也未可知!
正當他在如此推想的當兒,卻聽得那群山鼠,忽然「吱吱」之聲大作。
瞿濤再一細看,只見一隻碩大的山鼠,正自甬道那端匆匆跑過來,它的口內銜有一小串紅色的果子。
那是一串比櫻桃還要小上一些的紅色小果子,生長在一枝翠綠的枝籐之上,紅晶晶的,看起來就像一串小瑪瑙珠兒一般!
那一群山鼠,看見大鼠回來,皆爭先恐後地擠了上去,把那隻大鼠圍在中間。
只見每一隻山鼠,皆由那小枝之上咬下一枚小紅果子,匆匆吃了下去。
奇怪的是,每隻山鼠,只吃一枚,決不多吃。然後它們就退到一邊,閉上綠豆小眼,伏下了身子。
三人看了這種情形,不禁都甚為驚奇,暗自稱怪。
過了一會兒,卻見那隻大鼠首先「吱吱」叫了幾聲,眾鼠像是由睡夢中驚醒一般,各自抖了抖毛,跑了過來!
令三人吃驚的是,這些山鼠,食過那種不知名的小果之後,似乎寒冷盡去,一個個顯得極為活躍,彼此互相撲鬧著。然後就由那隻大鼠在前,其餘皆列隊於後,蹦蹦跳跳地向前冰極甬道行去!
這時,甬道內寒風凜冽,四面八方飛來的冷氣,就像哨子似地交鳴著。三人已冷得全身伏地,料想那甬道內氣溫,怕是還要冷上幾倍。
然而,這群原本畏寒的山鼠,這時卻帶著一身大無畏的神情,直向冰極甬道中跑去。
三人一直目送著它們走得看不見蹤影。
這是一個極為鮮明的啟示。
三個人,幾乎都想到了那種小果子,在絕望的意念中,乍然生出了一線生機。
瞿濤咬牙站起道:「你二人暫時忍耐一刻,我去去就來!」
車釵同用梅,此刻連說話的力量都沒有了。二人會意地點點頭,把全部的期望,都寄托在瞿濤的身上,雖然這是一個渺茫的假設!
瞿濤經過方纔的調息之後,體力已較剛才多少好了一些,他大步向冰極甬道中行去。
他體會到,此刻的冷,經鼠群一過,似乎較先前好了許多,但若三人行走,只怕也行不出三分之一的路程,就要倒斃了。
他咬著牙,順著山鼠的蹤跡一直走下去,竟然從一個洞口鑽了出來。他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顏色。如煙的冷霧,在寒風襲擊下,就像螺旋似地,向天空旋轉上去。
瞿濤停步,打量之下,發現前面有一處隘口,口外是一片斜坡。
這時他想到了兩個坐以待斃的姑娘,不禁勇氣大增,身形一縱,直向那斜坡下撲去。
當他身子方自往下一落,迎面一股冷氣,呼地撲了上來!他只覺得兩腿一麻,眼前一黑,「啊呀」叫了一聲,就倒了下去。他掙扎著用雙肘在地上慢慢地爬行著,尋覓著。寒氣砭骨,他只覺得一雙眸子,也有些模糊了。
忽然,他鼻中嗅到了一種異香,同時,也覺得手掌上有一種麻癢的感覺。
當他緩緩抬起手時,忽然發現發掌之中竟抓著一小枝刺籐!更使他振奮的是,那枝刺籐之上,竟生有三枚紅色的小果子,正是方才山鼠所食之物。
這一發現,不禁令他勇氣倍增,神智也頓時清醒了許多。
當時他匆匆摘下三枚小紅果,放入口中,迅即嚼碎吃了下去!
這些小果子不如他想像的那麼好吃,微微有一點苦,還有一點酒的味道。
也許它是不適於人吃的,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已不容許他再考慮其他了!
他匆匆吃下這三枚果子之後,突然覺得一陣暈眩,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忽然,一股暖流,在他小腹內一個盤旋,咕嚕一聲,直衝了上來。
他頓時張開了眸子,立時覺得身上的冷意竟自消了一多半,四肢也恢復了靈活,當下翻身而起。
這種喜悅,使他幾乎狂笑起來。
想不到,這種小果子,竟然會有如此意想不到的奇特效力。
他急忙低頭再找,卻發現地上有幾片紅跡,揚手一看,果漿滿掌,想到必定是自己模糊之中,壓爛了許多小果,否則那枝籐之上,必不止三枚。如此一想,好不後悔。
瞿濤呆了呆,忽然想到二女此刻不知怎麼了,自己不宜再耽誤了,連忙轉身向坡下行去。只見這裡原是片亂石坡,無數的亂石無止境地延伸下去。
奇怪的是,目光所及,竟看不見一棵樹或是一株小草,甚至連苔薛也不多見。
他匆匆找下去,找了許久,也不見那紅色的小果子,他不由深深感到了後悔!
自己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救助二位姑娘的,並非是為自己。可現在自己食下了異果,不畏寒冷;而二女卻仍然在垂死掙扎著。自己這樣做,太自私了。
正當他自我悔恨的當兒,忽然聽得「吱」的一聲,一隻大山鼠,由他身邊的一道石縫中跳了出來,它口中銜著一小枝山果,飛快地跑了。
瞿濤朝山鼠跑出的地方望去,果然看見有一棵紅色的小果樹,生長在亂石縫中。
那是一棵不過尺許高矮的小樹,樹上有七八個小紅果子,生在僅有的一枝枝丫之上。
那小樹身上,流著白色的漿液,想必是剛才山鼠采折之後,才流出來的。
他當即伸手入內,把樹上僅有的小枝折了下來。
令人奇怪的是,當他折下最後的一枝後,那棵小樹竟整個倒了下去,頃刻間,枝抽葉卷,成了枯萎的一團。
瞿濤卻沒有更多的時間,再去察看這棵樹了。
他匆匆拿著這枝小紅果子,翻上了巖坡。
只不過是這麼一會功夫,那條冰極甬道的煙霧看來卻更濃了。
風聲交織成了一片,此刻必是冷到了極點;可是瞿濤因為食過異果,身上只覺得熱烘烘的。
這種熱烘烘的氣流,似乎潛伏在全身每一個毛孔之內,一絲絲的向外逼出去。於是,侵襲而來的寒流,便被抵消了。
這時,他耳中又聽到了冰河老人透過石壁的聲音,他仍是那樣冷冰冰地道:「怎麼樣?還沒有改變主意麼?」接著是一陣低沉得意的笑聲,整個的石室都似乎為之震動了。
瞿濤沒有回答他的話,匆匆忙忙地返回室內。
卻見二女相擁著,已然倒在了地下。
瞿濤一見這種情形,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猛然撲到了二人身前,大聲道:「二位姑娘,快快醒來!」只見二人無力地睜開了眸子,向他望了望,又情不自禁地閉上了。
瞿濤正要以手中的小果子餵她們,冰河老人卻又發出了一聲冷笑道:「駝子!想不到你還會說話,只是你如想走出甬道,只怕是妄想了!」
瞿濤冷冷一笑道:「老兒,你有什麼伎倆儘管施出來吧,看看又能奈我何?」
冰河老人嘿嘿一笑道:「我似乎很久沒有聽見那兩個姑娘的聲音了,她二人現在如何?」
瞿濤這時已把那幾枚果子,分別塞入二女口中,只是這兩位姑娘,可以說是已凍僵了,就連下嚥的力量也沒有了。
無可奈何,瞿濤只是為二人分別推拿著穴道。
他此刻乾元大固,體力聚增,功力自是不同。
推拿了一陣之後,二女才從幽幽之中醒了過來,她們咀嚼著把果子吞入腹內。
洞外,冰河老人又發出冷笑之聲,道:「駝子,你還執迷不悟麼?」
瞿濤向二女擺了擺手,仍不去理他。
冰河老人似乎有些憤怒了,道:「你們如果真想死,我也救不了你們。只是駝子,你把兩個小姑娘斷送得太不值了。」
瞿濤忍不住冷冷地道:「在你的限時之間,我們會設法出來的!」
冰河老人狂笑道:「不是我小看了你,駝子,你這是妄想!你不聽我忠告,只怕就要葬身冰窖了!」說著長歎了一聲道:「隨你們的便吧!老夫苦口婆心,你們不聽,我也沒有辦法,我還是去養養精神的好!」
說罷聲音消失了!
瞿濤冷冷一笑,向二女望去,卻見二女這時俱已沉沉地睡著了。
他知道,此時正是二人氣機轉換的當兒,便沒有驚動她們,自己也在一邊調息養神。
約摸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車釵首先張開了眸子,顫聲道:「好冷!」
瞿濤點頭微微笑道:「車姑娘,你已不妨事了?」
車釵道:「我覺得好冷啊!」
瞿濤一笑道:「方纔你連冷都不知道了,現在既知道冷,就證明你體內已增加了熱量。也許再過一會兒,更會覺出好些的!」
話聲未落,卻見用梅身子一抖,也醒了過來,口中也頻頻喚冷。
瞿濤微微歎息一聲,道:「謝天謝地,你二人總算命不該絕,絕路逢生了!」
用梅莫名其妙地望著他,道:「前輩,我好冷……」
瞿濤點頭道:「姑娘最好不要多說話,一會兒這寒冷就會減去一些!」
二女依言運功調息了一陣之後,果然那已僵硬的四肢,慢慢竟能活動自如了;而且,那些原本潛伏在體內的寒氣,一絲絲都逼了出來。每一絲寒氣出體,都使她二人打一個寒顫!
瞿濤生恐這種異果供應的熱量有限,所以最好盡快出去。
這時見她們體力恢復,當下輕輕在二女肩上拍了一下,道:「我們必須要出去了,記住,非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開口說話!」
當時瞿濤在前,用梅在中,車釵最後,三人排成一隊,直向冰極甬道行去。
他三人緩緩地前行著,寒風襲來,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刺著他們的皮膚,可是無論如何,他們總算能忍受得住了。
原來那種紅色的小果,乃是天地間一種奇果,名喚「血冰豆」,乃是感極寒而生,性屬純陽。只可惜瞿濤不知它的靈性,其實只需服一粒也就夠了,如以此摻上山藥焙成丸藥,對於修練武功之人,大有裨益。
這時,「血冰豆」在三人體內發生了熱力,體外的驟寒只能在表面肆威,一任冷風如箭,卻是絲毫也不能襲入他們體內。
這條甬道雖然是長有里許,三人卻很快到達了端點,不由皆大歡喜。
瞿濤冷冷一笑道:「我們這就出去,看冰河老兒還有什麼話好說?」
說著伸手移開了護洞的大石,一躍而出,二女也先後縱出。只見乙木、丙火二人,正一左一右,坐在洞口附近!
二人見三人縱身出來,不由大吃了一驚!
兩個人四隻眼睛,全都怔住了。
半天之後,丙火才訥訥地道:「你們怎……怎麼出來的?」
瞿濤一聲朗笑道:「你以為這點寒冷,就能困得住我們麼?哈!真是做夢!」
乙木嚇得面色發白,咕噥道:「怪事!怪事!」邊說邊自向後退著。瞿濤朗笑道:「你師父何在?我們要去見他!」
才說到此,只見眼前白影一閃,冰河老人已然立在三人面前。瞿濤呵呵一笑道:「旦夕老兒,你此時還有什麼話說?」
冰河老人一張臉上充滿了無比的驚異,他在三人臉上掃了一遍之後,森森地一笑道:「老夫一生言出必行,你三人既能走出來,我自然依約放行……」
說到此,冷眼視向乙木、丙火,道:「今後我這一雙弟子,如再敢向二位姑娘非禮,定叫他死在老夫的鐵掌之下!」
二怪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俱都低下頭來。
冰河老人仰天一聲狂笑,注目二女道:「二位姑娘,如此可以放心了吧?」
瞿濤一笑,道:「這麼說,我駝子代表二位姑娘,向你致謝了!」
冰河老人在他說話之時,已經留意到三人面色紅潤,此刻非但沒有絲毫寒冷之態,反倒現出「熱」的樣子。不禁心中一動,當下冷冷地道:「如果老夫猜得不錯,三位在洞內必是吃什麼特殊的東西了!」
說著微微一笑道:「駝子,你是否可以說出來,也令老夫我長一長見識!」
西北風瞿濤呵呵笑道:「你猜得不錯,這就是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助』了。」
冰河老人又道:「你們服了什麼東西,可願說出一聽麼?」
瞿濤一笑,探手入袍,摸出了僅剩的一粒「血冰豆」,道:「這一粒就算奉送主人的吧!」說著微微一彈,冰河老人抬手接在掌中。他看了看,在鼻端聞了聞,不由面色大驚道:「此果洞內甚多麼?」
瞿濤搖頭一笑道:「絕無僅有!」
老人頓時面色一沉道:「駝子,你這就太不誠實了,想這血冰豆樹,當在百粒左右,莫非你三人竟吃下如此多不成?」
瞿濤冷笑道:「你說得不錯,只是卻多虧了洞內的山鼠,如非山鼠的指引,只怕我三人此刻已然凍斃在洞內了!」
旦夕聞言後,不由現出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搖頭長歎道:「可惜!可惜!」
他一面說著,一面搓著雙手,內心是又憤又悔,卻又莫可奈何,低頭看著手上的這一枚血冰豆,苦笑道:「只此一粒,要來無用,不如好人做到底,為他們那個朋友服下去吧!」
此言一出,不禁提醒了三人,瞿濤忙道:「我那位兄弟此刻如何?」
冰河老人冷笑道:「你們隨我來!」說著大袍一拂,整個身子,有如一片行雲似地,驀地騰了起來,已落身在一座峰上;再一折腰,又拔起了八九丈高下,身形兩轉三回,來到他所居住的冰峰之上。
瞿濤等三人連忙騰身隨後,但是除了瞿濤還能勉強跟得上外,二女的身法,看起來簡直是差得太遠了。
三人到達冰峰,冰河老人已然站在洞前相候了。
雪用梅擔心邊瘦桐安危,內心不由焦急萬分。其實車釵又何嘗不是一樣呢!
冰河老人所居之處,竟是如此一個奇妙的地方!
在結滿了冰的鐘乳石峰之上,開鑿了兩扇洞門,朝霞映襯之下,閃爍著瑰麗的七彩。
進門之後,一股芬芳氣息,令人神清氣爽。
在一條長長的水晶桌上,放著有冰桃、冰梨等四碟水果,最出色的是正中一大盆水仙。
那種芬芳的香味,正是水仙花散發出來的。
兩壁之上,除植滿了各種寒草異花之外,還懸有兩張極大的白熊皮,繃在壁上,看來栩栩如生。
三人牽掛著邊瘦桐的安危,哪有心情去細細欣賞這些!
這時冰河老人已把三人引進了一間房內,這間房子,乃是他的一間丹房。
室內置有各種各樣的葫蘆、瓶罐,另有大小不等的八座丹爐,其中之一,爐火正烈,呼呼有聲,似在熬煉著什麼。
在一邊的水晶床上,躺著劍眉微顰的邊瘦桐。
他似乎早已清醒,見眾人入內,立刻面現驚奇。
雪用梅喚了一聲:「大哥,你……」急步走了過去,兩行熱淚,已忍不住籟籟流下。瞿濤微微一笑道:「姑娘不必傷心,他已好多了!」
邊瘦桐微笑道:「我已不妨事了。方才聽旦老前輩說,至多不過一月的時間,就可以恢復如常了!」
他目光視向用梅道:「姑娘安然無恙,我也就放心了!」
他說著目光一抬,又見車釵遠遠立在一邊,正自以手拭著臉上的淚。
邊瘦桐不由心內一動,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愧疚,他強作微笑道:「車姑娘也來了?」
車釵放下手,望著他點了點頭,又把目光望向一邊,她愛邊瘦桐;可是內心卻始終忘不了邊瘦桐加諸在自己家門中的仇恨!儘管她內心火似的熱情,但表面上卻只能作出一副冷漠的表情!
冰河老人目光一轉,已是瞭然。
他忽然明白二女為什麼拒絕和自己兩個弟子成婚的原由。當下嘿嘿笑道:「二位姑娘放心,他死不了!」說說取出那枚「血冰豆」,放在邊瘦桐口中道:「你服下去,這對你是很有作用的!」
邊瘦桐點了點頭,吃了下去。冰河老人淡淡地點了點頭道:「你們可以走了!」
瞿濤呵呵一笑,道:「打攪了!」
說著從石床上,把邊瘦桐抱了起來,轉身而出。冰河老人忽然詭笑道:「駝子,你把這位小兄弟交與二位姑娘,老夫尚有話要與你說!」
西北風瞿濤已然明白,朗笑了一聲道:「好!好!」
他轉過身來,見車釵立於身後,正要舉手來接,可是卻忽然又後退了一步,面色微紅道:「還是交給雪姐姐吧!」
用梅怔了一怔,只好上前接抱了過來。邊瘦桐閉目微微歎息了一聲,道:「姑娘只要扶著我就行了!」
用梅窘道:「大哥不必逞強,你還不能下地!」說著她匆匆與冰河老人作別,同著車釵一起走了出來,縱身下峰。
乙木、丙火二人,立在峰下,滿臉垂涎愧疚之色。他二人向著邊瘦桐三人望了一眼,連忙低下頭去。
二女沒有理他們,匆匆前行。他們一直走下了小南峰,這時,車釵忽然在後邊叫了一聲:「姐姐保重,我去了!」
雪用梅不由一怔,忙回身道:「咦!你怎麼要走了?」
車釵點了點頭,道:「瞿大哥待我雖好,但是醉風樓到底不是我的家,我要走了!」
邊瘦桐忍不住挽留道:「姑娘稍稍歇息幾日,等待愚兄傷癒之後,護送你下山如何?」
車釵搖了搖頭,面現紅暈,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麼來,只道:「邊兄請多保重……」說著倏地轉身,一路竄縱如飛而去。
雪用梅和邊瘦桐二人都不禁呆住了。雪用梅輕輕放下了邊瘦桐道:「我去追她回來!」
邊瘦桐說道:「不必了!」
雪用梅忽然望著他,微羞道:「你莫非不想讓她回來麼?」
邊瘦桐不禁面色一紅,道:「姑娘這是何意?」
用梅以手掠了一下頭髮,含羞道:「只是說說罷了!」
說著輕輕把邊瘦桐抱起,向醉風樓那邊行去。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1:43
28、玉冰峰上決雌雄
卻說那冰河老人目送雪用梅等去後,向著西北風瞿濤微微笑道:「駝子,你壞了弟子的好事,我豈能和你甘休?風聲傳出,我旦某人聲名掃地矣!」
瞿濤臉色也甚為不善,冷冷一笑道:「那麼你意欲如何?」
冰河老人哈哈一笑,道:「說起來,我們是多年的老鄰居了,人不親土還親。俗語說不打不相認,我們印證一下彼此的功夫,看看誰強些,如何?」
瞿濤生就一副剛強脾氣,最是不服輸於人,聞言冷冷一笑,慨然道:「你也不要太過自負,我駝子雙掌之下,也不是太好欺的!」
冰河老人含笑點頭道:「那隨我來!」
只見他大袖一揮,人已穿雲而出,直向著對面一座石峰上落去。他身形甫一沾地,西北風瞿濤也同時落在旁邊!
這位小南峰的怪老人一怔,忽然狂笑一聲道:「打!」
只見他身形疾如聚風似地一個猛轉,右掌五指霍地向上一揚,「啪」的一聲,發出了一股強勁的掌力。
瞿濤一聲朗笑道:「好呀!」
他那有力的右掌,甩著肥大的袖子,猛地向外一翻,只聽見「波」的一聲,冰河老人一陣狂笑聲中,身形第二次騰了起來。
這一次他直向著冰峰之下的亂石塊上落去,疾起如風,身飄似雲。
那襲飄飄的白衣,就像是一片鵝毛似地輕飄飄地落了下去。
瞿濤何嘗不知,今日自己遇見了前所未見的高人,可是他生就一副不服人的脾氣,不肯甘拜下風。
只聽這位醉風樓的主人,不可一世的老俠客,一聲狂笑道:「旦老兒,你不必再跑,這地方不是很好麼?」
口中說著,雲履飛梭,用「龍形乙式穿身掌」的身法,「嗖!嗖!嗖!」數個起落,已把身子撲了過去。
可是他的對手冰河老人卻似不急於和他對掌,只見他那襲肥大的衣衫,在亂石之上倏起倏落,如同狂風中的落葉飛絮一般向前飄去!
二人一前一後,一追一馳,始終相差一段距離。
瞿濤大怒之下,厲叱了一聲道:「老兒,我看你往哪裡走?」
這位駝俠盛怒之下,那佝僂的身子霍地向前一弓,一雙大手,猛地向前推了出去!
這是他「乾坤一十三掌」中最厲害的一手——「烏龍穿塔掌」!
掌勢一出,雙掌上帶出的風力,形成了兩股極大的風柱,狂嘯怒吼著打了出去。
冰河老人顯然曉得他這一手的厲害,只見他霍地一個轉身,朗笑道:「駝老兒,真有你的!」
就見他雙掌一前一後,分兩次向外按出!第一股風力,顯然阻不住瞿濤的來勢,可是第二次接掌,卻大是有效。
瞿濤覺得身子向後微微一彈,耳中一聲長嘯,冰河老人已騰身而來。他口中笑道:「領教了!」右手大袖一翻,「撲」的一聲,白色的袖緣就像是一口旋轉著的利刀,直向著瞿濤臂上掠來!
西北風瞿濤往回一抽手腕子,用「大扒手」反指,直向冰河老人腦門之上點去!
旦夕森森地一笑,雙袖齊揮,有如兩把板斧,直向著瞿濤面門上砍去!
在這荒寂無人的冰山之上,這兩位當今天下奇人,各自展開身手,剎時之間,已對了十數個回合。
這時,天風嘯嘯,幾隻小鳥掠空而過,西方的太陽也顯得很疲倦似地垂下了一半。
霎時二人已對拆了二十七個回合。
冰河老人施出了絕門的冰禪神功,指掌過處,寒風凜然!
西北風瞿濤如非事先食有異果,就不免要吃大虧了。
對付這位冰峰下隱居數十年的怪老人,能打到現在而不露敗象,在瞿濤來說,已經是奇跡了。
忽然,瞿濤一聲大喝,怒吼道:「哪裡跑!」雙掌用「碎馬功」陡然地向著冰河老人雙肩上按去!
冰河老人呵呵一笑,向前猛地一倒,雙掌霍地向下一按,一雙手全部沒入尺許厚的白雪之內。
瞿濤未曾得勢,身子不由向前一衝!冰河老人以逸待勞,他的迴旋掌力,是借勁轉力。雙手在此處貫入,卻在彼處彈起了一雙雪團。
這一對雪團「噗噗」兩聲,雙雙打在碧濤的雙肩之上!
冰河老人雖然無意傷人,可是這雪團的力量,卻也非同小可。只見瞿濤身子微微一晃,差一點兒坐了下來,炸開的雪花,濺了他一臉都是。
這種情形,雖像是開一個玩笑,但瞿濤顯然已敗。
他身子後退了一步,嘿嘿一笑道:「我輸了!」他臉色一變,沉聲道:「從今以後,這小南峰就是禁地,我絕不輕入一步;可是當我再來之時,旦夕,也就是我瞿濤找回面子的一天!」
冰河老人嘻嘻一笑道:「隨你的便。駝子,我勝得好不容易喲!」
在一張石榻旁邊,雪用梅已有好幾天沒有休息了。在她精心地照顧之下,邊瘦桐現在已能勉強地下地來走走,只是要想恢復昔日的功夫,短日之內還是辦不到的!
不覺五天過去了。
西北風瞿濤每日晨昏,都要前來問候。他關心著邊瘦桐的起居飲食,就好像對自己的親兄弟一樣。
只是,在他那爽朗的眉目之間,似乎很少見到笑容。自從那日小南峰轉回之後,他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邊瘦桐看得出來,瞿濤必然是遇見了什麼不如意的事情了;否則以他的個性,斷然不會如此消沉!
這是他第二次受傷臥床,記得一年前自己身中惡蠱,不能動彈的時候,陪伴在床側的也是雪用梅;而今天仍然是她!他思忖道:「這個姑娘對我的恩惠太大了,我將如何去報答她呢?」
想著,不由把目光向她望去,卻見她正趴在窗下打盹,臉色很是憔悴!
邊瘦桐內心很是過意不去,他輕輕下地,走到了她跟前,輕輕拍了她一下道:「用梅,去睡會兒吧!」
雪用梅不由一驚,慌不迭睜開眼站了起來,道:「你……你怎麼又下地了?回去!快回去!」說著用手推他上床,無意間,觸到了他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動,臉也驀然變紅了。當時羞答答地垂下了頭,道:「幹嗎這麼瞪著我呀?不就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嗎?」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這幾天,可把你累壞了!用梅,你去睡覺吧,以後用不著守著我了,我已經快好了。」
雪用梅不由心中一跳,這麼多時間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邊瘦桐稱呼自己的名字。
這「用梅」兩個字能出自他的口中該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啊!她的臉怎能不紅?心怎能不跳?
當時,他笑了笑道:「我不累,只要你身子好就行了,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
邊瘦桐搖頭道:「不要再說了,用梅,你太睏了,去睡一會兒!」
雪用梅看了他一眼,奇怪的是,他的話一直都像是那麼有力量,好像不得不聽似的!
實在說,她也真的困了,當時用手揉了一下眸子,道:「那麼我就回房去睡一會兒了!」說著推門走出。
邊瘦桐待她走後,坐在窗前的竹椅之上。他緩緩伸出二指,作剪刀形狀,向著一棵老樹葉子上剪去!但見那雙指剪動,那樹葉只是抖著,卻未能剪落。
他不由歎息了一聲,回聲走幾步,頻頻搖頭歎息著。一會兒,他又立於窗前,依然伸出二指,用力平空向下一剪!這一次,那棵老桐樹的一枚葉子,自葉柄處分為兩段,慢慢地自空中飄落下來。
邊瘦桐臉上帶出了一絲微微的喜色!
他坐下來,右手自懷內摸出了一份紅色的拜貼,打開來,看了看,其上寫著:
$R%「六月十七日午刻,潔樽治茗,敬候
台光 謹啟
邊少使瘦桐
壇設:南少林寺正殿
南少林寺方丈海空謹上」$R%
望著這張帖子,他不由得苦笑了下,喃喃自語道:「時間已經不多了……」
可是,眼前自己身體尚未痊癒,如何能去應付海空禪師那樣強大的對手呢?
想到此,他不由默默地垂下了頭。
可是,他是一個很講信譽的人,決不會以自己的身體受傷為借口,而不去踐約。
因此,他已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要在六月十七日之前,趕到南少林寺去。
可是,這件事他又不能明說。如果說出來,瞿濤和用梅肯定是不會讓自己走的;而自己又不願意請瞿濤代替!
他在苦思之下,似乎只有開溜一途了。
正當他在處心積慮苦思之時,門外瞿濤叩門道:「邊兄弟醒著麼?」
邊瘦桐忙打開門道:「前輩請進!」瞿濤走進來,微微笑道:「我與你引見兩個朋友,俗語道:『不打不相識啊!』」
邊瘦桐正自不解,卻見瞿濤退後一步,道:「你二人進來吧!」
就見自廊內步出了兩個穿著灰白衣衫的怪人。邊瘦桐不由一驚,這兩個人,並非別人,正是小南峰冰河老人的一雙弟子:乙木、丙火。
二人一進房,竟自一起跪了下來。
邊瘦桐不由一怔道:「咦!這是怎麼回事?」
乙木抬起頭,滿臉羞慚地道:「上次都……都是我不好,你……你不……要怪罪!」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事情都過去了,還說它幹什麼?」
一旁的丙火咳了一聲,道:「是師父叫我們來服侍你的……師父叫我們稱你做師叔,叫我們兩個隨你老人家出去長長見識!」
邊瘦桐不由冷冷地道:「令師大客氣了,這是不必要的!」說著他擺了一下手道:「你們還是回去吧!」
二人對望一眼,露出一副失望和為難的樣子。乙木吃吃地道:「師……師叔,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丙火也有些害怕地道:「你老人家要是不答應,我們兩個也不能再回去了,師父不會原諒我們的!」
二人說著,又磕了一個頭。
這種情形弄得邊瘦桐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不由向一邊的瞿濤望了一眼,道:「前輩看這事如何是好?」
瞿濤冷冷地道:「當初我和冰河老兒倒是有約在先,如果我和二位姑娘能夠平安地穿過那條冰極甬道,這兩個人,要為我們執僕役一年。料不到,這老兒倒是很守信用!」
說著冷笑了一聲,道:「只是這兩個人又能作甚,看著都有氣!」
乙木轉過身道:「老前輩,不要……這……這樣說……什麼事我們都會……會做,我們只是希望……希望……」
丙火氣道:「好了,讓我來說吧,你又說不清楚!」於是接下去道:「師父說,邊師叔被我二人誤傷身體,只怕在短日之內不能復原,因此要我二人負責保護!」
邊瘦桐冷笑道:「保護?」
丙火臉色微紅道:「師父說,師叔你不久就要下山,要到南少林寺去,說是沒有人保護你不行!」
邊瘦桐不由怔了一下,皺眉道:「這件事,你師父是如何知道的?」
丙火嘿嘿一笑道:「師父他老人家沒有什麼不知道的,他老人家還說師叔你要去見一個老和尚。那老和尚很是厲害,只怕師叔你身體未復原,不是他的對手!」
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想不到他一個老前輩,竟然偷看人家的私函!」
西北風瞿濤聞言,不由靈機一動。他本來也正在為邊瘦桐去會海空長老這件事發愁,因為海空這個老和尚,實在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現在既然乙木、丙火奉命出面,負責保護邊瘦桐,自己倒是可以放下心來了。當然,這並不是說乙木、丙火兩個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而在於他二人背後的那個冰河老人!如果能由冰河老人出面,對付那個海空長老,這兩個人可就有一番較量了。
可是這件事,只怕邊瘦桐不會答應。瞿濤在腦子裡只一轉,沒有說出口來。
果然,邊瘦桐冷笑了一聲,對二人道:「你們兩個站起來吧!」
二人笑著站起,丙火訥訥地道:「這麼說,師叔,你老答應了?」
邊瘦桐鼻中哼了一聲道:「你二人留在此服侍雪姑娘我不反對,可是我的事卻不讓你們管!」
瞿濤微微一笑,對二人揮手道:「你們先退下去吧!」
二人一臉失望,像是欲言又止的樣子。瞿濤又揮了一下手,兩個人才退了出去。瞿濤笑著向邊瘦桐道:「兄弟,你也太固執了!」
邊瘦桐苦笑道:「前輩,你這就錯了!想我邊瘦桐乃是鐵錚錚的一條漢子,自己的事豈能依靠他人?何況這兩人武功比我尚且不及,又如何對付海空和尚?」
說著冷笑了一聲道:「此事斷斷使不得!」
瞿濤點頭笑道:「兄弟你不愧是一條仁義的俠客,可是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想那南少林寺之內,高手如雲,拋開海空不談,就是其他各人,也怕非你一個所能對付得了的!」
紅線金丸邊瘦桐不由怔了一下,這話倒也是實在的,他歎了一聲,道:「前輩,你也不要想助我一臂之力,那是不行的。如果你老人家插手其間,事情傳揚出去,世人皆要笑我紅線金丸是真的無能了!」
瞿濤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去的,現在有人關心著你,我就不必多事了!」說著神秘地一笑,走出室外。
邊瘦桐發覺瞿濤似有弦外之音,只當他說的是雪用梅,不由臉色微微一紅。
對於用梅這個姑娘,他對她並不是沒有感情;而是他浪跡慣了,很不願意讓感情來束縛自己。
以往,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人,決不會去愛一個女人。
可是近來他突然感到自己微微有些變了。
當他獨自靜下心的時候,常常會想著用梅這個人,她那一張可人的臉蛋兒,她那無邪的微笑,無不令他感到親切。
這種感覺,使他感到異常痛苦,他覺得自己是一個不適宜談情說愛的人,可是奇怪的是,他卻常常沉溺其中,變得意志消沉。
一個曾經叱吒風雲的人,是不甘於寂寞的!他下定了決心,要獨自去會會海空長老,而不需要任何人幫助。即使是血濺少林,也決不後悔。
這麼想著,他反倒感到安下心來了。
可是瞿濤卻不允許他這樣單身涉險,本來他頗有心助他一臂之力,現在既然有乙木、丙火二人甘心同去,他倒不需要代包了。
出得門後,他見乙木、丙火二人一臉失望地立在院內,正在竊竊地說著什麼。
瞿濤笑了笑,向著二人點頭道:「你們在說些什麼?」
二人互相推了一下,才慢慢地走過來,乙木吃吃地道:「請……請老……前輩作主!」
瞿濤已明白了,頷首道:「什麼事,你說就是!」
丙火訥訥地道:「老前輩……我們已經十幾年沒有下過山了,要是失去了這個機會,就可能永遠也去不成了!」
瞿濤點頭道:「你們到這邊來!」
二人一起走過來,瞿濤小聲道:「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丙火垂下頭來道:「老前輩請幫幫忙,替我們在邊師叔面前說說,叫我們跟他一塊下山去吧!」
瞿濤冷冷一笑,道:「你方才說的話,可是真的?當真是你們師父叫你們護送他下山去少林寺麼?」
乙木忙點頭道:「是……是的……」
瞿濤瞪了他們一眼,冷笑道:「你們當我會相信麼?真如此,我現在就去問問你們師父看!」說著就要轉身,二怪見狀大驚,同時脫口叫道:「老前輩!」
瞿濤回身冷笑道:「何事?你們實話實說吧!」
丙火這才低下頭,道:「你老人家可別去問師父,我們實話實說就是!」說著看了乙木一眼,歎了一聲,道:「是這樣的,師父叫我二人來此服役一年,時間到了才許回去,並沒有叫我二人護送邊師叔下山!」
乙木吃吃地道:「可我們在……在……山上,呆得太久了!」
丙火立時接下去,道:「如果邊師叔不帶我們下山,怕一輩子也沒有機會了,所……所以……」
瞿濤冷冷地道:「你們怎麼會知道邊瘦桐要去南少林寺赴約?」
二怪立時面色大紅,乙木訥訥地道:「我們偷看了那封帖……帖子!」
丙火立時接道:「不是故意的,邊師叔受傷的時候,帖子掉出來了,我們才看的!」
瞿濤點了點頭道:「你們說實話,我也許可以幫你們一個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說!」
二怪面上立時現出不大得勁的表情,良久,丙火才歎了一聲,道:「老前輩你不要誤會,其實說出來也沒有什麼,是師父他老人家還沒有死心!」
瞿濤冷笑道:「什麼不死心?你說清楚一點!」
乙木吞吞吐吐道:「師父太喜歡那兩個……姑娘了……叫我們不能放手,要窮追……」說著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這事怎麼可能呢?且不說二姑娘根本就不喜歡我們……就是喜歡也不行了,那個車姑娘已經走了!」
乙木一攤手道:「雪姑娘一見我們倆的面,就把嘴一噘,看樣子是討厭透我們啦!」
丙人看了他一眼道:「我還不是一樣,所以……」
他望著瞿濤,激動地道:「老前輩,你幫幫忙,求求邊師叔帶我們下山吧!我們不在乎什麼少林寺不少林寺,我們不怕他們!」
乙木搓著手道:「在這裡我都要悶死了,冰山、地洞、石頭……除了這些,什麼都沒有,師父的心可真狠!」
瞿濤聞言,心中不由暗暗一動,忖道:「好個冰河老人,居然還不死心,言出無信。既然如此,我就為你惹上一個大禍,看你這老兒,如何收場?」
想到此,他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可以幫你們一個忙,南少林寺的和尚,除了海空老和尚以外,另外還有龍虎風三位禪師,你二人能應付得了麼?」
二人終日在山上悶得發慌,難得有這麼一個機會可以下山遊玩,自是不肯放過,當下連連點頭道:「不怕!不怕!」
乙木挺了一下胸,道:「有什麼怕的?大不了叫他們上山找師父……我師父本事大,才不怕……他們哩!」
這句話,正中瞿濤心懷,他點了點頭,道:「你二人隨身衣物,都已帶來了麼?」
丙火點頭道:「都帶來了,只是銀子怕不夠!」
瞿濤微微一笑,道:「你們回去拿衣服,我在巫山下等你們,快點來!」
二人一怔,不由大喜,當時忙自轉身入內,去拿他們隨身的衣物去了。
瞿濤展動身形,兔起鶻落,有如飛星下墜,霎時間已降臨山下,在巫山峽口處,停有一隻小舟,正是自己的快船。
他胸有成竹,料定邊瘦桐必會乘此船偷走,當下不動聲色地站立在岸邊的一塊大岩石之後。不一會兒,乙木、丙火雙雙自崖上縱落。
二人背後各馱有一個小小的包裹,神色極為興奮,不住地左顧右盼,瞿濤現出身道:「你們來了麼?快過來!」
二人立時縱過來,丙火道:「老前輩要帶我們出去麼?」
瞿濤一笑道:「我可沒有時間,不過你二人要聽我的話,我可以設法讓你們隨我兄弟一塊出去!」
丙火怔了一下道:「真的?老前輩可要說話算數!」
瞿濤向上看了一眼,微微笑道:「時候快到了,你二人現在快快上船!」
說著用手向船上指了一下,二人忙縱上船去。瞿濤跟著縱上。乙木、丙火對望了一眼,笑嘻嘻地坐了下來。
瞿濤冷冷笑道:「你們想這麼舒服,只怕不行!」
二人趕忙站了起來,乙木吃吃地道:「我們坐在哪……裡?」
西北風瞿濤微微一笑,他走到船後,用手揭開了艙板蓋子,現出了一個黑洞,二怪立時一怔。
瞿濤向洞內指了一下道:「這是我存放東西的暗艙,你二人如想跟著邊瘦桐出去,只有藏身在這裡面,怎麼樣?」
二人走過去,向艙內看了一眼,只見艙內黑洞洞的;而且有一股刺鼻子的霉味,乙木道:「味道不好聞……」
丙火卻咬著牙道:「為了闖江湖,受點罪沒啥!」
他二人受師父吩咐侍候邊瘦桐,換句話說,也只有邊瘦桐才能夠帶他二人下山,否則他們是沒有理由下山的!
這個難逢的機會,二人自是不能放過。
乙木探首看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們就……就……躲一躲吧!」
說著「通」的一聲,跳了進去。
丙火也跟著跳了進去。
瞿濤哈哈一笑道:「對了,你們就得這樣才行,不過要記住,頭三天不能出來,否則你二人還會被送回來的!」
二人慌忙由艙內縱了出來,丙火道:「那怎麼行呢?裡面這麼小……」
瞿濤冷冷地道:「你們要想去,就必須忍耐!」
乙木哭喪著臉道:「那要拉屎撒尿……怎麼辦?」
瞿濤一笑道:「你們可以先準備一個罐子,好在三天也不算太久。三天以後,你們就可以出來了,那時候距離巫山已遠,他就不會再把你們送回來了!」
二人對望一眼,點了點頭。
瞿濤又取出一包銀子,遞於二人道:「這銀子你們帶著,這麼大的人,身上不能沒有錢!」
二人從沒見過這麼多銀子,笑嘻嘻地接了。瞿濤看了一下天色,道:「你們兩個人,現在可以去準備一些吃的東西,在天黑以前,必須藏好,我想邊瘦桐今夜定會上船來!」
二人大喜,當下一左一右,拉住了瞿濤一雙手。乙木張著嘴笑道:「謝謝老前輩……老前輩真是生我們的爹爹!」
瞿濤聞言愣了一下道:「不要亂說!」
丙火紅著臉推了乙木一下道:「不要亂說!」
說著向瞿濤窘笑道:「我哥哥不會說話,他是說『恩同再造』的意思,老前輩不要誤會!」
瞿濤聞言呵呵一笑,用手在二人頭上拍了拍道:「你二人先不要太高興,此去南少林寺,並不是一個太好玩的地方,那些和尚一個個都凶得很!」
丙火雙瞳一翻,道:「我們不怕!」
乙木冷笑了一聲,道:「我最恨和尚……光頭!有一次,我被一個和尚把頭都打腫……了!」
瞿濤微微一笑,道:「南少林寺的和尚,可不比尋常人,你們要不聽邊瘦桐的吩咐,就會受欺侮了!」
二人連連稱是,瞿濤向二人點了點頭,道:「小心了!」說著足尖一點,足足拔起來八九丈高下。只見他那巨大的身子,向著崖壁上一貼,快如猿猴似地,已翻到山嶺之上。
乙木、丙火二人看得張嘴結舌,對於這位醜怪的老人,心中生出了無比的敬意!
二人等瞿濤走後,按照囑咐,匆匆準備食物去了。
巫山峽口,靜寂無人,江風吹動著水波,浪花輕輕地拍擊船身,吐出白色的泡沫。
這是一隻黑色、鑲有銅片的快舟,有四面風帆,垂掛在桅桿之上,船上設有快槳和後舵,用來十分輕巧靈快,非常適宜遠行。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2:07
29、清風嶺下念舊仇
夜色籠罩著巫山。
天空中,似乎飄著極為細小的雨星,風吹過來,樹葉嘩啦嘩啦直響。
一條黑影,快似猿猱般地來到了峰口;然後停下了身子,向著峰下的江口看去。
那裡拴著一隻快船,在河面上晃動著。
這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背繫長劍,長眉朗目,好一副英姿俊貌。江水映在面上,仔細一看,他正是寄居在「醉風樓」的紅線金丸邊瘦桐。
果然不出瞿濤所料,他要「偷行開溜」了!
