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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叁]姻緣慢半拍[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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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7:57:44
標題:
[曉叁]姻緣慢半拍[全文完]
姻緣慢半拍
作者:曉叁
這擅自闖進他莊院的家夥,
是個怪胎!
不但對他臉上醜陋的疤,視若無睹,
還敢在他的致命傷——腿殘廢上作文章,
說什麼勤加複健,就有站起來的一天,
又雞婆的在他腿上摸摸抓抓,說在按摩,
最可惡的是,
“他”那冷冰冰、淡漠的性情,
讓他連想吵架罵人都沒勁,
結果他滿腔怒火無處發泄,險些內傷,
而且害他被傳成有“斷袖之癖”!
哎!他的一世英明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7:58:06
楔子
電話那頭,傅兆豪再一次對女兒下通牒,要她放棄現在的工作。
傅唯希手裡握著話筒,儘管聽出父親的怒意,表情卻是無動於衷。
等不到女兒的回應,傅兆豪知道自己又一次的被拒絕了。
想到女兒放著千金大小姐不做,偏要跑去當什麼山難救助隊員,傅兆豪就覺得有氣。
話筒裡的咆哮聲隆隆不絕於耳,唯希只是沉默的聽著,始終沒有答腔。
她知道,父親終究會自己掛斷電話,只要她一直沒有回應。
果不其然,沒多久電話被氣沖沖的掛斷了。
握著斷訊的話筒,唯希知道父親之所以強烈反對她的工作,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
只不過,她並沒有換工作的打算,父女倆只得繼續這麼僵持下去。
一旁的同事見唯希直到掛斷電話都沒答上一句,自然也都猜到來電者的身份,畢竟傅兆豪為了說服她,幾乎是三天兩頭就會打上一通。
剛開始他們在電話旁聽到那隆隆的咆哮聲,又見唯希對父親的憤怒從不回嘴,都不約而同的對她寄予無限的同情。
但是時日一久,隨著對唯希的瞭解越深,他們發現也許傅兆豪才是那個值得同情的人。
唯希的個性就像是攤死水,鮮少產生波紋,即便是面對父親的怒氣也始終平靜以對。
跟唯希這樣的人吵架無疑是找罪受,因為結果往往是自己氣得半死,卻發現她像個沒事人似的無動於衷。
莫怪傅兆豪每回跟女兒通電話,最後總是氣得甩上電話。
唯希冷情的性格讓人不免對她生長的環境感到好奇,尤其在得知她傅氏企業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後,眾人的疑惑更深了,只因她的性格實在很難讓人與她的身份做出聯想。
同事們的疑惑唯希不是不清楚,只是她心裡明白自己天性如此,無關乎生長的環境。
自己的個性不像父親那般暴躁,也不像死去的母親那般柔弱,跟繼母間的相處不冷不熱,對底下兩個異母弟妹雖然衷心疼愛,態度上卻不見明顯的熱情。
這樣的她為什麼會選擇當個山難救助隊員,別說是旁人費解,恐怕就是唯希自己也不曾思考過這個問題。
陡峭的山壁間,一棵突出的枝幹上這會正懸掛著兩名等待救援的登山客,當唯希跟其他隊員趕來時,見到的就是這幅危險的景象。
由於枝幹隨時有折斷的可能,搶救行動必須盡快展開。
偏偏,附近林木茂密懸崖峭壁相鄰,直升機無法前來支援,隊員們必須親自爬下去救人。
考量到枝幹的承受力,最後決定由隊員中唯一的女性下去救人,其餘隊員負責在上頭將人拉上來。
唯希的腳才踏上那棵枝幹,立刻便聽到輕微的撕裂聲傳來,兩名登山客早已嚇得臉色發白。
唯希比了個手勢要兩名登山客不要輕舉妄動。
評估了下眼前的情勢,她知道不論是自己過去,抑或是兩名登山客過來,枝幹都可能應聲斷裂。
唯今之計,必須將兩名登山客直接從原地拉上去才行。
她先是取出對講機,要上頭的隊員將繩子再放長些,跟著解開身上的環扣,利用伸縮棒將環扣的繩子傳給枝幹那端的其中一名登山客。
兩名登山客按照她的指示用繩子將彼此緊緊纏繞在一起,唯希自己則取出鑽子鑿向一旁的山壁,跟著攀到山壁上。
她透過對講機要上頭的隊員準備將繩子往上拉,同時要求兩名登山客緩緩走向她。
如同唯希原先預料的,兩名登山客才往前跨出一步,枝幹立刻應聲斷裂,兩人尖叫著向山壁撞了過來。
所幸唯希已經搶先一步攀到旁邊的山壁,這才不至於隨著枝幹墜落山谷。
她邊安撫兩人別慌,邊要崖上的同事開始往上拉。
就在兩名登山客一寸寸的往崖上移動之際,綁在他們身上的繩子突然無預警的鬆了開來。
尖叫聲中,一名登山客即時抓住繩子,另一人著緊緊抱住同伴的腰際。
唯希藉由手裡的兩隻鑽子爬到兩名登山客下方,要那名抱著同伴的登山客一腳踩在其中一隻鑽子上頭。
這時,那名登山客的背包突然滑落。
不等唯希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她已經被背包擊中,整個人迅速跌落山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7:58:27
第一章
小徑上,一名下人裝扮的女眷提著水桶緩緩走來,在接近小湖邊時嘴裡突然衝出一聲驚叫,「啊!」水桶應聲落地。
尖銳的嗓音無預警的刺入唯希的腦門,喚醒了她的知覺,黑暗中,痛楚逐漸在四肢百骸間蔓延開來。
激動的叫喊聲未曾停歇,只是伴隨著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遠離。
不一會,大批腳步聲如千軍萬馬般奔騰而來,毫不留情的踐踏著唯希身上每一根早已不堪蹂躪的神經,直叫她頭痛欲裂。
一群人圍著倒在地上的唯希,臉上全是驚疑不定的神情,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身上還穿著極其怪異的服飾。
唯希想開口制止耳邊的騷動,卻發不出聲音來,直到耳邊傳來了「莊主、二莊主」的叫喚聲,周圍的騷動才平息下來。
這一刻,唯希總算得以喘息。
接到通報前來的牧元祺看了躺在地上的唯希一眼,對圍觀的下人們問道:「怎麼回事?」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發現唯希的那名奴婢怯生生的站出來回話,「啟、啟稟莊主……奴婢原本要來打水,結果……就發現人倒在這兒了……」
牧少凌盯著地上毫無動靜的唯希,「難道是死了?」
死了?誰死了?唯希納悶的同時,昏迷前的記憶開始一點一滴的回流。
她記起來了,她被那名登山客的背包擊中,從山壁上摔了下來。
這麼說來,自己已經死了?唯希吃力的掀開眼瞼想弄個明白。
圍觀的奴僕見唯希突然睜開眼睛,全都不約而同嚇退了一步。
有那麼幾秒,唯希以為自己眼花了,她居然看到一票人全穿著古裝?
「原來沒死。」牧少凌做出結論。
唯希直覺將視線轉向說話的年輕人身上,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
他在跟她說話嗎?她不確定。
如果是,那麼按照他的說法,自己應該還活著。
問題是,如果自己還活著,那眼前這些人的穿著又該做何解釋?
對方又開口說話了,「你沒事吧?」
這回唯希可以確定,他是在跟自己說話沒錯。
沒有立即答腔,她感覺了下自己的四肢,意外的發現除了頭昏、身體酸痛外,從那麼高的山壁上摔下來,身上居然連起碼的骨折也沒有,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見唯希不發一語,牧少凌又問:「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注視著眼前這些人,唯希雖然迫切的想弄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她比誰都清楚,現在的她最需要的是休息。
「不會是傻了吧?」牧少凌轉向兄長詢問。
牧元祺觀察了唯希兩秒才開口,「你能說話嗎?」
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逐漸流逝,眼皮也越來越沉重,唯希在陷入黑暗前艱難的吐出一句,「讓我睡一覺……」
擺設簡單的房間裡,唯希穿著一襲綠布衫,及肩的長髮束在腦後,站在窗邊凝視著屋外的景象。
三天了……
在這陌生的環境裡醒來已有三天,算不上長,卻也足夠她弄清楚一切。
三天前,她在這個房間裡甦醒,甫睜開眼睛便聽到女人興奮的喊著,「醒了!醒了!」跟著走了出去。
不久,一陣腳步聲往她的方向走來。
兩名年輕男子來到床邊,注視著床上的她。
她依稀記得,自己在昏迷前曾見過兩人,年紀看起來比自己大上一、兩歲,她聽到旁人喊他們莊主跟二莊主。
而後,唯希得知了兩人的名字——牧元祺、牧少凌,是這裡的主人。
兩人問起她的身份,唯希並未立即回答,只是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從牧少凌口中,唯希得知這裡叫牧嵐山莊,時值宋朝初年。
唯希的表情明顯怔愣了下,視線在兩人間懷疑的遊走。
如果他們不是在唱戲,說的話全是真的,那不就表示她……唯希不敢再往下想,因為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
唯希閃神的當下,牧元祺再次問起了她的身世,「你是何方人氏?為何會昏倒在山莊裡?」
看了看兩人,唯希知道就算眼前的一切終究只是夢境一場,自己一時半刻間恐怕也是醒不過來。
問題是,真要認真對他們解釋起自己的身份,唯希可也不至於傻到認為他們會相信。
「傅唯希,我的名字。」唯希語帶乾澀的道出自己的名字,「至於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恐怕就連我自己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唯希知道自己的回答可能會讓他們覺得受到愚弄,無奈她給不起其他更適切的答案。
兩人儘管對唯希的回答擰眉,卻也注意到她眼底並無絲毫戲謔之意。
半晌,「你的裝扮不像我朝人氏。」牧元祺問,未再追究唯希何以會莫名的倒在山莊裡。
身著橘色長袖卡奇上衣跟連身長褲,唯希清楚這樣的自己在他們眼中是何等的異類。
「我的確不是。」她平靜的道。
她看得出來,自己的回答並不能完全滿足他們,但仍言盡於此。
注意到唯希無意多談,牧家兄弟倒也未再為難她,只是問起她今後的打算。
唯希直覺反問:「我是在哪裡被發現的?」
這回說話的人是牧少凌,「在莊裡西側的小湖那兒。」
她聽完想了下才回道:「是不是能讓我暫時留在莊裡以勞力換取食宿?」
「你要留下來?」
儘管看出他們的訝異,她卻無意多做解釋,「如果可以的話。」
就這樣,唯希在牧嵐山莊住了下來。
注視著窗外的一草一木,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回得去。
因為想得過於入神,唯希並未察覺身後傳來的輕盈腳步聲,直到她聽到一聲叫喚。
「公子,用午膳了。」
來人是三天來負責為唯希照料三餐的小菊。
由於唯希的五官頗具個性美,當時又穿著卡奇褲裝,身材也比一般江南女子來得高挑,眾人直覺誤認了她的性別。
尤其她的聲音雖然不若男人般低沉,卻也比尋常女子多了股磁性,以致眾人並未細察。
唯希自己倒也不是很在意,是以在接過婢女遞上的男裝時並未多做解釋,反而是她們客氣的稱謂讓她頗不適應。
「喊我唯希吧!」她平靜的糾正。
小菊立刻受教的改口,「唯希公子。」
聽在唯希耳裡,只是歎息不再多說。
小菊將午膳一一端到桌上。
「謝謝你,小菊。」
「公子快別這麼說,這本來就是小菊應該做的。」
由於唯希身上穿的是牧少凌的服飾,而牧家兄弟似乎也沒拿她當下人看,小菊理所當然便將唯希視為莊裡的客人。
儘管唯希已經向小菊解釋過,自己的身份同她一般,並不是莊裡的客人,小菊仍舊不改恭謹的態度。
知道多說無益,她只是問道:「莊主跟二莊主是不是有指派工作給我?」
從小菊口中她約略得知牧家的家業頗豐,牧家兄弟為了經營家業甚為繁忙,在見不到他們的情況下,唯希只能透過小菊查詢自己分內的工作。
「莊主他們只交代要公子安心靜養。」
對於牧家兄弟的善意唯希是感激的,畢竟自己初來乍到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如果不是他們好意收留,自己的處境恐怕會相當不堪。
只不過唯希生性冷情,只能將這份感激放在心裡,期待能有投桃報李的一天。
唯希恬淡的個性讓小菊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一眼,這才欠身離開。
在房裡等了幾天,牧家兄弟始終沒有托人前來囑咐唯希工作,為了不繼續在莊裡吃閒飯,她試圖主動幫忙。
然而唯希很快的便發現,莊裡不論男女老少全將她視為貴客對待,並不讓她插手下人的工作。
反而是唯希離奇的出現和她當時迥異的衣著,讓眾人對她的存在充滿好奇。
即便莊裡的僕傭各司其職安守本分,唯希仍是隱約察覺,自己行經之處總無可避免引來旁人的側目。
儘管感覺得出來眾人並無惡意,但刻意的關注仍是讓生性淡然的唯希感到些許壓迫,為此她選擇避開人多的地方。
聽到又有交談聲往自己的方向傳來,唯希正要再次避開,無意間瞥見一抹白色身影從十幾公尺外的左側斜角走了出來,出於直覺她便走了過去。
她沿著迴廊來到斜角處,原以為這裡該是山莊的盡頭,不意繞過斜角後竟看見一道拱門。
想了兩秒,唯希還是走了進去。
她一腳才跨進拱門,立刻便發現裡頭別有洞天,是片竹院,悠然遺世而立於山莊之中。
在竹院的另一頭有座稱不上豪華,但一眼望去頗為雅致的屋子,設計雖然比不上山莊向榮,僻靜中卻別有一股閒適。
感覺上這裡雖然位處山莊之中,卻各成一格絕於世俗之外。
注意到屋子四周的窗戶雖然緊閉,大門卻是敞開的,唯希舉步穿越竹院向屋子走去。
一進門唯希立刻就發現這是間小廳,裡頭除了張桌子跟幾張椅子外並無其他擺設,雖說稍嫌空蕩卻不失乾淨。
小廳的左右兩側各還有一道門,不等她更進一步察看,屋裡突然響起一聲喝斥。
「誰准你進來的?」
唯希一愣,直覺往聲音的源頭望去,只見一名男人坐著輪椅出現在左側門邊。
「抱歉,我不知道屋裡有人。」她坦白道。
「不知道?」男人冷笑,覺得唯希的托詞委實可笑。
整座山莊內誰不知道悠然小築被列為禁地,未經允許不得擅闖。
由於男人將輪椅又轉出幾分,透過大門傳進來的光線,唯希注意到對方的五官深刻、眉宇間透著傲氣,只除了眼底有絲不甚協調的憤世。
此外,男人的右臉明顯受創,唯希根據過往工作上的經驗研判,應該是撞擊摩擦所遺留下的傷疤。
「是的。」唯希並未因男人的諷刺而改口。
男人很清楚,她肯定已經注意到他臉上的傷疤。
問題是,唯希的表情竟無一絲異樣,彷彿他的長相與常人無異,這讓男人不由自主的瞇起眼睛。
男人哪裡知道,身為山難救助隊員,唯希早已見慣各種血肉模糊的場面,他臉上的舊傷疤自然引不起她的反應。
「如果你介意,我這就離開。」她的語調仍是一貫的淡然。
輪椅上的男人並未加以挽留,直到唯希走到門口,男人才開口問:「你是何人?」
唯希停下腳步轉身回道:「傅唯希,莊裡收留的過客。」
看著唯希,男人沒有再開口。
她識相的退出屋子,往來時的拱門離去。
坐在竹子底下的石凳上,看著竹葉在涼風中搖曳,唯希是喜歡這裡的。
在這片竹院裡,少了旁人關注的目光,她得以暫時忘卻自己身在何方,讓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惶恐與不安稍加喘息。
偌大的山莊裡,唯有這裡能讓唯希感到安適。
只不過打從那日誤闖以來,唯希未曾再接近屋子一步,因為屋子裡的男人同自己一樣,都有不受打攪的權利。
屋裡頭的牧宇曜知道,那名自稱過客的男子又來了。
即便他人在房裡並未親眼目睹,但是自幼習武使他的聽覺比尋常人靈敏,可以輕易辨識出唯希的腳步聲。
剛開始,牧宇曜對唯希的身份存疑,認定她的出現並不單純,必是經過刻意安排,目的在接近他。
然而幾天下來,牧宇曜發現唯希只是待在竹院裡,並未試圖接近自己。
一個人獨坐在石凳那兒,一待就是個把時辰,卻什麼也沒做,時間到了又靜靜的離開。
如果牧宇曜不曾習武,他甚至不會察覺到唯希的到來。
唯希的行徑讓牧宇曜開始相信,也許她真的只是一名過客。
只不過這樣一來,兩人打照面那天,唯希面不改色的反應便令他想探究了。
畢竟,尋常人在初次見到他臉上醜陋的疤痕時鮮少不被駭到,更別提唯希當時還一臉的無動於衷。
或許是因為唯希異乎尋常的反應,也或許是對她連日來的行徑感到費解,牧宇曜推著輪椅來到小廳門前。
沉思中的唯希不經意抬頭,意外發現那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不知何時竟出現在屋門前,視線正注視著自己。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會,牧宇曜並未移開,他在觀察唯希的反應,不相信真有人能對他臉上的傷疤視若無睹。
唯希朝牧宇曜微微頷首,就像是面對任何一個尋常人時會有的打招呼方式。
正是這樣一個平淡無奇的舉動,促使牧宇曜推著輪椅離開屋子。
要是山莊裡的人看到他離開屋子,哪怕只是出來這片竹院,恐怕也會錯愕到不行吧!
