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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敏兒]乖乖就範[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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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3:58
標題:
[官敏兒]乖乖就範[全文完]
乖乖就範
作者:官敏兒
這是場無法回頭的賭注!籌碼是他的命......
賭贏了,他又是那個冷臉狂妄的總裁,
賭輸了,就等著躺在棺材裏讓人拈香致意,
然而不管是那一種下場,他所愛的女子,
都不會回到他身邊了,不可能再回來了......
只因自己答應她的母親,要讓她放心去飛,
他不得不壓抑下自己對她的滿腔愛意,
以秘書的名義,將她留在身邊,偷窺她的一舉一動,
就是不敢說出他愛她,而現下那個該死的
不法組織竟敢威脅他,他才不屈服!
叫名女子假扮他的親密愛人讓他死心,
忍痛用惡毒的言語將她趕離自己身邊,
接下來,他和不法組織的搏鬥,是輸是贏都無所謂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4:43
第一章
床邊柔淡暈黃的燈光照亮整個房間,西雙倚坐在床頭前心不在焉地翻閱著手中的小說。
牆上的掛鐘忠實的守候時間的流逝,沉穩擺盪的鐘擺聲一聲一聲地響著,敲得她的心好沉重……
突然,一道響亮的開門聲,打破了這暗夜的寂靜!
匆忙扔下手上的書,西雙急忙地自床上爬起身。
溫馨柔荑的燈光映照在她清麗細緻的臉龐上,白皙似雪的肌膚彷彿吹彈可破;盈亮的翦水深瞳急切地凝視閉闔的房門,編貝般的白齒輕咬著水漾嫣紅的唇瓣,蹙起的眉睫悄悄透露出,她此刻強忍的這股揉合了擔心與鬆了口氣的複雜情緒。
男性深沉低啞的嗓音在入夜的間靜中,格外引人注意。
她隔著門板隱約聽到宮拓五音不全的吟唱聲,將額頭抵靠在門扉上,她閉眼輕歎……
他又喝醉了。
在那一片男性的醉唱聲中,間雜著幾聲女子嫵媚的低喚。
房內的西雙黯然地縮回放在門把上的小手。
這一次又是誰呢?
他又帶了哪個女子回家了?
是琉代集團的公關經理,那個美艷無雙的柯小姐?還是武信企業的總裁千金,自美國柏克萊大學學成歸國的耿小姐?還是……其他那些很多很多她從來不知道名字的女子?
西雙站在門邊靜候著,直到交談聲消失,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當暗夜中響起砰然的關門聲,她才悄悄打開門扉越過長廊,推開那一扇活動式的牆堵
她和希爵跨國集團的總裁宮拓住在一起……嚴格說來,應該是住在同一層樓。
可是從來沒有人知道。
因為他們進出有不同的門,且幾乎不曾一起出門過。
呵,當然了,她哪有資格和他這個操控整個亞洲金融市場的裁決者同進同出呢?
能和他一起住,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是照顧他長大的奶媽。當母親因病去世後,他念及舊情而在這一百多坪的空中閣樓中,另辟一方小天地給她有個容身之所。
說穿了,自己只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兼他身邊的秘書罷了,沒資格同進同出,更沒有干涉他的權利。
她只是……關心他。
自小,她就是追尋著他的身影而成長的。
因為母親的關係,所以在她還沒學會認人的時候,宮拓的身影就已經深打地印在她的腦海裡。二十五年過去了,小時候的情感亦隨著時間的流走,到如今……
她沒有愛上他,沒有。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個奶媽的女兒。
自己對他的感情只是關心,那種單純的、下屬對上司的關心。
站在他的房間外頭,西雙凝視著那從虛掩門扉後頭投射出來的微弱燈光…!
遲疑著,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
此時,房內傳來一陣低吟聲,似是透著酒醉後的痛苦,她不再多想,立即急切地推門進去——
看見宮拓頹然落拓的身形躺在床鋪上,空氣中飄散著濃郁的酒精氣味……和一縷女子淡淡的香水味。
屏住氣息不讓空氣中的那一絲香氣煩擾自己的心緒,她彎身撿拾他拋扔在地毯上的亞曼尼西裝外套,悄然地為他收拾散落一地的手錶、公事包,甚至是筆記型電腦。
「水……」
床上的宮拓蹙起朗颯俊眉低吟。
「等一等,我去拿。」
匆忙端來一杯微溫的開水,西雙跪坐在床邊,小心餵他喝下……
他的眼眸始終沒有睜開。
一口氣灌下一杯水,「砰」的一聲他躺回床榻上,重重地喟口氣後,在酒精的催化下沉沉入睡。
輕盈著腳步收拾好所有的凌亂,西雙又回到床邊蹲跪在他身旁,「宮拓,你的領帶要不要鬆掉?」這樣勒著脖子他肯定不好睡。
「唔……」床上的他皺了皺俊眉。
「領帶把它解開好嗎?這樣你會舒服點兒。」
她湊近他剛毅俊美的臉龐低喃,伸手溫柔解開他頸子上的束縛。
她不怕這麼做會吵醒他。
反正第二天當他醒來時,他不會記得她曾經到過他的房間,為他做了什麼事。
因為他醉了。
她不是第一次像今晚這樣服侍酒醉的他入睡,可是每回,當他第二天醒來後,從來沒跟她提過什麼。
所以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而她毋需提防些什麼。
「手……」他蒲扇般的大掌握覆在她的小手上。
「宮拓?別握著我的手,讓我替你把領帶解開好不好?」
輕聲軟語地在他耳邊喃念著,西雙手一撩把自己傾瀉而下的烏黑長髮撥到肩後,再溫柔地為他鬆開領帶,解開他襯衫上的第一顆扣子……
「這樣舒服多了?」
宮拓始終閉著眼眸沒有回應。
蹲坐在床邊凝望他沉眠的俊顏,她嘴角輕輕噙起一抹微笑,伸指撥開垂落在他額頭上的髮絲。
眼前的他好俊美呵!
一身昂貴傲氣的裝束恣意地在床鋪上揉得縐巴巴的,少了平日集團總裁的精幹果斷,卻多了股像藝術家般的瀟灑與落拓不羈的氣質,讓她越看越入迷,也難怪有這麼多名媛淑女愛上他……
「晚安,宮拓。」
戀戀不捨地撥理他額頭上的髮絲,順了順他微蹙的俊眉,西雙情不自禁地俯首在宮拓的臉頰上印下一記淡淡輕吻,隨即起身離去。
門扉悄然闔上之後,當她輕盈的足音消失在長廊的盡頭,宮拓緩緩睜開眼——
鷹隼般凌厲的眼眸不帶一絲醉意,俊臉側轉環顧經她整理齊妥的房間和他身上小心覆蓋的絲被……
他閉眼喟出一聲歎息。
他將自己方纔曾經握住她的大手輕輕貼枕在她輕吻過的臉頰上
眷戀地嗅聞空氣中她髮絲的余馨,讓她的味道伴著自己沉沉入睡。
***
希爵跨國集團總公司位於台北商圈最繁華的地段,幾十層樓高的大廈巍然矗立在艷陽下,任由一道道光束將它襯托的豪華偉傲、無與倫比,如同它的當家決策者——宮拓。
「西雙,這些資料你今天之內歸檔完畢。」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頭頂上響起,讓怔愣出神的西雙微微一愕。
仰起螓首,一雙滴溜溜的翦水雙瞳直瞅著眼前俊逸颯然的宮拓。
「有困難?」
他原本欲離開的腳步在她的怔忡中止住。
回神的西雙眨眨眼,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剛剛的眼神中……好像有一抹關心她的神情?
「不、不,沒有,我今天會將它完成。」
匆忙將手中的幾行資料鍵入電腦中儲存,西雙的眼眸自電腦螢幕上移轉,悄然瞥向身旁那一雙看來高級的麂皮皮鞋,順勢往上望,是熨整筆挺的西裝褲、品味高雅的酒紅色領帶、雪白無瑕的襯衫和……
宮拓高深莫測的俊颯臉龐。
「我真的沒事,總裁。」她對他淡淡一笑。
這就是宮拓關心人的方式。
他不會開口慇勤地探問「你生病了嗎?」、「你哪兒不舒服啊?」,他只是沉默地望著你,試圖想從你的一舉一動中找出你沒有說出口的問題。
「我沒事,總裁。」西雙又強調一次。
仰頭對他報以最燦美的淺笑,她讓他看見自己的精神與完好。
雖然她好希望他就這麼一直站在她身邊,雖然她好渴望擁有他關懷的眼神,可是,他太忙了,她不能拿自己的小問題佔用他的時間。
聞言,宮拓似是不放心的再對她投以一抹探尋的注視,隨即腳尖一旋,俊逸頎長的身形緩然轉開,「這裡沒別人,不用叫我總裁。」
她淡然一笑,「是,宮拓。」
難掩輕快神情地繼續敲著鍵盤,西雙的心情因宮拓不著痕跡的關心而愉悅起來。
近五十坪大的總裁辦公室經過名家的設計,展現出一種簡潔明亮的利落感,宮拓一向不喜歡煩瑣,也不時興有錢人豪華氣派那一套,他只要自己想要的。一
而在這剛毅利落的辦公室裡,卻特意隔出一角供作秘書的私人辦公空間,用一隻匠心獨具的屏風區隔著,宮拓意外地竟允許西雙自行設計屬於她自己的辦公天地,她選擇了溫暖馨黃的色彩裝綴這片空間——
和宮拓的風格截然不同。
選擇溫馨的色彩是因為她渴望這麼做能帶給外表冷漠的宮拓一點點溫暖的感覺。她一廂情願的希望,當他因為公務而踏進她的小世界時,能感受到她渴望給他的一絲絲暖意。
呵,自己好傻呵!
可對他,她就是這麼一廂情願。
然而對於一向冷漠獨斷的當家總裁竟然同意讓秘書擁有獨立的創意空間,這不只是個天大的新聞!
數遍整個希爵集團,就連高級幹部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於是集團上上下下莫不議論猜測著她和宮拓的關係,畢竟秘書和上司產生戀情也不是什麼新鮮事,近水樓台的戀情年年有,天天上演不稀奇。
西雙也曾暗自地竊喜過,嬌羞地思索著宮拓對她的看法和心意,不過最後卻失望了。而集團上下的蜚短流長,更在宮拓一如往常的冷漠與始終沒有回應下,潦草結束……
而她心底翻湧的愛慕,不得不草草收起。
她只是他手底下的秘書。她懂宮拓的意思。
「喂,你發什麼呆啊?」
桌面被人「砰」的一聲拍響,讓陷入自個兒思緒中的西雙嚇了一跳!
就見一個嫵媚妖嬈的女子,一身利落的短裙套裝顯露幹練風采,仰高了下顎,一派不可一世的驕傲模樣讓人難以親近。
「幫我跟宮拓說一聲,琉代集團的公關經理想見他。」
「你是……柯小姐?」西雙恍然大悟,難怪自己覺得她有些面熟。
「沒錯。快拿起電話跟宮拓說啊!你還愣愣的杵著做什麼?我有事急著想見他,你別耽誤我的時間!」
「但是你沒有事先和總裁預約見面的時間,恐怕……」
「我是什麼人,竟然還要我先預約時間?!你這個小秘書有沒有搞錯?我和宮拓是什麼關係你知不知道?」
「是什麼關係?」
低沉的嗓音在屏風後響起,西雙震了震,也悄悄鬆了口氣。是宮拓,他出面了。
原本還想對西雙撒潑的柯蘭轉身望見宮拓俊逸的身形和形於外的冷漠,高張的氣焰不由得消退了大半。
「宮拓,我……我好想你呵!」柯蘭原想撲上去,卻又懾於他的冷然而不敢貿然行動。
氣氛瞬間冷凝。
將手率性地插放在褲袋裡,宮拓漠然的將空氣中的緊繃推到最高點。「說,我和你是什麼關係。」
「討、討厭!宮拓,你忘了嗎?虧人家那一天晚上還那麼盡心盡力的服侍你,你怎麼這麼快就忘了?」
坐在位子上動也不敢動的西雙螓首微垂,將苦澀的淡笑掩藏在垂落的髮絲後頭。
服侍?
柯小姐是怎麼樣「服侍」宮拓呢?!她曖昧的語氣還用自己來臆測嗎?唉!
「總裁,需要我去端兩杯咖啡過來嗎?」西雙僵冷著聲調不自然地想起身。
「不用。」
「宮拓?你到底怎麼了嘛?」
柯蘭的嬌叱化不掉宮拓一身的冷然,「我和你無話可說,回去轉告王董,琉代集團若還想和我談合作,就換一個人過來。」
「宮拓你……你要換掉我?!」
轉身準備走回辦公室的宮拓沒有費事回頭,出口的聲調更是冷得不帶一絲感情。「將私情帶入公事的女人最叫人厭惡,你不夠資格和我談。」
「好、好……我不談私情,我以後絕對不將我和你的事情拿出來說,」
縱橫商嘗美艷無雙的柯蘭丟不起被踢除合作計劃的面子,更不想因此而錯失宮拓的寵幸。
那一晚叫她至今每每回味不已,宮拓的強橫、宮拓的粗暴,還有他那狂野猛妄……不行!她想要他,想要在他身下臣服的銷魂呻吟。
「宮拓,我求你,我不會再犯這種錯了!你忘了嗎?那一夜你是那麼激情的愛我,你狂野的……」
「夠了。」
宮拓威凜的嗓音平靜到毫無起伏,不過仍成功地遏止住柯蘭所有的掙扎話語。他不動聲色地悄然瞥向西雙的側影,可壓根看不見她掩飾在長髮後頭的表情。
「太遲了,回去跟王董傳達我的話,想談合作,除非換個人。」
「為什麼?我沒有犯錯啊,」
他望著柯蘭,挑了挑俊眉。
膽敢對西雙使潑。這就是她最大的錯誤。
不過他沒再開口多說什麼,逕自往辦公室走去。
看著原本驕傲冶艷的柯蘭如今頹然失神的離開,西雙緊緊閉上眼將小臉埋進掌心中,吸口氣,絲毫抵擋不住心底流竄的酸澀。
她知道宮拓有很多女人,這不是新聞。
他的俊美、他的財勢、他的卓然與傑出不只她看得見,所有人都看見的!名媛淑女對他的欣賞不用她好奇地從側面去探知,幾乎所有報章雜誌都會搶著報導希爵集團總裁這回的新歡是誰、過往的舊愛又有哪幾位。
這些報導總讓她黯然神傷,所以她從來不看。
一如她的感情。
只要她閉上眼不看,就不知道他現在又有了哪一個女伴;關起心房不去探究,就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喜歡他,自己又因為他而受了多少傷。
可是好難呵!
事實終究還是會擺上她的眼前,儘管自己已經逃避地閉上眼。就像雖然刻意不去思索他和哪些女子有過什麼樣親密的關係,可是她的職務卻總難免會遇到如同方纔的這種場面……
身處一旁地聽著別的女人親暱訴說宮拓和她們的關係,曖昧地暗示著他會和她們有過怎樣銷魂快意的夜晚,真是一種神傷呵!
她還能忍受多久呢?她望著自己的小手悄然自問。
她十分珍惜這分秘書的工作,因為這是她惟一能接近宮拓的方法,一旦離開這兒,她連要和他開口交談都需要理由借口。
只是自己還能忍受多久呢?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她聽見別的女人描述她們和他曾經度過的激情銷魂夜。
每一次的聆聽,都重挫她的心。
她沒有愛上宮拓,沒有。
但是,自己為什麼要感到傷心呢?
矛盾的挫折深深壓抑著西雙的心!
***
宮拓從西雙那溫暖馨黃的辦公室走回屬於自己冷然嚴肅的藍色調空間,雙手撐在桌面上,他靜靜地凝視著那一扇區隔著他和她之間的屏風。
大家都說他冷。
商場上和他交過手的競爭同業更給他冠上一個「冷面尊王」的名號。
是貶抑他,還是稱讚他?無所謂,無傷於他。
踩著父親——希爵集團第二任總裁宮輊鋪好的路,身為宮家一脈單傳的獨生子,他自父親手中接掌希爵總裁的職位,向全世界宣示他宮拓在商場上運籌帷帽的專擅能力。
富不過三代?這句話不適用在他身上,因為他就是那個將希爵集團推向跨國企業的首要功臣。
不敢說呼風喚雨,但是他的確擁有叱嗟亞洲政經的能力。
可儘管擁有這些,他卻不能擁有心愛的女人。
宮拓鷹隼般的銳利眸光再度瞥向屏風,聆聽著屏風後頭隱約傳來的鍵盤敲擊聲,他冷凜的俊臉漸漸轉變成淡淡的眷戀。
愛意悄然湧現。
西雙,他的眼中、心中有她的影子,可是卻不能表現出來。
因為當初奶媽,也就是西雙的母親去世前曾經要他發誓——替她照顧西雙,別讓嬌美稚嫩如花朵般的她受到委屈,讓她自由地去追尋自己的幸福。
而他若是要了西雙,不但不會給她幸福,反而將帶給她不幸。
有太多的例子告訴他這一點了,他的母親就是一例。
當初帶著滿懷的愛意嫁給父親的她,在丈夫因商務繁忙的冷落中及親戚的惡意造謠中傷下,抑鬱黯然而死。
有錢人就是這樣。
一入豪門深似海,這句話不是隨口唬弄人的。撇開父親冷落妻子的罪責不談,親戚間的爭權奪利、你來我往、爾虞我詐的相互中傷,就是天性溫和柔弱的母親無法承受的。
他不希望西雙遭受這些。
有他的母親做為借鏡就夠了,有一個摯愛的女人離開他的生命中就夠了!
所以讓西雙自由選擇地飛吧!就如同他當初答應她母親的那般,讓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至於他……宮拓低頭苦笑。
生命中得不到此生的摯愛算不了什麼,遺憾嗎?漫長的時間足夠幫助他淡忘這心碎。
只要她能自由的選擇她的幸福。
然而在她尚未尋找到幸福之前,算他的私心吧!就讓她留在他的身邊,給他一點竊據她溫柔的機會。
夜夜的交際應酬、笙歌達旦不是宮拓紓解壓力的方法,更不是他內心渴望的生活模式;而擁摟著投懷送抱的女人共赴雲雨、宣洩狂野激情只不過是他解決生理需求的方式。
真正能讓他鬆懈一身防備的,是靜靜地坐在辦公室裡聆聽著屏風那頭傳來的鍵盤敲擊聲,和西雙接聽電話時徐緩甜美的嗓音。
她在他身邊。
這就是讓他能夠感到安心而鬆懈的方式。
「宮拓?」
西雙軟柔的聲音自內線電話傳來。
「什麼事?」
「剛剛琉代集團的王董來電,邀你今晚一起餐敘,他說請你務必賞光,給他一個機會為柯小姐的錯誤致歉。」
「推掉他,說我今晚沒空。」
閉上眼,宮拓將緊繃的身軀往後躺倒在牛皮椅上,讓西雙婉約的嗓音拂過自己的心,撩向四肢百海
「好的,還有……」
「什麼?」
「蕭美薇小姐來過電話,」電話的另一頭,西雙小心掩飾自己在意難過的情緒。「她要提醒你今晚和她在晶華酒店的約會。」
「她是誰?」名字有點熟。
「是現在當紅的電影明星,你曾經在宴會上見過她。」
「嗯,記得了。轉告她我會去。」
「……好。」此時,她再也難掩語氣黯然。
這麼說宮拓今晚要去赴約了?那位蕭美薇好美、好艷麗……宮拓會不會愛上她?
「還有事嗎?」
他低沉磁性的嗓音透過話筒傳來。
「不,沒有了。」
「嗯。」
察覺似乎該收線了,她心念一動,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宮拓!」
「什麼事?」他有些擔心地自位子上坐直身。她的語氣為什麼這麼急?
「你……今晚會回去嗎?」晚上的約會訂在飯店,或許他和蕭小姐會直接在飯店住宿。
「為什麼問?」
「對、對不起,我沒有資格問這個……」
「我會回去。」
這四個字似是誓言一般地自電話中流洩出來,瞬間撫平了西雙忐忑抑鬱的心。
「我會回家,你早點兒休息,別再看小說入睡了。」
掛斷電話,屏風隔開情意翻湧的兩人,他們默契地抬頭凝望那一扇橫隔在兩人之間的阻礙……
悄悄收拾眼眸洩漏的愛意。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5:02
第二章
新加坡
豪華氣派的凱迪拉克停在新加坡著名的商貿大樓前,一名前來迎接的男子上前恭敬地打開車門上雙麂皮皮鞋跨出車外。
「宮先生,歡迎您抵達新加坡。」
「嗯。」
宮拓隨手將手中翻閱的卷宗交給下屬,昂挺俊逸的往大樓內跨步而去。
「您這一次預計停留多久呢?」
在電梯口迎接他的五、六位希爵集團新加坡分公司的高級幹部,恭恭敬敬的尾隨他步入電梯,展開這一趟例行的東南亞業務巡視計劃。
「三天。」
宮拓最近的心情常沒來由的煩躁不定,連帶的讓他不想離開台灣太久。
他只想待在總裁辦公室裡,聽著西雙的講話聲和她敲擊電腦的鍵盤聲,好沉穩他莫名浮動的心緒。
這麼短?各個高級幹部面面相覷,「但是總裁,亞太經貿聯會和聯洲跨國和會預計在五天及七天之後舉行,兩個重大會議至少為期三天,難道你心……」
「我不參加。」
電梯「噹」的一聲停住,電梯門一開啟,宮拓率先走了出來,筆直地往辦公室走去的頎長身形既狂妾又霸氣。
「可是身為主辦單位的我們,如果總裁您不現身露面,實在說不過去。」
瀟灑地落坐在牛皮椅上,宮拓微微仰頭,挑了挑俊眉,開口聲調冷淡溫和卻不容置疑,「我說得不夠清楚?」
「不、不。」
凌厲的眸光淡淡地掃過眾人,「出去。」
「總裁,原本預定舉行的幹部會報……」
「十分鐘後在會議室進行。」
他將雙手撐在桌面上,宛如一頭優雅冷然的雄獅,外表是欺人的溫和,但精銳的眼眸卻蘊含無限威猛。
「還有事?」
「不,沒有!那麼請總裁您稍作休息。」一幹幹部早沒了平日的氣焰,匆忙推擠著走出去,只因大老闆的氣勢太懾人,誰敢挫其鋒?
獨自一人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裡,宮拓閉上眼任由一束束的暖人陽光透過玻璃暖照自己。他的臉龐微微側轉,睜開眼盯視手邊的電話許久,一陣歎息中隱隱洩漏出他的屈服。
他伸手撥下了一組號碼。
「您好,這裡是希爵集團總裁辦公室。」
西雙甜美的聲音在話筒的另一端響起。
「是我。」
「宮拓!呃,總裁。」
話筒傳來西雙難掩驚喜的聲音,這莫名地讓宮拓消退了一身的煩躁,剛毅的嘴唇緩緩淡出一圈笑意。「我說過,這裡沒人,不用叫我總裁。」
那只會提醒他自己的身份和他與她之間橫隔的鴻溝。
別人喚他總裁,無所謂,反正那些人壓根兒進不了他的眼,這兩個字只是稱呼,也算是對他身份的尊敬;但是西雙卻不同,她的一聲總裁,總是喚得他一顆心好沉!
「你平安抵達新加坡了?」
電話線的另一端,西雙緊握著話筒貼附在耳朵旁,渴切地希望宮拓能再多說一些話。
這一次,因為許多重要的跨國企業合作會議擠在同一個時間,身為主辦單位的集團負責人,他無可避免的必須在新加坡待上近半個月的時間。
好漫長呵!