只見他一路騰越,來到距離小船十丈左右的江邊,整個身子驀地騰起,直向著那小船之上落去。
邊瘦桐自身上解下背包,抬頭看了一下峰上,並無有人影跟蹤,這才安下心來。
他動手解開了小船的纜繩,慢慢把四面風帆升起來;然後一扳舵把子,小船像離弦的箭似地直向江心衝去。
江面上,有十來艘夜行的船隻,點燃著各式的燈籠,十分好看。行出十幾里,小雨停了。邊瘦桐見風引船行,甚是安穩,當下固定了舵把,走到艙前,把簾下的紅紙燈籠點亮一盞,然後倚欄坐了下來。
此行南少林寺,禍福難料。
對於「海空長老」這個人,他實在不敢樂觀,因為這個老和尚太棘手了。
船身為浪花搖動著,他腦子裡想得很多,很是煩亂。自己這多年以來,萍蹤無定,浪跡江湖,遵照「行俠仗義」四個字處人行事,卻想不到結下如此多的仇家,想來令人歎悔不已。
這時,別的行船都已靠岸停了,唯獨他這一葉小舟仍在夜航。
天色微明,船已來到了一個叫「巴東」的地方。
一夜未眠,他並不覺得睏倦,江水之上,有賣飯食的大船,他停下船來,叫來一客飯菜。
大船上的夥計,用一條極細的搭板,放在他的船上;然後,手端飯茶,由搭板上很快地走過來。邊瘦桐匆匆吃過飯,把小船繫在大船旁邊,和衣而睡。一覺醒來,天已過午。
於是,他又繼續不停地向下行去。
如此歇歇行行,無日無夜地緊趕,到第四天的頭上,他的小船已經到了宜昌地方。
這是長江三峽的一個重要關隘,舟楫雲集,很是熱鬧。
邊瘦桐航行至此,人也有些倦了。他把小船繫在岸邊,正要上岸,忽聞得身後有人叫道:「師叔,帶我們兩個一起上去吧!」
邊瘦桐不由大吃一驚,猛然轉過身來,卻見乙木、丙火二人立在身後,一臉驚怕的樣子。
邊瘦桐立時面色一沉道:「你們兩個來幹什麼?」
二人對看了一眼,乙木吃吃地道:「邊師叔……我們要跟著你……闖江湖!」
邊瘦桐重重地跺了一下腳,小船顫顫悠悠一陣晃動,二人嚇得一齊退到了船邊,臉色都變了。
丙火垂下頭道:「邊師叔,你不要生氣,我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們有錢。」說著,掏出了銀包,在手中一晃。
邊瘦桐冷笑道:「你二人是如何來的?怎會知道我在這條船上?」
乙木弓身用手一指暗艙道:「我們藏在……這裡面……」
邊瘦桐一看,果見有一暗艙,不由甚是氣惱,當下叫道:「我絕不會帶你們去的,我現在就送你們回去!」
說著就要拉帆,乙木卻道:「你去南少林寺的日子不多了,來不及了!」
丙火也微微笑道:「一去一回,最少也要七八天的時間,師叔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邊瘦桐歎息了一聲,又鬆下了帆,道:「你二人這是何苦?跟著我又有什麼好處?」
乙木訥訥地道:「可以,多長長……一……點點見識嘛!」
邊瘦桐皺了一下眉道:「你二人怎會知道我要上船呢?」
丙火目光看著岸上的人群,一臉的新奇渴慕,聞言脫口說道:「是瞿老前輩叫我們來的!」
邊瘦桐怔了一下,道:「是瞿老前輩叫你們來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丙火呆呆的搖了一上下頭道:「這個我可不知道!」
乙木一臉渴望地道:「你帶我們一起去吧!我們兩個多少總能幫幫你的忙,好不好?」
他嘴裡一面說著,目光卻不時地四下望著。
邊瘦桐見狀,真是啼笑皆非,事已至此,也沒有其他辦法了。他本想就此逐退二人,可是他們兩個,自幼生長在巫山,二十年來,從沒有下過山,人海茫茫,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雖然他二人是咎由自取,可是冰河老人既然派二人來服待自己,自己焉能對他二人不管不問?
想到此,只得勉強忍下了一口怒氣,當下呼了一聲,道:「你二人要想跟隨我也可以,卻是不得隨便行動,一切要聽我的吩咐,你二人能做到麼?」
二人一起點了點頭。邊瘦桐無可奈何地道:「好吧,我們先上岸去吧!」
二人急不可待地先後縱身上岸,邊瘦桐見他二人居然在人前如此大意地施展輕功,不由嚇了一跳,忙阻止道:「站住!」
二人嚇了一跳。邊瘦桐走到二人身前,微怒道:「以後在人面前,不可現出功夫來。你們才跟隨我出來,就為我添麻煩,真是討厭透了!」
乙木、丙火怔了下,左右一看,果然見許多的人都在怔怔地向他們望著,就像是看鬼怪一樣。
邊瘦桐不便在此責備他們,當下拉了二人一下道:「我們走吧!」
三人出了噪亂的碼頭,見一邊棚下,拴著許多馬匹,幾個馬伕正在兜攬生意。
乙木、丙火隨師幽居巫山,什麼也沒有見過。這時見了馬,不由十分驚異,就像小孩子一樣地站著不肯走了。
二人長相本來就怪,衣著又奇特,一下子吸引了不少行人。
偏偏二人指手劃腳,對著馬亂髮議論。其態怪異,更使得路人好奇不已,不時發出陣陣哄笑聲。
邊瘦桐走了幾步,才覺出有異。他回過頭來一看,不由歎息了一聲,只得又走回來。這時,乙木、丙火二人,正用手摸著馬鬃,互相說笑,露出一副極感興趣的樣子。
邊瘦桐走過來道:「你們走是不走?」
丙火拍著馬鞍道:「師叔,我們也弄一匹來騎騎可好?」
馬伕聞言,忙上前兜攬道:「這幾匹馬很好,老實,不摔人!」
邊瘦桐見二人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只好點了點頭,當下挑了三匹。丙火、乙木上馬時,也是怪相百出,好不容易才騎上去。
邊瘦桐騎在馬上,心裡直髮恨,暗暗抱怨瞿濤真是害人不淺。他明明知道自己此行有風險,為何要縱容這一對寶貝同自己上路?他這是安的什麼心呢?
正想著,忽聽得身後的乙木大叫一聲道:「狗東西,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邊瘦桐急忙勒住馬,以為乙木又在惹事,回頭一望,卻見乙木正指著一人大聲道:「你這個人,是幹什麼的?跟著我們作什麼?」
邊瘦桐順其指處看去,卻見一個黑衣老者,年歲六十上下,下巴留有一縷鬍子,生得又黑又瘦,騎在一匹黑馬上,看起來,簡直人馬黑成了一團。
這人被乙木質問,面不改色,只森森地發出了一聲冷笑道:「小子你說話乾淨一點,我看你才是狗東西呢!」
乙木不由眉毛一挑,右手忽地一舉,可是忽然來了一股莫大的勁力,迫使他不得不把這隻手放了下來。
乙木心中一動,忙向著邊瘦桐望去,看見邊瘦桐雙眼一瞪,道:「乙木,不要惹事!」
乙木立時想到,方纔那股無形勁力,必是他發出來的,心中不由大是欽佩。
本來他對邊瘦桐認識並沒有多深,不過是師父叫他們以師叔稱之,他內心還多少有些不大服氣,這時見狀,忙嘿嘿一笑道:「師叔,你不要管!這……人,一……一定不是好東西!」
說著右手暗用真力,再次向上一抬,邊瘦桐鼻中哼了一聲道:「不許惹事!」
只見他右手輕輕向下一按,乙木只覺得較之方纔還要大上許多的一股勁力,直向自己逼了過來。當時只疼得他一咧嘴,慌不迭又把手放了下來。
那馬上老者見狀,似乎微微吃了一驚。
他的目光,向著邊瘦桐望過去,點了點頭道:「原來這二人竟是閣下的門生,失敬得很!」說著在馬上抱了一下拳。邊瘦桐冷冷說道:「聽老兄如此說,莫非認得在下不成?有何見教!」
老者一手摸著鬍鬚呵呵笑道:「閣下多疑了,老夫亦是過路之人,怎會與閣下認識?」
說著嘿嘿一笑,道:「不過,看起來,閣下像是有些兒面熟罷了!」
邊瘦桐冷然道:「既不相識,何故一路跟隨?」
黑衣老者道:「這就更說笑話了,我走我的路,又何嘗跟著誰來?這條路莫非只有貴師徒走得麼?」
邊瘦桐尚未說話,丙火已忍不住怒火道:「老頭兒,你再要多口,我可就對你不客氣了!」
黑衣老者冷冷一笑,冷目向乙木、丙火二人上下望了一眼,道:「我看你昆仲二人,有些欠通人性,二位可是來自四川的酆都城吧?」
乙木、丙火確是人性欠通,酆都城是什麼地方,二人根本就不知道。乙木訥訥地道:「什麼酆都?我們是來自巫山,干你何事?」
老者鼻中哼了一聲,道:「原來如此,巫山是好地方!」
說著冷冷一抖韁繩,正待前行。邊瘦桐一拉馬,攔住去路,道:「你休要出口不遜,邊某可不是怕事之人!」
老者森森一笑道:「邊大俠不必報姓,老夫早已認出你來了!」
邊瘦桐氣往上衝,道:「認出來又待如何?」
老者冷冷笑道:「紅線金丸大名江湖上哪一個不知道?哈哈,邊大俠不要逼人太甚,老夫我還要趕路呢!」
說著一帶馬頭,想由邊瘦桐一側橫岔過去。這時乙木早已忍耐不住,把馬向前一橫,攔住了老者去路。
這老人呵呵一笑,只見他右手大袖驀地向外一翻,就聽見「啪」的一聲!這一袖子,正掃在了乙木馬眼之上。
那匹馬負痛之下,唏吁吁發出了一聲長嘯,陡地一揚前蹄。乙木騎馬本是初次,哪裡承受得住,當下一個翻身便由馬背上翻了下來。
可是他的輕身功夫卻是極佳,想要摔他,卻也不易!只見他背脊尚未沾地,整個身子已驀地騰了起來。
乙木憤怒到了極點,尤其當著邊瘦桐的面,更令他羞辱不堪。當時一聲怪叫道:「老東西,快下馬來!」
說著右手霍地向外一推,「呼」地劈出了一股內力,直向那黑衣老人打去!
黑衣老人像似武功頗高,當時右手一按馬鞍,身子驀地拔了起來。乙木的掌力竟打了一個空。
可是乙木所練內力,乃冰河老人所授的獨門內功——冰禪神功,自是有異於一般。他所發出的內力,固然沒有傷著對方,可是那種獨特的氣質,卻不由使得老者大吃一驚,由不住激泠泠打了一個冷戰。
他的馬向右一轉,卻又遇見丙火當面而立。
老者雙袖驀地向外一揮,高聲道:「快快閃開,老夫可要得罪了!」
雙袖揮處,那丙火早已騰身而起,老者竟也打了個空!丙火身子向下一落,右手向外一指,老者口中「噯唷」一聲,打了一個冷戰,差一點兒從馬上跌下來。
如此一來,他才算識得厲害,對於這一對怪小子,再不敢心存輕視。他口中狂笑了一聲道:「你們三個聽好了,早晚我們還會遇上的,現在老夫沒有時間與你們糾纏!」
說著雙手一抖韁繩,胯下馬疾馳而去。
丙火自馬背上一躍而下,要施展輕功,步行追去。邊瘦桐擺手阻止道:「不必追趕,我們走吧!」
丙火立住道:「這個人一定是少林和尚一邊的,師叔不可放他逃走!」
邊瘦桐搖搖頭微微笑道:「你說的也許不錯,反正以後會有所見,那時再對付他們不遲!」
乙木憤憤地道:「太便宜他了!」
邊瘦桐見二人一副氣憤不平的樣子,不禁看著好笑,當下點了點頭道:「行走在外之人,第一要少惹事;第二切忌暴露身份。你二人如此輕易地施出了獨門絕技,那老兒已有所見,再對敵時,只怕就有防備了,豈非不智之舉?」
二人聞言相互對看一眼,俱不再言。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不過這人成心生事,遲早也難免一見,我們且到市街飽食一頓再說。」
二人一路躲藏,吃的僅是些無味乾糧,早已厭了,此刻聞言,不由大喜,連聲道好。
三人於是催馬前行,來至市街之上。
宜昌乃是個大地方,街面很是寬闊,乙木、丙火早已看得眼花繚亂。邊行邊問,前行不遠,至一家飯莊,名曰「兩湖居」,生意甚是興隆。
邊瘦桐下了馬,二人也跟著下來,立刻就有人上來接馬樁錢,邊瘦桐如數付了,三人直向「兩湖居」內行去。
這是一座三層樓的大飯莊,售賣酒飯食物,座上高朋滿座,生意興隆得很。
三人走進樓內,樓下座位早已客滿,於是由一個夥計引著走上二樓,找了三個座位,坐了下來。
乙木、丙火殭屍似的身材,死灰般的表情,自然又引起一旁食客的注意,看得二人怪不得勁。丙火憤憤地道:「這些人有毛病麼?」
乙木重重地在八仙桌上拍了一下,發出了「叭」的一聲,一個茶房嚇了一跳,立時路過來道:「客人要些什麼?」
乙木狠狠地看著他,訥訥地道:「叫他們不……許往這邊看!」
茶房怔了一下,一隻手摸著頭,道:「這……」
說著彎腰一笑,道:「客人不要開玩笑了!」
不想乙木重重地又在桌上拍了一下,直著嗓子道:「不許看就是不……不許看!」
那茶房後退了一步,直皺眉。邊瘦桐向他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快點把飯菜送來就是。」
那個茶房答應著退了下去。
乙木見座上所有人,幾乎全都向這邊望,不由又羞又氣,一張臉本是雪白,這時卻也泛出了大片紅光來。
邊瘦桐卻是面含微笑,絲毫不以為意地道:「你二人也太沉不住氣了,所謂『見怪不怪』,讓他們看看又有何妨?」
乙木手按在膝上,道:「我們的樣子很怪……是不是?」
這時,茶房已送上酒菜、米飯,滿滿擺了一大桌子,二人也就顧不得許多,一時食慾大動,大吃了起來。
飯後,他們離開了飯店。看到道左有一家露天茶園,園內遍植松竹,設有涼棚,看來似甚涼爽。
丙火說困了,想睡覺,邊瘦桐看看二人,果然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就指著茶棚對二人道:「你們先去那裡小歇片刻,我還要去買一點東西,去去就來。」
二人伸臂打了一個哈欠,連連道好,直向園內行去。
邊瘦桐看他們走路踉踉蹌蹌的,東倒西歪,忙叮囑道:「好好走路,千萬不要再惹事了!」
二人含糊地應了一聲,直向茶園內行去!
湖北人和四川人一樣,喜歡泡茶館。茶餘飯後,無所不談,一碗茶喝上兩三個時辰,那是常有的事情。
乙木、丙火蹣跚地走到茶園門口,忽然看見一乘竹簾小轎,停在門口。轎簾掀處,下來一個身著月白色衣褲的大姑娘。
這姑娘一張清水臉,生得眉清目秀,皮色白淨,頭上留著一條挺長的大辮子,很是俊俏。
丙火一見,頓時怔住了。他用力地拉了乙木一下道:「看!」
乙木向前一望,也頓時怔住了。這時,二人滿腦袋睡意早就隨風飄散,面對著這個清水佳人,兩個人直看得心花怒放,眼睛都直了!良久,乙木才說出一個字道:「跟……」
於是,這兩個初見世面的怪小子,竟搖搖擺擺地走了過去。那個姑娘由腋下抽出一條小手巾,在臉上沾了沾,杏目向著二人掃了一下。
她似嚇了一跳,微微皺了一下眉,急忙扭動著腰肢向園內行去。
園前立著一個婆子,迎上前來道:「二姑娘逛廟回來了?」
那姑娘隨口應道:「回來啦!」
說著邁動蓮足,走進了園子,回頭向著乙木、丙火二人瞪了一眼。乙木張大了嘴巴,道:「哦,她在看咱們哩!」
丙火嚥了一口唾液,道:「娘的,這姑娘不知能不能動?」
乙木直著眼睛道:「怎麼不能動?準是窯子裡的姑娘!」
丙火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乙木啞聲一笑,道:「開茶館家裡的,和窯子裡還……能有多大的區別?」
這時那個姑娘正和那個老媽媽在說話,不時在回過頭來,指點著乙、丙二人。
丙火見狀,點頭一笑道:「不錯!是窯子裡的,我們過去。」說著抖動身子,分出一隻手,提起過長的衣服,瞪著眼,張著嘴,直向園內行去。
他們根本不明白,那姑娘所進的地方,乃是園主的住宅。那位姑娘正是園主的掌上明珠,住家在茶園之內,宅院四周有一圈矮樹圍著。
二人這一走進來,非但那個姑娘看著吃驚,就連那個老媽子也是大吃一驚。
她趕忙跑過來攔道:「喂!喂!你們兩個找誰呀?喝茶請走旁邊!」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被乙木一把推倒一邊,坐了一個屁股墩兒。一個正在掃地的小廝見狀,趕忙跑過來嚷道:「你們兩個是幹什麼的?」
丙火挺了一下身子,用手向那個姑娘指了一下道:「二爺是來找她的,我看上她了!」
乙木咧嘴一笑道:「我們有錢……要跟她睡覺!」
那姑娘一聽,不由羞了個面色緋紅,啐了一口道:「呸!錢七你給我打嘴!打死了活該!」說著轉身跑到屋裡去了。那個小廝一聽二人竟然說出如此話來,不由氣得怔了一下。
地上那個老媽子破口大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你們兩個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回去找你娘睡覺去吧!」
她說著一面由地上爬起來,一面指使著那小廝道:「你還怔著幹麼?還不打!」
錢七這才驚醒過來,猛地跳過去,手上的掃帚由上而下,兜頭蓋頂地向著為首的丙火猛打下來。
丙火口中罵了一聲,順手一抄,已把對方的掃帚抄在了手內,微微向後一帶,錢七「啊唷」叫了一聲,已被帶倒在地,鼻子都摔破了。
那個老媽子跑過來,大聲叫道:「快來了啊,來了強盜啦!」一邊喊著,抬腳向著丙火身上端去!丙火沒有躲讓,這一腳被她端了個正著。
只聽那個老媽子怪叫了一聲,整個身子反彈了出去,口中連聲叫道:「冷!冷!可冷死我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2:29
叫嚷之間,她那原本黑紅的臉,竟變成了紙似的白,霎時就凍得昏了過去。
這時,乙木登堂入室,直接進到房內。那個少女早已嚇得面無人色。
她雙手不停地抓著東西,向著乙木身上亂扔一氣!可是每一們東西,都被乙木接在手中。乙木現出一副癡情的樣子,哀求地道:「小女子……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我們作一個朋友怎麼樣?」
丙火隨後急步跑了進來,一把拉住乙木道:「糟了,我們又闖禍了!快走!快走!」
乙木指著那個姑娘道:「她……她怎麼辦呢?」
丙火歎道:「女人多的是!算了,這一個不要了,我們快去救那個老女人!」
說著拉著乙木飛快地跑到了外面。那個老媽子身上中了丙火的冷焰心火,這時全身幾乎凍僵了。只見她躺在當地,口中一個勁地吐著白沫。
乙木忙跑過去,把她拉起來,正要為她活血,忽聽得一聲厲叱道:「大膽的賊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闖入民宅,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
乙木、丙火嚇了一跳,趕忙抬頭望去,就見一個腮生肉瘤,一身皂色長衫的老人,怒沖沖地由宅內走出來。
乙木小聲道:「壞了!邊師叔叫我們不要惹事的,這可怎麼是好?」
丙火冷冷地道:「我們不打他就是了!」
說著鼻子裡哼了一聲,道:「我們來茶園裡喝茶也不行麼?」接著指了一下地上的老婆婆,道:「這個婆子,不該先動手打人,我們也沒有打她,我們是在救她!」
皂衣老者氣得臉露凶光,一面疾步過來,一面大聲喝道:「混賬小子,你們調戲婦女,私入民宅,還要狡辯,今天豈能這麼便宜就放你們!」
說著回頭喝叱一聲道:「錢七,把園子裡的師傅們叫出來,關上大門!今天我要他倆知道我胡瘤子的厲害!」
錢七答應了一聲,飛快地跑走了。
胡瘤子嘿嘿一笑道:「你們兩個也不打聽打聽,我胡九獅的來歷,居然欺侮到我的門上來了,真是有眼無珠!」
乙木生恐惹事,當下走上前幾步道:「姓胡的,今天……我們不想打架!」
胡九獅一聲冷笑道:「不想打架也不行了!」
乙木道:「我們要喝茶!」
胡九獅氣得怒目凸出道:「老子這地方是喝茶的地方嗎?你眼睛瞎了不成?這麼大的字看不見嗎?」
乙木忍著心中一口怒氣,彎腰點頭道:「你罵我們,我們也不回嘴,總好……了吧?丙火,我們走,喝茶去!」
丙火冷笑道;「這一次饒了他們,下一次就給他們點顏色看!」說著一拉乙木,大步向門外行去。
胡瘤子見狀,氣得聲音發抖,大叫了一聲:「回……來!」
二人轉過身,煞白的兩張臉,活像一對無常。丙人冷笑道:「瘤子,你還要惹事麼?」
胡瘤子這時已脫下了外面的長衫,露出了一身灰布緊身衣褲,大聲道:「告訴你們,我就是這所茶園的主人,外號人稱鐵毛胡九獅,你們兩個有眼不識泰山,打了我的嫂子,還調戲了我的妹子……」
才說到此,乙木直著眼睛道:「妹子?那個姑娘是你妹子?」
胡九獅一怔道:「怎麼不是?」
乙木搖頭歎道:「怪呀……真怪!」
胡九獅頭上青筋直跳,瞪大了圓眼道:「有什麼奇怪?」
乙木冷冷地笑道:「當然奇怪……你這樣醜,你妹妹這樣漂亮……哦!我明白了,你們大概不是……一個娘養的吧?」
胡九獅氣得「哇呀」大叫了一聲,道:「我活劈了你這個殭屍!」
說著一竄身,已到乙木身前,抖掌照著乙木胸前就打!
乙木一轉身,長衣飄飄閃在一旁。
胡九獅走了個空招,第二次一騰身子由乙木頭上越了過去,口中怒聲道:「老子看你還往哪裡跑?」說著一拳直向乙木腰眼上搗去。只見乙木凹腹收胸,向後猛地一吸,胡九獅這一拳又是差著寸許沒有打上。
胡九獅猛地一驚,向後疾快縮臂,可是已被乙木一隻鳥爪似的瘦手抓了個結實。
鐵毛胡九獅用力向外掙了一下,沒有掙開,那隻手上好像加一了個鋼箍兒。更使他吃驚的是,對方那隻鳥爪似的手,竟比冰還要冷。
胡九獅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那一隻手想翻起來,卻是無論如何也動不了,嚇得他訥訥地道:「你是人……是鬼?」
乙木本想就勢給他一個厲害,可是忽然想到了邊瘦桐的告誡,不由怔了一下道:「我不……打你了!」
說著把手一鬆。胡九獅打了下踉蹌才站住了身子,但已驚得面色鐵青。這時候門外人聲沸騰,錢七急步竄進來道:「九爺!他們都來了!」
正說著他身後一下擁出了六七條漢子,一個個如狼似虎,有的揚著鐵尺,有的拿著木棍,一個個都光著上身。
胡九獅一看師傅們來了,膽子頓時又大了。
他恨恨地指著二人道:「就是這兩個人,給我狠打,打死了我負責!」
錢七轉身把門關上了,立刻有三條漢子撲了上來!為首一個胸前長滿黑毛,姓孔名山,人稱多毛虎;身後左右二人,一個叫掃堂腿孫二火,一個叫老螳螂黃萬山。
這三個人,都是茶園裡聘請的打手師傅,一天到晚吃白食,難得露一手。這時一聽打回,自然不會放過了機會!
多毛虎孔山操著一口川音道:「老闆,你閃開,讓我來收拾這兩個龜兒子!」說著他一個箭步衝上前來,右手握著木棍,一式「橫掃千軍」,直向著丙火腰上掃來。
丙人抬臂一擊,只聽得「卡喳」一聲,那根木棍竟從當中一折為二。
孔山嚇得後退了一步,面色發白道:「龜兒子有橫練的功夫,老子搗你的穴眼!」說著撲上去,雙手分左右直向著丙火兩處腰穴打來。
丙火怒聲道:「滾蛋!」順著多毛虎的來勢,借勁向外一送,多毛虎孔山偌大的身子,就像一個球似的「噗通」一聲栽了出去。
立時,眼前出現了一團混亂的場面。
就在多毛虎孔山棍打丙火之時,老螳螂和掃堂腿也一左一右撲向了乙木。
可是他們兩個人的下場,幾乎和多毛虎一樣,根本連乙木的身子都沒有沾上,已翻了出去。
如此一來,眾打手都大叫了起來,刀斧棍棒一齊朝著二人打了下來。
乙木、丙火自幼年承冰河老人門下,練出了一身奇特的絕技。這些花拳繡腿,如何能近得他二人身邊?只聽見一片慘叫之聲,這些人一個個滾球似地紛紛給拋了出去。
一霎間,這群人個個被打得鼻青眼腫。掌櫃的胡九獅見狀,連連跺足,垂頭喪氣。
忽然,那兩扇大門「砰」地打開了,閃進了一個黑衣的老人,大聲叱道:「你們都退下去,這兩個小子由我來對付!」
胡九獅怔了一下,道:「你是誰?」
黑衣老人森森一笑,道:「你們這幫飯桶,怎是他們的對手?快閃開,讓我來!」
胡九獅見這老者氣度不凡,再者自己這邊已被二個怪人打了個落花流水,不停手丟人更大,當下連連拍掌道:「不要打,不要打了,快停手!」
眾人巴不得停手,聞言忙自閃向一邊,一個個灰頭土臉,鼻青眼種,狼狽不堪!
乙木、丙火像是沒有事一樣,站立在當地。見大家停手,乙木四下看了一眼,道:「你們也太不客氣了……丙火,我們走吧,茶就不要喝了!」
丙火這時已看見門前那個黑衣老人,不由呆了一下,碰了碰乙木,道:「乙木,看!我們走不了啦!」
乙木抬頭一望,也認出了來人竟是早晨在河邊騎馬時所遇見的那個老人,不由「咦」了一聲,道:「老頭,你也要來打架麼?」
黑衣老人冷冷一笑,道:「這裡不是打架的地方,你二人可肯同我去一個地方麼?」
乙木不由呆了一下,怒道:「可在附近麼?」
黑衣老人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怕邊瘦桐這時趕來;然後匆匆點了點頭道:「就在附近,你們兩個人莫非連這一點膽子都沒有麼?嗯!」
乙木看著丙火道:「丙火,怎麼樣?我……我們要不要跟他去?」
丙火還未說話,那黑衣老人已哈哈笑道:「你們大家可是看見了,這兩個小子的膽子太小了,這種膿包還敢出來現眼!」
四下的打手,有意發出了哄笑和噓聲。
二怪果然受不住了,乙木挺了一下身子道:「走!我們……陪你走!」
丙火冷冷地道:「我們再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了!」
黑衣人聞言大喜,立刻轉過身來,匆匆前行。乙木、丙火二人憤怒當頭,哪裡會料到其他。他們只以為,黑衣老人必是帶他們去一個地方與他們作一場殊死搏鬥,其實卻不盡然!
黑衣老人帶頭二人穿過了茶園,前行不遠,來至一大片竹林面前。丙火忍不住問道:「喂!老頭,不要再走了,這個地方很好,你有什麼本事,可以施展出來了。」
黑衣老人回過身來,哈哈一笑,道:「是的,地方已經到了!」說著他哈哈一笑,道:「當家的,可以出來了!」
乙、丙二人心中一怔,就見竹林內出來了四個白衣漢子,抬著一把特製坐椅。
那特製的坐椅上,坐著一個中等身材、禿頂白髯的老人,二怪不認識這個人,不由向這禿頂老人望去。
只見他穿著一襲細麻織成的肥大衣衫,足下是一雙白麻編成的芒鞋,在他那乾瘦的雙臂之上,戴有兩隻閃閃發光的玉環。
老人的歲數已不小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垂死的病人一般,臉上的皺紋之多,令你不可想像!
這時,四個白衣漢子把老人的金漆坐椅緩緩放了下來。這個禿頂的老人,向著二怪望了一眼,立時面現怒容地向著那個黑衣老人道:「你辦事愈來愈差了,我要見的是那個忘恩負義的邊瘦桐,你卻怎地帶來了這樣的兩個小子?」
黑衣老人森森地一笑,道:「稟島主,那邊瘦桐身手不凡,當初大鬧赤城島,害得……我可……」
麻衣老者似乎很是氣憤,一擺手道:「好了,不要再說了,這二人是幹什麼的?」
黑衣老人躬身道:「這二人乃是巫山下來的,身份我還不甚清楚;不過,他二人卻與那邊瘦桐關係密切!」
麻衣老者點了點頭道:「那麼,就先拿下這兩個狗再說!」
說著極為傲氣地望著二人道:「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紅線金丸邊瘦桐又是你們的什麼人?」
丙火很是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人,聞言呆了一下道:「我正要問你呢!你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乙木怒容滿面地道:「你騙我們來這裡作什麼?說……」
麻衣老者那滿佈皺紋的臉沉了下來,道:「混賬東西,竟敢對我血鷗雲翅油口滑舌!」說著大叫一聲道:「靈哥、巧哥!你們出來!」
林內立時有人應了一聲,相繼縱出了一雙童子。二童子各梳著一根沖天小辮子,粉裝玉琢,唇紅齒白,極似一對孿生兄弟。
這靈、巧二哥兒自從赤城島瓦解之後,因對抗土人,差一點兒喪了性命;後來幸被血鷗雲翅夏侯三及晴空一羽蕭葦所救,才隨師父離開南海,逃命中原!晴空一羽蕭葦獨自離去,血鷗雲鵬夏侯三帶二童子在中原集結了殘餘弟兄,在鄂省宜昌地面,成立了清子窯,以備東山再起。
當然,以他今日的勢力,要和昔日比起來,那是差得太遠了。歪頭老九已死,怪人何七下落不明,他手下所能控制的,不過五六人而已,多虧靈哥、巧哥兒還留在他身邊,成了最得力的手下。那黑衣老人是紅衣獅門的一個外堂香主,人稱「水鳥」周山。此人武功不弱,因與車衛不和,改投到了夏侯三手下,暫時操著沒有本錢的生意。
這片山坡名喚「清風嶺」。夏侯三用了一些錢,在這裡修了一座莊院,將殘餘的部下集中於此,以備來日大圖。
當然,這老頭兒腦中深深恨著的,第一當屬紅線金丸邊瘦桐。
他曾經對天發誓願,今生今世如不能手刃邊瘦桐其人,他絕不生還赤城島。
在清風嶺,他無日無時不派人暗中打聽邊瘦桐的下落,同時也防備「紅衣獅門」的報復;因為去年他們曾因劫持邊瘦桐結有樑子。因此,這一段日子,對夏侯三來說,可是真不大好受。
近日,偶然由水鳥周山的口中,得知了邊瘦桐的消息。夏侯三又驚又喜,立刻佈置手下弟兄設下了陷阱;然後令水鳥周山前去誘敵。
不想水鳥周山因昔日在「海天別墅」曾見識過邊瘦桐紅線金丸的絕技,追隨了一路也未敢下手。好不容易等到邊瘦桐走開了,他才設法把乙木、丙火誘來此地。他以為,只要能擒住這兩個人,就不愁邊瘦桐不送上門來。
乙木、丙火久居深山,人情世故一概不知,更不知何謂風險二字!這時見狀,俱不禁大怒。
靈、巧二哥兒一出來,四人相對一望,都不由呆了,四個人兩對孿生兄弟,這倒是罕見的事。
血鷗雲翅夏侯三用手上的白色羽扇,向著乙木、丙火一指,道:「你二人替我把這兩個醜東西拿下來!」
雙童一齊彎腰應了一聲,雙手朝腰內一探,向外一分,已抖出了一串光華閃閃的金環!
靈、巧二哥乍然看見乙木、丙火如此一雙怪人,俱不禁又驚又怒,雙雙掣出兵刃。兩人都是一串如意金環,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
乙木見狀,冷冷一笑,對丙火道:「丙火,這兩個小傢伙,小小年……年紀,竟然也敢如此張狂,給他們看點厲害!」
丙火早已忍不住怒火,掌下一抬右腕,只聽得「嗖」的一聲,已把冰河老人贈與自己的「斷玉刀」掣在手中。
乙木也怪笑了一聲,同時掣出了刀。
兩口新月寶刀,發出冷森森的光芒,遠遠站立的麻衣老者夏侯三一見,不由大吃了一驚。
他忽然向前走了幾步,高聲叱道:「且慢!」
靈、巧二哥兒的如意金環,本已發出,聞言一挫右臂,嘩啷啷地硬把金環撤了回來。巧哥兒一皺眉道:「怎麼了,老頭子?」
這位昔日坐鎮赤城島的大島主,似乎已失去了昔日的威風,因此靈、巧二哥兒,對他的稱呼,帶有戲耍的意味,他也不以為意。
乙木、丙火見狀,也不由怔了一下,向後退了一步。
血鷗雲翅夏侯三走到了近前,細細地打量了一下乙木、丙火手上的寶刀,點了點頭,自語道:「不錯,是斷玉刀……」說著冷冷一笑,望著二人道:「你二人手中所持的,可是斷玉刀?」
丙火點頭道:「不錯,你要怎樣?」
夏侯三不由面色一沉,冷笑道:「小小年紀,口無高下,我且問你們,冰河老人是你們什麼人?快說!」
乙木訥訥地道:「你……你管……管不著!」說著歪了一下頭,大聲道:「丙火……上!」一揚手中刀,就要乘勢撲上。夏侯三怪叫了聲道:「作死的小子!給我拿下!」
說著,他縱開了身子。乙木持刀向前,巧哥兒忙自迎上來,他手上的「九連環」嘩啷啷一聲大響,直向乙木頭上打去。
乙木、丙火天生異質,幼隨冰河老人,練成了「冰禪神功」。若以武功而論,他二人實在是極深的造詣,只不過是為人憨直些罷了。
這時見巧哥兒如意九連環打到,乙木左手向空一撥,五指暗含著「巧拿金針」的手法,直向著第七節金環之上拿去。
巧哥兒不由大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這個外表粗魯,說話結結巴巴的小子,居然有如此身手!
他所施展的這種手法,正是軟兵刃最忌的手法。當下口中叱了一聲,身子驀地騰了起來,右腳的鞋尖,卻直向著乙木背心的「靈台穴」踢去。
與此同時,巧哥也對丙火發動了攻勢。
清風嶺前,翠竹千竿,一個閒人都沒有,可以說是最適合打架的地方了!一時間,這兩對孿生弟兄,已打了個難分難解,兩支九連環對兩口斷玉刀,殺了個昏天黑地!
一旁觀戰的夏侯三,自認出對方兵刃是斷玉刀之後,不禁對靈、巧二哥兒暗暗地提起心來。這時候,從場子上看上去,四個人雖是難分難解,可是如果深入地一觀察,可就不是如此了。
忽然,乙木發出了一聲怪叫。只見他拖刀直縱而出,一副落敗不敵的樣子。
靈哥兒大吼一聲道:「醜小子,你留下命來,打!」
這個「打」字一出口,掌中的九連環,「嘩啦」一聲大響,使了一招「撥風盤打」,直向著乙木背項之上打去!
血鷗雲翅看至此,忽然大吼了一聲道:「不好!靈哥兒撒招!」
這個「招」字還沒出口,乙木已經反身現刀,刀鋒是由右腋下翻出來的,奇怪無比。
刀光一閃,那靈哥兒雖試圖用九連環去擋,可是乙木這種「刀削白羽」,乃是冰河老人所傳一絕。靈哥兒哪裡識得這一手的厲害,只聽見「嗆啷」的一聲,他手上的那只「九連環」,驀地飛上半天。乙木的刀勢,緊接著由他胸前劃了過去,血光一現,靈哥兒「啊唷」一聲,直向著旁邊嗆了出去。
他身子方自蹌出,那血鷗雲翅夏侯三已發出了一聲怪叫,飛似地撲了過來。只見他一伸手,已抓在了靈哥兒的右膀之上,用力地向上一提,便把靈哥兒攜了起來,飄出數丈以外。
眨眼功夫,就見靈哥兒滿臉發烏,牙關緊咬,已然昏死了過去。夏侯三頓時覺出,那只握住靈哥兒的手,冷徹肌骨。他不由打了一個哆嗦,自忖道:「不好!」
當下一抖手,把靈哥兒放在了地上,自己立即運動一遍,才把傳入體內的冷氣逼出體外。
這時候,他已明白來人是何等人了。當下大聲喝叱道:「巧哥兒快回來,待為師會他們!」
可是,他這句話顯然已慢了一步,巧哥兒和他兄長一樣,也吃了大虧了。
這時候,那巧哥兒正施出一招「夜戰八方」,九連環上成色十足。
和他對敵的丙火,卻是一個慢條斯理的打法。巧哥兒不耐,設下誘招之計,九連環向外一抖,門戶大開。丙火果然似中了計,斷玉刀直劈而下!
就在這個時候,巧哥兒偏偏聽到夏侯三的呼聲,他如何能聽話收招?
丙火刀到,巧哥兒尖叫一聲,道:「醜鬼,看招!」九連環就空一抖。「嘩啦」的一聲,一顆如意環頭,驀地倒捲了過來,直取丙火頂門天靈蓋!
丙火忽然向前一伏,由口中「哈」地噴出了一口冷氣。
巧哥兒不由打了一個哆嗦,只覺得冷氣侵骨,金環險些失手。那丙火起伏之間,巧哥兒已失去了制敵的先機。這時候,巧哥兒才知道不妙。
他口中叫了一聲,猛地點足縱了出去。
可是丙火和他兄長乙木是一樣手法,厲害的招式,專門用在緊要關頭。就見他雙手握刀,猛地朝前一指,大吼一聲:「殺!」刀光一吐!巧哥兒「喔」了一聲,向前一踉。他手上的金環,「嘩啦」一聲,丟在地上,人也倒了下去!
和靈哥兒的樣子一模一樣,只見他面如烏金,牙關緊咬,全身一個勁地直哆嗦。
血鷗雲翅夏侯三這時已如風而至,見狀急得連連跺腳。水鳥周山,這時也趕了過來,見狀問道:「巧哥兒怎麼了?」說著就要用手去扶,卻被夏侯三擋開了,道:「不能動他,他和靈哥兒一樣,都中了冰禪神功,要等一會兒,你快去叫人把他抬進去!」
水鳥周山吃了一驚,道:「冰禪神功?我的天……」說著忙跑進去叫人去了。
血鷗雲翅夏侯三目睹自己一雙心愛的弟子竟然先後遭了毒手,一時痛徹心肺,憤怒到了極點。
乙木、丙火先後得手,不由大喜,彼此望著嘻嘻一笑。乙木訥訥地說道:「娘的!這些都是壞人,來了就……就殺!」
丙火忽然看見了夏侯三那種表情,不由怔了下道:「乙木小心……你瞧那個老的!」說著用手中刀向夏侯三指了一下。乙木猛然轉身,就見夏侯三向自己這邊慢慢走了過來。
乙木一揚手中的刀,道:「老頭兒,你不要過來……我的刀,可是不會留情的!」
丙火也冷笑道:「那受傷的兩個人,我們可以給他藥!」
這句話,倒使得夏侯三立刻停住了腳,他陰森森地獰笑道:「當然,我那一雙弟子,是要你們負責救活的。你們兩個快快丟下刀認罪!冰河老人是你們什麼人?快說!」
丙火挺了一下身子:「是我們的師父!」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2:49
夏侯三霍然一怔,臉上現出了一副驚異的表情,雙眉皺了一下,似乎有些忌諱。可是無論如何,他忍不下這口氣,當時狂笑道:「好呀,原來你二人仗著那老鬼的勢力,在外橫行,今天我倒要替你們的師父管教你們一下了!」說著面色一沉道:「你們要是丟下刀,跪下來,由我吊打教訓一頓;然後救活我的徒弟,我就放你們走,怎麼樣?」
丙火憤憤地道:「不行,你們沒有理!這事情,你就是告訴我師父,我們也不怕!」
乙木揚了一下刀,道:「老頭兒,你快閃開,我兄弟不想惹事……」丙火道:「邊師叔還在等我們呢!」
夏侯三切齒冷笑道:「你二人是在做夢,既然不聽我好言相勸,可就怪不得我夏侯三手下無情了!」
乙木冷笑道:「老頭兒,你要是上來,會……和你弟子一樣……」
丙火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師父,就該知道這斷玉刀和冷焰心火的厲害!」
夏侯三心中奇怪,想不到那冰河老人竟然會有如此一雙弟子,可是二人武功路數,以及他們手上所使用的斷玉刀,都說明二人所說的乃是實言。
他暗忖,冰河老人可是天底下最難纏的主兒!招惹不得。但是如果真要放走二人,自己這個臉面又丟不下來。可是,真要動手拿他二人,一旦冰河老人找上門來,那可就更麻煩了。
他左思右想,好不為難,當下冷笑一聲,道:「別人怕你們的斷玉刀、冰禪神功,這夏某人可不怕,不信你們來試試!」
乙木怔了一下,當真上前一步,「哈」的一聲,吐出了一股冷氣。
夏侯三冷冷一笑道:「怎麼樣?我勸你二人還是丟下刀,聽憑我發落吧!」
乙木怒容滿面地搖了一下頭道:「不行,我們絕不投降!」
夏侯三一口氣實在無法忍耐,當時用力地跺了一下腳,道:「兩個娃娃不知天高地厚,當真以為我夏侯三就怕了你們那老鬼師父不成?」說著身子猛然撲過來,如同一隻巨鷹似地,直向著乙木身上抓去。
乙木身子一閃,斷玉刀斜著削了上去。
夏侯三立刻覺得對方刀身之上傳來了一股奇寒無比的氣息,這才知道果然厲害,即使他內功有極深的造詣,卻也不敢輕易嘗試!