唯希沒有料到對方會離開屋子來到自己跟前,「我打攪到你了?」她無意造成別人的困擾。
在清楚的光線底下,兩人近距離的面對面,唯希的神情依然沒有絲毫異狀,看在牧宇曜眼裡忍不住要懷疑,自己臉上的疤痕是否真的存在。
「你不怕?」
唯希挑眉,一時沒能會意。
「別告訴我,你不怕我。」牧宇曜受夠了旁人自以為善意的謊言。
怕他?「我應該嗎?」唯希反問。
她的平靜惹惱了他,「該死的!你少跟我裝傻。」
儘管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從男人憤怒的語氣中,唯希多少也瞭解到,自己想必在無意中冒犯了他。
「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的事,我很抱歉。」唯希誠心致歉,雖說語調仍不改淡然。
他真的不懂!牧宇曜愕然的體認到。
「你究竟是誰?」他不以為區區一個尋常人能對自己的容貌視若無睹。
「傅唯希,上回我介紹過的。」
見唯希的神情始終沒有明顯的變化,他不禁瞇起眼來,「你應該已經看到我的臉。」
儘管對他的問題感到奇怪,唯希還是回應,「是的。」
「不駭人?」牧宇曜不相信。
「駭人。」她以客觀的角度評斷。
唯希的直言不諱當場讓牧宇曜色變。
畢竟,從來沒有一個人膽敢當著他的面這麼說,哪怕說的是實情。
唯希自然看得出來,自己的坦白讓他感到不悅。
「你想聽實話,卻又對實話感到憤怒。」她輕描淡寫的點出他的矛盾。
經唯希這麼一點,牧宇曜也猛然意識到自己的矛盾。
是啊,既然痛恨別人的同情與謊言,如何又對此人的坦白感到憤怒?
這樣一想,他憤怒的神情明顯斂去,「你卻不怕?」即便自己長得駭人。
「就為了你臉上的疤?」
將唯希的不以為然聽在耳裡,牧宇曜不得不承認,這人的思維確實異乎常人,相形之下自己反倒顯得膚淺。
沒再多說什麼,牧宇曜臉上僵硬的線條明顯淡化。
涼風中,竹葉依舊搖曳。
記不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悠然小築不再獨屬於牧宇曜一個人,因為有唯希的到訪。
除了前頭的竹院外,屋子裡也能看到唯希的身影。
一切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像是種默契,兩人自然的習慣了彼此的存在。
對牧宇曜而言,唯希的存在讓他不論在身份、相貌上,都像個尋常人。
而在牧宇曜面前,沒有刻意關注的目光讓唯希感到壓迫,她得以保有希望的安適。
除了偶爾不經意提起外,兩人誰也未曾刻意去深究對方的身份,顯然彼此都不覺得有那個必要。
牧宇曜不再像過去一樣,絕大多數的時間都待在房裡,除了小廳以外,他的活動範圍也拓展到了竹院。
像這會,牧宇曜見唯希一個人站在竹院裡,便推了輪椅過來。
「如果我不是如此的瞭解這裡,定會懷疑這竹院裡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玄機。」
耳邊傳來牧宇曜的聲音,將冥思中的唯希拉回現實。
只不過,唯希並末對他的一席話做出回應,因為她無法對他解釋千年以後的世界。
「想些什麼?如此入神。」
牧宇曜發現自己偶爾會在唯希臉上捕捉到一種近似縹緲的神情,讓人有種錯覺,以為她人雖然近在咫尺,心神卻已飄蕩到數千里外不知名的時空去了。
這樣的唯希總讓他感到不真實,說不上來是為什麼,有種超脫現實的存在感。
牧宇曜不得不承認,越是和唯希相處,就越讓人對她感到好奇,尤其是她凡事處之泰然的性格。
只不過牧宇曜並無意去深究,對他而言,知道唯希只把自己當成個尋常人,無關乎身份相貌便已足夠。
「很難想像山莊裡,有像悠然小築這樣僻靜的地方。」
雖說唯希的語氣裡透著意外,牧宇曜仍聽得出來,「你卻對這裡情有獨鍾。」他並未對唯希說明悠然小築是為了他而特意搭建。
唯希淡然一笑,「或許吧!」
將唯希的不以為意看在眼裡,牧宇曜實在不知道,究竟該說她性格恬淡還是冷情。
「絕大多數人覺得這裡冷清。」
「卻不失雅致。」唯希接口道。
牧宇曜嘴角徽揚,對她的見解頗感興味。
言談間,一片竹葉飄然落到牧宇曜腿上,似有所覺的他低頭將葉片撫去。
看在唯希眼裡,直覺意識到,「你的腿有知覺?」她問得十分肯定。
儘管牧宇曜一向將自身的殘疾視為禁忌,但是瞭解唯希並無惡意,他乃隨口回道:「算有吧!」
對於一個正值青年的男人而言,唯希不得不說,他的反應實在稱得上消極。
「可曾想過給自己一個機會?」
唯希的話讓牧宇曜眼底染上一抹苦澀,「有這個必要嗎?」以他如今的面相,縱然回復了行動能力,充其量也只是嚇壞莊裡的人罷了。
將他的自鄙看在眼裡,唯希只道:「你不像是個輕易放棄的男人。」他眉宇間的傲氣告訴了她,曾經的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顯然你看錯人了。」牧宇曜看著她回應。
兩人的視線膠著在彼此臉上,在他深邃的眼瞳下,唯希似有所悟。
只聽她淡然道:「自尊心強有時並不是好事。」
因為害怕失敗,擔心承受不起又一次的失望,以致寧可放棄復原的機會也不肯輕易嘗試,這樣的案例在過往的救難行動中,唯希不是沒有見過。
更何況,像牧宇曜這般心高氣傲的男人,自尊心自然更勝過常人。
牧宇曜神色一凜,「可有人告訴過你,有時你實在坦白得令人生厭。」
「我還以為你的氣度不同於常人。」唯希以著一貫的淡然道。
換做是別人,牧宇曜恐怕早已震怒,但是對象是唯希的話,心知她並無取笑自己之意,他實在無法對她發怒。
相視了幾秒,笑意不約而同在兩人臉上漾了開來。
「看來我若真同你計較,倒成了氣度狹小之人。」
「如今看來,你並不是。」
沉悶的氣氛淡去,對於牧宇曜腿疾一事,唯希未再提及。
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她所能做的只是提供建議,接不接受仍取決於當事人自己,並非旁人所能勉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7:58:56
第二章
位在山莊西側的小湖邊,唯希獨自一人站在那兒,除了悠然小築以外,這裡是另一個她常駐足的地方。
看著平靜的湖面,唯希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有回去的一天,所幸值得欣慰的是,父親身邊還有繼母跟一雙弟妹陪著,這才不至於讓她太過掛心。
就在唯希冥想的同時,不遠處傳來急切的叫喚聲。
「小姐!您等等我呀小姐。」
唯希尋著聲音的來源望去,只見一名白衣女子正從小湖的另一頭跑來,後頭則跟著名焦急叫喚的婢女。
前頭的梁素素從悠然小築裡哭著跑出來後,一路上只顧著傷心落淚,對婢女的叫喚充耳不聞。
「小心啊小姐,您等等奴婢呀!」
婢女話剛落下,梁素素腳底踩著顆碎石,身形一滑整個人往湖面倒去。
見到她落水,後頭拚命追趕的婢女失聲尖叫,「來人啊!快來人啊,小姐落水啦!」
唯希迅速跳入水中,往梁素素落水的地方游去。
小湖附近的奴僕一聽到婢女的尖叫聲,紛紛放下手邊的工作趕了過來。
由於梁素素的蘿裙吸水速度極快,當唯希趕到時她已沒入水面,以致唯希必須沉入水中搜尋。
湖岸邊,眾人心急如焚的等待救援的結果。
「是公子跟梁小姐。」一名僕役突然大喊。
浮出水面的唯希左手撈著梁素素的身子,右手正使勁往岸邊劃來。
兩人一上岸,梁素素的貼身婢女便火速趕了過來,唯希於是將梁素素交由她照料。
「謝天謝地,小姐您沒事,可嚇死奴婢了。」
梁素素顯然也嚇壞了,嘴邊不住的咳著,臉色看來十分蒼白,但仍無損她絕美的容顏。
婢女一邊扶著梁素素,一邊還不忘拚命的向唯希致謝,「謝謝公子,謝謝您救了小姐,春桃謝謝您了。」
唯希懷疑,眼前的婢女如果不是還扶著她家小姐,這會恐怕已經激動的跪下來向自己三拜九叩了。
只不過唯希並無意為了舉手之勞而居功,「不要緊的,你好好照顧你家小姐吧!」跟著她轉向莊裡的僕傭道:「她就麻煩你們照顧了,我先回房換件衣服。」
「放心吧公子,交給我們就行了。」眾人對她義勇救人之舉皆甚為感佩。
唯希離開後,莊裡的奴婢連忙幫著春桃將梁素素扶進屋子。
房間裡,唯希剛換妥一套乾淨的衣裳,就聽到小菊興匆匆的聲音傳來。
「公子!公子!」
唯希走出屏風,見她端著托盤進門,「什麼事?」
見唯希仍是一貫不疾不徐的態度,小菊差點反應不過來,「這會莊裡都在談論您救了梁小姐的事,大伙都讚公子好厲害,還能在湖裡泅水呢!」
相較於她的興致高昂,身為當事人的唯希倒顯得不以為意,「她沒事吧?」
「沒事,大伙已經把梁小姐安置妥當,也派了人通知莊主跟二莊主。」
「那就好。」
唯希平淡的反應無疑是在小菊的興頭上澆了盆冷水。
雖說這些日子以來,小菊對唯希恬淡的性情已有基本的瞭解,但是這會見她連救了人反應都如此平淡,不免有些難以置信。
為了讓唯希清楚事情的重要,小菊更進一步說明,「公子有所不知,梁小姐身份非比尋常,您救了她可是件大事呢!」
唯希輕笑的搖搖頭,並未對她的話認真。
小菊不死心又道:「梁小姐是莊裡未來的主母,您救了她等於是有恩於整個牧嵐山莊。」
原來是牧元祺的未婚妻,這下唯希算是清楚了。
只不過,「會出手救她純屬巧合,談不上什麼恩惠。」換做是其他人溺水,她還是會出手相救。
見唯希仍然無動於衷,小菊正想再開口,「可是——」
她的話卻被唯希慢條斯理的截斷,「這是什麼?」隨門問起托盤上還冒著蒸氣的那碗汁液。
「啊,奴婢居然差點給忘了。」小菊這才憶起,「這是薑湯,是廚房特地為公子準備的,您快趁熱喝了吧!」
「謝謝你,小菊。」
儘管早已習慣唯希的謙遜有禮,小菊仍是不由自主的微微羞赧。
像是要印證小菊方才說的話,唯希手上的薑湯才喝完不久,多日不見的牧家兄弟已先後進門。
「莊主、二莊主。」唯希的態度依然不卑不亢。
牧元祺溫文儒雅道:「傅兄弟不必多禮。」
「喊我唯希吧!」
「是啊二哥,唯希救了素素算起來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你就毋需太客套了。」牧少凌說著轉向唯希,「唯希你也是,以後就喊我們的名字吧!」
「那好吧!」她從善如流。
「唯希,謝謝你救了素素。」牧元祺鄭重的向她致謝。
「沒什麼,只是舉手之勞。」
「不,如果不是你,素素恐怕早已回天乏術。」
「只能說是梁小姐運氣好,命不該絕。」
儘管唯希無意居功,兄弟兩人仍舊堅持,「不管怎麼說,這份恩情牧嵐山莊是記下了。」
看他們一臉認真,唯希不得不承認,古人有時實在死板得緊。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既然你們堅持,就當是我報答你們收留之恩好啦!」嚴格算起來自己還佔了便宜。
「看來你是打定主意不讓我們欠下這份恩情?」牧少凌道。
唯希笑得淡然,「說恩情太沉重。」
