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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唐鏡]S號魔鬼情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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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7:58:40
標題:
[唐鏡]S號魔鬼情人[全文完]
S號魔鬼情人
作者:唐鏡
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打從脫離處男生涯的那一天起,
他在床上就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誰知遇上這個像白紙一樣的女人後,戰績竟一落千里
聽見她的聲音,他莫名其妙的獻出生平的第一次臉紅,想著她的樣子,
他破天荒沒法子在床伴面前「抬起頭來」,
等到兩人真的「捉對廝殺」,他竟又怕她痛、怕她難受,
以致於「力不從心」,創下首度「半途雄風盡洩」的紀錄!
雖然她帶給了他許多尷尬的「第一次」,
但是看在愛情的份上,丟點面子倒也無所謂,
沒想到她竟又玩起不告而別,教他的初戀畫上心碎休止符……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7:59:07
第一章
酷暑,T大資訊工程學系佈告欄前。
期未考過後不久,剛出爐的成績單甫一張貼,便迅速引來同學的圍觀。
「嗯……英文:零分,程式設計:零分……」
一個女生誇張的大叫一聲:「天啊!怎麼可能?!顧明凱每科都抱鴨蛋?」
「同學,你是不是神經有問題,顧明凱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抱鴨蛋?」另一個擠在後面,伸長著脖子卻看不清楚佈告欄上數字的女生沒好氣的說。
「就是說嘛,顧明凱的入學成績是我們班上最高的,怎麼可能……」更後面的同學也發出不以為然的聲音。
「我看,鴨蛋大概是她自己孵的才是……」
此話一出,學生潮中響起一片爆笑。
「誰孵鴨蛋了?」她再不濟,好歹每科都低空飛過啊!剛剛尖叫的女生愈想愈氣不過。索性用力揪住旁邊男孩的耳朵,凶巴巴的問:「你能給我大聲說。抱鴨蛋的是誰?」
「輕點兒,我不說就是了嘛!」真是倒楣,誰教他沒事要站在這個凶婆娘旁邊。
無辜的男生張大眼睛盯著她所指的地方,仔細一瞧,旋即大叫:「哇塞!母老虎說的沒錯,抱鴨蛋的真是顧明凱那個臭屁的傢伙!」
眾人一陣嘩然,霎時全把自己的成績大事拋到九霄雲外,熱烈的討論起這個期末考後的第一怪現象。
「嗚……」一個女生忍不住哭了起來。
「白癡,你哭個什麼勁兒啊?」旁邊的男同學看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男生的話才剛說完,佈告欄前的女生竟然一個接著一個紅了眼眶,哽咽之聲四起,眼看佈告欄前就要氾濫成災。
「嗚……小顧就要被二一了……」
「嗚……人家都還沒跟小顧約過會呢。」
「嗚……家每天是為了小顧才來上學的、現在卻……」
「嗚……那麼帥的小顧,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想到就令人傷心。」
一群瘋女人,簡直莫名其妙,小顧再好色,也不至於看上這群神經病。不過……
「唉!少了小顧,我看明年的校際杯籃球賽也沒指望了。」
「真不知道小顧在搞些什麼?」
「我看,小顧那個萬人迷該不會是玩女人玩得連期末考都忘了吧?」
最後開口的男生突然胸口一陣刺痛,那些女生儘管雙眼通紅,但是瞪起人來仍然有著媲美萬箭穿心的功力,再不逃,很可能就要死在那些冷颼颼的眼光之下。
三十六計溜為上策,那些「小顧迷」發起瘋才恐怕連天皇老子都要跪地求饒。
唰啦一聲。耿天敖用力拉開厚重的窗簾、「小顧,醒醒啊!」他用力拍打著小顧的臉頰,然而小顧卻像個死人似的全無反應。
陽光打進陰暗的房內、空氣裡蒸騰著濃濃的烈酒味。混含著嗆鼻的香煙氣息,床上散亂著成堆的空酒瓶與香煙蒂,漂亮的湖水綠床單已經被香煙燒出好幾個焦黑的破洞,而小顧就像個死屍般躺在這一片狼藉混亂之中。
「這教伙……」耿天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跑到廚房取了一個垃圾袋,把床上一堆亂七八糟的廢物清理乾淨,他洗了手,倒杯溫熱的開水走回房內,把水往小顧口中灌去。
「咳、咳、咳……」小顧被嗆得滿臉通紅,終於緩緩睜開眼睛,金色的光線照花了他的眼,他眨眨染著血絲的眼睛,看見老友的臉。「是你啊,天敖……」說完,他又昏沉沉的閉上眼睛。
「該死的,顧明凱,你給我醒醒!」耿天敖一把拉住小顧的脖子,暴跳如雷的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裡睡大頭覺!期末考的成績貼出來了,你該死的在搞些什麼鬼?」
「我沒搞什麼鬼,也沒作弊,只是沒去考試罷了。」小顧神色漠然,閉上眼睛無所謂的說。
「你他媽的說的這是什麼話?院長要是知道了會有多難過,還有領養你的顧伯伯又會怎麼想?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耿天敖氣急敗壞的吼著。
「反正我本來就是個無可救藥的壞胚子,院長和老爸本來就對我不抱希望了……」小顧心灰意冷的說。
「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竟敢說這種話,你不知道院長從小最疼的就是你,你知不知道你被顧伯伯領養的那一天,院長偷偷哭了一夜,而去年顧伯伯為了慶祝你考上大學、還為你買了這層三房兩廳的公寓當賀禮,你現在竟然敢說這種話——」
「耿天敖,你少在這裡大呼小叫的,這裡不是育幼院,少拿出一副老大哥的嘴臉,看了就讓人倒胃口。你要是真把我當成弟弟,當初就不會拒絕和我住在一起了,如果當初你肯和我住在一起,我現在就不會這樣慘兮兮的……」小顧蜷在床上,拉起被單兜頭罩住自己。
「好,我不管你。」這傢伙簡直是無理取鬧,公寓是顧伯伯買給兒子考上大學的賀禮,他耿天敖憑什麼在這裡白吃白住?他也有自尊與驕傲的。耿天敖歎口氣,從牛仔褲後袋扯出一疊東西扔在床上,「我替你拿了轉學考的報名表,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耿天敖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離開小顧的公寓。
滾,全都滾得遠遠的,反正誰不是孤單單的來,又孤單單的走?什麼情啊愛啊,都是狗屁、都是騙人……
小顧用力以被單掩住自己的臉,他才不會為女人哭。可是……他不敢放開被單,怕摸到自己濕濕的淚……
睡吧,祈禱如死神般的睡魔降臨,把他帶到沒到沒有痛楚的世界,那個有茉綺、有希望、有愛的世界,那個他渴望至極卻怎麼樣也得不到的世界……
大學聯考結束,當爸爸把位在T大旁一層三房兩廳的公寓鑰匙交給小顧的時候,他心裡第一個想法就是把一起考上T大的死黨耿天敖拉進來同住,沒想到耿天敖頑固的不肯和他一塊兒住,還說什麼不想整天挨他那些女朋友們的白眼。
簡直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過話說回來,他那些女朋友個個都是「好色之徒」,看見耿天敖那副俊俏的樣子,難保不來個「惡羊撲虎」。
雖然他是不在乎好東西與好朋友分享啦,怕就怕耿天敖那個不解風情的大木頭不僅不懂分享,還可能板著冷冰冰的臉孔嚇壞了那群如花似玉的女人……
唉,那個笨蛋就是不能領會光著身子和女人嬉戲時的快樂——不談心、不談情、沒有過去、沒有未來,那種單純的快感,說有多痛快就有多痛快。
像他就聰明多了,苦悶的高三那年,補習班上的女生爭先恐後對他投懷送抱,而他幾乎來者不拒,把一隻隻自動送上門的羔羊悉數吃下肚,他喜歡女人的身體,那像是他的麻藥……
算了,既然耿天敖不領情,他也不勉強,反正他小顧還怕沒人陪嗎?望著偌大的房子,小顧發出一聲連自己都沒聽見的歎息,他套上簡單的運動衫。決定到校園晃晃。好久沒打籃球了。他現在十分想念那種痛快淋漓的感受,像做完愛後那種沒有過去現在未來的快感……
學校放了暑假,但是籃球場上正是人聲鼎沸,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的小顧很快成為球場上人人注目的焦點,過人、上籃、空中挺腰、速度、耐力、所向披靡,因他中途加入而一舉扳回劣勢的球隊,士氣大振。
最後一節比賽正式對決前,小顧一把拉下身上汗濕的運動衫,丟在場邊。
「喂。高個兒,身材不錯喔。」連小顧的名宇都還不知道的球友一臉羨慕的說。
小顧扯開一抹笑,意思好像是:那還用得著你說嗎?同時眼光一斜,肆無忌憚的與場邊幾個女生對看。
陽光火辣辣,那幾個小妞卻是穿得清涼又痛快,細肩帶的露背裝、短得露出一半屁股的緊身熱褲。
「高個兒,別看了啦,那幾個二年級的辣妹不會理我們這種小鬼的。」球友推推小顧的背,示意他上場了。
慢吞吞的走進球場,小顧站定位後,突然猛回頭,看見其中一個腿長臉俏的辣妹彎腰拾起他隨手丟在地上的運動衣。
哨音響起,儘管跳球員把球打高了,小顧卻還是狠狠的搶到球。他咧開了嘴,看來,真正的高潮才正要開始呢。
「小顧,啊……」
身下的女體傳來一聲聲銷魂的呻吟,小顧不停加快速度,狂放的在女人體內抽送。剛剛那場激烈的球賽並沒有耗去他太多的精力。換了一種戰場,他一樣讓身下的女人欲仙欲死,唉唉求饒。
「小顧,別來了。我……我不行了……」女人半掩星眸,無力的低喃,她全身的力氣都要教他給搾乾了。
小顧從女人身上翻下來,隨手套上運動衫與褲子,耙耙一頭長髮,坐在沙發上叼起一根煙。
「怎麼,生氣了?我可愛的小學弟。」女人膩到小顧身邊,用著嬌媚的聲音說。
「沒有……」做愛後慣有的疲憊猛然向小顧襲來。總是這樣,激情一旦退去,他對一切便提不起勁兒,他只關心還能不能再來一次,沒空陪女人閒扯。
「還說沒有,瞧你一張俊臉黑得跟什麼似的………」女人伸出手指,戳戳小顧的胸膛,自以為是的說:「我是外文系二年級的徐藍芷,你是哪個系的新生?」她從來看不上比她年紀小的小鬼,卻意外栽在這個一年級的菜鳥身上,不過,他熟練的做愛技巧,還真是無人能及。
媽的,他是帶她來做那檔子事,不是帶她來囉囉唆唆的。小顧一把將徐藍芷抱到膝上。再度低下頭索冀著她豐滿的乳房。
「不要……」徐藍芷在小顧耳邊半迎半拒的嬌嗔,「這沙發一點都不舒服,我們到你房裡做——」
小顧冷然推開身上的女體,毫不留戀的說:「你走吧。」
女人這種動物,只要在沙發或旅館裡玩玩就夠了,他從來不請女人進房間。
徐藍藍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扯著嗓子質問;「你在搞什麼?」
「我累了,你回去吧。」
「你……」徐藍芷滿腔囂張的氣焰在對上小顧英挺無比的臉孔之後,硬生生的壓了下來。她可不想放過這個年輕有勁的軀體呢,念頭一轉,她識相的穿上衣物。
徐藍芷慢吞吞的穿上內在美,正在套上露背裝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小顧完全不顧她衣衫不整,冷靜的走到大門前,倏地打開大門。
「你好,聽說你們有房間出租,我剛剛有打過電話,因為樓下大門沒關,所以我就自己上來了……」
小顧皺皺眉頭,看著門外一臉濃妝,穿著黑色套裝的女人。人家穿起這種衣服,應該是合身婀娜、精明幹練的,可是穿在這個女人身上,卻顯得空空蕩蕩,活像是小女孩偷穿大人的衣裳,有一種說不出的不自然,還有……
小顧抓抓頭,還有她那一臉濃妝,厚得就像牆上的油漆,連像他這樣酷愛女色、幾乎來者不拒的人看了也不免倒胃口。更重要的是,他什麼時候說過要把房子租出去了?就算耿天敖那傢伙不領情,他也沒必要找個陌生人住進家裡來啊!
「小姐,你大概搞錯了,我剛剛沒有接到什麼要看房子的電話。」小顧試圖心平氣和的說。
「不,我剛剛真的打過電話,好像是你爸爸接的吧,我可不可以跟你爸爸談談……」她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快哭了。
「不不不,是你搞錯了,我老爸住在高雄,根本不可能接到你的電話……」說著說著,小顧低下頭,看見她腳邊停了兩個大大的皮箱。
這女人該不會拖著全部家當出來找房子吧?他瞄瞄她骨瘦如柴的身體,驚訝她竟然有力氣把那兩個大皮箱從一樓拉到三樓,這棟五層樓的公寓可是沒有電梯的。
看到這種情況,他心裡湧起一種類似憐惜的情緒。不由得放輕嗓子說:「對不起,我不缺室友……」
濃妝艷抹的女人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細細的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了。」她吃力的拖著兩個厚重的大皮箱,轉身即將走下樓去。
該死,那楚楚可憐的背影,那楚楚可憐的聲音,讓小顧興起了前所未有的罪惡感,下一刻,他竟然做出一件連自己也不明所以的事。
「小姐,等一下,這裡還有空房間,你要不要看一看?」
濃妝艷抹的女子回過頭,「可是,你剛剛不是說……」
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全身上下好像沒有一個地方對位的,不過,她的聲音雖然怯懦,但還算……還算滿好聽的,柔柔細細的、清清亮亮的,好像玻璃風鈴因風吹過響起的聲音,也像夜裡輕啼的夜鶯……
哎,他一定是吃錯藥了,連這樣的女人他都能找到優點來欣賞,而且還答應讓她進屋裡參觀。想到這裡,
小顧突然一陣後悔,不過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幸好他只是說看一看,還沒有衝動到一口答應把房子租給這個怪女人……
「進來吧,反正只是看一看。」小顧走向那個女人,彎下腰來想幫她提起箱子。
「不要。」女人因著小顧的突然靠近,猛然尖叫起來。
拜、拜、拜託喔,那是什麼聲音啊!從不知道什麼叫臉紅的小顧突然覺得臉上一熱,聽她那樣的叫聲活像他要佔她便宜似的,一時間,小顧難堪的忘了移動腳步,只能盯著女人濃妝艷抹的臉上大大的眼睛,老天,他從沒見過那麼長而濃密的睫毛,是最新型的假睫毛吧,這大概是她身上唯一能用來為儀表加分的玩意兒。
女人摀住自己的嘴巴,見小顧死盯住自己不放,忍不往後退了幾步,喃喃的說:「謝謝你。我不進去看了……」
說完,她壯著膽子走上前去,打算拿回自己的行李逃下樓去。
小顧回過神來,一把按住她握在皮箱把手上的柔荑,怒氣沖沖的說:「幹嘛,你耍人啊?一會兒要看,一會兒不要看的,你以為我有多少閒工夫跟你在這裡瞎耗啊?你現在就給我進去。」
女人掙扎了半天。終於把小手從小顧的大掌底下抽出來,兩隻手在那兒又搓又揉的,好像碰到了什麼骯髒的東西,好不容易停下動作之後,她小聲但固執的說:「不……我不進去了……」
看來她是把他當成瘟疫了。小顧一時氣不過,彎下腰輕輕鬆鬆抬起兩個大皮箱,逕自轉身往屋內走,同時嚷嚷著:「想要你的東西。就乖乖的進來。」
嗚……那可是她全部的家當,她的衣物,她的證件,她的存摺……女人的嘴角癟成泫然欲泣的下弦月,猶疑良久,終於跟著小顧走進屋內。
住在小顧對門的李先生左等右等,等不到剛剛約好前來看房子的小姐,忍不住咒罵一聲:「搞什麼嘛……」
「小顧。快來幫幫人家啦。」徐藍芷嗡聲嗲氣的叫喚著。
小顧放下手裡的皮箱,不耐煩的走到徐藍芷面前,冷冷問道:「幹嘛啦?」
「這裡……」徐藍芷指指自己的胯下,「拉鏈卡住了……」
真是麻煩特多的女人。小顧嘀嘀咕咕的在徐藍芷面前蹲下身,拉扯著她熱褲的拉鏈……
「呃!」跟在小顧身後走進客廳的女人,簡直被眼前的景象嚇傻了。那個搶她行李的男人,竟然背對著她蹲在那個穿著露背裝的女人身下……
徐藍芷與濃妝艷抹的女人面對面。忍不住一陣錯愕。剛剛兩人在門口的對話,她早就聽得一清二楚,聽那聲音,她原本以為那女人長得該是羞花閉月、沉魚落雁的,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俗不可耐、可憐兮兮的小女生……這種模樣,就算聲音再好聽,只怕也沒有幾個男人消受得了吧?
懸在心頭的危機感消失無蹤,徐藍芷大方的說:「你好,我是小顧的女朋友。」
原來她是那個男孩子的女朋友,不過他們當著外人面前這樣……還是不太好吧?女人對著徐藍芷那張充滿野性美的臉龐,吶吶的說了一聲:「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小顧霍然站起,口氣十分不悅的對徐藍芷說:「你先走吧。」他最討厭這種才玩過一次,就妄想綁死男人的女人。
「BYE,改天再好好補償你。」徐藍芷對小顧的冷淡不以為意,只當他是慾求不滿。她輕快的在小顧唇上啄一下,越過濃妝艷抹的女人時,眼中浮現一抹同情的神色。小顧再飢渴,也不至於找這種女人下手吧?她放心的走出去,喀嚓一聲關上門。
小顧看見女人一臉呆若木雞的尷尬模樣,這才想起剛剛自己蹲在學姐身下的姿勢有多曖昧。
「喂,你別誤會,我剛剛是在幫——」
女人搖搖手,在他什麼都來不及解釋之前搶先說道:「我才應該道歉,打擾了你和你的女朋友。」
還好,他有女朋友,而且是那麼美麗的女朋友。她心裡突然覺得輕鬆起來。
這女人!剛剛在門外還一副笨拙不堪的樣子,現在卻搶話搶得順口。小顧心口湧起一股鬱悶之氣,其實她根本就不用對這個濃妝艷抹的女人解釋些什麼,他愛怎麼跟女人玩就怎麼玩,他從來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的。
「沒事了,我帶你去看房間。」小顧往客廳左手邊的走道走去,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不……」不用了,她只是進來拿行李的,女人本來想這麼說,卻在小顧兇猛的回眸下退縮了。
「放心吧,你很安全。」小顧譏諷的說:「我保證不會動你一根寒毛。我還不至於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
吁……女人緊繃的肌肉突然放鬆了,濃妝艷抹的臉上出現一抹安心的笑容,她幾乎是歡快的邁開步子,往小顧的方向走去。
她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小顧看傻了眼。他想,這個女人大概真的有點不太正常,一般女人聽見他剛剛近乎侮蔑的言詞,只怕都要氣得跳腳,但是這個女人反而雀躍得像只輕盈的小鳥,那雙纖細的、穿著黑色細高跟鞋的小腳,宛如在跳舞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之間,小顧竟有種受騙上當的感覺。
「怎麼樣,還滿意嗎?」進了空房間半天了,這個怪女人竟然只是倚在大窗口邊納涼,再不出聲,只怕她連他的存在都忘了。
女人輕輕的回眸,夜風吹亂了她的髮,幾縷青絲惡作劇似的飄揚在她染著怪異濃妝的臉上。她眨眨發亮的眼眸,語帶興奮的說:「這個地方,真好。」
是嗎?小顧臉上一陣燥熱。該死,他竟然又臉紅了。幸好她已經把臉轉向窗口,沒有看見他這副蠢樣子。
簡直莫名其妙,她只是讚美這個房間,又不是讚美他,他幹嘛要臉紅?打從小學三年級學會掀班上女孩的裙子開始,他就已經不知臉紅為何物,今天竟然……因為這個濃妝艷抹、俗不可耐的女人破例兩次。
他環視這個正方形的房間,進門處的左手邊有一個小小的衛浴間,房內正中央擺著一張大大的雙人床,床的右手邊有一張長方形的原木電腦桌兼書桌,桌前有一張人體工學椅,左邊則是個大大的落地衣櫃,大床的對面有一扇大大的窗戶,也就是那個怪女人現在站的地方,窗戶邊有一張水藍色的沙發,看起來舒服得讓人想要一輩子窩在上面。
這原本是他為了耿天敖特地讓出來的套房,沒想到那個傢伙情願待在那個又破又小的窩,也不願住到這裡來。「你真的喜歡這裡?」他狐疑的搔搔腦袋。
「好棒,這裡可以看到外面的田野,還可以聽見夏蟲與青蛙在合鳴呢!」濃妝艷抹的女人回過頭,眼神發亮。
小顧不自覺的走到窗邊,傍著她望向窗外點點繁星,果然聽見唧唧唧呱呱呱的唱和聲。他搬進這裡一個禮拜了,從來不知道這個屋子可以聽見渾然天成的夏夜奏鳴曲……小顧的眉心不知不覺的放鬆開來,柔和的融進平和的月色裡。
「很棒的地方吧?」濃妝艷抹的女人側著臉。含笑對著小顧說。
聽這女人的口氣,活像她才是這個屋子的主人。可是,望著那張濃妝艷抹的臉,小顧竟然一點兒也不覺得討厭,相反的,他一向浮浮躁躁、漂泊不定的心,好像泊進平靜的港灣。
「喂,女人,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一向沒有記住女人名字的習慣,此時此刻卻有種異樣的感覺,
知道自己將會記住她的名字,記得很牢很牢、很久很久。
「我叫于茉綺,于右任的于,茉莉花的茉,綺麗的綺。」
嗯,雖然她臉上蓋著俗艷的妝,但是她弱不禁風的身姿看起來,還真像一朵清新的小茉莉,而且……
小顧趴在窗台上,用手支著頭,看著她小小的臉,這才發現她的口紅好像畫得超出了她的唇形,她原本該是柳葉眉的眉形好像硬生生轉了個彎,那兩團紅艷艷的腮紅更是連三歲稚子看著都要覺得不自然。
女人化妝是用來遮醜的,這女人卻像是在「遮美」似的,在這粗劣的濃妝艷抹底下,到底是一張怎樣的面目呢?小顧傻傻的想著,不知不覺出了神。
「喂,小顧!」
猛然一陣大叫,讓小顧的臉從他的手掌上跌下來。這女人,才把她想得多美好咧,結果當場就來聲獅吼,把他所有美好的想像都吼到九霄雲外去了。
小顧瞪著眼前濃妝艷抹的臉孔,沒好氣的說;「沒事叫這麼大聲幹嘛,想把人家的耳膜震破啊?」
「對……對不起,我叫了你好多遍你都沒有反應,你叫小顧吧?」獅吼當下變成了貓叫,聽起來楚楚動人。如果她沒有聽錯,剛剛他的女朋友是這麼叫他的。
「沒、沒事……我這個人就是喜歡大呼小叫,其實也沒那麼嚴重啦。」小顧低下頭,掏掏耳朵,他知道自己又臉紅了,真是該死該死,他和女人脫得光溜溜的玩也不曾紅過臉,今天卻對著一個濃妝艷抹又骨瘦如柴的小女人……等等,看她這又矮小又瘦弱的身軀,簡直像個發育不良的小女孩,她該不是個未成年的蹺家少女吧?
「喂,小茉莉,你到底幾歲啊?」
「二十三。」于茉綺答得爽快,對於他替自己胡亂取的綽號,也只是一笑置之。
「媽呀,那麼老!」小顧嚇了一大跳。那樣瘦小的身子,實在看不出有這種年紀了。她頂多一百五十五公分吧,難怪他跟她說話的時候總得低下頭;在他的標準裡。女人的臉蛋差不多就可以了。
不過身高絕對不能低於一百六十五公分,他喜歡女人有雙長腿,最好能用力纏著他的腰……
「小顧多大了呢?」于茉綺對小顧的反應不以為意,反而高興的問。
這個女人真是超級怪的咧,說她長相安全、說她年紀太大,她竟然高興得像中了頭號彩券似的。
小顧看著她的笑臉,不知不覺又生起悶氣,心不甘情不願的答了一審:「我今年十八歲了。」
「哇,大一新鮮人。」于茉綺快樂的說:「你整整比我小了五歲耶,真好,我可以當你的姐姐保護你了。」真好,一個有女朋友的十八歲小男生。
她心頭一陣輕鬆。
「誰要你當我的姐姐啊?」小顧扁著嘴說。什麼姐姐,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女人,她看起來才是一副需要保護的樣子。
「對、對不起,我只是開玩笑,你怎麼會讓找這種人當你的姐姐……」快樂的聲音一眨眼就染上憂愁與自卑,于茉綺眼中小小的光芒消逝了。
他不喜歡聽她說抱歉的樣子,好像把千斤重擔都給扛在身上似的,而且,他也沒有那個意思,他只是不在歡當她的弟弟而已。
「你沒錯,是我太魯莽,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也許我們可以當個好朋友,身份證上的年齡其實並不能代表什麼……」察覺自己好像有點兒語無倫次,小顧住了嘴。再說下去,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麼了。
「沒關係,我瞭解的。」于茉綺勉強的自嘲:「也許我只是乘機沾親帶故,以為你會答應把房子租給我。」
她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受傷了……小顧做作的敲了自己的額頭一記,「搞了半天,我還沒有把房間跟大門的鑰匙交給你啊?」
「你是說……」于茉綺不可置信的張大嘴。
「我是說,再這樣瞎扯下去,天都要亮了。」
真是破天荒第一次,他跟女人在一起,通常都是用「肢體語言」交談,他最討厭跟女人扯些有的沒的,現在竟然傍著這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哈啦得通體舒暢……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個小女人累了,他希望她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
「那……那房租和押金……」于茉綺結巴得更嚴重了。
「房租就看你方便嘍。」小顧瀟灑的擺擺手,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錢,誰教他有個有錢的老子。
「至於押金……我想你要是膽敢帶走這裡的一分一毫,包管你天涯海角都逃不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7:59:29
第二章
她真的逃出了……那個囚禁她靈魂的地獄!
于茉綺軟軟的倒在床上。小小的身子因殘存在心中的恐懼而不停的發抖。
她把身子蜷成一團,試圖穩住自己的戰慄,睜開眼睛望向小顧離去的方向,門邊放著兩個大皮箱,是小顧向她道晚安之前幫她從客廳裡拖進來的。
原本以為自己再也不可能正視一個男人的臉,可是剛剛……于茉綺調轉視線,望向對面的大窗口。想起小顧趴在上面的模樣,長長及肩的頭髮,高大的身形,還有一張在夜色中也絕不含糊的分明輪廓。那種吊兒郎當的男生她應該討厭的,為什麼卻能跟他說了一整晚的話,而且一點兒也不害怕?
恐懼與戰慄,是在小顧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才猛然入侵。是因為他像個令人安心的弟弟嗎?弟弟……她苦笑一聲,人家並不希罕呢。
想著想著,于茉綺虛弱的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浴室裡。洗手台上的鏡子,映出一張五顏六色的臉,誇張的眼影、粗黑的眉形、大紅的桃腮、血盆大口……濃麗的彩妝將她的臉戴上一層面具,讓人看不見她本來的表情,讓她覺得自己多了一層保護色。
如果那些彩妝不是那樣油膩膩的,她甚至不在乎頂著大濃妝睡覺,她討厭彩妝下真實的自己,她不想看見自己的臉……
男人見到你這張臉,就會忍不住想欺侮你。
腦海中響起一道淫邪男聲,伴隨而來的是一個裡著斯文面具的禽獸往她身上壓過來、壓過來……
「不要!」于茉綺尖叫著蹲下身,環抱著隱隱作嘔的胃,可憐兮兮的縮在浴缸邊。「不要!不要……」她把頭埋進自己的膝蓋,痛哭起來。
「小茉莉,你還好吧?」洗澡洗了一半,小顧聽見于茉綺房內傳來一聲聲尖叫,嚇得他胡亂衝去身上的泡沫,罩上浴袍就跑了出來。
「對不起,我沒事……」于茉綺因為小顧的叫喚而回過神。
沒事才怪,她那一聲淒厲過一聲的「不要」,聽得簡直要教人肝腸寸斷。小顧扯扯自己濕漉漉的髮,焦急的在門外來回踱著步子,他擔心她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嚴重的打擊,最後他停在門口小心翼翼的問:「喂,你要不要出來看電視?」
她出來看電視,而他看著她,確定她沒事。
「小顧,我要睡了……」于茉綺不再發抖了,淫邪的聲音和臉孔已經遠離,知道小顧在門外的事實讓她覺得心安。
「那……有事叫我一聲。」小顧體貼的說,仍然無法放心。
「謝謝你。」于茉綺放棄了洗臉和沖澡的念頭,她走回床邊,連身上的套裝都沒有力氣脫下,就這樣軟綿綿的躺了下去。
@@@
一覺醒來,通體舒暢,昨夜,她竟然沒有作惡夢。
于茉綺跳下床,拉拉身上皺巴巴的衣服,摸摸臉上黏答答的殘妝,打開房門,一個龐然大物冷不防跌了進來,嚇她一大跳。
那個跌滾進來的龐然大物呈現大字形躺在門口,臉上的殘妝遮不住她的紅臉。那、那是小顧,他身上的浴袍鬆開了,露出一大片古銅色的結實胸膛,浴袍岔開處,伸出兩條光裸健美的長腿,他的臉……
他緊閉著雙眼的臉孔,俊美得足以媲美雕刻家刀下的太陽神。于茉綺不由得屏住呼吸,彎下身去仔仔細細盯著他瞧。他真是個俊美的男孩,一個陽光般耀眼奪目的十八歲男孩。
「嗯……別吵……」睡夢中的小顧忽然抬手一揮,想要趕走某種擾人清夢的東酉,卻不偏不倚揮中于茉綺的小臉。
好痛!于茉綺摸摸自己的臉,卻不敢發出聲音。她活該,誰教她像個小賊般偷偷摸摸盯著人瞧呢?她直起身,看著依然熟睡的小顧,不知道該怎麼辦。
倒在地上的小顧漸漸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眼前停著一雙纖纖裸足,沒有穿絲襪的腿,看起來分外光滑,讓他好想摸一下,想著想著,小顧果然伸出手來……
「小顧,你想幹嘛?」于茉綺心頭一慌,忙不迭往後跳了幾步。
這下子小顧總算完全清醒了,他七手八腳從地上爬起來,揉揮微微發疼的太陽穴,扭扭疲痛的頸子,然後盯著于茉綺留著殘妝的臉瞧。「早安。」
「呃……早。」于茉綺結結巴巴的回話,然後迅速別開眼。
小顧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扮,然後促狹的說:「你不喜歡我的身體?」
「你不趕緊穿上衣服,會著涼的。」她勉強擠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顧大搖大擺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往自己的胸膛按去,嗓音帶著連自己也不懂的瘴痘。「摸摸看,我的肌肉很結實的。」
他的碰觸,竟然一點兒也不噁心,不會讓她有想吐的感覺。于茉綺被動的摸著他剛硬的胸膛,心中湧起一種奇特的安全感,她輕聲問道:「你昨天睡在我的房門口?」
「我怕你又作惡夢了。」
「謝謝你,小顧,你真是個好人。」
小顧猛然鬆開她的手,極其不自然的說:「別說這種話,你知道『好人』這兩個字對男人而言是天大的侮辱,我才不是好人,我的女朋友都說我是個大爛人。」
「不,你是個好人。」于茉綺突然固執起來,她不容許有人批評小顧,即使是小顧自己。
真、真、真是瘋了。小顧的臉又紅了,他低下頭不敢再看她亂七八糟的殘妝,卻注意到她身上還穿著昨天那套衣服,他故意哼哼哈哈的轉移話題:「你昨天該不會沒洗澡吧?」
不僅沒洗澡,連妝也沒卸,真是沒見過這麼邋遢的女人。
「我……」混亂的殘妝加上混亂的表情,于茉綺極度不安的說:「我不喜歡洗澡。」
再怎麼清洗,也洗不掉那股骯髒齷齪,她害怕看見自己不潔的身體。
「不會吧?」小顧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頭一次聽說還有女人不愛洗澡的,他那些個女朋友啊,家裡再髒再亂都可以視而不見,但是每天一定不忘把自己打理得白淨淨、香噴噴的……
于茉綺看見小顧吃驚的呆樣,還以為他是在嫌棄自己。她低下頭,很有自知之明的說:「你放心,我不會黏著你的。」
腦袋好不容易恢復正常運轉的小顧聽見她的話,又是一怔。他傻傻的說:「喂,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關係,我不在乎。」于茉綺搖搖頭,冷冷的說:「可不可以請你出去?我想整理一下房間。」
「要不要幫忙?」小顧真心的說。
「不用了。」于茉綺很快的拒絕,「我不習慣讓別人碰我的東西。」她邊說邊轉個身,背著他打開一個皮箱,假裝忙碌起來。
喔!是是是,他什麼也不是,只是個「別人」,卻在這裡發神經的一頭熱。對著她瘦巴巴的背影,小顧悶悶的說:「那你一個人慢慢整理吧,我先出去了。」
什麼嘛,看她頭也不抬、理都不理的模樣,根本是過河拆橋,一點兒也沒把他這個「房東先生」放在眼裡。
媽的,他一定是神智不清才會把這個沒心沒肺、冷若冰霜的女人請進門來。小顧氣呼呼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套上T恤牛仔褲,抄起桌上的手機和機車鑰匙塞進牛仔褲後袋。轉身走出來,經過于茉綺的房間時,他仍然不放心的偷偷把耳朵貼在房門上,卻只聽見一片靜悄悄。還好,至少她不再亂吼亂叫了,小顧鬆了一口氣,隨後又暗嗔自己一句:笨蛋,你犯賤啊!