雖然她是他的秘書,早知道這些活動是在去年初就敲定的行程,可是,她還是覺得好漫長,半個月,他必須要離開台灣半個月……
西雙知道自己傻。
她明白自己對宮拓的念念不忘根本毫無意義,但是,她就是阻止不了自己想念他的心。
「怎麼不說話?」
宮拓低沉的嗓音傳遞到西雙的耳裡,讓她驀地一震。
「沒有……宮拓,昨天我整理好的開會資料你忘了帶,要我傳真過去給你嗎?」
沒有權利和他提及私情,至少用一些公事拖住他,因為她癡傻的渴望再多聽聽他的聲音。
「好,一會兒傳過來,我用得上。」
「宮拓,你……」
「說。」
話筒那方西雙欲言又止的支支吾吾,讓身在遠方的宮拓睜開了原本閉目休憩的眼眸,蹙起眉心等著她未竟的話語,難以放心。
「新加坡天氣好嗎?」
這話問得連一向沉著冷持的宮拓在瞬間也不免愕然。難道她言談間的煩鬱就為了新加坡的天氣?
「好,風和日麗。」陽光曬得他煩心!
西雙悄悄在話筒的另一頭歎息。他好吝嗇,連多給她幾句話也不願意。
「你準備在新加坡停留幾天呢?」她本想隱忍著不問出口,卻又抑不住想開口請求他早點回台灣的渴望。而話才出口,她就懊悔的咬著唇瓣。糟糕,她逾越身為一個秘書的界限了——
過問老闆的事。
「你知道我必須待多久,行程是你事先安排的。」
唉。「知道,半個月。」她有氣無力的說。
「台灣方面有問題?」
「不、不是的!是……宮拓,我……算了,沒事的。」總不能坦白的說出她會想念他,所以想開口要求他早點兒回來吧?
「知道了,我後天回去。」
「宮拓?」
「不說了,你現在立刻把資料傳真過來,我要開會了。」
聽著電話斷線後傳來的嘟嘟聲,西雙傻愣愣的還不知道掛上話筒。半個月的行程變成兩天?他是認真的嗎?
宮拓才掛上電話,辦公室的門板就被人敲響。「總裁?幹部們已經在會議室準備好等您過去。」
「嗯。」
宮拓瀟灑自若的起身走出辦公室,一洗他先前抵達新加坡時的冷峻漠然,此刻的他步履穩健輕快,剛毅的唇角隱隱噙起一抹弧度。
「總裁心情很好,有好事發生嗎?」同行的幹部忍不住探問。
宮拓行走中的身形頓了頓,「沒有,開會吧。」
他摯愛的女子希望他早日回去,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會比這更令他振奮?
***
凱迪拉克疾駛在平緩的道路上,兩旁樹木蓊鬱,悅目的翠綠自車窗外飛逝而過。
「總裁,這是新加坡三個生產點的績效總和圖,請您過目。」
「嗯。」
宮拓將視線從一份報告書轉到手邊的線圖。
想要將原本為期五天的巡視計劃緊縮成短暫的兩天,他必須為此付出相當代價——
座車成了他的資料閱覽室,甚至是用餐處,巡視的生產工廠與希爵集團業務處則變成高層幹部開會的會議室。所有幹部全程隨行,連總裁都捨棄集團內部高級舒適的會議室了,底下這些高級嘍囉自然得個個夾著資料文件一路跟著跑。
可所有人皆在私底下議論紛紛,不明白台灣究竟有何魅力能讓總裁心甘情願這麼勞累自己?
宮拓調轉視線陷入思索中,突然間,他不經意地一瞥望見車窗外瞬間而過的一抹身影。
那是……
「停車!」
他的一聲厲叱讓開車的司機心驚,腳底急踩煞車,登時車道上傳來驚心動魄的急促嘎聲,後頭尾隨的座車更是差點來不及煞車,險象環生。
不由分說的開門衝下車,宮拓無視他的驟然令下造成多麼混亂的場面,也無暇顧及快車道上往來穿梭的車陣,他帶著難以置信的眸光緊緊攫住百公尺遠的那抹身影。
那是西雙!
她怎麼會在這裡?西雙此刻應該安然地待在台灣才對呀!
「總裁?您要去哪裡,總裁!」
後頭一堆高級幹部甫回神,連忙下車追著宮拓身後跑。
「總裁,小心,有車啊!」
「西雙……西雙!」宮拓眼神緊緊鎖定那抹纖細窈窕的身影,在空中飄逸的披肩髮絲、瘦削的身形與柔弱白皙的形象……那分明是她!
他長步一跨,手一攫,立刻將女子緊牢扣住。「你怎麼會在這裡?!西雙,你……」
「先生,你是誰啊!」楚茜嚇了一大跳,原本白皙的臉龐更顯倉皇,這名唐突的男子抓著自己想幹麼呀?
「我認錯人了。」
宮拓鬆開對女子的箝制,起伏的寬闊胸膛顯露出他方才鮮有的激動。
不是西雙,不是她。是啊,她應該待在台灣才對。
可是她們兩人的身形、側面卻是如此的相像,連他這個幾乎時時刻刻念著西雙的人也會弄錯。
「先生,你剛剛抓得我好痛!」楚茜怯怯地望著他。
他睨了她一眼,她手臂上的紅腫隱隱勾動他難得的愧疚。
「抱歉,我認錯人了。」要他開口道歉可是難得一見,要不是看在她長得和西雙相似的份上,根本別想。
「總、總裁,我們可趕上您了!」一幹幹部氣喘吁吁的追上來,「您、您到底是為了什麼……」
「沒事。走吧。」宮拓將手插放在口袋裡,臉上恢復以往的冷峻轉身準備離去。
突然間,一隻小手扯住他的西裝衣角。
他冷然側過身,降下眼眸對上楚茜的眼。
「西雙是誰?你剛剛找得好急,她是你喜歡的人嗎?」
「不勞你費事。」
嘖,這人怎麼這樣?一雙眼睛好銳利、表情好冷漠……楚茜不以為然的扁了扁嘴。哎呀呀,不妙!私自逃出來果然太勉強了,體力負荷過度的結果讓陽光照得她頭好暈。
「放手。」宮拓斜睨著她,森冷的語氣透著淡淡的不悅。
「我……偏不放……」
話還沒說完,楚茜眼一翻,纖弱的身子倏地疲軟的緩緩下墜,癱倒在路旁。
「總、總裁,她……」一幹幹部看著眼前暈倒在地的陌生女子,不知如何是好的個個面面相覷。
宮拓轉過身,眸光冷然地往下睨脯腳邊陷入暈厥的陌生女子一眼。一襲燦綠色的連身洋裝妝點出她青春正美的璀璨年華,白皙雪嫩的肌膚彷彿隱隱透著粉嫩的水色光彩,著實吸引眾人的視線。
然而最讓宮拓難以抽離視線的,是她現下那張髮絲半掩的柔媚臉龐。
真的好像。乍然驚見,彷彿西雙就在他觸手可及的眼前。
「總裁,這女子該怎麼辦?通知警方處理!還是……」
「帶她走。」
宮拓調開視線,腳跟一旋即往停在一旁的座車走去。
「可是這女人來路不明……」
他頓了頓腳步,口吻森冷得幾乎透出寒冰。「我說帶她一起走。」
總裁下令,誰敢不從?
希爵集團新加坡的高級幹部這會兒又變身成搬運苦工,小心翼翼攙扶陷入昏迷的陌生女子往宮拓的座車走去。
在商場上,一向以冷靜著稱的總裁,擁有「冷面尊王」的美名,但是今天……實在太奇怪了呀!
為了一個女子不顧一切的衝下車,在快車道上急奔,甚而作出帶她一起走的驚人決定?
難道總裁愛上了這個神秘的女子?一見鍾情?
幹部們悄悄地相互瞥視,隱約得到這個共識。
***
希爵集團的總裁專機在機場跑道上緩緩滑行,準備起飛。
宮拓一手執起水晶杯,優雅地啜飲燦黃色的香檳,一手簽署將近十億美元的投資計劃書。
「五、四、三、二、一……起飛!」
耳畔女子的低喃聲吸引宮拓的注意,他側過俊臉,凝眸那一抹貼附在窗上好奇汪視窗外景色的窈窕身影……
他到現在還無法解釋自己究竟為何會同意這個陌生女子的要求,帶她一起離開新加坡。
心軟?不可能,他的心是著名的冷硬,不懂何謂心軟。
同情?那更可笑。
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他竟會做出這種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決定。難道……
他真的如那些幹部欲言又止的暗示——迷戀上這個女子?
宮拓注視楚茜的眸光倏地轉為深邃。
有這個可能嗎?因為她長得和西雙如此神似。
「宮拓?你幹麼這樣看著我?」楚茜在他面前揮揮手,吸引他出神的思緒。
他睇了她一眼,撇開俊臉。「真的跟我去台灣?」
「飛機已經起飛了,現在說後悔太晚了吧?」
她巧笑倩兮的臉龐神奇地淡釋了他臉上的冷峻。
「你到底是誰?」
「楚茜,昨天我就跟你說過了,你忘了?」她對他淘氣的一笑。
他驟然蹙眉,「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我要你的真實身份。」
她到底在躲避什麼?為什麼會狼狽的出現在新加坡的街頭?為什麼會體力不支的暈厥倒地?又為何如此堅決的要求和他一起離開新加坡呢?
這女子跟著他,不是為了去台灣。
他看得出來,她只是一心一意的要遠離新加坡。她想躲開誰?為什麼而逃避?
楚茜眨眨眼,彷彿對宮拓的凌厲注視和不容推拒的詢問渾然未覺。
「西雙是誰?是你喜歡的女孩子嗎?她是不是很漂亮?竟然讓你這個大老闆不顧一切衝下車就只為了找她……」
「不關你的事!」一聽到西雙兩字,宮拓像踩到地雷似,語調上揚,口吻異常嚴厲。
楚茜伸了伸舌,「同理可證。我不過問你的事,你也別調查我,OK?」
宮拓睨了她一眼,「你八成忘了一件事——現在是你有求於我。」
小氣!拿這個威脅她!楚茜氣嘟了嘴,狠瞪他一眼。
他不以為意的瞥了她一記,轉而將注意力調向手中的巨額合作計劃書上。
他錯了,宮拓暗忖,這女人雖然和西雙有著極為相似的外表,但是她的個性絕對和沉靜溫婉的西雙不一樣。
「好嘛,我告訴你實話,但是你要保證,到了台灣絕對不丟下我一個人喔!我根本沒有地方可去。」
「說。」
「我逃婚。」
宮拓側頭睨睬她。
楚茜重重頷首,「我從未婚夫那逃出來的,我不要跟他結婚,至少不要現在,因為他的心中還有別的女人。」
她落寞幽怨的神情竟沒來由的牽動他的心!
太相像了!他似乎也曾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看過西雙露出這樣的神情……
剎那間,宮拓彷彿將眼前的楚茜和他心底深深埋藏的那一抹溫婉倩影相重疊。他此時滿腦子只想,如果他有能力,絕不讓西雙露出這種哀傷落寞的表情,絕不!
「別給我添麻煩。」他冷冷的丟下一句,算是妥協了。
他同意了?!「我不會、我一定不會!」楚茜歡天喜地的拉著他的西裝袖口保證道,俏臉滿是喜出望外的雀躍。
高興了一會兒,見宮拓沒想多說什麼,兩人間倏地一陣沉默,她也不以為意,逕自看向窗外風景。看著窗外隱約可見的陸地和深藍色的大海,楚茜這才真正地意識到——
自己真的離開新加坡、離開「他」的身邊了!
也不知怎地,突然感到一陣鼻酸,她揪住宮拓的衣袖,螓首悄悄往他肩胛上靠去……
「宮拓,肩膀借我依靠一下,好嗎?」
她語氣中的蕭瑟竟讓向來冷漠的他不忍拒絕,「隨便你。」
「謝謝,宮拓,你心地真好。」楚茜低聲輕語,更往他懷裡鑽。
「閉上眼睛,別煩我。」
「好。」凶巴巴的男人,
嗅聞著隱約飄來楚茜髮絲的淡淡馨香,宮拓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心裡百轉千回,自己從來沒有這般容忍一個女人過,這麼反常的原因,難道真是因為她長得像西雙?還是另有理由?
一時間,精明聰穎如他竟也無法說出個因由來。
***
怔忡地掛斷電話,西雙被突如其來的消息強烈地震撼住,簡直無法相信。
宮拓果然沒騙她,真的在今天回來了。
可是,他卻帶了一名在新加坡偶遇的陌生女子一道返回台灣?!
這、這是不曾有過的事啊,
腦中鬧烘烘的,只剩下方才新加坡幹部在電話中給她的暗示不斷地迴響在耳邊——
總裁極有可能愛上了這名女子!
新加坡街頭的偶遇讓他對那位女子一見鍾情,在兩相有意的情況下,攜手相偕返回台灣……
這是真的嗎!宮拓他真愛上了那不知名的女子?!
西雙顫抖著雙手捧著杯子站起身往茶水間走去,徒勞無功地想緩和自己深受震撼的情緒。
她想否認這個可能性,可卻在心底直覺地認定了宮拓對那名女子的確有感情。
否則以他公私分明、冷漠自持的個性,絕不可能無緣無故讓一個陌生女子跟在他身邊,甚至和他一起搭乘專機返回台灣。
不可諱言,宮拓不是什麼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他會玩女人,但只限於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子。擁有卓越條件如他,他始終不曾主動開口要求哪個女人的陪伴。可是現在……
「啊!好燙……」
失神的西雙被滾燙的熱水燙著,她狼狽地朝手上灼熱刺痛處吹氣,慌亂地擦拭濕濃濃的桌面,心底悄悄升起的一抹自厭的情緒,開始攫奪她的每一分思緒。
她好沒用,真的好沒用,
為什麼要讓宮拓如此輕易地影響她的心情?
再怎麼喜歡他也沒有用的,他的眼中根本沒有她!她不是他要的女子,這一點自己早就明白了,不是嗎?
為什麼老是學不會死心?
她為什麼就是這麼笨,總是控制不了自己,說服不了自己別將視線投注在他身上?她對他的思思唸唸對他而言,可能反而是一種困擾吧?
不,不會的,對他來說,她根本進不了他的眼,何謂困擾。
呵,可笑呵!她也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
拿起杯子走回座位,她感到臉龐的冰涼……伸手觸摸,這才驚覺淚水在不知不覺間竟悄悄地落了下來。
伸手飛快地抹去淚痕,外表溫婉的她有著極倔強的一面,她是外柔內剛,堅毅地不讓這帶有諷刺意味的淚水停留在臉上。
的確是諷刺呵,嘲笑著她對宮拓的感情。
勉強收整思緒投入工作,她好不容易才壓抑波動的情緒,卻在總機的內線電話通知聲中再度繃緊。
「西雙,總裁到了喔,他現在和一名女子搭乘電梯直接往辦公室去了!」
宮拓他回來了!連那個傳說中讓他一見鍾情的女子也一起上來了!
西雙顫巍巍地站起身,繃緊了神經,扭絞著雙手凝眼注視電梯的樓層燈號,一個一個地往上跳升……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5:15
第三章
「叮」的一聲,電梯門在西雙屏息凝視下緩緩開啟。
宮拓那一如往常俊逸偉岸的身形映入她的眼簾的霎時,滿腔的思念因為他的出現而紓解。
可當她看到他手臂上那一隻勾攬的纖細小手時,心口驀然一窒,她侷促地轉動瞳眸,望進他身旁那一雙晶亮眨動的眼眸。
好像!天吶……
這個親暱地勾攬著他的女子,和她生得好相似!
顯然楚茜也有同樣的感受。
她不敢置信地伸手指著眼前的「自己」,腦中靈光一閃,倏地轉頭瞅視一言不發的宮拓。
「我知道了!宮拓,難怪你會對我有感覺!一大堆人在我耳朵邊說你是多麼冷漠、多有威嚴,我還不相信,現在我明白了!原來你是因為把我當做她……」
「多嘴。」
宮拓打斷楚茜的話,睨了她一眼,並伸手撥開她親密搭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柔荑。
「你就是西雙對不對?我肯定自己沒猜錯!」楚茜蹦蹦跳跳來到西雙面前,熱情地握住她的手。「真不敢相信吶!我們兩個真的長得好像!難怪宮拓會認錯人。如果我現在是一睡醒就看到你,會以為自己是不是在照鏡子呢!」
「我……」
西雙也被眼前這張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孔給嚇著,而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女子又是如此熱情活潑,生性溫柔婉約的她剎那間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宮拓自然看出西雙的窘色,溫婉沉靜的她不習慣和陌生人親親熱熱、有說有笑,他瞭解她。
「楚茜,放開西雙,你把她的手抓紅了。西雙,她是楚茜。」
西雙揚眸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和你一起從新加坡返回台灣的女子?」
「嗯。」
不知怎的,在她若有所思的凝視下,他竟有開口想解釋的衝動。
主動向某個人說明自己的行為,這種前所未有的感受讓倨傲的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是忍住開口的衝動。
「端兩杯咖啡進來。」
他異常冷淡的口吻澆冷西雙思念他的心,讓她心底乍見他的喜悅彷彿變成了一頭熱的諷刺。「……是。」
「唉、唉,宮拓你怎麼這樣跟西雙說話?」楚茜湊在他身邊小聲嘀咕,「她明明是你心所喜愛的人……」
「閉嘴。」他冷然地睬了楚茜一眼,多嘴的女人。
邁開颯然的步伐準備往總裁辦公室走去,宮拓的語氣稍稍舒緩,「西雙,上一次要你整理的會議資料呢?」
「做好了,就放在你的桌上。」
西雙微微低垂著螓首,任由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垂落在頰邊,遮掩住她黯然的神情。她不敢看向宮拓的臉,怕催化自己炫然欲泣的淚,也不敢多望楚茜一眼……
這一刻,她好想逃開這裡,忘了這一切。
「那麼……我進辦公室了。」
在西雙長髮的遮掩下,他無法清楚地看見她此刻臉上的表情。面對她,他覺得自己總是表現得宛如一個生澀無措的男童。
呵,可笑!有過多少女人的他,竟然會在西雙面前表現得像個稚嫩的男孩?
他是宮拓,是橫跨亞洲金融版圖希爵集團的總裁,不是什麼生澀無知的男孩!
帶著一絲氣惱自己的意味,他轉頭毫不眷戀地往辦公室走去。
「西雙,你別介意他喔!他這人就是這樣陰晴不定,你別理他!」楚茜心軟地勸慰著,繼而緊跟在宮拓後頭追上去。
交握著雙手佇立在原地,西雙黯然苦笑。
和宮拓相處了近二十年的她,還要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女子來告訴她宮拓的脾氣?
楚茜的好意在這一刻對西雙而言,變得好諷刺!
一股椎心刺骨的痛楚感在她的心口緩緩蔓延。
她不知道自己就這樣在原地站了多久?
怔忡回神後,她徐緩走向茶水間,取了兩個杯子,旋開咖啡罐無意識地沖泡宮拓喜愛的藍山咖啡。三比七的比例,這是她嘗試了好久之後,終於得到他最欣賞的口感與香味。不加糖和少量的奶精,他一向不嗜甜。
或者,她該找個機會向楚茜提提他喝咖啡的獨特喜好。
因為以後能為他沖泡一生咖啡的女子,絕不是她。
想到楚茜,她彷彿又感受到初打照面時的那種震撼。
在這世界上,竟然有個和自己相貌如此神似的女子!是上天的玩笑嗎?是命運的安排吧!讓兩個互不相識卻容貌相似的女子,一個生在台灣、一個出現在新加坡;而若不是宮拓與楚茜的這段因緣際會,她恐怕還不知道世上有如此和她相同卻又大不同的女子——
她們的個性差之千里,楚茜的活潑、生動表情和對人熱絡的個性,相較於生性溫柔婉約、恬淡沉靜的她而言,宛如天與地的分別。
也讓她感到自卑。
而直到見到楚茜,她才終於瞭解到一點——
宮拓不喜歡她,是她本身的問題,不是因為外貌,所以才無法吸引他的目光。
要不怎麼解釋,兩人長得如似酷似,他卻為何會選擇認識沒多久,甚至還算得上是陌生人的楚茜。
她的個性太沉悶、太懦弱,不像楚茜那般的活潑,一舉手一投足間就像是個燦爛的小太陽,散發出熱情與活力。 比起楚茜,她沉靜言默得就像夜空中不起眼的微小星芒。
所以注定吸引不了那威風凜凜、神祇般尊貴的宮拓的眸光。
西雙終於知道宮拓究竟為何不愛她的癥結了,然而這一點認知,比因為她的容貌而他不愛她更傷人!
輕輕「咚」的一聲,她怔忡的看見自己不知何時落下的淚珠,正巧滴落在咖啡杯裡。
「糟糕,我真笨!這杯不能喝了……」
匆忙拭去淚、倒掉咖啡,她旋開咖啡罐重新沖泡一杯口感醇濃、芳香美郁的藍山,帶著一身的神傷。
***
「欽,我發覺你這個男人很ㄍ-ㄥ耶!」
總裁辦公室裡,楚茜毫不客氣地出言大加撻伐。
「閉嘴,吵死了。」
ㄏㄡ,這男人好過分!連個眼神也懶得賞給她。「你分明愛西雙愛得要命,在她面前幹麼又那副冷淡的模樣?告訴你,你再這麼,溫柔漂亮的西雙總有一天會離開你!」
宮拓鷹眼微微閃動,不想承認自已剎那間真的因為這個可能性而揪心悸痛。
「住嘴,我要辦公。」
楚茜氣嘟著小嘴很不淑女的癱倒在沙發裡,瞅望那抹落坐在豪華氣派的牛皮椅上的俊傲身形。
不得不承認,宮拓真的很俊美!
不是那種白面書生型的溫俊,而是渾身散發著狂傲霸氣的俊挺,別人或許要用刀槍才能傷人,可是他,她相信,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傷人於無形。
這種男人誰敢要?
冷得像塊冰!搞不好當他生氣時,呵出來的氣都會凍傷人!
古人說得不錯,以宮拓這種個性森冷、氣勢又驚人的男人來說,只怕還是要西雙那一種溫溫柔柔的女子才能收服得了他一身的冷傲霸氣,這正是所謂百煉鋼成繞指柔。
果然是絕配!
可是,他為什麼不敢向西雙表明心意呢?他明明是愛她的!擁有如此財勢權位的他,什麼女人他要不到?為什麼不說呢?
坦白講,她很驚訝,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壓抑他的心!
這是不是也間接表示西雙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楚茜瞅望著宮拓的側臉,強壓下好奇心,假裝不經意的走到窗前。「欽,宮拓,我知道你很有錢,畢竟不是誰都可以擁有自己的專機。相信以你這種條件,肯定有很多女人主動投懷送抱吧?」
宮拓沒理她。偌大的辦公室只有他翻閱公文的聲音。
她也不在意,又逕自開口,「我想,其實你很孤單吧?」
他還是沒理她。簽署完了一份文件,再拿起另一份資料批閱。
她不死心的纏在他身邊繞,「喂,對不對嘛?你很孤單,是不是?」
煩。「我有很多應酬。」
「那都只是逢場作戲嘛!我就不相信那些人能夠進入你的內心深處,喂,有沒有嘛?從小到大,有沒有什麼人能夠進入你的心裡?」
有,西雙,她始終在他心裡面。「不關你的事。」
「唉,你好可憐喔!一個大男人卻沒有女人愛。」
她的譏諷終於惹得他蹙眉。他放下手邊的文件,斜眼娣她,「我有很多女人。」
「我知道,性伴侶嘛!」不知是不是提到她的感慨處,她越說越激動,「你們男人就是這樣賤!下半身比上半身重要多了,沒女人會死!只要『小弟弟』有反應,什麼女人都可以,凸眼睛歪鼻子也沒關係!」
宮拓聽了竟然沒發怒,反倒興味濃厚地睨了她一眼,復又拿起文件批閱。「你未婚夫為了別的女人背叛你?」他記得她曾說過她逃婚。
好、好惡劣的男人!竟然拿她的悲慘痛處嘲笑她!
「你又好到哪裡去?沒種的傢伙,明明喜歡西雙卻又不肯講!心裡分明愛她愛到不顧自己的安全,衝下車在快車道上奔跑著到處找她,一直到了她面前又擺出那副高傲的死樣子!哼,總有一天西雙跟別的男人跑了,再丟下你一個人在這邊繼續ㄍ-ㄥ!」
「住口!」
宮拓驀地爆出一聲低吼,氣勢驚人。
楚茜悄悄吐舌。哇靠,好、好可怕,這就是宮拓生氣的樣子?難怪所有人都這麼怕他!