兄弟兩人對於她施恩不望報的性情都極為欣賞。
「那好吧,只不過日後若有任何需要,還請直說無妨。」
牧元祺一提,唯希倒是想到,「既然我在莊裡待了下來,是不是能派份工作給我?」儘管貴為傅氏千金,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卻從來不是她的作風。
不意唯希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牧少凌於是道:「唯希,我們並不是要你留在莊裡當僕役才收留你。」
「我明白。」唯希心領於他們的好意,「只不過我希望自己能有幫得上忙的地方。」而不是賴在這裡當個光吃閒飯的食客。
牧元祺不以為然,「唯希,你是素素的救命恩人,毋需同我們如此客套。」
「你們誤會了——」她不過是想自食其力。
「這樣吧,你先安心靜養,幫忙的事以後再說。」牧元祺先一步做出決定。
還靜養?天曉得她的身體根本無恙。
「是啊唯希,你只管安心的在莊裡住下,晚點我讓下人送些書過來讓你排遣時間。」牧少凌也在一旁幫腔。
面對他們的盛情難卻,唯希只得暫時接受。
離開唯希的住處後,牧家兄弟來到了悠然小築。
小廳裡,牧宇曜正拿著本書在閱讀。
牧元祺和牧少凌先後開口,「大哥。」
牧宇曜放下書本抬起眼來,從兩人略帶侷促的神情看來,顯然是有話想對他說,只是不知從何啟齒。
他也不急於追問,只是用利眼審視兩人。
牧元祺於是先找了個話題,「大哥,最近莊裡經營的布行——」
「我說過不再過問莊裡的事。」儘管牧宇曜殘了,天生的威儀卻絲毫不減。
瞭解精明如兄長必已看出他們另有來意,牧元祺與牧少凌對看了一眼,決定還是直接說了,哪怕兄長早已嚴明與梁素素間再無瓜葛。
「大哥,素素離開悠然小築後落水了。」牧少凌說道,同時不忘留意兄長的反應。
牧宇曜微微擰了下眉。
將兄長的反應看在眼裡,牧元祺和牧少凌是失望的。
原本他們期待能在兄長臉上捕捉到心急如焚的神情,而不只是聽聞一般人落水時的尋常反應。
「所幸為唯希所救才不至於滅頂,下人們已經將素素安置在東廂房那裡。」
唯希?他會泅水?牧宇曜倒有些意外。
見兄長仍無表示,牧元祺只得主動提議,「大哥是否要去探望素素?」
雖說早在三年前,牧宇曜已派人到梁府取消婚約,但是莊裡上上下下始終認定他對梁素素依然有情,只是為了不想耽誤她的幸福才如此決定。
是以長久以來,為了兄長的幸福,牧元祺與牧少凌始終不曾放棄撮合兩人。
「免了,人沒事就好。」
儘管兄長的回答早在預料之中,牧元祺兩人仍不肯輕易放棄。
「可是……」
牧宇曜挑眉睨著兩人。
在兄長的威儀逼視下,牧元祺只得硬生生打住到口的話。
見兩人仍杵在原地,牧宇曜問:「還有事?」語調裡透著股無形的壓迫。
他不是不明白兩個弟弟是出於一片善意,只是與生俱來的威儀總無可避免對人產生壓迫,即便是親如手足亦然。
偌大的牧嵐山莊裡,恐怕就只有唯希在他面前能自在坦然,牧宇曜感想。
「沒事了,大哥。」
在崇敬的兄長面前,不論是溫文儒雅的牧元祺,抑或是生性不羈的牧少凌,態度總不由自主變得拘謹。
見兄長沒有再開口,牧少凌於是道:「大哥,那我們先下去了。」
「嗯。」牧宇曜點了下頭。
得到兄長的許可,牧元祺兩人只得退了出去。
如果說莊裡的下人原先對唯希只是好奇,那麼現在又多加了幾分崇敬,尤其她身為莊裡的貴客態度卻始終不卑不亢。
只不過眾人的崇敬對唯希而言卻成了無形的束縛,為了躲開那些如影隨形的關注,她選擇避到悠然小築。
唯希才踏入竹院,正往屋子走去,就聽到一陣聲響從裡頭傳來。
由於小廳裡不見牧宇曜的蹤影,唯希直覺往他房裡走了進去。
近來屋子四周的窗戶已不再緊閉,在充足的光線下,唯希一進房就看到牧宇曜跌倒在地,這會正攀住輪椅的扶手試圖撐起身來。
唯希想也不想便上前攙扶。
換做是其他人,牧宇曜絕計不會接受,或許還會惱羞成怒,因為傲氣如他絕不允許自己在旁人面前示弱。
但是對象是唯希的話,牧宇曜知道任何的自鄙在她眼中只會顯得可笑,因為根本就沒有那個必要。
是以,牧宇曜毫不猶豫便接受了唯希的幫助。
由於他足足高了唯希一個頭,體格又相當健碩,以致唯希費了相當的力氣才將他扶回輪椅上。
「沒事吧?」
牧宇曜嗤笑,「我還能有什麼事?」充其量不過就是臉殘腿廢罷了。
見他外表並無大礙,唯希評估了下眼前的情勢,認定應該不只是單純的跌倒那麼簡單。
「怎麼回事?」唯希問道。
牧宇曜並未答腔,表情飛快掠過一絲不自在。
唯希注意到了,再回想剛才進門的情形,心下當即有了領悟,「你在練走?」她問得十分肯定。
「可惜我是自不量力。」對於唯希敏銳的觀察力牧宇曜並不意外,只是自嘲,藉以掩飾心底的挫敗。
「我說過,你不該是個輕易放棄的男人。」她不著痕跡的鼓舞他。
「如今證明,你確實看錯了人。」
將他的懊惱看在眼裡,唯希只是一語不發的蹲下身,伸手去按他的腿。
牧宇曜一愕,「你幹什麼?」即便視唯希為友,但兩人畢竟都是男人,這樣的碰觸未免稍嫌親密。
「感覺得到我的力道嗎?」她仰起臉詢問。
儘管不明白唯希意欲為何,但見她神情並無異狀,牧宇曜心底那股不舒服感方才褪去,「嗯。」
唯希於是說道:「基本上你的知覺並不弱,只要勤做復健,應該會有痊癒的一天。」
牧宇曜沒有答腔,臉上的神情卻認為唯希過於天真。
「我想,你長時間久坐在輪椅上,兩腿的神經多少變得生硬,一時半刻之間要恢復行走本來就不容易,不如我先幫你按摩雙腿活絡筋骨,等過幾天再開始練習走路。」
唯希雖然神色如常,牧宇曜卻能感受到她形於內的真誠。
遲疑了幾秒,他回道:「就依你吧!」
唯希於是將他推到床邊,「我先扶你躺下。」
再次將重量交到唯希身上,牧宇曜才注意到,唯希的體格似乎稍嫌纖瘦。
讓他躺好後,唯希也跟著上床。
注意到牧宇曜眉心微擰,神情帶著幾分喪氣,唯希不疾不徐的道:「看來要你跟我上床似乎很勉強。」
曖昧的言語讓牧宇曜先是一怔,跟著嘴角才勾勒開來。
他不得不承認,唯希確實具備成為冷面笑將的資質,尤其說這話時,居然還能一臉正色。
心情一輕鬆,他倒也開起玩笑來了,「不,樂意之至。」
唯希知道自己的話收到效果了,「那就開心些,免得不明就裡的人見了,還當我意圖不軌。」
牧宇曜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唯希的用意是在幫自己打氣。
只不過唯希既然沒有言明,牧宇曜也不去點破,像是種默契,放在心裡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唯希穿過迴廊,正準備到悠然小築幫牧宇曜做復健,不意卻聽到小孩的哭喊聲傳來,心念一轉便舉步走了過去。
當唯希到達時,只見五、六個孩童圍在棵大樹底下,地上則坐著個正在哀嚎痛哭的小男孩。
唯希走近才發現,小男孩的右小腿正汩汩的流著鮮血,依據經驗研判,應該是摔斷腿了。
在場其他孩童臉上全帶著怯意,一、兩個膽子較小的甚至還嚇哭了。
「怎麼回事?」問話的同時,唯希撿了兩根較粗的樹枝在小男孩面前蹲下,打算先幫他的右腿做簡單的固定。
幾個孩子原本以為會遭到責罵,可唯希的語氣非但異常溫和,還主動蹲下來幫忙,都顯得相當意外。
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孩子怯怯的開口,「小虎從樹上摔下來了。」
唯希自然看得出來,眼前的這些孩子嚇壞了。
「乖,沒事的,一會就不痛了。」安撫小男孩的同時,唯希撕下袍子的下擺幫他做固定,同時不忘對其他孩子道:「別擔心,小虎不會有事的。」
聽到她的保證,幾個孩子明顯安心不少,小男孩臉上的恐懼也獲得了安撫。
正當唯希將小男孩從地上抱起來時,幾個下人帶著一個小女孩匆匆趕到,想來是小女孩去把人給叫來的。
小男孩一見到來人裡的一對青年夫婦,「爹、娘!」聲音裡有著濃濃的哭意。
「小虎!」青年婦人見兒子腿上沾滿鮮血,急得差點掉下淚來。
「別心急,小虎沒事的。」
聽她這麼一說,青年夫婦忙連聲跟她致謝,「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唯希於是將小虎交給他的父親,並且解釋道:「雖然我已經先幫小虎的腿暫時固定,不過還是要讓大夫再仔細檢查過才好。」說著她便轉向另一名下人,「這位小哥,是不是能麻煩你到莊裡的管事那裡,幫小虎的爹娘請個假?」
唯希客氣的態度,讓對方頗為不好意思,「沒問題的公子,我回頭就替他們說去。」
小虎的爹娘當場又是一陣感激,為唯希的設想周到。
她不忘提醒,「你們還是快帶小虎去找大夫吧!」
夫妻倆這才抱著兒子離去。
等所有人都離開了,唯希才又轉身前往悠然小築。
屋子裡,牧宇曜兩手支著桌沿,強忍著痛楚逼自己訓練腿力。
當唯希進到小廳時,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對他冒著冷汗仍不肯放棄的毅力甚感佩服。
身為山難救助隊員,唯希曾到醫院見習基本的護理療程,在那段期間,她曾不止一次目睹傷患因不堪折騰而放棄復健,以致終身不良於行。
更別提牧宇曜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與輪椅為伍,這樣的他要重新做復健,其所忍受的痛楚可想而知。
幾天來,親眼看著牧宇曜緊咬牙關強忍痛楚的模樣,唯希不得不承認,他堅忍的程度實非常人所能及。
唯希看得出來,像他這樣一個男人想必是不做則已,一旦立定目標則非誓死達成不可。
尤其他身上那股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氣勢,唯希不難想像,這樣一個男人絕非泛泛之輩。
「看來復原對你而言,只是早晚的事了。」唯希說出自己的看法。
牧宇曜揚起嘴角,唯希知道,那意味著自信。
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她自然替他感到高興,只不過,「休息一會吧,凡事不應操之過急。」
唯希上前攙扶,牧宇曜並未反對,讓她協助自己坐回輪椅上。
她倒了杯水給他,「喝杯水吧!」
牧宇曜接過水杯,這才注意到她的袖擺沾了血跡,「你受傷了?」
唯希不以為意的瞥了袖擺一眼,「應該是剛才沾到的吧!」她蹲下來開始為他的雙腿按摩。
「沾到?」
「莊裡的小孩受了傷,我剛巧經過,可能是抱他的時候沾到的。」唯希嘴裡答者,手上按摩的動作也沒停歇。
見唯希無恙,牧宇曜在放心之餘,突然想起梁素素落水一事。
「你似乎常出手救人。」
唯希眉毛微挑,意外他居然能猜到自己的職業,但轉念一想又知絕無可能。
「只是湊巧遇上罷了。」
她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他卻不這麼認為,「不是每個人遇上了都會出手。」
「或許吧!」唯希並不特別在意。
牧宇曜實在懷疑,怎麼有人的性情能恬淡到這種地步?