驚怒之下,他抬手由背後掣出了一晶光閃爍的小劍,一聲厲叱道:「該死的小輩!」
短劍出鞘,就像一條抖動著的小蛇,直向著乙木心口之上直戳了過去!
乙木斷玉刀向下一格,「噹」的一聲,只覺得對方短劍之上手勁奇大,這才嚇了一跳。
夏侯三藉著這一格之力,身子反彈而起。
可是這時候,丙火卻已撲了過來。他知道這老頭兒功力了得,自不願讓乙木隻身犯敵。就見他斷玉刀向前一揮,一股冷風,直向著夏侯三背後劈去!
血鷗雲翅憤怒之下,怪笑了一聲,左手一揮衣袖反掃丙火面門,右手那口小劍,快如電閃星馳一般,直向著乙木小腹上紮了過去。
這一招,逼得弟兄二人急忙退身撤招。可是儘管如此,血鷗雲翅夏侯三,以一人之力對付乙木、丙火二人,也是相當吃力了。雖說落敗是不會,可是要想立時取勝,卻也不容易。
三個人在這清風嶺前,打作了一團,遠遠望去,兩彎月牙狀的怪刀和一口閃閃的短劍,上下飛舞。緊張處,真是「一羽不能加,蟲蠅不能落」!
一霎時,三個人對拆了數十回合。
乙木、丙火這時才知道,這個怪老頭兒,可比那巧、靈二哥兒厲害多了;同時二人心中又擔心邊瘦桐找不見他們。時間一久,不免大大急躁起來。
戰到第五十二招時,夏侯三一腳飛起,踢中了丙火右手。只聽得「噹啷」一聲,丙火手中的斷玉刀,竟自脫手飛出!丙火不由大吃一驚,尖叫了一聲,直撲了過去。就在他拾刀的剎那之間,夏侯三左手中食二指,向外一點,怒叱一聲:「著!」
這種隔空點穴手法,最是利害,丙火只覺得背心上一陣發麻,頓時就倒了下來。
乙木見狀,哪裡還再有心戀戰?不禁亡命似地撲了出去!
夏侯三怪叫道:「小輩,你也跑不了!」說著第二次凝氣於指,左手一揮,「哧」的一聲,一股冷風又吹了過去。
在這緊急關頭,竹林內傳來一聲冷笑。
夏侯三指力方出,就覺得迎面飛來一股同樣的指力,兩股內力交接之下,立即化為無形。他不由大怒,一聲厲吼,猛地撲了過去,掌中劍一式「恨福來遲」,直向著乙木猛紮了過去。
乙木被迫踉蹌後退!
夏侯三一伏身,把丙火夾於臂下,反過身來,再想捉拿乙木時,乙木卻已無影無蹤!
夏侯三不由大吃一驚,忽然想到了方才林內驀然飛出的指力,不由怔了一下。
他冷冷一笑,朗聲道:「是哪位好朋友,請出來一見!」
竹林內一聲冷笑,並未答話,只有刷刷的竹葉聲音!
夏侯三猛地劈出一掌,掌風過處,竹葉嘩嘩啦啦落下了一大片,卻沒有一個人影。
他呆了呆,知道是遇到了勁敵,暗中思忖:對方既然無意與自己為敵,還是見好就收吧!當下獰笑了一聲,道:「金磚不厚,玉瓦不薄。朋友,我們早晚要見面的,那時候老夫再領教朋友你幾手高招!」說著,轉身如飛而去。
竹林深處,乙木站立在邊瘦桐身邊,急聲地道:「師叔,你……怎麼不救丙火?」
邊瘦桐冷冷笑道:「我自有道理!」
乙木莫名其妙,卻也不敢多問,只是垂頭歎氣不已。
邊瘦桐望著他,沉聲叱道:「你二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大街上調戲良家婦女。你師父與我的臉面,都被你們兩個丟光了,如此行為,怎配跟我出來!」說著冷笑道:「你們還是回去吧!」
乙木不禁大驚,訥訥不能成聲。邊瘦桐看了他一眼,又道:「我只一會兒不在,你二人險些遭到殺身之禍。如今丙火為那老頭兒帶去,是死定了!」
乙木不由頓時嚇得臉色發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痛哭流涕道:「師叔,你要救……丙火……」說著竟自磕起頭來,邊瘦桐見狀,不由心中一動,暗暗忖道:「看不出此子心地竟然如此純厚,倒也難得!」當下冷冷地道:「你二人盲目對敵,可知對方是誰?」乙木傻乎乎地直搖頭。邊瘦桐哼了一聲道:「諒你也是不知,此人姓夏侯,單名一個三字,乃是當今江湖上一個極為厲害的人物。就是我對此人,也是忌諱三分,你二人居然冒失地和他動起手來,我如不及時趕來,你此刻焉能還有命在?」
乙木流淚道:「我錯了……師叔,快想法子把丙火救出來吧!」
邊瘦桐是有意藉機煞一煞他的傲氣,其實這件事,他倒也不急,當下冷然道:「你站起來吧,今後要是再與我惹麻煩,你二人還是回去吧!」
乙木忙自站起來,道:「我們現在就去救丙火吧!那老頭兒也許會下毒……手,……殺害他的!」
邊瘦桐淡然一笑,搖了搖頭道:「你且放心,那夏侯三還不會有這麼大膽子!」
乙木呆了一下,道:「可是我們把他兩個徒弟都傷……傷了!」
邊瘦桐頷首道:「你放心,如果丙火被害,他那兩個徒弟,將更無救了。再說,這老頭還不敢得罪你們那個頑固師父!」
乙木一聽,也覺得甚為有理,只是手足情深,仍然有些忐忑不安。
他看著邊瘦桐,嚅嚅道:「師叔武功,足可以勝得過……他,為何眼看著讓他跑走了呢?」這句話,倒使得邊瘦桐發出了一聲歎息,他苦笑道:「你知道什麼?」說著目光炯炯地望著乙木,道:「這老頭兒有一個拜弟,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子,也是我生平欽佩之人。看在他的面上,我才不願與此人一般見識。」
乙木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這個老頭兒……是說,要找你……所以才要抓我們!」
邊瘦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一點都不錯,他是存心想對付我的。只是此時,我們要去南少林寺,會那海空長老,卻不便在此與這老頭兒糾纏!」
說著,他微微笑道:「我們走吧!」
乙木只得由地上拾起了那口斷玉刀,隨他向前走去。但他心裡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丙火。
卻說血鷗雲翅夏侯三夾著丙火,飛快地來到清風嶺住地,這是一片圍著高大刺梅的圍牆。
有幾個漢子持刀撲出來,見狀都站住了腳。為首一個,正是水鳥周山,他怔了一下道:「還有一個呢?」
夏侯三擔心靈、巧二哥的安危,重重地歎息了一聲,道:「快回去,關照每一個人,不得隨意外出!」
水鳥周山只得命眾人轉回。
夏侯三進廳之後,把丙火重重地往地上一放,只覺得自己雙手冰冷,幾乎都快麻木了。
他皺著眉向周山道:「把這小子綁起來!」
周山冷笑了一聲道:「這種野小子還留他幹什麼?乾脆一刀殺了他算了!」說著抽刀猛揮而下。夏侯三不由大吃了一驚,單掌一揮,周山手中刀已脫手飛出,「嗆啷」落在了一邊。
周山不由臉色一變道:「瓢把子,你這是……」
夏侯三看了丙火一眼,並無刀傷,這才放心,吐了一口氣,道:「你哪裡知道,此子乃是巫山小南峰冰河老人的弟子,你如果殺了他……」
水鳥周山不由嚇得一呆,道:「啊!原來是那老頭兒的徒弟!」
夏侯三嘿嘿冷笑道:「所以,我們不能殺他!你把他綁結實了,先弄醒他再說!」
水鳥周山依言而行。
夏侯三匆匆走進內堂,卻見靈、巧二哥兒並肩睡在竹榻上,和先前一樣,仍是面色烏黑,牙關緊咬。
夏侯三不由長歎了一聲。他伸出一隻手,在二人身上摸了一下,已不似先前冰冷襲人,可是這種「冰禪神功」,一經中人,寒入骨髓,非有獨家解藥,是休想能令其復原的。
二人身上,都有很重的外傷,已被水鳥周山等人包紮過,看起來,兩個人就像盛裝待殮的屍體一樣。靈、巧二哥兒自幼跟隨南海雙鷗,昔日在赤城島上,雖說是人多勢眾,可是這小兄弟兩個始終受著專寵的待遇。此時,血鷗雲翅夏侯三看著這弟兄二人,竟然落得如此下場,忍不住一陣淒然。這時,靈哥兒忽然醒了過來,他睜開眸子,望著夏侯三,呻吟道:「島主……凍死我了!」
說話間,他整個的身子,在榻上連連抖動不已。夏侯三拍著他的肩頭,幾乎要落下淚來,他惻然地道:「孩子……你放心,死不了的,這筆仇,師父一定會為你報的!」說著反身走出,迎面來人報告道:「那橫小子已醒過來了,正在罵人呢!」
夏侯三冷冷一笑,大步前行,就聽得丙火的聲音正在大聲叫道:「你們快放開我,我師叔要是來了,會把你們都劈了,房子都給你們燒了!」
夏侯三一掀門簾走進去,見丙火在床上用力地掙扎弄得砰砰亂響。他一眼看見了夏侯三,就不動了,恨恨地道:「老頭兒,你快放開我!要不然,我們這個梁子可就結下了,以後你別打算再過好日子!」
夏侯三獰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醜小子,到了我手裡了,居然還不老實,莫非我就殺你不得麼?」說著右手一抬,「嗆」一聲,已自掣出了小劍,直向著丙火面前行去。
丙火見狀一怔,道:「老頭兒,你要是殺了我,你那兩個徒弟也活不了,我們還是作一筆交易怎麼樣?」
夏侯三冷冷一笑,他發現眼這個小子,似乎比另一個小子要聰明多了。
當下沉聲道:「你要怎麼交易?」
丙火皺了一下眉道:「你鬆開我,放我走,我負責救活你兩個徒弟,怎麼樣?」
夏侯三忽然獰笑了一聲,走進來,兩隻手在丙火身上摸索了一陣,從他懷內找到了一個黃色的小葫蘆。其中似盛著藥物,不由大喜,怪笑道:「這是解藥麼?」
丙火點了頭道:「不錯!」
夏侯三怪笑了一聲,道:「那麼,醜小子你上當了,待我救活他們之後,再來與你算賬!」
丙火嘻嘻一笑,道:「這葫蘆裡是『地骨黃』,乃是我師父配製的九藥,用藥之時,半粒之差,就能使人死亡。老頭兒,你知道用法麼?」
夏侯三不由心中一驚,丙火說得不錯,「地骨黃」乃是逐寒妙藥,奇熱無比,但用藥時分毫之差,足以致人死命。丙火這句話,使他不免有所顧慮,當下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好,你既如此說,我現要給你鬆綁!」
夏侯三用短劍在丙火手腳處一挑,丙火身上繩索全數斬斷。就在丙火翻身坐起的同時,夏侯三的那口短劍,已抵在了他的背心之上。丙火一笑道:「老頭子,你不要慌張,我丙火說話,一向是守信的,你就是放我跑我也不跑!」說著「哧」一笑,又道:「別忘了,我是冰河老人的徒弟……」
夏侯三收回了劍,冷冷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小子,你要是跑,可就不要怪我心狠手毒了!」
丙火微笑不語,跟著夏侯三行至內室,丙火朝著床上二人看了一眼,道:「把葫蘆拿過來!」
夏侯三把葫蘆遞給他,丙火拿著葫蘆道:「你說話要算話,我如救活了他二人,你可要放我走!」
夏侯三忍氣道:「那是自然!不過,小子,你要救不活他們,你這條命,也得留下來。」
丙火翻了一下眼睛,道:「你看著吧!」說著細細地看了看二人的眼睛,這時靈、巧二哥兒,已全都醒轉,看見丙火俱都怒目凸晴,連連戰抖不已。
丙火回過身來,對夏侯三道:「他們兩個,必須把心氣平息下來,要不然熱毒攻心,性命可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說著不由「嘻嘻」一笑。
夏侯三雖是對他恨之入骨,可是靈、巧二哥兒性命,這時全都握在他的手掌心裡,只得忍氣向靈、巧二哥兒道:「他說得不錯,你們要平下心來……」
靈巧二哥兒聞言,只得勉強定下心來。丙火見狀點頭,道:「這樣才是……」說著又冷冷地道:「你二人都還算幸運,中刀處離著血脈甚遠;否則的話,只有我師父本人才能救你們了!」
靈巧二哥兒聽他說著風涼話,又氣又惱,偏偏全身冷顫麻癢不已,又不能生氣,真是活受罪。
這時,丙火打開葫蘆,自內中倒出了數粒丸藥,顏色純黃!
他把藥丸放在掌心上,雙掌用力一合一磨,已磨成了細粉,當下分別與二人敷上一些,又撥開二人的口給他們服下一些。
藥粉一服下之後,靈、巧二兒立刻就覺得一股奇熱之氣,直下而到小腹,頓時就止住了寒冷。
二人失血甚多,精力交疲,服藥後寒冷既退,也就不自覺地沉沉睡去。
丙火退出室外,對夏侯三道:「好了,你可以放我回去了!」
夏侯三冷笑一聲,道:「他二人生死尚自難說,你且待他們醒轉之後再說!」
丙火怔了一下,只得坐下來。夏侯三知道靈、巧二哥兒已無大礙,有心不放這丙火回去;可是一想到他那老鬼師父,自己也實在不敢招惹。但如果這樣放他回去,這口氣卻也難以忍受,想著冷笑道:「和你們一路的那人,是叫邊瘦桐麼?」
丙火點了點頭道:「不錯,你找他作什麼?」
夏侯三陰森森地一笑道:「你先不要問我,我且問你,那邊瘦桐帶著你們二人匆匆趕路,要上何方而去?」
丙火不會說慌,聞言冷冷地道:「我們要上南少林寺!」
夏侯三一驚道:「去南少林寺作什麼?」
丙火望了他一眼,脫口道:「有一個老和尚叫海空,他找邊師叔的麻煩,他們約定了六月十七日見面比武!」
血鷗雲翅夏侯三不由「啊」了一聲,大大吃了一驚,如不是丙火說出「海空」這個人,他一直都以為這個老和尚已經死了呢!
當時聞言後,不由冷冷一笑,心中想道:「邊瘦桐,你素日欺人武功不濟,今日你可遇見厲害的對頭了!」
想到這裡,他內心真有無比快意,表面卻毫不顯露,微微一笑道:「你二人也去?」
丙火冷笑一聲道:「這是我們的事情,你何必多問!」
夏侯三對邊瘦桐恨之入骨,就是對於乙木、丙火二人,也是存心想置之於死地。只是忌憚冰河老人是一個極厲害的人物!
如果以他昔日聲勢,他倒也不在乎;可是今天的情形已不同了,他實在不敢再招惹如此一個大敵。
丙火這幾句話,卻觸發了他的靈感。這是一條「借刀殺人」的毒計,他要借海空長老的一雙手,來除掉自己的仇敵。
想到此,他的心也就定了下來。
當晚,靈、巧二哥兒已然轉過來,傷勢也大有起色,夏侯三把水鳥周山喚來,叫他把丙火送回去。
水鳥周山讓丙火騎在一頭小驢上,全身上綁,一直把他送到了江邊,才回身而去。
邊瘦桐正同著乙木在船頭上說話,遠遠地就聽見丙火大叫的聲音。乙木嚇得猛然站起來,道:「不好,這不是……丙火的聲音麼?」
邊瘦桐點頭冷笑道:「我猜得不錯,必定是他們把他送回來了!」
說話之間丙火已乘著小驢,來到了船邊。乙木連忙縱下船去,把他由驢背上抱下來道:「你……沒有事兒吧?」
丙火搖搖頭道:「很好,一點事都沒有,師叔呢?」說著二人已縱上船來。邊瘦桐只望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丙火感到怪不好意思的。
當晚,這隻小船又起錨順江而下了!
距離著約會的時日越來越近,邊瘦桐內心甚為擔憂,他已沒有心清沿途遊山玩水了。
不幾日,船抵武昌,他們把小船寄放好,三人改水為陸,直向福建境內行去。
自然,乙木、丙火兩人初次下山,得見市面,免不了惹是生非。邊瘦桐只得耐著性子,與二人化解,內心也不時對瞿濤有所抱怨。
他真不明白,瞿濤為什麼暗中令這兩個人跟隨著自己,他們能幫自己什麼忙?
倒有一點,是邊瘦桐未曾料到的,他開始發現,乙木、丙火二人不過是生性怪異,可是內心卻是極為純正,很講仁義。二人苦惱的是,無法好好地表現一下自己,反常常遭受不必要的誤會。
他們就這麼風塵僕僕地行著,不久便已來到了福建省地面上。
這時,已有人先他們一步到了南少林寺內;而且布下了天羅地網,正等著他三人來臨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3:14
30、少林寺前駐風塵
面對著浩瀚的大海,莆田的「南少林寺」是那麼雄偉地聳立著!
這座佛教歷史上有名的大寺院,果然有異於一般。
那些高大的紅牆,碧綠閃光的殿瓦,巍峨高大的廟宇;甚至使人懷疑,是不是來到了天子的紫金殿。
在四對人首獅身的大石雕像正中,是巍峨的寺門,足有三四丈高下,兩扇門一起打開,足有五六丈寬闊。
在鋪滿了大石板的人行道兩側,種著兩行高大的翠柳,在這個季節裡,每一棵樹上,都傳出噪耳的蟬鳴之聲。
正中的「大雄寶殿」飛簷下,嵌有一方匾額,其上寫有「少林佛剎」四個大字。
相傳,這塊匾額,是唐代大佛師玄奘所題。
這南少林寺的規模,實在是夠大了,在寬大的寺牆內,殿角交處,廣廈連雲。據說,這裡的和尚,在千名以上,各處行僧,在此掛單駐腳的,每日都在百名以上。香火之盛,遠達千里之外,善男信女就更是多得無法計數了。
這座規模宏大的寺院共有八座大殿,分頌清、藏經、論理、精武、禪行、住持、達摩、香火等八殿,另設有十七處小院,為寺內十七位高僧的個別修行靜處。
如今,正逢這少林寺百年一度的開寺宏光大典,就顯得格外熱鬧了。
早在半年以前,由各分寺院,以及南北各省份,來此觀禮的佛友,己不下千名之眾。少林寺住持把他們一一都安置在寺院裡面,為此新建了一處殿院,命名為「佛光殿」。
凡是來此朝香觀禮的信士們,都統統被安置在這「佛光殿」之內。
這些日子以來,寺裡的和尚們可真是忙了個不亦樂乎。再加上老祖師海空長老,龍、虎、風三位禪師的光臨,使得這座古寺更顯熱鬧起來。
少林寺裡裡外外披紅持彩,所有的和尚們,無不精神倍增,喜氣洋洋。這是百年一度的開光大典,也是他們一生所能遇到的唯一大典,他們怎能不興奮異常呢!
只是在這興奮的氣氛裡,卻略略含著幾線殺機,有人正要利用這寶象萬千的古剎,來從事殺人的勾當!
黃昏時分,少林寺前風馳電掣般馳來了一匹快馬,馬上坐著的,是一個年逾古稀的老頭兒。
老人留著雪似的白鬍子,身上穿著一襲夏布短裝,看起來精神奕奕,絲毫不像是跑長途的行客!
他頭上戴著一頂寬沿的遮風帽,背上有一個杏黃色的長袋子,內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其中必是兵刃一類的東西。
他下了馬後,牽馬直向廟內行去。過來了一小和尚,合十欠身道:「這位施主,來此何事?」
老頭兒微微笑道:「老夫來此,是參加貴寺百年開光大典的,小師父請帶我到休息的地方去吧!」
小和尚唸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施主請隨小僧來吧!」
說著就接過了老人的馬,在前引路。老人左右看了一眼,微微笑道:「請問小師父,貴寺的老祖師海空長老可在?」
小和尚回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說道:「老祖師年歲太大了,傳下法諭,不見外客。施主,你莫非有意想覲謁我們祖師爺爺麼?」
老人點了點頭,小和尚卻搖頭道:「這件事只怕不易……」
才說到此,老人已由袖內取出了一塊白銀,遞了過去。小和尚臉上一紅,左右看了一眼,忙接了過去,微微皺眉道:「老客人請先在佛光殿歇息著,有機會小僧自會引見就是!」
老人點了點頭,小和尚把馬牽入馬棚拴好,領著老人進入「佛光殿」,特別找了一間安靜的禪房中,老人很大方地在客簿子上寫下:
「南海信士夏侯三,紋銀一百兩。」
這是一個極大的數目,管佈施的和尚很是吃驚。自然,這夏侯三也就享受到了別人享受不到的優待。掌管「佛光殿」的師父,特別撥了一個沙彌來服侍他,為他拿湯送水。
當夜,那個受賄的小和尚前來叩門,夏侯三早已穿戴齊整,在房內候著了。「你真是福氣,老祖師原是任何人也不見的,今夜竟破格要你去見!」
夏侯三一笑道:「這全虧小師父你多費神了!」說著又遞過一塊銀子。小和尚退後一步,連搖雙手,但經不住夏侯三硬塞,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當時嘻嘻一笑,道:「施主,你太客氣了。」
夏侯三微微一笑道:「老夫另有一事相托,尚要請小師父多多幫忙才好!」
小和尚笑道:「施主有事只管吩咐就是,談不到什麼幫不幫忙!」
夏侯三一笑道:「老夫另有三個朋友,本是同行,後來走失了,如果來此,尚請悄悄關照我一聲!」
小和尚一笑著:「這是小事一件,何勞施主如此掛心,這幾位施主模樣兒如何?大名怎麼稱呼?」
夏侯三照著邊瘦桐及乙木、丙火三人的長相,說了一遍。小和尚連連點頭道:「這個容易,小僧記下就是!」
夏侯三狡黠地一笑,道:「只是有一條,不可叫他們知道我也在此!記住了?」
小和尚連連點頭道:「使得,使得!」說著由門柱上拔下燈籠,道:「施主,現在咱們去見祖師爺爺吧!」
夏侯三點了點頭,同著這個小和尚,一路向內殿行去。他久仰少林寺的規模宏大,可是到底不曾眼見,此刻沿途一面觀賞,一面不禁驚歎不已!
二人穿過了里許左右的一道長廊,但見兩側亭石池台、奇花異草,無不俱備。
長廊內懸掛著無數燈籠,是按照「八角井」的位置掛的,看過去甚是好看。
夏侯三正自看得出神,迎面來了一個高大和尚,身披著金黃色的袈裟,遠遠地朗聲問道:「是哪一位要見祖師爺爺?」
小和尚忙行禮道:「回稟禪師,小僧說的,就是這位老善士!」
那金衣大和尚點了點頭,道:「好,你退下去!」
小和尚答應了一聲:「是!」轉身退了回去!
這金衣大和尚望著夏侯三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就是夏侯施主麼?老衲在江湖中久仰施主你的大名了!」
夏侯三見這和尚身高體壯,聲音宏亮,一雙眸子精光十足,年歲約在七十上下,可是鬚髮看來仍不見白。他立刻就猜知,來人必有很高的功夫,當下回禮笑道:「大師說哪裡話,少林寺天下馳名,海空祖師以下龍、虎、風三位老禪師,那一個不是武林敬仰之人,尚未請教大師法號如何稱呼?老夫也好答話!」
老和尚聞言呵呵一笑,道:「夏侯施主真是太抬舉了,老衲法號『悟虎』就是,不知施主有何指教?請當面講。」
血鷗雲翅夏侯三聞言不由一驚,這龍、虎、風三位禪師,他是久仰了,可是卻不知道三位禪師竟然會有此年壽。如此推想,那海空長老真不知該高壽幾何了!
想到此,抱拳呵呵笑道:「如此,更是失敬了!」
悟虎禪師微微一笑道:「施主不在南海納福,居然有此善心,來到我少林寺中,參與香火,真正難能可貴,也更使敝寺蓬蓽生輝了!」
夏侯三不由面色微微顯出一些不自然,訥訥道:「禪師過譽了!老夫來此,不僅是為了參與盛會,實是另有一事,要告知老祖師及三位禪師,尚請禪師接引令師一談才是!」
悟虎面上微微帶出一些驚異之色,聞言後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請隨我來。」
說著雙手合十,轉身大步向前行去,夏侯三隨其身後。行到了一座黃花盛開的花架之下,悟虎立住腳步,道:「家師在此行禪,容我通稟一聲,請少待!」
夏侯三躬身道:「禪師請便!」
悟虎和尚進得花架,夏侯三隨後望去,但見花架之後,是一片毛茸茸草地,內有一個矮矮的小亭子,四周亭角上,各挑著一盞小小的燈籠。
就在那小亭正中的一個大蒲團上。正坐著白髮披肩、長眉出面、全身上下看來一塵不染的佛祖爺爺。
血鷗雲翅夏侯三對這位老和尚昔年的聲威仰慕已久,不由得肅然起敬!
眼看著悟虎和尚在旁邊說了幾句,又回轉身來,走至花架前,向夏侯三點頭道:「施主請來答話。」
夏侯三合十一拜,遂即走了進去。
卻見那白眉白髮的海空長老,忽然揚臂打了一個呵欠,喃喃自語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請坐吧,夏侯施主!」
夏侯三忙合十欠身道:「後學夏侯三,參見長老!」
海空長老睜開眸子,微微一笑道:「五十年前,湘江一會,施主別來無恙否?」
夏侯三不由怔了一下,道:「這個……」
海空長老呵呵笑道:「施主還記得五十年前,老衲曾與施主有過一面之緣麼?夏侯先生,你太健忘了!」
夏侯三坐於石凳上,聞言尷尬地笑了笑道:「在下確實不記得曾與長老會過面了!」
海空微微含笑道:「那年湘江漲水,施主帶領小九龍,發起救災運動,善舉可讚……」
夏侯三一驚,道:「不錯!有這件事,只是長老你……」
海空呵呵一笑道:「施主在百塔寺,不是曾托一個老和尚發放白米衣物麼?你怎的都忘懷了!」
血鷗雲鵬夏侯三不由一驚,道:「啊……呀,莫非那長了瘡的老和尚……」
海空呵呵笑道:「對了!對了!那長了瘡的老和尚,正是老衲!多承施主你銀兩周濟!」
夏侯三不由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道:「我真該死,竟把長老當作了普通行僧,失之交臂,可恨!可恨!」
海空長老微微一笑道:「施主不必後悔,如無有昔日一段緣分,今夜老衲又怎會破格相見呢?」
夏侯三一怔道:「長老莫非知道在下的來意不成?」
海空彈了一下晶瑩剔透的指甲,發出「得得」之聲,隨後冷冷地道:「可是與那邊瘦桐有關係吧?」
夏侯三驀地一驚,忖道:「好厲害的老和尚,他竟能猜透我的來意,真個是佛法微妙之極也!」連忙含笑點頭道:「長老佛法神妙,怎能相瞞?」
海空長老白眉微聳,淡淡笑道:「邊瘦桐小子猖狂,老衲意欲小施警告,此事系敝寺一件小事,何勞施主費心?」
這句話,很明顯的是在暗示:「這是我們的私事,你又何必多管?」
夏侯三自不會就此甘休,頓了頓,冷冷笑道:「長老,你老人家也許並不知詳情!」
海空搖頭道:「六月十七日,老衲約他來此一會,此子如來,還不愧是一個英雄;否則,老衲也就不與他一般見識了!」
夏侯三冷冷地道:「就在下所知,那邊瘦桐已至省城,不日可至貴寺,與長老你相會了!」
海空長老呵呵笑道:「如此說,這邊瘦桐並非是徒負虛名之輩了,老衲倒要好好款待他了。」
夏侯三怔了一下,當下冷冷一笑,道:「只怕這是長老一廂的心願!」
海空目光在他身上微微一轉,道:「施主不在南海稱王,屆中土何事?」
夏侯三不由心中又是一驚,原來自己在「赤城島」霸海一方之事,他也知道了,由此足見這老和尚竟是無所不知了。當時,臉色不由微微一紅,歎息了一聲,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海空長老冷然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自知後悔,未為晚也!」
夏侯三真是愧之無地,當下只急得雙手相互捏在一起,幾乎呆住了。
海空長老慨然歎道:「冤家宜解,老衲想施主與那邊瘦桐之間,必有仇恨……也罷,老衲念在昔日湘江上的一些情份,與你們化解了吧!」
夏侯三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道:「在下並無化解之意,再說,莫非長老也有意與那邊瘦桐化解前嫌不成?」
海空長老淡然一笑道:「那邊瘦桐為人正直,頗有俠風,有些事,老衲來此數月,已然打探得知。少年人行事任性、狂做些,原是有的,因此……」
夏侯三冷冷一笑,道:「因此,長老就不管涵一大師還俗受辱之恥了!」
海空長老面色一沉,冷冷笑道:「涵一之事,咎由自取,施主你是外人,不必管我佛門中事!」
夏侯三面色一紅,歎道:「在下只是看著不平而已!」
海空哈哈一笑,道:「夏侯施主的好心,老衲心領了!」
夏侯三不由氣往上撞,只是卻不敢過於衝撞這個老和尚,可是不說卻又出不了這口怨氣,當下猛然由位子上站了起來,冷然道:「話不投機,在下告退了!」
海空哈哈一笑道:「施主何不把胸中未盡之言,一吐為快!」
夏侯三冷冷一笑道:「如此,在下只提出一人,看長老是否認得?如認為在下可言則言,否則,在下也就不必多此一事了!」
海空長老淡淡笑道:「施主請說。」
夏侯三又坐了下來,抬頭看了一下天,顯得很是漠漠寡歡。
海空長老微笑道:「施主遠道來此,本是客身,老衲忝居主人,如此待客顯然怠慢了,施主你要多多包涵!」
夏侯三一笑道:「好說,我只問長老,有一個叫旦夕的老兒,長老可否認識?」
此言一出,海空長老驀一怔,當下點了點頭,道:「施主所說的,可是小南峰上的隱士冰河老人不成?」
夏侯三點點頭,道:「正是此人!」
海空長老不解地笑了笑道:「老衲對此老慕名已久,只是並無過往。施主提出此人,又是何意?」
夏侯三狂笑了一聲,道:「長老莫非不知,如今此老己與邊瘦桐連成一氣,要來對付長老這少林寺了!莫非長老對此竟然一無所聞不成?」
這句話,倒不由使得海空長老怔了一下。
他身邊的那位悟虎禪師,更是吃了一驚,當下滿面怒容地道:「真正是豈有此理!」
海空長老卻搖頭一笑道:「我想此事,施主可能是道聽途說吧?想那冰河老人,遠居巫山,與世無爭;再說老衲數十年深居天台嶺,更是與人無牽。如此兩家何以扯上恩怨二字?這件事以老衲看來似是不能!」
夏侯三面色一變,二次站起,道:「長老既如此說,顯繫在下胡言亂語了,在下告辭!」
說著合十一拜,正要轉身,一旁的悟虎禪師,忙上前攔阻道:「夏侯施主,請留步!」
夏侯三苦笑道:「那冰河老人非但與你們少林為仇,並已派出他最得力的一雙弟子同著那邊瘦桐共同上道,一二天之內,只怕就要到少林寺了。」說著哈哈一笑,道:「這些事實長老焉能不信?」
說到此,頻頻苦笑道:「說來說去,都怪在下多事,禪師請讓路,在下要休息了!」
這時,那海空長老忽然冷笑了一聲,道:「竟然會有此事?這就太令人不解了!」
夏侯三冷笑道:「就是呀,在下也是有所不解,本來在下想獨力把邊瘦桐那小子解決了,就是因為牽扯到了這個冰河老人在內。此老是個不易打發之人,所以才不辭勞苦,來到這少林寺,與長老共商對策!」
海空長老哼了一聲,冷冷地道:「果真如此,這邊瘦桐則不足為人敬了!」
夏侯三哈哈一笑道:「本來就是一個沽名釣譽的小人!」
一旁的悟虎禪師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甚為氣憤地道:「我少林寺從來與人無干,卻也不容人無故犯我!那冰河老人不來則已,若真膽敢來此惹事,哼哼!他不會得逞的!」
海空皺了一下眉,不悅道:「悟虎,你胡說些什麼?」
悟虎禪師合十退後了一步。海空長老點了點頭,道:「此事不可思議,非老衲親目不敢妄斷!」說著,微微笑了笑,道:「施主遠道長途,也該好好歇息一下了!」說罷,雙目竟自下垂,不再多言。
對方此言,等於下了逐客令。夏侯三聽在耳中,不禁生出一些悶氣,只好起身告退。悟虎隨後送出,雙手合十道:「恕貧僧不遠送了!」
夏侯三含笑道:「禪師不必多禮,我想此事,日後可見,那時就知道在下所言非虛了!」
悟虎微微笑道:「施主為我少林吉凶著想,貧僧感激不盡,請先歇息,有話明日再談吧!」
夏侯三點了點頭,敗興而返。
他獨自回到禪室內,發了一陣子呆,心想道:「看來此行是落空了,如那邊瘦桐與冰河老人兩個弟子來此以禮相見,勢必會化干戈為玉帛了,如果這樣,豈不是糟了?」
想到此,不禁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燭光差一點兒被他震滅了。
不想這時,門上輕輕一響,有人道:「夏侯施主睡了麼?」
夏侯三忙道:「不曾!」
說著起身去開了門,卻見那個收了自己銀兩的小和尚,帶著一個身著黑絲長袍、光著頭的高大老人站在門前。小和尚窘笑道:「敝寺前老方丈有事要與施主一談!」
夏侯三目光向這高大光頭來人一望,再聽此言,立刻就明白了,此人必是那位「涵一大師」無疑了。
這位「涵一大師」因與邊瘦桐打賭,被迫還俗,與邊瘦桐有著「不共戴天」的大仇。
這些,夏侯三己經打探得清清楚楚。此時忙讓開身道:「大師裡面請!」
涵一大師極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了聲:「打攪!」邁步而入,那個帶路的小和尚自行退下。
涵一大師不待對方說話,先自苦笑了笑,道:「老衲與足下雖不曾相識,但知施主和那蕭義士,遠居南天……」
夏侯三不由漠漠笑道:「前事不提也罷!」說著歎息了一聲。
涵一大師冷冷笑道:「此事不待明說,你我二人,都是受那邊瘦桐危害之人。老衲如今……」說著抖了一下身上的黑絲袍子,狀至尷尬。
血鷗雲翅夏侯三冷笑道:「那邊瘦桐一二日就可到此,大師之仇可以報了!」
涵一面帶苦笑道:「老衲此來,也正是要與施主商談此事!」說著眉頭一皺,道:「聞知施主方才會見長老,不知談些什麼,有結果否?」
夏侯三冷笑了一聲道:「我原以長老定會為大師出一口惡氣,好好地教訓那邊瘦桐一番,誰知……」
涵一很緊張地道:「莫非他轉變了心意不成?」
夏侯三點了點頭道:「我看長老對那邊瘦桐,非但沒有絲毫敵意,卻似乎有些愛他武藝,意欲結交的意思!」
涵一呆了一下,冷冷一笑,自語道:「我早知他會有此意的,果然……」
夏侯三冷笑道:「長老此舉實是不智,那邊瘦桐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隨行尚有冰河老人的一雙弟子,此事焉能就此甘休?」
涵一有些不解。夏侯三就把冰河老人介入的一段經過,說了一遍。
涵一自是大為驚慌,聞言後半晌不語。過了一會兒,他才輕歎一聲道:「施主,此事如何是好?」
夏侯三本以為涵一定有計謀,卻不想愚蠢如此,當下冷冷一笑道:「我問大師這仇是否必報?」
涵一咬牙切齒道:「自是必報!」
夏侯三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我與那邊瘦桐也是不共戴天,此事只需你我合力,不怕此仇報不了!」
涵一聞言似甚欣慰,可是卻又皺眉道:「不怕施主生氣,你我二人,原非那邊瘦桐對手,如今只怕……」
夏侯三獰笑道:「你我之力,自然是不夠的,此事務必要那海空長老介身其間,這仇才能得報!」
涵一歎道:「可是,照施主所說,長老不是已經……」
血鷗雲翅夏侯三點了點頭,冷笑道:「這也不難,如蒙大師支持,在下再略施小計,准保叫他們雙方懷恨,非大動干戈不可!」說完又向涵一耳語了幾句。
涵一大喜,連連點頭道:「此計甚好,告辭了!」說著起身退下。
夏侯三送至門外,待涵一離去後,才返身回室就寢!
一整夜,他都在深思極慮之中!
第二日——六月十五日。
這日子,距離著少林寺百年開光大典,只有一天了。
傍晚時分,邊瘦桐帶著乙木、丙火二人,分乘三騎快馬,匆匆到了南少林寺的寺門前。
乙木、丙火二人雙雙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經過一路見識,兩個人也算是經過了相當世面,不再像以前那麼土包子了。
可是像少林寺這麼大的廟寺,他們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俱不禁看得呆了。
邊瘦桐下得馬來,也不由暗暗感歎不已,這座廟宇的規模,遠較他想像的還要大上許多!
這時候,就見一個小和尚匆匆迎了過來,向著三人看了一眼,合十道:「三位是來此作客的吧?」
邊瘦桐尚未及發話,乙木已搶著道:「我們是來找海空……」
邊瘦桐忙止住了他,含笑道:「我三人來是參加貴寺百年開光大典的,請先引我們至禪房住下,我們會佈施一些銀子的!」
小和尚聽了乙木之言,不由面色一怔,這時聞言,又向三人看了一眼,才點了點頭道:「如此,請隨我進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3:30
說著接過了三人的馬,進得寺來,直把三人帶進了「佛光殿」內,安置下來。
一會兒,有小僧照顧三人飲食茶水。一切就緒之後,邊瘦桐告誡二人道:「你二人要千萬記住,這地方比不得尋常客棧,寺內的和尚,每一個都有很精純的武功。空閒時最好在附近院內走走,千萬不要惹事生非!」
乙木嘻嘻一笑道:「這個自然……原來和尚都是光頭!我明白了!」
丙火笑道:「我聽說尼姑也是光頭,那才好玩呢!」
邊瘦桐瞪目道:「你二人在此少胡言亂語,若被和尚們聽見,又是一番是非了!你二人還是回房睡覺去吧!」
乙木只得拉了丙火一下道:「我們……出去吧!」
二人走出室來,丙火道:「跟著邊師叔出來,一路悶得發慌,我們何不在這廟裡走走?」
乙木點了一下頭,道:「對!就這樣辦!」
二人手牽著手一路走出了「佛光殿」,竟把才纔邊瘦桐告誡之言忘了一千二淨。他們東瞧西看,無不新鮮,正自流連忘返,忽見方才為他們牽馬的那個小和尚遠遠走來,雙手合十道:「二位少施主還沒有休息麼?」
二人一怔,站住了腳,乙木問道:「這小和尚叫我們什麼?」
丙火冷冷地道:「誰知道?」當時直著眼睛道:「我們來這裡是會見海空長老的,並不是來玩的。不過六月十七日還不到,所以我們就到處走走罷了。」
小和尚連連點頭笑道:「你這一說,我就明白了!」
乙木上前一步,道:「喂!你們這廟裡,除了光頭以外,還……還有什麼別的好玩的沒有?」
小和尚早己受人指使,聞言嘻嘻一笑道:「好玩的多了,只怕二位不敢去!」
乙木一挺身子道:「胡……說,為什麼不敢……敢去?」
小和尚縮脖子一笑,遠遠用手一指道:「二位請看,過去了這座殿門,那一座三角樓台看見沒有?」
丙火冷哼了一聲道:「看見了,不太高!」
小和尚一拍手道:「對了,就是那裡,那地方叫藏經樓,樓裡面藏著很多圖書,你二人想看看不?」
乙木搖頭道:「書?沒……意思!」
小和尚怔了一下,又道:「裡面有二十四個金娃娃,是練習暗器用的,最是有趣,你二人可願去看上一看?」
乙木、丙火聞聽,不由大喜。乙木拍了那小和尚一下道:「好……好小子!真有你的,你……你領我們去怎麼樣?」
小和尚左右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道:「好吧,可是等一會兒,人家要問你們,可別說是我帶你們來的,要不然我便要挨罵咧!」
乙木咧開大嘴,照著小和尚背上「叭」的拍了一下道:「當……然!」
小和尚被他拍得身子往前一衝,差一點兒摔個大馬趴,痛得他直咧嘴,心說倒看不出這傻小子還真有兩下子呢!我得好好整整你們!