他大步跨向客廳,自電視機旁的架子上拎起安全帽,一轉頭發現客廳正中央的桌面上留著一張粉紅色的紙條,他漫不經心的抬起紙片,看見上面寫著——
英文系二年級徐藍芷o936一xxx——xxx。
去!小顧握緊拳頭將紙片揉成一團,揚起手往大門邊的垃圾筒裡瞄準、拋出,咻……籃外大空心。
遜!小顧走到門邊,拾起皺巴巴的紙團,正要丟進垃圾筒的時候,突然間又改變心意,攤開紙條,抽出口袋裡的大哥大,撥了紙片上面的號碼。
一聲、兩聲、第三聲還沒響完,電話那頭就響起一陣嬌媚的女聲。小顧想了一下才說:「要不要出來玩?」
「去哪裡?」
「上旅館開房間。」
沒有聽完咯咯咯的笑聲,小顧很快收了線。
打開大門,臨走之際,他不自覺又往于茉綺的房門方向望去,好像有些什麼東西放不下似的。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後,他用力敲敲自己的腦袋,「笨蛋,這不是你的作風。」
聽見客廳傳來一陣巨大的關門聲,于茉綺終於停下忙碌不已的小手。她應該鬆口氣,應該放心的,這個房子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可以不用和別人交談,可以不用面對疑問的眼神,然而這一切卻沒有讓她快樂起來。為什麼?她明明很高興小顧可以陪她聊天的,他是她難得面對面而不會恐懼得想逃跑的男生,他是那樣可愛的一個……小弟弟,可是她卻氣跑了他。
小顧離開後的房間很空虛,沒有小顧的早晨,時間彷彿走得特別慢。
把最後一件衣物掛進衣櫃,她停在大大的鏡子前面,看清自己的形象,一張五顏六色的大花臉,不合身的黑套裝,任何人見了她,八成都以為她是個瘋子。也許小顧不是被她氣跑,而是被她嚇跑的?
想來想去滿腦子都是小顧,她明明最討厭男人的,而且他還在客廳裡做那種事,但她竟無法討厭他。是因為他有女朋友,又小她五歲的關係嗎?
「不想了不想了……」于茉綺用力搖搖頭,把一頭蓬鬆的自然鬆長髮搖得像海浪一樣。「還是去洗個澡吧。」忙了半天,身上的味道愈來愈怪,她在來不及細想之前就走進浴室。
那一刻,她幾乎忘了她不愛洗澡的原因,忘了恐懼、忘了過去,只是緊緊抓住關於小顧的點點記憶。她尋尋覓覺這麼久,第一次有了回家的感覺。
***
在外面天昏地暗的玩了幾天,保齡球館、KTV、PUB,玩遍台北叫得出名號的聲色場所,小顧卻沒有快樂的感覺;上旅館、開房間、做愛做的事,卻沒有愛的感覺。他像只無頭蒼蠅般亂飛亂竄,終究徒落茫然。
「小顧,你在搞什麼鬼啊?」渾身赤裸的徐藍芷躺在小顧身旁,一邊抱怨,一邊竭盡所能的挑逗著他。
眨眨無神的眼,壓下心頭猛然掠過的身影,甩開腦海中突兀的尖叫聲,小顧一個翻身將徐藍芷壓在身下,捏擠著她青春的、富有彈性的軀體,摸得她渾身著火、嬌喘連連,可是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完全無法回應她的慾火。
徐藍芷飢渴到了頂點,可是小顧卻遲遲不肯進去,她急得把手探到他腿間——可惡,他根本還沒有興奮起來。
「學姐,你再加把勁,說不定下一刻我就行了……」小顧看著她被情慾扭曲的臉,竟然覺得十分好笑。
徐藍芷聞言,愈發用力搓弄著小顧,她用盡所有花招,卻仍然摸到一手的「軟趴趴」,弄得連她的慾火都一起澆熄了。
慾火雖熄、怒火漸熾,她推著小顧的胸膛,對著他那張吊兒郎當的俊臉質問道:「死小顧,你老實說,剛剛你是不是和PUB裡頭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做過了?」
「天地良心,」小顧翻下身來,躺在徐藍芷身旁,誇張怪叫著:「我一整個晚上都和你在一起,哪有時間去泡別的妞?而且……」他側過身,用手挑著徐藍芷的下巴,浪蕩的說:「那個紅衣女郎長得還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油嘴滑舌。」徐藍芷心花怒放的緊緊抱住小顧,看著他俊俏的臉嬌嗔道:「既然我這麼美麗,你為什麼還會不行?」
小顧煩悶的點上一根煙。若不是因為想起那個濃妝艷抹又可憐兮兮的女人,要他一夜來七次都沒問題,怎麼可能會不行?他這麼多天沒回去,如果她又哭起來的話……該死,她都害他變成「不舉男」了,他卻還放不下她哭喊的叫聲。
「小顧,你這條銀鏈子好漂亮。」徐藍芷突然把注意力放在小顧頸間的銀項鏈上面,她抬起手隨意拉扯著,用半開玩笑半帶威脅的口吻說道:「如果你肯把這條鏈子送給我的話,我保證不跟任何人說你「不行」的事。」
小顧冷哼一聲,胡亂接熄煙蒂,抓開頸上的手,推開徐藍芷凹凸有致的身體,下床穿起衣褲。
「小顧,好端端的你又發什麼神經?」徐藍芷被他忽冷忽熱的態度惹火了。
「回家。」小顧拉上牛仔褲拉鏈,抄起床頭的手機和鑰匙,就要往外走。
「那我呢?」她可是他載出來的,好歹總得把她載回家去吧。
「喔……對不起,我忘了。」小顧蜇回床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千元大鈔丟在床上,敷衍的說:「乖乖坐計程車回去,別遊蕩到太晚。還有,你愛到外面怎麼說、跟誰說,都隨便你。反正你是第一個脫光衣服還讓我不行的女人。」說完,他哼著歌往門口走去。
「死小顧,你這個大色狼,大爛人……」徐藍芷愈罵愈不甘心,忍不住抄起床上的枕頭往小顧的背部砸去。
枕頭還沒飛至,小顧已關上房門,充滿怒氣的飛枕應門落地。
大色狼,大爛人……想不到徐藍芷這麼快就瞭解他。他就是個爛到不行的爛人,他對做好人向來興趣缺缺,可是偏偏有人硬說他是個「好人」。
他幹嘛要那麼的做好人?做好人又是為了誰?
***
推開大門,客廳裡暗朦朦的,小顧關上們,順手扭開牆邊的電燈。
他亂七八糟的心情在看見蜷縮在沙發上的身影之後,奇異的沉澱下來,就像一杯濁水遇上明礬,清水與雜質被區隔得明明白白。
他走近沙發邊,盯著她蜷成一團的身軀,良久良久之後,才慢慢蹲下來。他聽見自己胸口傳來大如奔雷的激跳聲,訴說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他輕輕伸出手撥開她臉上的髮絲,忍不住大笑起來。她果然……又畫了一臉可笑的大濃妝,狂狂的笑聲之後,竟是幾聲惋惜的歉吁。
「啊,你回來了……」于茉綺從沙發上坐起,揉著惺忪的睡眼,口齒不清的說。
她的口吻,聽起來好像妻子對待丈夫似的。小顧又笑了起來,是一種發自真誠的微笑,一種很少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他湊到她面前,促狹的說:「你很想我?」
于茉綺趕忙搖搖頭,緊張兮兮的說:「我才、才沒有……」
「啊……」小顧在她左側的空位上落坐,把手枕在腦後,存心逗她,「想我就老實說,我會大方給你一個香吻的。」
「我不需要……你的吻。」于茉綺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說。
這女人老實得古板,連最基本的調情都不懂。小顧歎口氣,端視她那張俗不可耐的大花臉。唉,其實也沒錯,對著這樣的一張臉,男人還能提得起興致那才有鬼,可是偏偏……他就是那個鬼,放著漂亮的徐藍芷不顧,卻對這個濃妝艷抹的女人牽牽唸唸。
「我的吻可是狠搶手的喔,你試試就知道了……」說著,他欺身往她塗得又紅又厚的嘴唇湊去。
「不要!」于茉綺從沙發上彈跳起來,逃得他遠遠的。
又是這兩個字,又是這種天要塌下來的絕望。小顧聽得心頭一緊,他清清喉嚨,小心翼翼的說:「對不起,我不會再跟你開玩笑了。」
「我……」于茉綺慢慢踱回來,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個對折的信封,放在桌上,「這是這個月的房租,請你點收。」
他看起像是個欺壓房客的惡房東吧?小顧歎口氣,天曉得他根本將收房租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只是擔心她又哭又叫的。他默默拿起信封,抽出裡面的千元紙鈔,一數,竟然有十張。「小茉莉,我說看你方便的意思,不是想要獅子大開口。」
「一個月一萬塊能租到這樣好的套房,是我佔你便宜了。」于茉綺感激的說:「別擔心,我付得起的,我找到工作了。」
「喔,什麼工作?」看她內向又不擅交際,難保不讓人給騙了。
「我在雜誌社當翻譯,酬勞很不錯,還可以在家上班。」她忘了剛剛的玩笑,也忘了在喊著「不要」瞬間曾湧起躍躍欲試的心情,她不敢承認,她竟然渴望小顧的吻,渴望一個男人的吻……
「翻譯些什麼啊?」小顧對她的一切都感到興味盅然。
「小說、請稿之類的,中譯英,英譯中,或是中文譯成日文,日文譯成中文,很有趣呢。我今天接到一件案子,是日本知名女性作家的新作,好高興,可以看到日本最新的小說……」于茉綺突然住嘴,興奮變成羞郝。「不好意思,我一直在說自己的事,你一定覺得很煩。」
「不會啊,我覺得你很厲害呢。」小顧抬眼看她,原來她還精通英日文。「你一定是外文系畢業的高材生。」
「謝謝。」于茉綺羞怯的說。
「我喜歡聽你說話,你的聲音很好聽,聽你說話是種享受。」
她驚訝的看著小顧,然後盈盈的笑著,「小顧,你真是個好人。」
「如果我是個好人,你就是個美人。」小顧開玩笑的說。他知道她不會因此而生氣的,她還巴不得人家說她老說她醜呢。
果然不出小顧所料,于茉綺笑得更加開懷了。
兩人聊得正起勁,小顧口袋裡的手機卻叫了起來、他抽出手機,有點不耐煩的喂了一聲。
「綾婷喔……什麼?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你別胡思亂想,我哪有跟別的女人出去玩?PUB裡又黑又暗,一定是有人看錯了……嗯……不是不打電話給你,是最近太忙了,我才剛搬家……一定,回高雄一定找你。嗯……BYE。」好不容易收了線,小顧鬆了一口氣。那個綾婷也活厲害的,連台北都有她的眼線。
抬起頭,他看見于茉綺坐在對面的沙發椅上,整個人傻傻的。
小顧壓下心中陡然升起的犯罪感,自嘲的說:「我說過我不是好人的,現在你相信了吧?女朋友多的如過江之鯽,有人投懷送抱就照單全收的大爛人,就是我!」他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
于茉綺低著頭,雙手交握,仍然堅持己見的說:「不,你是好人。」
真是……天真得可笑,她才住進來幾天,真以為能把他看透?小顧攤攤手,滿不在乎的說:「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我什麼都不懂,卻知道你是好人,也是一個害怕孤獨的孩子。」
這女人,真的是莫名其妙……一股酸澀衝進小顧的鼻頭,嗆紅了他的雙眼。真是該死,他才不怕什麼孤獨,他什麼都不在乎,他不怕親生父母把尚在襁褓中的他遺棄在樓梯間的垃圾筒裡,他不怕育幼院的小朋友不跟他做朋友,他不怕知道養父最想收養的是耿天敖而不是他,他不怕讓同學知道他其實不是養父親生的骨肉,他不怕、不怕……
小顧把臉埋入自己的掌心,眼淚從指縫中流出來。該死的,他竟然在女人面前哭了。
怎麼辦?她把人高馬大的小顧惹哭了…于茉綺不知所措的從沙發上起身,猶疑的走到小顧面前,蹲下來看著他顫抖的肩膀,怯生生的說:「小顧,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小顧張開手臂,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把頭緊緊埋在她的卷髮間,哽咽的說:「該死,別道歉,是我沒用……」
不一樣……小顧的擁抱,和那個人面獸心的禽獸不一樣……于茉綺呆了半晌,隨後慢慢抬起手來,環住小顧顫抖的肩膀。突然之間,她懂得了,懂得自己為什麼沒有辦法討厭他,為什麼不怕他……
她知道他一定和她一樣,曾經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兩個同樣受過創傷的靈魂,無言的緊緊相擁,無言的互相安慰。
隔了好久,哭得眼乾口燥的小顧終於稍稍鬆開于茉綺,盯著她糊掉的濃妝艷抹問:「你怎麼也哭了?」
奇異的,他竟然不再覺得羞恥,不再覺得流淚是懦弱的表徵——在她的面前。
「因為你在哭。」她靜靜倚在他懷裡,沒有任何勉強,也沒有想逃走的衝動。
這個小女人竟然用眼淚來安慰他的眼淚,她不知道這樣會讓他更想哭嗎?小顧扁扁嘴,他覺得這張五顏六色的大花臉真是……該死的美麗極了。他盯著她塗得又紅又厚的唇,嘎啞的說:「如果你想安慰我的話,就不要半途而廢。」
第一次他想要一個女人,不是因為他的身體,而是因為他的心。他的身體和他的心,瘋狂的渴望著她,渴望她的安慰,渴望她的愛……
「我要怎麼做?」她真的想安慰他。也想安慰自己。
「給我一個吻。」他的審美標準被她臉上的五顏六色顛覆了。
于茉綺顫抖的靠近他,輕輕的把唇放在他的唇上,然後移開。
含蓄的蜻蜒點水,連吻都稱不上,但是小顧的心卻如風雷雨動,萬馬奔騰,他捧起于茉綺的臉,緊張的說:「讓我給你一個真正的吻。」
好暖,好舒服……于茉綺閉上眼睛,感受小顧的唇在她的唇上游移著、吸吮著。男人不全是惡魔,小顧就是天使,他的吻又軟又暖,他給了她最美好的唇舌相依,她真的醉了、醉了。
于茉綺癡癡迷迷的睜開眼睛,發現小顧的唇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但是她的唇上仍然留著一種溫暖的感覺,是小顧給她的感覺。
小顧伸出手,撫摸著她的唇,唇上的口紅被他吃掉了一大半,剝落的紅彩遮不住她原始的唇形,那樣纖巧迷你,唇角微揚的弧度,是造物主釜鑿無痕的精心傑作,真的好美,小顧不禁看得傻眼了。
「小顧?」于茉綺小聲的低喃,不懂小顧為何突然傻了。
「沒、沒什麼。」他知道她喜歡人家說她醜,愈醜她才笑得愈開心,才會放下全身的武裝,如果她知道他看見她美麗的唇……
該死,他想把真真實實的她握在手心,卻害怕她會因此而離他更遠。
***
一整個暑假,于茉綺幾乎都窩在家裡翻譯稿件,她的速度快,文字又流暢,因此案子多得接都接不完,除了偶爾到翻譯社交稿或是上附近的超級市場買些簡單的食物和日用品之外,她可說是足不出戶。
小顧從來沒見過有人來找她,也沒從她口中聽過任何朋友的名字,她的房裡連支電話也沒有,更別提早已成為現代人生活必需品的手機,他熱心的要幫她在房裡安支電話,她卻說用不著,於是他把客廳裡的電話號碼告訴她,除了偶爾聽她打電話到翻譯社之外,也沒接到過任何一通找她的電話。她可以一整天都不跟別人交談,除非他主動和她攀談幾句。
人家說台北是個花花世界,她卻在這個花花世界裡過著像隱者般的生活。
怪的是,即使過著半隱居的生活,于茉綺仍然堅持每天化著大濃妝,放任自然卷的頭髮像個亂七八糟的鳥窩,身上也永遠掛著鬆鬆垮垮的不合身衣物。她像一個謎,而他像隻貓,對她的一切感到好奇不已。
一天,小顧泡了一杯咖啡,逛到于茉綺的房裡,見她穿了一套說青不青、說黃不黃的兩件式套裝,真是俗到最高點。小顧見了差點吐血,忍了好久,終於看不過去的說:「小茉莉,你這衣服是從哪裡來的?」
「菜市場,」于茉綺從亂七八糟的稿紙裡抬起那張濃妝艷抹的臉,一本正經的問:「怎麼樣,還不錯吧?一整套才三百九十九呢。啊,對了……」她推開椅子,奔到衣櫃前,打開櫃子在裡頭又翻又揀,喃喃的說:「有些衣服,我穿不著的,你可以拿去送給你的女朋友……」
什麼跟什麼嘛,送女朋友這種東西,不當場被碎屍萬段才怪。小顧跟著她走到衣櫃前,不經意的往裡頭一望——天啊,櫃子裡掛的十之八九不是灰撲撲、再不然就是黑壓壓的衣物,沒有任何明亮耀眼的色彩。
小顧忙不迭拉住她忙碌的小手,告饒的說:「你別忙了,不用了……」沒有女人會缺那種衣服的。他在心裡暗暗歎口氣。「你有沒有想過,買幾件顏色比較……」看著她認真的表情,他勉強自己把「正常」兩個宇吞進肚子裡,換了一種比較不傷人的方法說:「你有沒有想過,買一些粉的啊、白的啊、或是鵝黃色的衣服?」
粉的……粉紅色嗎?于茉綺的臉色突然變得比桌上的白紙還要白。那天,她穿著姐姐幫她新買的粉紅色睡衣,像只小粉蝶似的開心的在房裡舞動著,那個人……那個她叫了五年姐夫的人,卻趁著姐姐熟睡之後,闖進她的房間,把她美麗的粉紅色睡衣撕成破布,她的人、她的心……也被那只披著人皮的野獸撕裂了……
啊!她以為她可以忘記的,她可以忘記的……可是為什麼遣忘是那麼的艱難?
「小茉莉?」小顧捉住她的肩膀,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會讓她露出這樣空洞又痛苦的表情。
她的心魂回來了,離開那個可怕的夢魘,回到小顧的眼前。她好害怕,她想不顧一切躲進小顧的懷抱,但他只是個十八歲有女朋友的少年,他有他的路,他有他的人生……他願意收留她,願意當她是個室友,就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報了。
「小顧……放開我,別讓我弄髒了你。」好髒,她好髒,不管怎麼洗也洗不去的污穢……
「你在說什麼?」小顧緊緊摟住她,不管她如何捶打、如何掙扎,他就是不肯放開她。他緊緊抱住她不尋常的軟弱,感覺她好瘦好小,彷彿再緊的擁抱都無法捉住她。
于茉綺嗚咽著軟倒在他懷裡,她再也沒有力氣掙扎了,光是流浪已經搾乾了她所有的體力。
隱隱的啜泣入耳,聽得小顧痛徹心扉;滾滾的渡水氾濫,浸濕了小顧胸前的T恤。他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只能陪著她垂淚,只有眼淚才能安慰眼淚,這是她教給他的。
「告訴我,你被……欺侮了嗎?」他隱隱的猜到了一些東西,可是,他在心中祈禱,祈禱那種對女孩子來說最悲慘的遭遇不要發生在她的身上。小顧渾身顫抖,也許,他比她更害怕知道答案。
于茉綺默然,但身軀的顫抖卻說明了一切。她可以獨自承受生命中最難以面對的難堪,可是,她多麼希望小顧永遠不會知道。
「是誰?是誰這樣喪心病狂?」小顧吼叫起來,他完全沒有辦法想像竟然有人對她施以這樣卑劣的手段,他雖然花心、雖然風流,卻從來不曾強迫過女孩子。
那個于茉綺闖進來的季節,讓小顧瞭解什麼叫做單純的幸福,也讓他看清世界上最殘忍的東西。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7:59:56
第三章
「對你做出那種事情的……竟然是你的姐夫?」
聽完于茉綺含著血淚訴說那個天地變色的夜晚,小顧搗住嘴,強忍住腹中強烈的嘔吐感。可惡的人渣、敗類,簡直是男人的恥辱!
他倒在衣櫃邊,渾身冰冷,震顫的說:「你姐姐呢?難道她不知情?」
失去小顧的支撐,于茉綺軟倒在床邊,虛弱的說:「我不敢告訴姐姐,她和姐夫經過愛情長跑才結婚的,姐姐很愛他,而且我還有兩個可愛的小外甥,我不想破壞姐姐的幸福。」
「幸福個鬼!跟那種人渣住在一起,何來幸福可言?」小顧恨恨的說,忍不住掄起拳頭往衣櫃上用力捶下去。
「小顧,不要這樣……至少在我大四發生那件事之前,姐夫一直對姐姐很好。我的爸爸媽媽在我高一那年死於高速公路的連環車禍,只剩下我和姐姐相依為命,姐姐在我面前一直很堅強,我哭的時候,她總是像母親一樣的安慰我……我一直以為她是不會哭的,可是那樣堅強的姐姐卻倒在姐夫的懷裡,哭得比我還要傷心,原來姐姐不是不哭,但她只在姐夫的面前哭,他是姐姐大學裡的學長,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
「爸爸媽媽發生意外的時候,姐夫正在攻讀博士班,他總是丟下繁忙的功課,跑到我家來幫忙。他對我根好,就像個大哥哥一樣,所以即使他偶爾會摟我的肩、捏我的臉,我也不以為意,我是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家人看待。
「我升高二那年,大學畢業的姐姐和博士班畢業的姐夫結婚了,那天我和姐姐一樣,高興得都哭了,我真的高興有一個如父如兄的姐夫。我們三個人度過了一段很快樂的生活,姐夫成了大學裡有名的副教授,我考上大學,加上姐姐陸續生了兩個可愛的孩子,我們的家愈來愈熱鬧。我原本以為這種幸福快樂的日子可以一直過下去的,沒想到大四那年,在我生日的那個夜晚……姐夫卻在半夜遊進我的房間,撕碎了我身上的粉紅色睡衣……那是姐姐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小顧完完全全被震懾住了。他的孤獨,他的不被瞭解,他性格中與生俱來的那種滄桑,在殘酷的悲劇面前,已經顯得微不足道。想起她受的那些苦,他真恨不得揪出那個禽獸不如的男人,將他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從來不曾向任何人說起的傷心往事,那些難以啟齒的悲慘境遇,變成了話語,-一消散在空中。說出來,原本就是最好的療傷方法,只是她過去一直找不到傾訴的對象,現在,在小顧面前,她覺得什麼可怕的東西都不再重要了,即使他從此不能再溫柔的看她……
「事後他求我,求我不要告訴姐姐,還說他不會再犯了,為了姐姐的幸福,我忍了下來,可是那個家我卻再也住不下去,我不顧姐姐的反對,一個人搬到外面,過完行屍走肉般的大四生涯,然後在一家外商公司找到一份工作。我只想一個人靜靜的走下去,等到爸爸媽媽來接我的那一天,可是他居然又找上門來……」
「混帳、混帳、混帳……」小顧從地上跳起來,發了瘋似的往門外沖,「我去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他忘了他根本連那個禽獸的家在哪裡都不知道。
「小顧!」于茉綺從地上爬起來,追過去從背後環抱住他,「那些都過去了,我逃出來了,是你救了我,你在我最絕望的時刻收留了我……」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原本只是想逗逗你的,我其實並不是衷心要把房子租給你……」小顧把手撐在門框上,他沒有臉轉過身來面對她。
「無論如何,你還是給了我一個容身之處,你是個好人。」她把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流著淚說。
小顧慢慢的轉過身,看著她顫抖的小小肩膀,看著她花花的臉,看著她俗氣的衣服,他彎下腰,輕輕的吻了她,然後對著她圓圓的大眼睛問:「即使這樣,我還是個好人?」
點點頭,再用力點點頭,于茉綺收起淚水,卻仍然便咽的說:「你是第一個不會讓我覺得厭惡的男生,你是最善解人意的小弟弟。」
「我說過我才不要當你的弟弟。」他扁著嘴不悅的說,突然攔腰將她抱起來,在空中拋了拋。
「啊——小顧,別鬧了……」她嚇得發抖。
「看你瘦弱得像隻小鳥似的,」小顧將從空中落下的她緊緊抱住,認真的說:「別再把我當成小弟弟,我想當個男人,一個能保護你的男人。」
「小顧……」于茉綺又要哭了。她真的不再害怕,雖然她什麼都沒有了,雖然那個有姐姐在的家她已經不會再回去了,她快樂過、悲哀過,那麼多的痛苦、不解、矛盾、掙扎,現在卻能椅靠在這一方溫柔如夢的臂彎裡。
「乖,你累了……」小顧把她抱回床上,輕輕的為她蓋上涼被,「好好睡一覺。」
她伸出手,扯住他的衣擺,泫然欲泣的說:「小顧,你別走……」她之所以能不害怕,是因為他在。
小顧沒有轉身,他知道自己已經快要不行了,再不離開,他可能就要做出讓她尖叫恐懼的錯事,除去強迫的成分,他體內依然有著和那個野獸般的男人一樣的慾望,男人的慾望……
「小顧,求求你留下來……」
「我就在隔壁——」
「你不願意陪我,你也覺得我很髒吧?」她鬆開了小顧的衣角。
「拜託,你在胡說什麼?我是個男人那,你以為我是柳下惠,可以坐懷不亂?」他背著她,捏緊了拳頭。
「我……如果你想要的話,如果你不嫌我髒的話,如果……」她抖著嘴唇,不知如何放齒。
小顧霍然轉過身來,難以置信的說:「你是不是害怕過度,神智不清了?」
「我很清醒,只要你留下來,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害怕的,我說過似是唯——個不會讓我厭惡的男生……」
「我要做的不是男生會做的事,我要做的是男人才做的事。」
「你想怎麼做都可以……」
小顧喘著氣回到床邊,俯視著她,嗄啞的問:「你當真?」于茉綺看著他張開雙臂,像一隻展翅飛翔的鳥,奮力迎向廣闊的天空。
小顧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解開她上衣的鈕扣,直探她胸罩上的前扣,在解開它之前,低啞的問:「我真的可以這樣嗎?」
「原來……和我想的不一樣……」為什麼?一樣是男人,卻……于茉綺側躺著面向小顧,他不僅沒弄痛她,反而讓她迷失在快樂的漩渦裡,她好像飛了一趟天堂,一轉眼,地獄已經離開她好遠好遠。
「傻瓜,當然不一樣,我在對你做愛啊。懂了嗎?」小顧伸出手,點點她挺俏的鼻尖。
這是他的第一次,第一次這樣全心全意去愛一個女人、讓女人快樂,不是只求自己的痛快,而是做愛。雖然他的下體緊繃得難受,可是他的心卻盈滿愛的感覺,她的快樂就是他的快樂,即使他的下體因此疼痛不已。
于茉綺的臉燥熱起來,她明明比小顧大上五歲,在他面前卻總像個小女孩。
「你流了一頭一臉的汗……」小顧把臉湊到她面前,有點故意的說:「要不要去洗把臉?」
「啊……」于茉綺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忍不住驚叫一聲。她的臉黏黏糊糊的,想是那些厚厚的化妝品已經攪和成抽像畫了。小顧竟然能面對這樣的她……做愛?他真的沒有嫌棄她?
「呃,你別想歪,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怕你這樣不舒服。偶爾也要讓毛細孔透透氣吧?」小顧看透了她,知道她一定又在胡思亂想。
「我……」于茉綺緊緊捏著胸前的被子,結結巴巴的問:「如果……我是個滿臉雀斑的麻子,你會怎麼辦?」
呃……聽她問得這麼認真,十之八九說的是事實。唉,真是有夠無力,雖然他也難免幻想她長得閉月羞花或是沉魚落雁的,但那只是想想而已,他喜歡她的聲音、喜歡她微揚的唇形、喜歡她翦翦如扇的長睫,至於長相,普普通通看得順眼就夠了,但是麻子臉這件事,他真是壓根兒沒料想過。
「小顧……」于茉綺見他眉頭緊鎖,遲遲沒答腔,忍不住又開口。
算了算了,只好認了。他悶悶的說:「還能怎麼辦?當然卯起來幫你買化妝品,外加送你去上化妝課啦。」
以她現在的化妝技術,有化比沒化還要恐怖咧。
「真的,沒騙人?」于茉綺似乎還是不放心。
「我小顧一向說話算話的。」愛都愛上了,還能不認栽嗎?