「喜歡上你的女人,怕是免不了要吃頓苦頭。」
唯希微怔,不解他何出此言。
「想必得下番功夫來引出你的七情六慾。」
她這才會意,牧宇曜指的是自己的性情。
知道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唯希只是一笑置之,她倒是想起方纔那些孩童,「莊裡的小孩不上學堂嗎?」
「呃?」
「剛才我看莊裡的孩子全聚在一塊玩耍。」照道理說,這時間孩子們該在學堂裡讀書才是。
在唯希以為,讓孩子接受教育是天經地義的事,殊不知在古人的觀念裡,受教育是有錢人家子女才有的權利,一般平民老百姓哪有這等福氣。
由於從未想過這種問題,以致這會聽她突然問起,牧宇曜不免有些意外。
倒是唯希一臉理所當然的神情引起了他的好奇,「怎麼你會這麼問?」
對上牧宇曜感興趣的目光,唯希才想起受教育在古時候並不是件普遍的事。
無意對古代階級不平等的制度做任何的批判,她純然道:「讀書識字本來就不是壞事,讓孩子們從書本上學些做人處事的道理也是好的。」
見他沒有回應,唯希也不是很在意,「也許在你聽來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階級觀念對古時候的人而言,早已是根深蒂固。
「不,只是未曾想過。」牧宇曜坦言。
理解兩人時空背景的差異,唯希一語帶過,「就當是隨便聽聽吧!」
看著認真幫自己按摩雙腿的唯希,牧宇曜不得不承認她的思維著實奇特。
晚膳過後,為牧宇曜張羅三餐的婢女前來找牧元祺和牧少凌。
「莊主、二莊主。」婢女欠身道。
「什麼事?」牧少凌問。
「啟稟二莊王,大莊主讓奴婢來傳話,說是讓您或莊主過去一趟。」婢女恭敬的轉達牧宇曜的意思。
聽到兄長主動召喚,牧元祺和牧少凌都十分意外。
三年來,除了吩咐他們上梁府退婚那回,牧宇曜從未主動找過他們。
傷癒後的他卸下莊主之位,一個人住進悠然小築不再過問莊裡的一切事務。
牧元祺和牧少凌雖然處心積慮想幫兄長振作,無奈牧宇曜並不接受,甚至就連手足之情也無法打動他。
如今,牧宇曜居然讓婢女前來傳喚,所為何事著實讓人好奇。
待婢女退下後,牧元祺和牧少凌對看了一眼,不約而同起身前往悠然小築。
悠然小築裡,牧宇曜並不意外看到兩個弟弟同時出現,雖說自己已表明只需一人前來即可。
「大哥。」
牧宇曜微微頷首,示意他們在自己面前坐下。「坐吧!」
牧少凌剛坐下便按捺不住的開口,「大哥有事找我們?」
「嗯。」他應了聲,「莊裡工作的下人應該不少吧?」
乍聞早已不管事的兄長問起莊裡的事,牧元祺兩人在意外之餘,心裡仍不免一陣興奮。
難得兄長主動問起,牧元祺自然要答得詳細,「約莫有百來個,若再加上錢莊、布行、茶樓、米店等旗下產業,人數應有上千,唯確切人數仍須再做確認。」
百來個?那孩童的人數起碼也有一定才是,牧宇曜沉吟。
正當兩人滿心期待之際,卻聽到兄長突然問起,「孩童的人數呢?」
意料之外的問話,讓兩人皆是一怔。
遲疑了幾秒,牧元祺才保守估計,「一、二十個應該跑不掉。」他不明白兄長的用意。
牧宇曜於是決議,「明兒個你們讓人到外頭去聘個夫子回來,在莊裡找間寬敞的廳堂教孩子們讀書識字。」
牧元祺和牧少凌一聽,頓時錯愕到幾乎傻眼。
不光是決議本身令人意外,更令兩人難以置信的是,牧宇曜竟會關注起這樣芝麻綠豆的小事。
將兩個弟弟的反應看在眼裡,牧宇曜更覺唯希的思維很是奇特,尤其她那理所當然的神情,讓他直覺做出這樣的決定。
「有問題嗎?」儘管看出兩人滿腹的疑慮,他卻無意多做說明。
縱然心裡有諸多的費解,牧元祺兩人也不可能對兄長的決議有任何質疑。
「沒有,大哥。」
離開悠然小築後,牧少凌忍不住問起一旁的牧元祺,「二哥,你看這是怎麼回事?」
由於牧宇曜的言行舉止一切如常,讓牧少凌著實猜不透。
「大哥的心思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牧元祺回道。
「那倒是。」
話雖如此,兩人邊往回走心裡還是邊盤算,回頭要將張羅牧宇曜三餐的婢女喚來,詢問近來可曾發現兄長有任何異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7:59:33
第三章
由於牧元祺兩兄弟始終沒拿唯希當下人看,以致她雖然有心自食其力,卻苦於沒有機會。
加上下人們全都對她恭敬有加,為了不想麻煩別人,絕大多數的時間唯希都避到悠然小築幫牧宇曜做復健。
由於她的幫忙加上牧宇曜自己的努力,近來他的雙腿已能明顯使得上力,過不了幾天便可開始練習行走。
在小築裡待到晌午,唯希正準備離去時,負責照料牧宇曜三餐的婢女剛巧在這時將午飯送來。
婢女一進門,見到正要離開的唯希表情很是驚訝,「公子!您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以往為了不想麻煩小菊四處找人,唯希總會在午膳以前回到住處,今兒個因為幫牧宇曜按摩忘了時間,這才跟送餐前來的婢女遇上。
唯希儘管未曾見過來人,但是很顯然的,莊裡每個人似乎都識得她。
擁有這樣的高知名度,生性淡然的唯希只能在心裡頭苦笑。
「只是隨便走走。」她不疾不徐道。
婢女雖然對唯希這位好性情的貴客心存好感,卻不得不出言催促,「公子,您還是快些離開吧!悠然小築未經允許是不得擅闖的。」她擔心唯希惹上麻煩。
「喔?」經婢女一提唯希才想起,這些日子裡在悠然小築走動,除了牧宇曜以外,確實沒遇過其他人。
婢女直覺往房門口望去,意外唯希的出現居然沒驚擾到牧宇曜。
難道大莊主睡著了?婢女暗忖,卻又覺得大白天的應無此可能。
這時,牧宇曜推著輪椅從房裡出來。
婢女連忙喚人,「大莊主。」
不同於婢女的拘謹,唯希略帶興味問道:「怎麼這裡是禁地嗎?」她的態度並未有任何的轉變。
儘管早已瞭解唯希的性情,但是這會親眼見她在得知自己的身份後態度依舊如常,仍是讓牧宇曜感到欣喜。
他不答反問:「現在才問不覺晚了些?」
唯希卻是慢條斯理的回應,「正所謂亡羊補牢,猶時未晚。」
將兩人的談笑風生看在眼裡,婢女錯愕到瞠目結舌,作夢也無法相信一向威嚴的大莊主,竟有如此輕鬆的一面。
察覺到一旁的婢女似有些閃神,唯希善意提點,「先把午膳擱下吧!」
回過神的婢女連忙將托盤裡的午膳端上桌,同時後知後覺的發現到,臣希與牧宇曜間竟是熟識的。
看著婢女將飯菜一一端上桌,牧宇曜順口對唯希提議,「不如留下來一塊用膳吧!」
聽到牧宇曜居然留唯希一塊用餐,婢女心下又是一陣不可思議。
唯希想想,獨自一個人吃飯也是乏味。「也好。」
牧宇曜同婢女交代,「再去取副碗筷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取。」
臨去前,唯希托婢女順道去知會小菊,要她不用替自己張羅午膳。
見婢女帶著難以置信的神情離去,唯希打趣道:「看來要吃你一頓不是容易的事。」
「對你倒是不難。」在他面前能維持自若的,唯希算是第一人。
「誰讓我學不來客套。」
「你我毋需客套。」簡短几個字,清楚的點出牧宇曜對唯希這個朋友的看重。
「也是,反正我也學不來。」
言談間不難聽出,在兩人之間自有一股毋需言語的默契。
不出半天的時間,唯希在悠然小築進出的事已傳遍整座牧嵐山莊,尤其是牧宇曜留她一塊用膳的消息,更是讓所有人錯愕不已。
打從牧宇曜受傷以來,悠然小築一直被視為莊裡的禁地,非經允許任何閒雜人等不得擅闖。
而今,唯希非但大剌剌出入悠然小築,甚至還與牧宇曜結成莫逆,眾人的驚愕可想而知。
當牧元祺與牧少凌聽到傳聞時,直覺斥為無稽之談,兩人壓根就無法想像精明嚴峻的兄長與人談笑風生的模樣。
只不過傳言實在過於聳動,也過於匪夷所思,兩人終究還是忍不住把照料牧宇曜三餐的婢女傳來問話。
原先他們的用意只是想瞭解為什麼會有如此離譜的傳言傳出,不料婢女卻言之鑿鑿,聽得他們既愕然又懷疑,婢女口中描述的那個人,真的是他們認識二十幾年的親大哥嗎?
錯愕過後,牧元祺讓人去請唯希過來。
她甫進門,還沒來得及開口,牧少凌已迫不及待搶白,「唯希,你可來了。」
聽出他語氣裡的急切,她微微挑眉,「小菊說,你們有事找我。」
換做平日,唯希勢必已經從小菊口中得知自己的豐功偉業,但是這回因為剛回房聽到他們找她就過來了,以致尚未從小菊口中瞭解一切。
「先過來坐吧,唯希。」牧元祺招呼道。
她在兩人面前坐了下來。
牧少凌開門見山便問:「唯希,聽下人說,你識得我大哥?」
「你大哥?」唯希一時沒能會意他所指的對象。
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牧少凌不免意外,「你不知道?」
他理所當然的口吻,讓唯希想起中午婢女對牧宇曜的稱呼,「牧宇曜是你們的大哥?」
聽到她直呼兄長的名諱,牧元祺和牧少凌當下更是肯定傳言非虛。
「是的。」牧元祺接著問起,「聽婢女說,大哥留你一塊午膳?」
「你們知道?」她意外他們居然會對區區一頓飯產生關注。
唯希同時也注意到,兩人的表情似乎很驚訝。
牧少凌不可思議道:「這怎麼可能?大哥向來不與人親近。」
從中午那名婢女以及兩人這會的反應看來,唯希發現旁人眼中的牧宇曜似乎不容易相處。
「唯希,你跟大哥是如何認識的?」牧元祺詢問起兩人認識的經過。
「算偶遇吧!」
「偶遇?」牧少凌對她的解釋持疑。
「我無意間走進悠然小築,跟你們大哥打過照面。」
唯希的解釋讓兩人有些啼笑皆非,不確定闖入莊裡的禁地是否也能算偶遇。
只不過忘了提醒唯希畢竟是他們的疏忽,比較令他們感到好奇的是,「大哥難道沒有為難你?」
三年來,大哥將自己隔絕在悠然小築嚴拒旁人接近,唯希的誤闖理應令他相當不悅才是。
「他為什麼要為難我?」唯希反問,覺得他們將事情看得過於嚴重。
被她這麼一問,牧元祺與牧少凌反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她恬淡安適的性情,讓兩人眼底露出一記曙光。
也許,唯希能幫助大哥重新振作也說不定,牧家兩兄弟對看了一眼。
「唯希,你可知道自從大哥受傷以來,你是唯一一個能接近他的人。」牧元祺解釋道。
唯希倒沒料到牧宇曜這般孤僻。
牧少凌接著道:「看來大哥很看重你這個朋友。」
她笑得淡然,不知道該說牧宇曜看得起她,還是他們對她太過抬舉。
「唯希,難得你與大哥這般談得來,能否請你有空時,多到悠然小築走走。」牧元祺說出他們找她來的目的。
唯希看得出來,他們對牧宇曜十分敬愛。
「悠然小築僻靜雅致,我本來就喜歡得緊,就算你們不說,我也會常去。」她無意讓他們覺得欠了自己什麼。
「太好了唯希,那大哥就拜託你了。」牧少凌不勝感激的說。
「我跟你們大哥本來就是朋友。」她覺得拜託這樣的字眼太過沉重。
「這三年來,我們一直處心積慮想幫大哥重新振作,可惜始終未能成功,如今大哥有你這個朋友,也許你能勸得動大哥也說不定。」
唯希不得不說,他們實在把她想得太偉大了。
「你可能不知道,其實大哥的腿——」
「有知覺。」
「你知道?」牧元祺與牧少凌頗為意外。
唯希點頭,「知道不久。」
「幫大哥醫治的大夫曾經說過,大哥的腿仍有復原的機會,只是大哥始終不願嘗試。」
「害怕失敗本是人之常情。」對於牧宇曜的心結,唯希早已瞭然。
「或許你能說動大哥,幫助他重新站起來。」牧元祺如此希冀。
「我只能盡力。」唯希說道,並不做能力範圍外的保證。
「謝謝你,唯希。」
「我只做自己該做的事。」言下之意,她並無意要他們感激。
儘管知道唯希不愛居功,她的淡泊仍是讓牧元祺兄弟兩人相當激賞。
「我想,我開始明白大哥對你另眼相待的原因丁。」牧元祺道:「唯希,你確實不同於常人。」
不同於常人?「是嗎?」唯希的笑容裡透著抹無人察覺的苦澀。
看在牧少凌眼裡忍不住懷疑,「唯希,你究竟多大年紀了?」他覺得唯希的性情與外貌實在不相符。
「二十三。」
「二十三?!那還比我小一歲?」難以想像唯希年紀輕輕,個性卻跟個小老頭似的。
「少凌,看來你得跟唯希多學學。」牧元祺吩咐道,雖說唯希的沉穩著實超齡了些。
「二哥,別忘了,你也不過比我大上一歲。」居然也跟人家學起老頭兒的口吻來。
一旁的唯希只是靜看並不插嘴。
注意到她無論何時總是一派淡然,牧家兩兄弟實在懷疑:難道沒有什麼事能引起唯希的興趣嗎?