想著一縮脖子笑道:「二位爺要玩,就快跟我來,等一會兒小僧還有功課呢!」
丙火道:「走吧,你前邊帶路!」
小和尚答應了一聲,心說:「架子還不小呢!」
他因受人唆使,有意要使二人在廟內結仇出醜,所以才想出了這個惡毒念頭。
那「藏經殿」是本寺八處大殿之一,內設「宗師館」,乃是少林寺自開寺以來,歷代祖師的法像珍藏之處,是一個極重要的地方。就是本寺的和尚,如無老方丈親批,也是不能妄入一步的!
小和尚帶著二人一路向藏經殿行去,內心卻不自禁地「咚咚」打鼓,他生怕被別的和尚看見,以後逃不了干係。當快走到殿前時,就先止住了腳步,雙手合十,欠身道:「二位施主,請自去吧,小僧不便再送了!」
乙木看那「藏經殿」就在眼前,點了點頭道:「好吧!請問……小師父你叫什麼名字?」小和尚怔了一下。乙木咧嘴一笑道:「不是為別的,等一會兒,要是有人問,誰叫我們來的,我們可……怎麼說呢?」
小和尚一愣,忖道:「這可好,才關照過又忘了。」當下將計就計,眼珠子一轉道:「我叫『頭皮青』,如果誰問你,你就說是『頭皮青』叫你來的,他們就知道了!」
乙木嘻嘻笑道:「頭皮青……我看你頭皮是……是有一點青!好吧,頭皮青你走吧!」
小和尚合十一拜,轉身而去。
小和尚走後,乙木一笑道:「頭皮青這小子不壞!咱……咱們走吧!」
丙火向前望了一眼,皺眉道:「我總覺得不太好,怎麼這個大樓裡,沒什麼人呢?」
乙木哈哈一笑道:「和尚都唸經去了,當……當然沒有人了!」
丙火點頭道:「這話也對,乙木,我可先說好,我們可別玩得太久,等一會兒邊師叔找我們又要找不到了!」
乙木連連點頭道:「當……然!依你……就是!」
丙火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過身子道:「不要意事,除非他們惹我們,我們可不許先打人!」
乙木冷冷一笑道:「你……你小子膽子真小!」
丙火歎道:「不是我膽子小,聽邊師叔說,這廟裡的和尚,個個本事都很大,而且……」
乙木不悅道:「知……道了!」說著大步向前走去。丙火連忙跟上去道:「你不要生氣,你要知道,那個海空老和尚……」
乙木嘻嘻一笑道:「你放心吧,我們是來……來玩的,也不是打……打架的,這……這還用得著你說嗎?」
他這麼一說,丙火也就放心了。
二人來到殿門口,只見兩扇大紅門虛掩著,門首懸有一方大匾,其上寫著「藏經殿」三個大字。另有一塊招牌上寫著「禁入」兩個大字!
乙木歪頭看了一眼道:「寫的什麼呢?」
丙火看了一會兒道:「管它呢!我們進去就是,反正頭皮青說可以進來的!」說著他右手一推,兩扇大紅門「吱扭」就開了,丙火「喲」了一聲道:「好沉!」
乙木閃身而入,丙火隨後進來。
只見裡面寬敞得很,大廳內全鋪著大紅的藏氈,四壁牆上懸著數十個燈盞,照著百十個大櫃子,裡面全是一疊疊的佛經書籍。
大殿兩邊,有兩處樓梯,可以繞上樓閣,佛殿十分宏大,只是殿內無有一人。
丙火皺了一下眉道:「奇怪,一個人也沒有!」
才說到此,就聽見一人大聲道:「喂!喂!你們兩個哪裡來的?」
說著話,就由書櫃後面跑出一個三十多歲的高大和尚。這和尚穿灰色僧衣,一隻手打著燈籠,匆匆走過來,怒道:「誰叫你們來的?還不快快出去!」
乙木笑道:「和尚你不要氣,我們兩個是佛……」
丙火忙接道:「佛光殿……」
乙木點了一下頭道:「不錯,佛光殿,我們是佛光殿裡的客人,是來這裡玩的!」
中年和尚點頭道:「對不起,這藏經殿一向是禁止閒人出入的!」
丙火不悅道:「我們只是看一看!」
和尚冷笑道:「對不起,二位施主快清出去,如果被別的師兄看見,我可就要受責了!」
乙木不由大怒道:「胡說,是頭皮青要我們來的,莫非也不行麼?」
這和尚聞言一怔,道:「頭皮青?誰是頭皮青?」
乙木氣道:「頭皮青也是……一個和尚,是他叫我們來的!」
這和尚不禁生氣道:「頭皮黃也不行呀!小僧受有方丈交待,負責看這藏經殿,不准任何人出入,管得你什麼頭皮青頭皮黃的,二位施主休要取鬧,快請走吧!等一會兒本殿至法大師就要查經來了!」
乙木不由冷笑了一聲道:「我們玩一會兒再走,你不要惹人討……討厭。」說著一拉丙火道:「我們上樓看看去!」抬腳踏上樓梯。
那和尚法號「修法」,乃是本寺三代弟子,負責看守這藏經殿門戶己有數載,從未見過這種事情。此時見狀,又驚又怒,職責所在,不能不管,當下厲吼了一聲道:「吠!你們兩個再要亂走,我可要得罪了!」
說著把手中的燈籠,向一邊的架子上一插,虎步生風地撲了過來,一把朝著後邊的乙木背上抓來!乙木見狀哈哈一笑,回過身來,用手指著和尚道:「這可是你先動手!」
修法和尚大怒道:「是又怎的?」
說著身子向上一撲,右掌「單掌開山」,「呼」一掌直向著乙木當胸打去!乙木左手一帶,已把來掌接住。就見他右手向外一分一絞,這種「絞盤手」最是厲害不過,修法不過是本寺一個三代弟子,如何能是他的對手?當時他大叫一聲,右手腕骨經乙木這麼一絞,已然脫了臼,撲通一聲摔了下去,頓時就給摔昏了過去。
丙火見狀一怔,道:「他死了麼?」
乙木搖了搖頭,皺眉道:「這和尚太膿包了……死不了的。」
說著二人已走上樓來,就見一道閣廊上懸著一溜燈籠,照得一片通明。那個「頭皮青」說得果然不錯,這廊道兩側的壁牆上排列著數十個大大小小的金身佛像,燈光之下,閃著奇光。
乙木見狀,點頭笑道:「頭皮青說的,大概就是這些了!」
丙火走過來一看,只見這些金身佛像,每一尊不過尺許高下,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有趣。他忽然憶起,欣然道:「那頭皮青不是說,這些金娃娃是用來練習暗器的,我們且試上一試!」
乙木點頭道:「行,怎麼打法呢?」
丙火看了一下地勢,道:「我們先數一數,一共有多少個金娃娃!」
二人點數了一下,兩側的金身佛祖共有七十二座,也就是每一邊有三十六座。
這七十二座佛像,正是少林寺開寺以來的七十二位宗師金像,用以供少林弟子萬世參拜的。每年到一定的日子,廟內的和尚都要到這宗師館來,跪此叩拜宗師,並有極為莊重的盛典。
這是少林寺內一個極為莊嚴的聖地。
昔己這宗師館內,每日都有多名弟子在此看守打掃。只因近日開光大典在即,這些弟子都被調到別處服務去了,也是少林活該有此一劫,才會平白來了這麼一對煞神!
乙木、丙火自幼生長巫山,數十年與世隔絕,哪裡知道這麼多規矩?再加上那個化名「頭皮青」的小和尚使壞在先,他二人越發有恃無恐了!
二人清點了一下金娃娃的數目,正好每邊三十六個,乙木大喜道:「正好……我們每人試一邊!」
丙火笑道:「很好,我們兩個一人站一頭,喊一二三的時候,一齊動手,看誰先打到那一頭!」
乙本哈哈笑道:「好!不但要……要身手快;而且每一件暗器,都得要打在娃……娃身……身上!」
丙火笑道:「那當然。」說著拉開隨身攜帶的鹿皮囊,道:「我用鐵蓮子!」
乙木點頭道:「我用鐵蓮角!都差……差不多!」
說著二人一合掌,一前一後,分別撲到了兩廊盡頭。丙火高聲道:「準備好了沒有?」
乙木大笑道:「好了!開始吧!一,二……三!」
這「三」字一落口,兩個人身形霍地向下一塌,一齊向當中湊去。
乙木用的是「鐵柵指巧打紅櫻」手法,一粒粒的鐵菱角,由他拇指與食指之間打出去;而乙木卻是用的「劉海戲金蟾」打法,把鐵蓮子自頸後拋出去。
兩個人暗器的打法,全是由冰河老人親自傳授,手法、眼力、準頭,皆有獨到的地方。頓時,只聽得一連串的脆響,金娃娃一個個的被擊碎了。
敢情這所謂的「金」身佛像,並非是純金所鑄,乃是一種陶瓷所制,外面抹以金粉而已!
以這樣的質料,如何受得了二人的暗器?一剎那間,這七十二個娃娃,已碎其半。
二人打得高興,一齊發出了大笑之聲,眼看這少林歷代宗師的寶像,就要毀個乾淨,蕩然無存!
就在這時,聞得一聲大叫道:「啊呀……大膽的孽障!快住手!」
緊接著當空「呼」的一聲,一掌菩提子,直向著二人身上打來!
乙木、丙火二人正自打得起勁,見狀大吃一驚,各自施展出內功掌力,猛然推出,來犯的提菩子,全被打落在地!
就在二人驚慌失措的當兒,一個身披杏黃色袈裟的老和尚撲身而來。
這個和尚身材高大,黃眉大眼,嘴大腮方。他一隻手提著過長的僧衣,飛快地撲來,口中叫道:「反了!反了……你們兩個是哪裡來的?」
說著已撲到了丙火身邊,右手向外一翻,一招「力劈華山」,直向著丙火頭上猛劈了過來。
可是丙火又焉是弱者,他左手向和尚掌上一捺,叱道:「和尚好沒有道理!」
老和尚甫自和丙火的手指一接觸,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猛地向後退了一步,道:「住手!」
丙火嘻嘻一笑道:「本來是你先動手的嘛老和尚!這是怎麼一回事?」
乙木也不悅地道:「這裡的和尚都太不客……客氣了,見人就打,真他……他娘的!」
丙火向著黃衣和尚點了一下頭笑道:「老師父,你是認錯人了吧?」
這個黃衣老僧正是藏經殿的佛光大師,他是少林寺第二代弟子中的高手,掌管這藏經殿已有多年,想不到一時疏忽,竟然造成了如此之局!
此刻,他又怒又驚,又怕又惜,聞言後,氣得全身連連發抖。當下指著二人道:「你們兩人是……哪裡來的?反了……反了!簡直是反了!」
說著,他跑到一旁,揀起了一個被暗器打成了碎片的佛像,用著幾乎要哭的聲音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這是三十二代祖大師的寶像……」又揀起一個,訥訥地道:「這是十七代佛祖……」
「都碎了……都破了……老天爺呀!」
說著他用一隻手,在前額上用力拍了一下,眼淚籟籟地淌了下來,步子踉蹌,有些搖晃要倒的樣子。他伸出一隻戰抖的手,指著二人道:「快跪下,讓我把你們綁上,然後交給老祖師處置你們……聽見沒有?」
乙木冷笑一聲,道:「老和尚,你不要嚇唬人,我們是客人!」
佛光大師搖了一下頭,道:「客人!天哪!哪有你們這樣的客人?你們這兩個混球!魔鬼!」他忽然狂叫了一聲,僧鞋點處,整個身子,直向著乙木撲了過去!一雙大手,自兩側向當中猛地抓了過去!
乙木雙腕向外一分,一上一下,反向這老和尚胸腹拍去!
老和尚身子向下一塌,雙手合十,改以「童子拜觀音」,雙掌直向著乙木背上砸去!只聽見「砰」的一聲,被他打了個正著。可是老和尚自己反倒退出了七八步之外,口中叫道:「好冷!好冷!」
乙木被和尚擊了這一掌,雖說沒有傷著,可是卻也震得心頭發熱,不由勃然大怒,厲吼了一聲道:「狗和尚!你是……要找死嗎?」說著,一跳而起!
丙火見狀忙道:「乙木,先等一等!」
乙木聞言,停步不前,兩個人四隻眼睛,直直地看著對方。佛光大師退後一步,打量著二人道:「你二人是人還是鬼?怎麼如此冰冷?」
丙人哈哈一笑,道:「老和尚,我告訴你,我兄弟是巫山小南峰來的,他叫乙木我叫丙火,老和尚,我們現在還不想與你們打架……」
佛光抖著手道:「可是你們……無量佛!你二人闖下了大禍了。這宗師館內所藏的歷代宗師金身法像,竟被你二人打破了一多半,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說著,他赤紅著臉,向前走了向步,怒道:「是誰叫你們做的?」
乙木這才明白過來,一笑道:「原來你是為了這幾個破泥娃娃傷心呀!這也沒什麼,我兄弟趕明兒買幾個……賠你也就是了!」
佛光冷冷一笑道:「無知的狗才,你賠得起嗎?」
說著雙手合十向著二人一拜道:「阿彌陀佛,這亂子太大了,老僧我可作不得主,二位施主既是敢作敢當,就和我一同去見方丈如何?」
丙火搖道:「我們不去!」
佛光歎道:「老衲好言相勸,二位即是不聽,老衲只得開罪了!」
乙木憤憤跺了下腳,罵道:「娘的,頭皮青害……人!」
佛光大師一怔,道:「你說什麼?」
乙木冷笑了一聲,道:「老和尚,我和丙火是……是……受了那頭……頭皮青的騙,是他叫我們來……來這裡玩……」
丙火接下去道:「練習暗器,也是他教我們的。」
佛光大師不由面色一凜,怒道:「這人是誰?帶老衲去見!」
乙木摸了一下頭,苦笑道:「這個小和尚,名字很怪……他說叫頭皮……青,老和尚你認得麼?」
佛光不由怔了一下,雙目一瞪,怒聲道:「老衲好言問你們,你們居然膽敢胡言取笑,當真就以為老衲怕了你們不成?來!來!來!我們到院子裡來,這裡展不開身手!」
說著轉身,大步向樓下行去。
二人見狀,相互對望了一眼,丙火歎了一聲,道:「又惹禍了!」
乙木重重地跺了一腳道:「走,我們先……收拾了這個老的!再去找那個小的,他娘的,那個頭……皮青害人不淺!」
這時佛光已在樓下怒喝道:「兩個孽障還不快下來?真正是氣死我了!」
乙木、丙火二人對望了一眼,一同向樓下行來。就見這藏經殿前,已聚集了三五個和尚,都打著燈籠。那個佛光大師,已脫下了袈裟,露出裡面的半大僧衣,手上拿著亮閃閃的一柄方便鏟,擺出一副拚命的樣子。
他見二人下來,對身邊的幾個和尚高聲道:「你們可看見了!就是這兩個小輩,私闖藏經殿,毀我宗師金像,老衲要為我少林寺清除了這兩個孽障!」
說著,向著二人招了招手,道:「快來!快來!」
乙木咬了一下牙,直直地走了過去,道:「老和尚,你當真要打?」
佛光嘿嘿冷笑道:「不要多說!老衲若不擒下你們兩個,誓不為人!」
這時,幾個和尚見要打架,紛紛閃了開來,當中空出了一塊頗大的地方。
佛光老和尚鏟交左手,怒聲道:「快出招!」
乙木這時也有幾分怒了,口中答了一聲:「好!」只見他右手自背後一翻,「斷玉刀」已掣到了手中,刀光一現,那老和尚口中「啊」了一聲,倏地退後了一步。
他已然覺出對方那口刀內泛出了一股冷氣,陰森森侵入肌膚!
乙木見狀,揚刀叫道:「老和尚,我這口刀可是厲害得……很,你受得了麼?」
佛光怒叱道:「休要胡說,看鏟!」說著足下猛地向前一跨,方便鏟「嘩啦」一響,捲起了一道奇光,直向著乙木腰上斬去。
乙木單刀向外一格,「噹」的一聲,佛光的鏟跳起有尺許高下,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如此一來,更激起了他的憤怒,只聽他大吼了一聲,方便鏟猛地向後一收,「金雞獨立」一站,方便鏟猛然向空一舉,一式「舉火燒天」!緊跟著,佛光大師展開了一套「金鏟二十六式」,鏟刃呼呼生風,發出了一片嗖嗖之聲。這二十六式方便鏟,迎著乙木的「雪花七刀」,不過是十個照面而已,已可見出高下。
佛光大師驚訝對方刀式之怪,竟為自己生平僅見。
而且,對他威脅最大的還是乙木那口「斷玉刀」上的絲絲冷氣,即使沒有接觸到,也能由空氣中感覺出來。
佛光大師心中奇怪,有意把方便鏟向前一點,趁勢一振腕子,鏟頭喜地跳了起來,直取乙木面門!
正當乙木刀身抽回剎那之間,這個老和尚忽然大吼了一聲,道:「孽障,還不撒手!」
方便鏟嘩啦一聲,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銀虹,猛然向著乙木那口奇怪的刀身之上磕了過去!
佛光大師這一手,用得是疾、快、狠,他存心要把對方的刀磕出手去。
可是,他卻不知道,這下正合乙木的心意。
佛光大師的方便鏟方一遞出,就見對方那口刀,不退反進,有如鋼鐵遇見了磁石一般,只聽得「嗆」的一聲大震,這一刀一鏟,已迎在了一塊兒。
乙木怪笑了一聲,斷玉刀帶出一道奇光,順著佛光的方便鏟,直劃了下去,當空崩出了一串火星兒。
佛光大師頓覺得一股冷流,有如疾電一般地由對方刀上直傳了過來。
那種冰冷的程度,是難以令人想像的,佛光老和尚只覺得一隻手幾乎都要凍得裂開了。當下大吼了一聲,方便鏟非撒手不可了。
急切間,這老和尚還沒有忘了藉機傷人,只見他手腕子一振,方便鏟發出了「哧」的一道白光,驀地脫手而出,直向乙木胸前飛去。
乙木似乎早已防備他會有此一手,只見他的左手向外一封,掌緣正正地擊在了方便鏟的鏟桿之上。
只聽得「嗡」的一聲,這柄方便鏟竟被他的掌力足足震出了十丈以外,「嗆」的一聲,插在了草地上。
佛光和尚面色一變,大喝道:「好孽障!」他猛地撲了過去。乙木斷玉刀向回一收一繞,血光一現,佛光大師大吼了一聲,踉蹌退出了五步之外,一交坐倒在地。鮮紅的血,立刻染紅了他的褲管。
只見他面色一陣鐵青,打了一個哆嗦,頓時就不動了。
如此一來,身邊的幾個和尚全都嚇了一跳,有人大聲嚷道:「可不好了,佛光師叔圓寂了!」
乙木收住了刀,走過去低頭看了一眼,道:「放心……他死不了!」說著他蹲下身子,把佛光兩隻手拉開,慢慢地向正中一湊一合,然後忽地用力一抖!
佛光大吼一聲,道:「疼死我了!」立刻睜開了眸子,只是全身上下冷得直打哆嗦。
這時丙火也趕了過來,見狀歎道:「乙木,你不該傷了他,這可怎麼是好?」
乙木冷冷地笑著,一手把斷玉刀背在背上,一手由懷內取出了一個小葫蘆,由其中取出幾粒藥丸,放在老和尚口中。
佛光用口含住了藥丸,立時就覺得一股暖氣直下丹田,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這時,五六個小和尚都圍了過來,有的大聲叫道:「可不得了啦!快去告訴掌門方丈去吧!」有的指著二人道:「這兩個小子,把修法師兄打昏了,把宗師館裡的老祖宗法像也打碎了,這還得了!」
乙木站起來,直著眼睛道:「你們不要吵,這事情不能怪我們……兩個,都是你們那個什麼頭皮青小和尚不好,你們找他去吧!」
丙火忙拉了他一下,小聲道:「走吧,我們快走吧!」
說著,二人分開了人群,直向佛光殿那邊行去。那幾個和尚哪敢攔阻,跑著叫著告狀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3:57
31、精武殿內試方丈
丙火、乙木回到佛光殿,裝作沒事似地走進自己住的禪房,倒頭便睡。
突然,有人用力地捶門叫道:「快開門!快開門!」
乙木一躍而起,要去開門,丙火連忙對他搖了搖手,道:「不要管他,叫他們敲!快睡覺!」
乙木聞言,又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床上。
這時捶門聲更大了。門外一人怒聲道:「那兩個小子死了麼?」另一個道:「沒有錯,我看見他們進去的,用力砸!」
丙火無奈,只好過去把門開了。
只見門外站著十來個和尚,一個個都是怒容滿面,虎視眈眈。
在這些和尚身後丈許以外,站著一位身披大紅色袈裟、白眉紅面的老和尚。
一見丙火,這個老和尚向前走了一步,沉聲道:「你就是方才大鬧藏經殿的那個人麼?還有一個呢?怎麼不出來呢?」
乙木聞言,由床上一跳而下,披上衣裳跑了出來,道:「打人的……是我,老和尚你要怎麼樣?」
這個紅臉的和尚向他望了眼,由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你的膽子可真不小,老衲我在這少林寺也有四五十年了,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你們這樣大膽的冒失鬼!」
說著發出了一聲冷笑道:「你們闖了這樣大的禍,居然還睡得著覺?你們叫什麼名字?來幹什麼的?」
這時,他身邊一個捧著簿子的和尚,彎身答道:「回住持大師,他二人一名乙木,一名丙火,是和一位姓邊的施主一齊觀禮來的!」
老和尚聞言,皺了一下眉道:「可有本寺發出的請帖?」
那和尚一欠身道:「有的,大師請看!」說著雙手呈上了帖子。這位住持大師接過了帖子,微微瞇眼看了一下,立時面色一變道:「噢……邊瘦桐!」言罷驚奇地看著二人道:「你二人是同邊施主一齊來的?」
丙火點頭,道:「你說得不錯!」
住持大師立時回過身來,道:「那位邊施主住在何處?本座要同他說話!」
他身邊有個負責迎賓客的小和尚,立時合十道:「啟稟大師,那位邊施主方纔還在,現在大概是到外面走動去了!」
住持大師點了點頭道:「那麼,說不得,只好帶你們兩個人去見方丈了!」
言罷,他的面色一沉,道:「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傷我寺內的和尚,毀我藏經殿的法像……罪大惡極,死有餘辜!今夜本座親自來帶你二人去見方丈,如敢不從,可就說不得要得罪了!」說到此,一聲大喝道:「與我鎖了!」
隨著他這一聲斷喝,立時就有兩個和尚向外一抖手,「嘩啷」的一聲,飛出兩條銀色鏈子,直向乙木、丙火二人頭上套去!
乙木、丙火幾乎同時一伸手,已把飛來的鐵鏈子抓在了手中,二人向後一帶手腕子,兩個和尚都「啊唷」了一聲,差一點摔了個觔斗,鏈子卻已到了對方手中。
那位住持大師見狀大怒,厲聲道:「好兇惡的兩個小子!」說著,足尖一點,已撲到了二人身前。只見他雙掌向外一抖,口中吐氣開聲,道了一聲:「嘿!」
乙木、丙火一連傷了幾個和尚都是不費吹灰之力,內心對於廟內的和尚,不免存下了輕視之心。
沒料到,這位住持大師乃是海空的師侄曉天和尚,和龍虎風三位和尚是同輩的身份,功力相當深厚。憤怒之下,這位曉天老和尚,雙掌向外一推,掌下真有萬鈞之力!
掌風一送,乙木、丙火二人都由不住向後猛退了一步。只覺得胸前一熱,眼睛一花,差一點兒倒了下來。
二人一時大意,差一點受了內傷。乙木、丙火大吃一驚,相繼驚呼了一聲,驀地向兩邊分了開來。
曉天禪師這麼凌厲的掌力,竟然未能傷對方於掌下,不由勃然大怒,二次厲吼了一聲,道:「孽障,拿命來!」
只見他足下一點,已到了乙本身前,雙手一搓一抖,直向著乙木背上插去!
可是,就在這時,斜刺裡驀地襲過一股勁風。這股勁風,乍然覺出,不過是清風一縷,可是風勢尾頭上,卻帶來萬鈞重力。
曉天禪師為這斜刺裡來的風力一蕩,由不住霍地向一邊蹌了出去。
大驚之下,這老和尚右手在地面上一按,已飄出了數丈以外。驚心之下,細看風力來處,老和尚面上立時一怔,道:「你是何人?」
來人是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衣少年,身材魁梧,面色微黑,一雙眸子閃爍著奇異之光,這時方自由外而入。
他對著曉天禪師欠身施禮道:「大師父請諒,有話好說,何必動手動腳,豈不有失少林門風?」
曉天禪師怒聲道:「施主大名是……這件事又與你有什麼干係?」
少年一笑,道:「小可姓邊名瘦桐,這二位乃是隨我來的後輩,怎說與小可沒有關係?」
曉天和尚聞言冷冷一笑,勉強合十道:「阿彌陀佛,原來你就是邊瘦桐,邊施主。」說著嘿嘿一笑道:「邊施主既然出面,這件事情就好辦了……」
言罷,發出了呵呵一陣大笑,手指著乙木、丙火道:「這兩個哥兒在敝寺惹下了塌天大禍;不過有邊施主出面,也不難解決。這樣吧,就請施主隨老衲去敝寺方丈處一行如何?」
邊瘦桐微微一驚,目光向著乙木、丙火二人面上一掃,冷冷一笑道:「我這兩個師侄初次下山,一切新鮮,如有冒犯,尚清大師多多包涵。小可保證,今後不再惹事也就是了!」
曉天禪師陰森森地笑道:「邊施主,你說得未免太輕鬆了!」
邊瘦桐一驚,不由微微皺眉道:「這麼說,莫非他二人傷了貴寺什麼人不成?」
曉天冷冷笑道:「豈止是傷了什麼人?哼!」
說到此,一雙深陷的眸子,閃射出逼人光芒,道:「這二位施主無故傷人不說,居然擅入我少林禁地藏經殿,打傷了該殿大師佛光,把宗師館內我少林歷代宗師金身法像,毀壞了四十七座……」
曉天和尚說到這裡,滿臉赤紅,氣得全身上下直抖,手指著乙木、丙火兩人道:「孽障……孽障……你們兩個,真是我少林寺的魔星……此事焉能輕易便宜了你們!」
他回過身來,長歎了一聲,對著邊瘦桐合十道:「邊施主乃是老衲敬重的俠士,此事當聽尊意,看看如何發落這兩個孽障才好?」
此言一出,邊瘦桐大吃一驚!
他真不敢想,僅僅是轉眼之間,乙木、丙火竟然闖下了如此大禍。
他本來有意偏袒二人一番,可是此事重大,卻令他無顏偏護。當下面色一沉,轉臉對著二人道:「這位師父所說是真的麼?」
丙火訥訥地道:「師叔……我們是冤枉的。」
曉天禪師一聲狂笑,道:「冤枉?你二人還有什麼冤枉?莫非老衲說的還有什麼不實麼?」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丙火,你且說來,如果此事屬真,我說不得只有讓你們二人隨他去了。你們也太放肆了!」
丙火垂頭道:「師叔,我二人上了一個小和尚的當了,他說那裡很好玩,是他叫我二人到那裡去玩的;而且騙我們拿那些金娃娃練暗器……」
才說到此,曉天和尚冷笑道:「荒唐!荒唐!邊施主,你能相信此話麼?」
邊瘦桐心知二人秉性誠樸,不會說慌,倒有幾分相信,當下冷冷地道:「那小和尚法號如何稱呼?」
丙火面色一紅,歎道:「我們大概上了他的當了……」
乙木卻理直氣壯地道:「師叔,我知道,他叫頭皮青,這麼……高……穿灰衣裳,小眼睛!」
邊瘦桐一聽就知二人是受了騙了,而曉天禪師卻冷笑一聲,道:「敝寺有和尚七百名,法號分天、光、修、明,還不曾聽過有什麼頭皮青……」
說到此,臉色紅了一下,氣惱道:「你這番謊話,又有誰信?」
乙木翻著眼睛道:「哪一個騙你……他本來叫頭……頭皮青嘛!」
曉天禪師臉色發青地對著邊瘦桐合十道:「施主莫非也相信這些無稽之談麼?這就未免太令人可笑了!」
邊瘦桐聞言劍眉微皺道:「此事,我自能查出,不過眼前二個闖此大禍,我也不便偏袒,依大師之意,要如何處置他二人?」
曉天禪師合十道:「施主放心,少林寺是有規矩的地方,老衲只把他們帶往敝寺方丈大師處,查明原因,絕不會難為他二人的!」
邊瘦桐點了點頭,冷笑道:「如此,甚好!」
說著轉臉向乙木、丙火冷然道:「你二人不聽我良言相告,惹下此禍,算是咎由自取;如今只好隨這位師父去見寺內的方丈了。這兒是佛門善地,想必不會怎麼難為你們,你們去吧!」
乙木、丙火聽邊瘦桐如此說,自然也無話好說,俱都垂下頭來。
曉天見狀,厲吼一聲道:「把他二人與我鎖了!」
兩個和尚正要拋起鎖鏈,卻見邊瘦桐右手微微向外一揮,兩條鎖鏈「嘩啦」一聲,倒打了回來,差一點兒反打著兩個和尚自己。
曉天禪師一怔道:「施主怎的又翻悔了?」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少林寺乃是佛門善地,焉能私自設用刑具?這兩條鎖鏈還是免了罷!他二人絕不會逃走就是!」
曉天臉色一紅,點頭道:「好吧!就聽施主你的。」
說著向著乙木、丙火冷冷笑道:「二位請隨老衲去吧,中途如想逃走,可就怨不得老衲手下無情了!」
丙火忿忿道:「你這和尚瞎說什麼?如不是邊師叔有令,我們早就對你不客氣了,你還嚕嗦些什麼?」
曉天嘿嘿冷笑:「老衲此刻沒有許多工夫與你們鬥口,二位快走吧!」
丙火「哼」了一聲,對乙木道:「走!乙木,看他們能怎麼樣?」
乙木點了點頭道:「好吧!反正那頭皮青,也不能便……宜他……」
曉天怒聲道:「二人有什麼話,可以到方丈處去申辯!」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你二人先去,我自會去看你們!」
說著轉身進入禪房。乙木、丙火相互望著歎息了一聲,隨曉天和尚走了出去!
曉天和尚怒氣沖沖地帶著二人出了「佛光殿」,直向著一條廊道上行去。丙火怔了一下道:「老和尚,你要帶我們到哪裡去?」
曉天怒哼一聲道:「不必多問!」
乙木聞言,氣呼呼地道:「你們要客氣,我們也客氣;你們不客……客氣,我……我們也不客氣!」
曉天哈哈一笑道:「到了這時候,居然還敢發狠!告訴你,這少林寺內,有的是能人異士,你們兩個還是乖乖聽話的好!」
乙木冷笑了一聲,道:「那要看你們……說話……中不中聽了!」
曉天對於二人,真可說是恨之入骨,只是一來二人沒有上鎖,真要動起手來,自己不見得能討得了好;再者,他內心對於邊瘦桐,確有幾分顧慮。
所以聞言後,只是冷笑了一聲,並未答話!
一行數人,走向了一座大殿。
只見殿內燈火輝煌,殿外站著幾個和尚,遠遠看見他們,急忙轉身入內報告去了。
曉天冷冷笑道:「你二人可要小心,我寺方丈如今由悟虎禪師接替,悟虎禪師乃是海空長老手下最得力的弟子,你們要是有膽子在他面前撒野,老衲才算佩服你們!」
乙木冷笑道:「海空我……我也不怕,不要說他了!」
曉天心中一怔,一翹大拇指笑道:「對了!這才是好漢子!」
乙木真以為人家在誇他,當下挺了一下肚子,連聲冷笑不已。丙火見狀碰了他一下道:「乙木,不要上當!」
說著,他們已來到了大殿門前。
曉天和尚快步上前,向門前一個黃衣和尚合十道:「有煩師兄,通稟方丈,就說兩名肇事的俗客已經帶到!」
那黃衣和尚合十回禮道:「方丈已有話傳下,師兄隨時帶人入見便了!」
曉天和尚聞言後退一步,面色一沉道:「無理鬧事的一雙孽障,還不進去向方丈認罪!」
說著雙掌向著乙木、丙火二人背上一推。二人無防之下,被他這麼大力一推,不由得一頭衝了進去,差一點兒跌倒在地!
如此一來,乙木、丙火不由得大怒。他二人猛地一回身,正要出手發招,卻聽見殿內一人大聲喝道:「大膽的一雙孽障,還不住手!」
二人不由一驚,忙自轉身望去,才見大殿內,氣氛森嚴。
正中的檀木香案上,點著四盞佛燈,一個白眉皓首的老和尚正滿面怒容地望著他們。
在這和尚身邊,還有七名老和尚,各自披著一襲金黃色閃閃發光的袈裟!
這七個老和尚,看起來年歲都不小了,最小的也在五十開外,他們每個人臉上全是憤怒。
八雙噴火的眼睛,一齊注視著乙木、丙火二人,恨不得能把他二人生吞下去!
曉天和尚合十拜道:「弟子奉命帶此二人,不意二人刁惡十分,如非邊施主一再開導,後果實難預料!」
正中的那位老方丈悟虎大師,仔細向二人望了一眼,不由面帶驚異之色。
憑他銳利的目光,只一打量,已看出這兩個人大有異於常人,絕非通常易與對付之流!
二人貌相清奇、表情木訥、打扮奇異,無不異於一般。
悟虎大師當下發出嘿嘿一陣冷笑,道:「這兩個客人,叫什麼名字?」
曉天怔了一下道:「名字很怪,一個叫乙木,一個叫丙火!」
悟虎老方丈鼻中哼一聲,銳利的目光,再次視向乙木、丙火道:「你二人可知罪麼?」
丙火忙道:「我兄弟被人愚弄,並非有心,老方丈還要原諒!」
悟虎冷冷一笑,道:「我少林寺有一條規定,身犯藏經樓者罰面壁十日,誤損佛身法物者面壁百日,傷人者開除門牆。你二人兩項大罪,件件都作到了極點!雖非我少林弟子,卻也不能輕縱……」
說到此,大喝一聲道:「未審問前,先受四十佛棍,來人!」
佛像兩側立時走出了兩個持棍的和尚。
悟虎方丈手指兩人,道:「每人重責四十!」
乙木雙眉一挑,正要反抗,丙火一拉他,小聲道:「我們就挨他四十,也不會有什麼關係的!」
乙木聞言不便再發作。丙火冷冷地道:「我二人犯了錯,挨打是應該的,就請快一點打吧!」
兩個和尚聞聲,立時走過來,舉棍道:「二位施主趴下!」
乙木咬牙道:「站著也是一樣!」
兩個持棍和尚,對望了一眼,同時後退一步,吆喝了一聲,雙棍同時掄起,一五一十,棍棒生風,霎時之間,每人已打了四十佛棍!
二僧下手時特別加重了幾成手勁,可是四十棍打完,二人竟是連膝頭也不曾彎曲一下。
乙木抖了一下衣嘻嘻一笑道:「打完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悟虎方丈「砰」的一拍案頭,道:「大膽的孽障!這少林寺乃是有佛法的地方,豈能容你二人如此橫行,你二人已犯下了滔天罪行,豈能如此就算完了!」
說到此,厲叱了一聲道:「取我少林十樣刑具出來,這兩個孽障看來身上有些功夫,不用重刑不足以昭戒!」
兩側和尚答應了一聲,立時傳話下去!
這座大佛寶殿,此時現出一片肅殺之氣,幾盞佛燈散發出灰濛濛的燈光,照映著每一個和尚的臉上,閃露出一片殺機。
乙木、丙火聞聽之下,不禁大為憤怒。
丙火怪笑一聲道:「老方丈,我們已挨了棍打,就不該再受你們欺侮了!」
悟虎方丈一拍香案道:「把他們鎖上!」
話聲一落,兩條鋼鏈,「嘩啦」一聲,直向著二人頭上套去!
丙火、乙木二人豈能受此侮辱?只聽得二人各自怒吼了一聲,猛然一伸手,已把飛來的鎖鏈抓在了手中。乙木向裡一帶,丙火向外一抖。
這樣一來,兩個持鏈的和尚一裡一外,同時翻了出去。以乙木、丙火二人的手勁,這兩個和尚自是摔得不輕。
悟虎方丈怒叱了一聲道:「精武殿天師,速速把這一雙孽障拿下!」
話聲一落,由側座上猛然站起兩個和尚。
二僧年歲都在六十開外,向著悟虎合十一拜道:「貧僧敬領法旨!」
悟虎厲聲道:「曉智、曉通二位師弟,手下不必留情,一切有老衲負責!」
說話之時,乙木、丙火已撲到了門口,卻為曉天禪師以掌力逼了回來。乙木大吼了一聲道:「和尚們,你們要怎地?」話聲未完,曉智、曉通已雙雙撲了過來!這兩個和尚,是少林寺精武殿兩個大師,武功均極可觀!
二僧令有法旨,手下毫不留情,身形撲到之後,曉通首先出招。只見他雙手合十向外一推,施出了一招「推窗望月」,雙掌上帶著充沛的真力,掌風疾勁地直向著乙木肩頭上抓來!
乙木肩頭一晃,用「通心拳」猛地一拳當胸搗去!曉通大師冷笑了一聲,只見他背脊向後一弓,乙木這一拳已走了空招。
曉通大師右腕輕起,正要以佛門「大摔碑手」制乙木於手掌下。就在這時,但見乙木牙床一動,「哧」的一聲,吐出一股冷氣。
這口冷氣,使得曉通頓時打了一個冷戰,禁不住後退了一步。
在另一邊,那位曉智大師,也同樣被丙火的「冰禪神功」逼得退後了一步。
兩個和尚交換了一下目光,曉通冷然道:「這兩個孽障,竟然擅施寒功,師兄小心了!」
曉智狂笑了一聲,道:「好孽障!老衲如果連你們兩個小輩也拿不下來,實在是枉掌少林精武殿了!」
說到此,只見他身形猛然向下一蹲,右掌當空一舉,「朝天一柱香」,緊跟著身形「唰」的一個疾轉,快如旋風似地,已到了乙木身側。
曉智者和尚,憤恨之下,竟然施展出佛門最厲害的「洗佛衣」招式。只見他五指箕開,微微顯得有些顫抖,真向著乙木右肋上摸去。
乙木右腕向外一擋,暗含著「橫架鐵門閘」的內功真力,他是安心要看一看老和尚有幾分真力。
一上一下,兩隻手驀然一接,只見乙本身形搖動了一下,可是他的「冷焰心火」卻在這一觸之下,傳到了曉智的身上。
曉智大師雖是佛門高僧,武功精湛,可是像這種冰禪神功,他卻是招受不住!就見他臉色大變,那股驟然侵入體內的寒流,幾乎把他的血脈都凍住了。他禁不住又打了一個寒顫,口中「噢」了一聲,踉蹌蹌一連向後退了三四步!
就在這霎時之間,乙木的「偷星拿月指」已得了手,只見他右臂一撤,中指一曲一直,「吭」一聲,正正點了曉智背後「靈台穴」上。
這位精武殿的大師父,身子像不倒翁似地晃了一下,臉色一片鐵青。只見他牙關緊咬了一下,一張口卻未曾說出話來,隨即「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立在一邊的曉天禪師見狀,又驚又怒。
他口中怒哼了一聲,足下一劃,已欺到了乙木身邊,二話不說,雙掌一合,直向乙木當胸打去!
乙木對於這個和尚,早已恨之入骨,只是方纔還有些不好意思,現在既已動手,也就顧不了許多了。這時見曉天掌到,他暗提一口真力,忽然掀唇露齒,自牙縫裡齜出一股冷風。
曉天知道厲害,忙自側身,可是乙木適巧轉到了他的身後,一口冷氣自背後噴到。
曉天大師驀地打了一個寒顫,被乙木一掌劈中肋下,直蕩出了六七步以外,「哇」一聲吐了一口鮮血,頓時昏死了過去。
乙木乘勝轉身,雙掌連環劈出,一股股冷氣激射而出!
這時,丙火也和曉通打了一個難解難分。曉通一不留神,被丙火亂髮的掌風掃了一下,不由打了一個冷戰。
丙火是何等靈活的身手!乘機猛然發了一掌,正中曉通後心,這個老和尚也被打得向前猛栽了下去。
丙、乙對敵,不過是一剎那的時間,竟然一連傷了三位高僧。
這種情勢,立時使得全殿震驚!
坐在正位的悟虎方丈一聲厲叱,右手一按香案,整個身子翩然如騖般地飄了下來!
這位海空嫡傳的佛門高僧,狂笑了一聲道:「好猖狂的兩個小子!」
他那尚未落地的身子猛地向前一伏,僧鞋輕輕一點,左右兩掌同時抖出,直向乙木、丙火當胸抓去!