總裁辦公室的空氣彷彿瞬間凝結。
突然間,一抹輕柔的低喚打破這片冷凝,「宮拓?」
「西雙?!」楚茜如逢救星。快來救我,我惹老虎生氣了!
西雙端著兩杯咖啡進來,輕柔娉婷移動的纖細窈窕身形,將一杯咖啡端放在宮拓面前,濃郁的香氣立即在四周蔓延開來。
對上西雙探問似的眸光,他冷怒的駭人神情在瞬間斂去。
「怎麼了?你是不是不高興?」
楚茜翻白眼,這哪叫「不高興」?根本就是怒吼!獅王暴怒的恐怖叫囂聲!
「沒什麼,我沒生氣。」
宮拓此時臉上只剩一派溫和。只消西雙一聲溫柔的問候和她溫婉的凝視,他就會斂去所有的森冷與戾氣。很詭異,但是他一向如此。
只要西雙在他身邊。
放下了托盤中的咖啡,西雙便不自然地迴避他的眼光。「那麼我出去了。」
「等等。」
他驀地扣住她的手,細嫩軟柔的膚觸在他熾熱的掌心中擴散,讓他眷戀地捨不得放開。清了清喉嚨,他開口問出從她一進來,他就注意到的疑惑,「眼睛怎麼紅紅的,你哭過?」
「不,沒有。」感覺自己被他扣住的手腕迅速的變熱發燙,西雙緊咬著唇瓣急急地想掙開。
「耶,對耶!西雙,你的眼睛好紅喔,你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沒關係,只要你開口,我相信宮拓會狠狠教訓那個讓你哭的人!別怕,把那人的名字說出來,看是誰給你氣受了!」
抬眼瞅著眼前這張和自己相似的面孔,楚茜活潑鮮明的個性讓西雙自卑得忍不住撇開臉龐。她再次強烈地感受到自己和她之間截然不同的性情。
相較於楚茜的生動,她反而顯得多麼地沉悶呵!
「沒事,我出去了!」幾乎是閃避著逃開,西雙掙開宮拓的手,頭也不回的小跑步出去。
「哈,宮拓你瞧,人家西雙開始厭惡你了吧?」拿起咖啡啜飲,楚茜不忘報仇,誰叫他先前對她這麼凶!要不是西雙適時出現,她豈不被他吼聾了?
「住口!話再這麼多,你就別想再待在這兒。」
哼,就知道拿她的弱點威脅她!
瞥了一眼楚茜委屈的模樣,宮拓發覺自己竟也生不了她的氣,這真的太詭異了!
這女人是除了西雙之外,惟一能夠挑動他心弦的人。
「別再開口煩我,那裡有一些雜誌,你隨便翻翻。」再開口說話,他的口吻中有著明顯的和緩。
「哦。」楚茜也很識相,聽話的坐到沙發裡翻閱財經雜誌。但翻沒幾頁,她像是想到什麼,突然衝到宮拓身邊。
「宮拓,我發覺其實你對我還是滿好的。你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說實話,她對他真的不瞭解。
「……你是第二個。」
「第一個是西雙?」
他沒回答她。
看他這樣子肯定是。「這麼說來,我在你眼中是不是也有點兒特別?」
看到宮拓對西雙如此重視,讓她忍不住拿自己的未婚夫比較起來,她忽然間脆弱地亟欲得到別人的肯定和贊同,像是一種彌補缺憾的心情。「到底怎麼樣嘛?我是不是特別的呢?」
宮拓抬眼仔細凝腴著她,「嗯。」
說實話,面對這一張容顏,他真的不確定,自己看到的,究竟是「西雙」?還是「楚茜」?
***
傍晚六點三十分,早已過了下班時間。
西雙完成手邊的工作,這會兒正怔忡地坐在位子上不知該做些什麼。
回過頭凝視那一扇屏風,不知道為什麼,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深刻地體會到自己和宮拓之間的差距。
他現在在做什麼?批合計劃書和卷宗?應該是的,桌上堆了好多部門同時呈上的文件,夠他受的了!
該不該再送一杯咖啡給他呢?讓他藉機休息提神也不錯……還是算了吧,若他沒有開口要求,相信此刻是不需要的。再說,西雙怯懦的承認,她不想進去的最主要原因——因為楚茜,她還在裡頭。
下午偶爾還聽得見宮拓和楚茜交談的聲音隱約傳來,但是現在,總裁辦公室陷入了一片沉靜,靜得讓她好心慌,讓她幾乎不能控制自己脫韁的想像。
宮拓和楚茜到底在裡頭做什麼呢?
他們兩人為什麼不說話了?是因為沒有話說,還是因為宮拓太忙了無暇開口交談?或者,兩人正忙著別的事,無聲勝有聲?啊,自己的思想真齷齪!
但是她真的好想知道,更急於探知宮拓對楚茜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情感?
可自己有什麼資格問呢?又要以什麼身份開口呢?
宮拓的女人?不是,她不是,大家都知道這一點。
宮拓的秘書?那更沒資格過問他的私事。
宮拓奶媽的女兒……唉,夠了。
搖搖頭,像是要轉移注意力地輕輕打開抽屜,取出一張彩繪精緻的明信片,西雙伸手撫摸著那上頭的字跡。
是大學同學耿朝諒和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的田教授一同寄來的。
這張明信片等於是一個邀請函,通知她近期內即將舉辦大學同學會,由她和耿朝諒出面當同學會的主辦人。
她還在猶豫自己該不該接下這個職務,畢竟她向來不是熱心的那種人。
可說真的,她也著實期待這個同學會,想見見三年多不見的大學同學,更想和恩師田教授會面,她沒忘了田教授對她的啟發與器重。
大學畢業時,待她一向慈藹如親生父母的田教授和田師母,甚至願意替她打點關係、出力,送她出國繼續進修經濟學。
田教授說她有這個天分與實力,經過栽培一定能夠有所成!
她的確很想去,因為她對經濟學有著極大的熱忱。
可因為宮拓的一句:希爵需要你。讓西雙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公費出國留學的機會。
只因為她想留在宮拓身邊,渴望和他度過每一天。
很沒用呵?西雙也承認自己是個被情感束縛箝制的女人,為了一個「情」字,只怕她這輩子注定沒有多大的成就了。
視線轉向明信片的一角,望著那上頭有一張列印清楚的相片,一個意氣風發的男子,一副金邊眼鏡更加襯出他渾身的書卷氣。
耿朝諒從美國留學回來了。
當初他和她原是田教授極力推薦的公費留學生,西雙猶清晰地記得當耿朝諒得知她是因為要到希爵集團擔任秘書,而放棄留學機會時,他臉上憤怒與難以置信的表情。
耿朝諒當時是愛她的,她知道。
希望經過這些時間的沉澱,他能淡釋了對她的感情,否則自己如果同意和他一起擔任同學會的主辦人,屆時豈不尷尬?
看著相片上那書卷氣息濃郁、宛如學術精英的耿朝諒,西雙微微一哂,暗笑自己的多慮。
經過三年多的時間,他肯定見過許許多多不同的人,經歷了許多事,相信此刻益發成熟的他早已將她的影像逐出心頭,另外接納了別的身影了吧?
再次忘情地回頭瞅望身後的屏風,西雙悄然收回落寞的眼神。
接受這項請托吧!
或許同學會忙碌的前置工作,能稍稍轉移她此刻沮喪寂寥的心情。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5:35
第四章
「西雙,把州信企業提出的企畫書拿過來給我。」
內線電話傳來宮拓低沉的嗓音,西雙連忙回應,「是,我馬上拿進去給你,總裁。」
找出了已經歸檔的資料,她抱著文件夾走向會議室,不經意瞥向牆上的時鐘,已經快六點了,她想起自己和耿朝諒約定六點半見面,而看樣子,他們這個會在六點下班前是開不完了,她這做人家秘書的,也不好說走就走……
「總裁,我是西雙。」
「進來。」
開門進入會議室,西雙一一向在座開會的業務經理、企畫執行部長、生產部主管和行銷規劃師頷首致意。
「總裁,這是你要的資料,包括州信企業先前的報價單與運費估價表我也一併附上給你參考。」
「嗯。」宮拓接下她手中的文件,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她。
是他的錯覺嗎?竟覺得今天的西雙似乎比往常更特意地裝扮過。
剪裁合身的淡藍色連身套裝將她纖美窈窕的曲線勾勒得一覽無疑,雪白細緻的頸脖上束著揚溢春天氣息的絲巾,把她的嬌美襯托得更加脫俗動人;烏滑柔順的髮絲整齊地撩撥到耳後,髮鬢間的髮夾固定柔滑的綹綹細發,在她清麗的優柔氣質中增添一抹利落感。
西雙的美,不似牡丹花般的冶媚艷麗,她就像空谷中淡然幽靜的沁蘭,溫婉的獨自淡美,不向誰誇耀些什麼,獨自守著一身的清沁遙然優雅著。
這一瞬間,宮拓竟忘神地癡然瞅娣西雙白皙的側臉,看她本來柔順披垂在肩後的髮絲,因為她微微彎身的舉動,而淘氣地滑過她圓潤的肩頭,溜瀉到她的胸前。
他忘情的眸光緊隨而至,落在她渾圓隆起的胸峰上。
他原本凌厲的目光在剎那間轉為氤氳炫人的深邃。
「總裁?」西雙輕輕開口。
「什麼事?」有些狼狽地收回目光,他迴避什麼似的轉而望向文件上頭。
「我等一下有些事,想先下班離開。」
西雙知道自己在公司幹部面前這樣說有些不妥當,但是這一個會議不曉得何時才會結束,只好硬著頭皮說了。
有事離開?宮拓當場蹙起俊眉,這麼說他沒看錯,西雙今天真的特地打扮過了。
為了誰?
嫉妒瞬間像洪水般在心底蔓延開來,酸澀幾乎淹沒他冷靜的心。
「你們出去。」
他冰冷的眼神掃過在座的幹部。
一干行程忙碌的高級幹部莫不驚愕,「總裁?」
「出去。會議暫停十分鐘。」
無措地望著七、八名幹部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莫名中斷了進行中的重要會議,紛紛先退了出去,西雙有些倉皇,「總裁,只是一些小事要辦,我……」
「叫我宮拓!」
西雙有些驚詫地望著他那倏然自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右邊凝視窗外景色的背影。
他好像在生氣,為什麼?
「宮拓,我手邊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只是因為有些私事要去辦,所以無法等你們開完會……」
「你要和誰見面?」
他怎麼知道她和別人約了要碰面?
「說。」
驀然轉過身面對她,他瀟灑不羈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煙,倏地自口中呼出的煙霧在他俊臉四周散開,悄悄遮掩了他臉上的在意。
「我和耿朝諒約好……」
「你的大學同學?」
他還記得?西雙忍不住再一次驚訝。
「他留學回國了?為什麼要約你見面?」想和她重修舊情?
他的眼眸因這個可能性而轉黯,他可沒忘記當初那個耿朝諒多麼熱切地追求西雙!沒想到過了三年多,他還沒對她死心?
「田教授前幾天寄了一張明信片給我,希望我能和耿朝諒擔任同學會的主辦人,我和他約好了今天六點半碰面,討論一下籌辦同學會的細節。」
西雙淡然說明的口吻隱隱安撫宮拓浮蕩在意的心。
「就這樣?」
「嗯。我和他也有三年多沒見了呢!不知道他現在好不好?我也有些想念田教授和田師母,好想趕快見到他們。」西雙愉悅的微笑勾動宮拓的好心情。
他微微揚起嘴角,「田教授他們你就不用擔心了,下個月,他即將出任T大的經濟系主任。」
「你怎麼知道?!這個好消息我也是剛剛才從教授那兒得知的呢!」
宮拓淡笑,沒開口。
他當然知道,因為這是他吩咐T大的教務主任辦的事。
他沒忘記當初田教授和妻子對於沉浸在喪母之痛中的西雙有多照顧,他們兩人帶給她的溫暖和緩了西雙失去母親後的哀慟與悲傷。
他無法給予她的親情,田教授夫婦毫不吝嗇地付出了,也讓他再度看見西雙甜美的容顏。
這分恩情他一直記著,放在心上不曾忘記。事關西雙,他不能忘。
「你和耿朝諒在哪兒碰面?」捻熄手中的煙頭,他隨手闔上敞開的文件夾。
「這附近的咖啡廳。」
望了望牆上的掛鐘,西雙有些憂心。糟糕,她再不走就遲到了!
她心急地想開口催促宮拓快點答應讓她先走,誰知他竟然伸手按下內線接通司機。「把車開到大門口,我要去T大。」
「宮拓?」她微微愕然地望著他。
只見他瀟灑地轉身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那恣意的不羈神態和渾然天成的王者氣勢,緊緊攫住她的眼光。
「走吧,我送你去。」
「但是會議……」
「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回來再繼續。」
「可是……宮拓,我自己去就行了,別耽誤你和其他幹部的時間!」
「快,你要遲到了。」
看著已經站在門口等著她的宮拓,西雙放棄說服他的念頭。
就容許自己沉淪一次吧!無法欺騙自己,當她知道他竟然願意放下一室的高級幹部,就為了送她去T大,她的心頭忍不住泛上一縷縷沁甜的暖意。
他這麼做,算是寵她的行為嗎?
自己能這麼以為嗎?
***
坐在車內凝望西雙纖細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咖啡廳門口,宮拓始終收不回眷戀注視的目光。
「總裁,我能開車了嗎?」司機透過後照鏡小心翼翼的詢問。
「嗯。」
賓士跑車在狹小的巷弄緩緩駛動。突然間,宮拓的眼神被不遠處停下來的BMW給吸引。
深綠色的高級轎車被霓虹燈映照出它一身嶄新的綠。 宮拓瞇起眼,看著耿朝諒斯文的身形自駕駛座走出來,文質彬彬的氣質掩不住他意氣風發的神采。
宮拓俊臉一沉。
想不到經過三年多的歷練,耿朝諒一洗先前大學時代的稚嫩,顯現出一副爾雅學者的出色氣度。
西雙會喜歡上他嗎?
這個可能性像刺一樣地劃過宮拓的心頭,讓他不自覺地蹙起眉心。
忽然間有一股衝動讓他幾乎要開口命令司機停車——他要去將西雙帶走,不讓她和耿朝諒見面。
這時,西裝口袋中驀地傳來行動電話的鈐響聲,他煩躁地接起……
「宮拓嗎?」
他蹙眉。是楚茜的聲音……她在哭嗎?宮拓這才想起,今天早上楚茜蹦蹦跳跳的到他辦公室裡,一臉開心地笑說她要去逛逛台灣街頭。
「你現在在哪裡?宮拓。」
「新莊。」
「新莊在哪裡?」
「不關你的事。」說了她也不知道。
「你好冷淡喔,就跟他一樣……」她悲傷的啜泣聲透過行動電話,忠實地傳遞到宮拓的耳裡。
突然間,一張傷心哭泣的臉龐閃過他的腦海。
小小的頭顱低低地垂著,披肩的長髮順勢流瀉在小巧的肩頭上,小手捧住哭泣的臉龐,淚水撲簌簌地滴落在溫熱的掌心中……宮拓說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悲傷臉龐究竟是西雙的?還是楚茜?
然而不管是哪一個,他詭異地發覺自己對於這張哭泣的臉孔,竟完全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淚濕的臉龐莫名地讓他揪心。
「你在哪裡?」
「這裡……忠孝東路,SOGO百貨公司門口,人好多……」
「留在那兒別動,我立刻過去。」切斷行動電話,宮拓向司機下令,「去忠孝東路。」
「是。」賓士跑車立刻奔離。
悄然再回過頭,他已經看不見那一家咖啡廳。
她見到耿朝諒了吧?
此刻的她,對三年多不見的耿朝諒有何感覺?
***
跨進咖啡廳,耿朝諒強抑下急遽跳動的心尋找西雙的身影,渾然不覺自己的出現引來多少女子的注目。難掩激動地舉目一陣梭巡後,終於在角落處尋到那魂縈夢牽的芳蹤。
「西雙!」
再也難以遏抑對她的思念,他欣喜地奔上前,坐入西雙對面的椅子上。
「耿朝諒,好久不見了。」
西雙盈盈淺笑宛如一陣徐風拂面,讓耿朝諒欣喜難當。
「叫我朝諒!大家老朋友這麼久沒見,你對我的稱呼讓我們更生疏了!」
她怔了怔,也對,連名帶姓的叫感覺的確陌生。「你好嗎,朝諒?」
「不好,不過現在終於見到你,一切都變好了。」
露出一抹雀躍的樂笑,他在這一刻彷彿斂去了渾身文質彬彬的書卷氣,復又回到三年前那個真誠中略顯稚嫩的大男孩。
他這番顯露隱隱愛意的話語,讓西雙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朝諒,我……」
「西雙,我們走吧!」
「走?去哪兒?」
「我的車子就停在外頭,才剛回國不久,很多地方都還沒來得及去,很想上陽明山繞一繞,你陪我去吧?」
「但是……」
「你知道這巷弄路很窄,我車子停在外邊很怕被人刮傷了,陪陪我吧朋友聚一聚順便談談正事。」
「正事?」
談他和她繼續前緣的事。 耿朝諒原本凝視著西雙的深邃眼眸,在見到可愛神情後轉為寵溺淡笑,「你忘了?我們得一起策畫同學會。」
「啊,對……」自己真是的,竟然被他的熱情給弄混腦袋了。
「走吧!這個時候上山應該還不會塞車。」
拉起西雙的手,耿朝諒雀躍得像個大男孩,這會兒的他哪兒還有一絲學成歸國的精英模樣?
坐進嶄新的墨綠色BMW,西雙注視著他熟練地操控方向盤,駛向陽明山。
「這部車是我用自己的獎金買的,坐起來還舒適嗎?」
「獎金?」
「我在美國替一個經濟學教授做研究,打工性質的,沒想到我運氣好,一個意外的發現竟然協助他奪得一項全美學術大獎。那個教授為了感激我,就給了我一筆為數還滿可觀的獎金。」
「恭喜你,朝諒。」
「謝謝。」
耿朝諒分神腴了她一眼,這一剎那他幾乎衝動地想告訴她,自己之所以這麼認真努力,全是為了闖出一些成績之後,好回台灣向她提出交往的要求——
以結婚為前提,和她交往。
他對她是認真的,三年多前一直到如今,始終不曾死心!
微微側頭將視線轉向車外,西雙隱約感受耿朝諒投射在她臉龐上的熱切眼神,這讓她不知該如何反應。
朝諒他……還喜歡她嗎?經過了三年多的留學生活,難道他還沒有忘懷她?
不可能的,是不是自己多慮了?
她的眼眸被前座的一個小熊布偶給吸引,愣了會,她釋然地失笑。這布偶分明是為了取悅女孩子而擺上去的,自己真的想太多了,看來,朝諒他已經有女朋友了!
西雙拿起那隻毛茸茸的小熊布偶,「你女朋友喜歡?」
「你。喜歡。」
「呃?」他剛剛說什麼?
他笑望她驚訝的臉龐,「我記得你喜歡這種小熊,它是我特地從美國帶回來的,喜歡嗎?」
還需要更多的暗示嗎?這一刻,感受到他注視的熱力,她幾乎肯定他到現在還喜歡她。
「朝諒,我……」
「對了,西雙,這一次的同學會你想在哪兒舉辦?有想出什麼地點可供參考嗎?」
「我……我還沒想到。」
「是嗎?沒關係,我晚上再上網查查看有什麼好地點。哎呀呀,仰德大道怎麼開始塞車?經過這幾年,台北市的交通還是沒改善……」
無心撫弄著小熊布偶的絨毛,西雙彷彿預感到三年多前耿朝諒熱烈追求她的那一段時間——
又回來了。
***
宮拓斜側頎長的身形倚靠著牆堵而立。
瀟灑地雙手環胸,偶爾吸上一口指間的香煙,那神態一掃平日總裁的精明幹練,顯得既羈狂又落拓。
冷漠的眼眸每隔幾秒就不自覺的望向那一扇活動式的牆堵,那是區隔著他和西雙住所的門牆,悄悄凝神傾聽牆另一側的聲響,宮拓躁怒地頻頻低頭看表。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她竟然還沒有回來,
她不可能是在睡覺,因為自己不可能錯過她回家時的開門聲他已經站在這裡三個多小時了!
可笑。
憑他堂堂希爵集團總裁身份,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等門?!
猛地深吸一口香煙,再重重地吐出,他再也抵擋不了猜疑和嫉妒的因子在心裡毫無止盡的蔓延發酵。
西雙和耿朝諒究竟到哪裡去了?
六點半的約會到如今至少已經過了六個鐘頭,有那麼多舊情好聊嗎?有那麼多同學會的細節要討論嗎?
早知道她會拖那麼久,自己就該把這項舉辦同學會的工作從她手中接過來處理,雖然她的大學同學會和他根本八竿子打不著,但是,至少不用讓他們有約會見面的借口!
該死的耿朝諒,他到底把西雙帶去哪兒了?
而她為什麼不打行動電話給他?她不知道他會擔心嗎?
宮拓猛然吸著手中的香煙,燦紅的火星在人夜的長廊上顯得格外耀眼明亮,橙紅的火光,就像此刻他心中間燒的怒焰。
突然間,牆的另一頭傳來門鎖轉動的輕響聲。
宮拓立刻站直,屏息傾聽——
「朝諒,謝謝你送我回來。」
宮拓的眼眸一沉。
是西雙的聲音,她終於回來了,在凌晨十二點三十五分,離她進了咖啡廳後有六個鐘頭又五分的時間。
在宮拓沉斂俊臉忖思的當口,隱約聽聞耿朝諒的聲音。
「不好意思,拖著你看夜景看到這麼晚,明天上班有精神嗎?還是要跟老闆請個假?」
看夜景?宮拓瞇起俊眼,臉色變得陰鷙。
他們更是好興致!
當著夜色談情說愛嗎?難道……她真的喜歡上他了?
「我沒事的,朝諒,你也早點兒回去休息吧!明天不是還要和T大的教務主任談受聘教學的事?」
朝諒?她竟然叫他叫得如此親熱!
他們的感情進展如此神速,在這短暫的六個鐘頭的相處之後?抑或是西雙對耿朝諒本就有好感,今天的相見只是觸動他們兩人繼續發展的催化劑?
手中的香煙已快燃完,宮拓渾然不覺香煙的余星灼燙自己的指側。
「好吧,那我就回去了。你早點兒睡,西雙。」
「我知道,路上開車小心,你剛回來台灣路還不熟,別開快。」
該死的!她竟然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跟耿朝諒說話!
嫉妒的酸楚瞬間氾濫宮拓的心,他倨傲地不願承認自己這一刻真的嫉妒讓西雙溫婉以對的耿朝諒……
氣悶地丟下火星已減的煙頭,驀地轉身,他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開。
緊握的雙拳悄悄洩漏他的憤怒。
***
西雙洗去一身的疲憊緩緩走出浴室,用毛巾搓揉髮絲上的水珠,突然,像想起什麼,她遲疑地轉頭凝望房間那一扇活動式的牆堵。
不知道宮拓他睡了嗎?
她今晚回來得晚了,不曉得他有沒有發現?
暗暗嘲笑自己的一廂情願,她輕輕喟出一口氣,走到梳妝台前坐下。
拿起梳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梳理微乾的頭髮,思緒飄忽地瞅望著鏡中微微蹙眉思索的自己。
該怎麼告訴朝諒?她該用哪一種較不傷害他的方式讓他知道,她對他其會沒有男女間的情意。
朝諒在她眼中只是單純的大學同學而已,三年多前是這樣不帶一絲情懷的感情,經過了這幾年之後,她對他的感覺依舊沒有改變,更沒有什麼進展。
即使他再慇勤地對待她也一樣。
怔忡地放下手上的梳子,那一剎那,她突然好想見見宮拓。
他睡了嗎?
如果他今晚沒有應酬的話,此刻已經凌晨一點多,他該睡下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見他!
抑不住心底的衝動,西雙隨手披了件晨褸走出房外,推開活動式的牆。
才剛推開,鼻翼間就隱隱嗅聞到飄散在空氣中煙味。
宮拓來過?!