牧少凌忍不住問起,「唯希,你可知道大哥身上的殘疾是如何而來?」
「沒聽他提過。」
「你不好奇?」他試圖勾起唯希的興致。
「已經發生的事,再怎麼追究也是無濟於事。」她說出自己的看法。
毫無疑問的,牧家兄弟算是服了唯希了。
竹院裡,唯希坐在石凳上,與輪椅上的牧宇曜並肩。
「元祺他們找過你?」他問得十分肯定。
「看來你早猜到了。」
明白兩個弟弟對自己的事向來關心,牧宇曜只道:「想必麻煩了你不少事。」
唯希直言,「他們希望我能幫你站起來。」
他看了唯希一眼,「你的確是,不是嗎?」
如今的牧宇曜雙腿已能使得上力,即便不靠任何支撐也能站得直挺,假以時日回復行走是必然的事。
「能幫得上忙的,只有你自己。」
「我的自尊只會成為阻力。」牧宇曜不諱言,是唯希幫他衝破這道迷障的。
「如今卻是助力。」
「總不能叫你看走了眼。」畢竟唯希對他可是深具信心。
她笑道:「原來你是為了同我賭一口氣。」
叫唯希這麼一說,反倒顯得牧宇曜幼稚,但他並不以為忤。「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的,整個山莊裡恐怕也只有你了。」
「是啊,如果不是和元祺他們談過,我還不知道你這麼孤僻。」
「孤僻?」牧宇曜生平頭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自己,他還以為自己予人的印象一向是嚴峻威儀。
「為了臉上的疤將自己局限在這一方天地,值得嗎?」
心底的禁忌遭人無預警的揭露開來,牧宇曜頓時神色一凝。
唯希並未就此打住,「你不應該是如此膚淺的男人。」
牧宇曜一時惱怒,語出譏誚。「你倒懂得自以為是。」
她一聽卻不以為意,「也許我沒有立場這麼說。」
儘管旨在讓他面對現實,唯希卻也明白,這話由一個顏面完好的人口中說出,多少令他難以忍受。
「你是沒有立場。」牧宇曜語氣生硬的說。
相較於牧宇曜的惱火,唯希倒顯得平靜,兩人相視了半晌。
「是我逾越了。」她不慍不火道。
唯希的平靜多少讓牧宇曜意識到自己的衝動,理智也跟著回籠。
將她的平靜看在眼裡,他冷不防冒出一句,「你不是個爭執的好對象。」
意料之外的評語,讓唯希一怔。
對於他的憤怒,唯希可以理解也能體諒,畢竟忌諱的事被人無預警的揭露,確實不是件愉快的事。
倒是牧宇曜的修為,確實出乎她意料。
「是有人這麼說過。」她坦言。
瞭解自己並不是唯一有此經驗的人,牧宇曜的心情明朗了些。
「跟你鬥氣是件相當傷身的事。」
牧宇曜的話讓唯希沒來由想起父親,想起父親同自己爭執時,如鬥敗公雞般喪氣的神情,眼底因而染上一抹淡愁。
「或許吧!」
儘管唯希的神情並無明顯轉變,那抹一閃而逝的輕愁仍是未能逃過牧宇曜的利眼,「想些什麼?」
有些時候,唯希在他眼中像是道謎,猜不透甚至觸不及。
「也休息得夠久了。」
知道她無意多談,牧宇曜也不強人所難,只是順著她的話題道:「看來你是打定主意,不負元祺他們所托。」
「我只是量力而為。」
表面上像是這樣沒錯,牧宇曜卻突然有種感覺,「也許,你才是那個不輕易放棄的男人。」終究,他還是順了唯希的意。
她眉毛一挑,倒是沒這麼想過。
這看在牧宇曜眼裡方才意識到,也許自己之所以被說動,便是因為唯希的不強求。
小菊端著托盤進到唯希房間,上頭放著幾套男裝。
「公子!」
注意到小菊手上的東西,唯希問道:「小菊,這些是……」
小菊將托盤擱到桌上,「是梁小姐讓人送來的,說是答謝公子日前的救命之恩。」
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唯希已經瞭解到這些古代人對別人施予的丁點小恩小惠看重的程度,便不再多費唇舌推辭。
「麻煩替我謝謝她。」
「小菊會的。」
見她似乎還不打算離開,「還有別的事嗎?」唯希和氣的問。
也許是唯希向來和善,讓小菊忍不住放肆,「公子,您跟大莊主真的是好朋友嗎?」
將她存疑的神情看在眼裡,唯希揚起嘴角,「你怎麼會這麼問?」
「因為大伙都說……」小菊顯得有些遲疑。
「說什麼?」
見唯希態度始終無異,小菊的膽子又放大了些,「大莊主受傷以後變得不太容易相處。」
不意唯希的反應卻是,「怎麼受傷前的他很好相處嗎?」
「嗄?」小菊一怔。
「難道不是?」
小菊被她的問題給問住了,半晌才道:「大莊主一直很威嚴。」
「所以說,這跟他受傷與否其實並無明顯關連。」知道人們常常容易對不瞭解的事物產生誤解,唯希間接點破這層迷思。
頭一次聽到這樣的理論,小菊雖然有些意外,卻也覺得不無道理。
憶隱起牧宇曜過往的種種,小菊直覺脫口,「是啊,大莊主從以前就很威嚴,雖然不太容易親近,卻賞罰分明、從不苛待下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明白她已經從迷思中認清楚事實,唯希也不再多說。
「像這回莊主讓人到外頭聘請夫子回來辦學堂,聽說就是大莊主的意思。」
「辦學堂?」唯希初次聽聞。
「是啊!」難得她主動問起,小菊興致勃勃的解釋道:「大伙剛聽說時,也都跟公子您一樣意外,畢竟上學堂對尋常人家的小孩來說,都已經不是容易的事,更何況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
難道是因為自己說過的那一席話?唯希在心裡暗忖。
不明唯希心思的小菊仍一個勁的說著,「尤其大莊主在卸下莊主之位後,已經有整整三年的時間不管事了,這回居然為了莊裡孩童上學堂的事,特地將莊主給找了去,大伙知道後,對大莊主都充滿感激。」
很顯然的,牧宇曜將她的一席話全聽進去了,這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畢竟,在這樣階級分明的時代裡,在上位者為了鞏固自身的權勢,即便是想盡辦法阻止別人出頭,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而今牧宇曜竟讓人延聘夫子到莊裡來教孩子們讀書識字,其氣度確實非常人所有,讓唯希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7:59:46
第四章
兩手扶著牧宇曜,唯希小心的領著他往前走。
儘管只走了五步,牧宇曜已是滿頭大汗。
正當唯希想開口勸他稍做休息之際,牧宇曜腿一軟整個人往前倒,所幸唯希及時將他扶住。
「你沒事吧?」由於牧宇曜體格健碩,唯希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吃力。
他喘著氣道:「沒事。」粗重的鼻息噴吐在唯希的頸窩間。
由於唯希的身材略嫌纖瘦,為了不加重她的負擔,牧宇曜支著她的臂膀試圖重新站穩腳步。
唯希強迫自己暫時忽視頸窩間的癢意,專心的協助他。
牧宇曜不經意的抬頭,視線正巧對上唯希白皙的頸項,他臉上的神情為之一怔,「你沒有喉結?」
相較於他的愕然,唯希只是稀鬆平常的點了下頭,「嗯。」支撐他的力道並未懈怠。
牧宇曜先是因她的直言不諱而怔忡,跟著猛然會意,「你是女人?!」
唯希本就無意隱瞞,「對。」
霎時,牧宇曜腦海裡一片空白,壓根忘了自己這會還附攀在唯希身上。
「先到那邊坐吧!」提議的同時,她將牧宇曜就近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被安置在椅子上的牧宇曜,兩眼一瞬也不瞬的瞅著她,「為什麼?」他一時厘不清心裡是何感受。
「呃?」
「為什麼隱瞞你的性別?」牧宇曜作夢也沒想過,與自己相交多時的唯希,竟是個不折不扣的女紅妝。
腦海裡飛快掠過連日來兩人相處的點滴,想到自己的軟弱全大剌剌的攤在一個女人面前,牧宇曜心裡突然感到一陣難堪。
猶有甚者,更讓他感到懷疑的是,唯希喬裝接近自己的目的。
對於牧宇曜心中的百轉千折,唯希自然毫無所悉。
只見她不改一貫的泰然,語氣稀鬆平常。「婢女拿錯了衣服,我想說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也就沒有多做解釋。」
這話要換做出自他人之口,牧宇曜肯定當對方是在強詞狡辯,可偏偏說這話的人不是別人,是唯希。
多日來的相處讓他該死的瞭解她的性情,瞭解她所言並無半點虛假。
雖說唯希所持的理由荒唐到近乎令人著惱,卻又該死的符合極了她的性情,牧宇曜甚至不費絲毫力氣便信了她。
儘管知道唯希說的是事實,他卻無法立即調適過來,尤其兩人間還有過親密的肢體接觸。
「既然知道自己是女人,為何還……」難道她不明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她自然看得出來牧宇曜一臉介懷,「你介意我是女人?」
見唯希絲毫不以為意,牧宇曜實在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弄清楚狀況。
再說,現在他們談的是她的閨譽問題,重點根本就不在於他介不介意,哪怕他確實是很介意。
「你不介意?」牧宇曜懷疑。
一個未出嫁的閨女三天兩頭往男人的住處跑,甚至對肢體的接觸也不避嫌,難道她就不擔心閨譽受損?
「為什麼要介意?」唯希不以為有何理由要介意自己的性別。
從來沒有一刻,牧宇曜像現在這般懊惱她恬淡的性情。
雖說唯希曾提過她並非大宋子民,但就算是外族人,也該有起碼的男女之別才是。
「在你的家鄉,男女之間難道無任何的禮教約束?」
唯希臉上掛著慣見的淡笑,「禮教並沒有規範人跟人之間的交友。」言下之意是她拿他當朋友看待。
唯希清澈坦蕩的眼神,讓牧宇曜有些詞窮。
「我是女人讓你感到難受?」
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唯希也明白牧宇曜是個驕傲的男人,自己的性別多少挫敗了他的男性自尊。
牧宇曜無法否認,卻也不願承認,乃道:「我從未懷疑過你的性別。」
原本他以為,唯希會因為愧對自己的信任而顯露出慚色。
然而她卻不,「我該為你的話感到難過。」唯希臉上的神情讓人瞧不出真意。
「呃?」
「長得像個男人,難道我不該難過嗎?」
雖說他一向欣賞她奇特的思維,但是這會他還真有股衝動,想狠狠的敲敲她的腦袋瓜。
「我不是這個意思。」
牧宇曜首次認真的打量起她的五官,發現她的眉型彎而不柔、雙眼亮而不媚、鼻樑尖挺不失個性、兩片櫻唇紅潤適中,這樣一張臉或許稱不上柔媚,但說她是個女人,也絕對能夠成立。
牧宇曜禁不住要懷疑,自己怎會眼拙到現在才發現?
「那就好。」從唯希的語氣不難聽出,她其實並不是真的在意。
「莊裡難道不曾有人懷疑過?」
「看來你是非提醒我的失敗不可。」唯希的語調聽來似真還假。
「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牧宇曜很清楚,自己認識的唯希並不是個駑鈍的人。
「何以見得?」
「憑我對你的瞭解。」
牧宇曜此話一出,唯希笑了。
也是在同一瞬間,牧宇曜明白了她的用意。
一個人的本質並不會因其性別、抑或是外在的形貌而有所改變,這便是唯希想要點醒他的。
這一刻,牧宇曜拾回了原先對她的心態,「看來不論是男是女,你都不是個爭執的好對象。」
也許牧宇曜一時之間還無法完全調適過來,但是唯希清楚,他是真的瞭解了。
「你能明白這點自然再好不過。」
看著性情依舊的唯希,牧宇曜對她的迷惘不自覺加深了。
雖說唯希的性別並不影響她的本質,牧宇曜也確實認清這點,但是兩人間的相處還是無可避免的有了改變。
因為兩人間的友誼依舊,牧宇曜無法拒絕唯希的幫助。
然而礙於禮教,也為了男人的自尊,兩人在練走時,牧宇曜無法再心無芥蒂的將自己交付給唯希,他總是堅持一手扶著牆壁,另一手才勉強的搭在她手臂上。
至於她為他按摩雙腿活絡筋骨的事,那就更別提了。
每回唯希一想起他堅決婉拒的神情,嘴角總會忍俊不住,想他當時抵死不從的模樣要叫旁人見了,怕會誤以為自己想對他霸王硬上弓。
一個傲氣卻也迂腐的古代大男人,唯希不得不承認,確實是非常有趣的特質組合。
看牧宇曜堂堂一個六尺的大男人,為了堅守男女分際把自己搞得別彆扭扭,唯希也不禁感到興味。
只不過她明白,自己一時半刻間是扭轉不來牧宇曜根深蒂固的禮教觀念。
拿他沒轍之餘,她只能盡可能的小心從旁協助,避免傷及他的男性自尊。
由於牧宇曜不願意將重量分擔到唯希身上,使他在練走時有些吃力。
像這會,雖說他的步伐日趨穩健,但仍因獨攬自身的重量而走得頗為艱辛。
原本唯希是不想提的,但是考量到他身體的負荷,終究還是開了口,「看來我是女人的事實,讓你很難釋懷。」
她的話讓專心練走的牧宇曜,分心停了下來,「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你一直在提醒我。」
「我提醒你?」他並不記得有這麼回事,事實上為了避免讓彼此感到不自在,他甚至刻意不去想她的性別。
「接受我的幫助真有這麼難嗎?」唯希的視線專注在兩人唯一的交集——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右手。
早在以前,唯希就知道古時候的人男女觀念較為保守,但是直到這會真正置身其中,才深刻體認到他們嚴謹的程度。
不意她會將這個問題攤開來談,牧宇曜並不正面回應,「我以為我正在接受你的幫助。」
唯希可不接受他規避的態度,「一味的將重量往自個身上攬,只會加重兩腿的負擔。」
原本牧宇曜之所以選擇規避,乃是考量到唯希女子的身份,不想讓她感到不自在,偏偏她卻執意將事情說開。
牧宇曜只得正色道:「你該清楚男女之間本有分際。」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已是惹人非議,更別提自己這會還將手搭在她的手臂上。
「你的口氣聽起來像個標準的衛道人士。」她的語氣裡不無揶揄的意味。
將唯希的漫不經心看在眼裡,牧宇曜實在不明白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竟全然不將自己的閨譽當一回事。
曾經他欣賞她的自在坦然,如今卻也為她的自在坦然感到頭疼。
「我必須要維護你的閨譽。」基於兩人的情誼,牧宇曜有責任,也有義務這麼做。
唯希面帶笑意,「聽起來像是責任感在作祟。」
見她仍不當一回事,他的語氣又加重幾分,「唯希,你該知道我是認真的。」
「看得出來。」
「既然如此,那你就應該明白——」
唯希不疾不徐的截斷他,「禮教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心胸坦蕩,又何必拘泥小節?」她明白他並不是個死板的人。
被她這麼一搶白,他反倒有些詞窮,半晌才開口,語氣帶有些許無奈。「你的思維確實不同於時下女子。」
「你的恭維我收下了。」姑且不論他是否是在恭維她。
牧宇曜突然有種感覺,唯希的個性或許隨和卻別具堅持,自己似乎總在無形中被她所說服。
不等他再開口,唯希逕自拉起他的右臂環到她的肩膀上,主動分擔他的重量。
牧宇曜見狀又想婉拒,唯希卻先他一步,「我以為你已經釋懷了?」
被她這麼一堵,牧宇曜縱然覺得不妥,卻也不便再拒絕她的好意。
於是她一手扶住他的腰桿,一手抓住他搭在自個肩膀上的右手,耐心的陪著他一塊練走。
將唯希不避嫌的舉止看在眼裡,牧宇曜心裡有股說不出的異樣。
近來唯希總在悠然小築同牧宇曜一塊用午膳,是以婢女也因此自動多準備些飯菜,只不過今兒個婢女所準備的飯菜量,似乎稍嫌多了些。
在見到婢女準備了四副碗筷時,牧宇曜心裡便已明瞭是怎麼回事。
唯希不解的問:「你約了人?」
她話剛落下,便見牧元祺與牧少凌先後走了進來。
「大哥、唯希,怎麼你們都在啊?」午膳時間問出這樣的問題,任誰聽了都覺得刻意。
她頓時明白多出來的兩副碗筷是為誰所準備,只不過從牧少凌的語氣聽來,應該不是牧宇曜事先邀約。
「元祺、少凌,你們怎麼來了?」她問道。
由於實在好奇兄長與唯希間的相處情形,牧元祺與牧少凌刻意挑午膳時間前來悠然小築一探究竟,只不過當著兄長的面,兩人自然不好直說。
「想說過來看看大哥。」牧元祺隨口搪塞。
牧宇曜似笑非笑的睨著兩個弟弟,顯然一眼便將他們的心思看穿。
唯希並未留意到兩人似乎刻意避開牧宇曜的目光,只是招呼道:「坐下來一塊吃飯吧!」
她的招呼適時化解了兩人的心虛,「也好,難得大伙全聚在一塊。」
兩人坐下後才注意到,兄長竟然坐在椅子上?
「大哥,你的腿……」牧少凌一臉詫異。
「嗯。」牧宇曜應了聲,算是給了肯定的回答。
聽到兄長親口證實,牧元祺與牧少凌先是一臉難以置信,但旋即轉為驚喜。
「太好了!大哥,真的是太好了。」兄弟倆難掩激動。
儘管明白兩個弟弟是真心替自己感到開心,但因生性內斂,牧宇曜並沒有多說什麼,只道:「吃飯吧!」
短短三個字,差點讓牧元祺與牧少凌紅了眼眶。
自從他受傷以來,他們三兄弟便未曾再聚在一塊好好吃頓飯過。
除了是因為牧宇曜不管事後,牧元祺與牧少凌的工作量增加不容易湊出空閒,主要也是因為牧宇曜將自己隔絕在悠然小築,拒絕所有人的接近。
兩人作夢也沒想到,三年後的今天,他們三兄弟居然還能聚在一塊用膳?
尤其令他們感到驚喜的是,兄長的腿終於復原了!