乙木、丙火只覺得這老方丈雙掌尚未近身,勁力已先著人,其勢之猛,使得二人各自打了一個踉蹌,這才知道厲害。
乙木一拉丙火道:「現刀!」他口中叫著,右手一探,白光一閃,已把背後斷玉刀掣到了手中。
丙火聞聲,也自體會到了對方的厲害,不由地也把寶刀現了出來,隨著大吼了一聲,掌中刀向外一揮,閃出一道奇光,直向悟虎身上劈了下來。
悟虎方丈身未觸及,卻已感覺到刀光之上所帶的寒氣,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只見他大袖向外一揮,身子已騰到了一邊。當下斷喝了一聲道:「住手!」
乙木、丙火雙雙抽刀停住了身手。悟虎方丈驚怒地打量著二人道:「你們兩個,莫非就是來自小南峰的麼?」
丙火冷冷道:「是的,你要怎樣?」
悟虎冷冷一笑道:「你二人可是冰河老人的弟子?」
乙木冷笑道:「不錯的!」
悟虎聞言似乎呆了一呆,面上現出一些遲疑之色,哼了一聲,道:「這麼說,你二人是隨那邊瘦桐一起來的了?」
丙火持刀怔道:「怎麼樣?老方丈,你要放我們回去了麼?」
悟虎忽然重重地跺了一腳,道:「老衲拼著開罪尊師,也要管教一下你們這兩個不肖的子弟!」
言到此,猛地轉身回案,自香案上抽出了一口奇光閃爍的長劍,冷笑道:「你二人有什麼本事,儘管施展出來,看看老衲是否就怕了你們?」
說到此,掌中劍點出了一點銀星,直向著乙木咽喉上刺去!
乙木斷玉刀向上一磕,悟虎長劍驀地一翻,突地大喝了一聲道:「各位師父不必遲疑,一齊動手,拿下了這一雙野小子再說!」
八位大師倒有三位已受了傷,在場的還剩下五位,聞聲後,各自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座大殿,非是別處,正是少林寺習武鬥技的精武殿,殿內有極為寬敞的場地,足可以使百十人同時展開身手。
這五位大師驀然加入,騰躍其間,頓使得這精武殿內熱鬧起來。
若說對付悟虎方丈一人,乙木、丙火倒也能勉強應付,此刻加入了五位高僧,動手之下,他二人就顯然地現出敗像了!
這六位佛門大師聯合動手,立刻列出了一個極厲害的陣式,相繼發招,一閃即逝。
乙木、丙火二人,雖勉力對付,十數個照面之下,可就有些吃力了。
這五位大師,乃是曉分、曉鐘、曉昏、曉晨、曉山,各持著鏟刀劍杖不一的兵刃,展開了身手,可真是非同等閒。
在悟虎方丈的關照之下,他們的兵刃,都盡量避免著與二人交接,而想施展「空門如意陣圖」將乙木、丙火擒住!
就在第二十七招上,乙木走了一個空招,立即被曉晨大師的蛇頭杖點在了膝上的「三元穴」上。乙木只覺得雙腿一軟,由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丙火大吃了一驚,正要分手攙扶,曉鐘大師一口金刀,已快如閃電似地落了下來。
丙火猛地一滾,這口刀在他屁股上劃出了四五寸長的一道口子。
丙火負痛「啊唷」叫了一聲,心中一慌,悟虎並二指一點,丙火應指而倒,六名大師向外一分,同時散了開來,把乙丙二人團團圍住!
悟虎方丈冷冷一笑道:「好厲害的兩個小子,綁上他們!」
一旁的小和尚,早已迫不及待,跑上來用鐵索把二人綁了個結結實實。
悟虎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道:「先把二人吊起來再說!」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4:19
32、癡鳥不識梧桐意
丙火、乙木被眾僧擒下,四腳朝天地吊在了飛索環上。
就在這時,一個和尚匆匆走來,向著悟虎合十一拜,道:「稟方丈,祖師爺來了!」
眾僧都不由吃了一驚,各人放下兵刃,整理著衣服。只見殿門開處,悟龍、悟風兩位老和尚首先步入,眾僧連忙合十見禮。
隨在二僧之後,走進來一個黑髮披肩的老法師。
對於海空晚年蓄髮,眾僧已不以為奇。因為像海空當今的身份地位、年齡以及成就,他實在是可以隨心所欲,而不必斤斤計較於佛規的拘束。
他像是有一種極大的威嚴似的,當他進來的時候,眾僧一齊彎下腰來。
這位佛門第一高僧,一聲不響地走到了佛案後面,慢慢地坐了下來。
他那雙冷電似的眸子,向著場內掃視了一周,最後落在乙木、丙人二人身上,鼻中哼道:「悟虎,你把他二人怎麼樣了?」
悟虎方丈上前一步,合十躬身道:「啟稟師父,弟子不過是點了二人穴道,暫時吊起來,以待師父處理!」
海空長老冷冷一笑道:「不必如此,你把他二人身上鎖鏈解開來!」
悟虎答應了一聲:「是!」
當著海空長老的面,他倒是不怕二人能耍出什麼花樣來,當下走上去,把二人身上鐵鎖全數解開!
海空又道:「快些把他們穴道也解開來!」
悟虎方丈一怔道:「長老不知,此二人在本寺犯下了滔天大罪……」
才說到此,海空長老冷笑道:「我知道,爾等自防不慎,焉能怪得他們?」
說著目光向著在場諸僧一轉,冷笑道:「我少林寺乃是佛門善地,爾等也全是有道高僧,在百年開光大典之際,竟然被這兩個不明世事的孩子,釀此大禍,真正令人失望!」
說得這群和尚們,一個個面紅耳赤,垂首不語。
悟虎合十道:「長老,此二人太蠻橫……」
海空揮手道:「不必多說,解開他二人的穴道!」
悟虎方丈知道師父的話是違拗不得的,當下雙袖同時揮動,立時發出了兩股罡風!
乙木、丙火被這種風力一襲,立時就醒了過來。
二人睜開了眼,相互望了一眼,乙木由地上一躍而起,丙火卻因股上有傷,不便起立,只是坐在地上發怔不已。
海空長老冷冷笑道:「乙木、丙火,你二人可知罪嗎?」
二人聞言,循聲望去,一眼看到了坐於案後的海空長老,都不由呆了一下。
乙木左右看了一眼,「咦」了一聲,道:「你又是誰呢?我怎麼沒有見過你……」
眾僧俱都怒目而視之。海空長老聞言,卻並不怒,反倒微微一笑道:「想不到冰河老兒倒有幾分眼力,收下了你們這一雙絕世奇才……」
說到此,微微一笑道:「那坐地受傷的,可是你兄弟?」
乙木眨了一下眸子道:「我是乙木,他是丙火,誰都……知道我們是兄弟,你……你又何必……多問?」
悟虎在一邊斷喝道:「不得無禮!小子,莫非你的苦頭還沒有吃夠麼?」
海空卻擺了一下手,笑道:「由他……由他!」
說著微笑著瞇起雙眼,看著二人道:「想不到世上,尚有如此樸實的才華。乙木,我且告訴你,你們的師父冰河老人,和老衲乃是多年老友,你們可知道?」
丙火坐在地上,冷冷地問道:「你是誰?」說著一面摸著他腿上的傷,一面氣呼呼地直瞪眼。海空見狀一笑,頷首道:「悟虎,你去為他上一些藥,包紮一下!」
悟虎大是不願,可是卻又不敢不遵,當下憤憤走過去,由懷內取出一個玉瓶,倒了一些藥粉,敷在丙火傷處;然後退後一步,道:「你自己包紮一下吧!」
丙火點了點頭道:「這還像話!」說著自身側豹皮囊內,取出了一卷白布,把傷處包紮起來。
這一切,都是在眾人注視下完成的。海空長老嘻嘻一笑道:「現在不痛了吧?」
丙火點了點頭道:「不痛了……」
海空笑道:「好!你不痛了,我倒要問你們幾句話了。」
才說到此,就聽乙木「啊呀」叫了一聲!海空長老望著他皺眉道:「還有什麼事麼?」
乙木大叫道:「我們的刀……斷玉刀不見了!」
海空微微一怔,點了點頭道:「你放心,丟不了的……」
說著目視著悟虎道:「把他們的刀還給他們!」
悟虎長歎了一聲,轉身走到一邊,把二人斷玉刀取來,送交二人手中。
乙木低頭看了看,立時面露笑容,道:「不錯,你這個人不錯,比他們好……好多了!」說著把刀背好了。
這時海空微微發出一聲冷笑道:「你二人在我少林寺內,闖下了如此大禍,老衲不怪你們,想你二人無知,定是受了人家誘騙……」
乙木插口道:「是那個頭皮青騙我們的!」
海空皺眉道:「是誰?」
乙木道:「頭皮青……」
海空不由冷冷一笑,面向悟虎道:「此子敦實木訥,不會說謊,頭皮青定有其人,你務必要把此人查出重責!」悟虎合十道:「是!」
海空冷冷一笑,又轉向二人道:「老衲方纔已說過了,你二人所作所為,並非發自本心,老衲看在你們師父份上,一切都原諒你們。現在,你們不要在我少林寺多停留,快快走吧!」
二人聞言不由一怔,丙火搖了一下頭道:「我們不能走!」
海空含笑道:「為何?」
丙火笑著道:「我們來這裡是要會見海空長老的,我們要見識見識這個老和尚究竟有多大本事!」
海空長老呵呵一笑,面上立時帶出了一些慍怒,當下道:「你二人小小年紀,竟然敢與海空為敵不成?」
乙木冷笑了一聲道:「我們就是來見他的,不見他……怎麼行?」
海空長老鼻中哼了一聲道:「我看你二人是受了人家挑弄,才會找海空為敵,你二人受騙了!」
乙木大聲道:「不是,不是!這是我們自己……的意思,我們決心鬥一鬥這個老和尚……」
乙木、丙火又哪裡知道,坐在案前的這個長髮老人,就是海空本人,氣憤之中,竟說了這些言語!
在場眾僧認為海空長老無論如何也不會忍下這口氣的,可是實際上,這位佛祖並沒有立刻發作。當時他只冷冷地笑了一聲,道:「你二人小小年紀,知道什麼!想那海空乃是佛門一個有道高僧,怎會與你二人結有仇恨?」
乙木鼻中哼了一聲道:「有道的和尚,豈能夠寫……寫信邀人家打架?」
海空愣了一下道:「什麼打架?」
乙木朝著丙火一笑,又望著海空道:「他寫信邀邊師叔來打架……我二人氣不過,才來打抱不平的!」
海空不由呵呵一笑道:「原來是這樣的,你二人有如此心胸,倒也令人可敬,只是你們誤會了!」
丙火一翻眼皮子道:「我們有什麼誤……會?」
他對於這個老人,不禁有些懷疑,當時看著他,道:「你又是誰呢?問東問西的!」
海空冷笑了一聲道:「那海空長老,乃是我一個好友,你們誤會了。據老衲所知,海空所以邀見邊瘦桐,不過是敬仰他的武功,要瞻仰一二罷了!」
丙火怔了一下道:「你說的是真?」
海空呵呵笑道:「出家人不打逛語,你二人還是聽我的話,速速返回巫山去吧!」
乙木想了想,又搖了一下頭道:「不行,我們來就是為了斗那……海……海空,總要打一架才行,要不然怎麼能回去!」
海空長老這時已有些忍耐不住,當下面色一沉,道:「那海空乃是一個長者,豈能與你們兩個毛頭孩子動手?老衲好言相勸,你二人竟是一意孤行。須知道這少林寺乃是有規矩的地方,豈能容你們如此胡為?」
丙火聞言也大為不悅,冷笑道:「海空太驕傲,我們一定要鬥鬥他!」
乙木憤憤地道:「你把海空叫出來,咱再……說!」
談話至此,那海空長老實在是無法忍受了,當下森森地一笑道:「好,你們兩個人既然一定要鬥那海空,倒也可以;不過你們不妨先同我較量一下!」
乙木一怔道:「我們不願傷……你!」
海空冷冷笑道:「不要緊,來!來!來!你們兩個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只管施展出來,看看我怕也不怕?」
乙木還是搖頭道:「你太老了!」
海空對於這兩個怪小子可真沒有辦法,他勉強耐下了性子,道:「你二人如果能勝了我,我一定叫那海空出來,向你二人磕頭;要是你二人連我也打不過,自然也就不要再去見那海空了!」
丙火想了想道:「是真的?」
海空長老冷冷地一笑道:「你們看我,就坐在這裡,你二人無論由何處向我下手,都休想傷我毛髮一根!」
丙火驚道:「你這個人太會吹牛了!」
海空冷冷地道:「你二人可以同時出手,也可以用兵刃,只要你們能迫得我離開這個座位,你們就算贏了,怎麼樣?天下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
乙木、丙火二人相互一望,乙木訥訥道:「你等一下,我們要商量……商量!」
海空冷笑道:「隨你們的便!」
乙木走過去,小聲對丙火道:「這個人太自……以為了不起……我們鬥他!」
丙火皺了一下眉道:「看樣子,這老傢伙大概很是厲害,你沒有看見這些人都對他恭敬得很!」
乙木看了一眼怔道:「對!不錯!」
丙火冷冷一笑道:「不過他說只要離開位子就算輸,我真有點不服氣!莫非他的功力有這麼大?」
乙木偏頭看了一眼,小聲道:「我們兩個,一左一右……同時出手,看他有什麼辦法坐得住?」
海空見二人嘀嘀咕咕地低語了半天,他的佛法高奧至極,已達到五通的地步,是以二人所說,早已被他聽見。
海空冷冷一笑道:「你二人商量好了麼?」
乙木點頭道:「商量好了!」
海空一笑道:「我方纔還忘了說,你二人如果勝了,我必定叫海空出來與你二人磕頭,可是如果你二人輸了又該如何呢?」
二人頓時一怔,一齊搖了搖頭。
海空嘻嘻一笑,道:「天下豈有如此便宜的事,你們如果輸了,就算白輸了不成?」
乙木臉一紅道:「那我二人也給你磕頭就是!」
海空冷笑道:「老衲倒不要你二人磕頭,你二人如果輸了,必須馬上離開少林寺,永遠不許再來如何?」
乙木看了丙火一眼,當下點了點頭道:「也好,只是你……叫什麼名字?」
海空冷笑道:「老衲空空是也!」
丙火冷笑著道:「空空和尚,我們兩個本來不是同你打的,我們要見的是海空;現在你既然要強出頭,而且要我們跟你打,要是打傷了你可別怪我們!」
乙木也呆呆地道:「這……可是你……自己要找死!」
海空面色一沉,道:「廢話少說,你二人有什麼能耐,儘管施展就是,我如死在你們二人手上,算是命該如此總行了吧!」
說著他揮了一下手,向身旁眾僧道:「你們都向後退一點,空出地方,好叫他們兩個動手。」
他身邊的八位高僧,聞聽後各自退後讓了開來,獨獨空下了海空長老孤零零的一張香案。
海空這時面上帶著一絲微笑,向著二人點頭道:「你兩個請來吧,看看是誰厲害?」
乙木、丙火相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丙火首先大叫了一聲,驀地騰身而起,雙掌一上一下,施出了兩股勁力,直向著海空坐著的身子打了過去。
海空長者冷笑了一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
只見他右手驀地向外一分,丙火就覺得由對方手指尖上傳出了一股極為尖銳的風力。
丙火被這股風力逼得打了一個冷戰,驀地後退了一步,自己所蓄的掌力,竟然沒有發得出去。他大吃一驚,才知道這個長髮老人的確厲害!
這時,乙木也發了一招!
只見他雙足一頓,猛地把身子撲了過來。他方見丙火被逼而下,已知道對方不是弱者,所以一出手,就是厲害的「冰禪神功」,兩股掌力,平推而出,形成了一面大力的風牆!
海空長老見狀,白眉一挑,忽地叱了聲,道:「大膽!」
他仍然坐在原位上動也不動,只用右手把肥大的袖子向外用力一揮!
兩股氣流,在空中乍然一遇,發出了一聲悶響。
在這響聲裡,乙木竟被震得一個觔斗翻了出去!再看海空長老,卻如同無事似地,坐在位子上,只是微微冷笑而已。
他向著乙木、丙火點頭道:「你們服氣了麼?」
乙木一瞪雙眼道:「誰服氣體?」
說著右手一翻,已把背後的斷玉刀掣了出來!
座上的海空忽地面色一沉道:「你要動刀不成?」說著雙手合十,口中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這時丙火也把斷玉刀掣了出來,兩個人霍地向兩下一分,斷玉刀上的白光,就像是兩彎新月!二人打了一個手勢,兩口刀霍然往正當中一湊,雙刀同時發出了電似的一道奇光。
刀光一閃,有如掠空的雙龍,直向著座上的海空長老身上落去!
海空長老知道對方這雙刀厲害,忽然把身子,向側面一扭!那麼大的身子,看起來忽然像是變成了一頁薄片似的,兩口刀竟是擦著他身子前後落了下去。
海空長老驀然覺得,兩口刀的刀身之上,傳出了兩股冷電,自己也由不住微微打了一個寒戰。當下又驚又怒,厲叱了一聲,猛然雙腕一分,已用佛門中的「大菩薩」手法,雙雙抓在了二人來犯的兩口刀的刀柄之上!
乙木、丙火不由大吃一驚!
他二人所練的乃是冰禪神功,是以體溫奇寒,差不多的人休想能夠欺近二人身邊。
這時海空竟能雙手握住二人的刀柄,怎不令二人吃驚?
斷玉刀本是奇寒刺骨,可是海空雙手一握之後,竟以本身的元陽真火,使得這兩口斷玉刀,一剎那間變得奇熱炙骨。
乙木、丙火正要往外奪刀,那海空忽然喝了一聲道:「還不撒手!」驀地雙腕一分!乙木、丙火虎口皆裂,雙雙被摔得仰翻了出去!
兩口斷三刀,已到了對方手中。
乙木、丙火就是臉皮再厚,這時也不能再不服輸,他二人對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現出一副懊喪之色。
海空長老呵呵一笑道:「怎麼樣?你們還不服麼?」
說著他看了一下手上的雙刀,歎了一聲道:「令師當年持此雙刀,在江湖上行過不少驚天動地的俠義事情,誰想落在你二人手中,竟敢以此到處橫行,真正是令人可惜!」
說到此,他驀地一振雙腕,兩口刀發出了兩道白光,直向二人頭頂飛去!
乙木、丙火方自吃驚,兩口刀已然先後落了下來,俱都落在二人身邊伸手可及的地方。
只是這一手功夫,也足以驚人了!
海空冷冷一笑道:「老衲已對你們十分客氣了,你二人既已落敗,就當遵守方才約言,立時退出本寺,永生不得再來滋事!」
丙火歎一聲道:「也只有這樣了!」說著他拿起刀來,徐徐站起身子來。
乙木也懊喪地站起來,擦著手上的血跡,低頭不語。
那位悟虎老方丈,見狀上前一步,怒聲道:「海空祖師如此開恩,你二人還不快走,站在這裡儘管發怔作甚?」
乙木翻了一下眼皮,看著他道:「你急……什麼?」
丙火卻忽然面色一變道:「方丈,你說什麼?誰是海空長老?」
悟虎氣憤頭上,竟然忘了海空是以化名「空空」與二人交手的,當下怒聲道:「長老不是坐在上面麼?方才與你二人交過手,你二人竟有眼不識泰山!」
丙火不由猛地回身,指著海空道:「原來你就是海空長老?」
海空冷冷一笑道:「是又如何?」
丙火忽然一笑,對著乙木點了點頭道:「乙木,我有話對你說!」
說著二人湊在一塊小聲嘀咕了幾句,海空方要以「天下聽」的法力,去聽他們說些什麼,卻見那乙本哈哈大笑了一聲道:「海空長老,你沒……沒有信用,也就怪不得我們不講信用了!」
海空面色一沉道:「我怎麼會沒有信用?」
丙火冷笑了一聲,道:「你明明就是海空長老,為什麼要說是空空和尚,我二人方才是與空空打賭輸贏,並非是與海空長老,老和尚你說是也不是?」
海空不由面色一紅,他倒沒有想到,這兩個小子,竟然會如此耍賴,一時竟沒有話說!
乙木這時大笑了一聲,道:「哈!海空……這可不怪我二人沒有信用了!」
說著點頭不是點頭,哈腰也不是哈腰,道了聲:「告辭了!」
丙火也笑道:「海空你果然厲害;不過,有機會,我還要鬥一鬥你,現在我們要走了!」
說著二人就要轉身,海空長老忍無可忍,重重地在香案上拍了一下道:「你二人回來!」
二人一驚,驀地轉回了身子。乙木翻了一下眼皮,道:「你還要……打架?」
海空這時現出一副薄怒,道:「你二人已是我手下敗將,我如有心殺害你們,不過是舉手之勞……」
丙火欠身抱拳,笑道:「多謝不殺之恩!」
乙木呆了一下,小聲對丙火道:「不要……惹他,這傢伙厲……厲害得很!我們還……還是快走吧!」
丙火一想也對,當時道聲:「對!」
二人朝著海空尷尬地一笑,轉身就走!
可是腳步方移,就覺得頭頂一陣風聲,舉目看去,面前站著那位金衣的大和尚悟虎禪師。
他此刻暫掌本寺方丈職司,法威極盛!
乙木、丙火二人方才己嘗過了這和尚的厲害,見狀不由吃了一驚!
悟虎雙手合十,冷冷笑道:「你二人莫非沒有聽見祖師爺他的話麼?」
二人左右一閃,兩口斷玉刀同時出鞘。悟虎虎目一睜,哈哈笑道:「怎麼,你們還要動手?」
海空方丈見狀大聲道:「悟虎,退下!」
悟虎聞言只得退向一邊,海空長老雙袖一揮,如同是一片彩雲似地,落在了二人身前。
他面色仍是不喜不怒,鼻中哼了一聲,道:「乙木、丙火,老衲念在你們二人年幼無知,從輕發落你們!」說到此,頓了頓道:「我想此事,你們師父必不會知道,是也不是呢?」
乙木挺身道:「怎麼不知……道?」
海空怔了一下,白眉微微一皺,道:「你休要胡說,以令師智力,斷斷不會行此無稽之事。你二人如即刻離寺回去,老衲對你二人破例寬宥,既往不究!」
丙火搖了搖頭道:「我二人是隨邊師叔來的,要來三人一起來,要走三人一起走!」
海空所以一再容忍,實在是知道二人之師冰河老人乃是當今一怪,是一個最難招慧的老怪物。自己雖不怕他,可是俗謂「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值此暮年,明哲保身,犯不著樹此大敵!
可是,偏偏這兩個怪小子人情世故全然不通,海空容忍至此,顯然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身側的眾僧,更是一個個的面有慍色。
海空呵呵一笑道:「兩個無知的娃娃!」
他笑聲一斂,點了點頭道:「老衲一再容忍,你二人卻一意刁難,說來可笑,莫非老衲還怕了你們不成!」
說到此,面色一沉,後退了一步,道:「悟虎,你代為師把這雙孽障拿下來;不過,不要傷了他們!」
悟虎聞言恭敬答道:「弟子遵命!」
海空大袖一揮,彩雲似地,又落在了原來位上。那悟虎宏聲笑道:「你二人馬上丟下刀來,不用打了!」
二人對看了一眼,乙木冷冷地道:「老方丈,我勸你少……少管!」
丙火緊握手中刀,道:「這一次我們不會留情,你要注意!」
悟虎長眉一挑。這時有一個小沙彌走過來,以手捧著他的那一口長劍。
悟虎和尚輕挽長袖,左手壓著劍鞘,右手拇指按動劍上啞簧,「嚓」的一聲,已把長劍掣了出來。
乙木、丙火雙雙挽了一個刀花,左右分了開來。
他二人一立一蹲,皆用眼角斜睨著悟虎。
座上的海空見此,不禁歎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旦夕老頭兒的真傳,果異一般!」
看到此,他咳了一聲,道:「悟虎,為師素日常說的『鶴立兔滾』正是此式,你要小心了!」
悟虎向二人一望,心中也是怦然!
起先他雖已取勝二人,可是仗的是人多勢眾,這時以一敵二;而且,海空交待,不可傷害二人,這可就更難了。當著眾僧及師父面前,要是拿不下此二人,面子上可就太沒有光彩了。
當下一振手中劍,冷冷笑知道:「你二人請上,貧僧不客氣了!」他說話時,目注二人,仍然是一蹲一立,原式不動,面上表情,有如槁木死灰一般。
悟虎看到此,心中暗暗驚異道:「想不到這兩小子,還有看家本領沒有施展出來,倒真不可輕視。」
想到此,足下已踏中宮去洪門,掌中劍「殘陽夕照」,指向丙火,一劍劈劃了下去!
可是劍尖未及,卻又驀地一崩,長虹一閃,反向著乙木頭上倒崩了過去。
只聽得「噹啷」一聲,悟虎的劍竟被蕩了開來。
悟虎劍峰向下一壓,劍走輕靈,第二次削過來,空中發出了一聲輕嘯,這一劍直向乙木右耳上削去。
乙木頸項一搖,掌中刀平著向外一推,身形前俯,叱了聲:「看刀!」
掌中刀泛出一陣奇光,其冷刺背。
悟虎哼了一聲,劍尖一挑對方的刀鋒,只覺得刀身傳來一股奇寒,使得他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可是他內功深沛,當時強提了一口真力,護住了身上各處要穴。
他身子輕輕向外一縱,足方沾地,就覺出身後一股勁風猛然襲來。
原來丙火此刻已由蹲式而變為兔滾之式,身形縱起,有如驚雷奔電一般,連人帶刀恍如狂風一陣,直向著悟虎頭身之上刺來。
這一式,看起來是快到了極點!
悟虎身形一長,以「彌陀轉身」之式閃身避開!
可是丙火的斷玉刀之威,有如銀河倒瀉,只聽得「嘶」的一聲,悟虎的半截袈裟齊齊得被這一刀削了下來。
海空長者見此,不由得「唔」了一聲。
悟虎方丈不禁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頓時生出一腔憤怒,只聽他口中厲吼一聲道:「好孽障!」
只見他掌中劍向外倏地一翻,「叮」的一聲,劍尖已貼在了乙木的刀背之上。
這位老方丈憤怒之下,再也顧不了許多,只見他雙目通紅,殺招迸現,劍身上現出的光雨,有如一天星斗,直向著乙木連人帶劍罩了過去!
悟虎方丈施展的這一手,名喚「佛陀現杵」,是沙門中一式極厲害的手法,海空見他竟然施展出這麼凌厲的手法來,當時生恐乙木傷在他的劍下。急險之間,這位佛祖爺不由大喝了一聲:「不可!」
海空和尚話出人起,就像是一陣狂風似地撲到了悟虎身旁,正要伸手擋開悟虎那一式殺手,就在這時,大殿左面的窗扇「匡」一聲敞了開來,一條身影,疾飄而進。
這條身影旋風也似地向地上一落,輕輕叱了聲:「大師留情!」
他說話時,右手向外一揮,以拇指向外一分,直向著悟虎「分水穴」上扣去!
悟虎不由大吃了一驚!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這驀然現身之人,只這麼一伸手,卻正是「三十六路擒拿手」中最厲害的一招。
悟虎老方丈雖說是武功高超,可是對這麼驀然加臨的手法,也一時驚慌失措。他口中驚呼了一聲,長劍猛地向後一頓,足下由不住蕩出了兩三步以外。
這時候,大殿眾僧俱發出了一陣騷動。想不到在海空長老以及各位老方丈駕前,竟然會有人如此大膽地貿然闖進來,膽量可說是太大了。
數十道目光集中望去,只見來人是那麼從容不迫,面帶笑容!
海空長老白眉微微一聳,目光望處,面前所立的,竟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翩翩少年。
只見他長身偉健,劍眉星目,微微發黑的皮膚,筆直的鼻樑,一望即知是一爽朗大度的少年俠士。
這少年身著一襲醬色的長衫,態度是如此的從容,目光向悟虎望著,淡淡一笑道:「大師請恕在下失禮,乙木、丙火小子無知,諒罪尚不至死。小可救人心切,少有開罪,尚請大師海涵才是!
悟虎本是一肚子的憤怒,可是這少年說話如此斯文,卻令他發作不得。
當下目光向少年一轉,道:「施主大名?」
邊瘦桐欠身答道:「不才邊瘦桐!請問大師法號?」
悟虎大師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想不到來人竟是邊瘦桐,而且是如此年輕的一個少年。
他尚未開口,一邊的海空長老已雙手合十,冷冷笑道:「少施主,老衲有禮了!」
邊瘦桐聞言側身,怔了一下,他心裡已猜知這人的身份,不免有些吃驚!
這時,一旁的乙木忙道:「師叔注意,他就是海……海空長……長老。」
邊瘦桐面色一沉,叱道:「住口!面對長老豈能胡言亂語,還不上前謝罪!」
乙木倒是真聽話,當下紅著臉走過來,抱拳一躬,訥訥道:「長老,對……對不起!」
海空長老鼻中微微哼了一聲,心中不由甚是驚訝,因為乙木、丙火對於邊瘦桐這種稱呼,以及敬重的情形,是使他想不通的。他更不解的是,冰河老人如此狂傲的一個老人,怎會把自己一雙弟子,囑托給邊瘦桐如此一個後生,並以師叔見稱。
當下,他微微向邊瘦桐一打量,不禁暗暗點了點頭,忖道:「好一個神俊少年!」
這時,邊瘦桐恭恭敬敬地向著海空長老拱手一拜道:「弟子邊瘦桐,參見佛祖大師!」
海空長老微微一笑道:「豈敢!豈敢!老衲不過是空門一僧,施主卻是名滿天下的俠士,如此豈不折煞老僧了!」
邊瘦桐不由笑道:「長者如此說,弟子更是無地自容了!」
海空聞言呵呵大笑道:「少施主,你來到我這少林寺內,老衲怠慢你了!」
對於這個老和尚,邊瘦桐是深具戒心的,即使是言語對答,他也不敢隨便。
老和尚這幾句話,令他費解,當下他不由劍眉微皺,道:「長老何出此言?」
海空呵呵一笑道:「少施主,你這雙弟子,大鬧我少林寺,傷僧毀殿,把我少林寺歷代祖師金身法像,破壞殆盡……」
說到此,鳳目微啟,輕輕念了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邊瘦桐聞言後不由大吃了一驚,出了一身冷汗。
少林自海空以下,龍虎風三位禪師,以及全寺上千弟子,哪一個又是等閒之輩?如今乙木、丙火犯此大錯,要想息事寧人,只怕是不能夠了。
他臉色不由一陣大變,頓時呆住了。
這時,那位悟虎禪師在一邊雙手合十道:「邊施主你來得正好,此事施主看看如何處理,敝寺願聽憑施主一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5:52
邊瘦桐目光向著二人一望,乙木、丙火滿面驚恐之色!
這幾日相處,邊瘦桐對於二人已多少有些瞭解。
他當時微微歎了一聲,道:「二子如此胡鬧,在下不便再說什麼,只是他二人秉性愚蠢,我想此次定必是受人愚弄,才會行此蠢事!」
悟虎面色不悅道:「施主如此說,莫非敝寺的僧人竟會……」
邊瘦桐冷冷笑道:「禪師不必多心,在下只是如此推斷!」
丙火聽到此,走上前道:「師叔,我二人是聽了一個叫『頭皮青』的和尚的話,才如此做的!」
悟虎冷冷笑道:「一派胡言,信口雌黃!」
可是海空長老卻點了點頭道:「讓他說下去!」
說著望著丙火道:「你說那個叫頭皮青的和尚,是什麼樣子?他對你說了些什麼?」
丙火點了點頭道:「那和尚年紀不大,他帶我二人玩耍,告訴我們說,那殿裡的金娃娃,是用來練習暗器的!」
悟虎轉身道:「師父不可聽信胡言,本寺內豈會有不肖之徒?」
海空一雙眸子,射出了兩道奇電,直視著悟虎,道:「聞過則怒,非出家人本份。少林自涵一接掌後,疏於管理,良莠不齊,自在料中。此事以老衲判來,並非是空穴來風,不妨一查虛實!」
悟虎面色一紅,雙手合十道:「弟子遵命!」
邊瘦桐一旁聞言,不禁暗自欽佩。這位海空長老,真不愧是一位有道高僧,令人敬仰。
其實悟虎也懷疑其中定是有人作祟,心存查明之意。只是「家醜不可外傳」,尤其是當著邊瘦桐更不願授人以短。
這時聽海空如此說,也不便再遮蓋了。當下望著丙火道:「你說的那個和尚,如果在面前,可認得出來?」
丙火點頭道:「當然認得!」
悟虎咬著牙,冷冷一笑道:「好吧!」
說到此,他回身向著一位和尚道:「至本,鳴鐘三響,吩咐全寺弟子,齊集大殿,不得不到!」
那個叫「至本」的和尚怔了一下,遂合十道:「謹遵法旨!」說罷轉身而出。
悟虎轉身向著海空長老道:「此事師父不必費心,弟子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海空冷冷道:「老衲要親自看一看,是哪一個不肖子弟,敗壞我少林法規!」
悟虎只得點頭道了聲:「是!」說著向四周和尚雙手合十道:「各位請先至大佛殿去吧!」
在場的八堂僧眾,聞言一併欠身還禮,相繼轉身而去。悟虎這才向乙木、丙火冷冷地道:「貧僧把本寺和尚全數集中,請你二人親自去認一認那個叫頭皮青的,看是否真在其中?」
丙火點頭道:「這樣很好!」
悟虎冷冷笑道:「果如你二人所言,貧僧當重責這個弟子;如果查無其人,你二人卻是脫不了干係,那時只怕眾怒難犯。就是老衲存心為你們開脫,也只怕無能為力了!」
乙木聞言,訥訥道:「怎麼會是假的?他跑……跑不了的!」
說話之時,只聞得殿外金鐘「噹噹噹」響成了一片,每三聲響在一起,聲震屋瓦,顯然是一種極為緊急的召集信號!
紅線金丸邊瘦桐,這時倒較先前定下心來。他向著悟虎欠身道:「大師高誼,感人肺腑,只是如此勞動貴寺弟子,令人不安!」
海空長老本在一邊閉目不語,這時忽然開目,呵呵笑道:「少施主,如果真有此不肖子弟,你正可看一看我少林寺規,少林門下是不縱容孽徒的!」
邊瘦桐冷然道:「長老法規至嚴,令人可敬,弟子想乙木、丙火斗膽,也不敢在長老面前撒謊。如果虛言,弟子願把二人交出,任聽長老發落就是!」
海空長老長眉連動,道:「好!好!一言為定!」
說話間,殿外傳來沙沙僧鞋之聲,至本和尚走進,合十一拜道:「稟師祖爺及方丈,本寺長幼弟子門僧,全已集齊,請駕臨訓示!」
海空點頭,道:「好!你先去!」
至本合十一拜,轉身而去。
海空長老向著乙木、丙火微微笑道:「二位小朋友,請隨老衲一併來!」
說著在大步向著殿外行去。門外立著一雙弟子,持著燈籠引路,一行人向後殿繞去。
大雄寶殿內,燈火如晝,八堂職司齊立殿外,見海空率悟虎一行來到,八僧全數合十行禮。
殿前正中設有十四張金漆坐椅,眾人入內,分別坐好。邊瘦桐舉目一望,不由吃了一驚。
只見整個大雄寶殿內,身著金、黃、灰不同顏色的僧人站了一個密密麻麻,燈光之下,這些和尚的光頭閃閃發著亮光。
少林寺和尚約在千名以上,這麼多的人齊集一堂,竟是鴉雀無聲,連一個咳嗽的人都沒有。令人一望之下,由不住肅然起敬!
這時,乙木、丙火也隨著走進殿來。
二人的衣著模樣,立時吸住了場內和尚們的目光!
二人四隻眼睛也一眨不眨地在人群裡搜索著。
海空落坐位上,閉目不語。悟虎卻冷冷一笑,向著二人道:「二們施主請細細過目,找出你們所說的那個叫頭皮青的孽徒來!」
乙木、丙人二人答應了一聲,目光視向邊瘦桐。
邊瘦桐點了點頭道:「在場皆是有道的空門弟子,你二人要恭敬從事,不可冒失!」
二人點頭答應,遂即步向人群。
前兩排和尚,各披金色袈裟,年歲多在六旬以上,這些和尚身份地位都甚為崇高,二人看了一眼,道:「這裡沒有!」
乙木道:「他們太老……找小的!」
於是走向第三排,一排一排地往後看,一千多個和尚,足足看了大半個時辰才看完。
乙木皺了一下眉道:「奇怪……怎……怎麼沒有?」
丙火也不禁有些急了,道:「不對,他沒有來!」
乙木翻著眼,憤然道:「我們……受騙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語,正在講個不停,悟虎大師已同著邊瘦桐走了過來。
邊瘦桐沉聲向二人問道:「你二人說些什麼?」
悟虎也冷冷笑道:「你二人可曾找到那個人麼?」
乙木搖頭道:「沒……這裡沒有!」
丙火道:「那個小和尚沒有來。」
悟虎不由面色一沉,雙手合十道:「二位不要無理取鬧了!全寺弟子皆已聚齊,怎會有人不來?我想此事已經定了!」說到此,微微冷笑著向邊瘦桐道:「邊施主,此事如何發落?老衲願聞一言!」
邊瘦桐不相信乙木、丙火二人會說謊,可是眼前事實,卻又無法辯解。當下略一思忖,含笑道:「大師可否煩神再查一查,可有缺到弟子麼?」
悟虎冷冷一笑道:「施主你誤會了,本座號令極嚴,不會有人無故不到的!」
邊瘦桐笑了笑道:「問問何妨!」
悟虎冷冷地道:「也好!」說著一雙目光憤怒地向著乙木丙火一望,道:「二位施主請注意聆聽,看看是否有漏!」
說著向後排為首一個年輕的和尚招了招手道:「長燈,你過來!」
那個年輕弟子打了一個躬,忙走了過來,合十道:「方丈何事召遣?」
悟虎向著乙木、丙火道:「你二人所說的那個弟子,年歲大概與此人差不多的吧?」
乙木點了點頭道:「不錯,不過比他……矮!」
悟虎冷冷一笑道:「那麼該是本寺第三代的弟子了,這位弟子法號『長燈』,是『長』字班的領班弟子,問他就知道了!」
丙火彎腰合十道:「失敬了!」
長燈和尚忙自還禮道:「小僧不敢!」
邊瘦桐在旁打量了一下這位長燈和尚,只見他生得眉清目俊,高高的個子,確是一個可造之材。尤其是這小和尚一雙瞳子,閃閃放著奇光,眉目之間,一派正直,令人可親。
邊瘦桐看到此,心中不由暗暗歎道:「難怪少林一派能夠獨立武林數十年之久,今日看其三代弟子亦復如此,可想知來日更為可觀了!」
想到此,目光遂向少林三代弟子群內望去,只見個個挺著腰幹兒,目不斜視,果然盛門之下無虛人。
這時,悟虎又為長燈介紹了邊瘦桐。
長燈和尚立時面現驚疑,向著邊瘦桐一拜道:「原來是邊大俠,小僧久仰了!不知喚小僧出來,有何差遣?」
邊瘦桐一笑道:「差遣實不敢當,只是向小師父打聽一個人罷了!」
說著向丙火道:「你可把這位小師父的名字模樣說出來聽聽!」
丙火比著手勢道:「這麼高的個子,名叫頭皮青!」
乙木也搶著:「比你矮一點,鼻子扁扁……的!」
長燈和尚聽了一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怔怔地道:「是……哪一個?幹什麼的?」
悟虎方丈冷冷一笑道:「長字輩的弟子,是否全到齊了?」
長燈合十欠身道:「方丈召喚,怎能不到?除了膳堂的幾位頭陀以外,全到齊了!」
悟虎冷冷一笑,望著邊瘦桐道:「膳堂的幾位頭陀,皆是蓄髮的外僧,顯然不是二位小施主所說之人了!」
說著鼻中哼了一聲,望著乙木、丙火道:「二位還有何言?」
方言到此,那長燈和尚忽然「哦」了一聲道:「是了!」
眾人目光齊望過去,長燈和尚向著悟虎合十道:「弟子想起來了,適才長川師弟托人來說,因患眼疾不便與會,弟子一時竟忘了!」
悟虎不由微微呆了一呆,怒道:「小小眼疾,算得什麼?爾速去喚他來見!」
長燈彎腰行了一禮道:「是!」
說罷轉身而去。悟虎冷笑道:「長川乃是前殿服務的弟子,素為前方丈涵一師叔器重,絕非你二人所言之人,此事老衲可以斷言!」
乙木不由皺了一下眉道:「那……會是誰呢?」
他一邊說,一邊又步入人群,一個一個地細細打量,仍不見那個化名「頭皮青」的和尚在內。
乙木、丙火到了這時,也都禁不住心內打鼓,為自己安危擔心不已!