***
沖完澡,回到自己房裡,小顧從地上抬起一本雜誌,倒在床上讀得津津有味。
看得正起勁,眼角突然瞄到房門邊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在家裡一向沒有鎖房門的習慣,即使多了個室友也一樣。
「小茉莉,你幹嘛扭扭捏捏的?房門沒關,任何時候你想進來都可以,也可以用我的電腦打翻譯稿喔。」他大刺刺的說,不想把她當成一個可憐兮兮的受害者,而要用正常的態度,幫助她從被強暴的陰影中走出來。
他把雜誌往床下一扔,等了許久,見門外還是沒聲沒息,忍不住跳下床,往門口走去。
「喂,別躲了,醜女人總要面對大丈夫的,來來來,轉過身來,給我看一下……」小顧跟上于茉綺逃離的腳步,從她身後拉住她的手。
「小顧,別鬧了,我只是來說晚安的,我要睡了,明天還有好多稿子要翻譯……」她甩開小顧的手,雙手搗住自己的臉,往自己的房間奔去。
她還是懦弱,她討厭自己的臉,心裡的陰影已經漸漸變小,但是仍然存在,記憶是件奇怪的東西,痛苦似乎永遠比快樂記得長久,她可以忘記那個人的長相,但是怎麼也忘不掉那句——
男人見到你這張臉,就會忍不住想欺侮你。
她看起來很討人厭嗎?小顧見到她的真面目,會不會也討厭她呢?于茉綺愈想心愈慌,她現在只想趕快逃回房間,重新刷上厚厚的化妝品。
「小茉莉!」小顧邁開長腿,兩三步就趕上她,擋在她面前正經八百的說:「別擔心,你臉上的雀斑有多少,我對你的喜歡就有多少。」
于茉綺仍然把臉埋在手心裡,靜悄悄的低著頭。
他注意到她難得把一頭卷髮梳得柔柔亮亮,濕濕的髮絲彎出漂亮的弧度,黏在她細白的頸上,看來分外性感。
他拉開她掩著面的手,不可置信的倒抽一口氣,活像被雷劈中似的,當場傻在那裡。她、她、她……完全不是他想的那回事,她已經完全超出他對沉魚落雁的想像……
「對不起……」她歉然的低下頭,傷心的說。
「為、為什麼要道歉?」第一次,他在女人面前結巴了。
在很多層面上,她都帶給了他第一次。第一次覺得和女人聊天挺有意思,第一次臉紅,第一次「做愛」,第一次結巴,第一次傻得張口結舌,笨拙得比十五歲之前的處男歲月還要糟糕。
「我長得……很討人厭吧?」她後悔自暴其短,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多出幾粒雀斑。
「笨蛋!」小顧回過神來,氣得大呼小叫。這女人真的是短路秀鬥,她這個樣子如果還稱得上惹人厭,那其他的女人簡宜可以去跳太平洋了。
于茉綺傷心的不說話。原來她還是個討人厭的笨蛋。
小顧彎下腰來探看她低垂的眉眼,少掉烏漆抹黑的眼線和又青又紫的眼影,她的眼睛圓得就像小鹿斑比,黑白分明的眼珠水水亮亮,柳眉細而長,鼻子鋌而俏,小小的唇角如今雖然往下垂,但是他記得它微揚時的動人弧度。少掉那一堆化學顏料的荼毒,她的肌膚白晰得完美無瑕,一粒小斑小點也沒有,她根本不是個麻子臉,是個水噹噹的小美人。
都是那個混帳,把她害成這樣,讓她把自己藏在五顏六色的彩妝裡,帶著假面具過活。
「別……別看了。」她在他專注的眼神下更形退縮,忍不住又要把臉躲到掌心裡。
「不要這樣,我不許你再把自己藏起來了。」小顧及時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
「我……」她不解的抬起頭,看著他認真的眼眸。
「你不只是朵小茉莉,你還是個天使與惡魔的混合體……」小顧低低啞啞的說:「你的臉蛋像天使,身材卻是S號的小魔鬼。」
「騙人……」于茉綺哭了起來,她不要聽這種違心之請。「他說……說男人見到我,就會想欺侮我,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很討人厭……」
那個混蛋竟然把她傷成這個樣子,她對美醜的分野已經完全錯亂了,看著她身上這套花不溜丟的睡衣,小顧真是又憤怒又心疼,他忍著一肚子殺氣,好言好語的說:「別管那個變態的無恥之徒,你知道男人所謂的『欺侮』其實是想跟你……做那件事的,那不是因為你長得抱歉,而是因為你太可愛了,可愛到男人只顧著用下半身來思考……就像他現在這個樣子,他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那你……也想欺侮我嗎?」于茉綺仍然無法完全相信他的話。
「傻瓜,我不會欺侮你的,我只想保護你,想……愛你。」是的,他想和她盡情的歡愛,想用各種可能的姿勢愛她,想在屋裡的每一個角落愛她,想在世界的每一個地方愛她,想什麼都不想,只跟她一起愛到末日來臨。
「做愛嗎?像剛剛那樣?」他和姐夫不一樣,姐夫給她的是無盡的疼痛,他給的卻是難言的溫柔,她喜歡他對她做愛。
「不……」小顧咧開嘴,邪邪的笑說:「是比剛剛更愛更愛的方式。」
「教我。」她立刻認真的接口。
「咳咳……」小顧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媽啊,他一直以為她膽小、怯懦、單純,想不到她會說出這樣單刀直入的話。
女人,果然不是容易瞭解的動物,所以他一向只管女人的皮相,不管她們的心。可是現在,他想弄懂這個楚楚動人的小女人,想弄懂她的身、她的心、她的全部。
「你不願意了?」她不瞭解男人,兩性的世界,讓她心生迷惑。
「我說過……我不忍心弄痛你。」想愛歸想愛,想狂野的、徹底的、無所保留的愛她,可是他怕他的愛會傷了她。
「即使你弄痛了我,我會知道你是無心的,我會忍耐,只要是你……」她不再怕痛,她想熱熱烈烈的愛一場,
想毫無防備的接觸他,就像其他的男男女女一樣。她想把那些抗拒許久的東西找回來,把愛與被愛的渴望找回來。
真的是敗給她了,這個可愛的傻女人,說出這麼讓人心動又心疼的話。小顧上前一步,緊緊把她圈進懷裡,激動的說:「別太勉強,真的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嗯。」她不怕的、不怕的……只要是他。
***
「哇!」
儘管口口聲聲不害怕,口口聲聲要忍耐,但是說的要比「看」的容易得多,第一次見到男人脫得赤條條的,于茉綺還是忍不住哇哇大叫,一把抄起被子罩住自己的頭。
唉,小顧坐在床上垂頭喪氣。女人見到他的身體哪個不尖叫的?但她們是為他的強壯尖叫,是為了他的性感尖叫,和于茉綺尖叫的意義大有不同,她像是把他當成外太空來的怪物。
在她錯亂的審美標準裡,他應該也是醜陋的吧?
被子外面的世界,無聲無息,被子裡的世界,卻悶得快要窒息。吸完最後一口氧氣,於萊綺偷偷打開涼被,看見小顧頹喪的坐在她身邊,一臉失魂落魄的模樣。
「小顧……」她把目光專注在他的側臉上,不敢隨便亂瞄。
「我想知道……」小顧轉過側臉面對著她,很認真的問:「你覺得我長得怎麼樣?」啐,堂堂六尺男兒竟然問出這種問題,他忍不住要輕視自己。
他看起來似乎很傷心……于茉綺暫時忘記了害怕,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裸胸,起身傍坐在他的身旁,把臉湊到他面前,睜大眼睛中肯的說:「你很漂亮。」
真是個令人臉紅的形容詞,聽起來好像他是個娘娘腔似的。小顧悶悶的沒答腔。
她一手捉住胸前的被子,一手伸到他的臉上,摸著他稜角分明的臉孔,著迷的說:「俊美得讓人臉紅心跳。」
嗯,好像漸入佳境,原來她對他也是有感覺的。小顧稍嫌僵硬的表情放鬆了些,他抓住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赤棵的胸膛上,挑著眉問:「那這裡呢?」
「啊……」于茉綺摸著他的胸膛,不知不覺中臉也紅了,氣息也急促了,她不好意思的說:「你……好硬。」
「真的?」小顧得意的笑了,他對自己結實的身材可是信心滿滿的,尤其是腹部的六塊肌,連男生看了都要尖叫呢。不過,說到硬……他拉著她的手往下、再往下……啞著聲音又問:「那……這裡呢?」
天啊,他竟然把她的手放在他的……于茉綺的臉整個漲成豬肝色,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失速,體內流竄起莫名的騷動,她想抽開手卻又放不了,只能不安的說:「很……」
「很?」他已經硬得不像話,再不能愛她,就要潰堤了。
「這裡很想愛你!」他嘎啞的替她回答,邊說邊拉開被子,讓她和他裸裎相對。
「小顧……」緊張時、害怕時,呼喚這兩個字似乎已經變成她的習慣。
輕輕將她放倒在床上,小顧溫存的壓住她削瘦的身體,輕聲細語的說:「叫我的名字,叫我明凱,叫我凱……」
小顧聽起來像是他在海邊或是街角隨便釣上的女人叫的。她不適合用那樣亂七八糟的叫法,他想聽她喚他的名,用沒有被別的女人污染過的方式。
「凱、凱、凱……」她一連叫了好幾聲,配合著小顧吻住她胸口的節奏。
她看見他的眉毛上摘下汗水,不禁心疼得打了好幾個結、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只要能讓他不再痛苦。她輕輕張開腿,感覺到小顧的下體滑進她的腿間,她剛剛摸過的堅挺正抵在她最隱私的地方。
「答應我,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小顧渾身冒汗,卻仍用最後一絲自制力阻止自己傷害她。
「嗯……」潛藏在記憶中的猙獰怪獸沒有襲來,小顧痛苦的臉已經佔去她全部的思想意志。即使激燙的慾火在燎燒,小顧仍然克制著自己慢慢的推進。好緊,她好緊。
「你敢半途而廢,我會咬死你!」雖然她真的痛,可是她情願自己痛,也不願意見他受苦。這女人,果然跟別人不一樣,小顧哭笑不得、進退不得,苦熬了半天,突然所有的雄風盡洩,他的第一次……第一次還沒完全進去就軟了。
真是媽的,這下子從「不舉男」變成「早洩男」,真、真、真是給他「見笑」死了。
***
「凱……你生氣了嗎?」于茉綺躺在他身邊,怯怯的問。
「沒有。」他望著天花板,無力的說。
以前之所以能在床上所向披靡,是因為他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他從來不怕自己會傷害對方,性對他而言跟打籃球一樣,是一種消耗體力的活動,床第如球場,攻城掠地、恣意馳騁是他一貫的姿態,跟愛一點兒也沾不上邊。
可是這次不一樣,希望于茉綺能快樂的慾望高過他原始的情慾,他反而綁手綁腳的施展不開,那些身經百戰的床上技巧,完全派不上用場。
她受過的傷,卻在他的身上結了痂,他不敢扯開那個痂,怕血又流出來。
「凱……我說過沒關係的,如果你想要的話……」
「夠了,別再說了,睡覺吧!」
「真的,我說真的,我不怕痛,我忍得住的……」她把手伸進被子裡,纖纖玉手爬到他的胸膛上。
該死,她真的是在忍耐,她真的痛,他知道她不會叫的,就算他弄死她,她也不會吭一聲的,可是,她愈是這樣他愈是下不了手。
她以為他還能傷害她嗎?她以為他和那個混蛋一樣是個禽獸嗎?在她心裡,他也是那種無恥的低等動物嗎?
小顧翻個身背對她,沒好氣的說:「你不用這樣委曲求全,我已經沒有興致了。」
于茉綺難堪的縮回被他甩開的手,輕輕掀開被子,滑下床,撿拾著散落在地上的睡衣往自己身上套去。
懇懇牽牽的穿衣聲,引來小顧的回頭,他從床上跳下來,擋在她面前問道:「你在幹什麼?」
「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她逃避著他的視線。
小顧一把將她扛起來,丟到床上,塞進被子裡,凶巴巴的說:「你給我乖乖睡在這裡,哪裡也不許去。」
說完,他繞到床的另一邊,爬上去重新蓋好被子,背對她躺著。她才不要睡在一個不要她的男人身邊!于茉綺再度掀開被子——
小顧一個轉身捉住她的手,把她按回床上,威脅的說:「你敢再動一下試試看,信不信我會拿條繩子把你綁起來?」
他不能放心,不能讓她孤獨的作惡夢,不想聽見她淒切的呼喊,他真的受不了,可是他又不能讓自己太過靠近她,他不能讓自己也成為傷害她的人,不管他有多麼想要她……
***
暗暗的長夜,不時傳來一陣又一陣隱隱約約的哭聲。
「別再哭了。」小顧簡直快要瘋了,他不知道愛上一個人的滋味竟然是這樣五味雜陳,不光只是甜的。
哭聲漸漸小了,不一會兒,又斷斷續續的飄出來,她根本沒有停止過哭泣,只是拚命的壓抑。
「你到底想怎樣?」小顧轉過身,瞪著她抖動的背脊,無奈的問。
「讓我回房去,反正你不要我。」她嗚咽的說。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了?」小顧真是快被她氣到吐血。
「我有自知之明,反正我又老又醜,你不要我是理所當然的。」她意想愈偏激,愈想愈鑽牛角尖。
「你要我愛你?」他轉過她的身體,在黑暗中看著她閃爍淚光的大眼。
于茉綺不答話,她才不要求他,他不要她就算了……反正她早就是一個人了。「好,我愛你,我現在就愛你。」
小顧迅速扯下她身上的睡衣,剝下她的小褲,他激烈的吻著她的唇,吻著她的胸,吻著她的飽滿與纖細,同時把大掌放進她的腿間,揉捏著她的私處,就像之前在她的房間裡做過的一樣,他知道她喜歡那樣的撫摸,他不停挑逗著她的下體,直到她達到高潮,他才喘著氣鬆開她。
「夠了嗎?還是要我再做一次?」他簡直快要死了,如果再做一次,等不到她達到高潮,他可能就要被慾火燒死了。
「你混蛋!」他明明知道她要的不只是這個,他明明知道的,他以為她是那種把快樂建築在他的痛苦上的女人嗎?
于茉綺哭吼著賞他一記耳光,抓起床邊散亂的睡衣,奔回自己的房間。這一次,小顧再也沒有力氣起身追她,他也不敢追她,他不敢再觸碰到她,他渴望她,又不敢得到她。他想他是真的病了,他心底的恐懼和陰影,比她的更深更大,大到他無力去克服。
他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第一次在乎一個女人,太多的第一次,卻讓他變得『力不從心』。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8:00:25
第四章
開學之後,小顧和于茉綺之間冷戰的情況並沒有改善。
她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孜孜不倦的翻譯翻譯,剛開始小顧上學之前還會在她房門上敲兩下,說一聲「我上課去了」,然後眼巴巴的盼望著房門打開,或是那個讓他想念至極的聲音會響起,但屋內一點回應也沒有。
日復一日的大吃閉們羹,年輕氣盛的小顧終於忍不住氣得跳腳。他還真媽的瞎了眼,原本以為她是個知書達禮、善解人意的婉約女子,沒想到骨子裡卻是這樣任性刁蠻的女人,竟然為了……為了「他不行」那件事就跟他搞起冷戰,而且一戰就是好幾個禮拜。
而他這個白癡,每天像隻狗似的在她門外吠啊吠的,連根爛骨頭都沒得到。這女人真是太過分,簡直是恃寵而驕,她以為他愛她,所以就可以吃定他嗎?她以為他真的會跪下來舔她的腳、在她面前搖尾乞憐?
媽的!愛愛愛,愛是個鬼東西,他受夠了,他不要了。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小指隨便勾一勾,多的是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男歡女愛的大幹一場,玩玩沒有負擔的性遊戲就好了,幹嘛牽腸掛肚,談什麼勞什子戀愛?
小顧的臉色愈來愈陰沉,他已經比平常多花了十幾分鐘在她門外想東想西的,裡頭還是鴉雀無聲。算了,他冷笑一聲,不理就不理,拉倒就拉倒,大家落個輕鬆。
他甩甩頭,走到客廳,用力甩上大門,氣沖沖的往學校走去。
學校裡多的是對他擠眉弄眼的摩登美女,隨隨便便都比她修長、比她年輕、比她……算了,就算比不上她的臉蛋好了,至少不會像她那樣無理取鬧。也不會讓他緊張得變成不舉男……
走著走著,怒氣一瞬間又消失無蹤。小顧忿忿不平的神情突然一轉,看上去顯得憂心仲仲。如果他今天不回去的話,她一個人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哭?
唉!小顧猛力敲敲自己的腦袋瓜子,他討厭自己變得這樣杞人憂天,這樣婆婆媽媽,他覺得自己被無形的東西綁住了,更讓他不安的是,他竟然不想掙脫。他其實並不真的懷念過去的不羈與自由,什麼都不想要的自由,其實很空洞。他希望有人真心愛他,給他約束,給他承諾,而不只是給他大把大把的鈔票,像他的爸爸和媽媽一樣……
于茉綺貼著房門緩緩滑下,軟軟的癱在地上。
她細細數著小顧離去的步伐,聽著他用力關上大門的聲音,聞到他留下滿室寂寞的味道。
她不是存心不理小顧的,她其實好想跟他說句話,好想看見他那張可以給她安全感的臉,她想膩在他的懷裡肆無忌憚的撒嬌、耍賴,可是她好怕,好怕他不肯抱住她,好怕他覺得她是個大麻煩,好怕他不肯像個男人一樣的愛她,好怕想起他說她讓他沒了興致……
他說他愛她,可是她知道他其實不能完全接受她,他以為他愛她,其實只是另一種同情的表現,他把她當成一個可憐的女人,因為可憐她,所以才吻她,因為可憐她,所以才拖住她……
雖然他的外表吊兒郎當,可是她知道他是個好人,所以他收留她,所以他不忍心傷害她。可是無論他再好再善良,也不能接受一個被強暴過的女人,雖然他否認,可是他的行動說明了她有多髒,他情願忍受慾望的煎熬,也不願進入她的身體,他只肯用他的手摸摸她,就是這樣,再也沒有多的了。
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活得比她更諷刺嗎?
她不愛的人強暴她,她喜歡的人不能接受她…
她這樣一個殘破不堪的女人,還有奢求愛的權利嗎?
她怎能強求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接受一個大他五歲的悲慘女人?
她怎能癡心妄想沾染一個年輕的生命,瘋了似的渴望一個大學新鮮人?
校園裡多姿多彩的聲音,校園裡青春甜美的身影,校園裡形形色色的新奇。她曾經經歷過;經歷過夢般的少女情懷,經歷過被男孩熱烈追求的年代,然而她還來不及放手去愛,所有的信仰、希望卻已灰飛煙滅。
小顧正站在一個璀璨的青春起點,他的活力、他的熱情、他的豪放不羈、他的飛揚風采……他有太多選擇的機會,他值得更好的女孩。
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會學會釋懷,她會放手祝福,她會打開房門,高高興興的送他上學,她會不帶任何癡心妄想的道聲「再見」,她會努力……努力把他當成一個「房東先生」。
拖著疲軟的腳步,于茉綺回到書桌前繼續伏案翻譯。最近工作效率不彰,翻譯過度明顯落後,再不加把勁兒,就要拖稿了。
剛進教室,班上一個裝模作樣的女生立刻跑到小顧身邊,喚著聲音說:「顧明凱,恭喜你,今年的校園風雲新鮮人排行榜,你和乙班的耿天敖目前的票數不分軒輊,很有奪魁的希望呢。」
幾個女生看見有人對小顧大獻慇勤,也不甘示弱的圍攏過來,資工系甲班屈指可數的九個女孩,立刻到齊了六個,比辣比美、爭奇鬥艷,無不希望得到小顧的青睞。這個顧明凱可是大家有志一同垂涎不已的大帥哥,不想辦法先下手為強,只怕就要成為別人的囊中物了。儘管聽說他從高中時代就聲名狼藉,可以同時腳踏幾條船,將一堆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但是這些「色迷心竅」的女人,還是擋不住他那種放蕩不羈的狂野調調。
「好好好,各位美女別吵,」小顧擺擺手,他快被這群女人煩死了,「多謝大家的抬愛,我一定抽空跟大家約會……」息事寧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犧牲色相了。
「這麼多人一塊兒,那還叫約會嗎?」有女生噘起嘴巴抗議了。
「啊,我數數……」小顧伸出手指數人頭,臉上掛著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容,誇張的叫著:「加上我總共才七個人,安啦安啦,我還玩過更多的呢。」
「顧明凱,你在說什麼啊?」那些故作清純的小女生聽得連表情都變了。
「上床啊,這麼多人一起玩才過癮呢!」小顧一臉不在乎的說。
幾個女生紅著臉面面相覷,隔了半晌才有人說:「顧明凱,你真愛開玩笑!」
聞言,小顧捧著肚子大笑起來,邊笑邊說:「你們才是開玩笑呢,誰不知道我只跟肯和我上床的女生約會?各位清純的小姐,恕我這隻大野狼不奉陪了。」
「顧明凱,你真不正經!」
「顧明凱,你好色!」
「顧明凱,你變態!」
口是心非、欲拒還迎的話聽多了,還真讓人受不了。小顧趁亂從瘋狂的女人堆中退出,揀了一個旁邊已經坐了一個男孩的位子坐下,如果要他和那些女人其中之一肩挨著肩上課,還不如在他脖子上抹一刀。
甫一坐定,旁邊的男生就酸不溜丟的說:「小顧,你這個大爛人,聽說還沒開學就和英文系系花徐藍芷槁上了,現在又把班上這群蠢女人迷得團團轉。教我們其他的人怎麼活啊?」
小顧湊到男同學耳邊悄悄的說:「放心,班上這些女人,我是不會『開封』的!」
「聽你說的……」男同學顯然不相信,早聽說小顧是來一個上一個,十足的野生動物。
他話還沒說完,才一轉眼又見小顧看著手中的紙條。淫淫的笑著,那張俊臉、那頭長髮,看了就教人不爽。男同學一把抄過小顧手上的紙條,大聲的念道;「顧明凱,放學後我在後校門口的小側門等你——」
小顧笑著從他手上撿回紙條,在他還沒有把那個女生的名字念出來之前搶先遣:「喂,這是人家的情書,你少缺德了!」
「你這種大色狼還敢罵人缺德?」男同學怪吼怪叫。
小顧笑了笑,不置可否。反正他本來就是滿腦子上床、爛到不行的低等動物,全世界的人都是這麼看他的,除了那個笨女人……
誇張的笑容漸漸隱去,小顧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自己,他在這裡瞎攪和了半天,其實一顆心老早像回巢的燕,飛回到那個笨女人的身邊。
「喂,顧明凱,你是把我帶到旅館來發呆嗎?」偷偷遞紙條約小顧放學後見面的鄭怡玫抗議道。
「對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小顧拉起被子遮住自己赤裸的身體。真是媽的,本來想好好解放一下。沒想到還是不行……
「心情不好早說嘛,旅館費用很貴的。」鄭怡玫聽起來有點心疼。
「沒差,反正我今天要住在這裡。」小顧點起一根煙。抽得很凶。
「幹嘛好端端的不回家;你不是有層漂亮的公寓?」小顧是個養子,有個有錢老爸的事實,早從和他同高中的同學口中傳了開來,只要是對這個超級帥哥感興趣的人,都已摸得一清二楚。
「家裡遭小偷,心情不好。」小煩悶悶的說,隨手又點起一根煙。
「掉了貴重的東西?」鄭怡玫問。
「沒什麼,掉了個不值錢的爛東西。」
「什麼爛東西?」
抽完第二根煙,捻熄余蒂,小顧翻身躺下,閉上眼睛懶懶的說:「不干你的事,你回去吧。」
鄭怡玫穿妥衣物。戀戀不捨的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幾分鐘之後。才輕聲的說:「等你心情好的時候,再約我,BYE。」
聽見她開門離去的聲音,小顧睜開茫然的眼睛。他不會再約她了,他的心情再也不會好了,因為他是個沒有心的人。
他的心,已經被那個笨女人偷走了。
第二天下了課,小顧推掉班上男生的籃球之約。也對等在他面前的女人說了抱歉。昨天晚上沒有回去,不知道于茉綺怎麼樣了?她會想他嗎?有沒有作惡夢?是笑著醒來還是哭著醒來?
想著想著,他不禁加快腳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小顧三步並做兩步,飛快的爬上三樓,一進門就聞到濃濃的義大利面醬味。
哇,好餓!他興奮的奔進廚房,滿臉的快樂卻瞬間結成了冰——他牽牽唸唸的小美人,正和個大男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前,吃著義大利面。
「啊,小顧,你回來得正好,剛好趕上吃晚餐,我做了蛤蜊煎汁面,還熱的呢,我給你盛一盤。」于茉綺邊說邊起身回到料理台前,俐落的忙著。
小顧悶著氣隨便拉了一張椅子坐下,盯著餐桌前的男人,一句話也不說。
于茉綺將香噴噴的面端到小顧面前。神色自若的說:「吳社長,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房東顧明凱先生,小顧,吳社長是我的上司。」
他才不過一天沒回來,就變成房東顧明凱先生了?小顧聽著她的介紹詞,心裡大罵他個香蕉芭樂。
「顧先生,幸會,聽茉綺說,你還是個大學新鮮人,年輕真好,你說是不是啊?茉綺。」
這隻死老狐狸,茉綺茉綺的叫,好像他們兩人熟得不得了,而他小顧才是個局外人。拜託,這裡是他家那,莫名其妙……
「是啊,年輕真好。」眼看小顧死不答腔,為了不讓場面更尷尬,于茉綺只好稍微應付一下吳社長。
說完,于茉綺和吳社長雙雙低頭吃面,一時無話。
可是,小顧卻碰都不碗一下眼前的面,只是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吳社長,于茉綺忍不住開口問道:「小顧,你不喜歡蛤蜊煎汁面嗎?」
這道簡單好吃的義式料理,她做過好多次的。
在他們冷戰之前,每次小顧都吃得狼吞虎嚥,還對她的手藝讚不絕口。
小顧把視線移到于茉綺臉上,這才注意到她擦了淡淡的口紅,不是之前那種又紅又厚的塗法,而是輕描淡勾,讓柔柔淺淺的顏色完全勾勒出她美麗的唇形。他瞪著她的唇,心中的怒氣愈積愈深。
「小顧,你再不吃,面就要涼了。」于茉綺好意的提醒他。
「我習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吃飯。」小顧存心找碴,誰教那個可惡的男人竟敢佔住他常坐的位子。佔住他和她面對面的甜蜜。
「你別再鬧了,小顧。」于茉綺的臉漲紅起來,無法相信他竟然這樣無理取鬧。
「不好意思,是我佔了你的位子吧?」吳社長很有風度的拿起餐巾紙擦擦嘴,對著于茉綺說:「我沒關係的,顧先生再怎麼說還是個孩子。」
意思是吳社長大人大量,不跟他這個孩子一般計較嗎?小顧氣得握緊雙拳、渾身發抖,他一把推開椅子站起來、恨不得把這個倚老賣者的傢伙打得滿地找牙。
「來,小伙子,我把位子還給你,乖乖吃麵吧,這可是茉綺親手做的,外面吃不到喔!」吳社長完全不把小顧的威脅著在眼裡,他拉開椅子,毫不畏懼的起身,迎視著小顧氣紅的眼眸。
這個死老頭,竟然長得和他一般高……小顧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身高沒有佔到絲毫優勢,他看著吳社長梳得油亮得順的髮絲,他的臉方方正正,鼻樑上掛了一副金邊的名牌眼鏡,身上穿著合身的西裝,明明應該是斯斯文文的成熟男人,但是小顧愈看他就愈覺得邪門。
「小伙子,慢慢吃,別噎著了。茉綺,你的手藝真棒,謝謝你的招待,我到客廳等你!」說完,吳社長擺擺手,不疾不徐的走出餐廳。
「吳社長,這些是譯稿,麻煩你了!」于茉綺將裝著厚厚稿件的牛皮紙袋交給吳社長,同時歉疚的說:「不好意思,耽誤社長寶貴的時間。」
「沒有沒有,你是公司的大將,客戶都誇你的譯稿文字精準,托你的福。公司近幾個月的業務蒸蒸日上。我一直想找個機會登門致謝,所以今天才自告奮勇來拿稿子,反正我這個老闆在公司頭著也是閒著。」
「無論如何,還是謝謝您。還有,請原諒小顧的無理取鬧,他可能是在學校受了氣……」
「沒關係。我不會用小孩子一般見識的。」吳社長依然笑呵呵。
她還真討厭這種喜怒哀樂完全不寫在臉上的人,美其名是成熟,可是她卻覺得這種擁有超完美情緒管理能力的人,相對也反應了某種程度的奸詐性。她更討厭他提起小顧的口氣,混含著不屑與輕視。還有自以為是的優越感,他一定不知道赤子之心其實和年齡無關……討厭討厭真討厭,如果她面試的時候就遇到吳社長的話。她一定不會接下這份工作的。
「吳社長,已經快要七點了,您不是說和客戶的好了要送稿件過去?」她委婉的下達逐客令。
「沒關係,不急不急。」吳社長還坐在那裡拖拖拉拉,不肯離開。
「我想耽誤了這麼久。客戶一定希望可以趕快拿到稿子。」于茉綺堅持的說,如果他再不走,她就要扯開喉嚨叫他滾蛋了。
「好吧,那我告辭了。」
幸好吳社長雖然不討人喜歡,但也不至於到不識相的地步,于茉綺歡天喜地的打開門。快快樂樂的和他說了再見,然後迅速關上門。
吳社長臉上的笑容,在于茉綺關上大門的那一刻立即垮了下來。斯文的臉孔變得空前陰森,他摘下臉上的眼鏡,擦了擦上面的薄霧,然後重新戴上。
「半路殺出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真是……」他吐出一堆不堪入耳的髒話。
第一次看見于茉綺到公司交稿的那天起,他就對他格外的注意,不管她臉上的妝有多濃,不管她身上穿的有多邋遢,他還是能一眼看出她隱於表相下的美麗。光是那雙勻稱的小腿,就夠他回味個半天。
所以,當今天黃小姐說要到于茉綺的住處來拿稿子的時候,他立刻把握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名正言順的登堂入室。
果然不出他所料,于茉綺這個小女人當真是美麗不可方物,白嫩嫩的臉,白嫩嫩的頸,纖細的四肢,真真讓他看得心癢難耐……早知道就不顧一切衝進她的房間,先上了再說,真是媽的,都是那個可惡的臭小子……
算了算了,還是花個錢消消火再說,至於那個細皮嫩肉的小女人,改天再找機會好好享用個夠……
好不容易把吳社長請出門,于茉綺轉到小顧房門口,在他大敞的房門上敲了敲,好聲好氣的問:「小顧,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沒有回來?」
小顧坐在電腦前大玩三D立體遊戲,頭也不回,話也不答。
「小顧,你昨天晚上——」
「煩死了,囉囉唆唆的像個老媽子!」小顧扔了玩了一半的遊戲,轉身倒在床上,把臉埋在床鋪裡。
「對不起……」她扁著嘴道歉。她沒有別的意足、只是關心他……像關心一個室友。
該死,他真恨自己,恨自己聽見她細如蚊蚋的聲音就要心軟,就要心痛,就要心動。小顧從床上翻起身。抓抓凌亂的長髮,煩躁的說:「我回不回來和你有什麼關係,對你來說?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房東先生。」
原來他生氣了,氣她在餐桌上那樣介紹他。可是她說的都是事實,他們之間本來就是這樣的關係,是他不要她的,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要用平常心對他,她好不容易斬斷對他的癡心妄想,努力讓自己可以正常的面對他,她不想再跟他冷戰下去…
「你不回來,我會擔心的,我們是室友。」
「你不用擔心,我遊蕩習慣了。」他快被嫉妒逼瘋了,忍不住胡言亂語起來,「反正你也沒有問著,我昨天沒有回來,你今天就帶個男人進門……還是我錯了,他根本是昨天就留在這裡了?」
「你……你這個……神經病!」她不能相信他會說出這種話。
「我是神經病,我根本不該回來破壞你浪漫的晚餐——」小顧還沒吼完,又聽見手機在亂叫。他沒好氣的接聽,然後扯開區子大吼:「你他媽的別在這裡給我裝神弄鬼……什麼?要我猜?我猜得到你是誰那才有鬼……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一字排開後比萬里長城還要長,你是那一號啊……莫名其妙!」
他才忿忿的切斷通話,手機又不識趣的響了起來,他接起電話,聽不到幾秒鐘就再次的吼著:「我告訴你,我們玩玩可以,如果你想拿根繩子綁住我,這輩子不可能,下輩子也別想!」
該死,一堆纏死人不償命的女人。小顧索性把手機給關了,落得耳根清靜。
他剛剛和那個小女人說到哪兒了……頭好痛。
想不起來,他抱著頭用力的想,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唯一能記得的是于茉綺和那個吳社長含情相對的樣子,真是可惡……小顧猛然抬起頭,原本想胡罵一通的,卻發現門邊的那朵小茉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喂……要不要幫忙?」小顧走進廚房。看見于茉綺站在水池邊清洗著餐盤,他心中怒火已消。
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舉止好像太過分了。
「不用了,反正只有幾個盤子而已。」回過頭,見小顧坐在餐桌前沒有離開的打算,於是她平靜的問:「要不要把面熱一下?」
走回廚房清理餐具,才發現小顧的那盤面一口也沒有少,本想乾脆倒掉算了,又怕他沒吃晚餐餓著了。
「嗯。」小顧很沒用的點頭,他本來打定主意不吃的,想起那面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做的,他就分外傷心。可是他沒用,不管怎樣傷心。肚子還不爭氣的咕咕叫,而且他最喜歡吃她做的蛤蜊煎汁面……
他沒有辦法抗拒她的面、她的人。和她有關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最大的誘惑。
「那你等一下。」她點火,將變冷的麵食放進熱鍋拌炒幾下。很快盛過盤子裡,端回他面前。
小顧抓起湯匙狼吞虎嚥、簡直就像個餓壞了的孩子。
「要不要煎個荷包蛋給你?」于茉綺坐在他對面體貼的問,擔心他沒有吃飽。
小顧招搖頭。看著眼前堆積如小山丘的蛤蜊殼,不懂為什麼他這盤面裡的料特別多。
「本來想等你回來才煮的,沒想到吳社長來拿稿子,一等就等到晚餐時間,我不好意思,才留他下來晚餐。我知道你通常要吃兩盤才夠填飽肚子的……」于茉綺好像在解釋什麼似的。
原來,這面本來就是為他而準備的。而且好康的都在這裡,那個老頭子才是不速之客。是他誤會了。小顧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赧,他不分青紅皂白胡鬧的舉措,的確幼稚過頭,怪不得那個吳社長要把他當成小孩子看待。
「對不起,讓你在上司面前丟臉了。」他竟然幼稚到跟客人搶位子坐,真的是夠了。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不太喜歡吳社長,總覺得他小頭銳面,看起來頂討人厭的。」她對小顧說出內心真正的感覺,她不用防他,因為知道他不會答她。
「真的嗎?」小顧的臉也發亮起來,他和她還真是心有靈犀。他大方的說:「雖然那傢伙看起來真的滿礙眼的,但是如果有必要,為了你的飯碗著想,我還是願意去跟他道個歉。」
于茉綺訝異的看著他,許久許久終於笑著說:「你別開玩笑了。你死也不可能去跟他道歉的,那樣的話就不是你了。」
唉!原本想裝成熟的,沒想到還是被識破,不過,卻沒有預期的難過,因為于茉綺是這麼的瞭解他,這個發現讓他的心狂狂的跳了幾下。他回盯著她的臉,再次注意到她的唇,剛剛才釋懷的心又突然彆扭起來,他不自然的問道:「你擦了口紅?」
為了那個小頭銳面的男人!