不經意地瞥到被丟棄在地上的煙頭,難道,他曾經待在這裡等她嗎?
難以遏抑心頭湧現的欣喜之情,她手揪緊晨褸的領口,忍不住在鋪上長毛地毯的廊道上奔跑起來。
宮拓注意到她的晚歸了!
他在等她回來!
渴望看見他的衝動像滔滔浪潮淹沒她的思緒,腳下的長毛地毯吸收了她奔跑的響聲,她忐忑著一顆心朝走廊盡頭那透著微微光亮的房間跑去。
太好了!宮拓還沒睡,他房裡的燈還亮著!
在距離房門幾步路的地方停下,她緊張地揪緊了領口,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等一會兒看見他,她該跟他說些什麼?
說我突然好想見你?不行!她說不出口。
那……該講些什麼呢?她該以哪句話當開場白呢?自己這麼突然的衝到宮拓房裡,他會不會嚇一跳……或者她該現在打消念頭?
不!不要,今晚她真的好想見他!
她暗自鼓起勇氣,平日的她就是太懦弱、太畏縮,所以始終不敢和他表明些什麼。
可也許今天是受到朝諒勇於表達自己情感的感染,讓她一反常態地鼓足了勇氣,砥礪自己,別再怯弱了!
她起碼該為這些年來自己為他默默付出的感情有所行動。
她站在宮拓的房前,嚥了嚥口水,緊張的舉起小手準備敲門。
「宮拓?」
西雙當場震驚地將欲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這個聲音……楚茜在他的房間裡!
「宮拓,抱我。」
這簡短的四個字傳進門外西雙的耳裡,彷彿震耳欲聾!
房裡,楚茜幽幽的嗓音再度軟噥般地響起——
「宮拓,今晚……求你抱我。」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5:57
第五章
西雙的世界彷彿在瞬間爆炸毀滅!
她顫抖的身子踉蹌倒退,抵靠在牆壁上,從門縫中投射出來的燈光映照在她身上,宛如餵了劇毒的利刃深深刺進她的知覺,叫她止不住心痛難耐。
「宮拓,抱我……求求你,今晚……我需要你抱我!」
楚茜祈求般的軟噥嗓音,一句句傳進房外西雙的耳裡,淚花登時迷濛她的眼眸。
不要……宮拓!不要!
「宮拓,我知道你今晚的心情也不好,抱我好嗎?」
不可以!宮拓你不可以!
「……過來。」
他低沉濃重的磁性嗓音像急射而出的箭矢,狠狠刺穿西雙的心!
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氾濫於她整個臉龐,宮拓那一聲低沉的應允使她的世界毫無防備地全然瓦解。
房內不再有聲響傳出,沒多久,裡頭的燈光全數熄滅。
身處在一片漆黑中,西雙兩腿一軟,跪倒在地。
心好痛……
小手緊緊揪住心口,她咬破了唇瓣硬是忍住抽泣的哽咽聲。
她的心好痛啊!誰來救她?
拜託!誰來救救她?
***
抬頭看著牆上掛鐘的指針,十一點整。
撣了撣煙蒂,宮拓手持香煙就唇深深地吸了一口,讓濃嗆的煙草味充斥他的肺葉,藉以紓解他此刻的躁鬱。
西雙為什麼沒來上班?
她沒有跟他請假。
身體不舒服?不,如果是因為要去看病,她會事先跟他說的。
她也沒有在家裡。早上發現她無故曠職後,他曾十萬火急的開車回家去找她,空無一人的房間說明她已經出門了。
去哪兒呢?
沒有到公司上班,沒有給他一通電話,打她的手機又始終得不到回應。
她到底去哪裡了?
煩躁地捻熄手中的香煙,他下意識地再次揚首瞥向牆上的掛鐘,忍不住心煩意亂的又點上一根濃煙猛抽。
這樣反反覆覆,直到整個煙灰缸堆滿了抽沒幾口就被捻熄的香煙,而他鮮少吸煙的肺葉再也忍受不了濃熏的煙味發出抗議,引發陣陣輕咳,他這才無奈地重重歎了口氣,試著多少將汪意力轉到桌上的公文上。
突然間,屏風的另一端傳來鍵盤的敲擊聲,他像是觸電般的猛然站起!
西雙回來了!
驀地衝到西雙的辦公室,宮拓原本喜出望外的神情還來不及收起,瞬間又換上另個森冷霜凜的面孔。
「你以為你在幹什麼?」
他冷怒的語氣讓坐在椅子上打電腦的楚茜垮下臉,「你認得出來?」
「別以為穿著套裝,梳著和西雙類似的髮型就能夠唬弄人!」
發現來人竟不是西雙心中那股難以言喻的失望,讓他的口吻比往常更加森冷。
「可是就只有你識破我的佯裝啊!剛剛有好幾個人看到我,都還以為我就是西雙呢!他們還很好心的偷偷告訴我,說總裁你很生氣、我的遲到哩。」
「你不是西雙!」
「我知道,你昨晚就已經很明顯的分辨出來了,不是嗎?」
宮拓睇了楚茜一眼,冰冷著俊臉轉身往總裁辦公室走去。
留在原處的楚茜不安地咬著唇望了眼時鐘,再側頭凝臉屏風後頭宮拓的所在處,環顧因不在西雙而顯得空蕩蕩的辦公室,一股濃濃的愧疚感逐漸在她的心上氾濫。
***
漫不經心地在T大經濟系學會前的草坪駐足,西雙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才好?
蹺班……她生平第一次嘗試。
對於自己這輩子首次如此不負責的行徑,她有何感想……眼睛好酸痛!這是她現在惟一的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道今天早晨醒來,她才發覺眼睛幾乎腫得睜不開。
昨晚跪倒在宮拓的房門前,身處在那一片幾乎叫她絕望窒息的漆黑靜默中,她甚至不曉得自己究竟是怎麼回到房間的。
宮拓和楚茜他們已經有親密關係了嗎?
感覺到自己的雙眼又開始刺痛,鼻頭也開始泛酸,她驀地仰頭望向頂上湛藍的天空。啊,別再想了!不要再去想這件事了!她以為自己的淚在昨夜已經流乾,誰知道一思及這件事,眼前又開始泛起淚霧。
好煩呵!這樣的自己叫人感到好厭煩!
連這樣她都受不了,更何況是要一整天坐在辦公室裡,和宮拓僅隔著一座屏風工作?
所以她蹺班了,沒有撥一通電話、沒有任何事先的告知,更遑論請假。
相信宮拓不會注意到她的缺席的,她只是他手下的一名秘書,沒什麼特別重要的地位。
她蹺了班,卻不曉得自己該晃去哪兒,只好幽幽蕩蕩的來到T大找田教授。
低頭看了看手錶,教授應該快出研究室了吧?方纔他在電話中說十分鐘後就要出來的。
坐在石椅上仰望頭上清澈蔚藍的天空,西雙的眼眸專注望著上頭緩緩飄動的雲唉,她真是沒救了!連看著天上不定的雲,都會覺得它的某一角度看起來像宮拓剛毅的側臉。
傻呵!西雙。
「西雙,等很久了?」
不遠處一聲親切的呼喚,讓她欣悅地轉過清麗的臉龐,但她小臉上原本掛著的淡淡笑意在看見田教授身旁的那一抹身影後,倏地消退,「朝諒?」
「好巧,又在這裡碰面了,西雙。」耿朝諒迫不及待的拋下田教授,小跑步地奔到她面前。
「你怎麼……」
田教授慈藹的笑著解釋,「朝諒來找我談受聘客座講師的事情,我跟他提到你剛好也來找我,他就和我一起過來了。」
「是啊,我說我們這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昨天相處了一整個晚上,我們都沒提到要來看田教授,誰知今天就在這兒碰上了。我和你真有默契,你不覺得嗎?」
在耿朝諒的熱切往視下,她只得略顯尷尬的點了點頭,「嗯。」
乍見西雙的驚喜讓耿朝諒既欣喜又雀躍,心中更是篤定自己和她確實是有緣分的。「教授,難得我們三人又聚在一起,走吧,我開車,咱們上淡水吃海鮮!」
田教授笑盈盈的看著他們,他心細的發覺耿朝諒對西雙的心意。
事實上三年多前他和妻子就已經察覺耿朝諒獨獨鍾情於西雙,而如今他更是帶著優異學者的光環返回台灣,對於他想繼續追求西雙這事,他白自然是樂見其成。
「我臨時想起教務主任那兒還有些事要討論,你和西雙一起去吧!我還要忙呢。」
「可是教授,我……」
「西雙,你陪朝諒去晃晃。對了,你們兩個晚上到我家吃飯吧,我請師母準備一些飯菜,算是給朝諒接風。」
看著田教授離開,耿朝諒轉頭凝視西雙,寫滿情意的深邃眼眸透過書卷氣濃厚的金邊眼鏡傳遞到她的眼裡。
她不自然地撇開臉,迴避他熱情的視線。
「西雙你怎麼了?心情不好?瞧,你的眼睛都腫了,是哭過了嗎?」耿朝諒心疼地伸手想撫觸她微腫的眼眸。
西雙一驚,急忙地往後退開。「我沒事的。我看我還是先走好了,反正田教授……」
「陪陪我吧,西雙!」驀地扣住她的小手,他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往停車場走去,「請你陪我去淡水看看海、吹吹海風好嗎?」
「可是我不想去。」
「拜託!西雙,以一個『老朋友』的身份就好,陪在我身邊。」
老朋友?西雙仰起螓首凝娣耿朝諒深邃的眼眸,「老朋友的身份嗎?」就這麼單純?
「嗯!」
「……好吧。」
看海、吹海風,或許她自己也正需要這個。
如果海風能把她心中對宮拓的依戀吹走,那該多好呵!
***
楚茜站在窗口邊直往外瞧,一會兒抬頭遠望,一會兒低頭歎氣,握在身前扭絞的小手暗暗說明她此刻的著急與憂心。
「宮拓!」她眉心緊蹙的奔到客廳那正落坐在沙發裡,任由煙霧繚繞於身的宮拓身旁,「怎麼樣都連絡不到西雙嗎?現在都已經晚上九點多了,一整天沒有她的消息……你說該怎麼辦?我好擔心呀!」
「別等了,你去休息吧!」
宮拓舉手就唇吸著指間的香煙,沉緩的吸吐間沒有洩漏他心底的憂慮,但那微微蹙起的眉峰,看得出來其實他不安著。
「不行啦,我怎麼能去休息?西雙會無故失蹤也許是因為我的關係。 宮拓,你說我們今天早上在你房間外頭發現的那一件晨褸的腰帶,是不是西雙的?」
宮拓的眼眸一黯。沒開口,只是又大口的吸了一次香煙。
「這麼說是嘍,慘了……」楚茜幾乎自責的落下淚。哎呀,好煩喔!最近的她怎麼老是這樣動不動就想哭,煩死人了!
「你明天要離開,行李收拾好了嗎?」
將手中吸盡的煙屁股扔進煙灰缸裡,宮拓神色漠然的又點了另一支香煙。
「還沒,反正我沒什麼行李,只有幾件衣服隨便塞一塞就成了!宮拓,你說我們……我們要不要跟西雙解釋一下,其實我和你昨天晚上根本沒有、沒有……發生關係……」
瞅看著他俊美無儔的側臉,楚茜認為他冷峻的臉龐像是希臘神話中完美的阿波羅,如此的竣如此的出色。
但是他不愛她,而她自己的心也不在他身上。
一想起造成西雙和宮拓兩人之間的誤解與鴻溝有可能都是因為自己,她就不由得羞愧地垂下頭。
昨晚,她受不了電話中未婚夫的怒氣與冷漠,長久以來心底翻湧的痛苦爆發而出,讓她變得好脆弱、好無助,於是,不知羞恥的她就下賤的希望宮拓能帶給她一點慰藉。
是呵,她楚茜就是這種下賤的女人!一旦受不了心底的苦,就懦弱的想要找人給予安慰。
昨晚,一開始時宮拓並沒有拒絕她。她知道,那一刻,他是將她當成了西雙,她沒有資格怪他,因為她也是想將他當成未婚夫的替代品。
當輕淺的啜吻轉為狂猛的唇舌交纏,她竟然開始渾身顫抖,不是因為體內的情慾被挑起,而是一種因為對他的陌生而感到恐懼排斥。
她不敢開口喊停,反倒是宮拓自己倏地翻離她身上,止住了一切的親暱。
枕躺在床榻上,共處於一室的靜默幽暗中,他倆默然無語。
「對不起。」
她記得宮拓後來跟她這麼說道。這是她第二次聽見他的道歉。
「我把你當成了西雙。」
黑暗中,宮拓幽幽的磁性嗓音沉沉地說著。
「我以為我能欺騙得了自己,告訴自己你和西雙對我而言並沒有分別,只要是這一張臉孔,我就能夠毫無忌憚的去愛。我以為你們不論誰都可以,結果我錯了。」
「不是西雙就不行。你要說的就是這個嗎?宮拓。」
黑暗中,他沒有回答。
「宮拓,鼓起勇氣跟西雙表白吧!你分明愛得深刻,為什麼要這樣辛苦的掩藏起來?我想西雙也在等你的答案。」楚茜的勸說只換來他冷漠的翻身背對,當她以為他不會再開口,耳畔突然聽見他幽沉的喃語。
「我這輩子最大的冀求,就是希望西雙幸福。」
「什麼意思?難道你自認沒辦法給西雙幸福嗎?」
「宮家的財勢只會讓她一生沉淪在攻訐算計的醜惡和不幸之中。」
那一剎那,她彷彿有些明白了,明白他為何寧願遏止自己渴望擁有西雙的心,明瞭以他如此強勢霸氣的個性,卻願意為了一個女子而放棄遵從自己的心意。
如果不是真心的情愛,相信以他的卓絕與傲人的財勢,還沒有他得不到的東西。
收回飄遠的思緒,楚茜凝望著眼前的宮拓,突然升起一股心疼之情。
因為愛西雙,所以必須要遠離她;因為愛她,所以不忍心讓她漫長的一生都身處在險惡的蜚短流長、惡意的攻訐中。
越是愛一個人,就越不敢接近她。
難道這就是宮拓身為希爵集團總裁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嗎?
「你明天還要搭機,先去休息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
籠罩在一片熏人的煙霧中,宮拓淡淡開口。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楚茜歎了口氣,「好吧,我不吵你了。宮拓,香煙別抽太多,當心傷身。」
可走沒幾步路,她忍不住轉頭凝望他——
當她看見他偉岸孤傲的身形獨自窩在沙發中,華麗大廳內僅有寂寥與空蕩,繚繞在四周的煙霧彷彿是惟一能稍稍溫暖他的東西,她沒來由的感到鼻頭一酸,眼眸濕潤了起來。
他的寂寞、他的倔強與孤傲都叫人不由得心疼。
悄悄伸手拭淚,楚茜轉身走回房間,她明白,再多的慇勤撫慰也沒有用,宮拓要的不是她的安慰。
大廳裡,置身在一片寂靜中,宮拓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驀地往身後的沙發上倒去。
西雙的誤解和疏離……或許是上天給他的暗示,老天爺藉著這個機會在告訴他,他自私地將西雙留在身邊、竊取她的溫柔的時間已告罄用盡了,該是放她追尋自由的時候了。
怎能再將她留在身邊呢?那只會為她帶來無謂的傷害和恐懼。
宮拓從西裝內袋裡掏出一封刻意用報紙上大小歪斜的文字拼湊剪貼成的威脅信,望著那恐嚇傷害的字眼,他陰騖的眼眸倏地瞇起。
事實上,他受到不法組織的勒索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要不是這些人企圖勒索他,他還不知道原來自己總裁身份的身價竟高達二十億台幣!
警方基於不打草驚蛇的前提,要求他別將這件事大肆聲張。
廢話!他要是說出來了,豈不嚇壞西雙?這是他最不願見到的事,他不想看見她驚恐憂慮的表情。
可是警方遲遲無法揪出勒索他的不法組織,而對方也因為他無視的態度開始一連串的恫嚇行動。
先是他被人跟蹤、收到類似炸彈的匿名包裡,再來是座車被人破壞煞車……
該說他命大嗎?至少目前尚未有什麼傷害發生。或許對方意在恫嚇,短時間內尚沒有實質傷害他的打算。
可是這依舊威脅到了他身邊的人。
先是陪同他出國考察的同行幹部遭到不明人士的襲擊,警方為了消弭事端,也只是歸咎於當地的治安不良;再來是司機因為煞車失靈而險些撞車死亡。
接下來會是誰?
西雙嗎?
一想起這個可能性,宮拓整顆心都揪痛了起來!
或許該是讓西雙離開他身邊的時候了,相信會有他人能夠帶給她更好、更安全的生活,例如耿朝諒。
***
「朝諒?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嗎?」西雙看著身旁沉默開車的耿朝諒,忍不住關心地開口。
自從下午他在淡水接到一通行動電話之後,整個人就靜了下來,連晚上到田教授家吃飯,她看得出來對於席間的熱絡,他也笑得很勉強。
耿朝諒望了她一眼,一語不發地將車子駛到路旁停下。
「朝諒?」隱隱感到他異於往常熱切的注視,她直覺地撇開臉龐。
突然間,他不由分說的伸臂將駕駛座旁的她整個擁入懷中。
「朝諒?!」她一驚,連忙掙扎,「你放開我,朝諒!」
「待在我懷裡,西雙,不要動,待在我懷裡。」
他悲傷寂寥的嗓音緩和西雙的掙扎,原本驚恐揮動的小手在他的懷抱中、慢垂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被他緊擁在懷中,她全身忍不住僵直。
「我覺得好心痛……」
他湊在她耳邊的低喃著實震撼她!朝諒他在哭?
益發收緊雙臂,他哽咽地說著,「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在大學時代跟你提過,我父母走得早,幾乎是叔叔和嬸嬸把我養大。」
「記得。」
「叔叔對我不錯,也幾乎把我當成自己親生的兒子般看待,可是我嬸嬸她就……當初我要出國留學,嬸嬸她說什麼也不願意,她說留學必須花費一大筆錢,她寧願將這些錢拿去栽培她自己的小孩。」
「別恨她,朝諒,這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他更加擁緊她,渴望借由她溫暖馨香的體溫,撫平心口的悲傷。
「後來是田教授為我爭取到公費留學,我才能出國順利完成進修。誰知道我現在有點兒小成就回國之後,嬸嬸她開始三天兩頭埋怨我不懂得回報她的養育之恩,怪我淨把好處往自己身上攬,反倒讓她的小孩到現在還晃晃蕩蕩、無所事事。
「可是那根本不是我的錯啊!你應該還記得,我那些堂兄弟對我有多冷淡、多厭惡!
「嬸嬸知道最近有很多所大學想要招攬我去開班授課,她竟然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去和每個學校開條件、講價錢,最後中部的一所大學願意接受她的高價聘用我,而我事先根本都不知道,尤其我早已經拒絕過它的邀約,因為它的體系制度我沒辦法接受。
「在知道我拒絕之後,嬸嬸竟然開始威脅我,她說我的表弟們需要這筆錢去開店做生意,所以我非得接受不可,否則她要去死!死之前還要連絡各大報章媒體,向世人揭發我這個頂著學術大獎歸國的學術精英有多現實、多薄情!」
說到最後,耿朝諒再也忍不住傷心地抱著西雙,悲傷落淚。
「朝諒……」
面對哀慟哭泣的他,她不曉得該怎麼安慰,只能輕輕伸手環住他的腰,可誰知她這朋友似的慰藉,竟惹來耿朝諒更熱切的擁抱。
「我該怎麼辦?西雙,你說我究竟該怎麼做?我不怪嬸嬸她當初虧待我,畢竟誠如你所說那是人之常情。但是現在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會孝敬她的,如今我有能力,我一定會報答她的養育之恩,可是……西雙,你說,你告訴我,嬸嬸她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我也不知道……」她被摟得有些困窘,伸手想推開他。
「西雙,別走!別離開我!」耿朝諒激動得抱得更緊,幾乎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裡,「陪著我!西雙,算我求你……除了你,我不知道我心裡的苦還能跟誰說!」
「朝諒,我……」
西雙想掙開,卻又害怕這麼做會傷害了他,左右為難之下,她只得靜靜地讓他這麼抱著。
「留在我身邊,西雙,答應我,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
「我……」
西雙的腦海在那一瞬間閃過宮拓的臉,她才直覺地想開口拒絕,下一秒楚茜的身影和昨晚她在宮拓房外聽見的對話,又倏地躍然浮現眼前。
黯然闔上原本欲出言的唇瓣,她發覺自已竟說不出拒絕的理由。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6:12
第六章
西雙才從電梯中走出來,一抬眼便看見自己的辦公座位竟換上先前秘書室的同事葛藍。
「葛藍?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坐在我的座位上?」
「西雙……你聽我說。」葛藍戒備地回頭望了屏風一眼,起身神秘兮兮的將她拉到一邊小聲地說話,「你昨天蹺班去哪兒了?總裁好生氣,等你很久呢!」
「我……我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走走?你這一走,麻煩可大了!總裁在辦公室等了你快一整天,所有高級幹部差點兒沒被他的低氣壓給壓死,後來,今天早上又傳來消息說總裁的司機將車子開去保養廠保養,誰知道路上竟然發生重大車禍,司機被送進醫院,聽說性命垂危呢!我看總裁現在的臉啊,鐵定繃得更緊了!」
「怎麼會這樣?!」西雙難掩震驚,一張俏臉倏地刷白。
葛藍的聲音壓得更低,「早上公司的人都在說總裁最近不知道是被什麼衰神給纏上,偏偏他命格硬、受不了傷,反倒是他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遭殃。」
「別這樣說話,葛藍!」
西雙難得繃起俏臉嚴厲地道,這番話要是讓宮拓聽到,豈不重重傷了他的心?
她瞭解他,雖然他表面上總是冷峻威嚇得叫人不敢親近,其實他心地很好、心腸又軟,只是不習慣將感情表達出來,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眾人所熟悉以為的樣子。
「我說你啊現在還有心情幫總裁說話,等你知道我接下來要說什麼,你肯定就會恨死他!」
「什麼意思?」
「說真的,總裁也未免太嚴厲了吧!你只不過是無故曠職一天,他竟然……」
「西雙來了嗎?」
突然間,屏風後頭傳來宮拓嚴厲的聲音。
葛藍的臉倏地轉為恭敬,「是的,總裁。」
西雙咬著唇抬眼瞅望那一座屏風,懷著又怯又盼望的矛盾心情,宮拓的身形映入她的眼簾。
「你總算到了。」
她眨眨眼,是她的錯覺嗎?她怎麼覺得,他的臉上好像閃過一抹「安心」的神情?
乍然見到西雙的那一瞬間,宮拓幾乎掩飾不住自己倏然鬆緩的心情。
他好擔心、好恐懼威脅他的組織,會將魔手伸向她!
西雙吸氣鼓足勇氣,她知道自己還欠他一個道歉。「總裁,對不起,昨天我……」
「你明天不用來了。」
「什麼?」西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難掩滿臉愕然再問。
宮拓冷冷地開口道:「希爵不要無故曠職的員工,簡單的說,你被Fire了。人事室那邊我已經交代好了,他們會從寬發給你優渥的遣散費,今天開始你不再是希爵的職員。」
他直直地盯視著她,冰冷的眼眸不帶一絲情感,「從這一刻開始,別讓我看見你出現在希爵。」
「宮拓?!」
這一番話說得冷絕,宛如一個炸彈瞬間在西雙腦中引爆。
他冷情的決定重重傷害她,但是最令她心涼的,是他此刻臉上的表情。
他望著她,眼神卻比陌生人還要冷漠!
驀地轉身往辦公室走去,他一副似乎再瞧她一眼都難受般,「葛藍,我要你盡快進入狀況,如果辦不到,我不介意總裁秘書的職位再換人做做看。」
「是的,總裁,我會盡力。」
對於宮拓狂妄而尊貴的霸氣,葛藍既恐懼又火折。總裁真的如外界所稱頌的一般,好英竣好威風呵!
西雙淚眼迷離、眼眸幽悵的看著宮拓冷漠轉身離去,瞥見葛藍那一雙緊緊跟隨他、癡迷眷戀的眼神,她的心底悄悄響起一道聲音——
已經夠了,她真的覺得好疲憊啊!