忽聽得殿外一陣沙沙的腳步聲,二人連忙望去,只見那長燈同著一個頭纏白布的弟子走進殿來。
二人不由精神一振,因為這是他二人最後的希望了,所以同時睜大眼睛向著這位患有眼疾的長川弟子望去。
可是,他二人又失望了。
因為來的這位長川和尚,整個的頭部,連眼睛鼻子都包在白布之內,根本看不出面目。
這時長燈合十拜道;「長川帶到,請方丈指示!」
長川和尚也會十向著悟虎一拜道:「弟子來遲,師伯恕罪!」
悟虎冷冷一笑道:「長川,你的膽子也太大了!金鐘三響,本寺長幼同門皆已來齊,你為何獨獨例外?」
長川顫抖了一下道:「弟子眼疾發作,痛苦不堪,請師伯原諒……」
悟虎鼻中哼了一聲,道:「此事等一會兒再說,現在你且見過這二位施主!」說著向乙木、丙火二人指了一下。
長川低頭走到二人身前,合十道:「二位施主請了!」
乙木、丙火四隻眼睛一齊盯著這位長川,一言不發。看了一會兒,二人對望了一眼,乙木訥訥地道:「看……看不見臉!」
丙火皺了一下眉道:「小師父,你把頭抬起來好不好?」
長川嘻嘻一笑道:「施主,你是開玩笑麼?」說著勉強把頭抬了一下。丙火脫口道:「不錯,他就是頭皮青!」
長川退後了一步,道:「小施主,你不要開小僧玩笑了!」
乙木這時也頗為衝動,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可是這個叫「長川」的小和尚說話聲音卻十分像「頭皮青」,當下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把抓住了長川的前胸,厲聲道:「好小子……你這壞蛋!」
長川口中「啊喲」叫道:「小施主,你鬆手!老天,這是哪一回子事呀?誰是頭皮青呀?」
乙木冷笑道:「你……就是!」
長川哆嗦地道:「什麼頭皮青?我根本就不認識……」
說著他轉過身來,向著悟虎道:「請師伯作主……弟子根本不認識這二人!」
一面說著,竟自跪了下來。
悟虎和尚這時也不禁起了疑心,當時冷冷說道:「既然如此,你就解開頭上的布,讓他二人認上一認,也就是了!」
長川怔了一怔,叩頭道:「弟子眼疾不可招風……」
才說到此,悟虎和尚一聲冷笑,只見他左手五指向外一揮,長川口中「啊」了一聲,戴在頭上的布條,猛地凌空而脫,現出了這小和尚本來面目!
長川嚇得「噢」了一聲,猛地由地上跳起來,伸手向空中的布條抓去,但那布條已落在了悟虎方丈的手中。
長川目光一接觸到悟虎禪師的目光,頓時嚇得呆立當地,動彈不得!
眾人這才看清楚了,他雙目一如常人,哪裡像有什麼疾病的模樣,俱都怔了一下。
乙木、丙火一看到他的面容,不禁同時大叫起來,尤其是乙木最是激動,猛地撲過來,當胸一掌,直向著這個長川和尚的前胸打去。
可是,邊瘦桐卻發出了一聲斷喝道:「住手!」
他右手猛然向下一切,平空一分,乙木由不住一個踉蹌,退後了兩三步,差一點兒摔倒在地。<<(由於原書裝訂錯誤,導致此處缺三十頁左右內容,有原著的朋友,請將該處缺少內容發給我們,謝謝!)>>的『痛元道人』,施主諒必早有耳聞吧!」
邊瘦桐心中一驚,久聞此人乃是當今「玄衣教」的掌門人,一支虎尾鞭有驚人的造詣,遂欠身道:「失敬,失敬!」
那道人嘻嘻笑道:「邊大俠不必客氣,老實告訴你吧,老和尚給我帖子,叫我來參觀他這什麼百年一度的開光大典,我並沒有什麼大興趣,正想借一個故推掉算了!可是後來由涵一大師那裡知道邊大俠你今天要來,而且……」
才言到此,海空長老嘻嘻一笑道:「道人,你少說幾句吧!」
矮小的痛元道人呵呵笑道:「既然到此者都不是外人,老和尚你還想瞞誰?」
邊瘦桐不由微微一笑,道:「而且什麼?道長還沒有說完呢!」
痛元道長含笑點頭道:「而且聽說,老和尚要借今日之會,請教一下施主你的高招,妙呀,妙!」說著他在腿上拍了一下,大聲道:「這種事情,真是百年難遇,就是跑斷了腿,也要來瞻仰一下呀,所以,我就來啦!」
邊瘦桐心中不由暗暗一驚,心想著:原來這位海空長老,早已存下如此心意,看來今日是著了他的道兒了。
他冷冷一笑道:「道長你錯了,想我邊瘦桐不過一個後生小子,焉敢和海空長老一爭長短,未免也不知自量了!」
道人哈哈大笑,道:「得啦!老弟,你別客氣了,紅線金丸,名滿天下,你的威風抖足了。由你對老和尚,那可真是再好也不過了!這場戲貧道是非看不可!」說著更自大笑不已。
邊瘦桐對此人不禁印象甚惡,他冷冷一笑,道:「還是不看的好!」說著他遂盤膝坐於皮鼓之上。這時海空長老又含著滿面春風,為他介紹了其他幾個客人。
邊瘦桐這才知道,在座全是武林前輩人物,心中甚為驚異。
他也就不難想到,這老和尚今日廣聚天下英豪,並非全為了是參與佛會,實在是欲在眾人面前,有意戲辱自己!
如此一想,邊瘦桐不由甚為惱怒,也不禁生出一些憂慮。
可是他為人一向以穩重沉著著稱,形勢雖然如此險惡,他仍然作出一副泰然姿態。
不一會兒,本寺方丈悟虎禪師上台致詞;隨後經會開始,先由經卷大師說明了今日興會的意義,又簡短地介紹了少林寺的歷史沿革;最後由八僧誦經;之後,海空長老親自登台證佛誦經。
「講經會」到此,已是尾聲。最後在梵唱聲中,結束了這場盛會。
奇怪的是,經會完後,場內賓客竟無一人離座而去,反倒現出一種更興奮的樣子,彼此指指點點交頭接耳不已。
果然,那海空長老自位上站起徐徐步上台來。
這時,他臉上的氣色,全然沒有方纔那麼溫和了,而現出一種莊嚴之色。
場內立時一片寧靜,鴉雀無聲。
海空老和尚婆娑的黑髮微微飄起來,襯著他身上鮮艷的僧衣,確是一副高僧模樣。
他合十向著場內深深一拜,道:「感謝各方高朋,今日來此與會。現在經會已完,餘下節目,由各分殿個別主辦,八殿職司可以離開了!」
他話聲一落,前排的八殿住持一齊站起來,同時向著長老一拜,分別離開了寶殿!
海空長者見場內賓客竟無一人離座,也不禁有些驚訝,他呵呵一笑,道:「各位貴客施主所以不離座,想必是留著瞻仰邊大俠的武功了!」
場內立時爆出一陣喝彩聲。海空微微笑道:「很好,這件事想必各位也都清楚了!」
說到此,一雙眸子倏地一睜,自瞳內射出了兩道炯炯神光,向著鼓上的邊瘦桐望了一眼,笑了笑,道:「我少林子弟,即使是習技練武,也不過是用以防身,素來與人無爭,與事無牽……」
說到此,他不由冷冷一笑道:「無奈敝寺自涵一師弟接掌以來,屢處事端。尤其是涵一竟在寺外助人生事,敗於名滿天下的少年奇俠紅線金丸邊瘦桐手下,被迫還俗。這是他咎由自取,卻也不怪他人。」
他頓了頓,接下去道:「現在涵一已脫離少林佛門,他在本寺罪大惡極,按規定,老衲也不能偏袒;現已著人追回,接受我少林佛規處理!」
說到此,只見他冷冷一笑,道:「龍、風二徒兒,還不把涵一押上來!」
聞聽此言,包括邊瘦桐在內,全場無不大吃一驚!
尤其是邊瘦桐,他僅僅知道,昨晚涵一夾抱孽徒長川去後,海空怒遣悟龍、悟風二人,竟已然完成任務。真是驚人!
涵一無論身份及武功,在少林寺內,都是佼佼人物,想不到居然自甘被擒,也實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場內立時起了一陣騷動。
只見左面一扇紅門一開,走出了三個高大的老僧。
為首的是悟龍大師,他身後是穿著黑色僧衣的涵一和尚,涵一之後是身材較矮的悟風禪師!
三個人面上,都像是罩上了一層秋霜,默默寡歡!
尤其是涵一和尚,更是白眉緊皺,精光四射的瞳子內佈滿了道道血絲。他胸前戴著一串黑光閃閃的念珠,襯著他偉岸的身材,確是一個相貌堂堂的角色!
可是這時,他只抬頭向著場內眾人望了一眼,隨即把頭垂了下來。
三人走到一邊,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這時涵一又抬起頭來!當他目光接觸到邊瘦桐時,由不住面色一紅,眸子微微抖動了一下,竟自閉了起來。
台上的海空冷冷哼了一聲,道:「涵一!」
涵一看了海空一眼,又低下頭,重重地坐了下來,一言不發!
海空長老雙手合十,喃喃唸了一聲,道:「阿彌陀佛!師弟,你休要怪老衲無情,少林門風百年來一向如此,門中弟子破規者,自行閉門處置,各殿大師以上犯規者,卻要昭告天下。並非是老衲有意當眾辱羞你,這一點你該明白!」
言方到此,那涵一驀地站起來,怒聲道:「師兄,你不必多說了!」
說到此冷冷一笑,目視著邊瘦桐道:「師兄你如此做,未免令人不服!」
海空禪師面色一沉道:「大膽的涵一,我少林門風,被你這孽障敗壞殆盡,尚有何面目責備老衲不公?你且說來,怎麼令你不服?」
涵一嘿嘿一笑,手指著邊瘦桐,道:「此人是我少林門中大敵,你卻如此厚待於他;對於本門中人,卻是如此薄情,怎能令人心服?」
海空長老一聲斷喝道:「住口!此處已無你說話餘地,悟龍快去請出佛祖戒牌來!」
悟龍答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不想涵一哈哈狂笑道:「好一個海空!我如今已非少林門下,你還取什麼佛祖戒牌對我,恕我不能奉陪了!」
說著倏地騰身而起,直向著殿外撲去!海空見狀怔了一下,厲叱道:「拿下!」
立在右側的精武大師,早已有備在先,這時足下一劃,已來到了涵一身前!
他雙掌一合,道了聲:「阿彌陀佛,涵一師祖,請留步!」說著雙掌一分,直向涵一雙肩之上按了過來。
涵一厲聲道:「你們誰敢攔我?」說著雙臂猛地一分,精武大師雙臂竟被他猛地蕩了開來。
只見涵一面紅如火,猛地回過身來,叱了聲:「去你的!」雙掌一合,使了一招「寒雞拜佛」的招式,直向著精武大師胸上打去!
他掌力雄沛,雙掌雖是合著,風力已使得精武大師身子搖了一下。
站在台上的海空見狀怒叱了聲:「孽障!」
只見他大袖一揮,如同是一朵紅彩似地,直由台上飛身而下。可是仍然是慢了一步,涵一大師雙掌向外一分,那精武大師慘叫一聲,整個身子直被打得了飛了出去,頓時昏死在地上。
全場俱發出了一片驚呼,悟風禪師怒叱了聲,猛地撲了上去。涵一凹腹吸胸,後退一步。
這時,海空把倒在地上的精武大師扶起來,交由兩名弟子抬了出去。
涵一知道,這位師兄要對自己下手了,當時心中真是又驚又怕,偏偏悟風禪師死纏著自己不放,他由不住厲吼了一聲,排山運掌,直向悟風禪師小腹之上打去!
悟風被他這種勁力也逼得蹌踉後退一步。
這時,只聽得海空一聲厲叱道:「悟風退下,待為師會他!」
涵一聞言,不禁心膽皆寒,哪時還有心戀戰,回身就跑!可是當他身子甫一轉過,就發現海空已怒容滿面地立在了自己眼前。
海空長老冷笑一聲,道:「孽障,你莫非敢對我出手不成?」
涵一狂笑道:「海空,你未免欺人太甚了!」說著狀同瘋癲似地,猛撲了過來,兩手一立,用「雙撞掌」的招式猛推而出。同時,足下向外一跳,用「千里戶庭」大移步,起步就逃。
可是,海空長老是何等人物,他這種迅捷的身手,在這個老和尚眼中,當然算不了什麼。
只聽得海空又發出一聲冷笑,道:「你跑不了的!」
話聲一落,涵一就覺得面前人影一閃,那海空又到了自己眼前。
涵一倏地向左一翻,海空如影附形,又移在了左前方,向右一翻,亦是如此。
這時候,涵一知道師兄施展的乃是輕功中最難練的「小諸天移步換景」大法,自己要是想逃的開他眼前,可謂萬難了。
一念未了,就聽海空森森說道:「涵一還不伏身受罰麼?」
說著右手小指疾出,直向著涵一的肋骨上猛點過來。
涵一面色一片鐵青,雙手自胸前向外一翻一絞,施出一招「絞盤沙」!
他這一手功夫相當地厲害,就連海空大師也禁不住後退一步,不由勃然大怒。
只見他冷笑了一聲,右手大袖向外一指,袖角掃在了涵一左肩之上。
雖只是一角衣袖,涵一也疼得打了一個寒戰!
他猛地向後退出了三步。海空正要趁勢撲上,涵一忽然怒吼了聲:「師兄不要逼我!」
說罷,目光如火,目眥欲裂地狂笑了一聲,道:「我涵一乃是少林門中元老之一,師兄你不能動我……」
海空冷冷一笑道:「你犯了少林門規,不可寬恕!」
涵一猛然閉了一下眸子,怒吼道:「也罷!」
說著驟睜雙目,獰笑了一聲,道:「師兄你敵我不分,實在令人齒冷,如今事已至此,無話可說,老衲我先上西天一步了!」
說罷,霍地雙掌齊出,迫得海空猛然向後飄身而出。
就在他足下尚未著地的當兒,涵一忽然厲吼了一聲,驀地倒翻雙掌,向著自己天靈蓋上打了下來!
一時之間,血光四濺!
在全場驚呼聲中,涵一頂門碎開,血流滿面,慢慢順著牆角坐了下來,立時一命嗚呼!
這種情形,真正駭人極了。
海空大師見狀,面色如紙。他呆了一會兒,竟自忍不住落下兩行淚來。
只見他長歎了一聲,向著面前驚呆的悟龍、悟虎喃喃說道:「把你師叔法身抬出去,吩咐用瓷壇密封,日後再擇地安葬便了!」
悟虎這時也不由地淌淚來,當即點了點頭,同著悟龍親手把涵一屍體抬了出去!
這種情形,把在場每一個人,都嚇得呆了,坐在前排的幾位掌門人,多數都與涵一是舊相識,見狀無不搖頭歎息,流淚不止。
海空長老想不到,在今天這個開光大典的喜慶日子裡,竟然會生出如此事來。
可是這個老和尚,由於長久的修為,確實有別人無法達到的鎮定功夫。這時他面色已恢復了先前的溫和,重新走到了台前,向著眾人合十念道:「阿彌陀佛……各位施主方才都看見了,這是我少林門中大大的不幸,涵一如此下場是他咎由自取,又能怪得誰來!」
說到此,這位長老又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邊瘦桐身前,合十念道:「阿彌陀佛,邊大俠,方才情形你已眼見了,不知有何感想?」
邊瘦桐立起身來,面上微帶戚色,道:「少林門規,天下景仰,想必在坐都有同感!」
海空點頭苦笑道:「古語云,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施主雖非親手殺死涵一,但涵一卻是為了施主而死!」
邊瘦桐不由劍眉微軒,道:「弟子不同意長老你這種說法,夫木自腐而後蠹生。涵一大師所以落此下場,系其自己為之,與在下又有什麼相干?」
海空由不住呵呵一笑,口中連聲頌著佛號,隨即笑聲一收,臉上帶出了一絲憤慨道:「這話邊大俠倒也沒有說錯,只是我少林門中,為維護尊嚴,向有『以武會友』之說!」
說到此,他頓了頓,冷冷地道:「施主你年紀輕輕,不知收斂鋒芒,到處招搖。涵一以一個掌寺方丈的身份,竟被施主你迫得背佛還俗,這是我少林寺百年未見的奇恥大辱……」
他說到這裡,又唸了一聲佛號道:「無量佛,善哉,善哉!」
他的雙目瞇成了一道線,接著冷冷一笑,道:「老衲不敢說施主所行非是,只是為了我少林尊嚴著想,卻要向施主你討回一些面子才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7:28
邊瘦桐知道話已入題,當下異常鎮定地道:「長老之意,尚請明言!」
海空一聲朗笑,道:「也好,施主既然見問,老衲倒不便藏拙了。」
說著面色一寒,面上皺紋都像拉長了,慢慢吞吞地道:「昔日大巴山的瀟湘劍客,傷我經堂大師果一,曾在我少林寺內面壁百日;並當眾謝罪,廣發武林帖,然後離寺。施主可願照樣行事嗎?」
他翻了一下眼睛,微微冷笑道:「施主若以為此法可行,倒是最好不過!」
邊瘦桐冷然搖了搖頭,道:「弟子一生只對道理低頭,此一法,不便相沿!」
海空鼻中微微哼了一聲,道:「也好,那麼,施主是要走第二條道了?」
邊瘦桐也冷哼了一聲,道:「可行則行!」
海空長老雙手合十,又唸了一聲佛號道:「這第二條路說來更是簡單,只消施主你上陣接住老衲一套少林拳!」
邊瘦桐不動聲色地道:「怎麼敵住長老的神拳,弟子還不大明白?」
海空見他如此沉著,不禁有些生氣,當下冷笑了一聲道:「事情很簡單,施主你只消敵得住老衲一套拳,我少林中死的是白死,傷的是白傷;今後任天下同道嘲笑我少林無能也是應該!」
說到此,他又冷冷一笑,接道:「只是,施主若是勝不過老衲這套拳,卻要當著眾人之面,向著少林神壇,磕上一個響頭,施主你看這件事可使得?」
邊瘦桐低頭思忖了一會兒,當既慨然長歎了一聲,道:「長老乃是當今第一高僧,在下一介後生,自不是長老對手;可是卻也無計可施。既如此,弟子只得在長老手下拜領幾手高招了!」
海空雙眉一聳,很是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道:「很好,很好,那麼說請施主你這邊來!」
說著步到台下,直向著大殿一旁設下的場子處行來。邊瘦桐雖然有些膽虛,但面色仍是沉著。在這麼多人面前,態度仍然是那麼從容。
此刻,殿前眾人紛紛向比武場地走去。
邊瘦桐向著乙木、丙火點了點頭。二人匆匆地走了過去,乙木訥訥地道:「師叔,你真的跟他打麼?」
邊瘦桐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皂染白,怎能反悔?」
二人不由都呆住了。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你二人應該知道了,江湖上能人異士多如天上之星,千萬不可自恃武功好,別人不敵,那就錯了!」
他說到此,笑了笑,道:「今日之會,我絕不是那海空對手,你二人切記我所說之言,無論我生死傷存,干萬不可意氣用事,應該早早離開的好!」
二人互望了一眼,仍是一言不發。
邊瘦桐見海空已在那邊等候,便毅然轉過了身子,誰知他方走了一步,就聽乙木口中「咦」了一聲。
邊瘦桐回過身,問道:「什麼事?」
乙木笑了一下,走過來道:「師叔……你看,那人……」說著偷偷地向旁邊指了一下。
邊瘦桐順其手指處望去,見大殿一角有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微笑著向自己點了點頭。
這人一副豪士打扮,面貌奇醜,背後高高隆起一個駝峰。邊瘦桐不看則已,一看,幾乎驚喜得叫來。原來不是別人,正是和自己結為至交的瞿濤。
不知何時,瞿濤竟然也來到了這裡。
邊瘦桐大喜過望,正要走過去與他寒暄一二,卻見瞿濤向他使了個眼色,把頭轉向了一邊。
邊瘦桐心中一動,知道他是不願叫人知道,便也裝著無事一般轉過身來。
這時,海空長老顯然已有些迫不及待,他雙手合十連聲道:「無量佛,善哉,善哉!邊施主請快來吧!」
說著一提僧衣,已如同一片紅雲似地飄到了場內,雙手一合,如入定一般。
事已至此,邊瘦桐除了與對方一拼之外,別無良策,當時只得把心一橫,低聲向乙木、丙火二人囑咐道:「你二人記住我說的話,不可冒失!」
乙木訥訥道:「師叔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話聲未完,邊瘦桐已如同一隻巨鷹一般地騰身而起,向下一落,已來到了廳角場內,落身處,正是海空和尚對面!
全場上下,此刻見狀,俱都雷鳴似地喊起好來。海空冷森森地道:「邊施主,老衲今日要以一套少林拳向足下就教,請注意了!」
說著雙手向下一搭,如同走馬燈似地,圍著邊瘦桐身子繞了一個圈子。
邊瘦桐知道,今日這場比試,是自己生死榮辱的關鍵一搏,一旦失敗,生死因是不足惜,一世英名只怕將要付諸流水,所以他一上來,便十分的謹慎。待老和尚身子一轉過來,邊瘦桐右手倏地向外一翻,老和尚如陌上飛鷺,翩然騰起了一尺高下。
這是一開始,相互的一個試探,看來平凡無奇,可是二人卻能彼此試出對方的身手來!
海空長老嘻嘻一笑道:「施主,你這一招『分雪爪』真高明!」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紅,他由海空和尚方才起身的姿勢上已然看出,這個和尚內功確實已到了驚人的地步。今日之會,自己是敗定了!思念之中,邊瘦桐已把身子轉到了右側角。
海空長老一聲冷笑,只見他雲履輕點,飛似地撲了上來。
就見這和尚腰身向前一塌,道了聲:「打!」右手半握著拳,平著向外一推,「呼」一拳直向著邊瘦桐腰眼上打去!
邊瘦桐身子向前一倒,只覺得海空拳上逼出的勁風,真有如一把萬鈞鐵槌一般,他身子雖已倒下去,那股內力卻仍把他逼得向前一衝!
邊瘦桐這時全身力道落在一雙足尖之上,海空真力一逼,已失去了平衡,這種情形,要換在別人身上免不了要出醜了。
可是邊瘦桐卻有高人一等的身手,只見他忽然伸出雙手二指,向著地上猛地一點!
身子隨之一彈而起,非但沒有倒下去,反藉著這一彈之力,猛地倒竄了起來。
這種大力金剛指力,由他施展出來,當真是相當地驚人!
邊瘦桐閃開之後,雙臂霍地向外一分,用「雙翅排雲」的厲害手法,交換著直向海空長老雙肩上打來!
海空陰沉的面頰上,帶出一絲冷笑!
邊瘦桐雙手厲風而至,海空長老那肥大的衣袖霍地翻起來,帶出了極大的勁風,直向他頭頂上猛捲了過來;同時間這老和尚身子向下一矮,右足尖倏地伸出來,用「西天一燈」的佛門絕技,直向邊瘦桐「精竅」之上點去!
海空長老這種一手雙絕的功夫,確實是厲害得很!
在坐諸人看到這裡,無不為邊瘦桐暗捏一把冷汗,發出了一陣騷動!
可是紅線金丸邊瘦桐確也有使人驚異的功夫,在這種情形之下,他竟然不慌不忙,左手驀地向下一沉,直向著老和尚足踝上切來!
同時之間,他右掌側斜著,猛地向外一擊!
只聽見「叭」的一聲,二人的兩隻手已擊在了一塊,邊瘦桐身子大大地搖動了一下,只聽見「噗噗」兩聲,他足下水磨方磚竟一連破了兩塊!
相反,海空長老松樹似的身子,卻是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自然,這一招已然分出了勝負!
邊瘦桐不由面色一紅,他雙拳一抱,正要交待幾句場面上的話,就此認輸。可是海空長老這位至善的佛門高僧,由於涵一的死,以及少林寺的顏面,竟把所有的怒火一股腦兒全部瀉在了邊瘦桐身上!這時見邊瘦桐居然就此服輸,自是心有未甘。如果此時容得邊瘦桐把話說出來,當著如許賓客面前,自己一個佛門高僧,可就不便再出手了!
海空長老有見於此,狂笑了一聲道:「邊施主,好純的功夫!」
隨著話聲一起,他整個身子,像一片紅雲似地,霍地騰了起來!向下一落,海空長老已到了邊瘦桐面前,就見他雙手同時向外一分,用「天地打」,雙拳一上一下,下向邊瘦桐頭胸兩處用力擊去!
邊瘦桐話未出口,眼見海空如此,已明白了這個老和尚的用心,內心甚為憤怒,不由冷冷一笑,由丹田內提出了一口真力,運之於右手之上!海空長老拳上真力一到,邊瘦桐竟如同不倒翁似地搖晃了起來。
這種情形,在眾人眼中看來,只以為是被海空真力逼迫得如此;可是在幾位武林高手行家眼中看來卻是大大不然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邊瘦桐自問功力遠非這海空敵手,是以才想出了這種取巧的辦法。
他是藉著身軀的搖晃,暗中把海空發出的內力化解!
等到力道已是他能承受的當兒,這位少年奇快霍然發了一聲斷喝!
就見他足尖一點,向前錯進了尺許,右手由上而下,一掌直向海空面門之上劈去!
海空長老倒沒有想到,在自己掌力之下,邊瘦桐竟然膽敢欺身進犯,這時見他掌力劈至到,自己再不躲已是不行了。
海空長老身形向下一彎,不退反進,身子向前一欺,如影附形!
邊瘦桐這一掌,擦著他的面頰直打下來。海空長老一橫大臂,施了一招禪門硬功「橫架鐵門栓」,直向著邊瘦桐手腕上倒崩了過來!
對海空長老的內力,邊瘦桐已領教過,見此情形,不敢與他硬碰,他身形一長,直由長老頭頂上翻了過去!
這位少年俠士,顯然也是怒火高熾,身子甫上落下便厲叱了一聲:「打!」
就見他雙手十指全部張開,一上一下,直向著海空背脊上拍下去!
海空長老身子向前邁出了一步,面門霍地向後一揚,雙手大袖同時向後翻了過去!
他雙袖上帶出了極大的勁力,尤其是那寬大的袖沿,就像是兩圈刃口一般,交錯著,向邊瘦桐雙腕之上切去!
海空這一手「鐵掃帚」暗含「流雲飛袖」,確實厲害已極!可是邊瘦桐早已看出他的這一手,就在海空身子後翻的同時,邊瘦桐身子向左側一滑,已飛快地來到了海空右側,雙掌同時向外一推!海空長老自負過甚,怎麼也沒有想到邊瘦桐竟然會有如此一手,當下身子霍地一個疾轉,可是邊瘦桐這種掌力是用雙手全面發出去的,力道如同一堵牆似的!
海空長老那旋轉著的身子吃如此巨力一逼,竟然轉動得更厲害了!
老和尚不由大吃一驚,他右足猛然向外跨出了一步,用「大力千斤墜」的身法,猛地向地上一跺,硬硬地把身子定住了!
可是如此一來,他所承受的力量可就更猛烈了,就見他身子厲害地抖動了一下,此時如果原勢不動,週身上下的骨節,都將會震碎!
在這種情形之下,就是出醜也是說不得了!
只見海空一個踉蹌,足足地蕩出了三步以外,身子跟著一轉,翩然而出!雖是掩飾得極妙,可是卻瞞不住場內的高手,更是瞞不過邊瘦桐!
海空身子站定後,他那滿頭的黑髮,由不住一陣瑟瑟地抖動,面色變得蒼白!
就見他雙手合十,口中喃喃道:「邊施主好厲害的內氣掌力!只是以老衲看來,施主尚未盡所長,老衲此刻還要請教請教!」
說罷,不待邊瘦桐回話,這少林寺的祖師爺,猛地雙手一舉,展開了少林寺最厲害的「百步神拳」。
海空長老鮮紅的袈裟,肥大的僧衣,在他展開身手之後,只見人影飄飄,有如飛舞在花叢中的蝴蝶一般,進、退、騰、挪,無不輕靈快捷,美妙到了極點!
這一路「百步神拳」,在海空長者施展出來,端地是神威無匹!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帶出一種空靈之力,令你防不勝防!
這一路神拳本為一百單八手,後為海空加以選擇精化,減為七十二手,每一手都可以說有極大的威力!
邊瘦桐和海空一動手,便覺出這套神拳威力極大,尤其是海空這種大場面的身子,雙手大張,雙腿分跨,在他轉動進退之時,幾乎整個場子都讓他一個人佔滿了!
邊瘦桐要想在極小的空間展開身手,已是不易,如再想取勝,似乎更不可能了!
果然,就在海空長老神拳走到了第三十七式「鐵犁耕地」的時候,邊瘦桐已感到支持不住了!
這時場內四面八方,全是海空疾勁的身影,呼呼的拳風,使得整個大殿,都為之震動!
全場上下,目睹著二人交戰至此,沒有一個出聲的,四週一片沉靜!
猛可裡,只聽得海空一聲斷喝!自上而下向邊瘦桐撲來!邊瘦桐見狀,擰足轉身,忽向東南角退去!
可是海空卻緊抓著這個機會,不放邊瘦桐逃開,他那騰空未落的身子猛地一個倒折,雙拳並排著同時擊了出去!
在他這種神力之下,邊瘦桐是很難再逃開了!
只見邊瘦桐足下向前一蹌,身子猛然一個疾轉,雙目一睜道:「好!」
當時十指猛然一開,直向著海空兩肋上抓去!海空呵呵一笑,猛然凹腹吸胸向內一收,他那長大的身子,已然立足地面之上!
這老和尚一聲冷笑道:「邊施主,你可服輸了?」
說話間,就見他膝頭一彎,一雙蒲扇大小的手,直向邊瘦桐肩上按去!
邊瘦桐霍然轉身,卻發現海空長老面色極為猙獰,那雙原本十分慈祥的雙目,竟然現出了殺機!
果然,海空長老口中喚了聲:「阿彌陀佛!邊施主你認命吧!」
說到此,足下一個逼進,陡地一拳直向邊瘦桐當面擊去!
這時,邊瘦桐已退到不能再退的地步,海空拳下的內力,逼得他咳了一聲!
在此情形之下,海空長老吐氣開聲,叱了一聲:「嘿!」右拳一抖,內力由拳身吐出去,活像一根鋼杵般,直往邊瘦桐咽喉上搗去!
在場觀眾,目睹地此,皆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乙木、丙火更是嚇得面無人色,二人吆喝了一聲,正要雙雙騰身撲去!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猛地攔在二人胸前,同時,一股無形的極大內力,由二人之間直射了出去!
這股內力,不偏不倚,正正地和海空發出的內力撞在了一起!
只聽見「砰」的一聲,海空身子蕩了一蕩,邊瘦桐卻於驚恐之下,一個翻身飄了出去!
他身子一落地,雖是無事人兒一般,可是那張俊臉上,已不禁有些變色!
他知道,這是場外人救了自己,心中不由暗暗感激,目光一瞟,才發現乙、丙二人之間,站著那個高大的駝子——瞿濤!
此時,他正咧著一張大嘴,向著邊瘦桐發笑!
邊瘦桐僥倖逃命,對於海空長老這一身本事,自是佩服不已!
當下一抱拳,含愧笑道:「長老武功高超,少林神拳天下無雙,在下欽佩萬分,領教了!」
海空長老一雙閃爍的瞳子,看著他轉了轉,冷冷一笑,道:「邊施主,不必過謙!想不到場外還有你的好朋友相助;不過,既來到我少林寺,卻連一個招呼也不打,未免太輕視人了!」
說到此,他目光向外一轉,已注定在瞿濤面上,嘻嘻一笑,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只顧迎接邊少俠,想不到另有高賓在座,真是失迎了!」
瞿濤卻轉過臉,對乙木、丙火笑道:「你二人早來了麼?」
乙木怔了一下,道:「早就來了……老前輩什麼時候來的?」
場內的海空長老鼻中哼了一聲,道:「這位施主,老衲在與你說話呢!」
瞿濤仍向丙火、乙木道:「此間事情已了,我們走吧!」說罷,一手拉著乙木、一手拉著丙火,回身就走!
海空長老見狀大怒,冷笑道:「既來到少林寺,就是我海空的朋友,施主,你且慢走!」
說著,身形正要騰起來,立在左邊的悟風禪師,足下一劃,已攔在了瞿濤身前!
這和尚雙手一合,怒聲道:「施主來到我少林寺,可有本寺發出的邀請函帖嗎?」
瞿濤呵呵笑道:「大和尚你這句話可就錯了,俗謂『佛門常開』,如果寺廟也像衙門,我老頭子准保不會來了!」
這時又撲過來幾個和尚,把瞿濤團團圍住。悟風禪師聽了瞿濤所言,由不住一沉道:「佛門常開,乃是引渡有緣,施主如此冒失,恕我少林寺無法接待!」
說罷那合著的雙掌,猛地向外一推,用「推窗望月」的疾招,直向著瞿濤兩肩上猛打了過來!
瞿濤一聲大笑道:「啊呀!原來少林寺和尚都會殺人呀!」
他口中叫著,驀地雙掌向外一推,四掌相貼,發出了「啪」的一聲,以悟風禪師這一身功夫,竟被對方掌力擊得一連後退了五六步,差一點兒坐倒在地。
立於悟虎兩側的精武殿授武和尚合沙、合書見狀,一左一右同時逼身而上!合沙和尚口中叱了聲,道:「施主看招了!」
說罷,右手一抖,一式「摔碑手」,直向著瞿濤右肋上打來!同時間,那合書和尚也由左面猛襲過來,用同樣的手法,向瞿濤左肋打來!
二僧這種手法,配合得極為巧妙,一左一右如同兩頭猛虎一般,同時而上,令人防不勝防!
然而這位來自巫山小南峰的奇人異士,身手絕異,豈是這兩個和尚所能對付!
說話的同時,雙手驀地向著兩邊一分,一雙大袖像是兩片黑雲似地,同時揮了出去!
合沙、合書猛然退身,已是不及!
瞿濤雙袖上的風力,竟將二人球似地拋了出去,雙雙摔在了地上!
二僧就地一滾,雙雙翻身而起,合沙右手向背後一抄,掣出了一口沙門戒刀,合書也同時由靴子裡抽出一對鐵尺。
兩個和尚正要撲身而上,卻聽得海空長老一聲斷喝道:「不許動兵刃,讓我來領教幾招!」
說著,他袍袖一揮,正要起步,悟風搶道:「師父,等我先會他!」
說著,由一邊撲身而上,只見他一雙大手一翻,竟用「佛陀大彌勒掌」直向著瞿濤頂門上按下來!
西北風瞿濤見狀,自知不打是不行了!當時他右臂一橫,施展出四十年來自己苦練的硬功「橫架紫金梁」的招式,向外一格!
只聽得「砰」一聲,悟風禪師口中「吭」了一聲,只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右手尺骨好像斷了一般。他身子再也不能保持平衡,「通通通」一連退出了三四步,「砰」一聲撞在了壁角之上!
以悟風大師今日的身份地位,竟一連兩次出醜,整個少林寺的弟子,俱都感到面上無光。
悟風惱羞成怒,咬牙切齒道:「好個村夫,待佛爺我超度你吧!」
這和尚口中說著,雙手在身前一交叉,驀地竄身而前,用「十字擺蓮」的手,直向著瞿濤雙腕上切去!
他施展的是「貼」、「切」二字訣,手法甚是快捷!可是西北風瞿濤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對於悟風這種身手,早有先見!這時見悟風撲到,瞿濤冷笑道:「佛爺,你還是超渡你自己吧!」
說罷右臂霍地向前一伸,施展出「小九乘經」中的「混水摸魚」,單手向外一伸,悟風口中「啊」了一聲,足下一踉蹌,又摔倒在地!
這時,海空長老適時趕到,右手向外一探,抓在了悟風手腕之上,隨即向上一帶,悟風立時就被提了起來。當著這麼多外人面前,這位少林高僧悟風禪師不禁羞了個面紅耳赤,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這種情形,觸怒了在場的和尚,也觸怒了少林領袖海空長老!只見他森森一笑,足尖一點,已翩然飄落在瞿濤面前,只見他口中沉聲道:「施主真是好本事,恕老衲冷落了,罪過!罪過!」
說到這裡,海空長老面色驀地一沉,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如果老衲眸子不空的話,施主大概是隱居江湖已久的西北風瞿大俠吧?」
此言一出,全場都不由一驚,瞿濤更是一怔!因為他埋名巫山,數十年來,一向極少走動江湖。「西北風」三字雖是極負盛名,可是卻已是早年的事;而且自己身形與昔迥異,想不到這老和尚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根底來。只此見識,也確是高人一籌了!
西北風瞿濤哈哈笑道:「老和尚,你真是好眼力啊!老夫正是瞿濤,我們話可是說在前面,我駝子可與你老和尚沒有什麼仇,只不過是路過少林,順便來看看盛會而已!」
海空長老一聽來人是西北風瞿濤,禁不住又驚又怒,當時臉上就變了顏色,道:「瞿施主,承你厚愛了!」說罷雙手合十喃喃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場盛會有了你瞿大俠,可就越發得熱鬧了!」
瞿濤雖是生就遊戲三昧的個性,可是對海空長老這個老和尚,卻是大改初衷。原來只知道這個老和尚,無論在佛法及武功上都有極深的造詣!這次單身犯險,只是為了救助邊瘦桐。這時,聽了海空之言,他不由冷笑道:「老和尚,你可是誤會了,我駝子與大師父你素昧平生;不過久仰和尚你乃少林的領袖高僧……」
說到這裡,那張醜臉綻開了笑容,冷冷笑道:「紅線金丸邊老弟,無論在武林中多大名聲;可是說起來,還只是一個小輩。你不該聽信涵一和尚的挑撥,以佛門高僧之尊,而非難一個少年,更不該對一個少年下此毒手……」
瞿濤說到此,仰空一聲大笑,搖頭道:「只憑這一點,我駝子就瞧不起你,真正的令人失望呢!」
這番話說得那海空長老一張死灰色的臉上,泛出了一層怒容!
以海空今日身份,從來還沒有聽過一句逆語,更不要說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前,如此出他的丑!
聞言之後,海空長老低笑了一聲,道:「施主與那位邊少俠,是什麼關係?」
瞿濤一怔,道:「我們是好朋友,怎麼樣?」
海空冷冷一笑道:「好,老衲已經請教過邊少俠身手,現在既是足下出面,老衲倒要轉請施主你賜教了!」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道:「要想打架,還怕沒有人陪麼?我駝子早料到有此一著了!好!老和尚,你乾脆說,要怎麼個打法吧?我駝子一定奉陪!」
海空長老森森一笑道:「那就好極了!你西北風瞿濤乃武林前輩人物,老衲能夠與閣下動手,實在是榮幸之至。」
說到此,這老和尚雙眉一開,雙手向正中一合,道了聲:「請!」
瞿濤心知對方武功高超,此刻動手,自己不一定能夠接得下來;可是現在已勢成騎虎,不打也是不行。當下冷冷笑道:「老和尚手下留情!」
說罷,隨便拉開了一個「金雞獨立」的架勢,目光注定海空,毫不旁視。
這時,在場諸人,無不凝神屏息,全場鴉雀無聲。因為這兩個人,都是老一輩僅存的一流高手,兩人一動上手,自是大為可觀,所以大家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
海空一看瞿濤拉開這種架勢,不由得甚是惱怒!
很明顯,這駝子是不願意叫自己看出他的門路,所以才會擺了一個如此平常的架勢。
海空本是有道高僧,不惹俗事,可是「事不關心,關心則亂」。這幾天所發生的事,諸如乙木、丙火二人的大鬧寺殿,涵一的背叛死亡,邊瘦桐的來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些俗事,把老和尚古井無波的心弄亂了。
現在,由於西北風瞿濤驟然來臨,暗以玄功保全了邊瘦桐一世英名,這件事更觸怒了這位老和尚,把他帶到了憤怒的巔峰,使得他再也無法忍耐。
他那張看來枯瘦清懼的面頰乍然拉長了許多,只見他向著四周清人森森笑道:「各位高朋貴友可是看見了,非是海空心狠手辣,容不得人,實在是人家欺我少林過甚……」說到此,雙目驟然一明,接道:「這位瞿施主來得好沒來由,海空若不能保全少林一脈精神,實在是有負我少林歷代宗師重托……」
說罷目光重新回到瞿濤身上,冷冷一笑道:「瞿大俠,請!」
這個「請」字一出口,身形陡然騰空而起,向下一落,已形成了一種風浪,排山倒海似地,直向著瞿濤身上欺去。
這種身手,在禪功中謂之「彌勒大推」,海空長老施展出來尤為可觀。
海空這種功力一施展出來,但見殿角的柏樹一齊都彎了過來。可是那駝背的瞿濤,卻是紋絲不動地立在原處。
海空不由面色一變,第二次張開了雙袖,再次向前一撲!
這一次風力較前次更加大了許多,只聽見「咋喳喳」一陣脆響,一連斷了四五棵柏樹!瞿濤雖仍是站立未倒,卻也由不住後退了一步,「叭」的一聲,踩碎了一塊方磚。
西北風瞿濤臉上一紅,這才知道老和尚果然厲害。
就在這時,海空已襲了上來!
這個老和尚對付西北風瞿濤,施展了一套怪掌法,就見他雙掌一左一右輕輕地推出去,分向瞿濤左右肋上拍去。
看來海空這一招,實在是輕描淡寫之極,兩隻手推出去不但很慢;而且顯得虛軟無力!
可是在坐的龍、虎二禪師以及邊瘦桐幾個高手,卻全然知道,這種招式實在是極為厲害。
瞿濤見海空雙掌來到,身子紋絲不動,卻伸出一隻右手,也是甚為緩慢地向前切去!
海空冷冷一笑,陡然雙手一分,用「玄烏劃沙」的式子,一隻右手驀地飛起來,直向瞿濤胸前打到!瞿濤口中叱了一聲:「好!」
海空這時已惱羞成怒,所施展出來的式子,無不是狠毒到了極點。
這時他撒出掌力,暗中含著佛家「大摔碑手」的功夫在裡面,掌力一撒,真可謂重若干鈞!可是瞿濤也不是易欺之輩,這時見海空掌到,吐氣開聲,「嘿」的一聲,右手由下向上翻起來,施展出一招「巧奪天書」!