「咦?」于茉綺用指尖碰碰嘴唇,不解的反問:「我今天忙死了,哪有時間化妝啊?」
「你真的沒塗唇膏?」那怎麼會那麼漂亮?小顧半信半疑。
「你其的很奇怪,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嘛,不然你摸摸著……」她往前傾,隔著餐桌,把臉往他面前湊過去。
看她那樣信誓旦旦。小顧心裡早就信了,可是他還是想摸一下那有著漂亮色澤的唇。他伸出手輕輕撫摸那柔軟如玫瑰的唇瓣,流連著不捨得離開。
于茉綺被他摸得臉都紅了,她縮回前傾的臉;坐回到位子裡。她很高興他回來了,即使他找女人上旅館開房間,即使他只想玩玩不想被牽絆,她還是高興……
「小顧,有你在這裡,真好……」
「是嗎?」古銅色的臉上閃過一絲羞赧,從來沒有人跟他說過這種話,小顧皺皺鼻子,一時之間連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擺,他害羞的說:「有你才好呢。」
「真的?」她驚訝的問。
「嗯!」沒有多想,小顧說出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別人的話,「跟你在一起,總覺得心情特別輕鬆,好像什麼話都可以說,而且,我餓了的時候,你還會煮好吃的東西給我吃……」
她聽著他口中的她,愈來愈覺得自己就像個姐姐,或是媽媽。以前跟姐姐住在一起的時候,姐妹倆一塊兒下廚,她總是在姐姐身邊當個副手,在姐姐眼中她永遠是個需要被保護的小女孩,她不知道自己原來也可以給別人安全感,原來她不只是個愛哭的小妹妹,也可以是個有用的大姐姐。是……小顧的大姐姐,那總比什麼都不是要好解多吧?
「小顧,想吃什麼就告訴我,我會想辦法學會,然後做給你吃。」就讓她用姐姐的身份留在他身邊吧。
「聽起來好像我是隻白老鼠似的……」小顧明明一臉感動,口裡卻故意說反話。
「你有選擇吃與不吃的權利,我不會強人所難的。」她不會綁著他的,于茉綺想起他剛剛在電話中對別的女孩說過的話:玩玩可以。綁住他不可能。她沒有妄想,就其是玩玩好了,她很高興有個可愛的玩伴可以陪她玩一場「家家酒」,對她這種經受過可怕事情的女孩而言,能夠「玩家家酒」已經算是幸福了。
「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小顧焦急的解釋:「找吃,我一定什麼都吃。只要是你做的……」
「你不用太勉強的。」于茉綺看起來仍然不是很快樂。
「沒有勉強,一點都沒有勉強,你知道的,沒有人能勉強我做任何事情,我是真的高興,高興可以吃到熱呼呼的東西,外頭那些油油膩膩,看著就教人反胃……」
「沒那麼誇張吧,好歹那些餐館師傅都是職業級的,我怎麼比得上?」
「我討厭『職業』的味道。不管多好吃,只要用錢就可以買到。」小顧的臉突然沉靜下來,有點憂傷的說:「國中的時候,我最羨慕班上那些帶使當的同學,我從來不知道媽媽做的便當是什麼樣的味道……」話說了一半,小顧甩甩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把那些雞毛蒜皮的陳年往事都搬出來了。他聳聳肩,回復一貫瀟瀟灑灑的模樣,輕鬆的說:「沒辦法,我天生是個賤骨頭,老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其實人家才羨慕我呢,今天吃麥當勞,明天吃肯德基,看得同學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于茉綺眨眨眼,她知道小顧又在說反話了。她伸出手,握住他的,閃著柔情似水的眼光,柔情似水的問:「為什麼不叫媽媽給你帶便當呢?」他想要的明明是媽媽的便當,而不是用錢就可以買到的速食。
「我……不敢。」他在她專注的眼神下。狼狽的低下頭。
「為什麼?你的媽媽很可怕嗎?」她握緊了小顧的手。
小顧搖搖頭,盯著她握著自己的小手,覺得好溫暖,溫暖到他可以坦然面對一切。「我是個養子,國一那年被顧家收養。我本來很高興終於可以有個家,可以像其他的同學一樣,有爸爸有媽媽……後來卻發現,所謂的家,其實是一個比育幼院還要貧乏的地方,在育幼院裡至少有慈祥的院長,還有許許多多來自四面八方的兄弟姐妹,但是所謂的家,裡頭除了錢之外,什麼都沒有。
「你大概很難想像我以前是個名副其實的乖乖牌,國中三年都是班上的第一名,我一直以為只要我用功讀書,拿了獎狀,爸爸媽媽就會摸摸我的頭,稱讚我幾句……」他的頭愈來愈低,低到額角抵著于茉綺覆在他手上的小手。
「小顧,你是個好孩子。」她伸出另一隻自由的手,摸摸小顧的頭,她知道他骨子裡還是那個十二歲的少年,渴望著來自親人的愛。
「小茉莉……你一定覺得我很沒用。」他伏在她的手背上,流著淚不敢抬頭。
「不,我不會這樣想的,我說過,你只是個害怕孤獨的孩子。」她來來回回撫著他黑亮的愛絲,喃喃的安慰。
小顧吸吸鼻子,鼓起勇氣把頭抬起來,看見她的眼裡同樣閃著晶瑩的淚光。哭泣的時候,能有一雙溫柔的淚眼相陪,他真的感覺好幸福。
「小茉莉,有你在這裡,真好。」
他有她在,感到幸福;她有他在,覺得知足。
人生,還有什麼比這兩樣東西更重要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8:01:15
第五章
「小顧,來場鬥牛吧?」班上的籃球狂熱分子趕上小顧,在他背後用力拍了一記。
「不,我今天有事,要早點回去。」小顧回過頭,笑得一臉陽光。
「搞什麼?你已經好幾個禮拜沒來練球了,你不是說要在新生杯的時候給大家好看的嗎?」同學一臉埋怨的說。
「嘿,我已經夠好看了,再好看下去,連老天爺都要嫉妒我了。」小顧開玩笑的說。
「是喔,聽你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同學噁心的撇撇嘴。雖然小顧的帥幾乎已經是個「舉校公認」的事實,不過自己讚美自己也太無恥了吧?他帶著挑剔的眼神對著小顧的臉左看看右看看,本想著看能不能找出些不完美的地方,結果卻愈看愈覺得奇怪,看得自己一頭霧水,忍不住疑惑的說:「小顧,你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真的嗎?」小顧摸摸自己的臉,誇張的叫道:「怎麼辦,怎麼辦?似是說我變醜了嗎?」
「變態!」同學往小顧胸前捶下去。
「哎喲!原來你這男人的嫉妒心還不是普通的強。」小顧揉揉自己的胸膛,其實他一點都不痛。
「別叫了!一個大男人在這兒呼天搶地成何體統?」
「成何體統……」小顧邪邪的一笑,瞇著眼瞄瞄斜前方,小聲的說:「瞧,我這麼一叫,立刻惹來美人關愛的眼神。」
同學一轉頭,果然看見一個豐胸緊臀的俏女郎正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真他媽的!小顧,玩女人也要有個限度吧?」他的口氣聽起來好像吞了酸葡萄。
「開玩笑,那妞兒是衝著你來的,好好把握吧!」小顧在同學耳邊丟下一句話,轉頭就走。
「什麼?你說真的……」同學緊張兮兮的轉過頭,才發覺自己又被耍了,那女的連正眼都沒看他一下,淨是盯著小顧的背影,就差沒流口水了。
垂頭喪氣的轉回頭,正好看見小顧斜偏著頭,瀟灑的擺著手,好像說了一聲再見還是什麼似的。這傢伙,笑得還其他媽的噁心,不過,還不討人厭就是了,雖然不知他究竟霸佔了多少女人,獨吞了多少男同學的幸福……
他對著小顧英挺瀟灑的背影歎口氣,才想起言不及義了半天,原本要告訴小顧的真心話反而忘了說。他是要告訴小顧:他真的變了,以前他的笑總是讓人感覺冷冰冰的,現在卻多了一些溫暖的感覺。
總之,那個自戀又臭屁的傢伙,好像愈來愈可愛了。只是,都不肯來練球這一點,實在讓人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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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茉莉,我回來了!」小顧一回到家就往于茉綺的房間沖,卻沒見到人,他奔到廚房,也沒聞到一貫的飯萊香,霎時緊張得不得了,跌跌撞撞跑。
這小女人,竟然戴著隨身聽在洗衣服,一邊還哼哼唱唱的,難怪沒聽見他的呼喚,害他嚇得腿都軟了。小顧走到她身後,偷偷摸摸的伸出手抽掉她戴在耳朵上的耳機,把嘴巴貼在她的耳邊,撒嬌的說:「我回來了!」
「啊!」于茉綺聽見他的聲音,猛然跳起來,大叫一聲:「完了完了,現在幾點了?」
這女人真是一點都不浪漫。小顧歎口氣,抬起手上的腕表看了看,悶悶的說:「五點四十分。」
于茉綺連忙推開擋路的他,衝回到廚房,七手八腳的忙碌著,「對不起,我聽音樂入迷了,忘記煮飯這件事,你一定餓了吧,真抱歉……」
小顧走近她,將她忙著淘米的手握在自己手裡,他對著滿臉歉意的她說:「別著急,也別道歉,你又不是我的老媽子,沒有必要天天煮飯給我吃的。」
她……她本來也沒有打算天天煮飯的,可是小顧卻天天準時回家,她本來以為他會常常在外面玩耍的,打球啊、約會啊、參加社團活動啊,大學生活是很有意思的,像小顧這樣耀眼的人,應該是過得多彩多姿。沒想到他卻準時得像個小學生,每天下了課就回來,他這樣……無非是渴望家的味道、渴望媽媽的味道,她一個人胡亂吃是沒什麼關係,可是她希望能給小顧溫暖的感覺,彌補他那段缺少媽媽的便當的日子。
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了,讓她覺得自己對他而言不只是個負擔,也有一點實際上的用處。
于茉綺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中抽回,小聲的說:「沒關係,反正我一個人也是要吃飯的,不全是為了你。」
她倒掉米鍋中混濁的水,重新注入清潔的水,仔仔細細的清洗米粒。這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麼東西是洗不乾淨的吧?除了她自己……
這樣反覆清洗三次之後,她把淘好的米放進電鍋,正想插上電源,不料小顧卻用力把電線給扯走。
「小顧,你幹什麼啊?」她驚叫一聲,立刻蹲下身,拾起落在地上的電線。
小顧彎下腰來按住她的手,一臉認真的說:「不要忙了,我們今天出去吃,好不好?」
他的神情那樣的固執、嚴肅,他不是一個給他糖就能安撫的男孩,他是個男人,儘管他比她小了五歲,她還是無法否認他的男人味。
于茉綺停止了動作,看著他仍然按在她手上的大手,他的掌心依然粗糙又性感,她試著忽略自己張狂的心跳,故作輕鬆的說:「你不是最討厭外面的東西嗎?還是吃膩了我煮的?」
「天地良心,」小顧拉著她站起身,臉上露出罕見的羞澀神情,不自然的說:「我只是覺得自己……好久沒有『約會』了。」
于茉綺睜大眼睛,抽回自己的手,她的腦袋好像被人敲了一棒子,昏昏沉沉的,她乾澀的說:「你知道,我說要做飯給你吃,不是硬要你每天下了課就回來,你可以盡情過你的大學生活,去玩、去笑、去談戀愛……」
「還有呢?」他接著問。
「還有……如果你想的話就去約會,不用先趕回來向我報備的。」她根本不想知道這種事,她不想知道……
「真的?不用跟你報備,想約會就約會?」
「嗯!」
「那好,給你十分鐘換衣服。」
「什麼?」
「約會啊,你不是說不用報備,所以我就直接命令了。」
「你是說……」
「我要跟你約會。」
「你瘋了?我比你大五歲耶。」她不可置信的叫起來。
「那又怎樣?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反正他獻給她的第一次,早已多得數也數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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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餐,時間還早,初秋微涼的風,吹得人心曠神怡。
「小茉莉,要不要到處走一走,消化一下肚子裡的食物?」他擦擦汗濕的手掌,假裝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于茉綺掙扎了一下就放棄了,乖乖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微嗔的說:「誰教你吃那麼多?」
「拜託,你的食量小得像麻雀一樣,我不多吃點怎麼夠本啊?」帶她這種小女人去吃那種吃到飽的,簡直是賠本。
「對不起……」她一直不能相信他說的約會,對象竟然是她。
「哎……是我自己貪嘴好吃,不能怪你啦!」其實是因為第一次和她在外面吃飯,他莫名其妙的緊張兮兮,不知不覺吃下超量的食物。小顧緊緊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心和他的一樣濕熱,「你想去什麼地方嗎?」
她已經到達想去的地方了——他的身邊。她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希望這個夜不會結束。于茉綺搖搖頭,低聲的說:「我對這附近其實不熟,也不知道哪裡有好玩的。跟我在一起,你一定覺得很悶吧?」
「不要這樣說,會玩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而且……我熟的地方其實只有旅館而已。」從前的他,是把約會與上床畫上等號的。要他花時間陪女人好好吃頓飯,或是牽著女人的小手在路上逛,簡直是天方夜譚,可是現在他做了,心甘情願,並且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樂。
「要去嗎?」于茉綺沉默一陣,丟出疑問。
「去哪兒?」小顧顯得迷惑極了。
「去……你常去的地方。」她猶疑了一下,確定的說。
「哈哈哈……」小顧乾笑幾聲,然後問道:「你是在開玩笑吧?」
黑黑的夜裡,飄蕩著一個沒有回答的問號。
小顧的手微微的發起抖來,他怕她發現他的顫抖,於是鬆開她的手,故作瀟灑的把手枕在後腦勺,跨著大步,兩三下走在她的前面,對著漆黑的夜色,他仍然忘不了她剛剛說過的話,隔了許久,忍不住又問起跟在身後的她:「小茉莉,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吧?」
仍然沒有回答,小顧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見她竟然……無聲的在流淚。
「別哭啊,我知道你開玩笑的,我不會把你帶到那種地方,那不適合你的。」他奔到她身邊,彎下腰看著她淌著淚的小臉,懊悔的說。
「我知道,你不會想跟我這種女人……」她泣不成聲。
「別說這種話,不是這樣的……」他把她擁進懷裡,她好嬌小,小得只及他的胸膛,這樣的一個小女人,他想要得心都痛了,他真想要她,想要她,想要讓她體驗到男人和女人之間真正的快樂。可是,又怕自己做不到,怕自己會讓她哭泣,怕那場不諒解的冷戰再來一次……
「那就帶我去。」她要和他的每一個女人一樣;她要他對她做和那些女孩子在一起時做的事,如果他和別的女生都到那裡去的會的話,如果對他而言那才是約會的話。
「你當真?」小顧動心了,這樣美好的夜,如果能擁著她睡去……
「可是這一次,我不要你的手!」她埋在他胸前,勇敢的說。
這個女人,永遠有辦法說出一些別的女人說不出口的話,而且說得那樣理所當然、天經地義。
小顧擁緊了她,他不能保證什麼,畢竟,那「玩意兒」好久沒用,他好像連怎麼「抬頭」都快要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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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賓館外面望了望,小顧還是沒辦法帶著于茉綺走進去,他掙扎了半天,最後一言不發拉著于茉綺走到路邊,攔了一部計程車,報出家裡的地址。
他們走得太遠了,他不想累著她走路回家。
果然,他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像她這樣的女人。于茉綺不吵不鬧,也不問為什麼,就這樣乖乖上了車,一路沉默。
剛到家,她很識相的回到自己的房間,乖乖的洗了澡,上了床。她告訴自己什麼也不要想,她不是傷心,而是死心了。
「小茉莉,你睡了嗎?」
躺在床上聽著小顧的聲音,于茉綺卻吭也不吭。她不想見到他,她已經不想見他了,……也是,她應該走了,她不應該在這裡繼續為難小顧,不該用自己悲慘的遭遇去博取他的同情。
同清,永遠不可能變成愛情。可是小顧那個爛好人,卻可能因為同情她而留在她身邊,因為同情她而勉強跟她約會、因為同情她而失去原本該有的大學生活。
「你不說話,我就要進來嘍……」小顧持續不斷的發聲,他怕如果讓她一個人胡思亂想,明天開始家裡又要籠罩在冰冷的低氣壓底下了,他已經不能一天不聽見她、不看見她。
他推開房門,看見她靜靜的躺著,眼睛是緊閉的。
「小茉莉——」
「別再那樣叫我。」于茉綺沒有睜開眼睛,雖然她聽見他走進來的聲音。「我明天就去找房子,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搬走。」
「為什麼?就為了我不肯帶你上賓館,你就要搬出去?」小顧叫著,「我說你不適合那種地方是因為——」
「小顧,別再解釋,別再費力找借口,別再濫用你的同情心,別再把我的過去當成自己的責任,別再勉強自己跟我這種女人約會。我們萍水相逢,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已經夠了。」在某種層面上,同情才是最大的傷害。
「你以為我會純情到把同情和愛情混為一談?」小顧冷冷的問。
「不,」于茉綺睜開含淚的眼,激動的說:「我知道你不會把同情和愛情混為一談,我知道你對我有的只是同情,我很清楚,你是個好人,可是……,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要的是一個能夠包容我的過去,能夠把我當成一個正常的女人來擁抱的男人,而你,只是個孩子,只是個具有正義感、同情心的男孩。已經夠了,你給我的同情已經超過我所需要的,我謝謝你,但是,夠了,我不需要更多的同情。」
同情,永遠不會變成真正的愛情,而她乾渴的心,其實是需要愛的。她不可能永遠把小顧當成弟弟,她沒有辦法一輩子當他的姐姐,因為她愛他,好愛好愛,無法自拔、難以設限的愛……
小顧捏著拳頭,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到現在還看不清楚他對她的一片心,她的眼是盲的嗎?她的心是瞎的嗎?她以為有人可以勉強他去做他不愛做的事情嗎?她不是最瞭解他嗎?為什麼竟然連他的愛和同情都分不清楚呢?
他真的傷心、真的失望,可是他不能讓她走,他已經不能沒有她,他再也離不開她;他是這麼的愛她,愛得小心翼翼、愛得全心全意、愛得連自我都失去了……
「你別想離開這裡,你這個小偷!」他站在床邊大叫。
什麼?于茉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呆了半晌,她氣呼呼的反詰:「誰偷你的東西了?神經病!」
「你還敢說、你還敢說……」小顧愈叫愈大聲,「你敢說你沒有偷過這屋裡的東西?」
難道,她不小心拿錯了什麼、而讓他誤會了?于茉綺被他吼得心虛起來,她仔細的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拿了他什麼東西。
不得已,她只好委屈的說:「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自己拿了你什麼,如果有的話,就請你自己拿回去好了。」
「要不回來啦,誰知道你把那東西當成什麼垃圾扔到哪條臭水溝裡去了?」小顧像一隻瘋狂的野獸亂吼亂叫。
「那究竟是什麼啊?」她愈聽愈覺得不安,好像自己把什麼該是寶物的東西弄丟了。
「你還裝、你還裝……」小顧癲癲狂狂的吼著,「你快點把我的『心』還給我!」
「你……你在發什麼瘋啊?」于茉綺的臉漲紅了,他竟然說……
「我是瘋了,從你整天邋邋遢遢在這個屋子裡晃來晃去開始,我就瘋了,我瘋了好幾個月了,我的『失心瘋』已經病入膏育,無可救藥了,所以你敢再提什麼同情、講什麼離開的話,我就……」他焦急的在房裡踱來踱去,真的像個神智不清的病人。最後定在床前,威脅的說:「我就把你的心也搶過來,讓你嘗嘗那種痛苦的滋味……」
噢,他還在同情她嗎?這樣徹底的同情……于茉綺已經分不清楚,什麼是愛,什麼是同情了,她緊緊擁著被子,胡亂的說:「小顧,別再說了,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你不知道這樣的話會讓人誤解的……」
「誤解什麼?你說啊!」小顧暴跳如雷。他這樣掏心挖肺,她還敢扯些什麼誤解不誤解的鬼話。
「你這樣會讓人誤解……誤解你……愛上我了……」她背過他,斷斷續續的啜泣。「不過沒關係……我不會當真的,不會當真的……」
「我是當真的!我一直把你當真的,我愛你愛得要死了!」小顧不顧一切的跳到床上,用力拉開她緊緊揪著的床單,當下傻了眼。
于茉綺也傻了眼,被他愛的告白和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傻了眼。
這……這個冥頑不靈的笨女人!小顧一臉狼狽的吼叫:「你幹嘛不穿衣服?」該死,他現在八成一副色急攻心的蠢樣。
「我……我高興不穿衣服,你管不著。」總不好說她傷心難過得連穿衣服的力氣都沒有了吧?
「你……你有不穿衣服的自由,但是不能妨礙到別人……」小顧喘著氣瞪著她凹凸有致的雪白軀體,頗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味道。
騙子!連她光著身子都嫌礙眼,還敢大言不慚的說愛她。
「你回你自己的房裡去,我沒有意思礙著你。」于茉綺拉回被他扔到一旁的被子,不想繼續惹人嫌下去。
「你要幹嘛?」小顧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被子,怒氣沖沖的說。
「蓋被子,免得你嫌我礙眼!」
「不准!」
「為什麼?」
「因為我要看。」
看……看他的頭啦!于茉綺紅了臉,她早該臉紅,之前卻傷心得忘了。
「我不只要看,還要摸。」他說得理所當然。
神經病!真的是莫名其妙……但是,他的眼神好熱,他的撫摸好舒服。
「嗯啊……哈啊……」又是那種拔尖的銳利叫聲,于茉綺聽見自己叫出令人臉紅的怪聲,但是她卻無法停止,她體內漲滿了快樂的感覺,不放出些到體外,她會爆炸的……
猛然一記挺腰,慾火狂噴在于茉綺的體內,小顧反身躺下,把她拉到自己的胸膛上,憂心忡忡的問:「你有沒有不舒服?」
枕在他汗濕的胸前,聽著他激越的心跳,于茉綺搖搖頭,好奇又害羞的問:「你都是這樣的嗎?」這種奔放狂野,百無禁忌的愛法,令她銷魂蝕骨。
邪邪的挑起右眉,小顧壞壞的問:「怎樣?」
「就是……」于茉綺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樣描述剛剛發生的事情。
「那樣啊……」其實他是因為不敢看見她疼痛的臉,才選擇那種姿勢的。可是現在,他已經不怕了,他知道她的身體是屬於他的,那個野獸並沒有真正得到過她。「你喜歡嗎?」
「我喜歡你。」她喜歡,喜歡他們兩個一起得到快樂。「可是,真的可以嗎?你跟我這種女人——」
「噓……」他搗住她的小嘴,阻止她往下說,
「別再說這種話,你這麼美好,我愛你,所以,別再為了過去的不愉快而自怨自艾……而且,你還是個處女,你不知道嗎?」
「你騙人……」于茉綺聽完他的話,呆愣了一下,以為他又在安慰她。
「真的。」小顧坐起身來,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然後輕輕拉開她的雙腿,溫柔的說:「你看……你流血了。」
于茉綺低下頭,果然看見自己腿間的血漬。怎麼……可能?
她努力的回想,那個時候她太害怕了,一直用手搗著自己的臉,她只記得自己身上的睡衣被姐夫撕破了,只記得姐夫在她身上粗暴的揉捏,然後外面傳來小外甥的哭聲和姐姐的誘哄聲,姐夫粗暴的動作停下來了……
原來,她並沒有被撕裂。于茉綺傻住了。
「所以……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喔。」小顧緊緊的環住她。
「嗯……」于茉綺回過神來,擦去眼淚,趴在他胸膛上輕輕的說:「以前我總覺得自己很髒,很討厭自己,可是你竟然願意和我……」
小顧把她往上拉,讓她的臉對著他的,又憐又愛的說:「別說什麼髒不髒的,你是最純潔的小天使,你是最惹火的小魔鬼,你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尤物,我是全天下最幸運的男人。」
「真的?」于茉綺開心的笑了,「那麼閉上眼睛,我要給你一個禮物。」
「什麼?」小顧的心狂狂的跳著,他看著她可愛的臉,戀戀不捨的閉上眼睛。
于茉綺虔誠的遞上香唇,主動吻住他性感的唇瓣。
緩緩睜開雙眼,小顧看見她漲紅的小臉蛋,他原本想說些什麼模模她或是調侃她一下的,可是他的唇角卻只能不聽使喚的上揚再上揚,他想自己現在一定笑得像個呆子一樣。
他傻笑了好一會兒,突然把手伸到自己的頸後,把掛在頸項上的銀鏈子解下來,改掛在她細細的嫩頸上。「禮尚往來,我也要給你一個禮物!」
「這是……」她拉拉身前的銀鏈子,知道這是小顧天天戴在身上的。
「這是我被院長撿到的時候,襁褓裡唯一值錢的東西……」他說得認真。
「凱,我不能拿這樣貴重的東西,這是你親生父母留給你的……」于茉綺動手要解開鏈子。
小顧拉住她忙碌的小手,把她緊緊摟在自己的胸前,低啞的說:「這條鏈子其實也值不了幾個錢,我曾經靠它來證明自己的存在,現在,我不需要了,我找到了你,你才能證明我的存在,所以我要把它送給你。」
「凱……我根本沒有你想像得這麼好……」她啞咽的說。
「傻瓜,你是最好的。你喜歡這個禮物嗎?」他對生命的不確定感,不安全感全都消失了,他再也不需要靠著短暫無意義的交歡,來證明些什麼。他已經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他要為她變得更強,要為了她而努力活著。
「我會好好保存它的,」她滿足的緊貼著他,然後小聲的問:「那你喜歡……我送給你的禮物嗎?」
小顧回味起她主動獻吻的嬌模樣,不知足的說:「還有別的嗎?」
「你還想要什麼?」
「你什麼都給?」
「什麼都給。」
而他拿了,不多不少,只拿他想拿的——除了她,他什麼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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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星期天,于茉綺和小顧卻早早就起床,兩個人在廚房裡嘻嘻鬧鬧了半天,才把牛奶和麵包吃完。
分工合作收拾好餐桌,洗完杯盤,兩人又膩在一起,窩在沙發上分享同一份報紙。
「凱,等一下,人家還沒看完嘛!」
「別看了,大大的新聞也沒有我來得吸引人吧?」小顧把報紙丟到一邊,貪看她小小的紅臉蛋。
「才怪,新聞可比你的臉來得有趣多了。」于茉綺臉紅心跳的否認。
「真的?那你以後跟報紙接吻好了。」小顧故意為難她。
「哇,喬治克隆尼耶!」散落在地上的影劇版,暫時轉移了于茉綺的注意力。那是她大學時代最崇拜的外國藝人,在她還沒有開始排拒男人之前,唯一有過的偶像。她忍不住伸出手從地上撈起報紙,仔細讀著關於偶像的報導。
小顧看著她認真的表情,分明是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他悶著頭憋氣,好像有人把他按進水中似的,忍了好久,他終於受不了了,從無形的空氣海中抬起頭,口氣不悅的說:「那正好,反正你不是要和報紙接吻嗎?就吻他好了!」
于茉綺丟下報紙,把臉湊到他面前,仔仔細細的瞧他個過癮,然後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說:「凱,你長得很像喬治克隆尼耶!粗粗的眉,挺挺的鼻,還有薄薄的唇,難怪我對你一見如故。」
「你說你喜歡我是因為我長得很像那個四十歲的老頭子?」小顧簡直氣瘋了。
「那叫成熟不叫老,那樣的男人才有魅力呢。」于茉綺忍不住為自己的偶像辯解。
「你……」小顧還來不及發諷,門鈴卻先瘋狂的響起。
「找你的,快去開門。」于茉綺收拾著地上亂七八糟的報紙,一邊催他。她知道不會有人來找她的,除了翻譯社的幾個同事外,沒有人知道她的住處。
「等一下再跟你算帳。」說完,小顧氣呼呼的往門口走去,用力打開大門。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8:01:29
第六章
「小顧,你幹嘛大清早臉色就這麼難看?」
「喂……該不是玩女人玩過了頭吧?」
去,他煩得都想吃人了,這群不要命的死同學還來這裡火上加油。小顧沒好氣的說:「玩你媽個頭!大清早按什麼門鈴啊?」
玩個鬼,他和于茉綺到現在還是處於「分房」狀態,那天之後,他們還是各睡各的,偶爾只是親親小嘴,愛撫愛撫罷了,而剛剛,那女人還對著報上的老頭子發情,壓根兒沒把他這個「春天」放在眼裡。
「小顧,別生氣,走走走,一塊去打場球,包管你什麼煩人的事兒都丟得一乾二淨。」
「走吧走吧,樓下有驚喜在等著你喔。」
什麼驚喜?小顧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幾個大男生。
「驚喜等得不耐煩,自己上來了。」一個甜膩膩的聲音響在三樓與三樓的交界處,樓梯轉角隨即出現一個充滿野性美的身影。
小顧頹喪的低下頭,歎著氣說:「原來你們把徐藍芷找來了,拜託,這算哪門子驚喜啊?」是驚嚇還差不多,他早聽說徐藍芷到處打聽他,他躲得都嫌煩了。
「我們想如果有美女觀戰,你一定會打得更起勁兒。」站在小顧身邊的同學暗暗用手肘拐他。
「無聊!我有事,不想打球。」他現在只想打人,想打于茉綺挺俏的臀。
「小顧,你幹嘛這樣無情?好歹我這個學姐曾經那麼照顧過你。」徐藍芷排開眾人,抬頭挺胸的站在小顧面前,她一百七十公分的身高,配上一雙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與小顧一百八十六公分的高大體形顯得相配極了。
「對啊,學姐還主動打電話給我,問我們練球的時間。」其中一個男生說。
「白癡,她打電話給你,你陪她就好了,幹嘛找到我家裡來啊?」小顧愈聽愈火,說得他這裡好像是什麼香窟艷巢,可以任他們這幫人說闖就闖。
「小顧,你凶什麼凶啊,是學姐自己硬要跟來的。而且你們之間的關係早就非比尋常——」
「媽的,什麼叫我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小顧氣得想揍人,他和徐藍芷充其量只不過是在床上各取所需罷了。
「好了好了,球都還沒打,人就吵翻天了。」另一個男同學跳出來當和事佬,「小顧,別生氣了,我們是來找你打球,不是來找你打架的。」
「對不起。」小顧耙了耙頭髮,是他太急躁了,他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認真,結果把自己搞得患得患失,他竟然真的因為于茉綺看上那個老外而氣得昏頭,還把一肚子鳥氣殃及到幾個好哥兒們身上,他真的是……夠了!