「謝謝你,唯希。」牧元祺衷心致謝。
「我想你該謝的人是廚娘才對,這桌飯菜可不是我張羅來的。」唯希依舊一副不以為意的態度,讓人猜不出她是否真的是會錯意。
牧家兄弟先是一怔,反應過來後也都明白唯希的用意,便將感激擱在心裡不再多說。
「大哥的事,就麻煩你了。」相信有唯希在,兄長定能再重新振作。
她聽了只是轉向牧宇曜,「你麻煩了我什麼嗎?」
牧宇曜果然也沒讓她失望,「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不談麻煩這樣的字眼。
明白牧宇曜是懂她的,唯希眼神裡有著讚許。
聽到兄長親口承認唯希這個朋友,牧元祺與牧少凌在意外之餘,更是認清了唯希在兄長心中的份量。
兩人對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在心裡打起了相同的主意。
也許,他們該藉這個機會,趁著唯希也在場,有他幫忙說項也許能說服兄長重新接手家業也說不定。
主意一定,牧元祺率先起了個頭,「看來只須假以時日,大哥的腿便能像過去一樣健步如飛。」
牧少凌緊接著答腔,「是啊,到時候大哥行動俐落了,便毋需成天困守在悠然小築。」
由於兩人的話插得有些突兀,態度又稍嫌刻意,唯希不難看出他們有心迂迴,再從兩人一搭一唱的內容研判,心裡多少已經有底。
基於對牧宇曜的瞭解,唯希相信他應該已經有所察覺,眼角不經意一掃,果然在他眼中看到瞭然。
牧家兄弟極力想幫兄長振作的心態,唯希可以瞭解,只是不知道牧宇曜自己是否已經解開心結,準備重新面對人群。
是以,唯希只是靜觀其變並不多話,畢竟自己只是個外人,不便插手人家的家務事。
牧元祺與牧少凌原本寄望唯希能適時的出言附和,但她只是秉持一貫的泰然,悠哉自若的享用午膳。
預期中的回應落空,又被兄長的視線瞧得心虛不已,想就此打住又覺得可惜,兩人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旗下那些老管事要是見到大哥重新接掌家業,想必也會覺得欣慰。」
「那是自然,大哥的經營手腕一直是有目共睹。」
兩人邊說還不忘留意兄長的動靜,見他神色如常遂決定打鐵趁熱,順勢道出心中的盤算。
「大哥,不如明兒個我先讓旗下那些管事——」
「我已經說過,不再過問莊裡的事。」牧宇曜說得斷然。
以為事情終於有了轉機的牧元祺與牧少凌頓時一陣洩氣,只不過為了幫兄長走出陰霾,兩人猶不肯輕言放棄。
「但是大哥,之前是因為你行動不便,可如今情況不同了。」
「是啊大哥,相信爹娘在天之靈,也會希望看到你重新接掌家業。」
兩人的苦口婆心,只換來了牧宇曜的一語不發。
基於對兄長的瞭解,牧元祺與牧少凌知道,這意味事情已經決定,沒有轉圜的餘地。
眼見無法勸服大哥,兩人急將矛頭轉向唯希,希望她能表態支持。
「唯希,你應該也讚同大哥重新接掌家業吧?」
本不打算插手的唯希,沒料到牧少凌會突然話鋒一轉,將話題扯到她身上,因而有些意外。
牧宇曜沒有說話,只是將視線轉到她身上。
向來以自己的意見為首要的牧宇曜並未注意到,一段時日的相處下來,自己已經習慣傾聽唯希的想法。
面對三雙直勾勾的視線,唯希依舊不改悠然的態度,只聽她慢條斯理道:「有些事靠的是當事人自己想明白,不是旁人能替他決定的。」言下之意,她並無立場置喙。
唯希此話一出,當場讓牧元祺與牧少凌一陣失望,原木他們還寄望她能幫得上忙。
瞭解唯希性情的牧宇曜聽完,嘴角不覺上揚,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感到意外。
說也奇怪,她的話雖然不帶一絲勉強,牧宇曜卻反而能聽得進去,腦海裡甚至不自覺的想起她說過的那句話……
為了臉上的疤將自己局限在這一方天地,值得嗎?
牧宇曜暗自思量了起來。
眼見得不到唯希的奧援,兄長又似心意已決,急得牧少凌有些口不擇言。
「大哥,難道你真打算一輩子困守在悠然小築?」
牧宇曜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等不到兄長的回應,牧元祺正想開口,「大哥——」
卻聽到牧宇曜道:「明兒個拿些帳冊來讓我過目吧!」身為牧家的長子,對於父親遺留下來的事業他確實責無旁貸。
「呃?」牧元祺與牧少凌一時反應不及,接不上話。
「至於重掌家業之事莫要再提。」儘管決定為家業盡一份心,牧宇曜心裡仍未做好步出悠然小築的準備。
牧元祺與牧少凌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兄長居然答應了?!
像是怕兄長反悔似的,牧元祺略顯急切的答應下來,「晚點我立刻讓人把帳冊送來。」
雖然牧宇曜拒絕重掌家業,牧元祺與牧少凌卻不覺得氣餒,相反的,兄長願意過問家業已是讓他們十分欣喜。
至於重掌家業一事,反正來日方長,說服兄長並不急於一時。
牧元祺與牧少凌決定利用兄長復健的這段期間,先讓他重新熟悉旗下產業的經營情形。
站在一個朋友的立場,唯希替牧宇曜感到開心,雖說他尚未完全釋懷,但起碼已不再劃地自限。
視線對上牧宇曜,她語帶笑意道:「你讓我感到意外。」
按照唯希原本的預期,他起碼得再費上一段時間才能想通。
儘管她並未言明,牧宇曜卻能意會,「這話該是由我來說才對。」
原本牧元祺與牧少凌對於沒能得到唯希的奧援頗感失望,如今真相大白方才明白他們著實想岔了,對於唯希僅以三言兩語便將兄長說動,兩人都心生佩眼。
一頓飯下來,牧元祺與牧少凌都清楚的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以後如果有什麼事想同大哥商量,找唯希出面準沒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8:00:05
第五章
就在牧宇曜答應的那天下午,牧元祺與牧少凌隨即命人火速將旗下各產業的帳冊全打包送到悠然小築,態度之積極可謂令人咋舌。
接下來幾天,除了唯希陪同練走以外的時間,牧宇曜也認真過目起帳冊。
即便已有三年的時間不曾過問旗下產業的經營,天生的商業長才仍是讓牧宇曜很快便進入狀況。
重新熟悉旗下產業的同時,牧宇曜內心深處沉潛多時的商業本能也被勾起,他開始將兩個弟弟找來,詢問一些關於帳目上未能清楚記載的事項,並且瞭解確切的經營的情形。
將兄長的轉變看在眼裡,牧元祺與牧少凌自是樂觀其成。
原本,他們的用意就是希望藉由帳冊的接觸逐步喚起兄長的商業本能,讓他重新涉足家業的經營。
如今看來,一切正如他們原先所希望的。
於是乎,兩人開始讓旗下的管事自行到悠然小築會見牧宇曜。
起初,久未在人前露面的牧宇曜感到不悅,但見幾個管事在面對自己時態度並無明顯異狀,這才接受了他們的存在。
其實,如果說幾個管事沒有被他臉上醜陋的傷疤嚇到,那絕對是騙人的。
只不過能夠當到管事之職,見過的世面自然不少,豐富的人生閱歷讓他們能很快從乍見他的驚嚇中回復過來。
尤其牧宇曜的身份又是主子,找他們來為的又是公事,大伙戒慎恭謹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有時間去顧忌他臉上的傷疤。
自然的,牧宇曜對臉上的傷疤也稍稍釋懷。
時日一久,管事們在悠然小築進出成了稀鬆平常的事,只不過一般的下人未經允許,仍是不得擅闖。
出入悠然小築的人多了,連帶的也破壞了唯希喜歡的那份幽靜與安適。
加上牧宇曜的雙腿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即使不靠人攙扶也能自己行動,是以這兩三天唯希到悠然小築走動的頻率也少了。
今兒個,張羅三餐的婢女正要退下時,牧宇曜喚住了她。
「等等!」
婢女恭謹的回應,「大莊主有何吩咐?」
打從昨兒個一早到現在,始終未見到唯希的身影,牧宇曜忍不住對婢女問起,「唯希呢?」
「啟稟大莊主,奴婢不知。」
莫非病了?牧宇曜暗忖。
「可有聽說唯希有何不適?」
「啟稟大莊主,奴婢沒有聽說。」婢女據實以告。
聽到婢女的回答,牧宇曜稍感安心。
婢女察言觀色道:「大莊主要找公子嗎?奴婢這就去通報。」
「免了。」他倒也不是真有什麼要緊的事。
「是。」
見婢女打消念頭,牧宇曜隨口問起,「唯希的房間被安置在何處?」
「啟稟大莊主,在南廂左側的第一問房。」
牧宇曜沒再往下問的說:「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婢女恭謹的退了出去。
夜闌人靜,一抹身影來到南廂左側的迴廊前。
站在唯希房門前,牧宇曜意外自己居然走到這兒來,天曉得三年來,他壓根不曾踏出悠然小築一步。
房裡透出來的燭光告訴他,裡頭的人尚未就寢。
不等牧宇曜意識到自己的動作,他的手已經敲了唯希的房門。
唯希沒料到這時候會有人來敲門,「誰?」
「是我。」牧宇曜的語調透著一絲無人察覺的緊凝,顯然是明白自己造訪的時機不妥。
認出他的聲音,她起身前來應門。
昏黃的燭光下,唯希穿著白色的襯衣與襯褲出現在他面前,平日紮成一束的長髮披散在腦後。
近兩個月來的相處,牧宇曜頭一次看到唯希女性化的一面,不覺有些閃神。
唯希原本以為悠然小築離自己住的地方有段距離,牧宇曜應該是坐著輪椅前來才是。
不料,門一開卻發現他獨自一人站在房門前,唯希多少感到意外。
意識到腿才剛復原不久的牧宇曜,居然走上這麼一大斷路來找她,唯希擔心他不堪久站,隨即開口道:「進來吧!」
很顯然的,她的邀請並不合宜,尤其現在又是夜晚,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著實惹人非議。
只不過從唯希的態度看得出來,她並不在意這個。
牧宇曜心裡雖然有這層顧慮,還是不由自主的走了進去。
唯希順手將房門帶上。他見狀原想阻止,但轉念又止住了口。
回過頭的唯希見他還站著,不覺脫口,「坐啊!」
牧宇曜坐下後,發現桌上還攤著本書,明白她還沒打算休息。
留意到牧宇曜額頭淌著汗,唯希到角落的臉盆裡揉了條濕毛巾過來,「擦擦汗吧!」
直到這會接過她遞上的毛巾,牧宇曜才意識到,自己費了多大一番勁才走到這兒。
唯希坐下後為他倒了杯茶,跟著才問起,「怎麼來了?」
牧宇曜心頭一怔,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唯希,自己深夜造訪只是單純的想來看看她。
就是牧宇曜自己也沒料到,他會為了見唯希而步出悠然小築。
「有事找我,讓人來說一聲就行了,你的腿才剛復原,別太勉強。」
唯希的關心讓他心裡感到一陣暖意。
「這幾天有事要忙?」牧宇曜問。
聽在唯希耳裡只覺得莞爾,天曉得整個山莊裡最閒的人莫過於她。
「怎麼會這麼問?」
「甚少看你到悠然小築走動。」
唯希笑了笑,「只是看你在忙,這才沒去。」
明白她是不想打攪到自己,牧宇曜心裡有種莫名的感受。
想起她恬淡的性情,牧宇曜好奇她如何打發時間,不覺問起,「你一個人都做些什麼?」
經他這麼一提,唯希又想起自己在這裡的生活。
前些時候,她泰半時間都待在悠然小築幫他做復健,感受還不是很深刻。
直到這兩、三天完全清閒下來,她才深刻的體認到,如今的自己簡直與廢人無異。
一直以來,出身富裕的她並不是個不事生產的富家千金,學有所長的她能夠自食其力。
然而到了這裡她才發現,以往所學根本派不上用場,要不是她幸運遇到牧家兄弟收留,奉她為上賓,這會她怕是連要如何養活自己都有困難。
見唯希臉上又出現那種縹緲迷離的神情,牧宇曜不覺蹙眉,「想些什麼?」
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樣的神情,以往他雖然好奇卻不是很在意,但現在卻隱約覺得不安。
他不喜歡看到這樣的唯希,那讓他覺得兩人離得好遠。
唯希的心思給拉了回來,「只是覺得自己也算幸運。」雖然錯墜了時空,但老天爺畢竟沒有完全背棄她,還為她安排了這樣一處妥善的棲身之所。
「幸運?」牧宇曜雖然不甚明白,但仍為她願意同他吐露心聲而欣喜。
「因為你們的收留,我才不至於流離失所。」
牧宇曜直覺脫口,「那就永遠住下來。」他不希望她離開。
「永遠住下來?」唯希還未想過那麼遠。
「把牧嵐山莊當成自己的家。」
聽出他語氣裡的認真,唯希雖然感動,卻也沒有多大把握,畢竟她並不屬於這裡。
見她沒有答腔,他確認道:「你不願意?」
唯希並未正面回應,「我實在懷疑,你對每個來路不明的人都這麼大方嗎?」
她無心一點,牧宇曜才猛然意識到,曾幾何時自己對她的在乎已超出尋常。
察覺到他的怔忡,唯希問道:「怎麼啦?」
看著眼前的麗人,牧宇曜不覺心頭一窒,感到莫名的自慚形穢。
「沒什麼。」他規避著問題,「時候不早,我該回去了。」
唯希跟著起身,「等我一下,我送你。」她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
「不用了。」牧宇曜制止正要進內室更衣的她,「讓人撞見不好。」他需要一個人好好釐清自己的心思。
「你又來了。」她對他根深蒂固的禮教觀念沒轍。
「人言可畏。」
將牧宇曜的固執看在眼裡,唯希提醒他,「你忘了我現下的性別?」兩個大男人能傳什麼閒話。
眼見無法以禮教搪塞她,他故作輕快道:「是沒忘,只是擔心讓你這麼一送,待會我又得走上一遭送你回來。」
儘管牧宇曜是在說笑,唯希卻能覺察到他的認真。
知道說服不了他這古代大男人,唯希不再堅持,「那好吧,你自個兒小心。」
「你也早點睡吧!」
出了南廂,牧宇曜的心情較之來時多了幾分苦澀。
這天,牧元祺與牧少凌接到下人通報,說是梁老爺偕同夫人與女兒來訪,乃匆匆來到前廳。
一陣招呼過後,牧元祺開口詢問來意,「不知道世伯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梁父清了清喉嚨,「聽下人說,宇曜的腿已經復原?」