只聽見「叭」一聲,兩隻手掌猛地一碰,就像膠似地粘在了一塊。
這一僧一俗兩軀體,看起來就像是兩座石雕一般,面對面地峙立著!
在一陣激烈的顫抖之後,兩個身子大大地動了一下,忽然分開了。海空長老像牛似地喘了起來,西北風瞿濤面紅耳赤地開口發出了一聲長嘯!
這種情形使得在場之人無不感到莫名其妙。除了來客痛元道長,以及邊瘦桐等人知道原因之外,其餘人都怔住了。
原來,這種內家所謂「較真」的功夫,最是傷元。
以方才情形看來,那海空長老分明練的是「莽牛氣功」;而瞿濤所練的乃是「雲嘯氣功」。由於家數不同,是以表情各異。可是有一個共同之點,卻是可以斷言的,他二人功力之深沛,都已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8:05
在二人轉動身形時,如果你細心的注意一下,也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海空長者儘管是喘聲如牛,可是足下卻仍顯得輕飄飄,素履白靴一塵不染;可是西北風瞿濤卻有些不同了,就在這位駝背老人旋身邁步之時,邊瘦桐發現,這位老朋友那雙薄皮快靴的後幫子,已全都開了線。
邊瘦桐不由心中一動,由此可以說明,瞿濤的功力雖是高深,卻仍然稍遜海空一籌。如此看來,今日勝負難卜了。邊瘦桐有見於此,內心不由替這位朋友捏著一把冷汗,他暗暗準備著,以防萬一。方才自己的臉面全賴這位恩兄暗中保全,此刻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看著他在此栽了跟頭!
其實,瞿濤本人又何嘗不知,一與海空貼掌,瞿濤已體會出這個老和尚果然是厲害。以自己四十年純陽真功,竟是對他不過!
瞿濤心中一驚,不由得把先前玩笑心理收了個乾淨,他身子轉到了正面,眼觀鼻,鼻觀心,絲毫不敢錯亂。
因為高手對招之下,常常在一念之差,就有勝負之分,其間差異,可在毫髮之間!
海空禪師見自己一生坐禪練就的禪門空靈真力,竟然未能把對方逼下陣來,心中一驚,更是不在瞿濤之下!
在第二次正面交鋒之時,這位老和尚雙手在胸前一搓,施了一招「老子坐洞」的禪門功夫,身子向下一挫,一個騎馬蹲襠式半蹲下來!
33、海空徹悟玄天機
西北風瞿濤見海空身體下蹲,立刻知道,這位老和尚要用「真元」之力,第二次和自己一拼了!
方纔雙方貼掌之下,瞿濤僥倖未敗於當場,但已是令他膽戰心驚,此刻看起來,他不禁暗道了一聲:「休矣!」
可是,在這種情形之下,自己又怎麼能逃避呢!西北風惱恨之下,陡然閉住了「玄關」,自丹田內長吸了一口真氣,由臂而掌傳去。
瞬息之間,他那雙手掌漲大如箕,赤紅似血!
海空長老雙眸猛地一開,他那原本死灰似的枯臉上,這時也泛出了一片紅暈。由此亦可知,這老和尚顯然也施展出真正的內功全力了!
四隻手掌第二次一交接,「波」的一聲,立刻紋絲不動了!
緊跟著「叭」一聲,瞿濤足下方磚裂了一塊,群雄口中「哦」了一聲。
可是這聲「哦」尚未消失,「叭」又響了一聲,老和尚足一的方磚也碎了一塊。
海空長老猛地身形一弓,他那枯朽的瘦軀就像是一隻蝦米似地彎了起來。
在這種巨力相持之下,西北風瞿濤顯然已支持不住了!
他那高大駝背的身子,先是一陣顫抖,接著面色變得血似的紅,一雙瞳子看起來幾乎都要由眶子裡凸了出來。
漸漸地,他那滿頭亂髮,一根根像稻草似地立了起來!
邊瘦桐看到這裡,暗道:「不好!」
他知道自己這位恩兄眼前馬上可能就要敗下來,以西北風瞿濤的性情為人,當著如此眾多武林同道面前,老臉一定掛不住。
邊瘦桐有見於此,當下右掌緩緩推出,五指一抖,已自掌心裡隱隱透出了一股無形的潛力。
他這股潛力一抵在瞿濤的背脊之上,立時消彌了兩者之間的差距!
瞿濤的身子立時不再抖動了,頭上的堅發也一根根地軟了下來。慢慢地,他的身子又恢復了原有的平衡!
正當海空與瞿濤全力較技的時候,少林寺外,匆匆來了一個白髮紅顏的老者,這老者看起來約有八旬左右的年紀,一張赤紅的臉膛,鼻正口方,兩鬢如霜。
他一直行到佛寺門前,抬頭看見寺門上張燈結綵,不由哈哈大笑道:「格老子,好熱鬧!」
說罷舉足就向裡走,迎面閃出一個和尚合十道:「老施主,有事情麼?」
紅面老者雙眼一翻,不悅道:「怎麼,你們這少林寺,還不准人進去嗎?」
和尚念道:「阿彌陀佛!施主你有所不知,今日是敞寺百年一度的開光大典,除了來此賀喜的貴賓之外,奉方丈法諭,停止民眾參佛,老先生請別生氣!」
老者鼻中哼了一聲,道:「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來參加盛典的貴賓呢?原來你們這裡的和尚,也都是嫌貧愛富嗎?」
和尚聞言,沉聲道:「不要瞎說,施主既是觀禮貴賓,請出示函帖一看,既可隨意通行;否則,施主你只怕要等三日以後,才能來此參佛了!」
老者一隻手在身上摸了半天,皺眉道:「糟了!我竟然忘了帶來了!」
那和尚法號「問本」,乃是悟虎禪師一個心愛的弟子,武功不錯,為人更是機警。此時一看這種情形,就知這個老人心懷不軌。當時,面色一沉道:「對不起,此刻海空長者正在親自主持盛會,恕我不便放你進去!」
老者哈哈一笑道:「我就是要進去,你要怎麼樣呢?」
問本冷冷道:「老施主一定要進,貧僧也就不客氣了!」
紅面老人嘻嘻一笑,道:「好!我就看看你是怎樣不客氣吧!」
說罷,舉步就向寺內行去,問本和尚跨上一步,一抖雙手向著老人雙肩上猛地抓了下去!
他口中厲聲叫道:「你給我回來!」
說罷他動作奇快無比,仍然是慢了一步,雙手向下一落,卻抓了一個空。
眼看著紅面老人頭也不回地一直向著寺內行去!問本大是驚怒,他一撈僧衣下擺,厲聲道:「你還不回來!」口中說著,已如同電閃星馳也似地撲到了老人身後。
那老人仍然是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問本和尚第二次一抖雙肩,施了一個虎撲之勢,猛地把身子偎了上去,口中厲聲道:「老施主,你亂走什麼?」雙手向下一落,卻見那紅面老人,仍然是頭也不回一下。問本和尚的雙手,已然又落了一個空。
問本不由心中一動,忖道:「莫非這老人會施什麼妖法不成嗎?」
想到這裡,他疑惑地停住雙腳,卻見這個老人,仍然是不慌不忙,有一步沒一步地向前走著。
問太一咬牙根,芒鞋用力一點,施展出輕功絕技,身形竄了出去,有如箭矢一般!
可奇怪的是,身形一落下來,仍然是慢了許多,兀自落在老人身後。
眼看著那老人一路直向「精武殿」走去。問本和尚嘿嘿一笑道:「今天要是叫你走開了,少林寺也就太沒有能人了!」
說到這裡,這個年輕的和尚,足下向前一個逼,已到了老人背後,身子猛地向下一塌,雙手齊出,一招「黑虎伸腰」,倏地照著老人腰眼上就打!
老人仍然是徐徐地前行著,奇怪的是問本和尚的雙拳又落了個空!
這種情形,問本自不能再視同偶然了!
此時,有三個精武殿的和尚正迎面而來,問本大聲道:「喂!快攔住這老兒,他是存心來找麻煩的!」
三僧一怔,就見那個老人對著他們嘻嘻一笑,道:「呵!今天少林寺裡好熱鬧!」
問本和尚這時又追了上來,厲吼一聲道:「我打死你這個老瘟神!」
他嘴裡說著,右手一揮,一拳直向著那老人脖頸之上打來。紅面老人頭一縮,身子轉了過來,就見他右手向外一伸,道:「賊和尚,你罵哪個?」
只見他那伸出的手,無巧不巧地叼在了問本的腕上,問本一齜牙,由不住「啊呀呀」地大叫了起來!
那三個和尚見狀,猛地散開來,分三面向著老人身邊偎上來!
紅面老人一聲朗笑道:「好厲害的和尚!」
只見他大袖驀地向外一分,帶起了極大的一陣風力,那三個襲來的和尚,各自驚叫了一聲,先後翻倒在地,立時亂作了一團!
這兒離海空和瞿濤打鬥的地方不遠,但人們都在圍觀海空與瞿濤激戰,誰也沒有留意到這個老頭兒!
老人打倒三僧之後,右手一抖叱道:「一邊涼快去吧!」
只見他右手向外一抖,問本和尚就像一隻張開翅膀的鳥似地給摔了出去!
三個和尚驚得叫起來,這才驚動了這邊的人!
悟虎禪師站在最外層,聞聲一轉身,白眉不由皺了一下,今天的事真叫多,這位老禪師那麼好的涵養功夫,也忍不住了。
名家身手,畢竟不凡,就見他足下一個旋轉,已到了老人面前。
這位少林寺的代理方丈,口中嘿嘿笑道:「施主,未免欺我少林過甚了吧!」
說罷,雙手一搓一揚,直向著老人當胸打倒!
老人一聲冷笑道:「這就是你們待客之道麼?」
口中說著,就見他掌勢向外一封,悟虎和尚的極猛掌力就像觸到了一堵鋼鐵的牆壁一般,被迎面撞了回來!
悟虎和尚掌力一撤之下,由不住白眉一皺,「通通通」一連後退了幾步。
他一聲也沒哼就呆住了!
這時,他那一張臉上,現出了一種極度的驚慌之色,因為他已覺察,他的一雙手臂似是齊著大臂雙雙脫臼了。
經此一鬧,驚動了圍觀的人群,紛紛叫嚷了起來。悟龍禪師目光一掃,就知道師弟吃了大虧了。
可是眼前這個紅臉的老人,竟是如此的眼生,實在想不起一他是誰!
悟龍上前一步,單手打了個問訊,道:「阿彌陀佛。」
他的話還未出口,忽見人群裡飛出兩個人,乃是乙木、丙火。他們一左一右撲到了那紅臉老人身前,齊聲叫道:「師父來了!」
老人面色一沉,道:「兩個小猴崽子,不用說,又給我惹事了?」
乙木、丙火對師父自是怕得厲害,聽師父這麼一問,俱都面色一變,作聲不得。
悟龍禪師心中一動,這才知道,來人竟是巫山小南峰的前輩奇人冰河老人,難怪他有如此功力。這一下,頓時也嚇得呆了。
冰河老人呵呵一笑,對著悟龍抱拳道:「大師父莫非就是此處高僧海空長老麼?」
悟龍合十冷然道:「不敢,海空是敞師尊,貧僧悟龍乃是長老的大弟子。請問閣下莫非就是巫山的冰河老人麼?」
冰河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正是,大師父莫非有什麼賜教不成?」
悟龍雙手合十,面色一變道:「令高足在敞寺闖下了滔天大禍,閣下來了,這事就好辦了。」
冰河老人哈哈笑道:「正好,老夫特地請罪來了,海空長老在哪裡?」
說罷,右手向人群內一插,也不見他用什麼氣力,圍在外圍的人群,竟自紛紛地分了開來。
冰河老人側身而入,一直走到了最前排。
這時場中的西北風瞿濤和海空長老正鬥到了緊要關頭,但見海空長老仍然蝦米似地彎腰立著,身子一陣陣地抖動著。
在海空對面的瞿濤,全身上下俱都被汗水濕透,多虧邊瘦桐方才助他一臂之力;可是此刻看來,顯然又有些體力不支了。
紅線金丸邊瘦桐見此情形,大吃一驚,上前一步,正要再次發力相助。
忽然,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邊瘦桐一驚,猛然轉身,見是冰河老人,不由又驚又喜地道:「旦老前輩來了!」
冰河老人旦夕頷首微笑道:「你且袖手旁觀,讓我來助他一臂之力!」
說罷口中叫道:「好熱!」自背後把一個斗笠摘下來,「呼啦」用力扇了兩下!
他這種隨便的動作,看似無奇,可是場內的瞿濤那本已後退的身子,不知怎的,竟驀然向前一進。
他這麼一進不要緊,那一邊的海空長老卻有些吃不消了,只見他上身一晃,哧地退了一步。
二人掌力同時向後一撤,蹣跚退開。
西北風瞿濤又一次保住了臉面。他肚子裡有數,哈哈大笑道:「老和尚功力真是驚人,承讓了!」
說罷猛然地回過頭來,想感謝邊瘦桐幫助之情,可是目光望去,卻不由心中一驚。當時哈哈一笑道:「旦老兒也來了,這場戲可真熱鬧了!」
海空長者勝券在握的剎那之間,想不到中途竟然又殺出了一個人來,令自己威風掃地。他惱恨之下,目光向著冰河老人一掃,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今日真是大大地失敬了!請問這位施主尊姓大名?」
冰河老人旦夕哈哈一笑,道:「徒弟犯了錯,師父自當來此請罪了!」
海空冷冷一笑道:「施主的徒弟是誰?」說話間,目放奇光,大有一言不合,立時動武的樣子。冰河老人咳了一聲:「海空和尚,你先喘口氣,我知道你剛剛與人打過架,我們的事慢慢再談!」
海空冷冷一笑,他今日連番受挫,早已是怒火中燒。此刻雖知道這個老人絕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是盛怒之下,已顧不了許多。當時冷森森地道:「老衲如沒有對付你們這般人的本事,也不在此現眼了。朋友,請上吧,海空這雙肉掌,尚沒有把朋友你放在眼裡!」
冰河老人旦夕聞言宏笑了一聲,道:「這倒是巧得很,我老頭子此次也是抱著必勝之心來的。老和尚如此抬愛,旦某焉敢不遵?」
說罷,向著四下一抱拳道:「各位請了,我旦夕數十年未曾走動江湖,此翻為弟子之累,來與老和尚打這一架,實在是不得已的事情。現在海空要與我打,我們話可說在前頭,雙方都是心甘情願的,誰也沒有強迫誰。誰要是把誰打傷了,就算是打死了,也是自己找的!」
說到這裡嘿嘿一笑,又接下去道:「換句話說,死了活該!雙方弟子也用不著報仇,怎麼樣?」
人群裡立時爆出了一片叫好之聲,有的人哈哈大笑。
海空長老這時一聽老人報出了名字,不由怔了一下,這才知道,此人竟是冰河老人旦夕!
這個老和尚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冷笑道:「老衲當是哪一個?原來是冰河老人旦施主,這就難怪施主如此猖狂了!」
冰河老人嘻嘻笑道:「老夫一點兒也不敢猖狂!」
海空長老這時也豁出去了,當時怒聲道:「旦施主你來得正好,老衲正預備此件事了,專程到巫山小南峰拜訪閣下。現在閣下來了,這事情就好辦了!」
旦夕冷冷一笑,道:「長老有什麼話,請當面說就是!」
海空長老呵呵一笑道:「旦施主,你倒沉得住氣,你那兩個弟子大鬧我少林寺,傷我僧人無數;這還不說,在藏經樓,竟打碎了我少林寺歷代宗師的法像……嘿嘿,施主,你看這件事如何是好?」
冰河老人森森一笑道:「如果長老所言是真,這兩個弟子實在是罪不可赦;只是少林寺內能人無數,怎會容得兩個孩子如此胡鬧,豈不是怪事!」
海空怒目凸出道:「老衲如不是看在施主你的面上,焉能留這兩個孽障的命在?」
旦夕雙拳一抱,欠身道:「老夫這時謝過了!」
人群中又爆出了一陣笑聲。海空本是藉著說話,調息一下元氣,此刻已然復原。他思忖著此刻情形,如果令冰河老人自由離開,自已面上也太是無光。
眼前之事,只有與對方一拼,或許尚能找回已失的顏面。當下目光一掃道:「悟龍、悟虎,你二人站在一邊,旦施主乃是當代奇人異士,你二人正可學些功夫!」
二僧各自合十,分立左右。
悟龍心裡明白,師父兩次都是在取勝之前遭受暗算,他令自己站在一邊,意在暗中防備敵方故伎重演。
悟虎此刻卻哭喪著一張臉,默不作聲,他一雙手腕子方才迎擊冰河老人之時,已然雙雙脫臼。雖然已自復位,但余病未消;而且這件事如果傳嚷出去,只有丟人的份兒。所以這時他一聲不哼,立於一邊。暗中仍在提丹田真力通脈和血,以使這雙手盡快復原。
海空長老一連對付了兩個武林中的高手人物;雖然勝負不明,但卻沒有敗下,此刻是余勇可嘉,又準備迎接第三個大敵——冰河老人了。
悟龍生怕師父落敗,當下在一邊合十道:「長老已連戰二人,以弟子愚見,此事可與旦施主理論,不必再動武了!」
海空長老冷冷笑道:「此事已無商榷餘地,少林寺的威嚴,絕不能在老衲手上喪失殆盡。」說罷雙手一合,面色一沉,轉身對著旦夕道:「阿彌陀佛,老衲久仰施主一身武功已入化境,尤其是所練冰禪神功,更是海內一絕。老衲今日斗膽要向施主討教一下高招了!」
旦夕直立不動,雪白的長髯被風吹得飄灑一邊。他雙手抱拳,向著海空拱了一下,道:「豈敢!老夫久仰大師你一身武功天下無雙,今日雖說是因故而爭,可是為此瞻仰一下大師的武功,我老頭子就算是為此搭上性命,也值得了!」
海空黃蠟似的面龐上,現出了一絲怒容。他向旦夕看了一眼,冷漠地道:「時間不早了,旦施主你賜教吧!」
旦夕嘻嘻一笑道:「大師父,我們比武之前,話可是要說得清楚!」
海空怒聲道:「還有什麼好說的?施主你也太嚕嗦了!」
冰河老人冷冷一笑道:「誰勝誰負,比完之後一抖手就拉倒,大師父,你看好不好?」
海空長老暗自忍著心中怒火,點了點頭,道:「一切依你就是!」
說罷,這個德高望重的老和尚雙手向外一分,足下已在場內繞了半個圈子,猛地一立,身形似乎陡然拉長了許多。接著,他右掌斜著向下一沉,擺出一招「斜立單鞭」的架勢,道:「請!旦施主,我們彼此用不著客氣!」
冰河老人雪白的外衣一翻,有如一隻蝴蝶般地飄了出去,身子向下一落,猛地一掀,狂風聚流似地,直向著海空身上倒翻了過來。
海空長老一聲浩歎道:「無量佛。」他右手捏著佛指,向外一封,用「分筋錯骨手」以向著冰河老人肩頭上捏去!
冰河老人對這個和尚內心相當警覺,這時見狀,更是不敢怠慢。海空掌勢一對,他鼻中哼了一聲,道:「大和尚手下留情!」說罷,指尖向上一挑,無窮內力自掌中猛地逼了出來,海空袍袖一拂,捲身而退!
可是冰河老人掌上發出的內力,就像是一道當空的閃電一般,由他身側掠了過去!
海空由不住激泠泠打了一個寒戰,只覺得對方掌風裡帶出一股生平未曾領受過的寒流,幾乎使自己的軀體為之僵硬。
海空長老一驚之下,陡然自丹田提起一股內力,充貫全身,把寒流逼了出去。
他面色一白一紅,身子一冷一熱,實際上一上來就吃了一個小虧,頓時大為憤怒。
冰河老人見自己冰禪掌力並未能使對方如何,心中也是吃驚。他第二次把身子越過去,雙掌一搓一揚,再次發出冰禪兩極神功!
這種人世間罕見的掌力,畢竟異於一般。
冰河老人旦夕這種兩極神功,陡然向外一撒,就連一側觀看的眾人,也由不得身上一陣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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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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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9 22:38:28
海空長老迎著這種掌力,後退了兩步,上半個身子幾乎要麻木了。
老和尚狂笑了一聲,身子一曲一伸,如同蒼鷹似地掠了起來。
這一閃,他不顧一切地襲到冰河老人正面,合十的雙手向外一磕一分,雙掌上帶著數十年苦煉的內功潛力,直向著冰河老人肩頭上打去!
旦夕叱了聲:「好!」雙掌向外一揚,頓覺對方雙掌內所發出的掌力奇熱如火炭一般。迎著自己的兩極神功,雙雙化為無形。
兩個年邁的老人,各自身子搖晃一下,踉蹌地退了一步。
海空身子向下一伏,右掌貼著地面,一滑一送,那掌力就像是一把由地面上突然翻起來的鏟子,直向冰河老人面門上翻了過來。
旦夕心中一動,暗忖:這個和尚果然不是沽名釣譽之輩,今日自己若不拿出十分精神來,只怕是要敗在他的手下。
想到這裡,旦夕一揮雙袖,由左側急向海空長老身上偎了過去。
這老頭兒用「大翻天手」的手法,把一雙蒲扇大小的手掌猛地推出,直向著海空腰眼上擊了出去。
海空長老一咬牙根道:「好招法!」
這個老和尚竟然把撒出的雙掌霍地收回來,前腿向下一彎,雙掌用「鐵臂弓胎」的重手法,向著當中一夾一擊,直向著冰河老人腰眼上猛擊了過來。
在場群雄看到此,俱不禁霍然大嘩起來。以為武林中如此一雙頂尖兒的高手,俱要毀在對方手下!
就在眾人呼叫之聲未絕於耳的當兒,兩個老人早已陡然變換了招式:海空長老雙掌由夾而作了「封」;冰河老人由擊而變成了「分」。
二人同時吆喝了一聲,眼看著冰河老人的身子就像燕子似地騰了起來。
他身子向下一落,雪白的長髯被風吹得卷在頸後,露出了頸下一個破綻。
目光尖銳的海空和尚自不會放過任何一點空隙,就見他僧鞋一點,比箭還急地竄了上去,身子偎在冰河老人身後。
在往昔,這個老和尚無論與誰對手,都心存幾分慈善,可是今天卻不同了。
這些天接二連三所發生的不愉快的事件,已使得這位禪林高僧怒火頻燒。
尤其是對像冰河老人這種大敵,手下更是不能存有絲毫懈怠。
海空長老身子向前一偎,一聲狂笑道:「旦施主,你還想跑麼?」
說著,左手向上一伸,施出「大鷹爪力」,向著旦夕頸下咽喉處抓下來!
同時之間,他右掌用「小天星」掌力直向著冰河老人背脊上封了出去!
以海空如此功力之人,這兩種招式同時施出去,可以說具有相當大的威力,端地是厲害極了。
一旁觀看的乙木、丙火同時發出了一聲驚叫。
二人身形一晃,正要撲身而入,忽然被兩隻大手拉住了。
乙木、丙火轉身看去,竟是瞿濤和邊瘦桐。
邊瘦桐和瞿濤相互一望,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這時,場內形勢已起了驚人的變化。
海空長老雙招發出之後,固然似乎把對方置於「死招」之下,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自己也沒有退身的餘地了!
冰河老人在狂笑聲中,雙臂向上一舉一絞,用「上架紫金梁」的煞手硬功,反向著海空左腕上絞去!海空如不撤招,一隻左手就別想再要了。
可是這個老和尚,把心一狠,右掌加速前進,竟存了與對方同歸於盡的心理。冰河老人見狀,掌力向外一撤,身子倏地向右一側,一個疾翻,施出了自創的一招輕功絕技——「小風襲浪」。
只見他身子藉著腳趾一彈之力,就像河堤上一隻白鷺一樣,猛地由左側方飛捲上來,口中嘿嘿一笑道:「大和尚,承讓,承讓!」
海空老面色突地一變,這才知道自己已上了當了。
他猛然往外一撤身子,可是旦夕已不容許他如此施展了。
就聽冰河老人長笑一聲,雙手用「洗佛山」的絕招向下一按,已然實實在按在了海空的雙肩之上。隨著十指一用力,道:「坐下吧,大師父!」
他十指上傳來的冰極寒功,立刻使得海空全身連打寒戰,再也沒有能力挺立了。
與此同時,白衣白髯的冰河老人,卻藉著這一按之力,把身子騰了起來,翩翩如巨鳥一般落在了一邊。
冰河老人是怕海空急怒羞惱下,作困獸之鬥,是以躲到一邊,以防萬一。
其實他是多慮了,海空長老並非是他所想的那種人。
海空面如死灰,乾脆雙腿一伸,坐了下來,他啞然笑了一聲,道:「老衲一生之中,從來未曾遇過敵手。想不到退守之年,竟然遇到了旦老施主如此厚愛老衲,妙!妙!哈!哈!哈哈……」
這一串笑聲,笑得是如此淒愴,豪邁……
場上的人震驚了,他們為海空高僧的落敗而感到心酸、難過……
冰河老人呆了一會兒,長歎了一聲,在海空笑聲中把身子落在海空身邊。
這老人面上現出一種歉然之色,伸出雙手攙扶海空,口中說道:「大師,何必如此?」
海空長老怒目圓睜,厲聲道:「旦夕,你退開!此處已無你什麼事情了……」
說罷,又仰天大笑了起來。
他這種反常的神情令在場的人全都愣住了,悟龍禪師慌忙上前道:「師父……可曾有什麼地方傷著了?」
海空笑得更是厲害,忽然他笑聲一停,微閉雙目凝神諦聽,然後驀地翻身而起。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只見海空長老雙手合十,向著天上一拜,道:「阿彌陀佛,海空聽見了,哈!妙呀!妙呀!」說著又向四周眾人,連連合十拜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眾人全都怔住了,紛紛道:「不好,長老怕是氣瘋了吧!」
與海空有著深厚交情的痛元道長見狀排開眾人道:「你們不要亂說,長老此刻像是悟了天機,只怕不久就要圓寂了!」
說著,他笑嘻嘻地走上前,在海空身上拍了一下道:「老和尚,尼——馬——裡——了!」
海空立時嘻嘻一笑,雙手合十欠身道:「老衲領會了,領會了,嘻……」
痛元道長搖頭道:「既然如此,隨貧道去如何?」
海空長老連連欠腰道:「妙哉!善哉!道人,我們走吧!」
痛元道人拱手對眾人道:「各位讓路,我們要去了!」
說罷手舞足蹈高歌起來,海空長老見他如此,竟然也同著了魔似地,手舞足蹈起來,口中唱道:
「外事莊彩鹹歸去,內身衰變亦同然;
唯有勝法不滅亡,諸有智人應善察。
此老病死皆共嫌,形儀醜惡極可厭;
少年容貌暫時住,不久鹹悉見枯贏……」
聲音頗是淒愴,海空長老邊唱邊跳,一路隨著痛元道人向寺外走去。
悟龍追上攔阻道:「長老,你……哪裡去?」
海空長者掙開了悟龍的手,哈哈大笑,也不回他的話,繼續歌唱著,直向寺外行去。
悟龍還要追上去,卻見西北風瞿濤橫身攔住了他。悟龍怒道:「施主這是作甚?」
瞿濤微微笑道:「恭喜大師,令師此去,只怕不久就要成佛圓寂了!」
悟龍本是有道高憎,聞言大悟,他呆了一呆,點頭道:「這就是了,謝施主的開導!」
說罷目中淌下兩行清淚,雙手合十,跪了下來。在場和尚見狀,全數都跪下來,遙遙向著海空合十禮拜起來。
海空長老一路瘋瘋癲癲地跟著痛元道長出了佛門,揚長而去。
悟龍禪師站起身,歎息了一聲,對著冰河老人合十一拜道:「方纔情形,施主等都看見了。我少林平白無故,起了如此混亂,都是施主等所賜,但請幾位施主就此走吧!」
冰河老人也覺得不大好意思,當時笑道:「你放心,你師父走了是好事。此件事了,我們自然要走的,至於我這兩上徒弟打傷了你們的人,我負責把他們醫好就是!」
悟龍冷冷笑道:「算了,算了!傷幾個人算不了什麼!只要施主等早些離開,就天下太平了!」
冰河老人冷哼道:「那就謝領了!」
說罷目光一掃乙木、丙火二人,冷笑道:「你二人做的好事,還不隨我回去!」
乙、丙二人垂頭喪氣地走了過來。邊瘦桐上前對冰河老人抱拳拜道:「老前輩就走麼?」
旦夕含笑點頭道:「邊大俠不必多禮,此次我命小徒隨你前行,本想是讓他們追隨你長些見識,卻想不到這兩個東西如此胡來,為你添了不少麻煩……很是不好意思,改日邊大俠有暇,請到小南峰寒舍,再由老夫回謝吧!」
邊瘦桐笑道:「前輩太抬愛了,這都是我沒有盡責……」
旦夕呵呵笑道:「算了!算了!老弟台,我看那位雪姑娘,對老弟你一往情深,這杯喜酒……哈哈……」
邊瘦桐不由臉色一紅,道:「前輩怎麼開起我的玩笑來了?」
他說著,一抬頭,頓時怔住了。冰河老人順著他目光向前望去,不由也是一怔,只見人群內,有一雙癡情的眼睛,正向著邊瘦桐望來。
那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眸子,目光內透著無限癡情。可是生有如此一雙嫵媚的大眼睛的,卻是一個衣著華麗的白面書生。
這時,那個書生好似被人看得不好意思,一低頭轉身向外走去。
一任對方如何喬裝打扮,邊瘦桐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真面目。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此人正是雪用梅!不知她什麼時候也混了進來。
邊瘦桐心中一動,想立時追上去,可是冰河老人與西北風瞿濤都在身邊,卻又不好意思,一時好不為難。
寺院外,傳來一聲清晰的馬嘶,那個華衣娟容的書生,彷彿聽到了馬的召喚,直向院外行去!
邊瘦桐趕上一步道:「喂!」
對方似乎羞得無地自容,低頭疾步而出,轉眼已沒了蹤影,邊瘦桐心中好不悔恨,呆呆地立在當地,若有所失。
冰河老人見狀,呵呵笑道:「小兄弟,快追吧!晚了可來不及了!」
邊瘦桐苦笑道:「已經來不及了!」
才說到此,就見西北風瞿濤大步走過來,嘻嘻笑道:「九曲明珠穿不過,回來問我採桑人。」
說罷,又自放聲哈哈一陣大笑,用手拍了邊瘦桐一下,道:「老弟,跟我來吧!」
邊瘦桐不由臉上一紅,訥訥道:「前輩莫非知道雪姑娘的下落麼?」
瞿濤呵呵一笑道:「自然是知道了,兄弟,你想知道麼?」
邊瘦桐點了點頭,歎道:「此女自父親去世後,背井別鄉,單身一人流落風塵,實在大可憐了……」
瞿濤點頭笑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兄弟,這件事你能說沒有責任麼?」
邊瘦桐頓時汗顏,當下垂首歎息了一聲道:「前輩說得不錯,實在是因我而起,可是……」
西北風瞿濤呵呵大笑道:「你別說了,反正這事我既然插手了,就一定要管個水落石出。你不是要見她麼?現在隨我來吧!」
說罷,含笑向著冰河老人抱拳一笑道:「賢師徒先行一步吧!我與這位老弟台還有一點閒事要耽擱一刻!」
冰河老人點了點頭笑道:「我是靜慣了,出來一趟,看著到處都是亂哄哄的,和尚不像個和尚,道士不像個道士,還是回到巫山小南峰的好!」
說罷,探手入懷,摸出一枚拳頭大小的明珠,晶光四射,冷氣襲人。
他把這枚明珠遞給邊瘦桐道:「此珠是我小南峰三寶之一,名喚『雪魂珠』。為謝你沿途照顧小徒之恩,特贈與你,尚盼善自珍惜,自有妙用,你收下吧!」
邊瘦桐不由一怔,正考慮自己是否該收下來,卻見瞿濤呵呵笑道:「啊呀!太妙了,兄弟收下吧!」說著已由冰河老人手中,把那枚雪魂珠拿了過來,放在了邊瘦桐手上。邊瘦桐只得欠身向著冰河老人施了一禮,恭敬地道:「多謝老前輩,弟子實在承受不起。」
冰河老人旦夕呵呵笑道:「不必客氣,老弟好自為之!」
說罷一拉乙木、丙火道:「與二位師叔叩頭,我們走了!」
乙、丙二人當真跪了下來,卻被瞿濤、邊瘦桐拉了起來。乙木拉著邊瘦桐的手,現出依依不捨之情,吞吞吐吐地道:「師叔……有……工夫到巫山……」
還未說完,卻被丙火搪了一下道:「算了,你別說了!」
乙木紅著臉道:「好!你能,你……來……說!」
這兩句話,逗得各人都笑了。丙火口齒伶俐地向邊瘦桐道:「師叔有時間請來小南峰玩,並問候雪、車二位姑娘好,以前都怪我們兩個太不對了!」
他說話時,煞白的臉上竟浮起了兩朵紅雲,現出很不好意思的樣子,然後一拉乙木就走了。
邊瘦桐深為感動,正想安慰二人一番,他二人已隨著冰河老人去了。
這時,悟龍大師走過來,對著二人合十一拜道:「二位施主,還願在小寺休息幾天麼?」
邊瘦桐忙欠身道:「謝謝大師父,我們還有事,這就告辭了!」
悟龍宣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恕老衲不遠送了。」
當下二人別了少林寺,策馬而行,一直來到郊外,是時烈日高照,十分炎熱。
邊瘦桐心內惦念著雪用梅,忍不住向瞿濤問道:「前輩把雪姑娘安置在什麼地方了?」
瞿濤微微笑道:「地方不遠!你與雪姑娘的關係,我已聽她說過了,雪姑娘對你可謂一往情深啊!」
邊瘦桐不由面色微微一紅道:「前輩何必取笑我?」
瞿濤搖頭笑道:「兄弟,我可沒有取笑你的意思,我所以插手,實在是想促成你們之間的一段好事!」
邊瘦桐頓時勒住了馬,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麼?」
瞿濤嘻嘻一笑,然後正色道:「怎麼,你莫非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嗎?」
瘦桐微微笑了一聲,道:「我實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瞿濤嘿嘿一笑道:「你沒有想過,人家可是想過了……兄弟,以我看來,你和雪姑娘實在很是匹配。她如今一個孤身女孩子,無依無靠,老讓她在江湖上跑,畢竟不是一個辦法。兄弟,你莫非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邊瘦桐面色微微一變。瞿濤這幾句話,確實在他內心掀起了相當大的一片波瀾!
在馬背上,他思索了良久,深深歎息了一聲。
瞿濤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邊兄弟,按說我實在不該管你們的私事,可是君子成人之美,你們既是彼此相愛,實在不必自己折磨自己!」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我……不能這麼做!」
瞿濤一翻雙目道:「為什麼?」
邊瘦桐搓了一下手,訥訥道:「不知道……我……前輩請想,我如今仇人遍天下,隨時都有被殺的危險,她隨我之後,是得不到安靜生活的!」
瞿濤冷笑道:「她不隨你,又何嘗有好日子過?再說,你仇人雖多,依我看來,海空和尚去後,已沒有一個人能對你構成威脅,有些問題總可以化解的!」
邊瘦桐苦笑著,兀自搖頭道:「此事前輩不必再提了,我實在是不便娶她……我可以視她為妹,保護她終生,卻不能夠娶她……」
瞿濤鼻中哼了一聲,冷冷笑道:「你可知她內心非你莫屬嗎?」
邊瘦桐一怔道:「前輩怎會知道?」
瞿濤冷然道:「自然是她親口透露。兄弟,我喜歡你的,正是你剛強正直的性格。一個大丈夫要知情必報,雪姑娘可以說是為了你才家破人亡的,你莫非……」
其實,邊瘦桐內心對雪用梅何嘗沒有愛戴之意?只是這是一種微妙的情操,在下意識裡,他總認為自己只能去愛她、保護她,卻不應該佔有她!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瞿濤如此表示。
可是瞿濤的話,卻對他不無影響。此刻,他整個的心都亂了。
瞿濤見他劍眉深鎖,長吁短歎,也就不願再加重他內心的感傷。好在這種事兒,自己把心意盡到了也就是了。當時止住話頭,微微一笑道:「好吧,這件事暫時不談,我們先去見一見雪姑娘。你隨我來!」
說罷一抖韁繩,揚鞭策馬,直向前方大道疾馳而去。邊瘦桐隨後緊跟。
二人一路疾馳,只聽得蹄聲得得,不一刻已馳出了十數里以外。
前行道路,越走越窄,竟來到了一片荒山野地,遍地荒草叢生,里許以外,是一脈綠蔥蔥的丘陵地區。
瞿濤手指那片山地微微笑道:「雪姑娘就居住這山上的『明武塔』內,這地方夠隱秘了吧?」
說話時,一陣清風由山那一邊微微飄過來,微風裡似乎傳來了一陣馬嘶聲,二人俱都吃了一驚!
瞿濤猛地一抖韁繩道:「不好,我們快看看去!」
說罷二人飛馬向前,直向那片丘陵地帶縱馬馳去!
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邊瘦桐清晰地看見,一座閃爍著銀白光華的塔,豎立在一片青翠的樹叢之間。
這時,他更清楚地聽到了幾聲馬叫,彷彿正是來自那小白塔處。
邊瘦桐一磕馬腹,胯下神駒如箭也似地飛馳而去。漸漸的,那座小白塔看得更切了。有七八匹烈馬,由塔前竄掠而過,馬上的人影,由於距離過遠,一時看不真切。
二人策馬飛馳到了現場,只見野外散著一片沙霧,地面上蹄印交錯,哪裡還有人馬的影子?
瞿濤冷冷一笑道:「我們來晚了一步,雪姑娘可能遇難了!」
二人雙雙翻下馬鞍,卻見白塔邊門已然大開,邊瘦桐這時內心真有說不出的難受,他搶先走進塔內,高聲叫道:「雪姑娘在麼?」
說著,又同瞿濤向上攀緣而去,待到了白塔頂層,只見室內一片凌亂,床翻椅倒,牆壁上有斑斑血跡。
邊瘦桐大驚失色,道:「雪姑娘果然遇難了!」
瞿濤長歎一聲,道:「我們要是途中不耽誤就好了。此刻看來,雪姑娘必是被歹人擄去了!」
說話時,邊瘦桐抬頭一看,意外地發現窗欞上插有一口薄刃飛刀,刀尖上穿有一張紙片。他心中一動,伸手把刀拔了下來,刀上紙片,飄落而下。
邊瘦桐彎腰拾起紙片,展開一看,不由冷冷一笑道:「前輩果然沒有猜錯,雪姑娘是被人擄去了!」
西北風瞿濤接過留箋一看,只見上面潦草地寫著這樣幾行字:
「邊瘦桐小輩,欲得此女活命,盼即來海天別墅一會;三天期限一過,此女命休矣!」
具名處,草草地繪著一隻鷹翅。
瞿濤冷冷一笑道:「好卑鄙的東西!兄弟,你不必擔心,我陪你到海天別墅去一趟也就是了!」
這時,邊瘦桐一張俊臉氣得通紅,兩手一用力,竟把那把飛刀折成了兩段。
瞿濤立起身子,冷笑道:「既知道了地方,我就放心了!只是這只翅膀,又代表什麼意思?你可知道嗎?」
邊瘦桐劍眉微皺,想了想,點點頭道:「我想,可能是血鷗雲翅夏侯三吧!」
瞿濤一怔道:「哦,就是蕭葦的那個拜兄?」
邊瘦桐點頭道:「不錯,正因為如此,我才不止一次地饒他活命。想不到他非但不知反悔,反更變本加厲,這一次我是不會再放過他了!」
瞿濤呆了一呆,道:「只是他們南海雙鷗,卻又怎會與海天別墅拉上了關係,豈不奇怪?」
邊瘦桐冷然道:「海天別墅與我原有夙仇,可是夏侯三與姓車的也有舊惡,他們怎會合在了一起,我也不大明白。這也好,我如能了結這兩段宿仇,從此天上便太平了。只是雪姑娘的安危太令人擔心,萬一她要是……我邊瘦桐真正是死難瞑目了!」
西北風瞿濤冷冷笑道:「海天別墅就在我巫山腳下,為惡已非一日,老夫早有心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現在既然與夏侯三連成一線,作出打劫婦女勾當,我也難以再保持沉默了!我們現在就去一趟!」
邊瘦桐目光炯炯有神地望著瞿濤道:「為我之事,已然數度麻煩前輩,此事怎好再勞動你老人家?」
瞿濤哈哈一笑道:「這算不了什麼麻煩,這是清除我家門口的邪惡,我自然應該插上一足!」
邊瘦桐想了想,道:「萬一蕭葦也介於其中,實在令人難以處理了!此人實在可算得上一條好漢子……」
瞿濤也呆了一下,可是立刻搖頭道:「對小葦子我知道得很清楚,這種事他絕不會參與的!他不是這種人!」
邊瘦桐不由一笑道:「果真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這時,瞿濤那張醜臉上,隱隱現出一些忿怒。這位老俠客,自隱居巫山以來,一向鮮問外事,多年來,從未曾下過巫山。想不到這次下山,竟然發現有這麼多事;而且每一件都讓他氣憤難平。
這一剎那,不禁惹起了他的憤恨情緒,想不聞不問已是不行了。
當時,他發出了嘿嘿一聲冷笑,道:「君子不惹事,惹了事就不怕事!想那海天別墅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你我二人足可應付下來。這件事我作完之後,今生今世,再也沒有什麼別的事能夠驚動我了!走,兄弟,我們上道吧!」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8:51
34、雙俠大破五虎陣
水天浩淼的巫山口,聳立著規模龐大的海天別墅,二十二名持刀弟子,在門前來回地巡視著。大門正中掛著兩盞風燈,被江風吹得滴滴溜溜直打轉兒。時間已是很晚了,可是紅衣獅門中人卻正嚴陣以待,在等待著一個不尋常的來客!