「我不是真的惱你們,只是,下次你們要來之前,先給我個電話吧,不然我不在的話,讓你們撲空就不好了。」畢竟都是球場上的好夥伴,而且他們這樣看重他,特地來找他。
「小顧,我們難得登門拜訪,你連杯水都不給喝就太說不過去了。」同學得了便宜就賣乖。
「這……」
「幹嘛,不方便啊?難不成你在裡頭藏了個女人?」
「你們在鬼扯什麼啊!」小顧搓搓手,為難的說:「只是我現在多了一個室友,怕你們大吵大鬧的影響到人家……」
「哇塞,這麼體貼啊,想必你的室友一定是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大家又起哄了。
「是啊,」徐藍芷冷笑一聲,「他的室友還真是『如花似玉』呢!」那張五彩繽紛的大花臉,一定讓大家「驚艷」不已。
「小顧,讓我們跟她打打招呼嘛……」
「對啊、對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也不管小顧同意與否,就一窩蜂往屋內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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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小顧,你有沒有搞錯啊?」
「小顧,你的室友是高中生還是國中生啊?」
「喂,就算人家長得再漂亮,畢竟還是個小妹妹啊,你真的下得了手嗎?」
蜂群轉眼變成了呆頭鵝,又從呆頭鵝變成說教的老師,他們一個個目不轉睛的看著從沙發上起身迎客的于茉綺,嘴巴卻對小顧碎碎念個沒完沒了。
「喂,你們到底有完沒完啊?」小顧關上門,走回客廳,恨不得抬起長腿把他們一個個踢死算了,反正這些看見美女就流口水的曠男,少一個是一個。
「你……你們好,我是小顧的室友,我叫于茉綺。」她怯怯的出聲打招呼。
「哇!你的名字好好聽,怎麼寫啊?」
「茉……茉莉的茉,綺麗世界的綺。」于茉綺緊張得手心冒汗,大學畢業後,她從來不曾同時面對過這麼多男生,而且每個都猛盯著她瞧。
「哇!好浪漫的名字喔!」
「茉綺妹妹,你今年多大年紀啊?」
「我……我今年二十三了。」她緊張得腦袋缺氧,幾乎快要厥過去。
啊!有沒有搞錯?二十三歲長成這樣?
「茉綺,你真的已經二十三歲了?」小顧的同學抵死不信。
「我已經二十三歲,就像你只有十八歲一樣。都是個事實。」于茉綺淡淡的笑,這一刻,她真的對自己的年齡分外的在意起來。
「實是可惜,可恨……」一位男同學猛然捶胸頓足,呼天搶地。
「有何可惜、有何可恨?」小顧抱胸冷眼旁觀。
「恨我太小,恨她……」太老兩個字聽起來有點傷人,而且那張臉看起來比十八歲的青春少女還要稚嫩,老那個字和她一點也扯不上關係,男同學黯然垂下肩。
「拜託,你們早生個十年八年也沒用,」小顧目露凶光,惡煞似的說:「我警告你們,別想打于茉綺的主意,她可是我的——」
「小顧……」于茉綺輕唉一聲,阻止了小顧即將脫口而出的「女朋友」三個字。她不希望小顧因她而受人恥笑,她原本不覺得自己老,卻不得不在這群十八歲的少年面前,認清自己逝去的歲月。
他們還太小,而她已蒼老……
小顧見她狀況不對,一把排開那些個豺狼虎豹、牛鬼蛇神,他緊張的走到于茉綺身邊,彎下腰注視她蒼白的小臉,然後轉過來對大家吼道:「你們在幹什麼?不是要喝水嗎?誰給你們權利來做身家調查的?」
大家在小顧殺氣騰騰的眼神下,一個個噤若寒蟬,各自找了空位,乖乖坐下了,唯有徐藍芷還站在那兒,睜著一雙妒眼兒死盯著于茉綺。
「我……我去給大家拿汽水好了……」于茉綺在徐藍芷的注視下,心虛的低下頭。她還認得那張充滿野性美的漂亮臉孔,也沒忘記來找房子那天,小顧在那個長腿美女身下磨磨蹭蹭的景況,雖然那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可是她仍然清楚的記得那張臉。
「我跟你去。」小顧放心不下,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了。
「不……不用了,你陪陪你的同學聊聊天,我去就好了。」于茉綺躲避著小顧的視線,轉身逃進廚房。
徐藍芷走到小顧身旁,挨著他一塊兒坐下,和大家說說笑笑一陣之後,她低頭問了小顧一聲:「借一下洗手間。」
正和大家聊起本周NBA十大絕妙好球的小顧,看都沒看徐藍芷一眼,不耐煩的說:「往裡走到底,在廚居的右手邊。」
「謝啦。」徐藍芷拿起包包,往廚房走去。
托著杯子、正要往外走出來的于茉綺低著頭,差點兒和迎面而來的徐藍芷撞個正著。
「哎喲,小心小心……」徐藍芷伸出手,幫著于茉綺穩住手上的托盤。
「謝謝……謝謝你!」于茉綺忙不迭連聲道謝,抬起頭正視著徐藍芷那張充滿野性與光亮的臉龐,她好高……高得讓她心底升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不客氣。」徐藍芷居高臨下,仔仔細細打量著于茉綺那弱不禁風的身軀,用施恩般的口吻笑說:「你還真嬌小……我們家剛升國一的小妹妹都比你高呢,你大概不到一百六十公分吧?」
「我……我只有一百五十六公分高。」于茉綺老實的說。
「哇,一百五十六公分,真是難得,看你瘦得這個樣子,恐怕只有四十公斤吧?」徐藍芷的笑容愈來愈深,混合著戲譴,諷刺。惡意的嘲弄。這個又矮又瘦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是她的對手?掂掂那幾兩瘦肉,別說玩了,光是看著就要教人倒胃口,不管她那張臉長得再清秀都沒用,她禁不住小顧狂風暴雨般的需索。
「我……」于茉綺結結巴巴,又為自己的瘦小自卑起來。在修長高挑的徐藍芷面前,她是那樣的不起眼,而且……她敏感的聽出了徐藍芷的敵意。
徐藍芷根本不在乎于茉綺的回答,她吐吐舌,有心羨辱人似的說:「實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你已經那麼老了……哇塞,我都不敢想像自己二十二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
端著托盤的小手開始發起抖來,于茉綺完全招架不住徐藍芷一波又一波的攻勢,眼前的女孩正用發亮的青春羞辱她、用盛氣凌人的氣勢壓但她、用優越的條件打擊她。那張充滿佔有慾的野性臉龐,寫滿了對小顧的愛,而這樣的女孩,還有多少呢?
「哎喲,『于姐姐』,你的臉色很不好耶……」徐藍芷不著痕跡的接過于茉綺手中的托盤,假好心的說:「我看,『于姐姐』還是到房裡休息一下,這種倒茶遞水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好了。小顧也真是的,你又不是在這裡白住,好歹也是付了房租的『房客』,怎麼好麻煩你做這種事情呢?」
「沒關係……小顧他……平常很照顧我,何況只是倒倒水而已,沒什麼的……」于茉綺勉強的說,同時伸出手想要把托盤拿回來。
看不出這個乾癟的「老女人」還挺倔的,她把話說得這麼明瞭,她竟然還不肯打退堂鼓,還敢大言不慚的提什麼照顧!哼,誰不知道小顧從不哄女人、陪女人,只和女人上床的?想到這裡,徐藍芷眼中隱藏的妒火愈燒愈旺,小顧該不會也照顧這個女人照顧到床上去了吧?
徐藍芷愈想愈氣,那個死小顧,明明說過只喜歡一百六十五公分以上的長腿妹,現在竟然連這種又矮又瘦的老女人也不放過……
她惡毒的悅:「小顧這個人就是面冷心善,在面上對女人總是又酷又冷,其實是個標準的古道熱腸,不過……于姐姐你也別太把他的好意放在心上,小顧他呀,遇到長腿美女就想上床,至於那種矮矮小小……就像于姐姐這樣完全引不起他興趣的女生,他卻特別照顧。當然,要不是因為于姐姐對他來說沒有威脅性,他也不可能讓把房子租給你的。像我,就絕對不可能成為他的室友。」
不是,不是這樣的,小顧不會這樣想的,他不是已經和她……他說他愛她啊。于茉綺睜大眼睛。拚命想說些反駁徐藍芷的話,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回的一點小小信心,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面對「年輕」女孩的咄咄逼人,她不知不覺退卻了。這個高挑健美的女孩和英挺俊朗的小顧……是多麼天造地設的一對,而她站在小顧的身邊,是不是像一幅失敗的畫作,不協調得古怪呢?她比他大了五歲,他比她高了三十多公分……
「徐藍芷,你在這裡幹什麼?不是要借洗手間嗎?」
久等不見于茉綺出來,小顧放不下心,丟下正在胡天胡地的同學,往廚房走來,卻在廚房入口見到徐藍芷手上端了一個放滿杯璃杯的托盤。
「我已經借過了。」徐藍芷流利的扯著謊:「我不放心瘦弱的于姐姐一個人要端這麼多玻璃杯,所以就自告奮勇來幫忙啦!」
「喔。」小顧虛應一聲,然後推開擋在廚房入口的徐藍芷,大步走進廚房,看見呆在旁邊一臉慘白的于茉綺,他湊到她身邊,緊張的說:「小茉莉,你不舒服嗎?」
于茉綺看看小顧又看看徐藍芷,她是不舒服,看見小顧和徐藍芷兩個人搶眼又登對,她是真的不舒服……她勉強的說:「我沒事。」
「真的沒事?」小顧低頭檢視著于茉綺過度蒼白的小臉,然後瞄了一下還杵在廚房口的徐藍芷,疼惜的口氣立刻轉為不耐煩,「徐藍芷,你先把汽水拿出去。」
「哼!」眼看已經沒戲可唱,徐藍芷扭著腰出去了。什麼小茉莉?那種噁心巴啦的話竟然是從小顧的嘴巴裡吐出來的,真是夠了!
「你還好吧?」小顧摸摸于茉綺的小臉,為她拭去臉上的冷汗,擔心的審視著她。
「都跟你說了沒事的。」于茉綺強顏歡笑,殊不知那笑比哭還要讓人心驚。
「是不是徐藍芷跟你亂說了些什麼?」
「沒有……她沒說什麼。」
小顧定定看著她幾秒,然後緊張的把她擁進懷裡,「不管她說了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願不願意相信我?」
「我相信你。」除了他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什麼。
「你的臉色不好,大概是因為太早起了,要不要再回去瞇一下?」
「我睡不著……」
「那……要不要出來和大家聊聊天?我的那些同學們都很喜歡你。」
「我怕自己……讓你丟臉。」
「你在胡說什麼?」小顧伸出於敲敲于茉綺的小腦袋,「讓你看見我那一群言不及義的狐群狗黨,我才要不好意思呢。」
她想待在他的身邊,想認識他的朋友,想融入他的生活,她想相信他,他是她的全部啊。可是……
于茉綺搖搖頭,「我還是去休息一下好了。」
是愛……來得太遲,她已經來不及擁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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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顧開始重回球場,只為于茉綺的一句:「我喜歡你被太陽光曬得發亮的古銅色皮膚,喜歡你在球場上生龍活虎的模樣。」
「真的?你知道,我不只在球場上生龍活虎……」他邪惡的暗示,弄紅了于茉綺的臉。
小顧期中考拿到了好成績,因為于茉綺說過:「我不希望你為了我而荒廢學業。」
「怎麼樣,全班第一名耶,有沒有禮物啊?」成績一公佈,他就急著回家封賞。
于茉綺說的話,對小顧來說就像是聖旨一樣,拼了命他也會努力去達成。可是他看得出來,于茉綺不快樂,她沒有了以往的直率,眉宇之間也總是幽幽忽忽的,雖然她一勁鼓吹他去打球,可是卻從來不肯到球場上為他加油,她的笑容愈來愈少,她不再和他看同一份報紙,不再和他窩同一張沙發。她待在房間裡的時間愈來愈多……
「為什麼?」他忍不住要問。
「我要工作啊,你以為我跟你一樣,還是個小孩子?」于茉綺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孩子?小顧活像被雷劈到一樣,他什麼時候又變回了孩子?他說過要保護她,他要當她的愛人啊。「即使你不工作,我照樣可以養活你的……而且,我早說過你可以不要付房租,我不缺那一萬塊錢。」
「你是不缺那一萬塊,你甚至養得起我,卻是用你爸爸的錢。」
「如果你要的話,我可以休學出去工作,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來養活你,我不再依靠爸爸……」小顧恐懼又混亂的說:「只要你對我笑一笑,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凱,我可以對你微笑,但是不希望你什麼都不要。」她伸出手摸摸他俊美的臉,輕聲的說:「你還這樣年輕,最重要的是把書讀好。我並不希望你養我,我可以自食其力,但是我不能不付房租,我知道你不缺那一萬塊,可是不希望你的同學誤以為我們在同居,」
「你……」小顧的腦袋被攪得亂七八糟,他知道她說的都有道理,可是那道理聽起來怎麼如此刺耳?「小茉莉,我們不要同居,我們結婚好不好?」
「不好!」
「為什麼?你不想嫁給我嗎?」
「我想,但不能是現在,你才十八歲,連大學都還沒有畢業。」
「如果你愛我,就不會這樣說了。」小顧脫口而出。愈愛她就愈不懂她,每個女孩不都是渴望為心愛的人披上白紗嗎?為什麼當他對她求婚的時候,她給他的卻是這樣的反應?她甚至沒有一點愉快的表情。
「如果你要這樣想,那就……這樣吧!」無論如何,她不能讓小顧為她犧牲一切,她知道以他的個性,是很有可能做出休學結婚的衝動事。
「告訴我,你說的不是真的。」小顧覺得一陣心寒,他害怕她的冷,她以前不會用這樣的口氣跟他說話的,而且她好久沒說愛他了……不,不是好久沒說,而是從來都沒說過……他仍然是一個不值得愛的孩子嗎?
「凱,你才大一,你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麼談結婚呢?就算你真的娶了我,我們也不可能幸福的。」如果她嫁給他,小顧一定會變成學校的笑話,會被同學們指指點點,她可以躲在他給她的象牙塔裡面,可是他卻會遭蒙異色的眼光,那樣的日子,是不會快樂幸福的。
說來說去,她就是不肯嫁給她,搞了半天,她就是認為他沒有能力能她幸福。小顧傷心得失去了理智,他昏亂的說:「既然這樣,你當初為什麼要跟我上床?」
「你是唯一不會讓我害怕的好人……」這是最初的理由,雖然後面添加了很多愛的成分。
「好人……」他這樣的努力,這樣的為她,這樣的愛她……小顧崩潰了,他悲憤的大吼:「好人滿街都是,你隨便挑一個都比我強,都比我成熟。都比我有用,你為什麼要找上我?」
他打開門,衝了出去,他不要當好人,他從來不想當好人的,當好人太累太苦,當好人太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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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顧,別再喝了。」耿天敖拉著小顧的手,
「只不過是個女人,有必要把自己弄成這種狼狽樣嗎?」
「你別管,我高興喝多少就喝多少,跟那個蠢女人無關……」小顧用力揮開耿天敖的手。
真是的,小顧這傢伙平常遊戲人間,認起真來卻是瘋狂得嚇人。這就是愛的力量嗎?耿天敖歎口氣,如果愛一個人這麼苦的話,他情願一輩子不要愛上人,他只要有育幼院和院長就夠了,他不想要惱人的愛情,不想要……那個渾身飄著甜香的于霜葭,他不想要落得跟小顧一樣的下場。
「兩位帥哥,還要再來一杯嗎?」吧檯裡的女酒保熱絡的問。
「再……再給我一杯威士忌……」小顧趴在桌上,搖晃著手,口齒不清的說。
「不,謝謝你,我們要走了。」耿天敖向女酒搖搖頭,撐起神智不清的小顧就要往外走。
小小的PUB裡充斥著煙味酒味,還有男男女女打情罵俏的聲音,這些都是耿天敖平常所不能忍受的,要不是小顧死拉活拖的,他是不可能來這種地方,破財又傷身,何必呢?
「小顧……」耿天敖拍拍他的臉,試圖稍稍喚醒他。
「小茉莉……」小顧發出飄著酒氣的吃語。
這傢伙,口口聲聲和女人無關,心裡真正放不下的還是家裡那個清清秀秀的小室友。真是可怕,一向不把女人看在眼裡的小顧,一旦愛上了,竟然會癡迷若此?
小顧需要的不是刺激烈酒,而是愛情茉莉花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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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爛醉如泥的小顧口袋裡掏出鑰匙,上了三樓開了門。耿天敖吃力的將身形和他一般高大的小顧背到沙發上躺下,正想到浴室拿條毛巾幫小顧擦擦臉,還沒行動,一隻小手已經善體人意的遞上毛巾。
「對不起,茉綺,吵醒你了。」耿天敖接過毛巾,歉然的說。雖然他已經盡可能的輕手輕腳,卻還是把于茉綺給吵醒了。
「沒有……我還沒睡。」于茉綺絞著手說。只要小顧一不在她的身旁,她就要害怕緊張,即使她明明知道這個見了好幾次面的耿天敖,是小顧在育幼院時最好的朋友。
「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小顧,喝得這樣醉熏熏的,連摩托車都沒辦法騎,還丟在人家的店門口,希望明天別被拖走才好。」耿天敖一臉無可奈何。
于茉綺低著頭,不知道該怎麼對小顧的好朋友交代,是她害小顧喝成這個樣子的。
「茉綺,」平常難得開口說話的耿天敖一臉誠摯的說:「小顧他平常看起來好像神經很大條,事實上,他是個很敏感的人,我從來沒有看他喝成這個樣子,更別提是為了女人。我想,他對你是認真的,為你,他真的變了很多,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愛他,他真的很需要你。」
「小茉莉……」小顧又開始發出短暫的吃語,斷斷續續,低低回回,喊的都是同一個名字,聽得人心都要發酸。
「茉綺,麻煩你了,這小顧除了好色一點、愛亂搞男女關係一點,其實還是個不錯的人。何況,遇上你之後,他連這些壞毛病都改了。」耿天敖擺擺手,隨即離開了。
躺在沙發上的小顧欠欠恰若干斤重的身子,痛苦的呻吟著:「我好……難受……」不加水的威土忌一杯接一杯的乾,縱是酒國英雄也不堪負荷。
于茉綺重新到浴室打濕毛巾,仔仔細細擦拭了小顧的頭臉與頸項,她跪在沙發前,緊張的問:「這樣有沒有舒服一點?」
小顧努力張大耳朵,他聽見世界上最美妙的音符,可是他神智迷離得無法將美妙的音符連結成歌曲,他聽見她的聲音,卻聽不見她的活,他閉著眼睛,感覺冰冰涼涼的毛巾在他臉上滑動,好軟好柔好舒服,是女人才有的溫柔,是他的女人穿著華麗的衣裙在他的臉上滑著史特勞斯的圓舞曲,是他的女人……他的……該死,他要伸手抓住她,否則她就要逃跑了。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他伸出手,在空氣中盲目的亂揮,卻阻止不了夢境中離去的步伐,她愈走愈遠,她不再在他的臉上跳舞,他急了亂了,瘋狂的叫喊著。
瞧瞧她把他弄成什麼樣子了,于茉綺握住他懸著在空中的手,心中充滿了懊悔與自責。她不是存心要折磨他,她是打從心眼裡想要嫁給他,想當他的妻,想名正言順的留在他身邊,可是他真的年輕,年輕得看不清這世上還有多少機會,她愛他,所以不想綁住他,她不希望他五年、十年後回頭看的時候,心中剩下的只有懊悔……
她倒了一杯溫開水,吃力的半撐起他的身子,就著他的口,慢慢餵他喝下去。
「我……幫我脫……」小顧抬起虛軟的手,拉扯著自己身下的牛仔褲拉鏈,扯了兩下,卻又無力的垂下手。
小顧搖搖頭,臉上的表情更加扭曲,他覺得渾身又熱又燥,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流,他想要……擁緊溫軟的茉莉香,他從來不曾那樣徹底的醉,酒精昏眩了他的神智,卻燃燒了他的慾望。
「我要你……要你……小茉莉……」無數個漫漫長夜的疼痛渴望,匯聚成兇猛的洪流,狂烈的拍打著他。
紅通通的醉眼,低下頭,像個貪嘴的孩子,不停舔舐著那渾圓的柔軟。
「告訴我,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不再難過?」于茉綺奮力迎著他的唇,讓自己雪白的軀體緊密的與他的唇舌貼合。
瘋狂的慾念仍然在燃燒,但是小顧昏沉沉的腦袋因她無私的奉獻而漸漸清醒,他不能在這樣的狀態下佔有她,他會變成一頭野獸,他會把她撕裂的。他把頭埋在她的乳房裡,嘎啞的說:「別動,這樣就好,只要讓我這樣抱著你就好……」只要能確定她還在這裡,他已經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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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窄小的沙發上緊緊挨著小顧睡去,于茉綺醒來的時候,卻是躺在小顧房裡的大床上。
「早……早安。」她把小臉從他的手臂上抬起來,對著他已然清醒的眼睛,結結巴巴的說。
「早。」小顧微微轉頭,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對不起,我應該要照顧你的,卻……睡著了。」她紅著臉承受了小顧的吻。老天,她竟然睡得連怎麼到他床是這件事都忘了。
「沒關係,昨天是我自作自受,怨不得人……」小顧貪看著她紅紅的臉,深情款款的說:「沙發太小了,所以我自作主張把你抱進房裡,你不會生氣吧?」他怕于茉綺質問他為什麼不把她送回她的房間。
想起昨天自己和小顧一起擠在那張小小的沙發上,她早已羞得全身無力,哪還有力氣生他的氣。
「沒有生氣就好。」小顧放心了,然後不太好意思的說:「小茉莉……你可不可以動一動?我的手臂……麻了。」
「喔!」于茉綺的臉更紅了,她都醒了這麼久,還枕在小顧的手臂上,這床這麼大,她卻偏偏在他的手臂上壓了一整晚。她把身子從小顧的身邊移開,吶吶的說:「對不起……你一定很難受吧?」
「嗚……好麻……」她一滾離他的身邊,小顧就捉著自己的手臂,喳喳呼呼的叫:「手好像廢了一樣,動也動不了……」
「對不起……」都怪她睡得像頭豬似的。
「如果你再不過來安慰我一下,找就要哭嘍。」他看見她扯著被子,離他愈來愈遠,忍不住不滿的叫道。
「你真像個孩子……」于茉綺看著他近乎撒賴的臉龐,笑了起來。
「你敢笑我?」小顧蠻橫的把她從床邊拉回來,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威嚇的說:「我也要把你壓壞,看你還敢不敢取笑我?」
「不要……小顧,你好重……」于茉綺捶打著他的胸膛,喘笑的說:「走開……你壓得人家透不過氣來了……」
小顧臉色一暗,突然低沉的問:「如果……我不走開呢?」他僅僅穿著內褲的身體,正緊緊的貼著她渾身赤裸的曲線。
銀鈴般的甜笑聲漸漸轉弱,終至完全聽不見,于茉綺盯著小顧認真的臉,那優美如阿波羅的臉龐,輻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熱力。
「我可以不走開嗎?」他用手撐住自己大部分的體重,停在她上方又問了一次。他愛死了她躺在他床上的模樣,他知道她是唯一適合躺在這裡的女人,也是唯一讓他想在這裡愛的女人。
「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真的?」小顧咧開了嘴,低下頭恣意激吻著她的唇,喘著氣問:「這——」
「啊啊……嗯啊……」于茉綺體內的世界被顛覆,顛覆了又重建了,小顧火樣的熱力焚燒著她、灼燙著她,她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那烈焰底下,但是卻又奇跡似的轉活過來。
「小茉莉……我愛你……」小顧架高她的雙腿,拚命挺著有力的腰桿,猛烈的在她體內抽送。他要給她最極致的愛。
「凱……啊啊……啊……」她被焚燒一生的體內,開始進行重建,小顧的每一次猛力推進,修復著她,完整了她,她覺得自己完完全全不一樣了。她的心靈和她的身體一起,被小顧填得滿滿的。
燃燒的烈焰在熄滅之前發出最熾熱的光芒,小顧挺身在她體內噴射出最後一道火焰,將激情灰燼灑落在她柔軟的沃土裡,他慢慢鬆開她的腿,緩緩倒臥在她的身邊,把她緊緊的擁在懷中。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8:02:20
第七章
「我這樣對你……真的不會太過分?」激烈的心跳緩緩平復之後,小顧摟著于茉綺,壞兮兮的問。
于茉綺枕在他的肩窩上,想了好半天之後,羞澀的說:「如果我說……我喜歡你對我這麼過分。你會不會覺得我不是個好女人?」
小顧縱聲大笑,這朵可愛的小茉莉,毫不做作的小茉莉,誠實直率的小茉莉,他真的是愛死她了。
他原本以為她太柔弱、太纖細,可是她小小的身子裡卻有著堅強的韌性,狂驟的激情烈愛折損不了這朵小小的花,反而為她在清新之外注入另一種艷麗的風情。他會為她獻出一切,她是他這一生最想要呵護的東酉。
小顧摟著她小小的肩,在她耳邊邪惡的吹著氣說:「我會記得,下一次,要對你這個好女人更過分一點。」
「真的嗎?」還有更過分的?于茉綺瞪大了眼睛,男女之間的世界,還有多少她不明瞭的不可思議?
「你想現在就試試嗎?」小顧很想立刻用行動為她「排疑解惑」。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于茉綺急忙的說,然後聲音越變越小,「而且……我大概不行了,我的腿……好疲……」
「對不起,我太急躁了。」該死,他還是弄疼她了,小顧滿臉懊惱,滿心疼借。
「不,別這樣說,」她伸出手摀住他的嘴,焦急的說:「我很快樂。你讓我很快樂……真的,謝謝你……」
她的話讓小顧覺得欣慰,但是也讓他不安,第一次有女人做完愛後還向他道謝的,他不喜歡那樣的口氣。聽起來好像她就要離開他似的。
他緊緊抱住她綿軟的小小身體,低吶著:「答應,永遠不要離開我。」
「凱……」于茉綺枕在他身上,幸福得幾乎淌出淚,她哽咽的說:「我不會離開你的,除非有一天你不要我了……」
「不會的,我永遠要你,永遠愛你,可是你卻不肯嫁給我。」他想娶她,想確定自己能一輩子擁有她,她卻給他傷心的答案。
「凱……婚姻不是證明愛惰的唯一形式,你還年輕,我不能自私的把這樣年輕的你綁在身邊。」她記得他有個害怕被束縛住的自由靈魂。
「你不綁住我,不怕我跑掉?」他不想再跟她爭執,也不想喝得酩酊大醉讓她擔心,於是挨了一種方式來爭取他要的。
「我不想綁住你,我最重視人權的。」她也投出輕鬆的變化球。
「綁住我、綁住我,我要你綁住我,我是年輕,但那不足以代表我沒有選擇維生伴侶的能力。」小顧受不了她這種戲龍的態度,他開不起這種玩笑。
「別再跟我爭,如果你真的要娶我,也不用急代這一時,等你大學畢業,甚至有了工作能力之後,如果你不嫌我人老珠黃的話,我是十二萬分願意嫁給你的……」她輕輕愛撫著他悲傷又生氣的臉,理智的說:「當然,如果那時候你心裡又有了別的女孩,我也不會怪你的。」
「你別再這樣說,我不要聽這種話,不會再有別的女人了,你就是我唯一想要的……」小顧真的傷心。
「好,我不說,我等你,不管五年十年,我會一直等你,等你變成真正的男人,等著你來娶我……」
然而,等待的盡頭,不一定是甜美的果實,也可能是澀澀的苦果。
***
新生杯籃球冠軍爭奪戰,資工系卯上經濟系,吸引了不少的球迷前來觀戰,將籃球場團團包圍住。
「顧明凱,加油……」
「顧明凱,你好帥……」
球賽還沒開打,小顧個人專屬的啦啦隊已經賣力的喊了起來。乖乖!仔細一看,小顧還真是老少咸宜,從大一新生到即將跨出校門的准畢業生都是他的迷,球場外浩浩蕩蕩的女子大隊幾乎都是慕小顧之名而來的。
小顧的目光快速掃過人山人海的加油群,他對那些如雷灌耳的加油聲無動於衷,只是焦急的搜尋著于茉綺的臉。早上他好說歹說,那個小女人才答應要來幫他加油的,他多麼希望她可以親自來看看他在球場上叱吒風雲的模樣,籃球可說是他最拿手的運動項目,他希望她以他為做。
等啊等的,正式開始的哨音響起,球賽都要開打了,于茉綺卻連個人影都還沒瞧見。那個小女人該不會想食言而肥吧?她明明說好今天到翻譯社送完譯稿就過來的……
「小顧,專心點,要跳球了。」隊友見小顧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低聲提醒著他。
「知道了。」不管大小球賽,不管跳球員把球打到如何不利的位於,手長腳長的小顧總有辦法將球撈到手上,掌握住第一波的攻勢。
可是這次,隊友難得神准的將球往小顧的方向拍來,他卻傻在那裡,硬生生教經濟系的矮將搶到了第一個球。
「小顧,快回防啊!」隊友提醒腳下像生了根的小顧趕緊移動,再桿在那兒發呆下去,籃下就要出現大漏洞了。
等到小顧奔回籃下,早已擋不住對手凌厲順暢的攻勢,對方輕輕鬆鬆率先開張,以二比零取得頷先。
接下來的球賽,對資工系而言不啻是一場硬仗,向來在球場上生龍活虎的小顧演出走樣,讓本來在戰力上處於優勢的資工系一直沒有辦法把比數拉開來,場外的球迷叫得愈大聲,小顧反而愈加心浮氣躁——聽不見他想聽見的聲音,看不見他想看到的人影,昔日的超級得分員,變成了超級絆腳石。
***
「小顧,你在幹嘛啊?」
中場休息的時候,隊友們都對小顧表達了特別關照的意味。
「對不起……我……身體不太舒服……」小顧朋期文艾的說。如果他說是為了女人,大家一定不會相信的。
「那你下半場要不要休息一下?」隊長明快的說。
「哎喲,小顧要是不打的話,那些球迷們一定會失望死的,要不是為了看小顧,那些嬌滴滴的女生怎麼會來球場?」其中一個隊友說。
小顧根本不在乎那些女生聲嘶力竭的加油聲,可是,他也不忍心讓隊友們失望,好不容易大家一路打進冠軍賽,怎能把冠軍拱手讓給別人?他搖搖頭,算了,別再等了,就當他沒有告訴過于茉綺這件事好了,之前的初賽、複賽她一場也沒來看過,他不是照樣生龍活虎的?算了,她一定是被翻譯社絆住了,也許是稿子突然有問題,也許是臨時接了案子,也許是路上塞車,也許……太多的也許,卻不足以說服他的心。
「對不起,請讓我上場,我會好好打的。」小顧鄭重的向大家道歉。
「小顧,如果身體真的不舒服,就不要勉強。」隊長仍是一臉不放心。
「不,我已經好多了,就讓我戴罪立功吧……」他不能讓自己太軟弱,如果讓于茉綺知道只因為她沒有來加油,他就輸掉原本唾手可得的冠軍,他才真的沒臉見她了。
等他拿到冠軍之後,再回去向她邀功討賞也不遲。
***
走出翻譯社,低頭看看腕表,兩點四十分,還早。于茉綺慢慢的踱向公車站牌,現在搭車回去,再到T大,應該要不了四十分鐘,算算時間,離小顧球賽開打的時間還早。而且……她低下頭,輕輕歎口氣,雖然她很想看看小顧在球場上的英姿,但是,她怕小顧當著大家的面對她又親又摟的,怕看見周圍非議的眼神,她真的不想讓小顧難堪。
早該堅定立場的,不管他怎樣耍賴,都不應該答應他的,然而一言既出,四馬八馬都追不回來了,她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于茉綺邊走邊想,沒有注意到有一部車已經在她身後跟了好久。
「于小姐。」
于茉綺嚇了一跳,她拍拍驚魂未定的胸口,轉頭定睛一瞧,見到翻譯社的吳社長把頭從車窗裡伸出來,臉上堆滿笑意。她的心頭一陣不舒服,吳社長出現在這裡,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偷偷摸摸?