「是的,大哥已能回復行走。」牧元祺據實以告。
梁氏夫婦與女兒梁素素聽了皆十分歡喜。
「那真是太好了。」梁父道。
「這全靠唯希幫忙,大哥的腿才能復原。」牧少凌不吝惜表達對唯希的感激之情。
「唯希?」陌生的名字引起了梁父的注意。
「是莊裡的貴客,也是大哥的好友。」牧少凌解釋道。
一旁的梁素素也在這時答腔,「爹,上回女兒不慎落水,便是傅公子出手相救的。」
「是嗎?那爹真的要好好謝謝他。」梁父說著轉向牧家兄弟,「我說世侄啊,能否請素素的救命恩人出來一見,好讓我們當面致謝?」
「當然。」牧元祺於是喚來一名奴婢,要她去將唯希找來。
待下人領命離開後,梁父看了牧家兄弟一眼,神情轉而有些遲疑,「其實呢,今日我與你梁伯母前來還有一件事。」
「世伯直說無妨。」
梁父先是和自己的夫人交換了一眼,才略顯害臊的提起,「是這樣的,之前因為宇曜受傷的緣故,他跟素素的婚事一直給耽擱下來,如今素素已年屆二十,宇曜的腿又已復原……」
儘管梁父語帶保留,牧家兄弟仍是聽出他們的來意,顯然梁氏夫婦今日是為了女兒的婚事特地前來。
牧元祺直覺望了梁素素一眼,只見她無限嬌羞,顯然早在來前心裡便已有底。
將視線轉回梁氏夫婦身上,牧元祺恭謹的道:「世伯的意思小侄明白。」
「那麼宇曜那頭……」梁父期待的看著牧家兄弟。
由於牧、梁兩家的婚約早在三年前便已解除,是以這會梁父無法理直氣壯的強求牧宇曜履行婚約。
原來,三年前牧宇曜因傷成殘,派人上門要求解除婚約時,梁氏夫婦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著想,明知對不起牧家,仍罔顧兩家情誼私心同意解除這門婚事。
不料,女兒事後得知卻堅持不肯接受退婚,三年來心意始終不改,花樣年華於是隨著牧宇曜的殘疾耗去。
眼看著女兒年紀漸長,梁氏夫婦只能在一旁乾著急,如今得知牧宇曜雙腿已然痊癒,為了女兒的終身幸福,兩老只得厚著臉皮登門求親。
提起當事人,不光是梁家感到為難,就是牧元祺與牧少凌也不甚有把握。
照道理說,事關兄長的終身幸福,牧家兩兄第對於梁家登門求親,自是求之不得。
只不過早在三年前,兄長已經斷然退了這門婚事,態度至今不見轉圜,以致這會該要如何叫新郎倌點頭答應迎娶,倒成了難題。
見牧家兩兄弟頓時沒了聲音,梁氏夫婦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難處,看在梁素素眼裡亦不禁蹙眉。
這時,唯希適巧進門,「元祺、少凌。」無意間化解了沉悶的氣氛。
「唯希,你來啦!」
「嗯。」回應牧家兄弟的同時,唯希也注意到大廳內還有其他人在場。
「唯希,我來幫你介紹。」牧元祺說著轉向梁氏夫婦,「這兩位是梁世伯跟梁伯母。」
唯希態度從容不迫,拱手同兩人問安,「梁老爺、梁夫人。」
梁母讚道:「果真是位翩翩佳公子,老爺您說是吧?」她轉向夫婿尋求認同。
「傅公子果然好氣度。」從梁父的語氣不難聽出,對唯希的印象頗佳。
「不敢當。」
牧元祺跟著又為她介紹,「這位是素素,是世伯與伯母的獨生愛女,上回你們曾經見過。」
即便只有一面之緣,梁素素出色的容顏仍是令人印象深刻,唯希輕易便認出她來。
「梁小姐。」
梁素素欠身向唯希致謝,「上回承蒙公子搭救,素素在此謝過。」語氣謙遜而有禮。
雖說自古美人多驕縱,唯希卻不得不承認,梁素素美貌與性情兼俱,是位難得的大家閨秀。
「梁小姐不必這麼客氣,上回的事只是舉手之勞。」
梁母可不讚同,「傅公子此言差矣,如果不是您出手相救,我們夫婦兩人恐怕難逃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命運。」
不等唯希答腔,梁父接著道:「這份大恩梁家記下了,日後若有任何需要,必當湧泉以報。」
「梁老爺、梁夫人,你們實在不需要如此在意。」對於古人的多禮,唯希實在沒轍。
「理該如此。」梁父態度堅持。
明白這些古代人一旦認定便很難再動搖,唯希索性不再多說,「那好吧!日後如果有需要,唯希就麻煩了。」
見她始終不卑不亢,梁氏夫婦對她更是讚賞。
明白了牧家兄弟找自己前來的用意,無意追討人情的唯希決定就此退下,「如果沒別的事,唯希就不再打攪了。」
見她要退下,牧元祺腦海裡突然想到一個主意,「且慢!唯希。」
唯希於是停下腳步。
「有一件事能否請你幫忙?」
牧少凌轉頭看了兄長一眼,隨即意會兄長的意圖。
唯希也不推辭,「當然,什麼事?」
牧元祺直覺又往梁素素望去,牧少凌接口道:「是關於大哥與素素的婚事。」
牧宇曜與梁素素?!
唯希一怔,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直以來,唯希始終以為梁素素是牧元祺的未婚妻,這會突然聽到牧少凌將她與牧宇曜連在一塊,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們的婚事?」
誤以為唯希只是單純的因為不瞭解而有所遲疑,牧少凌更進一步說明,「大哥今年已經二十有七,素素也已年屆二十,所以世伯跟伯母希望大哥能早日迎娶素素進門。」
這下唯希終於確定,牧宇曜才是正牌的新郎倌。
由於一時也厘不清心裡做何感想,她只能被動的順著牧少凌的語尾應道:「是嗎?」
「偏偏大哥因為自身的殘疾不想耽誤素素,堅持退了這門婚事……」
「退婚?」這麼說來,牧宇曜不打算娶她?
「由於大哥對你一向看重,所以二哥跟我才想托你去跟大哥商量,希望他能答應迎娶素素。」
聽到這裡,唯希總算明白,原來他們是要她幫忙勸說牧宇曜。
唯希的視線不自覺的朝梁素素望去。
如此一位絕色佳人,想必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伴侶人選。
對於牧宇曜在美色當前,猶能為對方的幸福著想,其胸襟著實令她心折。
「他會答應嗎?」唯希的語氣與其說是在問人,還不如說是在自問。
在場沒有人能回答唯希的問題,因為誰也沒有把握。
「也許你的話,大哥能聽得進去也說不定。」牧少凌只能樂觀的想。
唯希無意識的蹙眉,因為他的回答。
「唯希,這事就拜託你了。」牧元祺的語調透著幾許深凝。
面對眾人的希冀,唯希只能秉持一貫的態度,「我盡量。」
梁素素因而展露歡顏,「素素謝過公子。」
莫名的,唯希竟覺得心底微微泛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8:02:23
第六章
站在出入悠然小築的拱門前,唯希的步伐略顯遲疑,似有股不知名的力量阻止她進去。
然而,對於已經答應幫忙的事,唯希自然再無反悔的道理。
是以,即便心裡遲疑,她終究還是走了進去。
小廳裡空蕩蕩不見人影,唯希直覺轉向右側那道門,猜想牧宇曜這會應該在書房裡頭。
果然,不等唯希更進一步查證,書房裡傳來牧宇曜的聲音。
「什麼人?」
「是我。」唯希舉步走進書房。
書桌後方的牧宇曜一聽到她的聲音,立刻將視線自帳冊上移開,轉向方進門的她。
雖說唯希的身型樣貌依舊,牧宇曜的心思卻已不同,看著她的眼神較之過往多了抹難以察覺的掙扎。
儘管察覺到自己對唯希的心意,牧宇曜卻無法吐露,只因半邊的殘顏令他自慚形穢,驕傲如他承受不起她的拒絕。
見到牧宇曜在審閱帳冊,唯希直覺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她心底竟有絲竊喜。
「哪兒話,坐吧!」牧宇曜當下開口留她。
即便清楚自己難獲佳人青睞,他仍私心希望有多點機會跟唯希獨處。
唯希心頭掠過一抹失望,為他的挽留。
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後,她並未立即開口,牧宇曜看著她也沒搭話,兩人間似有一股無形的默契。
緩了緩心思,唯希並未立即導入正題,隨口問道:「腿好些了嗎?」
「除了偶爾泛疼外,已經復原得差不多了。」
唯希眉心微挑,下意識的拖延來意。「不如我幫你按摩一下。」
牧宇曜心頭一凜。
對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從心儀的女人口中聽到這樣的提議,絕對都是種致命的誘惑。
「你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擔心自己一時意亂情迷,脫口說出對唯希的心意,牧宇曜只得搬出禮教這頂大帽子。
「只要我們心胸坦蕩——」
牧宇曜眼底掠過一絲心虛,「仍是阻絕不了旁人的閒言。」
明白他對男女分際是何等的固執,唯希退一步道:「也罷,這種事還是由你的未婚妻來做要恰當些。」
「未婚妻?」
俗話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既然起了頭,索性便把來意給挑明了,「你跟梁小姐的事,我都聽說了。」
不意唯希會突然提起梁素素,牧宇曜直覺解釋,「素素並非我的未婚妻。」他不想叫她誤會。
她並不意外他的回答,只是沒由來的冒出一句,「她長得相當漂亮。」
在我眼裡卻不及你,牧宇曜心忖。
「是位難得的大家閨秀。」說話的同時,唯希不忘留心他的反應。
意識到她話裡的撮合之意,牧宇曜頓時感到有些諷刺,怎地也沒料到他心儀的女人,竟是替別的女人前來充當說客。
見牧宇曜沒有答腔,唯希只覺得一股沒由來的心悶,說不上是為了什麼。
「是元祺他們讓你來的?」儘管心裡已經猜到,牧宇曜仍向她查證。
唯希也不瞞他,「他們關心你。」
關於這點牧宇曜自然明白,他想知道的是,「你呢?」
「我?」
「你也贊成我娶素素?」他的雙眼直直望進她靈魂深處。
由於牧宇曜的問題來得太過突兀,她一時竟答不上來。
只不過唯希並未忘記自己的來意,乃保守道:「梁小姐應該會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人選。」
她的回答令牧宇曜眼神一黯。
即便對唯希的回答感到失望,他仍不希望她誤會自己與梁素素的關係。
「知道我為何拒絕這門婚事?」牧宇曜問她。
想起他因為不想耽誤梁素素而要求退婚,她於是道:「你其實毋需介意。」
不意唯希會冒出這樣的回答,牧宇曜有些反應不過來。
「即便失了相貌,你依然有吸引女人的條件。」
近兩個月來的相處,對於牧宇曜的為人她自是再清楚不過,明白他的氣度與胸襟足以令女人心折。
唯希此話一出,無疑是在牧宇曜心底燃起一簇希望的火花。
「你真的這麼認為?」
她不答反問:「你不以為?」
牧宇曜並未回應。
「撇開相貌不談,一個男人的能力、談吐跟內涵,甚至是體態,仍足以成為他傲人的本錢。」唯希說出自己的看法。
她的一席話等於是幫牧宇曜打了一劑強心針。
「你當真不在意我臉上的疤?」
唯希笑了笑,他才是那個需要釋懷的人。「我想這話該問你自己才對。」
雖然沒有得到她正面的回應,但是對牧宇曜而言,卻已是天大的鼓舞,或許,他並不是全然沒有機會。
察覺到牧宇曜深鎖的眉頭正逐漸舒展,唯希嘴邊的淡笑不自覺收斂。
她悶悶的道:「所以你根本毋需擔心誤了她而拒絕這門婚事。」
「擔心誤了她?」唯希的結論著實出乎他意料。
「我看得出來,她對你確實有心。」
牧宇曜這才意識到,說到底,她的話題還是繞著自己跟梁素素的婚事打轉。
「我並不是因為這樣才拒絕這門婚事。」他決定先將事情澄清。
「不是?但是元祺跟少凌他們……」
看來自己是該找個時間跟他們當面把話給說清楚,牧宇曜心忖。
「知道我的殘疾是如何而來?」他沒來由的問道。
上回牧元祺他們問起的時候,唯希並不覺得特別好奇,但是現在,她確實有意想要知道。
牧宇曜逕自接續道:「三年前,素素從馬背上摔下來,我在千鈞一髮之際以身護住她,這才導致右邊半張臉全毀,甚至不良於行。」
乍聞他是為了救梁素素才受此重傷,唯希心裡突然感到五味雜陳。
「也是因為這樣,元祺跟少凌他們才會誤會。」
「誤會?」難道事情另有隱情?
他直勾勾的望著她,「素素與我自幼指腹為婚,我救她是出於責任使然。」
「出於責任?」
牧宇曜頷首。
「那為什麼又要人去把婚事給退了?」難道他不愛她?
「既是出於責任,也就沒有所謂的羈絆,索性便還她自由。」反正自己對未婚妻並沒有感情,何苦利用婚約將一名豆蔻年華的少女綁在身邊。
唯希卻誤解了他話裡的含意,「終究你還是不想耽誤她。」
牧宇曜原本以為聰慧如唯希應該能瞭解,但這回她竟沒能會意。
「你把我想得過於偉大。」
「呃?」
「若是在意,你當真以為我還能如此灑脫?」牧宇曜反問道。
唯希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難道……
「你不愛她?」她直直的望著牧宇曜,想瞧清楚他的心思。
見她難得出現淡然以外的神情,牧宇曜嘴角微揚,「你說呢?」
這下子,唯希算是聽明白了。
莫名的,她竟鬆了口氣,只除了她自己並未注意到。
「現在,你還贊成我娶素素?」
唯希眉心微蹙,沒有做答。
牧宇曜也不催她,只是靜靜的瞧著她,他要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
看著牧宇曜,唯希突然感到心慌,一股覺得他與梁素素並不合適的心聲,不斷冒出頭來。
見他還等著自己的回答,唯希輕扯嘴角佯裝淡然,「聽起來倒像是我在強逼你就範。」她規避了這個話題。
「你是嗎?」
唯希輕歎,「我有負元祺他們所托。」
儘管她並未言明,牧宇曜卻是聽明白了,笑意因而染上心頭。
唯希前腳才離開悠然小築,牧宇曜後腳便讓人將兩個弟弟給找來,是以他們還未有機會追問唯希結果。
牧宇曜站在書房窗前,背對著門口的方向。
「大哥。」牧元祺與牧少凌望著兄長的背影喚道。
「我找你們來的用意,你們應該都知道了。」
面對一向威儀的兄長,牧元祺倆顯得有些侷促。
牧宇曜回過身來看著他們,「看來,我確實有必要跟你們把話說明白。」
牧元祺與牧少凌面面相觀,不明白兄長所指為何?