既然這是他的意思,那她就離開吧!這種結果、這樣的決定對她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遠離了他,她不會再被其他仰慕他的女子所刺傷。
長久以來帶著滿腔的愛意待在他身邊,卻深刻明瞭他的感情永遠不會眷顧在自己身上,只能默默看著他和其他女子交往,這一切,叫她怎能不神傷?離開他,或許才是正確的。
「唉,西雙,你的工作被辭了,接下來怎麼辦?」葛藍關心地問。
西雙勉強扯開嘴角露出慘澹一笑,「或許回去鄉下休息一段時間吧!」希望遠離他,能讓她稍稍忘記。
即便是一丁點兒也好,至少別讓她的心再這麼痛下去……
簡單收拾辦公室裡的私人東西,西雙捧著一方小紙箱神情黯淡且默然的緩緩走出這個曾經是她和宮拓距離最短也最長的地方。
外柔內剛的個性讓她硬是不願顯露崩潰決堤的悲傷。
可即使刷白的臉龐上再怎麼扯著修澹的淺笑,卻揮不走她心頭滿滿的依戀與哀傷——
他就這麼走出她的生命了吧?
可她的心痛該要用多久的時間才能平復呢?誰能告訴她?
***
「總裁,凱鴻企業的業務經理和企畫經理來訪。」葛藍的嗓音怯怯地在總裁辦公室門口響起。
站在窗邊往外望,宮拓頭也不回,聲音冷得可以,「出去。」
「可是總裁……」
「我說出去!」
凱鴻企業的業務經理在這一片沉冷窒悶的詭異氛圍中尷尬地出聲打圓場,「沒、沒關係,宮先生此刻可能身體不舒服,我們、我們下回再來拜訪好了!」說著一改方才在葛藍面前高張的氣焰,立刻和同行的企畫經理飛也似的逃離現場。
「總裁,要不要我泡一杯咖啡過來?」
「不需要。出去,別讓任何人吵我。」
聽著她的足音消失,他這才任由自己的情緒在空蕩的辦公室中宣洩出來。
俊臉抵靠在玻璃窗上,英挺的肩胛緩緩垮下,他輕輕閉上眼,任心底的痛楚毫無保留的流露在臉上。
西雙走了。
她就這麼永永遠遠的離開他的生命了嗎?
他發覺自己竟怯懦得不敢去想,生怕一細想,情緒就會忍不住潰決。
理智曾經千百萬次的催眠自己,他讓她離開是正確的。
威脅他的不法組織,顯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這一次的行動比往常都劇烈,無辜的司機甚至險些賠上一條性命!
不管誰發生了什麼事,他宮拓都承擔不起!
他感覺到警方幾乎對這個組織束手無策,甚至也開始有些慌了……那他這個當事人呢?是不是該把遺書先寫好以防不測?與其要他交出二十億元幫助不法集團繼續犯罪,他寧願將其全數捐給慈善機構。
儘管代價是他的命,至少值得!
即使已準備好履行這個放手一搏的計劃,但是在這之前,他必須先確定一件事——
那就是西雙的安全與日後的幸福。
狠心絕情要她離開希爵,是因為怕她成為不法組織恫嚇他的手段下的犧牲者。方纔那一場戲他演來自然,可是心底卻有說不盡的苦楚,他不得不這麼做,如果摯愛的她因為自己而受到傷害,甚至是遭遇什麼不測……
不!他不敢想下去!
如今西雙離開了,他的後顧之憂已經解除,向來無法忍受處於被動地位的他,這下終於可以轉為主動,迎戰那些膽敢威脅他的人。
閉上眼,沉重地歎口氣,宮拓沒有否認,其實他是個自私又懦弱的男人。
在他行動之前,西雙的安全必須被周全而完整的照顧到,當然,安全受到威脅的除了他之外,還有整個希爵集團的員工,可是他已經顧不了這麼多。
在他眼中,西雙比任何人的性命都重要!
為確定西雙往後的生活絕對無虞,發給她近兩年薪資的遣散費,足夠她在短時間內維持生活開銷;如果她要找工作,他也已經為她打點好,自然有公司主動以高薪聘用她。
至於他萬一不幸在犯罪組織的威脅下死亡,他已經交代律師,撥出他財產的三分之一,以西雙的名義設立基金會,而她也將是終身領薪的基金會董事。
這樣夠周全嗎?宮拓擔心的反覆思慮,他還有哪些地方沒有為她考慮設想到的?
瞇起眼眸瞅望大樓底下那一抹緩緩步下樓梯台階的身影,他的心好沉好痛!雖然他看不清她此刻臉上的表情,卻深刻地感受到她頹然無助垮下的雙肩,所散發出來的沉重悲傷。
悄悄握緊拳,他閉上眼,隨即又眷戀不捨地飛快睜開,眼神繼續依循著那一抹身影而移動。
他就在這兒,站著不動,可是西雙她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直到他依戀的目光尾隨她的身影消失在長街的另一端,他沉思了幾分鐘,而後轉身撥下一串電話號碼。
「幫我接警政署長,告訴他我是宮拓……署長,我已經準備好了,請你派那一位女警官過來,我決定誘敵計劃開始!」
***
漫步在T大的校園,田教授關切地頻頻凝望身旁的西雙。
「我說西雙,你到底有沒有按時吃三餐啊?怎麼你這陣子越瞧越瘦呢?」
「我有啊,教授,你別擔心。」
踩在石磚道上,西雙彎起嘴角淡然一笑。
比起過去,此刻的她更顯得安靜許多。白皙清麗的臉龐有著令人舒服的嫻靜,彎長的柳黛眉,曲線挺美的鼻樑和小巧的唇,雖清美得脫俗,卻因那潔蜇中略顯蒼白的膚色給消去點點光華。
「你離開希爵集團也已經快半個月的時間了,真的不打算找工作?」
「是有幾間大公司陸陸續續主動找過我,可是都被我拒絕了。我不想再待在台北,或許後天就回外婆那兒住。」
「你是說,彰化那兒的老家?」
「嗯,也許就在彰化找工作定下來吧!」
「朝諒那兒呢?我以為你和他這一次能夠有所發展。」田教授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西雙笑了笑,「朝諒為了避免和他嬸嬸關係繼續惡化,所以決定應美國那邊的教授邀請,回去效力,田教授您不知道嗎?」
田教授聞言,忍不住長吁短歎起來,「唉,我知道。結果咱們這一次相聚也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之後又各奔東西了,真叫人寂寞啊!」
「教授,我等一下要和朝諒碰面吃飯呢,你要一起去嗎?」
「不了!你們年輕人自己去聚吧!教務會議要開始了,我得過去了。對了,西雙,你以後別忘了有空要常上來台北見見我啊!」
「知道了,我會的,教授。」
站在原地看著田教授一步一步的走遠,西雙唇畔的笑容漸漸隱沒。和田教授拜別過了,也在電話中和田師母道過再見,接下來除了朝諒,只剩 宮拓她還沒跟他提過自己即將要回彰化居住的事。
應該不用跟他提吧?這種小事,她只是希爵的一個離職員工,沒必要跟日理萬機的前總裁講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所以還是算了吧!
別讓自己有借口再去見他,否則那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豈不白費?
坐上公車來到台北車站的新光站前店前,西雙遠遠便瞧見耿朝諒文質俊儒的身形站在廣場前等候。
「你等很久了?」她淺笑著迎上前。
「沒有,剛剛才到。走吧,餐廳訂位的時間快到了。」
進了餐廳點餐完,等待餐點送上的空檔,耿朝諒熱切的望著西雙,「你真的不跟我走嗎?」
她拿起水杯就唇,悄悄避開他深情的注視。「什麼?」
「別跟我打馬虎眼,西雙!」驀地攫住她的手腕,耿朝諒熱烈而親暱的扣緊她的小手,「跟我一起去美國,西雙,我會給你幸福的,我保證能夠給你一輩子的幸福的!」
「別這樣,朝諒,餐廳人多,你這樣我很困擾。」
「別回什麼彰化、什麼外婆家,你跟著我,西雙,嫁給我吧!」
「我已經說過了,朝諒,」西雙咬著唇想掙開他的箝握,「我不愛你,不可能嫁給你。」
「無所謂,我愛你呀,西雙。跟我一起去美國,我們在那裡重新開始,我會努力讓你愛上我的,我會的!」望著眼前這張清麗柔美的容顏,耿朝諒心頭有說不盡的眷戀。
他真的愛她,從大學時代開始,始終愛著她。為什麼她不給他機會呢?有把握能夠給她最完整的愛啊!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耿朝諒倏地瞇起眼,「難道你還忘不了宮拓?」
一聽見這個名字,西雙的心又忍不住隱隱作痛。
「真被我說中了?」他又嫉又妒,「為什麼還忘不了他?他對你這麼薄情又冷絕,你還念著這種人做什麼?那個花花大少,近來報章雜誌炒得熱烈,聽說他和一個叫做悠舒的女人打得火熱不是嗎?到處都可以見到他們兩人親密約會的身影。西雙,你不會這麼傻吧?你該不會還念著這種人吧?!」
「我、我沒有……」
「既然沒有,就跟我一起去美國!」
「這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朝諒,你放開我,否則我要走了……」
「唷,這位先生好像很強硬喔!」
突然間,一個嬌滴滴的軟噥嗓音介入他們之間。兩人直覺地轉頭望向來人——
出聲的女子一身妖嬈嫵媚的打扮,跟在她身邊的……竟是宮拓!
西雙心頭一震,眼眸鎖住那一抹難忘的身影。
悠舒望著西雙被耿朝諒箝住的手嘖聲開口,「小姐,如果他不是經過你的同意而拉住你的手,你可以考慮告他喔!」
看著眼前這一幕,宮拓維持冷漠的瞳眸瞇了瞇,聲音益發冷沉。「沒你的事,別亂開口。」
悠舒無視餐廳往來人潮,嬌媚的枕進宮拓的胸膛裡。「哎唷,人家是本能嘛!」誰叫她是個女警呢,行俠仗義的習慣早就鑽進她的骨髓裡!
西雙不敢瞥向宮拓,他和悠舒這般毫不避諱的親暱舉動,深深灼痛她的心。
閉起雙眼,她咬著唇瓣生怕自己已開始泛上淚光的雙眼,會當真不爭氣的在他們面前掉下淚來!
偎枕在宮拓懷中盡職賣力演戲的悠舒,警覺地感受到他的緊繃與他對眼前女子的重視,逕自自他胸口仰起頭,「你認識這個小姐嗎,宮拓?」
宮拓冷冷的瞟了她一眼,這女警真是該死的機靈。「沒什麼,只是希爵離職的員工。」
低垂螓首的西雙聞言微微一震。
他冷漠無所謂的淡然態度又再度成功地傷害了她,深深地。
「是嗎?就這麼簡單?」悠舒緊追不捨,流轉的眸光閃過一絲狡獪。
這個總裁先生八成是打小居住在一座大冰窖裡,對誰都是冷冰冰的態度,搞不好連他呵出來的氣都是凍人的哩。她假裝他的親密愛人誘敵這麼多天,惟獨見到他對眼前這一個女子有反應,不乘機激激他,對自己實在不道德。「說嘛,宮拓,這個小姐和你的關係就這麼簡單嗎?你老實說沒關係,你的女朋友我啊不會跟你計較過往的風流帳的!」
宮拓不悅地瞟她一眼。「悠舒……」
再拿西雙開玩笑試試看,他肯定不和她善罷甘休!即便她是前來幫忙誘敵的女警也一樣。
「好嘛、好嘛,拓拓你好凶呵!」悠舒假意枕入他的懷裡嬌嘖,暗地則悄悄吐舌。凶巴巴!看來眼前這個女人對他的意義真的大大不同!
「拓拓?!」一直保持沉默的耿朝諒失笑,刻意瞥了西雙一眼,他的口吻誇張得熱烈,「兩位好親熱啊!」
悠舒趕在宮拓之前開口,「拓拓對我好嘛!他是個熱情又盡責的情人呢!怎麼辦?我好怕自己以後離不開他了!」宮拓無語又冷除了悠舒一眼。是不是每個女警都這麼盡職?這女人簡直入戲得過分!
「是嗎?既然他對你這麼熱情如火,你可要好好抓牢啊!」耿朝諒得意地又再望了西雙一眼。
「我會的!」悠舒甜甜一笑。
彷彿再也忍受不住四周籠罩過來的低氣壓,西雙倏地抓起皮包站起來,低垂著螓首迴避所有人的目光。「我……對不起,我臨時想起有事先走了!」
她承認自己懦弱,可以了嗎?
她真的受不了,看著另一個女人親暱熱絡的搭摟著宮拓,甚至是枕靠在他懷裡,她只衝動的想上前分開他們,但她不能,所以夾著尾巴逃了。
放過她吧!讓她逃吧!她已經承認自己沒用了呀!
「西雙?!」耿朝諒急聲低喚。
「為什麼不接受那些工作?」
宮拓低沉的嗓音在西雙耳畔響起,而他精壯的手臂正緊緊地攫住她的手肘。她強忍著哭泣的衝動,硬是低垂著小臉不看他。
「告訴我,為什麼不接受那些工作。」
宮拓知道?!這麼說……頓悟的西雙驀地仰頭看他,一臉震驚。「是你安排那些公司來找我的?」
「姓宮的,我警告你離西雙遠一點兒!」耿朝諒激動地想撲上來。
卻被悠舒給藉故擋下拉開,「哎呀,這位先生看起來文質彬彬、溫文儒雅,想必是……」
「你……」一時被悠舒擾亂了話題,耿朝諒被轉移了注意力。
「那些大企業開出來的條件絕對優渥,為什麼要拒絕?」
宮拓的眼眸深望進西雙的,濃濃的情意悄然洩漏。
「為什麼要費心替我安排工作?我只是一個希爵的離職員工。」她清了清喉嚨,想掩飾哽咽的嗓音。
一手托著她越見纖細的手肘,宮拓著實心疼她的瘦削,出口的話語流洩著濃濃的情感。「西雙……」
他怎麼能告訴她,在他心中,她比他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
深吸一口氣,她顫抖著聲音徐緩開口,「我決定回外婆那兒住。」
「彰化?」
他記得?!西雙忍不住驚訝。
「還會再回台北嗎?」
「可能不會了。」
顫巍巍地揚起臉龐,西雙希望自己能鼓起勇氣笑著和他道再見。
「我打算在彰化那兒找工作,或許遇到某個好人……就嫁了。」
宮拓的眼眸瞬間閃過一抹痛苦。「那麼我先祝你幸福。」
簡短的幾個字,他卻說得好艱辛!
「謝謝,你也是,希望你能夠幸福。」
「嗯。」
不會了,他這一生,不可能和幸福扯上邊……因為她已決意要離開獨愛她的他!
宮拓的心頭滑過一抹苦澀。
是他親自放手讓她離開的。
為什麼如今他會如此痛不欲生呢?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6:28
第七章
賓士跑車在入夜的堤頂大道上奔馳。此刻的道路上車輛稀少,跑車的車速已經高達一百七十公里,卻依舊有踩足油門加快狂捆的趨勢。
高級跑車內,是希爵集團總裁宮拓,連同最近的新歡悠舒,表面上,他們剛結束一個晚宴狂歡而歸。
然而實際上,這是一個精密的誘敵計劃。
司機也換成了警官中的賽車高手宗象。
調了調後視鏡,一級警官宗象瞟了後座的宮拓和悠舒一眼,冷聲嘲諷,「你摸夠本了沒有?」騷包女!
真夠氣悶人,這女人簡直不知羞恥!雖然悠舒是此次任務裡留派在宮拓身邊的最佳保護人選,可是她也未免太入戲了吧!如果不是怕報章雜誌誤以為宮拓有斷袖之癖,長官原本屬意要派出的人選是他,而不是這個見了男人就發花癡的女人!
一隻看似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輕輕掛在宮拓的肩臂上,悠舒嬌滴滴的睨向後視鏡,對上宗象的眼神,她無限嫵媚的眼波中帶著明顯的挑釁,「你管我摸夠了沒?小司機,人家拓拓臉蛋俊美、體格強壯,我多摸幾次你管得著嗎?」
任由悠舒對自己上下其手的宮拓聞言只睨了她一眼,冷冷淡淡沒開口。
冷峻倨傲如他,容忍這女人對自己百般纏弄可說是用盡了所有耐心與毅力,對於這幾天的相處,他發覺這個女警並不討人厭,甚至從某個角度來說,他還頗欣賞她!
看似嫵媚妖嬈的孔雀外表下,她其實精明幹練得叫人吃驚。
原來花瓶也可以有內容!他算是開了眼界。
而對於這個宗象警官和她之間的暗潮洶湧,他懶得理會,也不想點破些什麼。那是人家的事。
如今他滿腦子想的,是如何趕緊將這個威脅他的不法組織一網打儘。
心裡念著的,是西雙現在過得如何?
回到彰化外婆家的她現在好嗎?
他昨天已經連絡過各大公司,要他們無論如何必須提供西雙一份滿意而穩定的工作。如果無法辦到,希爵集團此後將不再與對方有任何來往!相信這個威脅能夠讓彰化地區的各大生產廠捧著高薪要職到她面前供她選擇。
這是他如今惟一能為她做的了。
悄然收拾滿腦子紛雜思緒,他俊臉斜側,瞟睨緊迫在跑車後頭的兩部行跡詭異的黑色轎車,沉穩地點燃一根香煙就口吸著。
他能不能活過今晚?
很難說。
警方掌握到的線索讓他對當前的情勢有了大概的瞭解,不法組織的強大火力和對他一條命的誓在必得,讓這一次的誘敵計劃平添許多不可測的危險性。
尤其對方並不介意他在他們的威脅下是否可以存活著。
一般來說,要脅者當然希望被威脅的倒楣鬼能活著付錢,可是由於他毫無商量餘地的強硬態度,讓不法集團根本無從借由人類恐懼的弱點來達到威脅的目的。
於是他們轉了個方向——
他如果願意付出二十億台幣,那最好。如果得不到錢,就依照當初的威脅函將他給宰了!
鼎鼎大名的希爵集團總裁,因為無視該組織的威脅而遭到殺害。日後他們以此再去恐嚇其他政要名人,還怕對方不嚇得趕快恭敬的捧上大筆鈔票花錢消災嗎?
因此,他的死等於是這不法組織一種殺雞儆猴的手段。
他們不會吃虧。這回拿不到錢,下回肯定有!
不付錢,就得死!
面對對方這種狠辣逼絕的手段,雖然警方派出了大批人手盡量地周全保護他的安全,可是,任誰也不敢保證他的安全無虞。
這無疑是一場賭注,籌碼是他的命。
賭贏了,生活恢復以往,他又是那個沒有情緒溫度的冷情總裁;賭輸了,自己就會是個躺在棺材裡讓人拈香致意,然後推入大火中焚燒屍骨的已故商業鉅子。
然而不管是哪一種下場,西雙都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
宮拓的俊臉閃過一抹深刻的酸楚,神情黯然。
以前的日子、坐在辦公室裡可以聆聽她平穩敲擊著鍵盤的聲音……這些都消失了,不可能再回來!
突然,後頭尾隨的兩輛黑色轎車開始逼近。
一旁沉默的悠舒望了望宮拓平靜無波的淡然神情,驀地伸手取走他手中的香煙。
「宮拓,你真的想活下去嗎?」她的口吻難得嚴肅。
宗象自後視鏡昭了宮拓一眼,對悠舒的詢問難得沒有開口議嘲,只是他駕馭的賓土跑車一改方纔的平穩,開始大角度的閃躲飛馳。
情勢明顯危險起來。
可宮拓卻依舊面不改色,不露一絲情緒波動。
「你說什麼,我不懂。」口中呼出的淡淡煙霧使他的表情變化更不易被看出。
「你懂!」悠舒有些厲聲,「別忘了我一直待在你的身邊看著你的轉變。宮拓,你對自己的生命不積極了,對不對?面對那個組織的威脅,你覺得就算自己死在他們手中也無所謂,是不是?」
取回她手中的香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表情淡然。
她試探地問:「因為那個女孩離開你了?」
聽到這句話,宮拓反應激烈地倏然轉頭看她。
「被我猜對了?」肯定是。「宮拓,你看淡自己的生死,竟然是因為那一個女孩離開你?」
宮拓在劇烈搖擺的座車中恢復冷峻神態,「你在說誰?我不懂。」
「你懂!就是那一天我們在餐廳裡碰見的女子,我記得她叫做……叫做……西雙!」
「不准你提到她!」
宮拓難得一掃淡然態度,驚惶大吼。該死的!他根本不知道這輛車上有沒有被不法組織所竊聽,萬一對方真的去找西雙……不,他不能忍受這個!
對方要強取一條性命,他給他們。
但是若是他們找上西雙,威脅到她的幸福與安全,他宮拓就算死了,也要化為厲鬼討回這筆帳!
「沒空閒聊了,坐穩啊!」宗象驀地爆出一聲大吼。
在他的吼聲中,賓士跑車明顯的一記側彎左閃,躲開右方後頭那一輛黑色轎車的前衝追撞。
當宗象猛踩煞車穩住車體翻轉的急嘎聲才響起,跑車竟遭一陣猛烈撞擊——
對方自後方一記加油追撞,賓士跑車險些被它架空。
驚心動魄的汽車追逐戰在空蕩的堤頂大道上展開,觸目驚心的車體衝撞和震天價響的急踩煞車聲,繃緊所有人的神經。
宗像極力扭轉方向盤,踩足油門想拉開雙方的距離,然而在兩輛黑色轎車似是不要命的猛力撞擊與左右壓迫推擠之下,還是無法擺脫被夾纏的命運。
「宗象,你到底會不會開車啊?」悠舒被撞得頭昏眼花,忍不住氣急敗壞地吼道。
「臭女人,你有本事不會來握方向盤.!過來這邊掩護我,你沒看到對方操出機關鎗準備掃射了嗎!」幸虧這輛車子裝上了防彈玻璃,否則他這個駕駛,連同悠舒這風騷女和宮大總裁,只怕這會兒都變成道道地地的蜂窩組織了!
豪氣地撩高旗袍的開被裙擺,悠舒一雙修長美腿展露無遺。
只見她率性地攀過座椅爬到前座,掏出一支手槍瞄準其中一輛轎車的輪胎……
對方爆胎的車體急轉聲響在暗夜中響起,悠舒還沒來得及喝彩,倏地發現自己的這輛賓士跑車左前輪和右後輪竟然也被對方的機關鎗給射穿!
「該死!」宗象急聲低啐,心頭暗叫不妙……
前後兩輪的爆胎讓時速近兩百二十的賓士車猛烈搖晃,失控的方向盤和全然失效的煞車系統讓危險的情況雪上加霜,急奔的車速像死神的推手,逗弄備受衝撞、彈痕纍纍的賓士跑車,破爛的車體眼看就要在堤頂大道上失速翻滾,
極力控緊方向盤,宗象暗聲祈禱,再撐著點兒,賓士寶貝……只要再過三公里,前頭就有警察埋設的大批支援便衣車隊……再撐著點兒啊!
身經百戰的悠舒也感到情況的危急。
她飛快轉頭望了後座的宮拓一眼,唇畔隱隱浮現一抹歉疚的笑意,「宮拓,對不起,這回可能……下輩子如果有機會,希望再為你效力。」
後座的人只是淡淡扯開嘴角回應她的微笑,車體的急轉失控絲毫沒讓宮拓露出一絲怯意,此刻的他是一臉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淡漠神情。
「謝謝。」
輕輕扔出這句話,他緩緩閉上眼——
在緊接而來的一陣天搖地動、震天價響的車體翻轉聲中,意識逐漸模糊的他努力地想著西雙的嬌美身影與盈盈淺笑……
再見,我摯愛的寶貝。
***
彰化
早上十點半,火紅的烈日驕陽肆虐著大地,還不到正中午的時間卻曬得人發昏。
「外婆,我要去公司面試了。」站在玄關處彎身穿鞋,西雙不忘往屋裡輕喊一聲。
屋子裡隱隱傳來外婆略顯虛弱的蒼老聲音,「路上居自己要小心,哪是覺得熱,後就坐計程車知否?麥委屈自己啦!」
「我知道。外婆,中午你別煮飯,我從外面買回來一起吃。」
西雙一襲淡黃色的連身洋裝襯托她白皙無瑕的肌膚,更顯氣質脫俗;黑長的髮絲此刻利落地綰在腦後,曲線優美的雪頸因而展露無遺。
來到聖坦企業的大門前,西雙仰望這棟十二層樓高的建築,這一間公司也是宮拓為她安排的後路之一,她心裡有數。歎口氣,走進大廳任由櫃檯小姐的安排,她靜靜坐在會議室外頭等待面試主管的召喚。
這一次的面試十之八九只是表面上的虛應,相信人在台北的宮拓早已交代聖坦企業必須錄用她了吧?