「吳社長。」她打了招呼,勉強的說:「我剛剛才從社裡出來,和楊小姐約了交稿。」
「我知道,我在辦公室裡看見你了。」吳社長還是一臉的笑,看不出真心,也看不出不懷好意,但……就是令人不舒服。
「是嗎?」那剛剛在辦公室為何不跟她打招呼,這會兒卻像個賊似的跟在她身後?
「本來有點事想跟你談,沒想到忙著忙著,一轉眼你就出來了。』」吳社長似乎看出她心中的疑慮,解釋著。
「喔。是稿子有問題嗎?」不管他有什麼理山,在她聽來就是覺得他不光明磊落。
「是有個客戶想當面和你溝通一下關於專有名詞方面的問題。」吳社長說得煞有介事。
「可不可以改天?今天我有點事。」再怎麼樣,她還是掛記著小顧的籃球冠軍賽。
「哪個客戶很急的。」
「是哪件案子?」如果稿子有問題的活,剛剛翻譯社的楊小姐應該會告訴她才是。
「是M基金會的稿子,我剛剛才接到他們的電話,還來不及告訴你,你就離開了。他們很急的,那份槁子是他們執行長明天就要帶到香港的,所以……」吳社長看起來很頭疼的樣子。
「吳社長,我跟你去看看。」她果斷的下了決定。
***
對著于茉綺說道:「于小姐,你的頭髮亂了,對面盡頭轉角處有整衣鏡,你要不要去整理一下?我先去和執行長打個招呼。」
「好,我去整理一下。」于茉綺模摸自己的一頭卷髮,見客戶可不比躲在家裡,門面總是得稍微注意一下,免得教人看笑話。
「你去吧,待會兒敲敲門,我等你。」吳社長含笑的說。
他目送著于茉綺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然後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很快打開房門,閃了迸去。
***
叩叩!
于茉綺才輕輕敲了兩下,一二一0號房門很快就打了開來。
「吳社長……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她禮貌的道歉,然後走進房裡。
偌大的房問,正中央擺了一張大床,靠窗的小餐桌上,放了一瓶紅酒,這個房間整潔、乾淨、明亮,但是……
「吳社長,執行長和他的秘書呢?」于茉綺轉過頭,看見吳社長仍然倚在門邊。
「大概還在基金會吧,誰知道?」吳社長一臉不在乎的說。
「可是……你不是說……」於榮綺的臉色變了,小小的身體開始顫抖。
「我不這麼說……你會跟我來這兒嗎?」吳社長喀嚓一聲落了門鎖,然後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你……你想幹什麼?」于茉綺揪緊衣領,恐懼的往後退去。
「你說,男人和女人關上了門還能做什麼?」吳社長仍然在笑,卻是笑得面目猙獰,「當然是想和你好好的樂一樂嘍。」
「不要……吳社長,求求你,不要這樣……」于茉綺停住往後退的腳步,再往後去,就要碰到床了……不行,她不能慌,一定有什麼辦法可想的。
「叫吧!這裡的隔音設備棒得不得了,任你叫破了嗓門也不會有人聽見……」吳社長走到她的面前,正要張開雙臂擁抱她,于茉綺卻突然低下身子,從他的腋下鑽出,往門口狂奔。
「該死!你這個不識好歹的賤女人;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吳社長大步追上她,一把撈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凌空抱起,大踏步回到床邊,把她丟在大床上,而他站在床邊解著自己的頰帶與襯杉。
「不要……吳杜長,不要這樣……」于茉綺緊緊縮到床邊,驚恐的喂泣著。
「囉唆!」吳社長看見她動人的眼淚,聽見她哀求的軟語,一把慾火頓時衝上了天,他跳到床上,不由分說的拉扯著她的衣衫。
「不要!」聞到他身上令人作嘔的氣味,于茉綺不知哪來的力量,用力推開他的胸膛跳下床。
「媽的!」吳社長愣了一秒,爆出一句髒話。他萬萬沒有想到于茉綺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競然能夠掙脫他的掌握,慾火加上怒火。完全燒光了他的人性,他從床上躍起,大步追上她。一把扯開她的衣領——
「不要、不要!」于茉綺哭著鬧著,突然之間地上一個發亮的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是小顧為她掛上的銀鏈子……
吳社長覺察到她的安靜與軟化,於是把她抱到窗前的小餐桌邊,將她放在椅子上,打開桌上的紅酒,倒進一隻杯璃杯中,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再把酒懷遞到她的唇邊,淫邪的說:「來,喝了它,等會兒你會更盡興的。」
「我不要……」于茉綺伸手遮掩著自己被他撕扯得破破爛爛的上衣,用力搖著頭,她小手一揮,匡咖一聲,吳社長手中的酒杯霎時變成地上的玻璃碎片,香醇的美酒濺了一地。
「媽的,給臉不要臉的女人!」吳社長劈頭給她一巴掌,把她打得跌倒在地上,他脫下自己的褲子,殘佞的說:「枉費我特別為你訂了這麼高級的飯店,既然你不想上床,那我們就在地板上玩玩好了。」
「不……不要這樣,不要……」于茉綺拚命的叫喊掙扎,卻無法阻止這個禽獸往她身上壓。
凱、凱、凱……她伸手抓住落在地上的銀鏈子,緊緊緊緊的握在自己的掌心……
***
經過下半場的苦苦追趕,資工系終於將一路落後的比數慢慢拉近,距離終場只剩下三十秒,兩隊比數是五十比五十一,經濟系的控球員將球運過了半場,準備把握住最後一次的進攻機會,但是……俗話說得好,大意失荊州,就在經濟系的控球員露出勝利微笑的同時,小顧卻突然神出鬼沒的將對方手裡的球抄了過來,並且很快將球長傳給隊友跳投出手——球,彈了一下進去了,經過一場苦戰,資工系絡於以兩分之差擊敗經濟系,抱走了新生杯籃賽的冠軍。
「好耶、好耶,顧明凱,你真行。」
「愛的親親只為你,顧明凱,你是天下第一名。」
場外的小顧迷已經團結起來,儼然成為小顧的後援會。
場內兩隊球員分別列隊敬禮,為這場君子之爭畫下句點。
「小顧,幹得好,這場比賽多虧了你。」
隊長在小顧的肩上拍了拍,其他的隊友圍了上來,將小顧緊緊包圍。
「謝謝大家,雖然我小顧真的很行,不過沒有你們,我一個人也拿不了冠軍。」小顧臭屁又謙虛的說。
「走吧,走吧,我們的總務股長帶了錢要給大家辦慶功宴了。」隊長一番話,惹來全體隊員熱烈的歡呼。
「還有你最愛的美女相陪喔!」其中一個隊友踱起腳尖,在小顧耳邊說起悄悄話。
小顧冷冷的掃了一眼留在球場上的女同學,怠興闌珊的說:「慶功宴我不去了,Bye!
說完,小顧拾起扔在球場邊的背包,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喂,你們說,小顧最近是不是轉性了?他不是最愛女人的嗎?」
「笨蛋,他『不吃葷』很久了,真是後知後覺!」
回到家,洗去一身的臭汗味,小顧倒在客廳的沙發上,看完晚間新聞,都已經八點了,于茉綺仍然沒有回來。
他悶悶的關掉電視,跑回房裡把教科書拿出來,盤腿坐在沙發上準備用功一下。快要期末考了,他可不想讓于茉綺以為他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笨孩子,而且,看來她並不在意他的籃球比賽……
唉!才剛說要用功的,卻又胡思亂想起來,小顧敲敲自已的腦袋,正想把心放回課本上,冷不防聽見門口傳來喀啦喀啦的開鎖聲,那聲音響了好久也不見門打開,他心頭一凜,該不會是小偷吧?
他躡手躡腳走近門邊,從門內的小孔往外看,卻沒見著個人影,可是喀啦喀啦的開鎖聲仍然在持續,看來是個三腳貓的賊,搞了半天都開不了門,反正今天的心情不好,就嚇嚇那個賊好了。帶著惡作劇的心理,小顧猛然打開大門,卻如遭五雷轟頂般定在那裡;好半天不能言語。
門外,沒有什麼三腳貓的賊,卻有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軟軟的倒在地上。那是……今天答應要去看球賽卻不知為何食言的女人,那是……讓他在球場上想得心神不寧而頻頻失誤的女人,那是……讓他坐在沙發裡生了一整晚悶氣的女人,那個讓他等得望眼欲穿的女人,那個讓他愛得銘心刻骨的女人……
他顫抖的彎下腰,一把抱起軟倒在地上的身軀,這才發現,她不只衣衫不整,衣裙上還染著點點讓人觸目心驚的紅色。那是血嗎?她受傷了嗎?
「凱……是你嗎?」她睜開紅腫的美眸,盯著小顧的臉,好像不能確定他就是他。
「乖……是我、是我……」他將她抱回屋內,放在自己房間的床上,然後到浴室擰了一條毛巾,溫柔的為她擦去一臉的汗水與淚水,毛巾緩緩下滑,來到她的細頸,原本皎白如月的肌膚,被勒出一道紅腫的血痕,他掛在她頸項上的銀鏈子不見了……
「凱……」理智慢慢回到她的腦中,她看見小顧的視線,緩緩抬起左手,鬆開一直緊握著的小拳頭,濕儒的掌心裡躺著銀色的光芒。她小聲又歉疚的說:「對不起……你送給我的寶物……斷掉了……」
小顧盯著她手中的銀鏈子,斷裂的銀鏈子像他肝腸寸斷的心,他抱住她,瘋了似的喊:「是誰?是誰欺侮了你?」
「凱……沒事了……我……沒事,還沒有發生,就結束了,我沒有讓他得逞,是你救了我,是你的銀鏈子給我力量……」她抱住他寬闊的肩膀,覺得好安全,這個味道,這個體溫,這個唯一的愛……
「是誰做的?告訴我,告訴我……」小顧害怕得渾身顫抖,天啊,他差點失去她了,這個念頭讓他瘋狂,不管對方有沒有得逞,膽敢對他的小茉莉做出這種事情就該死!「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不要……凱,殺人是要坐牢的……」她不能讓他為她犯法,因為,她已經用自己的力量把那隻禽獸……給殺了。
「我不伯坐牢,為了你,要我死都可以。」小顧的眼中閃過一絲狂怒的光芒。
「不,我不要你為我這樣……」于茉綺流淚了,這個十八歲的少年,竟然願意為她獻出生命。而她能夠回報他些什麼呢?只有依賴罷了、只有災難罷了……她是一個禍害,她不能再留下來拖累他,殺人是要償命的……
***
小顧把于茉綺送回她的套房,他想幫她洗澡,可是她拒絕了。
他看見她平靜的關上浴室的門,卻一點兒也不能感到心安,她平靜得讓他害伯,害怕她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
「小茉莉,我愛你……」他守在浴室門口,不時的對她說。
于茉綺褪下血痕斑斑的衣裳,把自己仔仔細細清洗了一遍。她殺了人,可是她不悔,她不會再讓任何人來沾污她的身體,凱好不容易才把她「洗乾淨」的,他讓她相信她是值得被愛的,她是擁有追求幸福的權利的……
「小茉莉,你聽見我的話了嗎?」聽不見她的聲音,只聽見嘩喇喇的水柱強勁拍打地面的聲響,小顧等得心驚膽戰。
于茉綺關掉蓮蓬頭,跨出浴缸,用浴巾裹住小小的身體,打開水氣氤氳的浴室大門,向著小顧笑吟吟的走來。
她走進他的懷抱,神色自若的說:「別緊張,我很好,沒事的。」
「真的?」他撫著她頸上的勒痕,不放心的又問一次。
「真的。」她在他懷中仰起小臉,燦燦爛爛的笑道:「凱,我以前很討厭自己,可是現在,我很喜歡自己,因為你說你愛我,所以我不能不愛自己,因為我不能不愛你愛的東西。」
「你在說繞口令啊?」小顧點著她的鼻尖,被她的傻氣所感動了。
她想起自己剛剛說的,也輕聲笑了起來。
「小茉莉,告訴我……今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是誰……」小顧仍然咬牙切齒。
「凱,你相信我沒有被侵犯嗎?」她認真的問。
「傻瓜,我當然相信你。」如果她真的被侵犯了,一定不可能這樣平靜。「可是……我不能原諒那個想要對你圖謀不軌的混蛋。」
「那個混蛋……他再也不敢來侵犯我了。」她平靜的說。
「是嗎?」這樣瘦小的她,是用什麼方法教一個色膽橫生的大色狼退卻的呢?還有她衣裙上的血漬……那是血吧?
「凱,你在想什麼?」于茉綺摟住他的頸項,用前所未有的撤嬌聲問道。
她難得的媚態成功奪去小顧全副的注意力,他低下頭,把額頭抵著她的,看著她挺俏的小鼻子說:「我在想……你嚇壞了,應該趕快睡個覺,明天起來就什麼都忘記了。」
「你抱住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把一切都忘記了。」她嬌弱無力的低喃。
「小茉莉……」他盯著她醉人的酡紅雙頰,完全失了神。
「凱……抱我,緊緊的抱住我,讓我把一切的惡夢都忘掉……」
「你不怕嗎?我也是個男人,我要做的其實和那些混蛋並沒有兩樣。」
「不一樣的,你永遠不會和他們一樣,你和他們不一樣的……」
「你確定?」
「啊啊……凱……」她忘了一切,忘了那場血,忘了她拾起高腳杯的碎玻璃片猛往吳社長身上戳去……
「小茉莉,這樣舒服嗎?」他加速了大掌上的律動,強烈震盪著她最敏感的地方。
「嗯……凱……」她是他的,她只能讓他這樣撫摸,她的身體和心靈都只認得這個男入,這個小她五歲的男人,給了她不同的世界。
「為什麼流淚?」他看見她大大的眼睛泛起水霧,滾下一顆顆晶瑩的淚珠。
「因為你太溫柔了……」而他給的溫柔,她就快要不能擁有了。
「那是因為我愛你……愛你、愛你、愛你……」小顧每搓揉她一次,就在她耳邊喘息一次愛語,說到上氣不接下氣還不肯停下來。
「啊……凱……我已經……站不住了……」她在他熱情的撫弄下癱軟了,削瘦的腿承受不了過度的激情,無力的顫抖著。
「你要我停下來嗎?」他伸出手撐住她架在他腰間的腿,喘息著問,儘管他已經瘋狂的想要她,但是他絕不願勉強她。
「我……」于茉綺看見他飽受情慾煎熬的俊臉,她拉下他的頭,紅著臉在他耳邊低喃:「帶我到任何地方……任何可以愛你的地方……」
小顧將她攔腰抱回自己的房間,將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她是他的,是他一個人的,他要保護她,不再讓任何人欺侮她。他撐住自己的身體,減低壓在她身上的重量,溫存的說:「小茉莉……別害怕,我愛你,我會保護你,如果有誰敢再欺侮你,我一定將他碎屍萬段……」
「嗯……」她不會讓他這麼做的,如果她真的被欺侮了,她就不會再回來了,能回來真好,能聽他說愛。說保護,她已經很滿足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8:02:38
第八章
多麼綺麗的一場夢,那樣甜甜暖暖的一場夢,讓人沉溺的一場夢,誰知。竟是無休無止惡夢的前兆……
「小茉莉!」小顧驚叫一聲,從夢中甦醒,下意識的伸手往身旁一探,只抓到滿手的空虛寂寥。他臉色一白,神智一度恍惚,片刻之間似乎不能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
裸著身下床,他慢慢踱到窗前,拉開厚重的窗簾,陽光照花了他的眼,卻也讓他看清了現實的世界,一個如煉獄般沒有希望的世界。
「三年了……」小顧盯著窗外,喃喃自語:「她已經走了三年……」
那一夜,瘋狂火熱的一夜之後,她把世界末日留給他,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像蒸發的泡沫、像散去的迷霧……如果早知道那是她道再見的方式,他情願殺死自己也不會伸手去擁抱她的。
他不得不承認,他是個軟弱的男人,失去她,他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那年,他甚至提不起力氣去參加學校的期末考試,以致於遭到被退學的命運,之後更是行屍走肉般的過了一年,弄得父子反目成仇、一無所有。
幸好在他欲振乏力的時候,還有耿天敖和幾個同在育幼院長大的兄弟姐妹們站在他這一邊,幾個年輕人把所有的精力投注在研發主機板上面,沒日沒日的研究工作成為他暫時忘記于茉綺的方式。
說起來,還是一句沒用,工作只是他逃避對她的思念的工具。
三年過去了,一千多個日子並沒有沖淡他對她的記憶。她的臉、她的淚、她的笑容、她的委屈、她悅耳的聲音、她在他身邊喘息的嬌態,仍然頑強的霸佔住他的腦細胞,從不肯離開。
一天之中,他想起她的次數,比吃飯喝水加起來的總數還要多。
想念,已經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思念催人老,他才二十二歲,卻彷彿歷盡滄桑,雖然表面上,他還是那個瀟瀟灑灑,彷彿對任何事情都不在心上的男人……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將小顧猛然打醒,他七手八腳在凌亂的床鋪上找到無線電話,心不在焉的喂了一聲,然後不由自主的笑出來,「耿天敖,大清早的你不抱老婆,打電話找我幹嘛?」
提起耿天敖這個傢伙,從小到大一副柳下惠的聖人模樣。沒想到大學未畢業卻搶先抱得美人歸,娶的還是T大鼎鼎有名的大美女于霜葭。前幾天兩人才從歐洲度完蜜月回來,真是羨煞小顧這個孤家寡人。
「小顧,別鬧了,我是想請你幫個忙。」耿天敖緊張兮兮的說。
「怎麼回事?」
「葭葭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想留下來陪她。」
「沒問題,公司不會因為你耿老兄一天不到就關門大吉的。」小顧豪爽的說。
「我知道,只是我原本答應要出席『亞洲網路發展國際研討會議』,現在恐怕沒辦法去了。」
小顧呻吟一聲,痛苦的說:「你該不會要我替你去參加吧?」
自從六人小組以自行研發的主機板在電腦界一戰成名之後,小顧真是怕死了這些應接不暇的研討會和演請,面對一大群黑壓壓的人,那感覺說有多瞥扭就有多彆扭。
「別這樣,今天這場研討會可是國際性的會議,國際大廠都派出頂尖的代表來參與,應該是很有收穫的。」
「好好好,我去我去,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大嫂的身體著想。」小顧無可奈何。
「小顧,謝了,」耿天敖如釋重負的說:「別擔心,所有的資料都在思語那兒,她會陪你一起去的。」
提起劉思語這個從小在育幼院認識的小妹妹,小顧的臉色更加難看。他一直都知道劉思語喜歡他,可是他卻只能把她當成小妹妹,他疼她寵她,完全是出於手足之情。可是自從她成為六人小組的一員之後,小顧發現她看他的眼神愈來愈不單純,憑他豐富的男女經驗,不會看不出劉思語眼中的愛慕之情,尤其是小茉莉離開之後。劉思語更是毫不掩飾對他的好感。
但他再怎麼好色,再怎麼傷心痛苦,也不能向劉思語下手,她是他的小妹妹啊,而且他已經沒辦法……沒辦法再愛了……
「天敖,我看我還是自己去就行了,反正那些資料現場煩也成,不要麻煩思語了。」小顧推托著。
「小顧,你明知道思語不會嫌煩的,她對你的好,我們每個人都看得、清二楚——」
「天敖,我雖然沒心沒肺,但不至於沒有感覺,但是我怕自己消受不起。」
「小顧——」
「別再說了,你也愛過,應該知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的心情,你不也是這樣的人嗎?」
耿天敖歎了一口氣,放棄說服小顧的念頭。他知道他還忘不了于茉綺,也許,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樣瀟瀟灑灑的小顧啊,誰能知道他會對一個女人死心塌地這麼多年?
「好了,想當媒人再過幾年吧!」小顧調侃著耿天敖。
「去,我對當媒人一點興趣都沒有。」耿天敖只是希望小顧能夠重新快樂起來,小顧那張強顏歡笑的臉,連他這個大男人看著都忍不住要心酸。
「好了,快把正事交代清楚,你不是要陪嫂子的嗎?」小顧不想再繼續那個讓人傷心的話題。
「喔,對了……」耿天敖忽然驚叫起來:「小顧,不好意思,葭葭又吐了,我不能再跟你多說了……」他準備要掛上電話。
「喂,你好歹把時間地點說完再掛電話啊!」不然叫他去哪裡參加研討會?
「沒關係,思語已經開車去接你了……」耿天敖的心思完全飄到嬌妻身邊去了。
「喂,明明說好我一個人去就好。」小顧怪叫起來。
「沒辦法,我在打電話給你之前就先告訴思語了,算算時間,她應該很快就會到你家……Bye!」耿天敖喀嚓一聲掛了電話。
這死耿天敖,擺明了先斬後奏,還跟他拉拉雜雜鬼扯一大堆。小顧掛上電話,簡直氣得要跳腳。
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下子也只好硬著頭皮和劉思語一起去了。
***
小顧剛剛套上棕衫,就聽見門鈴響了起來,他胡亂找了一條橡皮筋綁住及肩的長髮,衝到門口開了門,果然看見劉思語笑吟吟的立在門邊。
「思語,你還真是高效率。」小顧見她一身幹練的套裝,頭上梳著水滑油亮的髮髻,臉上描繪著淡雅的妝,活脫脫一位時髦的都會女強人。
「當然,天敖大哥要我無論如何都要把你押到會場。」劉思語一手擦著腰,故作兇惡的說。
「我保證乖乖束手就擒,還請大人手下留情。」小顧邊笑邊讓劉思話進了屋內。「等我幾分鐘,我刷個牙洗把臉就好。」
「不急,是我來早了,你慢慢來吧。」劉思語美眸含情,善解人意的說。
「那…你先看看報紙,我很快就好!」小顧順手把門外的報紙帶進屋內,正要遞給劉思語,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抬了一個手提式便當。
劉思語發現小顧的目光,於是揚了揚手上的便當,體貼的說:「我給你帶了愛心早餐,是我自己做的廣東粥,很好吃喔!」接到耿天敖的電話後,她就在廚房裡忙得像只快樂的小鳥。
「思語,你不用這樣麻煩的……」小顧迴避著她發亮的雙眼,不敢直視那裡面的東西,他注定是要辜負她的。
「不麻煩的,你看你愈來愈瘦,這麼大的一個人了,還不知道要好好照顧自己。」劉思語說話的口氣像媽媽,又像情人。
「我壯得像頭牛,沒問題的。」小顧拍拍自己的上臂,故作輕鬆的說。
「不,你瘦了,你沒有好好吃,也沒有好好睡……」劉思語固執的說,「如果可以,讓我照顧你……」
小顧心頭一震,直覺要阻止劉思語繼續往下說,他不想傷害她,她是他的小妹妹,以前如此,現在一樣,未來也不會改變。他故意吊兒郎當的說:「你這樣說,我那些女朋友可是會抗議的。」
「小顧……」劉思語欲言又止,她很清楚小顧現在根本沒有固定的女朋友。
「我進去洗把臉,再說下去我們就要遲到了。」小顧幾乎是狼狽的背過身去,準備從這亂七八糟的氣氛中逃開。
「小顧……」劉思語哽咽的又喊了一聲,小顧和耿天敖一樣比她大,但她從來不曾喊過小顧一聲哥哥。
她記得小顧被領養的那一天,她躲在被子裡哭了一整個晚上,她喜歡他,小時候只要有人欺侮她,小顧一定會想辦法為她討回公道,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她想當他的女朋友,想當他一輩子的牽手,這是她最大的希望。
小顧僵在原地,背著她仁立了良久,才用一種略顯疲憊的語氣說:「思語,別把心思花在我的身上,我不值得的。」他望著于茉綺的房門,輕歎道:「我是個沒有心的男人,我會讓你失望的……」
他的心,已經被那朵小茉莉帶走了,他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分給別的女人,連一點點也沒有,于茉綺已經把他的感情掏得一點都不剩。
***
亞洲網路發展國際研討會議在國立師範大學第一國際會議廳舉行。
之前在車上邊吞粥邊消化劉思語帶來的研討會資料,小顧才知道這次的會議雖然名為亞洲網路發展研討會,但是幾乎世界知名的產官學研界代表都在這次會議的名單裡,難怪耿天敖如此重視,非要他代表出席不可。
研討會會場的座位采圓弧形方式排列,坐滿了遠從世界各地前來的精英。小顧和劉思語被安排在靠近主席台旁邊的位子上,每位嘉賓的面前都架設了一支麥克風,麥克鳳旁邊則都附了一組耳機,戴上耳機,就可以聽見現場口譯人員即時中翻英或是英翻中,以滿足中外人士的需求。
研討會由主席——國內主要網路業者宇新公司總經理揭開序幕,主席在開幕詞中春丁:一四九二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為生命找到一片樂土,而四百七十多年後,羅伯茲更發明引爆全球熱潮的網際網略,全面改變人類文明運行的方式,也開創了元限的商機,成為企業決勝的關鍵,因此下一世紀可說是網際網路的時代……
小顧欠欠身子、伸伸長腿,對主席過於冗長的發言,略感不耐,他最怕聽這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關於網際網路有多麼重要這回事,早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不管大小場合,這些話還是要一遍又一遍的拿出來講,真是讓人聽得怪無趣的。
然而不耐歸不耐,他的位於可是在主席台的旁邊,總不好打呵欠讓老外看笑話吧?小顧索性拿起耳機戴上,聽見耳機裡傳來一陣低沉的男音,操著一口純正的外語腔調,將主席索然無味的言詞翻譯成精準的外文,讓每個戴著耳機的外國人也能明白主席的發言。
突然,劉思語將一張紙條遞到小顧面前:顧,你在幹什麼?