海天別墅的聚義廳內,燈火通明,在厚厚的地毯上,來回走著幾個人物,其中之一就是年輕的掌門人鐵麒麟車衛;另外幾個人物,也不是什麼生客。在大廳左面的一張太師椅上,坐著武當道人天池上人;另外兩張太師椅上,分別坐著青城派的掌門人赤眉老人和峨嵋派掌門人一鬆子蒲大方。
這幾個人物,過去都曾是九頭金獅車飛亮的座上客。他們曾親眼目睹車飛亮斃命於紅線金丸邊瘦桐手下。今天,他們又聚集一堂,很顯然,定是與昔日一段宿仇有關係了。
在閃閃的燭光裡,車衛咬牙切齒地來回走著,忽然他停下了步子,恨聲道:「各位前輩如此氣餒,還怎能與那邊瘦桐交鋒?爹爹豈不是白白死於九泉之下了麼?」
坐在位子上的赤眉老人發出了一聲冷笑。
這位青城高手,生就著一雙血紅的眉毛,髮鬚皆已斑白,看來已是很老了;可是精神還是那麼足,一雙眸子精光閃爍。
他抖了一下身上的皂色長衫,抬目望著車衛道:「賢侄,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們要是怕他,又怎麼會幹裡迢迢來到這裡?」
說到此,又冷冷道:「古語云:既來之,則安之。邊瘦桐不好鬥,我們都知道,可是既來了,也就不會怕他。我們就是來為死在九泉之下的老哥哥報仇的,要不然,這一群朋友豈非是白交了?」
天池上人忽然站起來道:「話可不能這麼說,貧道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邊瘦桐小輩,確實不是好惹的人物,對付他,我們非要有穩操勝算的把握才行!」
一鬆子蒲大方捻著他一部絡腮鬍子,連連點頭道:「天池道人說得不錯,我們對付這個人,確是不能太大意了!」
鐵麒麟車衛冷冷笑道:「夏侯三去了甚久,不見回來,是什麼道理?」
天池上人精神一振道:「聽說南海雙鷗與那邊瘦桐,都有深仇!夏侯三如果能把拜弟蕭葦也請了來,倒真是一個有力的幫手!」
車衛搖頭道:「晴空一羽蕭葦一向是獨來獨往,他與夏侯三個性不同!」
天池上人歎了一聲道:「夏侯三再不來,只怕趕不上了!」
話聲方住,就見門外進來一個紅衣弟子,高聲報道:「夏侯島主回來了!」
眾人精神頓時一振,車衛大喜道:「快請他進來!」
就聽得門外一人大聲笑道:「各位不必多慮,恕我來遲!」門簾掀處,血鷗雲翅夏侯三,身穿一襲黑色長衣,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在他身後另外還跟有一個矮矮胖胖的老者,眾人卻是未曾見過。
鐵麒麟車衛趕忙迎上一步道:「島主來得正好,大家正在談論著你呢……這位是……」
說著視向那個矮胖老者。
夏侯三哈哈一笑,介紹道:「各位,這是老夫在南海的一位至友,人稱海鬍子海大空的便是!」
在座幾個老人一聽報名,俱都吃了一驚,他們早知道有這麼一個人物,匿跡南海數十年之久,是一個千里獨行大盜。每做一案,必沒於南海,往往六七年不見蹤影,是一個最難纏的人物。傳說這海鬍子用一雙鐵槳為兵刃,每年敗在他鐵槳之下的,不知有多少人。
在座諸人,雖已久仰他的大名,今日第一次見到,仍都十分驚訝!
夏侯三將眾人向海鬍子一一介紹了一番,彼此互道久仰不止。
血鷗雲翅夏侯三說道:「邊瘦桐可能快要到了,只可惜涵一大師死得可憐;否則此番對敵,他倒是一個大大的幫手呢!」
新到的海湖子聞言呵呵一笑道:「邊瘦桐這個小子,也鬧得太不像話了。上一次在赤城島僥倖被他逃走,此番看他如何再逃開?」
一鬆子莆大方冷冷笑道:「老夫的五虎陣,如有四位幫忙,定能威力無比,諒那邊瘦桐也逃不開的!」
夏侯三忽然一驚,喜道:「五虎陣?莫非是當年『一鼻大師』的鎮山之寶『五虎旗』陣?」
一鬆子蒲大方點了點頭,笑道:「正是此物,夏侯兄原來也知道!」
夏侯三大喜道:「這就是了,老夫非但知道,當年亦曾隨一鼻大師護過旗陣,對於此陣施用方法,也略知一二。如果當真布得此陣,諒那小輩插翅難飛!」
眾人聞言,俱都大喜,紛紛探問蒲大方究竟。
一鬆子蒲大方得意地笑道:「夏侯大哥說得不錯,此五虎陣,原是一鼻大師鎮山之寶,大師歸天之後,此陣遂傳於其師弟逍遙僧。那逍遙僧與我有過一段交往,頗是要好,是以我此次來,就去問他借了!」
車衛不由驚喜道:「陣旗已隨身帶來了?」
蒲大方呵呵笑道:「自然是帶來了,賢侄請看!」說著由懷中取出一個扁木匣子,那匣子通體黑亮,宛然是一塊上好的墨玉。
蒲大方一拍匣面,玉匣發出「啪」的一聲,自動啟開來,現出了紅色的內匣。就在匣內,平置著五桿短短的黑色旗子。
蒲大方試取其一,微微一晃,旗面就展了開來,形成一面長方形、正中繪有一個血紅虎頭的怪旗!
立時,各人頓覺眼前似乎被霧氣籠罩一般,由不住退後了一步,交口稱讚起來。
蒲大方重新捲好了旗子,嘻嘻一笑道:「這旗子施展時,另有口訣,威力無比。如非本身極有內功定力之人,不易施展。」
說時目光在各人面上望了一眼,道:「方纔我正在想,五虎陣人手不夠,此刻海兄來了,就再好不過了!」
天池上人皺了一下眉道:「要如何施展呢?」
蒲大方嘻嘻一笑道:「此陣雖名為五虎陣,卻要六個人來施展,五名旗手,需功力相若,其中尚需一名陣童!」
說到這裡,微微一笑,道:「所謂陣童,是指未婚少年而言,不但要武功高強,更要為人機靈,能隨機應變才好!」說著目光轉向車衛,嘻嘻一笑道:「我想此職如果賢侄肯屈就,那實在是最好不過了!」
鐵麒麟車衛點點頭應道:「只要能擒到那廝為先父報仇,談不上什麼屈就,到時小侄聽候前輩發號施令就是!」
天池上人這時一聽五虎陣如此威力,不由寬心大放,呵呵笑道:「邊瘦桐小輩的壽限之期,此番到了!我說蒲公,你快說那五虎陣,究竟是怎麼個施展法呀?」
蒲大方微微笑道:「天機不可洩露,到時由我個別傳授就是!」
血鷗雲翅夏侯三忽然白眉一皺道:「我還忘了告訴各位一件事情,這消息可不大好!」
眾人目光一齊望了過去,夏侯三冷笑了一聲道:「巫山那個老魔頭西北風瞿濤,這次也隨著邊瘦桐一起來了。此人武功不在邊瘦桐之下,是一個勁敵!」
此言一出,在座諸人俱都怔住了!
天池上人瞠目道:「此事夏侯兄怎會知道?」
夏侯三鼻中哼了一聲道:「我自然知道……這瞿濤平素是不下巫山的,想不到這一次竟然破了例了,真正是氣死人也!」
一鬆子蒲大方冷笑道:「老兄何必多慮?任他多少人,只要入到五虎陣內,還怕他不俯首就擒?」
夏侯三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話可不能這麼說,西北風碧濤這個駝子刁滑得很,只怕不易引他上鉤!」
說到此,他驀地雙目一瞪道:「不過,既有那姓雪丫頭在此,就不必怕他們,必要時可以此女性命要挾他們俯首稱臣!」
鐵麒麟車衛聞言連連點頭道:「對了,前輩說得不錯,有此女在手,我們就不怕他們!」
方言到此,就見一名紅衣弟子匆匆進門,慌忙報道:「稟報教主,邊瘦桐和一駝背生客已來到門前,請教主定奪!」
車衛不由一驚,道:「哦,這麼快就來到了!」
夏侯三一聲狂笑道:「傳令下去,各弟子不得失禮,請他二人直來大廳就是!」
他斷然發令,儼然是此間主人一般;而那名紅衣弟子,聞言後卻置若罔聞,仍目視車衛不去。車衛點了點頭道:「遵命去吧!」
那名弟子這才施禮轉身而去。夏侯三不由面色一紅,冷冷笑道:「貴弟子忠心不二,誠是難得!」
車衛這時不禁有些著慌,道:「老前輩,我們應該如何對付呢?」
夏侯三冷冷地道:「教主不必心慌,我們此刻是穩操勝券,又怕他何來?」
說罷面色一沉,道:「請教主吩咐下去,邊瘦桐二人進來之後,門外四側嚴加防守,不許其再踏出一步!」
車衛點頭答應,忙把話傳下去!
夏侯三遂轉向蒲大方道:「蒲兄請先行至後院,看好地勢,以便布五虎陣地,到時由我誘他二人入陣就是!」
蒲大方點了點頭,道:「很好,我立刻就去!」
舉座諸人,見夏侯三沉著應付,俱都增加了不少信心。
一鬆子蒲大方轉身去後,各人陸續落坐。這時,門外紅衣弟子大聲喊道:「邊瘦桐來到!」
話音未落,就聽得邊瘦桐朗笑一聲,道:「車教主怎的不見?未免太怠慢了!」
鐵麒麟車衛冷冷一笑,雙手向外一推,已把大廳兩扇花格門推了開來,然後大步走出外廳。
就見在一盞紅紙燈籠引導下,大步行來了兩個人,走在前邊的正是自己有殺父大仇的少俠邊瘦桐,只見他一身青衣,風度翩翩,果不失為一個神俊的人物。
在他身後,跟進的那個人,車衛不看猶可,一眼看去,不禁嚇得一怔!
只見此人身高七八尺,亂髮如雲,一張臉就像是風乾了的橘子皮一般,一層層疊上去,又麻又厚,襯以掀唇翻鼻,真是醜到了極點。在他的背後,小山似地拱起一座肉峰,非但丑;而且還是一個駝子。
車衛因先已聽夏侯三說過,知道這醜老人就是西北風瞿濤,自是不敢輕視,急忙趕上一步,抱拳道:「車衛迎接來遲,望二位恕罪!」
二人頓時止步,邊瘦桐抱拳冷冷道:「車教主,久違了!」
車衛冷笑道:「足下遠道而來,請進廳歇息一下,在下有幾位朋友,正要與二位引見引見!」
說時目光一瞟瞿濤,故意問道:「這位是……」
邊瘦桐為之引介道:「這位前輩,人稱西北風瞿濤,說來與車教主還是近鄰呢!」
車衛忙抱拳道:「久仰!久仰!」
西北風瞿濤呵呵一笑道:「咫尺天涯,始終無緣拜識,今天能有機會到貴教一瞻,真是榮幸之至!」
車衛見瞿濤說話之時,那雙炯炯目光宛如火炬似的神光奪人,不由心中一驚,暗忖此人確是不可輕視。
當時欠身抱拳道:「瞿老前輩莫非為了私誼,也要與敝教為敵不成?」
車衛這種開門見山的問話,倒使得瞿濤一怔,不由哈哈大笑了兩聲道:「瞿某一生,只向正義低頭,從不詢私苟且。車教主如此認為,豈不是錯看我駝子了!」
這話的意思,也算交待得很明顯了,車衛焉能不明白。當時點了點頭,微笑道:「很好,瞿前輩請!」
說罷閃身讓路,邊瘦桐和瞿濤大步向廳內行去。
邊瘦桐沒有想到,廳內竟然會有如此多人,進門後不由呆了一呆,朗聲向夏侯三道:「夏侯島主,在下見尊示後星夜趕來,不知有何事吩咐,在下洗耳恭聽!」
血鷗雲翅夏侯三怪笑了一聲道:「小朋友,你果然來了,很好……」說話時眸子一掃瞿濤,抱拳道:「這一位想必是巫山奇人西北風瞿濤吧?」
瞿濤生平最不喜歡人直呼姓名,他雖知道夏侯三是一個頗不好惹的人物,可是兀自由不住氣往上衝,當時冷冷一笑道:「足下定是南海雙鷗中的那一隻老鷗夏侯三了!」
說罷捧腹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整個大廳都顫動了起來!
血鷗雲翅夏侯三老臉通紅地咳了一聲,道:「什麼事讓足下如此好笑?」
瞿濤笑聲一停,面色一沉道:「夏侯島主,老夫來此並非是與你逗笑的。老夫久仰島主你一身武功震驚武林,領袖海南,十分欽佩!只是閣下在白塔寺劫持婦女,以此要挾邊少俠,就此一點而論,閣下行為未免令人不齒……」
語音至此微微一頓,卻又接下去道:「老夫一向枯守巫山,不管閒事,可是今日卻不得不向島主討一個公道了。夏侯島主,請你就此事發表一下高見如何?」
這一席話當真是明砸暗損,非但夏侯三臉色驟變,就是在座請人,也俱感到臉上無光。
血鷗雲翅夏侯三聽瞿濤言罷,發出了一陣陰沉笑聲,慢吞吞地道:「瞿大俠,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說到此,一雙瞳子灼出了一片血似的紅光,直直地逼向邊瘦桐,隨後又向在場諸人面上掃了一轉,冷冷地道:「瞿大俠,你可知那姓雪的姑娘一直是和邊瘦桐站在一邊,與我等為敵麼?」
瞿濤哈哈一笑道:「大丈夫行事,實不屑如此,夏侯島主不必再解說了,此事老夫早已清楚!」
夏侯三嘿嘿一笑道:「知道就好,我想瞿大俠此來,定是為此而來吧?」
瞿濤笑道:「知道就好了!」
說罷目光由夏侯三身上轉過,落在眾人身上,抱拳笑道:「瞿某來得唐突,尚乞各位海涵。我想各位未見得全是此事的正主兒吧!是不是?」
說完此話,眸子視向邊瘦桐,嘻嘻一笑道:「來,老弟,你給我引見引見!」
邊瘦桐冷冷一笑道:「抱歉,此中除了主人與夏侯島主之外,其餘各位,都是看著眼熟,卻是不知大名,我想此事,只有勞車教主代為引見了!」
車衛此刻目睹邊瘦桐,真恨不能當時取他性命。偏偏雙方尚還有如此一番虛情假意,又不得不敷衍一番,當下只得耐著性子一一為各人引見。
邊瘦桐心中由不住暗暗吃驚,因為這幾個人物都是江湖上久負盛名的人士,自己竟不知如何開罪了他們。此番決鬥,保不住要傷了他們其中一個,果真如此,豈不是又與別派種下怨仇?
他想到此,禁不住面色微微一變。俗語云:冤仇宜解不宜結,看來果真是「金玉良言」。
這年許以來,他深深體會出仇恨這兩個字的可怕,是以實不願再結仇他人。
當時,他暗中把這幾個人作了一個分析,以備動手後,對他們每個人,作必要的區分!
想到這裡,他冷冷一笑,道:「各位前輩想不到如此抬愛我邊瘦桐,實在令我有些受寵若驚!」
說到此,他向著夏侯三一抱拳道:「夏侯島主,在下想知道一下雪姑娘情況,不知島主可肯賜告?」
夏侯三冷森森地道:「足下大可放心,夏侯三還不至於對一個小姑娘下毒手。今夕一會之後,無論勝負,我定放她就是!」
邊瘦桐冷笑一聲道:「既如此,島主何不現在當面把她釋放,取信於人又何必非事後不可呢?」
夏侯三呆了一呆,嘿嘿笑道:「姓邊的,老夫上你的當夠了,此番行事定有主見,再也不妄聽你言了!」
邊瘦桐哼了一聲道:「由此證明,你另有詭詐,行事見不得人!」
夏侯三面色一白,狂笑道:「小輩!你死在目前,尚敢信口雌黃,真正是不知天高地厚!」
邊瘦桐微微一笑道:「掌底遊魂尚敢口發狂言,邊某要是有意取你性命,閣下這顆頭顱焉能存到今日!」
夏侯三推桌而起,嘿嘿笑道:「小輩,我們外面去,這裡不是動手的地方!」
邊瘦桐嘻嘻笑道:「正要奉陪!」
眾人都站立了起來。車衛見狀,抱拳冷笑道:「在下與邊大俠有殺父之仇,夏侯前輩是否可以先讓我們了一了呢?」
夏侯三呵呵笑道:「自然可以,車教主請前邊帶路!」
車衛目光炯炯地望著邊瘦桐、瞿濤二人,欠身道:「為迎二位大駕,在下略有準備,二位請!」
說時向著佇立在門側的弟子道:「領前掌燈帶路!」
兩個紅衣弟子立時答應了一聲,自兩側取下了兩盞大紅紙燈籠,頭前帶路。西北風瞿濤呵呵一笑,向著邊瘦桐點頭道:「走吧,兄弟,怎可令好朋友失望?」
邊瘦桐哈哈一笑道:「前輩請放心,邊某一向行事,從來把生死置於度外。能夠在紅衣獅門葬身,也未嘗不是一件如意之事!」
二人說說笑笑,大步前行,竟然絲毫也不把眼前諸人看在眼中。
鐵麒麟車衛帶著眾人穿過了一片花樹,來到了一片草地上。這時夜風颼颼地吹過來,兩個人都覺得有些冷森森的!
又前行不遠,來到了一處敞棚前,這地方燃著數十盞明燈,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邊、瞿二人來到棚前,見棚邊站著十數名弟子,筆直地立著,紅色的外衣被風吹得獵獵有聲,甚是威風!
這地方是紅衣獅門弟子平時演習武功的地方,敞棚四周,設著三四個兵刃架子,十八般兵刃樣樣俱全。
邊瘦桐向瞿濤望了一眼,二人均猜不透車衛誘二人來此,要怎麼樣一個打法!心中正感奇怪,就見天池上人匆匆自場外行來。
這個人,邊瘦桐是認識的;而且在自己手下吃過大虧。這時見他匆匆走過來,不知是什麼用意。他心中正自不解,就見這道人鬼崇崇在車衛等人耳邊說了幾句,不知在商量些什麼!
瞿濤冷冷一笑,低聲對邊瘦桐道:「這幾個老兒要搗鬼了,你記住,無論如何,我二人要聯手出招,不可分開!」
同時,邊瘦桐看見一個紅衣弟子正在場內四周擺設著瓷壇,他立刻就明白了一半。當時冷笑了一聲,對霍瞿小聲道:「看來他們像是要發動什麼陣法了!」
話聲方落,就見車衛走過來,對著二人一抱拳,冷冷地道:「二位皆是當今武林中的翹楚人物,方才幾位前輩交換了一下意見,我們有一個小小的陣式,想在二位面前演習一下,不知二位可肯賜教否?」
邊瘦桐尚未答話,瞿濤卻呵呵笑道:「樂意之極!」
車衛目光炯炯地視向邊瘦桐道:「邊瘦桐,你我這一段冤仇,正可在此了結一下,請下手不必客氣,我們是以死約會,不死不散!」
邊瘦桐哈哈一笑道:「好,就是這麼說了!車教主,請吧!」
車衛怒沖沖地哼了一聲,猛地回過身來,對天池上人等人朗聲道:「各位前輩請發動陣勢,二位貴客已在候陣了!」
話聲一落,一鬆子蒲大方呵呵一笑道:「遵命!」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9 22:39:07
只見他足下一頓,如同是一隻大鳥一般,猛地拔空而起;然後身子向下一落,落在東側的一尊瓷壇之上。
隨後是赤眉老人、天池上人,以及海鬍子、夏侯三四個老人,也各以極妙的輕功絕技,拔身而起,分別落在了另外四尊瓷壇之上。
五老身形一站定,邊瘦桐以及瞿濤都不由吃了一驚!
這五個人物,都不是一般平庸腳色,而是當今江湖上極是厲害的知名人物。由如此五個人組成的陣法,自然絕非一般可比的了。
這時,站在東側的蒲大方呵呵笑道:「請車教主傳話,令弟子全數退下,場內只留下紅燈一盞交老夫處理即可!」
車衛答應一聲,即刻傳下話去。須臾之間,場內一片漆黑,僅僅剩下了一盞紅燈!
一鬆子蒲大方接過這盞紅燈,插在柱架之上,向著瞿濤二人一抱拳,呵呵笑道:「二位朋友,我等失禮了!」
說罷,右手已自懷中,取出了「五虎旗」匣,手腕一振,五虎旗分別落在了五老手內。
五虎旗甫一落下,當空驀地一黑。
邊瘦桐、瞿濤二人想不到,五老竟是以一鼻大師的「五虎旗陣」來對付自己,由不住怔了一下。
瞿濤哈哈一笑道:「一鼻大師也來了麼?哈哈……」
他這句話,使得五老吃了一驚。因為由這句話的語氣中看來,對方分明已看出了這是一鼻大師的五虎旗陣,要是他們連箇中奧妙也知道,那可就不堪設想了。
一鬆子蒲大方接笑了一聲道:「瞿大俠說得不錯,此陣正是一鼻大師的五虎旗陣;可瞿大俠知其一未必知其二,我倒要看看你二位用什麼方法來破此陣了?」
話聲一斂,這位青城派的名宿,陡然一長身形,自瓷壇上振臂竄了起來。
瞿濤知道邊瘦桐武功閱歷甚高,倒不愁他會吃虧。
蒲大方身子一騰起來,陣勢隨之發動,一時天昏地暗,鬼聲瞅瞅!
忽見蒲大方身子向下一落,已到了二人身邊,怒吼一聲:「打!」驀地一掌直向著邊瘦桐前心打來!
邊瘦桐發現此老右手發招,左手始終緊緊執著一面方形的黑色小旗,旗身上隱隱一團霧氣。他身子向後一退,右手向外一展,直向著一鬆子蒲大方華蓋穴上擊去!
掌風一現,忽見蒲大方胸前小旗倏地一晃,足下一退,一聲冷笑道:「抱歉,失陪了!」
邊瘦桐掌發過去,竟是一個空,這才知道對方五虎旗陣十分玄虛,厲害無比,由不住暗暗驚心!
他的掌力實實地向後一收,忽聞得一旁瞿濤哈哈笑了一聲道:「這種陣式,如今輪到你們施展,已嫌太晚了。一鼻大師生前早就玩舊了!」
說話之時,已湊在了邊瘦桐身邊,小聲叮囑:「陣法厲害,不可妄動!」
邊瘦桐這才知駝子方纔的話,是在打擊對方的自信心,使他們自己亂了陣法,以便窺出破綻!
果然,瞿濤話聲一落,血鷗雲翅夏侯三立刻現出身形,右手一抖,用「金插手」,猛向著瞿濤背上插去!
瞿濤大笑了一聲道:「老鷗,你這是跟我玩命麼?」
說罷身子向外一閃,雙掌忽地向外一分,掌心裡發出了極大的雙股內力,分向夏侯三身邊兩側打了過去。
瞿濤巨大的掌力,追得夏侯三身側的玄色雲霧豁然開朗!
邊瘦桐在一邊見狀,自不會坐失良機,猛然點足而上,口中叱道:「夏侯三,你哪裡跑!」
口中說著,右手猛地劈出了一掌!可是掌力一現,前方卻出現了滿面怒容的車衛。
在五虎陣內,只有車衛一個人是自由之身,他身任五虎陣中「活門」之職,可以任意出入五虎陣門。可是他卻是唯一沒有五虎旗護身之人,所以說他的危險性也是最大。
車衛因記恨邊瘦桐殺父大仇,所以時刻想看到對方死於非命,這時現出身來,大吼了一聲,一口金光閃爍的九耳八齒大環刀,直向邊瘦桐面門之上猛剁下去。
邊瘦桐見車衛大環刀猛然落下,向前一欺,雙手一舉,去鎖住對方手腕。車衛身一沉,猛然施出斷魂三刀,惡狠狠地要取邊瘦桐性命!
這三刀是兩側各一刀,最後一刀直劈面門。邊瘦桐向後一仰,點足起身,這一刀擦著他的鼻尖落了下去!
車衛三刀不中,自知事情不妙,就在這時,背後一股絕大的風力,猛然襲了過來。
車衛猛地轉過身來,卻見西北風瞿濤半截鐵塔似的身子,正立在眼前!車衛急忙出刀,可是方自舉起一半,就覺得刀身之上,碰到了一股絕大的勁力,只聽得「嗆啷」一聲大響,這口刀竟險些被擊得脫手而出!
車衛負痛,口中「啊唷」叫了一聲,一時虎口震裂,鮮血濺得滿地都是,他身子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就在這時,邊瘦桐閃身來到了他的面前。
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紅眼」,邊瘦桐雙手一分,正想下殺手的工夫,內心卻忽然軟了下來!他想到那車飛亮已經死在自己手中,車釵對自己又有過一段恩義,自己曾答應她不與車衛作對,如今怎麼能對車衛再下毒手呢?
就在他心中猶豫之時,左面又閃出了血鷗雲翅夏侯三來,這老頭兒真恨透了邊瘦桐,照面之下,怒叱一聲道:「姓邊的,你的死期到了!」
右掌平空翻出,發出了一股極大的掌力,直向邊瘦桐面門之上打了過來。
邊瘦桐與他掌力一接觸,便覺出對方掌內含著很尖銳的一股指風,他立時想到這是夏侯三最厲害的「追風金指」。
所謂「追風金指」,乃是指夾在掌風之內的指力,這種指力最是陰毒,讓人防不勝防,你若只顧防備掌力,就會上當而中其指力。
邊瘦桐見夏侯三竟然施展出如此厲害的「追風金指」來對付自己,立刻想見到此人的惡毒!
在昔日,他對夏侯三總是格外留情,數次饒他不死,想不到夏侯三非但不領情,反對自己變本加厲。如此看來,自己實在不能再心存善良了!
邊瘦桐內心這麼想著,不由得怒火中燒,他冷笑了一聲道:「夏侯島主,好厲害的追風金指!」
口中說著,掌心一現,一股莫大的掌風,由他掌心內發了出去。夏侯三和這股風力一觸,立刻「通通通」一連後退了好幾步才拿樁站穩。
夏侯三口中啞笑了一聲,正要二次撲身過來。忽聽那一鬆子蒲大方大聲喊道:「夏侯兄請速轉回,陣法即將發動了!」
夏侯三嘿嘿一笑,左手黑旗晃了一晃,遂即隱於無形。邊瘦桐挺身要追上去,瞿濤卻用力拉了他一下,冷然道:「以不變而應萬變,看他們又將如何!」
邊瘦桐心念一動,立即定下身來,暗暗欽佩瞿濤見解卓絕,不愧是成名的老俠士。
二人並肩而立,只見蒲大方那邊的紅燈連續不斷地閃爍著。暗影中,赤眉老人、蒲大方、夏侯三、天池上人、海鬍子五個人,如走馬燈似地,在四周旋轉著;而且都在亮掌發拳,勢態洶洶,忽近忽遠,似乎厲害無比。
邊瘦桐忍不住右手一抬,已把背後寶劍抽了出來。他顧視著眼前動態,向瞿濤道:「看來這些人,都是幻影,他們是什麼目的?」
瞿濤冷哼了一聲道:「並不見得全是幻影,我正在注視他們!」
說罷,又仔細地看了看,冷聲道:「你可曾有什麼發現麼?」
邊瘦桐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道:「我看單數可能是實,雙數是幻影!」
言方至此,就見天池上人的身影狂竄而前,雙手並排運掌,直向二人立身處逼來,聲勢極為可怕!
邊瘦桐大吼了一聲,掌中劍向外一展,劍光一閃,直向天池上人身上斬了過去,可是上人身影卻又倏然逝去了,眼前飄過清風一陣。
這時邊瘦桐知道天池上人的身形只是一個幻影。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邊瘦桐抽劍退身的當兒,天池上人的身形又飄了過來,一掌當胸襲來。
邊瘦桐只當又是幻影,正想不以為敵,卻聞得瞿濤一聲斷喝道:「小心!」
這聲喝叱,使邊瘦桐驀然驚覺,長劍向外一點!天池上人驚呼一聲,身形一轉,躲到了一邊。接著當空那盞紅燈一轉,赤眉老人又由邊側挺身而上。
赤眉老人的身子,也和天池上人一樣,一假一真,虛實交錯!
隨後三老陸續而上,每人兩次,輪番出現。困難的是無法分辨出其中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
如此三番五次之後,二人均感到目光迷離。如此下去,哪還得了!
所以三個迴旋之後,二人都不免焦急!
忽然,邊瘦桐發現每人進身之時,必待豎立在遠處的那盞紅燈一轉,一轉則進,再轉則退。
這一發現,立時使他心中一動,當下探手囊中,摸出了幾粒金丸。
這時,赤眉上人身形又現,瞿濤施出劈空掌力,一掌擊去,人影立消。
就在這時,場邊紅燈一轉,赤眉上人再次出現!邊瘦桐冷叱了一聲:「著!」
只見他右手拇食二指用力一捏,就聽得「哧」一聲細響,一線金丸破空而出!不料燈光一滅又明,而在另一角落裡,又現出一盞紅燈,邊瘦桐這才知道,就連紅燈,也是幻實不定。
他惱怒之下,手指頻頻撥動,「哧!哧!哧!哧!」一連發出了四枚金丸。
這四枚金丸,他是按照四角的方位打出的,心忖:四者之中,必有一實。
果然,四枚金丸打出去後,就聽得「波」一聲脆響,場內立時變成了漆黑一片。
耳聞得車衛大聲叫道:「不好,紅燈熄了!」
這聲音發自右側一角,邊瘦桐正要循聲過去,瞿濤早已騰身而起,隨之向下一落,雙手一伏,已把車衛控制於掌力之內。
車衛不由大吃了一驚,掌中大環刀猛然向上一挺!瞿濤右手一抖,抓住了這口大環刀的刀背,叱了聲:「小子,你給我放開手吧!」隨著他巨掌一震,車衛手中的大環刀脫手而出,瞿濤左手掌力向外一出,十足內力,直向著車衛當胸猛擊了過去!
就在這時,邊瘦桐急聲喊道:「手下留情!」
他身子一撲,已到了瞿濤身邊,右手猛然搭在了瞿濤左手腕上,瞿濤掌勢向下一沉,巨大的掌力,稍稍一偏!
儘管如此,車衛一條左腿也已被掌力擊中,只痛得他口中「啊唷」一聲尖叫,翻身裁倒一旁!
瞿濤一怔道:「兄弟,你這是為何?」
邊瘦桐歎了一聲,道:「我想該為車姑娘留些面子!」
瞿濤呵呵大笑道:「還是你想得周到!老弟,這盞紅燈你破得好,看老夫來破他們的五虎旗!」
說話時,夏侯三手中持著一對「分水峨眉刺」驀地撲了過來,雙手向外一探,猛然向瞿濤身上扎來!
這時,瞿濤手中拿著車衛的大環刀,就勢向外一磕,只聽得「嗆啷」一聲脆響,把夏侯三一雙峨眉刺震得倒彈而起。
夏侯三沒料到這個駝子內力大得驚人,一時間,兩掌如同火炙般抖動不止。
忽然,邊瘦桐欺身過來,五指一探,夏侯三當他乘虛而入,忙自凹腹收胸,只覺得胸前一緊,呼啦一聲,插在當胸的五虎旗,竟被邊瘦桐奪在了手中。
夏侯三怒吼了一聲,像一頭惡狼似地撲了過去。
瞿濤發出了一聲怪笑,掌中大環刀摟頭蓋頂地猛砍了下來。
夏侯三知道這駝子下手惡毒,哪裡敢硬接他這一招,身子迅速地在地上一轉,避了開來。
就在這時,場內已起了一陣騷動。
「五虎旗」同氣相連,威力無比,但如果其中一面被毀,其它四旗則立即一籌莫展。
夏侯三的五虎旗一被邊瘦桐奪去,其它四旗難以再發揮作用。一時陣法大亂,五老身形皆現了出來。
西北風瞿濤生恐邊瘦桐把虎旗毀了,忙道:「兄弟,把旗子給我!」
邊瘦桐依言把旗子遞了過去。西北風瞿濤接旗在手,一聲狂笑道:「你們幾個老兒,還不服輸麼?」
一鬆子蒲大方,見五虎旗落在對方手中,不禁大是著急,足尖一點,飛身上來,掌中劍向瞿濤便刺!
與此同時,赤眉老人也撲向了邊瘦桐。這老頭兒雙手使著一對「乾坤圈」,一大一小,一上一下,直向邊瘦桐前胸小腹兩處要穴上打了過來。
邊瘦桐用劍一蕩,擊在一個鋼圈之上,「嗆」的一聲,冒出了一溜火星兒!他的身子驀地拔了起來,奇快無比地落在了赤眉老人身後。
這時,邊瘦桐忽覺背後勁風猛襲而來,立時猜出後邊有人撲來。他立時向前一俯身子,背後那人的劍刃擦脊而過。邊瘦桐抱劍一滾,掌中劍向外一抖一點,只聽得一聲怪叫,有人浴血而倒!
邊瘦桐身形往外一閃,目光掃處,才看清被自己劍尖點中面門的竟是天池上人。
說來還算僥倖,天池上人由於面門閃避得快,未曾傷及雙目,可是劍尖直由左頰刺進去,自右腮穿出,一時血流滿面,竟痛得昏了過去。
赤眉老人怒叱了一聲,道:「好小子,你也太狂了!」
說著,身子猛地一塌,一雙乾坤圈直向邊瘦桐腰上擊去。
同時之間,海鬍子海大空也由另一面燕子似地撲了上來!在二老合攻之下,邊瘦桐一抖掌中劍,正要與二人決一死戰,忽然看見血鷗雲翅夏侯三身形倏起倏落地向場外飛縱而去。
邊瘦桐立時想到,夏侯三定是存心不良,說不定要去謀害雪用梅也未可知。
如此一想,他自然無心與眼前二人戀戰了,當時怒叱道:「夏侯三,你哪裡走!」
說罷,倏地拔身而起,可是身子才騰起一半,就見海大空追上來,揚手打出了一掌暗器,叱道:「著!」
邊瘦桐就空一滾,避出了丈許以外!不料,對方的暗器竟是武林中極為少見的「天狼砂」!海大空這掌暗器一出手,就像雲霧似地散作一大片,邊瘦桐只覺得後腰連股上一陣麻熱,竟中了幾粒鐵砂!
邊瘦桐一個踉蹌,口中「唔」了一聲,差一點兒坐了下來。
這時,赤眉老人一揚乾坤圈,二次逼了上來!
邊瘦桐一咬牙,掌中劍向外一點,把赤眉老人右手的那枚圈子撥在了一邊。
可是赤眉老人的第二隻鋼圈力道更猛,猛然逼上來,直打邊瘦桐面門。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鬆子蒲大方悶哼了一聲,掌中劍被瞿濤手中大環刀震到了半天空裡。
蒲大方抽身不及,瞿濤用刀背一磕,砸在了後背之上。蒲大方頓時昏了過去。
瞿濤把天池上人及一鬆子蒲大方身上的五虎旗收了過來。
他目光一轉,正看到赤眉老人高舉乾坤圈要對邊瘦桐施展殺手,口中大吼一聲,道:「紅眉毛,你也活膩了?」
西北風瞿濤就像一隻怒極了的獅子,猛地撲了上來,大環刀正迎著赤眉老人的乾坤圈,只聽見「噹」的一聲,火星四迸!赤眉老人手中鋼圈,就像被火燒紅了似地燙手,「嗆啷」一聲脫手飛出!
瞿濤大環刀接著向外一逼,砍傷了赤眉老人的腿。
忽然,邊瘦桐叫道:「小心暗器!」
瞿濤托刀回身,就見海鬍子右手戴著一隻極大的黑皮手套,忽地向著自己一揚手,發出一股黑色煙霧似的東西。
瞿濤怒吼了一聲,身子猛地拔空而起!他起勢極高,那一大把天狼砂,雖說是範圍頗廣,卻連他足尖也沒有沾著一點!
這時,邊瘦桐屈身現指,金光一閃,發出了一枚「紅線金丸」!海鬍子怪叫一聲,一隻左眼被金丸擊中!
瞿濤大刀向前一逼,海鬍子撲通倒了下去!
瞿濤順手自赤眉老人和海鬍子身上,把五虎旗取了下來。
他打量了一下邊瘦桐道:「怎麼,你負傷了?」
邊瘦桐咬牙道:「一點輕傷,算不了什麼!」
說話時,就見腿上受了傷的車衛起身踉踉蹌蹌跑去,瞿濤還要再給他一點厲害,邊瘦桐又勸阻道:「前輩不要傷他,這廝必定是向雪姑娘那邊去了,我們快快追上!」
瞿濤點了點頭道:「有理!」
當時二人一路尾隨著車衛追了下去。
行至一堵牆下,車衛縱身而入。邊、瞿二人相隨縱進。
只見院中立著一座鐵塔似的樓房。樓前站立著四名紅衣弟子,刀出鞘,弓上弦,戒備森嚴。
四弟子發現車衛到來,一齊行禮道:「夏侯島主在裡面!」
車衛張惶道:「知道了,你們小心看守,不許任何人進來!」
四人答應了一聲,車衛要過了一口刀,匆匆走了進去。
在樓上一間幽暗的密室內,雪用梅被結結實實地綁在一張石床之上,夏侯三正虎視眈眈地立在她的面前。
車衛推門而進,夏侯三吃了一驚,回身道:「他們呢?」
車衛面色蒼白地歎道:「唉!別問了,都完了!我們快帶她走吧!」
夏侯三聞言面色大變,他冷冷一笑道:「帶她作甚,不如結果她算了!」
說著掌中刀猛地舉起,車衛舉刀一擋道:「你先不要傷她!」
夏侯三哈哈一笑道:「怎麼,到了這時候,你還捨不得殺她?」
車衛冷冷道:「殺了她一個女人,又於事何補?」
夏侯三狂笑一聲道:「老子作事,不要你多管,去你的!」
說著,刀身一揚,猛地向車衛砍去!車衛毫無防備,應刀仆倒。夏侯三身形一轉,二次撲到雪用梅床前,刀光一閃,猛地劈了下去!
忽然,窗欞一聲大響,被踢得粉碎,一人縱身而入,大聲叫道:「大哥,住手!」話音未落,一口冷劍迎住了夏侯三的刀。夏侯三瞪眼一看,頓時呆住了,轉而狂喜地叫道:「老二!你……你怎麼來啦?」
站在夏侯三面前的人,竟是晴空一羽蕭葦。這時,他滿臉怒容地道:「她一個女子,大哥饒了她吧!」
夏侯三怔了一怔,哈哈笑道:「怎麼?兄弟你竟然也變了心啦?怎麼反倒幫起姓邊的來了?」
蕭葦冷冷一笑道:「我誰都不想幫!大哥,你此時快走也許還來得及,待邊瘦桐來時,有我敵他一陣!」
夏侯三哪裡肯聽!抽個冷子,第二次揮刀向雪用梅身上砍去!只聽「嗆」的一聲,又被蕭葦寶劍擋了開來。
這時,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瞿濤和邊瘦桐同時闖了進來!
夏侯三奪門要跑,被邊瘦桐寶劍逼了回來!夏侯三回頭看了蕭葦一眼,驀地仰天狂笑道:「罷!罷!罷!」
就見他掌中刀猛地一收,胸口血光四濺,整個身子立時萎縮了下去。
蕭葦大吃一驚,撲過去大聲喊道:「大……哥!」
瞿濤走過來,拍了拍蕭葦的肩頭道:「小葦子,你想通了沒有?」
蕭葦苦笑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瞿大哥,容我把拜兄埋葬,從此之後,我將隱居山林,永不復出矣!」
說罷,抱起夏侯三血淋淋的身子,驀地轉身而去。
邊瘦桐怔了一下,叫道:「蕭兄!」
瞿濤搖了搖頭,苦笑道:「由他去就是,以後我會找到他的,先讓他去吧!」
邊瘦桐呆立了一會兒,猛然想起雪用梅,轉身看去,發現雪用梅正用一雙癡情的目光望著自己。他想到這姑娘為自己吃的許多苦頭,內心有說不出的愧疚。
邊瘦桐急步撲向床前,把她身上的繩索解了開來,雪用梅驚喜地道:「邊大哥……你……來了?」
邊瘦桐扶她坐起來,看著她嬌美、消瘦的面頰,不由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感情。他似乎覺得自己不應該再退縮、再猶豫,對這個孤單、可憐的女孩子,自己應該負起責任來,要設法使她過上舒心、安逸的生活。那麼,自己就應該娶她為妻!
他回過身來,想把內心的想法告訴西北風瞿濤。可是不知何時,那個與自己肝膽相照的奇俠異士,卻已經悄悄地離開了……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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