她從原本的不願意,到現在的全盤接受,無奈地望著交握的雙手,她笑了笑,自己的接受無非是想讓宮拓安心。
付給她為數頗多的資遣費,再費心為她張羅工作事宜,他對她真的沒必要如此,他並不欠她什麼。
原本並不想這麼快就再投入職場,她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但是為了讓他安心,她只好順應他的安排。
自己已經離開了希爵,也從此離開宮拓的身邊,她無法再為他做些什麼,如果到聖坦企業工作能讓他感到開心,那她就接受吧!
「西雙小姐,請喝茶。」櫃檯小姐怕是收到主管的指示,對她又是遞茶又是寒暄,慇勤熱絡得很。「你姓西嗎?這個姓氏很少見呢!」
「嗯,是啊。」西雙噙起嘴角淺笑回應。
「西小姐你喝水啊,別客氣,還是你喜歡喝咖啡?我立刻去幫你沖泡……」
「不!不用了,別麻煩。」
「那……不然我開電視給你看好了,我們經理現在正在講一通重要電話,所以無法立刻過來,新聞好嗎?還是你比較喜歡音樂台?」
「謝謝你,就看新聞吧!」不好意思麻煩她,西雙索性指著正在播放的電視台,對著她再笑了笑。
隨著新聞畫面的轉變,西雙原本笑意淺淡的臉龐卻漸漸僵了起來。
「接下來是一件重大的車禍案件。今天凌晨兩點多在台北堤頂大道上發生一起重大車禍,一輛賓士跑車在兩部黑色轎車的追撞下高速失控,在堤頂大道上翻滾三、四圈後,沒幾分鐘的時間便開始起火燃燒,接著傳出一聲爆炸巨響……」
電視畫面接著轉到滿地碎玻璃的車禍現場,西雙瞧了,手中的水杯「咚」的一聲往下墜,顧不得水花四濺弄得自己一身濕。
那是……那是……
「西小姐,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
西雙對櫃檯小姐的輕訝聲渾然不覺,她顫巍巍的攀住椅背好穩住身形,因震驚而微啟的唇瓣隱隱顫抖。
畫面上映出一輛「曾經」是宛如黑鑽般高貴耀眼的賓士跑車。
那是宮拓的私人轎車!是他的最愛,從不外借他人……當她的視線隨著攝影機帶到破爛車體的車牌號碼時,混亂的腦袋像是瞬間被一顆炸彈爆開!
宮拓!他在那輛跑車裡,他當時肯定在那一輛跑車裡!
淚花瞬間飄出她的眼眶!
她驚惶失措的抓起皮包倏地轉身往外跑,完全無視身後櫃檯小姐的頻頻呼喚。
奔進街角的便利商店匆忙買了份報紙,她就地攔下一輛計程車,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回台北。
坐在計程車的後座,她熱淚狂流地顫抖著小手,翻閱報紙的頭條新聞——
希爵集團總裁,亞洲金融商界鉅子宮拓先生,昨晚在堤頂大道通往台北市區的路段發生嚴重車禍。根據警方的透露,早在兩個月前宮先生便受到一個不法組織的威脅……
雖然警方昨晚根據逮捕到的嫌犯供詞將其組織一網打盡,但是宮拓先生和車上同行的兩名高階警官仍身受重傷、性命垂危,目前均在××醫院的加護病房急救中……
怔忡失神的她輕輕放下手中的報紙,顫抖著雙手拿出行動電話撥了一組號碼。
「喂,外婆?我是西雙。因為臨時有事要到台北,中午您先自己吃……不一定,我晚上不一定會回去,你先睡,別等我……沒有,我沒有哭,只是喉嚨有點兒不舒服……嗯,我不多說了,外婆再見。」
收起行動電話,西雙疲憊地閉上眼眸往後靠去。
淚水悄悄滑落她細緻的臉龐,一顆接著一顆宛如斷線的珍珠項鏈,直到濡濕了她的衣襟。
原來宮拓早在她離開之前便已經遭到恐嚇威脅。
他是故意支開她的吧?
肯定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在他的心中,她西雙就沒辦法和他一起面對危險嗎?
他是不是怕有她在身邊,會拖累了他?
有一剎那,西雙好恨、好怨!恨自己的柔弱無用,怨宮拓對她的保護。
為什麼他有難卻不讓她跟隨在身邊?他受到了生命威脅,她也想和他分擔那一種憂懼痛苦啊!為什麼不告訴她?她好笨、好笨,居然沒有察覺出那一段時間他的轉變。
他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壞人的恐嚇威脅?
恐懼嗎?害怕嗎?可他什麼都沒有顯露出來,他把所有情緒都隱藏在冷峻淡然的態度之後,一個人默默承受恐懼,一個人思索該如何解決。
西雙覺得好心疼!
宮拓……你現在怎麼樣了?
她彎身將哭濕的小臉埋進顫抖的掌心裡。上天啊,求求你讓他活著,千萬要讓他逃過這一劫,順利地活下去吶!如果你真的必須收回一條人命,她願意代替他。
憑西雙一個希爵集團離職員工的身份,實在難以通過警方層層的保護,而順利地見到宮拓一面。
但是當性命垂危,因主治醫師發出危急通知而到場的何律師,帶著宮拓事先立下的遺囑出現時,所有人包括警方、希爵集團各個股東、親屬,莫不對她另眼相看!
裝潢豪華、設備一應俱全的病房裡,醫院為了顯示對損獻大戶宮拓的禮遇,甚至特別辟出」間屬於他專用的加護病房,儘管他可能無法醒著道謝了。
放下了綰起的長髮,一身憔悴的西雙坐在宮拓的病床邊微側著螓首,讓傾瀉而下的髮絲遮蓋住她所有的表情。
一雙顫抖的小手緊緊握住宮拓的大掌,看著他渾身裡上繃帶、插滿儀器管線,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但是,她卻強忍著沒有哭,因為,她不想在這一群惟利是圖的希爵集團股東、宮家親屬面前落淚示弱。
這就是她的倔強。
「既然所有當事人都已經在場,那麼我就遵照當初宮先生的叮囑,在他生命垂危之時,事先宣讀他的遺囑。」何律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嚴肅地開口道。
西雙壓根沒有仔細聽律師在說些什麼。
她只是一徑地握著宮拓的手,滿心冀望這個舉動能夠將他自無邊的深沉黑暗中拉回。
律師說「遺囑」,可是宮拓還沒有死,他還活著,她為什麼要聽呢?
不,她才不聽!她要宮拓活著!
這世上,她惟一的祈願就是希望他活著!老天爺啊,你究竟有沒有聽到……
「……所以依據宮先生的決定,他名下三分之一的資產將以西雙小姐的名義籌設一個基金會,西小姐將是終身的領薪會長。」
何律師的話才出口,其威力彷彿像是在加護病房裡扔下一顆炸彈。
「到底有沒有搞錯啊!宮先生怎麼會作這樣的決定?!」
「把三分之一的財產給這個姓西的女人?她跟他到底是什麼關係啊?既沒有婚約,又沒見過他們談戀愛……」
「早知道咱們只能分得這一點,當初就別咒他死!好歹他活著還能幫咱們主持希爵集團,多賺一點兒錢!」
「就是說啊!唉,律師,宮先生這分遺囑能不能修改啊?不然總有漏洞可以鑽吧?他這樣的決定我們實在不服啊!」默默聽著這些話傳進自己的耳裡,西雙渾身顫抖,夠了,她真的受夠了!
驀地站起身,她蒼白的臉龐上一掃往日的優柔沉靜,反而顯露出一抹不容質疑的冷絕——
「出去。」
眾人莫不一懾!搞、搞什麼,方才不是還見她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負的模樣,怎麼一眨眼的工夫就……
或許是懾於她的氣勢,加護病房裡原本喧喧擾擾的嘈雜聲倏地靜止下來。
「宮拓需要休息,既然律師已經將宮拓的……」
西雙頓了一下,她實在說不出「遺囑」兩個字!不,根本沒有用上遺囑的機會,他還沒有死!
「既然律師先生要說的話已經說完,請大家出去,讓宮拓能夠好好休息靜養。」
「是,是、是!西雙小姐說得對,二嬸我啊從今以後都聽你的!」
「唷,二嬸,現在就急著想巴結啦?」
有人假意迎承、有人譏誚嗤鼻,好不容易一、二十人都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出去。
看著病房的房門緩緩闔上,西雙發覺一室的靜謐中,耳邊只有儀器規律的運作聲響。
轉身望向床榻上的宮拓,看著他死白得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她驀地毫無保留的伏在他身邊號啕大哭起來,任由滾燙的熱淚翻湧流洩。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宮拓!
我不要錢,不要什麼基金會!
我只要你活著!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6:45
第八章
一個多月過去了,宮拓始終沒有甦醒。
隨著時間的流逝,醫師們也對他的情況越來越不看好。連當時坐在前座,傷勢比他嚴重的宗象和悠舒,都已經恢復意識並逐漸康復,相形之下,始終躺在床榻上沒有進展的他,甦醒之路顯得更加無望。
西雙擰乾熱毛巾,小心翼翼地為宮拓擦拭身體,雖然他身上的繃帶已經卸除,外傷也大致痊癒,但是看著他日漸瘦削的身形,她猶忍不住一陣鼻酸。
「宮拓?」
她輕輕撫著他略微下陷的臉龐,那原本是多麼意氣風發、俊逸偉岸的臉孔,如今卻……她好心疼、真的好心疼呵!一個年輕的實習醫生曾經在一次閒聊中,粗心跟她透露,醫師群懷疑他至今不醒,不是因為身上的傷勢,而是他……
根本不想醒來!
「宮拓,你告訴我……」
西雙伸出柔莠溫柔地撥開他額頭上的髮絲,順過他深濃的眉毛,「你不是不願意醒過來,才不是這樣呢,對不對?勇敢的宮拓從來不放棄自己的生命的,是不是……」
突然乍響的敲門聲將西雙拉回現實,她仔細為宮拓覆上棉被後,轉頭面向房門,心中暗暗祈禱不要是希爵那些股東或宮家親戚們,她實在不想再和他們那些人周旋了。
「請進。」
門扉嘎然開啟,一身大小傷痕、拄著枴杖的宗象,和額頭上、手臂上依舊纏著繃帶的悠舒緩緩走了進來。
「西雙公主,好久不見。」悠舒難掩嬌媚神采的朝她眨眨眼,「你還記得我吧?我們曾經在餐廳裡見過。」
「是的,我記得。」西雙微微噙起唇角,溫婉恬靜的氣質立時顯現。「警政署長已經跟我提過了,這一次多虧兩位的保護才能讓宮拓安然活著,我先代他向你們兩位道謝。」
「你不用客氣,這是我們的職責。」宗象轉頭挑了挑眉,「瞧見沒有?人家西雙小姐是何等高貴的氣質,你又是什麼樣的德行?」騷包女!
「我這德行多得是男人愛,不用你在這兒糟蹋我!」悠舒冷辣回嘴。這男人真討厭!每次都把她當成只會賣騷的花瓶貨。「出去啦,我們女人要講悄悄話!」看到他就一肚子火!
「記得控制你這張嘴,別跟西小姐扯些有的沒的。」宗象睨了悠舒一眼,一雙凌厲瞳眸上下巡視她的身子,像是確定她的安好之後,才拄著枴杖一拐一拐的走出去。
「那位警官很關心你。」西雙淡淡一笑,主動替悠舒拿來一張椅子。
她倒也不客氣的大方坐下,「那個死男人哪會關心我,他只會嫌我到處賣弄風騷!」嘴上是這麼說,可她的表情卻有著明顯的欣喜,那甜蜜的神情讓她嬌媚的臉龐上顯露出一抹可愛的嬌憨。
看著悠舒滿足喜悅的神采,西雙沒來由的感到一陣黯然,「能醒著見面,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能夠和心愛的人一同活在這世界上,就是一件值得感謝的事。
悠舒握住西雙的手,想借此傳遞一些勇氣給她。「我聽醫師說,宮拓的昏迷不醒可能是因為他根本不想活下去。」
西雙頓時反應激烈,「不!不會的!宮拓他……」
「西雙你聽我說,當初在不法組織還沒採取行動之前,我就發現宮拓他對自己的死活已經沒有太多期望了。說到底,他覺得自己究竟是死是活都沒多大的意義。」
西雙登時淚眼婆娑,「為什麼?」
這和她印象中的他不一樣啊!她記憶中的宮拓既冷靜又完美,渾身的自信與風采,他是人中之龍、天之驕子啊。
「為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西雙,宮拓之所以看淡自己的生死,是因為你啊!因為你離開他了!對他而言,幸運活著,你也不在他身邊了,既然如此,他是生是死也沒多大意義,西雙,你瞭解嗎?這就是宮拓對你的感情啊!對他而言,你的存在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你真的不知道嗎?」
「不會的,不是這樣的……」
難以置信的西雙傷心地將哭濕的臉龐埋進掌心裡。
宮拓不愛她呀,他心中沒有她!因為他從來沒有開口和她說過什麼……
悠舒起身,歉然地望著她,「我能說的、能做的也不多,希望他能夠早日甦醒,還有,你別累壞自己了,西雙。」
聽著悠舒離去的腳步聲,西雙緩緩自掌心中揚起淚濕的小臉,癡癡凝望床榻上的宮拓……
是因為這樣嗎,宮拓,你是因為我離開你身邊了,所以不願意再醒來嗎?傻瓜呵,宮拓!
她心疼地撫上宮拓瘦削蒼白的臉龐,他的神情好安詳、好寧靜,給她一種錯覺,彷彿他就會這麼沉睡下去,再也不會醒來。
腦中像是閃過什麼念頭,伸手抹乾淚水,她拿起行動電話撥下一串號碼——
「何律師,我是西雙……這一段話麻煩你幫我錄下來,是的,很重要。我決定接受宮拓遺囑裡的財產。另外還有一件事,如果我死去了,我名下的所有產業除了十分之一交給我的外婆之外,其餘的部分全部捐給慈善機構……是的,這就是我的遺囑。」
掛掉行動電話,西雙將臉龐偎靠在宮拓的旁邊。
輕輕撫摸他的臉,她淡淡噙起一抹樂笑,「我也學你將事情處理好了,你決定什麼時候要醒呢?宮拓。」
溫柔觸摸著他蒼白的臉龐,她伸長了頸脖在他的額頭上、眉宇上、高挺的鼻樑上和乾裂的嘴唇上,印下一串串輕吻。
「宮拓,如果你不打算醒過來……那麼就由我去陪你吧!」
***
宮拓的世界好悠遠……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無妨,沒什麼關係。
反正不管自己在什麼地方,他惟一能肯定的事,就是這裡絕對沒有西雙的存在!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費心去思索自己身處的地方究竟在何處?
好像有人在擦拭他的身體……溫熱的毛巾撫過他的胸膛、擦過他的臂膀……這人是誰?好溫柔的手……
有人在他身邊說話。說什麼?這聲音好熟……像西雙!
不,不可能的,西雙不在他身邊,忘了嗎?
她現在應該在彰化她的外婆家,應該在聖坦企業上班了,自己出事前的那一晚,不是才和聖坦企業的董事長確定過她的工作與職位。忘了嗎?沒什麼好擔心的,他都安排好了。
那是什麼?前頭好像有一道閃動的光芒在召喚他。 宮拓冷冷地看著,直到那一道光芒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溫暖……那裡究竟通往什麼地方?
好溫暖,他想去看看。
邁開了腳步才想走,他卻突然感覺到彷彿有人在親吻他,好溫柔、好眷戀的模樣,順著他的額頭、眉宇、鼻樑……
是誰溫柔地吻著他的唇?
宮拓停下了腳步。
忽然間,一個他好熟悉的輕柔女聲緩緩響起,穿透了層層迷霧,直達他幽恍的腦海中——
「宮拓,如果你不打算醒過來……那麼就由我去陪你吧!」
是西雙!
***
病房裡,一群人惡狠狠的瞪著西雙,有幾個人甚至激動得巴不得想將她一把掐死。
「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這個身份不明的死丫頭不僅要接受宮拓的遺產,甚至還立下遺囑要將這些錢捐給慈善機構?!你以為你是活菩薩轉世啊?」
「姓西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宮拓留給你多少錢?十億啊,新台幣十億元啊!捐給慈善機構,你腦筋有問題是不是?嫌錢太多就還給我們,我們才是宮拓的親戚兼希爵集團股東,說到底我們每個人都比你有資格收下這筆錢,」
面對眾人的叫囂怒罵與惡狠瞪視,西雙面無表情,只是靜靜地站在宮拓的床榻邊,不給眾人一絲回應。
「你說話啊,賤丫頭!」
一個人的失控怒吼挑起了另一個,此起彼落的咒罵聲在病房裡不絕於耳。
相形於病房裡將近一、二十人的激動咆哮,西雙的冷靜倒顯得有些冷眼旁觀。
「我已經將自己遺囑的內容詳細傳達給何律師,方才也正式簽署過相關文件,一切都已成定局。」
「你莫名其妙的立遺囑……該不會是想為宮拓殉情吧?」
西雙不予回應。
場面當場又激烈爆發,「不管怎麼樣,宮拓這筆錢我們一定要討回來!你要殉情那是你的事!」
「不……不准……」一聲微弱得幾乎讓人忽略的粗嘎嗓音驀然響起。
那聲音離西雙好近,近得幾乎讓她當場驚跳起來!
猛然回頭,看見床榻上的宮拓顫抖地移動手指想勾住她的手腕,一個個破碎的字句從他乾裂的嘴唇中囈出。
「宮拓!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西雙的淚花登時驚喜地飄出眼眶。
「我……不准……你……死!」他的手指好不容易勾住她的手,他咬緊牙關,撐起虛弱的身體,說什麼也不願再放開她!
西雙一改方纔的冷靜倔強,當場哭倒在他身邊,「不會了、我不會了!因為你已經醒了,宮拓,你終於醒了!」
和剛才的冷然態度大相逕庭,她伏在愛人的身旁不顧一切的痛哭,像是要宣洩這近兩個月來心底刻意掩藏的恐懼與憂慮。
宮拓醒了……是不是夢?她是不是在做夢?
「何……律師,叫他們……滾……出去。」
「是的,宮先生。」何律師恭敬地彎身致禮,「敝人在此先恭喜宮先生甦醒。」轉過身去,他又抬出他那副正義凜然的神態,盡責地將房裡一干嘈雜的嗜錢之徒趕出去,還宮拓和西雙一個安靜的空間。
艱辛地抬起手撫摸西雙的髮絲,宮拓虛弱地扯開嘴角,「這好像是第一次……我看見你這樣哭。」
心情乍然狂喜,個性再怎麼沉靜恬淡的西雙,此時再也忍不住地又哭又笑地嬌嗔,「誰叫你這樣嚇我!」
輕輕勾動指尖,將她烏黑的髮絲緊緊纏繞,他扯動乾裂的唇瓣勉強露出一抹微笑,「吻我,西雙。」
讓他確定,恍惚中那個溫柔親吻他的唇瓣,究竟是不是她?
「宮拓……」
瞅看西雙情意嬌羞的臉龐,他竟有些癡了。
「吻我……」宮拓堅定強硬的口吻和他灼熱的視線,熱烈地焚燒西雙的意識。
輕輕咬著唇瓣,掩住羞怯,她嬌軀微微探前,小臉緩緩靠近宮拓的唇邊,生澀地、嬌羞地吻上他乾裂的雙唇。
吸唇輕柔吮吻,她悄悄睜開眼眸,對上他炯亮的雙眼。
她知道,他一定會痊癒的!
「我回來了,西雙。」他溫柔撫摸她的臉龐。
是啊,是這個吻,是西雙。在那一片恍恍惚惚的世界中,溫柔吻觸他的唇的就是她!
她羞澀地酡紅著小臉,溫熱的淚珠又似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滑落,雙手緊緊攀住他的肩膀,將小臉棲靠在他的胸膛上……
破涕為笑!
「歡迎回來,宮拓!」
***
輕輕敲了敲門板,西雙旋開門鎖走進病房內。
病房裡,業務秘書站在成堆的祝賀花束中盡職地報告著。「總裁,這幾份文件是新加坡的公司傳真過來的產銷資料。」
「放著,我一會兒看。」
宮拓迅速瀏覽過手中的卷宗,飛快地揮動筆在表格角落簽名。
「這個計劃列為緊急檔案,要業務部和企畫部立刻執行。」
「是的,總裁,明天一早我馬上辦這件事!」
西雙站在門邊瞅望忙碌的他,清麗的臉龐上帶著一抹憂心而無奈的淺笑。
他會不會太累了?他是不是在逞強啊?
可知道自己開口勸阻也沒有用,西雙悄悄歎息走到床榻旁的櫥櫃邊放下手中切洗好的水果,等他有空的時候再讓他吃吧!現在不是她插嘴說話的時候。
「總裁,」秘書又滔滔不絕地開口,「接下來是星城集團……」
西雙不想打斷他們,默默轉身想離開。
突然間,一隻溫熱的大掌扣住她的手腕。
她詫異地回過身,意外對上宮拓那炯亮的瞳眸。
「陪我。」坐躺在床榻上的宮拓緊緊握住她的手腕,雙眸攫住她詫異的視線,他低沉的嗓音有著淡淡的渴求。
短短的兩個字聽在西雙耳裡,剎那間有股被需要的甜膩感受滑過心頭。
「但是你們不是有正事要談?」
「馬上結束。」
他溫厚的大掌眷戀地捏了捏她的小手,「董秘書,今天到此為止。」
「可是總裁……」
宮拓睇了人高馬大的秘書一眼,「我說得不夠清楚?」
「不!好的,我馬上出去!」倉皇收拾大把的文件資料,董秘書不敢看宮拓的峻顏,只悄悄偷瞥了眼西雙和宮拓交握的雙手,他心一驚,立刻目不斜視的趕緊出去。
看著宛如大熊一樣體格的董秘書像隻兔子似的慌張逃開,西雙轉身笑腴宮拓,「你老是拿這種冷臉嚇人。」
回應她的暝笑,宮拓淡淡地扯開嘴角噙起一抹淺笑。
他將她的手拉到胸口邊細細摩拳,憐愛地挑弄她纖細的手指,甚至將她的柔莢舉到唇邊循著她纖長的指節輕輕啜吻……
此刻的他全然沒有以往的冷峻淡漠,面對她,他只有滿腔的寵溺與憐愛。
緩緩落坐在他床邊的椅子上,西雙含羞帶怯的看著眼前偉岸的男子。
現在的她真的好幸福呵!
她從來不曾、不敢奢望過自己竟然能夠擁有宮拓的寵愛和他深情追隨的目光,眼前的這一切對她而言竟是如此的不真實,宛如一場甜美的夢境般。
只是……宮拓是愛她的嗎?
她的心底有那麼一點兒不確定的聲音悄然響起。
可是她怯懦得不敢問,怕開口問了,美夢就碎了!
「想什麼?」
輕輕撩弄她的玉指,宮拓打量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望了他一眼,她揚起紅唇淡淡一笑,「想你的身體什麼時候好。」
她的話才出口,他明顯地一僵,倏然扣緊她的手,並微微瞇起眼,「我的身體好了又如何?你要離開了嗎?」
西雙微微一怔。
看他一副戒備而僵直的冷峻表情,她的心底登時泛起一股濃情柔意。
看來他真的很在意她呢,是不是?悠舒沒有騙她,他真的很重視她的存在。
她沒日答他,小手撫上他瘦削的臉頰,微側著螓首任由披肩的長髮順勢傾瀉而下,宛如一道黑瀑,她望著他嚴峻的神情,笑了,淡淡地、溫柔地,「你太瘦了,宮拓。」
「所以呢?」他嚴陣以待地緊盯著她,「如果我恢復健康了,你是否就要走了?」
他不敢開口留她,如果她當真要離開,他自知自己沒有資格留她!