小顧低頭接收到紙條上的訊息,於是朝著劉思語咧嘴一笑,隨後低頭在紙條上加了幾個字,遞給劉思語。我在練習英文聽力。
劉思語看完小顧寫的,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在座的所有台灣人,除了小顧之外,沒有一個人戴上耳機的,這小顧,擺明了不給人家宇新公司總經理面子。
小顧惻著頭看看劉思語似笑非笑的模樣,臉上擠出一絲促狹的表情。嘿,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嘛!誰教那個主席講了二十幾分鐘還不肯把發言權讓出來,他只好乘機練練英文聽力,否則一不小心打起瞌睡流起口水,那場面可就更難看了。
好不容易,主席總算結束了發言,專題論述即將登場,這才是小顧期待的重頭戲。首先是國內網路業者的論述,小顧拿下耳機,收拾起戲的態度,開始認真聆聽,還不時作筆記,嚴然一副乖學生的模樣。
國內專家發言後,旋即登場的是美國著名的電子商務大亨,以BZB與BZC的發展,進行精闢的論述。不是小顧吹牛,雖然大學畢不了業,但是這幾年來他的英文可沒有還給老師,和外國人溝通交談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但是這個電子商務大亨的口音,還真不是普通的難懂,不得已,他也只好和大多數的國內業者一樣,乖乖戴上耳機,求助於現場口譯人員。
然而,小顧一戴上耳機,就僵住了,原本伸手要去拿熱咖啡的手不可遏抑的顫抖起來,他沒有力氣端起小小的紙杯,反而因過度的震顫打翻了熱咖啡,黃竭色的液體迅速在桌上漫開,沾染了厚厚的講義,然後滴滴答答的順著桌沿滑下,浸漬了他的西裝衣褲……
劉思語見到小顧失魂落魄的模樣,趕緊從皮包裡掏出面紙,吸乾桌上橫流的咖啡,也擦擦小顧弄髒的山裝。她默默把一切處理乾淨之後,見小顧仍然沒有一點反應,活像得了失心瘋似的,於是伸手想要摘下小顧頭上的耳機,沒想到小顧卻如臨大敵似的把她的手推開,用力按住耳機大叫了一聲:「不要碰我!」
大大的吼聲,蓋過了合上主讀者的音量,在偌大的會場裡蕩起一陣淒淒切切的回音。美國著名的電子商務大亨噤住了口,原本戴著耳機的聽眾也紛紛取下耳機,場內一百多雙眼睛全都直勾勾的望向小顧。
主辦單位的工作人員很快來到小顧身邊進行瞭解與關切,這種特別的突發狀況他們還真沒有遇到過。
「顧先生,你還好吧?」小顧全然不見血色的臉孔、教工作人員十分不放心。
「小顧……」劉思語見小顧一臉難受的模樣,只能把擔心的眼淚往肚子裡頭吞。
「對不起,我沒事,」小顧揮揮手,強作鎮定的說:「只是一時忘了自己戴著耳機,說話大聲了點。」
他神色自若的調整好耳機,定定的坐在位子上,無視於周圍人們飄來的怪異眼光,他動也不動的、專心聆聽著耳機裡傳來的天使之音,甚至不知道自己流了淚。
四周的騷動漸漸平息,當大家又開始把焦點放在講台上的美國電子商務大亨身上時,小顧悄悄抬起頭,看見請合右手邊不遠處,有一方透明的隔音板,隔音板後頭立了一面藍色的木質隔板,高度剛好擋住坐在裡面的人,他知道耳機裡的聲音,就是從那裡來的,那裡是現場口譯人員的位子。
他如饑似渴的貪飲著耳機裡甘冽清涼的音色,那是他以為從今而後只能在夢中聽見的、一朵茉莉花綻放的聲音。
***
十點半的時候,研討會暫時休息十分鐘,大家都乘機起來話動活動,喝喝茶水,吃吃小點心,唯有小顧握著耳機,坐在位子上發呆。
劉思語起身取了一盤小點心,回到小顧身邊,放在他的面前,體貼的說:「小顧,吃點東西吧,這樣你會舒服一點。」
「我吃不下。」小顧搖搖頭,對著那盤精緻的小點心,想了一會兒,終於伸出手去將小碟子端起來,然後起身越過劉思語,直挺挺的往講台的右手邊走去。
小顧站在透明的隔音板前,看見裡面坐了一男一女,兩個人正低著頭好像在討論什麼似的,他站在他們面前發了好一會兒呆,正想敲敲隔音板,卻見到裡面的女人突然拾起頭,睜著一雙又黑又圓的眼睛望著自己。
他扯扯嘴角,忍住想哭又想笑的心情,繞過隔音板,從旁邊的入口進入口譯人員的小天地,將手中的點心盤放在她的桌上,緊張的說:「你一定累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
于茉綺閉起因驚訝而微張的紅唇,傻傻的望著小顧。
「你該不會是忘了我吧?」她看他的眼神,充滿了疑問,小顧強忍住傷感,好像在解釋什麼、喚回什麼似的說:「記得嗎?大約四年前,你向我租過房子呢。」
「你是顧明凱……你的朋友都叫你小顧!」于茉綺推開椅子,站在高頭大馬的小顧面前,她依然嬌小得只能構到他的肩頭,即使她今天穿了三寸的高跟鞋。
「只有你……是叫我凱的。」小顧顫抖的補充。
「小顧,你變了……」古銅色的肌膚稍稍褪了色,變為接近斯文的白,他身上狂野剽悍的氣質收斂了,整個人顯得沉靜而蒼涼。
她不再喚他凱了……這個發現,讓小顧的眼神為之一暗。對她,他還是貪心的,只是,卻不敢再強求。他勉強自己振作起精神,自嘲的說:「我是變了……剛剛還鬧了一個大笑話,你沒聽見嗎?」他指的是自己乍聽見她的聲音時,大吼的糗事。
「笑話?」于茉綺聽得一頭霧水。第一次接下口譯工作,她緊張得胃都要抽筋了,實在沒有餘暇去注意到其他的狀況,尤其當小顧大喊的時候,她還正掛著耳機,努力聽著美國電子商務大亨的話呢。
看來,即使他丟臉至此,她也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小顧歎了一口氣,倍感失落的說:「算了……沒事……」
于茉綺看看他黯淡的臉,沒由來的一陣心酸,沉默半晌,她試圖用一種比較開朗的聲音說:「前幾天拿到主辦單位送來的資料,我還以為是耿天敖代表六人小組前來出席這場研討會呢,沒想到——」
「沒想到卻來了我這個討厭鬼?」小顧黯然神傷。
于茉綺一怔,料不到小顧會這樣說,她正想解釋什麼,大會的鈴聲卻聲聲催,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轉眼已經過去。「小顧……」她急急的叫道。
「我不打擾你工作了。」小顧低下頭,轉過身,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于茉綺站在原地,看著小顧落寞的背影,看著他安然的回到座位上坐下。一時之間,她什麼都忘了,她忘了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彷彿只是為了與小顧相遇而來的。
坐在旁邊冷眼旁觀一切的男人,注視著呆若木雞的于茉綺,若有所思的說:「茉綺,研討會要開始了。」
「喔!」于茉綺重新坐回椅子上,歉然的說:「對不起,我出神了。」
「你跟那個顧明凱……」六人小組一戰揚名,對電腦稍有涉獵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小顧的神通,但是他從來不知道茉綺竟然會認識這種充滿傳奇色彩的浪子,欲言又止的問句裡,難免充滿了不安。
「承動,你別多心。」于茉綺對他笑了笑,像是在告訴他又像在說服自己似的,「我跟顧明凱……只是朋友。」
「只是朋友……」羅承勳低哺著重複了一遍。
于茉綺用力的點了點頭,最愛的人,只能是朋友,這才是對他最好的選擇。
***
下午四點半鐘,研討會終於畫下完美的句點,小顧磨磨蹭蹭的收拾著桌上的講義,眼睛卻直往于茉綺的方向看,她還沒有起身,他看不見她的臉,可是他知道她還在那裡,還沒有離開。
「小顧……我們走吧!」劉思語從來沒有在小顧臉上看過這樣惶恐不安的表情,她覺得他離自己好遠好遠。
「思語,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小顧心魂未定的說。
「是為了那個女人?」從他戴上耳機,打翻咖啡開始,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甚至於還把她為他挑選的小點心,送能那個現場口譯小姐,這一切的一切,劉思語都看在眼裡,也刺痛了她的心。
什麼叫做那個女人?小顧皺起眉頭,他不能忍受劉思語口氣中的輕蔑,即使她是他最疼愛的小妹妹。他面容一冷,凜凜然的說:「別問了,你先回去吧!」
「不要不要……」外表一向比實際年齡來得成熟的劉思語突然往小顧摸過去,緊緊摟住他不肯放手,「小顧,我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的。」
「思語,你別這樣,聽話,先放開手……」雖然研討會的嘉賓己經走得差不多了,但是現場的工作人員卻還在會場上忙碌的收抬著,眼前的狀況雖然稱不上是大庭廣眾,劉思語忘情的舉措還是讓小顧慌了手腳,更糟的是他不能像對待其他女人股冷血的推開她,她是他的親人,他不能傷害她。
「小顧……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喜歡你已經很久了……」劉思語把手掛上小顧的頸項,固執的不肯移開。
冷汗從小顧的額角涔涔往下流,該來的終究是擋不了,「思語,我也喜歡你,你是我的小妹妹。我們之間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是實實在在的親人,你和天敖都是我最親的家人……」
會場上的人潮已經完全散去,連工作人員也只剩之三三兩兩,于茉綺和羅承勳收拾好桌上的資料與帶子,如釋重負的從狹小的翻譯間走出來,恰巧見到門邊一對熱情擁抱的愛侶,男的高大英挺,女的高眺修長,活脫脫像是從雜誌封面上躍下來的俊男美女。
于茉綺眨眨眼,先是對眼前香艷的畫面怔了怔,然後木然的笑了笑,她坦然的和羅承勳肩並著肩往門口走去,原本想不著痕跡的越過那兩個從畫中跳脫出來的人物,卻在越過他們的那一剎那,與男子的視線碰撞個正著,她猛然別開眼,喉間一股酸澀在發酵……果然,小顧最愛的仍舊是長腿妹妹,有些東西畢竟是不會改變的。
小顧見到于茉綺把手伸迸身旁男人的臂彎,她就要隨著另外一個男人離開他了。他再也無法細想,揚起大手用力推開劉思語,往前追上停在門外電梯前的她,悲憤的大喊一聲:「小茉莉!」
于茉綺轉過頭來,她看見小顧渾身的狼狽,看見他的臉上有淚,她張開口正想說些什麼,卻看見小顧身後那個高挑美艷的女郎一拐一拐的靠近小顧,可憐兮兮的說:「小顧……我的鞋跟斷掉了……」
小顧低下頭,看見劉思語不僅斷了一隻高跟鞋跟,一隻腳踝也是又紅又腫的,想來是他用力推開她的時候,不小心害她扭傷了。「思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回家……小顧,你可以送我嗎?」劉思語像個小媳婦似的哀求。
「思語乖……我先送你去醫院。」小顧攔腰抱起劉思語,滿心悔恨的說。
于茉綺看著懷中抱著長腿女郎的小顧,她的眼眶一熱,臉上卻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電梯來了,門敞開了,她伸手按住開關,對著空蕩蕩的電梯說道:「好好照顧你的女朋友……再見了,小顧。」
羅承勳把呆怔的于茉綺推進電梯,他甚至顧不得小顧手上抱著一個扭傷腳的小姐,迅速按扭關上電梯門。電梯急速往下,他對著于茉綺極度蒼白的臉問道:「茉綺,你不會怪我吧?」
「怪你?」于茉綺啞然失笑,故作輕鬆的說:「要不是你,我恐怕就要成為顧人怨的超級電燈泡了!」
「我想,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你看顧明凱的眼神……不一樣。」羅承勳在她輕鬆的語調中聽見明顯的悵然,那是從他三年多前認識她開始,就一直存在於她身上的氣質;雖然她看起來單純如白紙,他卻總覺得那白紙只要沾了水,就會浮現出一個透明悲傷的故事。
「承勳,你別胡思亂想了,顧明凱還是個孩子,他才二十二歲……」而她,轉眼已到二十七歲的適婚年齡。她一個人漂流太久,想定下來了,也許不是因為愛,只是渴望有一個家的感覺。她相信羅承勳會是一個好伴侶,他穩重、誠實、正直、善良,在生活和工作上都給她太多太多的幫助,他是最適合她的人。
「你答應過,忙完這次研討會的工作,就要好好考慮我們的婚事。」
「我說過這樣的話嗎?」
「你……」羅承勳緊張得臉色都變了。
「我不記得自己說過要考慮這種話,我以為我早已經答應你了!」于茉綺當下作了決定,三年多了,心中那團剪不斷理還亂的結,早該揮劍斬斷了。
重逢,也許只是為了能夠好好的向小顧……說聲再見。
***
「小顧……你在生我的氣?」劉思語在于茉綺離開後,怯怯的問道。
小顧俊美如石膏雕像的臉,白白的、冰冰的、冷冷的,他低下頭,俯視懷中的劉思語,淡淡的說:「我說過,你是我的小妹妹,我不會跟自己的妹妹生氣的。」
「小顧……我好冷……」劉思語哽咽的說。
她一直以為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就是小顧的懷抱。可是為什麼,他這樣抱著她的時候,她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寒冷?
「乖,我們去看醫生。」小顧伸手按了電梯鈕,剛剛載著于茉綺離開的電梯,很快又回到六樓。
小顧抱著劉思語走進電梯,他閉上眼睛,保保吸了一口氣——他還能聞到于茉綺留下的味道,是每日每夜陪伴著他入夢的味道。
劉思語悄悄抬起眼睛,靜靜看著小顧緊閉的眼眸,那樣灑脫不羈的小顧,臉上竟然有著那樣悲傷的顏色。她忽然懂了,懂得自己感覺到的寒氣,是從小顧的心底傳出來的,那個她一直以為最溫暖的地方,不知何時已經籠罩了千年寒冰,她不是那個可以點燃他的人,她只能和他一起冰凍在絕望的積雪裡。
原來,被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擁抱,竟是如此悲哀的一件事。
「小顧,我自己可以到醫院。」劉思語突然勇敢的說:「你……你去追那個小姐吧。」
這是她唯一能夠為他做的,放開手,不要絆住他的幸福。「思語……你長大了。」
「別用老頭子的口吻跟我說話,你也只不過大我幾個月而巳。」劉思語扁扁嘴。
「謝……謝謝你……」小顧突然結巴了。
「至少……我說出來了,即使被拒絕,也了無遺憾。」劉思話吸吸鼻子。了無遺憾,多好的四個字,能做到的卻有幾人?
小顧默默不語,三年多了,也許,一直在遺憾的,只剩下他一個。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8:03:14
第九章
回到落腳的飯店,羅承勳和于茉綺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頓大餐,算是慰勞自己一天下來緊繃的心情。「台北真是個變幻莫測的城市……一段時間沒來,就會覺得它更往繁華邁進了一大步。」羅承勳從玻璃窗望出去,發出讚歎。
「嗯……」于茉綺順著他的規線往窗外望去,淡淡的說:「我喜歡台北,雖然這裡的人們總是形色匆匆,建築物也是高得讓人喘不過氣來……但是生活在這裡,反而會讓人覺得很自在,人潮與建築,是一種最好的保護,讓每一個孤絕的靈魂,能夠坦然的飄來蕩去。」
「既然這麼喜歡台北,為什麼要離開,一個人跑到水準奇差的高雄生活?」難得她談起過去,羅承勳覺得這是個可以進一步瞭解她的時刻。
想了好一會兒,于茉綺才幽幽的說:「離開台北,是為了不要殃及無辜。」
「胡說。」羅承勳笑著打斷她的話,以為她在開玩笑。
「真的,有我在的地方,就有意想不到的災難。」她說得認真。
「比如說?」羅承勳斂起笑容,想起她不輕易開玩笑的。
「算了……都是陳年往事了。」她的神態淡然。那些難堪的往事,早已無足輕重,她的心裡只惦記著一個人,一個教會她什麼才是真愛的少年。
「茉綺……我真的可以嗎?」羅承勳害怕看見她這種淡淡的迷離表情,他不知道她的過去,甚至連眼前的她也捉不住。
「什麼意思?」于茉綺不懂他的疑問。
「真的就是我嗎?你未來的另一半。」翻譯社裡追求她的人如過江之鯽,他只不過仗著小開的特權,硬是將自己編派成為她工作上的夥伴,圖它個近水樓台先得月。
「你後悔了?」于茉綺問。
「當然不!」羅承勳急忙搶道:「我想娶你的心是百分之百的。」只是不知道她想嫁給他的真心有多少。
有多少?她想嫁給他的真心有多少?不說百分之百,總有七、八成吧,還是更低更低……除掉愛的成分,單純的安定和溫暖能值多少呢?
于茉綺舔舔乾澀的唇,心虛的把視線逃向窗外,卻看見大大的玻璃窗上,映照出一張年輕卻滄桑的容顏。
那是幻覺嗎?她張大眼睛,生怕一眨眼,那清晰如實體的「視覺暫留」就會平安消失。
***
「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于茉綺丟下羅承勳,從飯店裡跑出來。
「下了電梯,在停車場遇見主辦單位的公關人員,聽說你明天一早才會南下高雄。」小顧不說回去,他認定她的家在這裡,雖然他不懂三年前她為什麼要不告而別,還千里迢迢從北台灣跑到南台灣去。
「你的女朋友沒事吧?」
「她叫劉思語,是和我一起在育幼院長大的小妹妹。」小顧悶悶的解釋。
「就像你之於我一樣,是個小弟弟。」于茉綺很快的接口。
小顧兇猛的盯著她白淨的臉,陰沉的說:「真是這樣的話,我們豈不是『亂倫』了嗎?」
于茉綺腦中轟然一響,雙腳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你說我變了,其實你才是,三年不見,你學會了口是心非。」小顧顯得咄咄逼人。
「我沒有。」她頑強的抵抗他銳利的話鋒。
「那麼告訴我,為什麼要走?」小顧完全不能她喘息的餘地。
「我們不適合的……」她突然想起被扔下的羅承勳,那個她曾經許諾過終身的男人。她抬起頭,從廊外往窗內看,羅承勳卻已經不在位子上。
「那個被我一瞪就夾著尾巴逃走的男人就適合你了?你就是為他離開我的?」小顧完全失去控制,不顧走廊上人來人往,暴跳如雷。
「小顧,不要無理取鬧,你不是孩子了……」
「你敢說我無理取鬧?那你呢?你那樣一走了之又算什麼?」小顧咬牙切齒的反詰。
「我……太老了……」
「男人的平均壽命本來就比女人短,我們可以一起死。」
「我……太矮了……」
「我們之間只不過相差了一把尺。」
「我不想拖累你,我……殺了人!」
什麼?小顧張口結舌,沒法子再反駁。
***
「我以為自己把吳社長殺了。」
于茉綺跟著小顧資進一個小公園。平靜托出三年前的注事。
再回首,差點被強暴的恐懼卻敵不過小顧留給她的溫暖記憶。
「那個畜生!」小顧恨恨的捶了樹幹一記。「早知道他不是好東西!」
「我記不得自己用碎玻璃劃了他幾刀,只記得他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她萬萬沒想到吳社長只是受了皮肉傷,並且不敢向外張揚,更別提報案了。
「我早該猜到是他,早該殺了他的!」
「不要,小顧……我說過不要你這樣的,我就是不希望你為我誤了自己的一生,所以才選擇離開的。」當年她一個人到警局去報案,堅持自己殺了吳社長的說詞,簡直把誓方搞得一頭霧水。
「在你心裡,我是個不值得依靠的男人,所以你受了委屈也不敢跟我講,那天晚上,我還像個禽獸似的佔你便宜……難怪你要離開我。」
「小顧,不是這樣的,你沒有佔我的便宜,那天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相信我……離開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艱難的決定。」他愛她的方式,她始終不曾遺忘。
「你後悔了,想回到我的身邊嗎?」小顧停在路燈下,顫抖的詢問著。
幾乎是沒有考慮,于茉綺很快的搖搖頭,「我沒有後悔,事實證明,我的離開是對的,沒有我的拖累,你才能成功。」從新聞報導裡得知六人小組傳奇式成功的那天,她為他高興得睡不著覺,想他想得心都在發痛。
「你是這樣想的?」
「我只能帶給你痛苦和災難。」
「你給我的快樂,一直比痛苦多。可是,你始終以為我不夠堅強,以為我還小,以為我連自己要什麼都不知道……其實我不要錢也不圖名,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遇到過比你更讓我心動的人事物,你以為對我的好,其實是對我的凌遲……」
「小顧……」她無言可安慰他。
「可是我仍舊要感謝你,至少你給了我勇氣,證明自己並不是個一無所長的廢物,原本我老爸因為我被退學這件事,差點要登報和我斷絕父子關係,現在他可是逢人就誇獎我,還說不一定要讀大學才有前途。」小顧回復了灑脫的態度,他不想在這段早已輸得一塌糊塗的愛情裡,再賠光自己的尊嚴。
當年,他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現在,又有何面目求她回頭呢?
「我早知道你是個聰明絕頂的人。」她不敢問他為何被退學,她記得期中考時,他還是班上的第一名……
「我可不想『絕頂』,雖然說『十禿九色』這句活套在我身上好像滿貼切的。」他聳聳肩,無謂的自嘲。
「胡說,人家是說『十禿九富』。」他總是故意把自己說得不堪,于茉綺知道其實的他是溫柔溫暖的。
「真的?」小顧搔搔頭,悵然的說:「反正也不重要了……大多數的女人對我的腦袋沒有興趣,她們只喜歡我的身體或是口袋。」
「小顧,你才二十二歲,沒有必要把自己弄得這麼偏激。」
「小茉莉,你才二十七歲,沒有必要講話這樣老氣橫秋。」
睽違已久的兩人相視而笑,身高的距離,年齡的壓力,在這一瞬間似乎已經逃得很遠很遠。
「你知道嗎?耿天敖那小子結婚了!」小顧揀了一張乾淨的石椅,拉著于茉綺一起坐了下來。
「真的?!」于茉綺驚呼一聲,不可置信的說:「我還以為他討厭女孩子,甚至以為他……喜歡你!」
小顧呆愣了幾秒,然後抱著肚子爆笑出聲,他邊笑邊說:「拜託……殺了我吧,我跟耿天敖……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
「那是因為耿天敖看起來不像是沒有女朋友的人啊!而且他常常來找……」于茉綺紅著臉,愈說愈小聲。
「那傢伙不是沒有女人愛,而是眼高於頂,不像我,是個來者不拒的大爛人。」小顧吊兒郎當的說:「不過,沒想到在你心裡,我不但來者不拒,而且還『男女通吃』,你一定覺得我壞透了吧?」所以她才會頭也不回的離開他。
「不,你並不壞,你只是太耀眼了,不知不覺就吸引了大多數人的注意力。」他受歡迎的程度,曾經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這……算是一種恭雜嗎?」多少女人在他耳邊說過甜言蜜語,但只有她說的,能讓他臉紅心跳。
「是真心話!」于茉綺坦誠的說。
「是嗎?」小顧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是真話又如何,他的吸引力再強,也留不住她,不是嗎?
輕歎一口氣,他幽幽的說:「我記得耿天敖那傢伙從小就樣樣跑在我前面,功課好、人緣好、長得也是一表人材,就連我老爸原先中意的也是他,沒想到他卻一心留在育幼院,我老爸只好退而求其次領養我了。」他用雙手撐著石椅,抬頭仰望滿天繁星,半真半假的說:「沒想到……這傢伙連結婚這種事都『不落人後』!」
說著說著,小顧又歎口氣,認命的說:「可是說也奇怪,那傢伙就是有一種奇特的勉力,你明明應該嫉妒得他牙癢癢的,可是到頭來,卻還是只能佩服他,打心眼裡當他是兄弟看待。」
「耿天敖內斂沉穩,你狂野不羈,你們都是天生領導型的人物。」
「他是天生領導型的人物啦,我除了女朋友比他多之外,根本不能跟他相提並論。」
「你有你的風格,也許耿天敖才羨慕你呢!」
「如果說,我和耿天敖兩個同時追求你,你會選誰?」
「怎麼選嘛?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如果我一定要你選呢?」小顧對這個假設性的問題顯得特別固執。
她根本不需要選擇,她的心早就一面倒向小顧,她需要的其實是一個任性跋扈的愛人,可以能她濃濃烈烈的愛,她需要一個像小顧這樣的男人。
「小顧……你聞,是夜來香的味道,」她避開他的咄咄逼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的說:「好香!」
「是夜來香嗎?」小顧不再為難她,對著夜空無奈的說:「我一直以為是茉莉香……」
夜來香再香,香不過他心中獨一無二的茉莉花,那是他唯一眷戀的味道。
***
第二天一早,于茉綺和羅承勳雙雙退了房,準備動身前往松山機場。
慇勤周到的飯店服務人員將兩人的行李穩當的送進計程車,于茉綺正想跨進車裡,卻看見小顧迎面而來。
「原本想送你一程的,沒想到來晚了一步。」
「你不用這樣麻煩……」于茉綺看見小顧的眼球上佈滿紅紅的血絲,身上穿的仍然是昨天那套沾了咖啡漬的西裝,長長的頭髮綁得亂七八糟,活像在路邊窩了一整晚的流浪漢。
「應該的。」于茉綺沒有猜錯,昨晚小顧送她回飯店後,就一個人在公園裡遊蕩,最後躺在她坐過的石椅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他不想再回到沒有她的家中,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他但願不曾與她重逢,他知道自己承受不了再一次的離別,所有的思念、渴望、等待,已經到極限了。
「我們叫了計程車……」于茉綺胡亂的說。
「我看見了。」小顧吸口氣,握緊雙拳認命的說:「你去吧,則誤了班機,飛機不等人的。」飛機真好,來來去去、無所牽掛。
「茉綺,」率先坐進計程車裡的羅承勳突然說:「你就多留幾天吧,反正最近公司沒有什麼大案子,你休息個幾天再回來。」
「承動,我……」她避開小顧發燙的紅眼,勉強用理智壓倒情感,冷靜的說:「我跟你回去。」
羅承勳搖搖頭,然後深深凝現著她,略微傷感的說:「我想娶你的真心沒有改變,只是,除非你也能親口告訴我,你已經百分之百願意成為我的新娘,否則我沒有把握給你幸福。」
告訴他啊,告訴這個良善正直的男人,你百分之百想嫁給他,說啊,于茉綺……欺騙的話到嘴邊,又吞丁回去,于茉綺說不出口,她是個可悲的騙子,她最害怕的不是欺騙羅承勳,而是傷害小顧。
「只要你點頭,即使在千里之外,我也會飛奔而來迎娶你的。」羅承勳一雙包含人情世故的眼睛,已經看出她不會回去了。
她說過喜歡台北,因為台北的空氣裡,有心愛的人的呼吸,那才是讓她眷戀的原因;她也許不承認,他卻看得很清楚。
「我……」夾在兩個同樣癡情的男人之間,于茉綺左右為難。
「別說話,我讓你留下來,就是不希望你倉卒的作下錯誤的決定,好好想清楚,想一個能讓多數人得到幸福的決定。」羅承勳向小顧點點頭,他已經在心裡認輸了。三個人的愛情,最多只能讓兩個人得到幸福,得到幸福的兩人必須是相愛的,光是這一點;他就已經出局了。
他不是不爭,而是……爭不過。他認識她三年,知道她聰明、美麗、專業,但是他從未能觸及她心底最柔軟的那一面。羅承勳好風度的關上車門,留下面面相覷的于茉綺和小顧,直奔松山機場。
***
「原來……他是你的未婚夫。」一個成熟大度量的未婚夫,怎麼是他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小男孩」比得上的?難怪她口口聲聲弟弟、弟弟的叫。
「他對我很好……我一個人到高雄,人生地不熟,是他熱心幫我找房子,還把我介紹到他爸爸開設的翻譯社工作。」坐在清晨的咖啡館裡,飲一杯暖暖的熱咖啡,于茉綺混亂的腦袋逐漸清醒。
「是,他對你好,你就要嫁給他,那我呢?」
「他是他,似是你,你們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意思是,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不是這樣的。小顧,我累了,我好想要有一個家,他可以給我安定的感覺……」
「安定的感覺裡,包含了愛嗎?」小顧伸出手握住她的,「告訴我,你愛他比我多?」
「小顧,不要逼我。」她掙扎著想抽回手。
「我不想逼你,我最不想做的就是勉強你。可是,原諒我,我不能不逼你,我就要失去你了,怎麼能不逼你呢?」小顧用兩手緊緊握住她的小手。
「小顧,我說過,我們不適合的……」她屈著上身把臉貼近桌面,她不知該怎麼跟他說清楚,而且,她有能力說得清楚嗎?
小顧停止了逼問,他看見她挽起的卷髮與衣領之間露出一塊白膩光滑的後頸肌膚,在靠近衣煩處微微閃著一絲銀色的光澤。
他抬起手,從她滑膩的後頸探進衣領,拉出一條銀色的細鏈子。那條曾經被扯斷的鏈子,他一度以為遺失了的鏈子,竟然好端端掛在她的脖子上。
于茉綺慢慢直起身子,她感覺小顧放開了她頸後的鏈子,她端坐在他面前,感覺到頸後被他撫摸過的鏈子還隱隱約約有他的溫度,他悲憤的表情變得極度平和,他不再咄咄逼人了。
他伸出手稍稍撥開她胸前襯杉的領口,輕而易舉的再度拉出那條銀鏈子,「你可以不回答,我不需要答案了。」
「對不起,我帶走了你的銀鏈子……」于茉綺終於忍不住哭泣起來,真正支撐她在異鄉飄流的,不是別的,就是這條銀鏈子。
「你不用道歉,你有本事就戴著這條項鏈去躺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如果你做得出來的話,我一定祝福你。」小顧推開椅子,咬咬牙,轉身走出咖啡館。
「小顧……對不起……」她追上前去,抱住小顧寬闊的背脊。
「為什麼道歉?」小顧的一顆心就要彈出來了。
「我不是故意讓你傷心的!」
「我不怕傷心,只是擔心你過得不快樂!」
「嗚……」她把臉貼在他的背上,放肄的哭泣著。
「你想回家去看看嗎?」
「嗯……」她哭著點頭。
「走吧,讓我牽著你,你就不會走錯回家的路了。」他轉過身,溫柔的牽起她的手。
太陽升起來了,金黃耀眼的光芒,照亮了一對狼狽兮兮的金童玉女。
***
「你的摩托車呢?」坐在小顧身邊,看著他熟練的操控著方向盤,于茉綺忍不住問道。
「撞爛了!」他答得乾脆。
數不清的夜裡,他瘋了似的騎著車四處尋找她,最後筋疲力竭、神智渙散,與快車道上迎面而來的沙石車對上,機車當場被碾得稀巴爛,人也彈到幾里之外,潦了幾個圈後,除了身上幾處皮外傷,他竟然奇跡似的毫髮無傷。
肇事司機老早逃逸無蹤,小顧報了警,拖吊大隊把廢鐵似的機車拖走了,當時小顧曾經灰暗的想過,如果能夠和機車交挽人生的命運,他情願被壓爛,也不要沒滋沒味的人生。
就在那個深夜,他拍拍身上灰塵,敲開耿天敖那個破爛的小窩,沒說車禍的事,卻揚言要幹一番驚天動地的事,好好的嚇嚇老爸,於是才有後來六人小組開創本土主機板新頁的大享業。
她走了,音訊全無,跟他死不了一樣,都是個事實,他認了。只是沒想到三年後,他竟然還能與她重逢。
歲月流轉,人來人往,有緣的人,不會只有一次碰頭的機會。
「這車是思語的,不是我的,她說反正她扭傷了腳,所以暫時把車借給我。」小顧瞥了于茉綺一眼,恐嚇的說:「講實話,我到現在都沒有汽車駕照,所以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我……不怕的。」因為坐在身邊的是他,哪怕是死了,她也心甘情願。
「放心,有你在,我已經把車速放得很慢了。」小顧俐落的轉個彎,一面說:「耿天敖說我開起車來像不要命似的,所以不肯把愛車借給我,就怕我把他的車給毀了。」
「他就是把你當兄弟,才不肯把車借給你,他知道你的命比他的車重要得多。」于茉綺的心口緊緊的。
「我曾經懊惱自己怎麼沒被沙石車壓死,現在我很慶幸自己活著,幸好活著,才能再見到你。」
「小顧,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不管有沒有人坐在你身邊,都不可以再開快車。」
小顧沉默不語。原來,她仍然沒有確定會留下來。
「小顧……」她逼他回答。
車行過十宇路口,小顧鬆開油門,耐心的等紅燈。
直到紅燈即將閃成黃燈,他才淡淡的開口:「我保證,不管你是不是坐在我身邊,我會一直想著你、我會為你把車速慢下來。」
只有為你。
***
「天啊!小顧,你簡直把這裡弄成了瘋人院!」
沒想到她離開這裡三年多,原本好好一個溫暖的屋子,竟然變得這樣凌亂不堪。客廳裡的桌椅沙發電視全都不見了,堆放著亂七八糟的電腦書籍和零件之類的東西。
「這還算好的,之前我和耿天敖幾個人窩在這裡搞研究的時候,這裡更加慘不忍睹呢!要不是幾個月前我們把工作室遷到台北市去的話,你現在恐怕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老天,這要怎麼住人啊?」于茉綺忍不住奔到自己之前住過的那個房間,打開門,裡面的所有擺飾,都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整齊有序,像在濁世裡僅存的桃花源。
她走近長形的大書桌,上面攤開著一本英文宇典,她摸摸桌面和字典,上面乾淨得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這裡……每隔兩三天我就會來打掃一道,不過,每次進來前,我都有,敲門的。」每天出門前,他也會在她的房門口跟她道再見,雖然她從來不回答他。
「你真傻……這麼好的房間,你應該租給別人的……」
「那你回來的時候,要住在哪裡?」
于茉綺低下頭,眼淚悄悄滴在桌面上。
等到頰上的淚痕自然乾了之後,她推開擋在房門口的小顧,往他的房間走去,他還是一樣,沒有關門的習慣,房門總是大敞著。
「小顧……你也太誇張了,有空到人家的房裡擦東抹西的,就不會抽點時間把自己的房間稍微整理一下啊?」
小顧的睡房,和客廳一樣,快要變成倉庫了,而且還多了一大堆的雜誌和髒衣服。
她皺皺小鼻子,不敢苟同的問:「你羞不羞啊,亂成這樣還敢請人來?」
「有什麼關係,你是『內人』又不是『外人』。」小顧厚臉皮的說。
于茉綺裝傻,隨手在床邊拾起一本雜誌,翻著翻著,一張小臉卻愈漲愈翹。
小顧兩三步搶到她面前,抽掉她手中的雜誌,尷尬的說:「別看了……女孩子家看《PlayBoy》不太好吧?」
「有什麼關係!」于茉綺一把搶回雜誌,又害羞又好奇的看著。「哇,這些女人的身體竟然這麼漂亮。」
「我還有這種的……」小顧見她興味盎然,於是又從床底下翻出另外一本雜誌,遞給已經坐在地上的她。
「真的呢……」小顧根本沒看雜誌一眼,卻專心看著她興奮的紅臉,嘎啞的說:「真美……」
「是啊。」于茉綺低著頭又翻了幾頁,邊看邊說:「難怪男人喜歡看《PlayBoy》,這些冶艷的美女連我看了都心動呢!」
「你慢慢看吧。」小顧從地上爬起來,他心動得甚至想行動了,但又擔心自己會把她給嚇跑。
「你要去哪裡?」于茉綺抬起頭,看見他已經步向房門口。
「我去洗個澡,」他需要一個冰冷的冷水澡,來沖掉他內心兇猛的渴望,「昨天晚上在公園窩了一夜,身上難過得好像長了癲痢癬。」
「喔。」于茉綺虛應一聲,很快又低下頭來,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雜誌上,津津有味的看著。
小顧簡直為之氣給,他可是為了她才流落公園的,她卻把play女郎看得比他還要重要。
可恨的play女郎,他要放把火,把她們統統都燒掉。
***
「小茉莉……」
于茉綺偏著頭,好像聽見小顧在叫她,他不是洗澡去了嗎?還是她聽錯了?
「小茉莉……」
于茉綺放下雜誌,一骨碌的從地上竄起,奔到廚房旁邊的浴室,在門上敲了敲。「小顧,是你在叫我嗎?」
小顧開了一條門縫,把頭從門縫裡探出來,咧著嘴說:「幫個忙……把我床上的浴巾拿來。」
「如果我不幫呢?」于茉綺故意整他。
「我是不在乎光著身子出去啦,如果你這樣渴望看見我的棵體的話,……」小顧加深了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像是不懷好意,同時作勢就要把門縫拉開。
「哇!」干茉綺掩面轉身就逃,跑到小顧房裡翻出浴巾,拿到浴室門口蒙著眼睛丟給他。
「謝啦!」小顧擦乾身子,圍著巾就踏出浴室,咧著嘴站在于茉綺面前。「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干茉綺從指縫中偷偷往外看,然後慢慢放下手,呆呆的看著小顧半裸的身體。
「幹嘛?被我的『男色』迷住了?」小顧出言調侃呆若木雞的她。
她伸出手摸摸他的胸脯,意外的說:「小顧……你有一副很漂亮的軀體,又高又壯,充滿青春的彈性。」
「你在講什麼啊?」這女人,該不會著了《PlayBoy》的魔吧?
于茉綺好像被熱開水燙到似的,瑟縮的縮回手,結結巴巴的說:「我……沒事……」
「沒關係,如果你想的話,我不介意讓你摸兩下的。」媽的,他真是沒種,他其實是想要求她如法炮製,也讓他看看摸摸的。
「不……不用了……」于茉綺把手在胸前搖一搖。她在做什麼啊?她只是答應他回來看看的,她昨天才答應另一個男人的求婚,現在卻又覬覦起小顧青春飽滿的肉體。
小顧……仍然是唯一能夠讓她抨然心動的男人,以前如此,現在一樣,未來……
「小茉莉……」小顧的眼神幽暗、聲音沙啞。
「你的頭髮長了……」她把目光移到他濕漉漉的及肩長髮,男人的長髮,又黑又亮,小顧真的耀眼。
「這個啊……」小顧抓起一給頭髮,胡亂的說:「我懶得上髮廊,不知不覺就愈留愈長了!」
于茉綺仔仔細細的打量著他,除了頭髮,他還有地方不一樣……他的膚色變白了,以前像麥子般的古銅色不見了。「還打籃球嗎?」
「早不碰了……」小顧苦笑著,「我永遠忘不了,得到新生杯冠軍的第二天,就是你離開我的時候。」
她究竟傷他有多深?那傷口早已經無法丈量。
他注視她歉然的臉,釋懷的說:「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反正不打球,我一樣壯得像頭牛。」
于茉綺低下頭,看著手腕上的表,小聲的提醒:「快要十點了,你不用上班嗎?」
媽的,他真不想去上班,可是耿天敖今天請假,老婆是他的命。思語也在家休養腳傷,罪魁禍首卻是他。
他擔心的問:「你會待在這裡,一直等到我下班回來嗎?」
她低下頭,注視著他修長的腳趾頭,不說話。
「別勉強,你可以自己作決定。」他不再勉強她,他也不是個會求女人的男人,求來的東西沒意思,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願。
他回到房間,套上衣褲,然後走出來,準備離開。
「小顧,你的頭髮還是濕的。」她在他身後,叫住他。
小顧停下腳步,無所謂的說:「沒關係,我習慣了。」唯一不習慣的是,她不在他的身邊。
「不行,這樣會得偏頭痛的。」于茉綺把他拖進她從前住過的房間,讓他坐在穿衣拒前,然後找出吹風機,有模有樣的幫他吹整起來。
纖細的小手,插進他濃密的髮根,忽輕忽重的按摩著他的頭皮。
小顧凝視著鏡中她細緻溫潤的小臉,那小臉明明寫著對他的在乎,還有那條銀鏈子……「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他問、他懂,雖然她從來沒有對他這樣說過。
長長的頭要漸漸變乾,瀟瀟灑灑的垂落在小顧的肩上。
「你想把頭髮綁起來嗎?」于茉綺用問句壓過他的問號。
「不用了!」他推開椅子,往門外走去,在房門口停了好一會兒才乾澀的說:「謝謝你!」
她走到他身後,把臉貼在他的背上,溫柔的說:「只要你不開快車,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
***
小顧一點也不想遵守諾言,想起于茉綺在家裡,他恨不得馬上飛車回到她的身邊,無奈台北市的交通太擁擠,讓人想不遵守交通規則都難。
五點半下班,回到家,時鐘已經直指六點半。推開家門,門內的顏色和屋外一樣漆黑,小顧的心一沉。
「小茉莉,你在嗎?」他扭開一盞又一盞的燈光,在屋內四處搜尋她的身影。三十餘坪的房子不消幾分鐘就已經走透透,屋裡沒有人,他確定。
回到自己的房間,他巳經連傷心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摸黑把沉重的身軀拋向大床。
「哎喲!」床上傳來一聲慘兮兮的叫聲。
小顧從床上彈起來,跑到門邊扭開房內的燈。
老天,他沒有看錯,她沒有走,沒有走,只是……他把她壓壤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這裡……」他找逅屋內每一個角落,獨漏自己的房間。
「嗚……人家的骨頭都被你壓碎了……」于茉綺疼得流出眼淚。
「對不起,我該死。」小顧揚起手打了自己好大一巴掌。
「不要這樣……」于茉綺捉住他的手,心疼的說。
「對不起,……」小顧把她擁入懷裡,悔恨的說:「我到處找不到你,以為你走了……」
「你這麼早就回來,是不是又飛車了?」她摟住他的脖子,半是擔心半是質問。
「錯,我可是一路以六十公里不到的車速慢慢爬回來的,倒是你這隻小豬,天色都黑了,你還好意思說早喔!」他取笑她。
「人家不是小豬,你才是小豬,把房間弄得一團糟!」她抗議。
小顧聞言,才注意到他的房間已經煥然一新,該電腦的歸電腦,該書本的歸書本,該《PlayBoy》的歸《PlayBoy》,遏有那些臭衣服臭襪子也都不見了。
「你不用這樣做的。」他盯著那一整排《PlayBoy》,早晨的餘恨未消,不過燒它們太麻煩了,不如扔了較省事。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做著那些家務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新婚的小妻子,手裡是忙的,心裡卻是甜的。
「你餓了嗎?」
「啊,我忘記去買晚餐的材料了。」原本想為他做一桌好吃的。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3 18:04:08
第十章
忘了吃飯,忘了說話,情人的夜晚只能用來接吻與擁抱。
愛一回、睡一會兒,醒來後再愛一回、又一回、更一回,直到他們再也沒有力量進入對方的身體,只能抓著彼此的手,在瘋狂的愛中沉沉睡去。
先由沉睡中甦醒的是于茉綺,她愛憐的看著小顧仍然沉睡的臉顏,忍不住輕輕撥開他額前的亂髮,在他開闊的眉字間烙下輕柔一吻。
她緩緩掀開被子,滑下床,跑到自己的房間裡,打開衣櫃找到三年前留在這裡的睡袍穿上,然後赤著雙腳來到客廳,拿起電話筒,猶豫了一下,終於撥下一個四年沒有碰過的電話號碼。
「喂……姐姐嗎?我是茉綺……」再聽見姐姐的聲音,于茉綺的聲音和手一樣,都是顫抖的。
「茉綺?!真的是你?你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不肯回家?我都擔心死了。」
「姐,對不起,我很好……」于茉綺哦了一口口水,艱難的說:「姐夫和寶寶們都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沉默。
「我……和你姐夫離婚兩年了。」
什麼?她當初是為了姐姐的幸福才隱忍姐夫的暴行,沒想到……
「為什麼?」于茉綺問。
「我發現他和學校的女學生有不正常的關係……而且不只一次了……我也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離婚的。」
「那姐夫他現在——」
「死了!我們離婚不到一個月,他就娶了個有錢人家的小姐,結果在赴美度蜜月的時候,被人發現死在旅館的床上。聽說是他背著新婚妻子召妓,結果被自己新婚的太太親手殺死了。」
「姐……」于茉綺哭了,原來姐姐過得並不好,她離婚了,前夫又不名譽的死亡,姐姐的心裡一定很難受。
「別哭了……姐姐現在過得很好,我有工作,有兩個可愛的孩子,還有一個溫柔體貼的男朋友呢!」
「真的?」于茉綺破涕為笑。
「我觀在唯一的煩惱是,家裡那兩個小的,動不動就吵著要綺綺阿姨,他們和我一樣,都很想念你。」
「姐……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不告而別的。」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是你姐夫吧?其實我早就發現他看你的眼神不老實,是我自己不肯承認而已。」
「姐……」
「茉綺,他已經得到報應了,其實他只是個心裡有病的可憐人……」
于茉綺明白她的意思,「姐,你都原諒他了,我也不會再記著那些不愉快。」
「既然這樣,就回來吧,我們已經整整四年沒有見面了吧?」
所有的不偷快,如風一般消逝了,唯有對親人的想念,愈陳愈濃。
「姐,我會回去的,我會帶另一個人一起回去看你。」
依依不捨的和姐姐說完再見,于茉綺又撥了到高雄的長途電話。
「喂,承動嗎?是我,茉綺……我很好……嗯……公司有事嗎?喔,又接了幾個大案子……我大慨今天下午就回去了,大家都在忙,只有我一個人放假,怪不好意思的……不,你不用來接我,我自己可以的……承勳,關於……結婚的事……」于茉綺握著話筒,欲言又止,她覺得對不起羅承勳,她沒有愛過他,卻一直在傷害他。
「我說過,如果你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就是我的話,我不會娶你的。」羅承勳瞭然的說。
「承勳,我是百分之九十九願意嫁給你的。」她不能愛著一個男人,嫁給另一個男人,她不能戴著小顧給她的銀鏈子去躺在另一個男人的身邊,不論那個男人有多好或多好。
「哈哈哈……」羅承勳用大笑掩飾住傷感,好風度的說:「我『差一點』就娶到你了!」
「對不起……如果上午還有機位的話,我,大概中午就到了,我們見面再談好嗎?」她知道羅承勳是個聰明人,懂得給自己、也給別人下台階。
「看來,我得努力找一個新的工作夥伴了。」羅承勳很清楚,她要離開高雄、離開公司了。
「謝謝。」一起共事了三年多,她與羅承勳之間早已培善了深厚的默契,他畢竟是……懂她的,在無涉男女情愛的層面上。
「希望下輩子,你會真正愛上港都。」高雄也很美,如果不是她心底已經掛滿了台北的風景的話。
「我會的。」如果下輩子她沒能遇見小顧的話。
掛上電話,于茉綺在亂七八糟的電腦與零件中,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甫抬頭,看見小顧揉著惺忪的睡眼,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我吵醒你了?」于茉綺從地上一躍而起,走進小顧的懷抱裡。
她決定了,即使她是一場災難,他也承受得起,因為,他們是如此的相愛。
「沒有……我什麼都沒聽見,只是渴了,想起來找水喝。」小顧遲疑了一下,才伸出雙臂擁抱她。
他說謊,事實上他聽見了,聽見她說即將要「回去」高雄,聽見她說百分之九十九要嫁給那個男人,他聽得夠多了,也夠情楚了,他甚至不需要再向她求證一次,也沒有勇氣讓自己再傷一次。
她離開他三年多,一千多個日子裡,他沒有得到過她的只宇片語,她離開那個男人只不過短短一天,就急著打電話,她昨天抱著的是他,但是她的夢、她的心,擁抱的又是誰?
銀鏈子代表什麼?那通電話又代表什麼?他已經不再那般確定。
「小顧,我有話想告訴你——」
「你不用說,我已經都明白了。」最壞的總是跟在最好的後面,分離總是隨著擁抱而來,這已經變成一種可怕的宿命。
「你真的懂?」她懷疑的問。
「嗯……」雖然他多想一輩子被蒙在鼓裡。
「你還愛我嗎?」于茉綺紅著臉問。
「愛!」他堅定的回答。這是他唯一還能說得如此肯定的事情。
「我也愛你。」她窩進他寬闊的胸膛,這裡才是她最後落腳的地方。
第一次在她口中聽見愛,小顧卻顯得悲傷,他憂傷的低喃:「愛和承諾,就像持續貶值的台幣,愈來愈沒有價值了!
「小顧,你在說什麼?」她聽不清楚他細碎而憂傷的聲音。
「沒什麼。」小顧望向窗外,看見溫煦的晨光鋪滿透明的玻璃,輕輕的說:「你看,太陽升起來了……」
太陽升起來了,帶來光明,也會帶來陰影。
「好漂亮……」于茉綺驚歎著。日出的美,不一定要登高才能看見,能,在生活的角落裡發現美,才是最不尋常的。
「好漂亮……」他低頭俯視她的臉,喃喃的說。
絢爛的朝陽裡隱約可見夕照哀傷的顏色,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同一種東西。
兩人回到房裡,于茉綺又睡了一下,醒來的時候,發現小顧坐在床邊默默的凝視她。
「小顧,你不再睡一下嗎?」他前天晚上露宿公園,昨天晚上又和她愛了一整晚,于茉綺為他眼中日益加重的紅絲不捨。
「不,我睡夠了。」他站起身來,沉沉的說:「上班之前,我可以先送你到機場。」
于茉綺朱唇微張,他竟然知道她要回高雄去的事?「小顧,我晚上就回來……」她急著想把高雄的工作、房子以及人情處理完,她想無牽無掛的待在小顧身旁,不再計較他小她老,不再計較他高她矮……
「沒關係,你不用跟我解釋什麼。」他不想再聽了,他願意送她離去,但不想承受她的請言。
「小顧——」
「我到外面等你!」他快步走出房間,無法再容忍一個脖子上掛著他給的銀鏈子,卻滿口謊言的女人。
***
小顧在車上抽完三根煙,于茉綺才從樓上下來。
他二話不說的發動車子,打開車門,讓她滑進右前座。
「別擔心,今天不是例假日,應該會有位子的,」小顧瞄瞄她臉上的愁雲慘霧,平靜的說:「你很快就能回到高雄去了。」
「小顧,你是不是聽見了什麼,誤會了什麼?」于茉綺覺得好冷,不該是這樣的,她和他,昨天晚上才燃燒在一起的……
現在他看她的眼神,卻像個陌生人。
「我說過,我什麼也沒有聽見。」小顧固執的否認。
那些可怕的句子,他再也不要想起,他現在唯想做的,就是把她送到機場,放手讓她飛出去。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她不死心。
「我沒有不高興。」他捏緊方向盤,猛催油門,車子驀地飛馳出去。
于茉綺緊緊抓住把手,一張臉嚇得比紙還要白,她還想跟小顧一起走長長的人生路,她不想死。「小顧,你開得太快了……」
也許,潛意識裡,他是想來場玉石俱焚的,可是一見到她嚇得魂飛魄散的樣子,他的心又軟了。
讓她走,讓她去幸福吧;讓他留,留下來孤獨吧。
他放鬆了油門,減緩了車速,「對不起,嚇壞你了。」
「你答應過我,不開快車的……」于茉綺哭了。
而她說過,只要他不開快車,就會留下來等他的……小顧嘲諷道:「承諾就像競選支票,只是說說而已,不一定要兌現的。」
「小顧,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喜怒無常、陰陽怪氣的?」他就是昨晚熱情擁抱住她的人嗎?
車子刷一聲拐進機場車道,于茉綺打開車門,傷心的道了一聲再見,他看她的眼神,根本不想再見到她似的。
「于茉綺,」他連名帶姓的喚她,淡淡的說:「我本來就不是個好人,而你從來不曾真正看清過我……你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愛!」
最深的傷心,是明明傷心卻不想讓人知道的那種。
***
于茉綺流著淚畫了機位,流著淚回到高雄,先到翻譯社表明辭職的意願,再趕回到公寓打包行李。
她的東西不多,傢俱電器幾乎都是房東的,所以打包起來並不費工夫。
羅承勳下午也來過一趟,原本想要幫忙,沒想到她已經整理得差不多。
他看著她哭得紅紅腫腫的眼睛,心疼的說:「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絕不會捨得讓你流一滴淚。」
女人,不會為不愛的男人流浪,可惜羅承勳不懂。
「我沒事的……」她強睜著酸澀模糊的眼,她不能再被羅承勳的好沖昏頭,即使小顧不再要她。
「和房東說過了嗎?關於退租的事。」羅承勳見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於是悄悄轉移了話題。
「我告訴房東太太月底前會把東西搬走,她沒有為難我。」臨時聯絡不到搬家公司,于茉綺只好暫時把東西寄放在這裡。
「搬家公司都沒空啊……」羅承勳想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撥了號碼,三兩下就解決了于茉綺的困擾。
「承勳……謝謝你。」他給她的幫助,真是不計其數。
「沒什麼好謝的,只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罷了。」羅承勳苦笑著說:「我有個朋友的弟弟最近剛退伍,找不到理想的工作,索性開起搬家公司,他才要謝謝你,給他這個新手工作的機會。」
「謝謝!」她能說的,還是只有這兩個宇。
「你以為多說幾句謝謝,就可以不付搬家費啊?」羅承勳隱藏住自已的心疼與心動,他不願意再增加她內心的負荷。
于茉綺輕輕的笑了,笑過之後又誠摯的說:「承勳,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願意為你哭泣的女子!」
眼淚,是一種辛酸但必要的愛情成分。
***
坐在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于茉綺在小顧位於三樓的公寓門口外,等得眼酸心麻,樓下的時間滑過夜晚十點,小顧仍然沒有回來。
住在小顧對門的李先生打開門,好心的問:「于小姐,顧先生還沒回來啊?」
幸好李先生對她還有印象,為她開了樓下的大門,搬家工人才能順利將她的家當搬上三樓。「李先生,沒關係,他應該快回來了……」
「不好意思,明天還要上班,我先睡了……」李先生邊說邊打了個呵欠,「于小姐,你一個人要小心一點。」
「謝謝。」于茉綺微微頷首。
看見李先生關上門,于茉綺的臉色瞬閉又暗淡下來,心裡忍不住胡思亂想,小顧又跑到哪裡去了?在海邊和長腿妹妹搭訕?在街角亂來?還是在某個房間裡和女人……他對其他的女人也像對她一樣嗎?那樣熱情,那樣無所保留……
沒有他的夜好長,像一個無底的黑洞,她這樣念著盼著他,為他心亂如麻,他可還有一點把她放在心上?于茉綺發著呆,心底響起他臨走前在機場對她撂下的那句:「你根本不懂什麼叫愛!」他甚至不給她任何辯白的機會,就揚長而去。
如果他真的不要她了……于茉綺用雙手環住身體,結結實實打了一個寒顫,好冷……
就算這樣,她也要問清楚為什麼,才能決定自己未來的人生究竟應該何去何從。
等著等著,于茉綺的心都要癱了,才見到小顧姍姍踏上三樓的階梯,面無表情的站在她的面前。
「小顧,你到哪裡去了,我等了你一整個晚上……」她小聲而委屈的說,渾然不覺自己的聲音表情裡,存在著濃濃的撒嬌意味。
小顧看了她一眼,淡然的說:「約會。」
于茉綺的表情瑟縮了一下,眼神飄忽了數秒,傻傻的喔了一聲,再也無話。他果然是的會去了,和別的女人……
「你又在這裡幹什麼?」他瞪著她身後的大包小包,冷冷的問。
「我……」于茉綺從紙箱上跳下來,即使在小顧口中得到那種令人難堪的答案,她仍然捨不得離開他,反而像個委曲求全的小媳婦般低著頭小聲的說:「我想租房子……」
「我不缺室友。」小顧無情的說,隨後掏出鑰匙,打開大門,頭也不回的往屋內走去,卻不小心「忘了」關上大門。
***
坐在床沿,小顧豎起耳朵屏息聆聽大門外的動靜,隔了幾分鐘,才聽見大門砰一聲關上落鎖的聲音,接著便是一片的死寂。
他竟然……逼走了她!愛,讓他失去了灑脫與風度。
他孿下身,把臉埋進自已的大掌裡,腦中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那樣的話,但他畢竟是做了,他沒有說慌,他不需一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室友」,他不需要……
「小顧,生活作息不正常,會把身體搞壞的。」像一隻輕盈的貓,于茉綺滑到小顧的房口,好聲好氣的說。
她已經完全不顧自己的尊嚴,一心只想挽回一生一世的愛情。
小顧把臉從大掌中抬起來,愣愣的看了她幾秒,似乎不能相情她竟然真的沒有離開。剛剛心中翻滾著逼走她的掙扎與懊悔,突然之間又全都不見了,他嘴硬的說:「我不需要室友,更不需要嘮叨叨的老媽子。」
于茉綺搗住嘴巴,跌跌撞撞的離開小顧的房門口。她的心口好緊,緊得就快要窒息了,眼前有無數道凌凌亂亂的光束在跳動。他真的不要她了,不要她了……
「你要去哪裡?」小顧竄到她面前,望著她蒼白的雪顏問。
「我……」她不知道自己鼓去哪裡,想死,是現在唯一的念頭。
她拂開他的手臂,只求離開,只求離開。
「那個個叫羅承勳的男人在等你?」小顧咬牙切齒。
妒火蒙蔽了他的雙眼,他狠下心腸對她的蒼白軟弱視若無賭。
「顧明凱……你是神經病,」于茉綺含淚涕位,「你去你的約會,我不會再管你,至於我,也沒有向你交代的必要。」
「我才沒打算管你,是你自已莫名其妙跑進來,」小顧狼狽的說:「我是去約會怎樣?你以為我會在這裡苦苦等你回來?你以為你可以來去自如把我當隻猴兒耍?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會淪落到沒有女人愛的地步?」
「我不天真,我早就知道你是萬人迷。」于茉綺收乾眼淚,哀莫大於心死的說:「對不起,我不該到這裡來,我不該讓你為難……」
她為愛放棄了一切。事業、婚的、自尊,到頭來卻落得一無所有,她甚至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被不愛的人蹂躪是痛苦,被心愛的男人傷害,那痛苦又何止千倍百倍?她的身體和靈魂一起陣亡了……
誤解是愛情裡的魔鬼,輕易拆散兩顆相傾相屬的心。
***
小顧走出門外,準備把于茉綺的行李往屋裡搬。
「不用了,」于茉綺也走出來,「就放在這裡吧,明天一早,我會請人把東西搬走的。」
小顧愣了幾秒,直起身子,停住了動作。
「我……走了。」她不知道自己鼓到哪裡去,但是小顧陰暗的表情擺明了沒有要她留下來的意思,而且他還要約會呢,她在這理會妨礙他的。
「不Call羅承勳來接你?」他還是堅持自己所以為的。
「要他從高雄到台北來接我,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她靜靜的反問。
原來,那個男人還在高雄,那她一個人大包小包的來到台北……還說要跟他「租房子」,究竟是什麼意思?小顧突然頭昏腦脹起來,他的心跳得厲害,難道他真的誤會了什麼?
不……不可能的,他明明聽見她說百分之九十九想嫁給那個男人!
「即使羅承勳不能來接我,我自己也會走的。」雖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到哪裡去,總之她不能再留下來了。
「你到哪裡?我送你。」小顧嘎啞的說。
到哪裡……她還沒有決定,哪裡,可以讓她不再傷心?哪裡,可以讓她不再記得他?她搖搖頭,小聲的說:「你去約你的會,不用管我了……」
她淡淡的轉過身,纖細的小腳正準備睬下階梯。
「別……別走!」小顧猛然伸出雙手,從她身後抱住她盈盈可握的腰肢。
于茉綺低下頭,看見他用力環在她腰上的大手,眼淚就這樣滴下來,滴在他的手背上。
「留下來陪我……」小顧把臉埋進她的髮間,汲取她獨一無二的馨香。
「你想要我?」
「你肯嗎?」
「只要你想要,我就是你的。」她在他的懷中轉了身,與他相對擁抱。
在隨時可能有人經過的樓梯間,他們按捺不住的、瘋狂熾熱的,愛了一次又一次。
***
在小顧的床上醒來,身邊卻是空的。
于茉綺披上床單,輕輕走出房間,我到正在把她的行李拖進客廳的小顧。
「這些東西,放在外面不安全。」小顧把最後一箱行李拖進來,對著她紅撲撲的臉蛋說。
于茉綺沒有說話,她並不在意那些行李,唯一重要的東酉,她一直戴在身上,除了小顧給她的銀鏈子,她想不起還有什麼值得掛心的。
「我今天休假,可以帶你去玩玩,你想去哪裡?」小顧不再問起羅承勳,不再提起她的婚的,更不敢問她何時離去……他只想把頭悶進沙地裡,做一隻沒用的鴕鳥。
「我……」她想了半天,最後搖搖頭。她哪裡也不想去,只想一直待在小顧的懷裡,雖然不確定他還會要她多久,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還是……她搖搖頭,把一輩子三個宇從腦袋裡趕出去。
「那……我們去看耿天敖,聽說小嫂子生病了。」小顧看見她原本紅紅的臉蛋開始轉趨蒼白,於是連忙這樣說。他以為她想起了羅承勳,以為她的蒼白是因為罪惡,她答應羅承勳的求婚,卻又跟他上了床……
「嗯!」她輕輕點點頭。在他開口趕她走之前,就讓她暫時擁有這些幸福吧。
***
「耿天敖,你看起來真的很好!」
來到耿天敖坐落在台北郊區的新居,見到三年多不見,原本給人冷漠印象的耿天敖化身成為一個帶著溫暖笑容的男人,于茉綺握住他的手,又是祝福又是羨慕的說。
「茉綺,真的是你!」耿天敖掩不住滿臉的驚訝。
于茉綺笑著點點頭,鬆開了耿天敖的手。
「老天……」耿天敖轉向在一邊傻笑的小顧,不可思議的問:「小顧,你找到她了?」
「是你找到她的。」小顧對著一頭霧水的耿天敖解釋:「記得那個網路研討會嗎?她是現場的口譯人員。」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耿天敖遞給小顧一個鼓舞的笑容。
小顧紅了臉,聽耿天敖的口氣,活像他是個苦守寒窯的王竇釧。他甚至不知道這次她會在他的身邊停留多久。
他觀了眼于茉綺,發現她的臉蛋也是紅通通的。
「葭葭呢?怎麼沒見到她?」小顧清清喉嚨,他沒忘記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葭葭吐了一整晚,天亮才睡下。」耿天敖心疼的說。
小顧仔細一看,這才發現耿天敖眼眶發黑,他緊張的問道:「葭葭的身體還好吧?有沒有看醫生?」
「看了……不過還是吐得厲害……」耿天敖捏著拳頭,滿臉懊悔的說:「都怪我不好。」
小顧一聽,嚇了一跳,難不成耿天敖有暴力傾向?他脫口而出心中的疑惑。
「誰有暴力傾向啊?」這個死小顧,就會想些有的沒的。耿天敖發出嚴正聲明:「醫生說葭葭懷孕三個月了!
原來是這樣,小顧和于茉綺相望一眼,鬆了一口氣。
「恭喜你要做爸爸了!」小顧的祝福聽起來有點酸酸的,這耿天敖,結婚跑在他前面也就罷了,現在連孩子都有了,說來還真教人又羨又妒的。
「謝謝!」耿天敖滿足的說:「你們也要加把勁了!」
空氣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耿天敖看見小顧和于茉綺同時露出尷尬的表青。
「怎麼,小顧,你還沒有告訴茉綺你等她三年多了?」他開們見山的問。
「我……」小顧面紅耳赤。
耿天敖見狀,忍不住對著于茉綺說:「小顧這小子,三年多沒談戀愛,大概連女人的手都不會牽了……」瞄瞄小顧漲紅的臉,他故意告狀:「不但這樣,他還變得變態兮兮,沒事偷看別人的日記,嫉妒別人轟轟烈烈的愛情。」
「耿天敖!你少胡說,誰愛看你那些肉麻公兮的日記來的?」小顧在一旁怪叫著。
「還有啊,」耿天敖不管小顧的抗議,繼續對著于茉綺說:「他整天長吁短歎的,害我和葭葭都不敢在他面前太恩愛,生怕他受到太大的刺激。」
「才怪!你什麼時候顧慮過我的心情,哪一次不是和葭葭你儂我儂的?」想到這理,小顧心頭難免燒起一把火。
瞧他可凶的咧!耿天敖白了小顧一眼,卻依然老神在在的說:「我從來沒見過像小顧這樣好色的男人,但是怪的是這三年多來,他始終沒有個固定的女朋友……」
「什麼叫沒有固定的女朋友?」小顧氣呼呼的大叫:「這三年多來,我根本沒有碰過任何女人——」
吼完,小顧自己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想過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就算說了,大概也沒有人會相信,因為連他自己都很懷疑,三年不碰女人,他竟然能活下來。
「喂,小顧,你可不可以小聲一點?」耿天敖一臉好計得逞的模樣,「葭葭好不容易才睡著,要是你吵醒了她,我可不會輕易饒過你。」
什麼嘛,這個小人,想當切他為了于霜葭求生求死都不能的時候,還是他好心收留他的,看他的日記,還不是為了關心他,沒想到這傢伙報復心這麼重,八百年前的爛帳也要翻出來,還把他說得可憐兮兮的,讓他在于茉綺面前連頭都抬不起來,現在又大言不慚的下逐客令。
「好,我走就是了,早知道你把老婆當主角、把兄弟當狗屁!」小顧憤憤的拉起于茉綺的手,轉身往屋外走。
話雖如此,臨出門前,小顧還是悄悄回過頭,對耿天敖笑了笑。兄弟就是兄弟,總有辦法把他心底的話逼出來。
沒有面子又如何,如果薄如紙片的面子,可以挽來一輩子握著于茉綺小手的機會……她可以嗎?他可以有這樣的機會嗎?
***
「怎麼臉色這樣蒼白?是不是不舒服?」開了一段沉默的路,小顧突然問起始終不發一語的于茉綺。
「沒有。」于茉綺搖搖頭,然後又陷入沉思之中。
「你……」
「我……」
隔了半晌,在一個等紅綠燈的空檔,小顧和于茉綺突然異口同聲的說。
兩人相視一笑,打破了稍嫌沉悶的空氣,小顧好脾氣的說:「你先說吧!」
「我在想,耿天敖的太太一定很漂亮,可惜今天沒辦法見到她。」于茉綺說。
「沒關係,下次——」小顧住了口。還有下次嗎?他和她……
一段長長的沉默之後,于茉綺看著他陰暗的側臉,小小聲的問:「小顧,你剛剛在天敖家說的話……是真的嗎?」
「什麼話啊?」小顧的心頭仍然灰濛濛的。
「就是……」于茉綺低著頭,紅著臉問:「你說這三年多來沒有碰過女人……」
「假的!」小顧想也沒想就立刻回答。
噢!想當然耳,像小顧這樣風流倜黨的男人,怎麼可能過著和尚般的生活?她真是個傻瓜,竟然把他的一句戲言也當食。
「我昨天才碰了你,不是嗎?」小顧突然說。
于茉綺黯淡的小臉漸漸亮起來,她結結巴巳的說:「我的意思是……」
「除了你之外,我再也沒碰過別的女人!」小顧坦誠的說。
「怎麼可能,像你這樣的男人……」于茉綺的眼圈紅了。
小顧自嘲的說:「從前我玩弄女人,是我混帳,可是這三年多來,我真的沒碰過別的女人——除了你之外。」
她傻傻的問:「你這樣……不會難受嗎?」
「我有Play女郎。」雖然每個女郎在他眼中都變成了于茉綺。「我可以不碰其他的女人,但是如果要我不能對我愛的女人動手,還不如教我給車子撞死算了。」他把車停在路邊,雙手握著方向盤,略顯激動的說。
「你愛我?」她仍是傻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不是我第一次這樣說了。」三年多前,他己經說過千萬遍愛她,她卻仍然選佯離開。「顯然我的愛,對你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不是這樣的……」于茉綺哭喊著:「是你不要我的……是你要把人家趕出去的……是你說不要一個嘮嘮叨叨的老媽子……」
「我是不要……」小顧伸手把她摟進自己懷裡,「我不要一個候鳥般的室友,我受不了你隨時有可能會離我而去……而且,你已經百分之九十九要嫁給羅承勳了,不是嗎?」
「我……」她把頭保深埋在他的胸前,聽著他激烈的心跳,硬咽的說:「我的意思是『差一點』就要嫁給他了……」
差一點?原來她的意思是……他想起她的行李,想起她來回高雄的風塵僕僕,原來,是他誤會了,該死,他真是個混帳,還說了那麼多傷人又傷己的蠢話。
「我愛你……除非你不要我,否則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待到你看見我就覺得煩……」于茉綺委屈的說。
「傻瓜,你不知道你這樣說,會讓我忍不住想——」他噤住了口。
「想什麼?」她在他懷中抬起淚漣漣的小臉。
「想和你做愛!」他的眼神又黑又暗。
「為什麼是我?」于茉綺難以置信的問:「我又瘦又矮,你不是一直喜歡長腿妹妹的嗎?」
小顧低頭吻去她眼中滑出的浪珠,溫柔的說:「你就是我一直尋尋覓覓的長腿妹妹,你是我心中最美麗的S號魔鬼情人!」
「真的?」她破睇為笑,無限含羞的問:「那你還在等什麼?」
「你不在乎嗎?在車子裡……」他嘎啞的問。她搖搖頭,擁緊了他。
小顧猛然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些什麼。
「什麼……要三年份?」于茉綺紅著臉喘叫著。
「你不願意?」他垮著臉,他可是為她忍耐了三年多。
「我……」她結結巴巴的說:「這樣會……會……出人命的。」
「那好吧。」小顧說著就要打開車門。
「等等!你要幹嘛?」于茉綺拉住他的手,緊張兮兮的問。
「我說過,如果不能對我心愛的女人動手的話,還不如給車撞死算了。」小顧任性的說。
「好嘛好嘛……你要怎樣就怎樣……」于茉綺死命拉住他的衣袖。
「真的?」他穩穩坐回駕駛座,然後把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那我要這樣……還要那樣……」
小顧狂猛的情慾。讓她昏死了過去,小顧激烈的愛情,又讓她醒了過來。
「凱……你願意把房子租給我了嗎?」她氣喘吁吁的問。
「當然……這一次我要和你簽約,簽一個一生一世的盟的。」小顧還忙著在她身上這樣那樣的……看來他「三年份」的說詞,不只是說說而已!
年齡、身高、分離,都不再是問題,小小的車子裡,春意正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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