難道他又必須再次嘗到那種失去她的心痛與酸楚嗎?那一股自心底深處翻湧而出、無以為寄的徬徨與不安,又要再度席捲他的生活與思緒嗎?自己又得再重溫那一種椎心刺骨、痛不欲生的感受嗎?
「想吃水果嗎?這是剛剛切好的水梨,果肉細緻永分也充足……」因為不知該怎麼回應,她乾脆岔開話題。
「西雙。」他淡然出口的語氣有著不容實疑的權威。
西雙淺淺微笑,故作驚訝,「你想要我離開嗎?」
「不……我是說,不是的。」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從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手,她輕柔為他撥開垂落在額際間的淘氣髮絲。
「我曾經答應過你母親……」
「你答應她什麼?」第一次聽見有這麼回事,她難掩驚訝。
「我答應她,讓你自由的飛。」
「自由的飛?」
坐臥在床榻上,宮拓側身輕捧著她清麗的小臉蛋,帶著侵略的眼眸在觸及她的視線同時,轉為深邃而柔情萬千。
他移動身形,一點一滴的縮短彼此的距離。
「西雙,告訴我,你幸福嗎?」
「我……幸福?」
他的視線好熾烈!西雙深深地折服於他顯露於眼眸中的渴切濃情,怎麼也無法轉開視線。
「告訴我,西雙,留在我身邊你會幸福嗎?你覺得你會嗎?」
輕輕停靠在她唇前幾公分處,他火熱的氣息毫無遮掩地輕輕吹吐在她的嫣唇粉頰上……
她覺得此刻自己的身子好緊繃,腦袋一片空白,意識好暈眩!
似是抵擋不了他的火熱與深情,她悄悄地伸手攀住他精壯的手肘,輕輕閉上眼,如夢似幻地柔聲喟歎,「傻宮拓,在你身邊,我就擁有世界,你不懂嗎?」
她的輕喃霎時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版上。
他深邃的眼眸倏地一閃,飛快俯身如俯衝的鷹般狠准掠奪她的唇——
撬開她的唇瓣,他長驅直入她的小嘴中攫取她甜美的津澤,他的強勢與狂霸在這個猛烈的索吻中展露無遺!
他熱切而渴望地撩撥她生澀的丁香小舌,內心喧囂著想要徹底嘗盡她所有的甜美!他盡情地挑弄撩動,霸勢地吸吮舔舐,像一陣急遽而來的颶風狂猛席捲她全部的意識。
他讓她不知所措,只能緊緊攀附著他,在他的掠奪中嚶嚀淺吟,任他在她的唇中為所欲為。
宮拓撩動的舌尖宛如一種魔幻,挑起西雙體內不解人事的隱隱悸動,他男性而陽剛的氣息整個包圍住她,堅實精壯的手臂緊緊圈箍著她……
在他的懷中、他熱烈激情的索吻中,她完全無法思考,只能昏昏沉沉地像醉了一般——
醉倒在他強勢霸氣的臂彎裡。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7:09
第九章
西雙站在病房門邊,手握著鎖把,遲疑著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離去。
今天宮拓的病房好熱鬧!
由於報章雜誌鉅細靡遺地將他車禍住院、昏迷不醒到離奇恢復意識的過程完整報導出來,隨著他明天即將康復出院,各個商場大亨、老闆董事、政界名人莫不在今天前來表達關心與祝賀。
一時間,病房裡政商齊聚、冠蓋雲集,而被這些達官貴人包圍住的宮拓是那麼耀眼……
也顯得好遙遠。
一瞬間,西雙突然覺得這個地方似乎沒有她立足之地。
她悄悄再旋開一次門鎖,才想開門走出去,卻突然被外頭一記強勁的開門力道給擋日來。
「喂,希爵集團總裁宮先生是不是在這個病房?」
一個姿態高傲的女子居高臨下的睬睨著西雙,她手捧花束,顯然是為探病而來。
「幹麼開口問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人物?」女子身旁的倨傲男子嗤鼻道,「你光是看裡面這些商場上的熟面孔,熱絡的圍著床上那一個人,也知道這裡肯定是宮拓先生的病房。」
「說的也是。」
女子撩了撩髮絲,更增添一抹嫵媚氣質,旋即和同行的男子並肩往前走去。
「讓開,擋到我了!」
用肩頭毫不客氣地撞開一旁的西雙,一身穿著華貴的女子顯然對她淡雅樸素的裝扮不以為然。
「哥哥,你猜這個女人是誰?」
「看護吧!何必理她?」目中無人的年輕男子看也不看一眼,「爹地交代我們必須讓宮先生留下深刻印象,你先注意這件事吧!嗯,借過……宮先生,我們是……」
看護?西雙暗暗思忖,原來她在這些人的眼裡像個看護。
突然覺得好疲倦,她默默轉身開門出去。
即便只是隔著一張門板,走廊上的空氣卻讓她感到輕鬆。
大家都是平等的。
輕輕坐在病房外的排椅上,她淡然地瞅望四周。在這走廊上經過、走動的每一個人,也許臉上的表情是冷淡的,但是至少沒有人拿那種「高人一等」的鄙視神情瞧著她。
感覺好沉重!
站在宮拓的病房裡,她的存在彷彿是高攀了、僭越了。
而被眾人包圍的宮拓瞬間變得和她距離好遙遠!
西雙不喜歡這種自卑的心情,可是待在宮拓的身邊,她卻彷彿脫離不了這種感覺。
真的是她高攀了嗎?想留在他身邊必須付出的代價,是她的自尊嗎?
小秘書愛上大總裁的故事……好八股!可是怎麼也無法免俗的,是在相愛之後隨之而來的「身份問題」。如果為了一段感情必須讓自己永遠生活在自卑的陰影下……
她發覺自己辦不到。
即使外表溫婉柔弱,但並不表示她沒有剛強的一面,外柔內剛的性格驅使著她不得不去思索眼前這種情況——
她平凡,沒有什麼足以提出來驕傲示人的地方,普通的學歷,沒有什麼顯赫的、足以拿出來說嘴的家世背景。
她這樣的女子,或許該配的是另一個同樣平凡普通的男人,而不是宮拓這樣身份傑出而氣勢尊貴的男子。
歎口氣,西雙心底明白。
這些外在的條件、頭銜並不是讓她感到自卑的真正原因,讓她感到自己和宮拓距離遙遠的,是她的內在。有一股聲音悄悄地在她的心底反覆問著——自己到底有什麼地方能夠吸引他的視線,永遠留住他寵愛眷戀的目光呢?
她對自己沒信心!
不希望因為愛一個人而讓自己隨時隨地生活在自卑的陰影下,卻又無法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我的的確確是個值得得到宮拓愛的女子……
該怎麼做?她該如何做才能讓自己有信心、有勇氣站在他的身邊,讓她能夠挺直自己的腰桿承接他身旁所有人的目光?
西雙低垂著螓首絞動雙手陷入思索,此刻的她,極需渴望的也許是宮拓更強烈、更明白的表示,希望她能更清楚地看見他對自己的情感吧!
她需要宮拓給她一點兒自信心。
在西雙陷入思忖的當口,突然間一根枴杖掉落在走廊上發出響亮的聲響,吸引了她的目光——
只見一個老婆婆搖搖晃晃,因為沒了枴杖的支撐而跌跪在走廊上,西雙一驚,連忙搶身上前將老太太扶起來。
「老婆婆,你還好吧?」
「唉,小姐,我迷路啦!我孫子破病住院,我來給他看……誰知道走著走著就跟我媳婦走不見了,怎麼辦啊!我不識字,啊不知道半樣……」
「婆婆你別急,不然,我帶你去找找看好了,你的媳婦可能走不遠,也許她也在這附近找你呢!」
在老婆婆的迭聲道謝下,西雙攙扶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離去前,側頭凝望宮拓的病房,她心想短暫的離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或者,被政商聞人包圍的他根本不會注意到她的不在場。
可她卻沒想到,她的短暫離去竟讓宮拓幾乎掀掉整間醫院!
***
無聊。
宮拓淡然的俊臉上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任由四周包圍著他的某某議員、××董事長們又是說又是笑的,彷彿周圍的氣氛好得不得了,大家相談甚歡、熱絡得很,誰知道他們在鬼扯些什麼!
將禮貌回話的工作交給」旁的董秘書,宮拓開始在人群中梭巡那一抹纖細的身影……
不在?!
他沉穩的心當場跳突!
「西雙呢?」
宮拓突兀的低沉詢問聲在病房中響起,所有人通通住了口,氣氛變得有些詭譎尷尬。
董秘書飛快轉頭尋望,「總裁,沒看到西雙小姐在病房裡。」
「去把她找出來!」
他突如其來的低吼將病房裡的怪異氣氛推到最高點!
一干身份顯要的訪客一時待在房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紛紛借口告辭,反正任誰都看得出來,宮拓的往意力根本沒有擺在他們身上。
一場尋人記於焉展開——
董秘書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先是在走廊上響起。
接著護理站的醫師、護士也開始跟著卯足了勁尋找,然後病理大樓的廣播器開始呼喚西雙的姓名,一而再地反覆著,搞得整間醫院無人不曉西雙的名諱!
「宮先生,暫時還是沒有西雙小姐的蹤影。」
「去把她找出來!」
宮拓一改往常的冷漠自持,難得地失控大吼。
一旁排排站的,是醫院的院長和各大行政人員。「宮先生您別急,我們已經把所有出入口的錄影帶一一調出來查看,目前都沒有找到西雙小姐走出醫院的影像,相信西雙小姐她人還在醫院裡。」
「是、是啊,宮先生請你捺著性子等,再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一定會將西雙小姐找出來送到您面前!」
宮拓雙拳揪緊了床單,幾乎掩飾不了形於外的激動與惶恐。
「把西雙找出來。」他冷凜的口吻似是要結成冰,「聽到沒有?我要她留在我身邊!」
益發激動的語氣宛如負傷猛獸的咆哮,當場嚇得七、八名醫院高層醫師個個臉色大白、借口開溜。
宮拓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舉動是否算是小題大做。
但是,他好怕!該死的,他真的好怕……西雙到底在哪裡?
她又離開他了?自己又失去她了嗎?
不,他不能容忍這個!他絕不要再次嘗到失去她的痛苦!
腳上隨便踩著拖鞋,他再也不想什麼事都不做地坐在病房裡桔等,旋開門把就想往外走。
順應著他開門的力道,病房外正推門而入的力量讓他微微一愕,「西雙。」
「宮拓,你怎麼了……要出去嗎?」
剛入內的西雙望著眼前神色匆忙的宮拓,好生驚訝。
還沒來得及讓她再開口詢問,宮拓長臂驀地一攬,不由分說的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箍繞。
她在這兒,西雙沒有走!
緊緊閉上眼,他收緊臂膀,似是要將她揉進胸膛裡,該死的,他真的好怕她會離開。
偎靠在他壯闊的胸懷中,西雙柔順地任由他雙臂使勁地將自己圈擁住,靜靜聆聽他急促起伏的心跳好一會,她伸手環往他的腰,「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他更加地摟緊她,「你去哪裡了?」
「我陪一個迷路的老婆婆去找她的媳婦和孫子,有什麼不對嗎?」宮拓的心跳聲好急促。
「你應該跟我說一聲。」
他聽來有些抑鬱的低沉嗓音自他頸邊馨香的髮絲中傳來。
他在生她的氣嗎?不像啊。「方才好多人在你房裡,我不敢開口打擾你。」
「那些人沒有一個比得上你重要!」
聽著耳畔隱隱惱怒的低吼,西雙忍不住彎嘴淡笑。
是她的錯覺嗎?自己怎麼覺得現在的宮拓不再有以往總裁的尊貴氣勢,倒像個蠻橫而黏人的大男孩兒。
「你在擔心什麼?宮拓。」
「我還以為你走了。」
伸出指尖撥開她頸邊的髮絲,他俯首吻上她頸項間的白雪細嫩。
好吧,他認了!
什麼希爵集團總裁的尊貴高傲、什麼冷靜淡漠,在西雙面前,他什麼都擺不出來!
就是因為太喜愛、太過重視,他發覺自己已經完完全全離不開她的身邊;沒有她,他向來沉穩倨傲的心就會因為強烈的不安而顫抖難受。
不想承認自己在這一份對她的感情影響下變得懦弱,可他卻也明白自己已全然無力抵抗。
「西雙。」
「嗯?」
「你……是不是有一句話沒有跟我說?」
「什麼話?」讓她感到詫異的,不是他的詢問,而是他欲言又止的遲疑。
而富拓原本俯首吻著她雪白頸項的舉動,因為她這句低問而驀然停止。
「你……難道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他太驕傲,說不出想要聽她明白講出「我愛你」這三個字。
可是這並不表示他對這三個字無動於衷!過去曾經不只一次聽別的女人這麼對他說過,可無論那些女人說得再深情、抑或講得妖嬈蠱魅,他都不曾在音心過。
惟獨西雙。
這一生,他只渴望得到她許諾的愛語!
驀地伸手扣住她的肩膀,他又恢復以往的強勢。「給我那三個字,西雙,我不要再等了!」
西雙凝眸瞅望眼前的宮拓,為他狂妄霸氣的神采而心折,並深刻地感受到他此刻的在乎。
輕輕揚唇淡笑,她在他熾熱的注視下,鼓足了勇氣伸出纖白藕臂,圈繞住他的頸項。
「我也是,宮拓。」
「你也是什麼?」
「你對我有什麼樣的感情,我也和你一樣。」
宮拓微微一怔,瞧見她流轉的眼眸中有著一絲慧黠的神采,她在等他先開口!這聰明的小妮子!
「我愛你。」
「我也是!宮拓。」
難掩驚喜熱情地撲身枕進他的懷抱裡,西雙緊緊環繞他的頸項,幾乎激動地落淚。
「……你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當然愛你啊,宮拓。」
窩在他堅實壯闊的懷中,西雙滿心以為自己就要這麼幸福下去……
***
將護照放入隨身皮包中收妥,西雙難掩好奇地張望著四周景色。
這是她第一次踏上新加坡的土地。
因為業務的關係,宮拓必須到新加坡展開為期七天的出差行程,但是他這回說什麼也不肯獨自前往。
他不去沒有她的地方,即便只是極尋常的商務出差,只要她不同行,他就不出國。
因為真的拗不過他的堅持,所以她只好跟著來了。
啊,如此新穎便捷而舒適的機場就是新加坡著名的樟宜機場嗎?
西雙的眼眸因為眼前的新奇事物而滴溜溜地轉著,沒注意到不知在何時,原本走在自個前方那抹高大頎長的身影,眨眼間竟淹沒在往來的人潮中。
「宮拓、宮拓,你在哪裡?」
西雙有些慌了,她焦急地往前追尋,艱辛地撥開前方推擠的人群努力尋找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在哪裡,宮拓?我……」怎麼辦?找不到啊!
孤零零的站在機場大廳裡,西雙扭著雙手咬緊唇瓣自責著,都是自己一時的貪看好奇,才會和宮拓走散!這下該怎麼辦?她該如何!
「總算讓我找到你了!」
西雙才一眨眼,就發覺自己由背後被納入一個寬闊的懷抱裡。
宮拓那低沉熟悉的嗓音由頭頂緩緩傳來,舒緩了她恐懼的心,而他那一雙精實的臂膀自她身後緊緊環住她的頸項,她發覺自己完全地籠罩在他的氣息中。
「宮拓?對不起,可是我找不到你……」
「宮先生!」七、八個機場巡警在這時追了上來,「這位小姐就是您要找的女子嗎?」
「嗯,麻煩你們幫忙,謝謝。」
當巡警離開,宮拓卻依舊緊抱著西雙不肯鬆開。
「我被你嚇壞了。」
說話的當口,他在她身後低下頭埋進她的頸項裡,熾熱的氣息不穩地頻頻吹吐在她的肌膚上。
「對不起,我太粗心,以致沒有跟上你。」
「答應我以後會緊緊跟在我身邊!」
「好。」
「不准你放開我的手!」
「嗯。」
「永遠不許離開我!」
他真的嚇壞了!看著他的樣子西雙有些自責,雖然她不懂他為什麼這麼緊張……
但是,這可以解讀成他十分在乎她的意思吧?
她在他的擁抱中旋過身軀,輕輕跎起腳尖,在人潮來往的機場大廳伸手主動地環住他,「對不起,宮拓。我下次會注意的,不會再離開你身邊了。」
從沒有想過她的存在是那麼的重要。
這就是愛嗎?
因為愛,她的存在彷彿是世界上獨一無二。
宮拓是真的愛她的吧?西雙滿足地擁著他,閉上眼,噙起一抹笑意將自己更偎進他的懷抱,汲取他身上傳來的溫暖體熱。
眼前這個脆弱焦心地抱著她的男子,真的是宮拓嗎?那個呼風喚雨、冷情強勢的希爵集團總裁?
在這徜徉幸福的同時,她的心底突然滑過一抹憂懼,宮拓的愛、這種被溫暖甜美所圍繞的生活,究竟能夠維持到幾時呢?
***
「西雙,喜歡這個房間嗎?,或者我叫傭人替你換一間。」
宮拓跨步走進門開敞的房間裡,此時身著」套西裝禮服的他更顯風采翩翩。
站在窗邊的西雙回過頭望著他,突然覺得心跳得好劇烈。
簡單沐浴過後的他任由微濕的髮絲垂落額前,增添一抹帥氣,那倨傲偉岸的神采、英姿煥發的氣勢宛如傳說中的神祇攫奪她的呼吸與視線。
「怎麼了?不認識我了?」
宮拓神清氣爽地斜倚在門邊,精壯的雙臂瀟灑地環抱在胸前,輕輕佻起的眉角說明他的好心情。
「我……我沒有啊!」西雙結結巴巴的轉開配紅的小臉蛋。討厭的宮拓,這麼敏銳,他肯定察覺出她方纔那」剎那的心神悸動了!
他心折地凝望著被斜陽夕照籠罩一身璀璨光輝的她,心旌情動地向她走去,來到她的身後,他伸出手臂將羞澀的她整個環入懷中擁抱,緩緩地垂下頭眷戀地棲靠在她的肩膀上。
沉默的兩人共享一室的溫馨寧靜。
「我當初就是為了想讓你看看這個房間而買下這棟別墅的。」
「真的?」
「嗯。」宮拓吸了口氣,在幸福中輕輕訴說當年的心境。「我第一次踏上新加坡的土地,在因緣際會下看到這棟別墅、這個房間,當時站在這扇窗前,外邊也是同樣的斜陽景色,看著外頭被夕照染成一片金黃色的湖面,我突然想到了你……」
「想到我什麼?」
「想到你就像眼前這片金黃色的湖泊,很燦爛、很亮眼,只要望著你就讓我打從心底覺得溫暖,不過同時也很不真實,太遙不可及了,我彷彿永遠都觸碰不到你。大概是為了讓自己感覺能更加接近你,我立刻開價買下它,就算不能觸碰到你,至少我還能擁有眼前這片金黃色的湖。」
「傻瓜……」
西雙感動地旋過身反擁他,在如此的才蜷緊密相擁中,她的眸光再度被窗外那一片閃耀著金黃色波光的鄰鄰湖泊給吸引,此刻真是幸福得不像是真的,她閉上眼,不敢面對心底深處浮現的那抹顫抖嗓音。
為什麼是我?她多想開口問他。
為什麼是她呢?以他這樣卓然傑出的條件,他為什麼會選中她?而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又能持續多久?在看見宮拓眼眸中的愛意的同時,西雙不僅眷戀,更感到恐懼,忍不住質疑自己究竟憑什麼能得到這分完美無缺的愛?
怎麼辦?她好怕啊,越是幸福就越感到害怕,怕得快要喪失所有的自信。
西雙只能更加緊緊環抱住宮拓,完全不知該如何排解那幾乎淹沒她的憂懼。
彷彿是感覺到懷中的她在顫抖,宮拓輕輕推開她,「西雙?」
清了清喉嚨,她對他揚起一抹笑,「你不是要去新加坡的總公司參加幹部會報嗎?快去吧,司機在樓下等著呢!」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
「不了,我去那兒也沒什麼事做,一個人呆呆地坐著看你好像傻瓜似的。」
他寵溺地捏了握她的鼻尖,「在這裡等我,我晚點兒就回來。」
簡單的話語觸動了她心底最在意的事,她倏地仰起頭,「你……你真的會回來我身邊嗎?」
他會嗎?他會永遠留在她身邊嗎?怎麼辦?她怎麼會變得如此怯弱?可是她真的沒把握啊,感覺好不安啊!
「當然,晚上我帶你去新加坡有名的餐廳吃飯,記得換上禮服等我。」
望著他精神奕奕的走出房門,西雙突然覺得房裡的空氣冷了下來。不想給自己有胡思亂想的機會,她繞出長廊走進宮拓的房間。
一進房門,瞧見了滿室的凌亂,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真是的,怎麼跟小孩子一樣,把衣服丟得到處都是!」
彎下身撿拾一地的衣服、雜物,西雙有些莫可奈何地搖搖頭,她還以為宮拓只有喝醉酒的時候才會亂丟東西,原來連他清醒的時候也一樣有這種壞習慣!
她順手拿起床鋪上他隨手扔下的西裝外套,卻不經意瞥見一樣東西從口袋中掉了出來。
在房內燈光的映照下,那竟折射出一道道璀璨耀眼的光芒,顯得燦爛而奪目。
她詫異地彎身撿拾而起,竟是一枚照照閃爍光芒的鑽戒!
她不禁好奇地看著它,因為它白金戒台的內緣似乎有一排精細的鐫刻文字
給我摯愛的妻子西雙
西雙不敢置信地望著這一排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地紅了眼眶。
宮拓他……什麼時候準備這一隻鑽戒?這算是結婚鑽戒嗎?
「我摯愛的妻子……西雙。」
一字一字輕輕地喃念出那一排文字,她只覺得胸口被滿滿的幸福給佔據,深深籠罩著她,讓她幾乎因為胸口漲滿的幸福而顫抖,進而忽略了心底那一抹始終令她感覺不安的恐懼。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7:43
第十章
燈光暈黃的大廳流洩著輕柔的樂音,宮拓眷戀地脯望著西雙,看著她嬌羞而溫柔地對自己笑著,幸福甜美的滿足感當場充塞他的胸口。
西雙就在他身邊,天知道這是他冀盼了多久的渴望。
他憐愛地伸手拂掠她粉頰上的髮絲,粗長的手指順勢輕輕劃過她的柳黛眉峰,悄悄訴說他的寵愛。
再開口,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柔,「喜歡這裡嗎?這棟別墅的每一處都是我特地為你挑選的。」
她嬌羞地輕咬著唇,幾乎迷眩在他熾熱的眼眸凝視中。
「宮拓,你……在這兒等一下。」
伸手拉住她轉身欲離去的身影,他濃眉微蹙,「你要去哪兒?」
「我……我想去幫你倒杯水。」
宮拓的手腕驀地使勁,讓她重心不穩的跌進他的懷抱裡。
瞬間觸及到他男性的熾熱氣息,西雙又羞又慌,「宮拓?」
「我不要水,我要你陪我。」
鐵臂緊牢扣住她纖細的腰肢,宮拓伸手輕輕撩開她雪頸邊的柔長髮絲,白皙柔嫩的頸項素肌裸裡在他的眼前,幾乎是一種視覺上的挑逗。
生澀的她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挑起他心底最深層的渴望!
沒想到,對於男女歡愛已身經百戰的他,竟然會對眼前稚嫩的她誠心受降。
西雙感覺到宮拓熾熱如烈焰般的視線,他眼瞳中流洩出的濃郁情感好灼人!剎那間,她竟忘卻了羞怯,大膽地伸手撫上他的俊臉,臉上嬌美含情的神采深深蠱惑他的心神,他眷戀地感受她掌心的摩挲溫存,緩緩降下俊臉尋上她那誘人的唇瓣。
她輕輕敵唇,柔順地任他撩動的舌尖長驅直入,汲取她獨有的甜美津澤。
她的順從,讓原本輕柔啜吻的他,開始受不住誘惑地轉為激狂急索!
唇舌親暱的吸吮輾轉間,生澀的西雙因為宮拓的急切而悄然嚶嚀抗議。
那一聲聲嫵媚的嬌吟卻像是一記響雷打在宮拓的、七版上。
驀地和緩對她的掠奪,他喘息著退開她的身邊,強自壓抑體內排山倒海、翻湧而來的情慾,他的呼吸在瞬間轉為粗嘎沉重。
而這純然情慾的反應,卻引來純真的西雙一陣驚惶。
「宮拓,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沒有。」
握住她伸過來的小手,他驀地握緊一下,旋及又馬上放開,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開。「我去沖個澡。」
飛快地將自己投入冷涼的水中,這是第一次,他為了一個女人而克制自己的慾望。
西雙太單純,而他太愛她。
不想在這種妾身不明的情況下要了她,他對她是認真的,想與她分享的是今後一生的幸福時光,不是這一刻肉體上的絕美歡愉。
他想在婚姻的見證下擁住她。
為此,他收斂所有的狂放與霸氣,用盡全心全意、小心翼翼地呵護她,這是他表達愛意的方式。
沐浴完畢,宮拓換上一身休閒的裝扮,拿出置於西裝口袋中的結婚鑽戒,收進休閒褲的口袋裡,心情在瞬間緊繃。
不知道西雙她會不會答應他的求婚?
帶著忐忑的心情,他回到西雙的身旁,開始覺得緊張!
該死,他會緊張?!堂堂的希爵集團總裁竟會覺得緊張?這麼重要的一刻,他必須做得完美、必須……
「宮拓,你怎麼了嗎?」她不解地望著他,
眨眨眼,是不是她看錯了?他怎麼一副侷促不安的樣子?感覺好像是在為什麼事而緊張……不,不可能的,他向來是自信卓傲的。
「我……我有話……」
該如何開口才會得到西雙的首肯?又該用什麼樣的表情才算自然?
宮拓插放在口袋中的手緊緊地握住那一枚白金鑽戒,苦苦思索著自己究竟該如何開口,直到這一刻,他這才赫然發覺——
面對西雙,面對這名他摯愛的女子,任何顯赫的身份地位都不重要,他也和其他墜入愛河的男子一樣生澀無措!
「你到底想說什麼?」
一瞬間,似是察覺到什麼,西雙沒來由的竟想起那一枚先前曾看過的鑽戒,她突然轉開小臉不敢望向欲言又止的他。
「西雙,我……」
該死,怎麼開口求個婚這麼難?宮拓的拳頭握起又放下,對自己的笨拙暗自生著悶氣。
西雙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只是輕輕地咬著唇瓣等待。
「呃,我是說……我們明天就搭專機回台灣吧,新加坡這邊的業務已經處理完畢了。」
「喔,好,我現在就去把行李整理好。」表情有些錯愕的西雙只得尷尬地起身離開。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宮拓重重地垂下肩,幾乎想要動手捶死自己。
真沒用!堂堂的希爵集團總裁,面對自己心愛的女子,也不過是個懦弱無用的男人!
回台灣再向她求婚吧!在音樂、美食、玫瑰花的助陣下,或許他就能展開完美的求婚行動了。緊緊握著手中的鑽戒,宮拓這麼安慰自己。
***
宮拓偕同西雙南通過中正機場的海關,立刻被蜂擁而至的採訪媒體給圍住。
從沒見過這陣仗的她不知所措地仰頭凝望身旁的他,「宮拓,這……」
「放心,交給我處理。」
柔聲安撫身旁的她,宮拓蹙起眉冷聲詢問前來接機的希爵集團幹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呃,總裁,這個……」
「說!」
擁著西雙艱辛前行的他被推擠的媒體給惹火了,冷峻的氣勢益發張狂。
身旁的西雙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暗示他沉斂怒氣。只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西雙小姐,請問你和希爵集團總裁宮先生究竟是什麼關係?」推擠的記者在人群中嘶喊出疑問。
「啊?我……」
不給她回答的時間,另一個記者又在推擠中將手中的麥克風推到她的鼻尖,「西小姐?你到底是存著什麼樣的意圖接近宮先生呢?」
「意圖?我沒有什麼意圖啊!」
「是單純的愛情,還是別有企圖?」
「聽說當初重傷宮先生在遺囑中特地給予你最優渥的照顧,請問你是用什麼方法讓冷峻的希爵集團總裁甘心為你這樣做?」
接踵而來的詢問一個比一個犀利,西雙在人群的推擠下只覺得天旋地轉、寸步難行。
好、好難受啊!
身處在一片混亂中,即便是宮拓也無法護得她周全,不知被誰重重踩了」腳的她,險些要痛得掉下淚來。
這些人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要質問她和宮拓的關係?
「西小姐,你……」
「住口!」
宮拓忍無可忍的發出冷聲怒吼,成功地遏止了所有人的喧鬧,他極不悅的蹙起眉頭,氣勢冷傲地環顧眾人。
「有什麼問題衝著我來,不准任何人打擾她!賀經理,是誰允許這些記者未經過我的同意就自行來採訪的?」
「呃,他們是因為知道您和西雙小姐今天回國,所以……」
「要我接受採訪,叫他們先通過我秘書那一關,走!」
難掩滿懷怒意的他擁著西雙在幹部的護送下,終於步出機場大廳。
西雙根本還來不及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聽見身後的記者傳來尖銳的質問聲——
「西雙小姐,你認為你自己是憑什麼條件擄獲宮先生的心?你有沒有把握這段感情會一生一世?」
這幾個字在瞬間中重擊西雙的心,挑起她心底刻意掩藏的恐懼。
強大到即將開始在他倆看似平靜的生活中,掀起一股驚天駭浪。
***
夢魘般的生活彷彿就此開始。
西雙不僅遭受到四面八方蜂擁而來的媒體記者措詞犀利的無禮打擾之外,連向來敵視她存在的宮家人也幾乎全員出動,背著宮拓以惡毒的言語撻伐她——一
「希爵集團的總裁是你這種女人愛得起的嗎?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巴望飛上枝頭變鳳凰,也要有本事讓咱們服氣啊!憑你?你倒是說說看,你自個兒有什麼地方配得到宮拓的喜愛?」
「宮拓的身份非比常人,人家是人中之龍,你還以為你是人中之鳳呀?照照鏡子吧!沒自知之明的女人,真可恥!說什麼情阿愛啊,其實都還不是看重宮拓的錢跟勢!」
這些話不時在西雙腦海中徘徊,擾得她終於忍不住劇烈搖頭,彷彿這孩子氣的舉動能將這些傷人至深的話語給全數甩出腦海。
長髮亂飛的模樣,就好比她此刻紛亂不安的心情。
「西雙……你怎麼了?」
宮拓低沉的聲音自她頭頂上傳來。
「宮拓你回來了啊!」
勉強在他關愛的注視下扯出笑容,她隱忍著心底無法宣洩的壓力與沉重,不想在他的面前顯露。
「你不舒服嗎?臉色好蒼白……」
宮拓憐惜地坐在她的身邊伸手輕撫她的臉龐,在她緊蹙的眉睫間輕柔摩挲,悄然訴說自己的綿密憐愛。
靜靜地聆聽著他的聲音,感受他溫暖的氣息,西雙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羞愧的鼻酸。
她好氣惱呵!為什麼自己會是這麼溫徐柔弱的個性?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彷彿沒有他的呵護與照顧,她就不懂得該如何靠自己的力量生活。
不要,她不要自己這樣懦弱、這般沒用!
原本揪緊宮拓的小手驀地放開,輕輕自他懷中退離,她咬著唇,想強迫自己從這一刻開始變得獨立一些。
面對他泛著憂慮的眼光,她在他的溫暖柔情下顯露淡淡的一笑,卻渾然未覺,自己笑容中的惆悵。
宮家人惡毒譏誚的話語已在西雙的心底紮了根,那些話如錄音重播般左一句、右一句的響起,讓她冷涼到了骨子裡!
如果,想要和宮拓在一起,她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是終此一生都要生活在這種惡言相向的親戚群中,她有勇氣保證自己都不會想逃離嗎?
在這種壓力下,她還能夠始終堅持自己對宮拓的愛嗎?
好難,好難啊!她好想逃離!
***
坐靠在沙發裡,西雙放下手中的八卦雜誌,喟出一聲歎息。
雜誌封面斗大的標題——
又見一出麻雀變鳳凰的肥皂劇?!
西小姐擄獲宮總裁的心,是為單純的男女情愛?還是覬覦於宮家的龐大財勢?
除了苦笑、選擇漠視,她不曉得自己該怎麼看待這些紛紛擾擾的事情。
真心付出的感情被不明所以的陌生人胡亂栽下一些令人難堪的罪名,她不懂自已是哪裡做錯了、讓人誤解了?為什麼他們要拿這種眼光看她?這些她根本不曾接觸過的雜誌記者,甚至可以以她的名義「轉述」一些她從來沒有說過的話。
好煩啊,這樣的生活,真的讓她感到窒息!
急促的電話鈴響打斷西雙的思緒,她直覺地按下免持聽筒鍵接聽來電。
「喂,你好,請問西雙小姐在嗎?」
「請問你是哪一位?」
「我是××報導的記者,你是西雙小姐嗎?我想請問你,根據宮家一些不願意具名的人士表示,你是以懷有宮先生的孩子為籌碼,借口留在宮家的對嗎?」
「不,事實上,我和宮拓還沒有……發生關係。」
未料西雙的坦白竟然惹來女記者的訕笑,「西小姐你更有趣!說實話沒關係的,現在大家觀念都很開放,婚前性行為和未婚生子都不是新聞了。」
「可是我們真的還沒……」
「西雙小姐,難怪那些提供消息的宮家親戚說你做人虛偽,連自己做過的事你都不敢承認——」
「你為什麼能斷定我和宮拓一定已經……發生關係?」
「現在是什麼時代了,男女交往上床做愛是很普通的事,再說以宮先生這種強勢的男人,我不相信他……」
生氣的西雙還來不及開口反駁,突然感到後背抵上一副精壯的胸膛……是宮拓!
「你不相信什麼?」
他沉冷的嗓音驀然響起,口吻中逼人的氣勢讓女記者吃驚。
「你是……」
「你沒有經過同意擅自打電話來騷擾我和西雙的生活,卻不知道我是誰?」
「你是宮先生?!」女記者的聲音隱隱透著懼意。
「是誰告訴你這地來路不明的謠言?」宮拓冷聲質問,慍怒的火苗自他嚴厲的口吻中節節竄高,「誰給你這些消息?把那些宮家人的名字給我!」
膽敢造謠破壞西雙的聲譽!膽敢背著他這樣傷害她!他非得給這些人一些顏色瞧瞧不可!
感覺到宮拓真的被激怒了,西雙假意不小心的切斷電話。
「西雙!」她是故意的!他知道。
「我不要你生氣。」
她瞅望他憤怒不滿的俊臉,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暖,宮拓是因為她而發火,向來不輕易動怒的他竟為了她而生氣,這個事實讓她心裡頓時漲滿了喜悅。
然而這分喜悅並沒有持續多久,當她的眼光又不經意地觸及地毯上那一本雜誌時,雀躍的神情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哀傷黯然。
將她的轉變仔細瞧在眼底,宮拓順著她的視線往下望,八卦雜誌斗大的標題登時映入他的眼簾。
他的目光倏地轉為嚴厲。
猛然抓起那本雜誌,他原先欲言又止的口吻丕變,登時冷凜得駭人。「我要把這家雜誌社告到倒閉!我絕不讓他們有再出版這種垃圾的機會!」
「宮拓……」
「是那些自以為是的宮家人,對不對?」
該死!他們又拿這些把戲來傷害他摯愛的人了嗎?
盛怒下的宮拓望著西雙悲淒的臉龐,好生心疼!如果,他跟她求婚,正式給她一個名分,或許這一切的喧喧擾擾就不具意義了!
一思及此,他立刻伸手探進西裝口袋裡,緊握住那一枚他始終帶在身上的鑽戒。
「西雙,對不起,都是我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任,從現在起,我發誓我絕不再讓你受到任何委屈,我決定……」
「不,我沒關係的,宮拓……」
西雙幽幽的嗓音傳進他的耳裡,那一瞬間,這幾個字就像一把啟動回憶的鑰匙,模糊的記憶裡他彷彿也曾聽過這句話、這樣哀威認命的語調。
他母親!是他那柔柔弱弱、生性羞怯溫柔的母親!
宮拓望著眼前的西雙,她委曲求全的無奈臉龐,頓時與他記憶中的母親相重疊
痛徹心肺的椎心之痛狠狠重擊他的心!
曾經,他母親也曾面對富家的親戚長時間的惡意造謠中傷,他還記得,猶然是個小男孩的他,曾經望著母親抖顫的身影問。
「媽,你為什麼要露出難過的表情?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不,我沒關係的,宮拓。」
沒多久,他那溫順柔弱的母親就抑鬱而終了。
不!他絕不要西雙步上母親的後塵,絕不!
宮拓激動地伸臂攬她入懷中,他發誓,他絕不讓他生命中真心摯愛的女人走上和母親同樣的路!
「宮拓?」
西雙自他胸懷裡揚起螓首,溫柔嫻靜的口吻中有著明顯的遲疑。「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她異於平常的態度讓他繃緊神經、全神貫注的準備聆聽。
「我想要出國唸書。」
聞言,他震驚地推開她,俊臉上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已經考慮很久了,我想去美國……你放心,我會回來的,只是這一段時間裡,我想要嘗試獨自一人的生活。」
西雙想清楚了,她決意要讓自己變得更堅強、更獨立,她不想給自己有任何的後路可退,所以決定將自己放逐到完全陌生的環境。
留在台灣,她終究還是會受到宮拓無微不至的保護。
為了將來自己能夠有自信地站在宮拓的身邊,成為他的伴侶,只要她能夠撐過這些磨練,相信自己便有「配得上宮拓」的勇氣與自信。
這衝擊實在太大了!
他凝望著她此刻顯得極為堅決的神情,握緊了雙拳,不想放手讓她走。
「西雙,我答應你以後絕對不會再讓那些人接近你,絕不會再讓這些無中生有的謊言困擾你!」急切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他無助地想挽留這一生的摯愛。「別走,留在我身邊……」
他喃喃地懇求著,緩緩垂下頭,將自己的頭棲靠在她纖細的肩頭上。
這是第一次,宮拓向人坦然呈現自己剛毅外表下的脆弱。此刻,他就像個深恐被拋下的小孩。
「別在這個時候離開我,西雙……」別在他終於嘗到了那愛情的甜美滋味的時候……
他脆弱無助的低沉嗓音深深牽動了西雙的心,那一瞬間,瀰漫她眼眶的淚水撲簌簌地宣洩而下。
「但是宮拓,我好怕,我好煩啊!」
「西雙?別哭、別哭,我……」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也越來越討厭自己,這陣子就算坐在這兒不動,腦子也總是想著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這麼懦弱。」任由他抹去自己臉上的淚水,西雙無法遏抑地一古腦宣洩這些日子以來糾纏在她心底的惶恐與不安。
「我好煩啊!宮拓,你能瞭解嗎?這不是你的問題,而是我自己……我已經快要受不了自己的脆弱,我越來越沒有信心能夠和你在一起,你知道嗎?」
她激動的語氣、顫抖的身軀著實震撼了宮拓。
他從沒見過西雙如此惶恐無助,為什麼?是因為他嗎?
「難道我的愛還不夠嗎?」他捧著她的淚顏痛楚低語。
「不是的!不是你的錯!」
匆忙撲進他的懷裡,她同樣痛苦地感受到他的顫抖。「是我自己沒有自信,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我曉得這是種懦弱的行為,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的流言……幫我,宮拓,告訴我要怎麼做?告訴我該怎麼樣才能讓自己有信心陪你一起走下去?」
緊緊擁抱著她,他覺得自己就快要崩潰了……縱使瞧不起自己表現出來的無助,但是她真的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煩!除了自己,這些紛紛擾擾的傳聞報導也讓她煩不勝煩。
她現在只想逃離這裡、逃離這讓自己難受的景況。
可離開有沒有用,她不知道,只曉得再繼續這樣下去,就算他能始終如一的守著她,她也忍不住要放棄自己!
輕輕推開她,宮拓望進她垂淚的眼眸,那是一雙正向他求助的眼睛。
沉痛的記憶又再度撞痛他的心。
他曾經見過同樣的眼神,是他的母親,那是生活在極度惶恐不安,被慢慢消蝕掉生命力的無助眼神。
能夠嗎?他能為了自己而強留下西雙,讓她漸漸地踏上當初母親曾經走過的路,最後和母親」樣消失在脆弱與不安的衝擊之下?
答案鐵定是不行!但是天知道他有多麼愛她,多麼不想讓她離開他!
「離開……真的有幫助嗎?」宮拓窒聲低問。
西雙淚顏與他相對,「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想擺脫這樣的自己,想給自己找到一個堅強自信的未來。」
只有自己獲得堅強與自信,她才有能力永遠再愛。
她哽咽的嗓音敲進他的心底,他只能默然地頷首。
為什麼,為什麼他終究還是不能得到此生所愛?
為什麼西雙最後仍舊要離開他?
難道是上天認為他不配得到今生的摯愛嗎?
驀地垂下雙手,靜靜地任由掌心中的鑽戒悄然滾落,宮拓痛苦地閉上眼,轉開俊臉……
「如果……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你就去吧!」
***
坐在中正機場大廳內的貴賓室裡,宮拓神情淡漠的看著那一架飛往美國的班機,以高速衝出跑道飛上雲霄。
一旁恭敬站立的董秘書憂心地望著他始終冷漠的側臉。
西雙小姐走了,唉!
「總裁,我們是否該離開了?」
「不急,再坐一會兒。」
瀟灑的換了個坐姿,宮拓舉起指間的香煙就唇深深吸了一口,呼出口中的煙霧,沉默的他任由繚繞的白霧遮掩自己的哀愁。
不捨的視線直尋著機身在藍空中翱翔,直到飛入雲端,再不復見。
驀地捻熄煙頭,他瀟灑地自椅子上站起身,在轉身離去的那一剎那,他微微仰頭凝望玻璃窗外的那一片晴空湛藍——
奶媽,我終究守住了當初和你的承諾……
我讓西雙自由的飛了。
在她帶著行囊離開的同時,他的心也在瞬間死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1-1-17 17:57:56
尾聲
美國著名的柏克萊大學校園裡,西雙和在此任教的耿朝諒談笑著走過人行道。
噙著淡淡的淺笑走在耿朝諒身邊,西雙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塊陌生的士地上再度遇見了他,並且真正地獲得了他的友誼——不帶一絲男女情系的,真正的友情。
「對了,我還沒跟麗莎道謝呢,謝謝她那一天請我吃了一頓懷念的台式料理。朝諒,恭喜你,你真的娶到了一個好老婆!」
耿朝諒有些羞澀地搔了僵頭,「麗莎她真的很有心,願意為了我去學習台灣菜。」
輕輕抿著唇,西雙瞅望著好友滿足的側臉,心底有些欣羨,更有些黯然。
不知道宮拓他最近怎麼樣了?
她想念他,卻不敢表達。
她還沒有儲備足夠的堅強與自信和他一起走下去,或許再過一段時間吧!在她磨練得更加堅強勇敢的時候……
「對了,西雙,我昨天接到一通來自台灣的電話……」耿朝諒頓了頓,默默望著她落寞的神情,「又想起他了嗎?」
「沒、沒有。」她矢口否認,一張臉卻不爭氣地紅了。
輕易地看穿她的逞強,他瞧了瞧手腕上的手錶,突地轉換語氣,笑說:「西雙,我發現一個好地方,走,帶你去逛逛!」
「不用了,朝諒,我還有些作業沒完成,今天會來找你,只是想將你的書還給你。」
「別說那麼多了,跟我走就是!」
耿朝諒不由分說的拉起她的手,坐進一輛計程車。
車子在大街小巷中穿梭著,西雙不知道自己竇見要被帶到哪裡。
沒多久後,車子停了下來,一臉雀躍的他難掩臉上欣喜地又拉著她下車。
「這裡是……」
西雙左顧右盼,發現自己身處的位置應該是都會區的近郊,奇怪的是,眼前將近有一千坪的廣大土地顯然是經過了重整,看樣子像是要建築一棟氣派豪華的摩天大樓。
「朝諒,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秘密。」
相較於他的欣喜雀躍,西雙顯得有些意興闌珊。她淡淡地開口道:「這裡有什麼特別之處嗎?」耿朝諒詭譎地笑了笑,伸手指著她的背後。「與其由我來說,不如讓他親自告訴你。」
西雙不解。他……是誰?
「朝諒,你賣什麼關子?這兒要蓋什麼大樓嗎?」
「希爵集團的美國總公司。」
她身後驀然響起的低沉嗓音,緊緊揪住她的每一根神經。
這個聲音、這低沉的語調……
西雙不敢回頭,她好怕自己一回頭看見的不是那個叫她魂牽夢縈的男人。
「回過頭來,西雙。」宮拓沉靜的嗓子再度響起,瞅望著眼前纖細依舊的身影,他激動的心怦然躍動。
「宮拓……宮拓!」
倏地轉過身軀,一確定是他,西雙不假思索的衝入他的懷抱。
緊緊收攏雙臂將她圈箍在懷中,宮拓激動地將俊臉埋進她馨香的髮絲裡。「想我嗎?」
她在他胸口輕輕哽咽,「想死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回台灣?」
「我還沒有足夠的自信……」
「但是我已經等不及了!」
摟著她,宮拓激動得幾乎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從此帶著她走遍天涯,永不分離!
不知相擁了多久,他才滿足地輕輕推開她,與她拉開一點距離,他堅定而無悔的視線緊緊攫住她的眸光,為她許下自己此生的諾言——
「西雙,我為你而來。」
為了她,他決定放棄希爵集團在台灣近六十年的兩代基業。
為了追隨她,他決意在她身處的國度重新建立希爵集團的版圖。
企業主體的轉移或許會讓他從前辛苦開創的榮景受到不小程度的衝擊,但是那又何妨?
重要的是,她在他身邊。
他擁有她,這一生的摯愛,這就值得了!
俯身親吻她因欣喜而酡紅的臉頰,他斂去一身的冷漠換上濃烈的深情。「嫁給我,西雙。」
「可是……」她還沒有自信能夠配得上他!
宮拓不管她的遲疑,逕自自西裝口袋中拿出那一隻陪伴他許久的鑽戒,強勢地套上她左手的無名指。「這一次,我絕不讓自己再有錯失摯愛的可能!」
西雙驚訝地猛然揚首,直直對上他堅決而強硬的眼眸。
「這只戒指我已經保管好久好久了,它想念它的主人,而我想念我的妻子。」
望著無名指上散發著璀璨光芒的鑽戒,西雙又哭又笑的撲進他為她敞開的懷抱裡。
「我還沒有答應要嫁給你。」
「反對無效!」
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他縱容自己這一刻的意識,任由思念的心牢牢地纏繞住眼前的摯愛,不再放手了!
「可是我的學業還沒有完成……」
「所以我將企業整個移轉到美國來。」
「但是我還沒有足夠的自信心,可以……」
「不需要了,我決定帶你遠離宮家那些蛇蠍!沒有人會再有機會傷害你!」
「但是……」
「西雙,我的寶貝,記住我是宮拓,一個愛你的男人,你的一切,我全都要掌握,」
聽聽他那狂傲的神采、霸氣的口吻,這就是他呵,那個始終狂妄且強勢的宮拓。
羞澀地咬著唇瓣,西雙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既然如此,宮拓,你就娶我吧!」
「遵命,老婆大人。」
他心滿意足地俯首吻上她的唇,品嚐那久違的甜美津澤。
冰封寂寥已久的心自此刻永遠地獲得救贖——
在她溫柔綿密的愛意裡。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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