「我不可能會娶素素。」他開門見山道。
門外的白色身影聽到這話為之一顫。
牧元祺與牧少凌並未察覺到屋外還有其他人在,可牧宇曜注意到了,但仍不動聲色。
見兄長說得斷然,牧少凌也顧不了拘謹,「但是大哥,你跟素素自幼便指腹為婚……」
「婚約早在三年前便已取消。」
「但,那是你為了不想耽誤素素才取消婚約的。」他認定兄長對梁素素依舊有情。
牧宇曜睨了他一眼後,將視線轉向牧元祺,「你也是這麼認為?」眼神似有深意。
儘管不明白兄長為什麼這麼問,牧元祺仍無言的點頭。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不得不壓抑自己的心情。
牧宇曜見狀,不禁慨歎,「我原本以為你的心思較少凌纖細,早晚會明白。」
兄長話裡的玄機讓牧元祺與牧少凌聽糊塗了。
「大哥你明明為了保護素素奮不顧身。」說兄長對素素沒有感情,打死牧少凌也不相信。
「因為我對素素有責任。」
「責任?」牧元祺與牧少凌都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為了這份責任,我必須保護素素。」
乍聞當年牧宇曜之所以奮不顧身相救的真相,門外那抹白色身影大受衝擊。
至此,牧元祺與牧少凌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全誤解了,兄長確實是不想耽誤素素,只不過那是因為對她沒有感情的緣故。
牧元祺看著兄長進一步確認道:「大哥難道從來沒有愛過素素?」
牧宇曜的視線越過兩個弟弟,落向門口的方向,「我一直拿她當妹妹看待。」
終於,門外的梁素素再也忍不住的哭出聲音來。
牧元祺與牧少凌聽到哭聲,迅速回過頭去。
「素素?!」
梨花帶淚的梁素素深深看了牧宇曜一眼,旋即掩面奪門而出。
由於事出突然,牧元祺不經深思便追了出去。
牧少凌見狀也要尾隨追出,卻被牧宇曜伸手攔住。
見兄長臉上竟無絲毫意外之情,牧少凌頓時明白過來,「大哥知道素素就在門外?」
牧宇曜並未否認。
牧少凌不能諒解,「大哥,你明明知道——」
「元祺才是適合素素的人。」他慢條斯理的點醒弟弟的盲目。
「二哥?」牧少凌一愣,沒能反應過來。
牧宇曜不再多說,只是轉身走回書桌。
牧元祺在悠然小築外不遠的地方趕上了梁素素。
看著淚流滿面的她,他心中不捨的道:「大哥不是存心傷你。」
梁素素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打有意識以來,雙親便不斷告訴她,宇曜是她未來的夫婿,是她終身的依靠,以致她始終深信不疑。
尤其是三年前,當他奮不顧身從馬下救起她時,她更是認定今生非他不嫁。
不料,稍早他的一席話徹底的喚醒了她,原來自己在他心中,一直就只是個妹妹。
自幼深信不疑的信念在一夕之間崩毀,她不禁懷疑起自己人生的意義,以及往後她該何去何從。
「想哭就哭吧,牧二哥在這裡陪你。」
看著一臉關切的牧元祺,梁素素再也忍不住的哭倒在他胸前,「牧二哥……」
換做以前,牧元祺是不可能有任何動作的,但是現在,他的手掌撫上梁素素的背脊,心疼她的委屈。
「為什麼……牧大哥為什麼不喜歡我……」她倚在牧元祺胸前泣訴。
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只因他自己也為感情所苦,不得其解。
「我一直以為……牧大哥之所以救我是因為……因為……」她怎地也沒料到,這一切都只是她一相情願的想法。
牧元祺無言的摟著她。
「牧二哥……我到底該怎麼辦?」梁素素首次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茫然。
「別擔心,有牧二哥在,不論發生什麼事,牧二哥都會待在你身邊。」牧元祺提出保證。
「牧二哥……」她的淚落得更凶了。
摟著懷中的佳人,牧元祺心中亦是濃愁。
房間裡,唯希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出神。
雖說自己只是個局外人,在牧宇曜與梁素素的婚事上不具備主導權,然她心裡頭清楚,在這件事上她確實沒有盡心。
就如同她對牧宇曜所說的,她辜負了牧元祺他們的請托,因為她似乎也不讚成牧宇曜娶梁素素,這樣的心思令她感到不安。
這時,小菊剛好端了茶水進來。
小菊的叫喚聲將唯希拉回現實,讓她無暇再往下深思。
見唯希無論何時總是一派悠然,小菊忍不住多覷了她一眼。
為了想在唯希身邊多待一會,小菊試探性的開了口,「公子,您知道莊裡出了大事嗎?」
「大事?」她並不甚在意的問。
「莊裡大伙都在談,說是大莊主跟梁小姐的婚事告吹了。」
由於心裡早已有底,唯希並不覺得意外,「是嗎?」
「稍早我聽蘭兒說,她親眼看到梁小姐哭著跑出悠然小築。」
想到梁素素傷心落淚的畫面,她心裡不覺有絲歉疚。
見唯希即使聽到這般天大的消息,神情還是泰然自若,小菊忍不住要懷疑,怎麼有人的性情能恬淡到這種地步。
「公子,您難道一點也不驚訝?」
唯希無意識的一笑,「你覺得我該驚訝?」
小菊的兩頰不爭氣的漲紅,為唯希不經意的笑靨。
「莊裡大伙都很驚訝,就是莊主跟二莊主也都對這門婚事深信不疑。」
對於牧元祺與牧少凌的態度,唯希是知道的,兩人的反應她倒不難想像。
想起唯希與牧宇曜的關係,小菊好奇的問:「公子,您知道大莊主為什麼拒絕這門婚事嗎?」
唯希看得出來,小菊對牧宇曜的決定感到不可思議,只是淡然道:「感情的事向來沒有絕對可言。」
因為不甚明白唯希話裡的含意,小菊沒有答腔。
唯希也沒多做解釋,只是隨口問起,「你希望大莊主娶梁小姐?」
像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問題,小菊頓了一下才回道:「其實也沒有所謂希望不希望,因為梁小姐本來就是大莊主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啊!」
在小菊單純的心思裡倒也沒有想那麼多,但聽在唯希耳裡,實在不知道該說她單純還是宿命。
小菊突然小心翼翼的臆測,「公子,您看大莊主會不會是擔心配不上梁小姐,所以……」
唯希眉毛微挑,意外小菊會這麼想。
「你覺得宇曜配不上梁小姐?」
「呃……」小菊略顯遲疑,「因為大莊主似乎很在意自己臉上的傷。」
關於這點,唯希也不否認,「或許吧!」
小菊卻誤會了她的意思,「所以大莊主會拒絕這門婚事,是因為不想耽誤梁小姐嘍!」語氣裡有著對牧宇曜的崇敬。
意識到小菊誤解了,唯希原想解釋,但見她一臉的崇敬轉念便又作罷。
唯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並未答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8:02:38
第七章
或許是天氣燥熱的緣故,今晚的唯希只覺得莫名的煩鬱,遂起身離開房裡到屋外透氣。
走著走著,唯希不覺的出了南廂。
由於古時候的人習慣早睡,儘管時間尚未深夜,莊裡的人泰半都已準備就寢,以致這一路上唯希並未碰到任何人。
晚風徐徐吹來,她漫無目的的走著,當她回過神時,人已來到西側的小湖邊,平靜的湖面這會正因月色的照映而反射著粼粼波光。
看著眼前的這座小湖,想起遠在千年之後的家人,唯希不禁神傷。
在唯希身後不遠的地方,牧宇曜的視線正牢牢的鎖在她身上。
原來,牧宇曜因為突然想見唯希,所以趁著夜色前去南廂找她。
不意,在接近南廂時,他竟瞧見一抹身影從裡頭出來,定睛一瞧,他赫然發現那人竟是唯希。
牧宇曜原想出聲喚住她,但轉念一想又改變主意,遂不動聲色的跟在她後頭。
只不過他怎地也沒料到,這麼晚了唯希會一個人跑到湖邊來。
正當唯希望著湖面發呆時,突然聽到身後有聲音傳來。
「誰?」
「是我。」
熟悉的聲調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心,意外他會在這裡出現。「你怎麼會……」
「睡不著出來走走,見這裡似乎有人便過來瞧瞧。」牧宇曜並未實說。
由於悠然小築離這兒不遠,唯希一時也沒懷疑,倒是意外他會離開悠然小築。
「結果想不到是我?」
「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到這兒來?」低沉的嗓音裡摻雜著難以察覺的柔情。
「你不也是。」唯希慧黠的反問。
「聽元祺他們說,當初你就是昏倒在這兒。」他對她暗夜至此感到不安。
「嗯。」想起當時的情形,唯希不覺補充道:「那時我還以為自己死了呢!」一睜開眼睛竟然看到一票古人在自個兒眼前晃動。
「死了?」牧宇曜不喜歡聽她這麼說。
「如今想起來,都還覺得不可思議。」她從那麼高的峭壁摔下山谷,非但沒有粉身碎骨,還莫名其妙的跑到古代來。
雖然唯希說得輕描淡寫,牧宇曜卻似有所感的心顫,直覺的,他不願去碰觸這個話題。
唯希原本以為他會追問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畢竟她的憑空出現著實不合常理,甚至稱得上相當詭異。
只不過牧宇曜沒有再往下追問也讓她鬆了口氣,因為她不想騙他。
「你跟元祺他們談過了?」唯希不動聲色的引開話題。
像是種默契,牧宇曜順著她的話題接腔,「下午談過。」
想起小菊提到梁素素哭著跑出悠然小築的事,唯希因而問道:「梁小姐也知道了?」
「早晚都得讓她明白。」
唯希不是思想狹隘的古代女子,自然也明白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是以對牧宇曜的做法並無批判。
「想必她是相當傷心吧!」
「元祺會陪她的。」
突然聽他提起牧元祺,唯希先是一怔,但轉念一想也感讚同。
以梁素素溫婉柔弱的性情,她需要的是個對她呵護備至的男人,比起嚴峻氣傲的牧宇曜,溫文儒雅的牧元祺確實更適合她。
「看來你都想好了。」
「你不讚成?」牧宇曜不甚真切的問。
「不,元祺確實比你適合她。」意外他心思之細膩,竟連這都注意到了。
見唯希的視線專注在湖面,牧宇曜又問起,「為什麼一個人來這裡?」他擔心她的安危。
唯希自然聽得出來他是關心她,心情不覺一揚,「戲水,信嗎?」
「在這種時候?」牧宇曜雖然知道唯希思維奇特,可也不至於傻得信她。
或許是夜色讓人心情鬆懈,也或許是晚風吹得她精神舒爽,唯希突然興起一股逗人的興致。
「在這種時候。」她點頭應道。
不等牧宇曜會意,唯希上前兩步往湖邊一坐,當著他的面大剌刺的把兩隻鞋給脫了,褲管一卷,真將兩隻小腿泡到湖水裡頭。
唯希此舉在禮教嚴謹的古代,簡直算得上是驚世駭俗,莫怪牧宇曜一時也看傻了眼。
將他怔愣的反應看在眼裡,唯希只覺得有趣得緊。
「唯希,你這是在做什麼?」
「說了戲水不是嗎?」
相較於唯希的滿下在乎,牧宇曜可無法等閒視之,「你該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子家。」他心弦不由自主的掠過一絲悸動。
「我知道。」她發現他似乎老愛提醒自己這點。
「那你還……」
「如果我說,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讓你放鬆些嗎?」
牧宇曜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解釋,「唯希,你該知道我不是在說笑。」他將她的閨譽看得十分認真。
明白牧宇曜在禮教上是何等的堅持,知道說不過他,唯希索性作罷不再逗他。
「我起來就是。」
牧宇曜直覺出手要去扶她,並未注意到自己此舉亦不合宜。
唯希搭住他伸過來的手掌站了起來,正要轉身時腳底突然打滑,整個人撲向牧宇曜。
「小心!」他及時抱住她。
一時之間,溫香軟玉在懷,牧宇曜竟有些心眩情迷。
嚇了一跳的唯希吁了口氣,「呼!」
斂了斂心神,他關切的問:「沒事吧?」
唯希搖搖頭,「幸好有你。」
確定她無恙,牧宇曜也不忘訓誡一番,「以後不許再這麼胡鬧。」
她直覺保證,「下回我會留意。」
牧宇曜卻不滿意,語氣裡透著絲霸道,「不許再有下回。」
唯希這才會意,所謂的胡鬧指的原來是自己公然裸足示人一事。
以為牧宇曜只是單純的嚴守禮教,唯希並不知道他的霸道,其實是不希望有別的男人看到她的裸足。
唯希也不同他爭辯,蹲下身重新將鞋穿上。「是。」
「回去吧!」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牧宇曜卻道:「我送你。」
唯希直覺婉拒,「不用了,這裡離悠然小築比較近,你如果再送我回南廂,這一來一回又是一大段路。」
牧宇曜卻像沒把她的話給聽進去,「走吧!」
明白他不是個輕易放棄的男人,拗不過他的唯希只好依他。
近兩、三天來,莊裡上上下下的焦點仍集中在牧宇曜的婚事上,但在私底下,一則未經證實的小道消息也正悄悄蔓延。
由於事關重大,情節又太過匪夷所思,以致耳聞的下人都沒敢聲張。
像這會,兩名整理書房的婢女也是見四下無人才敢小聲議論。
「珠兒,你看大莊主跟唯希公子的事會是真的嗎?」
被點名的珠兒不明就裡的問:「什麼事啊?桂香姊。」
桂香頗為訝異,「你還沒聽說?」
珠兒的好奇心也給挑起,「聽說什麼?」
桂香先是不放心的看了看四周,跟著才壓低音量道:「大莊主跟唯希公子之間似乎存有曖昧。」
「曖昧?!」珠兒的聲調不覺的拔尖。
「噓!你小聲點。」桂香連忙制止她。
意識到自己的激動,珠兒連忙低聲,「這怎麼可能?」
「我也是聽福嬸說起才知道。」
「會不會是福嬸存心鬧你?」
由於唯希待人和善又風度翩翩,莊裡許多婢女對她都十分心儀。
「聽說是馬廄的小廝阿順,前天夜裡親眼瞧見的。」桂香說出消息來源。
「阿順?」珠兒語帶懷疑,「可是阿順怎麼可能進得了悠然小築?」在莊裡當差的下人誰不知道,未經主子允許是不得擅闖悠然小築的。
「不是在悠然小築,聽說是在離馬廄不遠的小湖邊,大莊主跟唯希公平兩個人緊緊的抱在一塊。」
原來,那天夜裡唯希不慎滑倒的那幕,剛好被從馬廄出來準備回房休息的阿順給瞧見,消息因而傳了開來。
「騙人!」珠兒又是一陣激動。
桂香自己也不盡相信,「其實我也有些懷疑。」
由於牧宇曜根本不可能踏出悠然小築,而且他跟唯希又都是男人,是以傳言的真實性究竟有幾分,誰也說不得准。
「大莊主怎麼可能離開悠然小築?」
「我也是這麼想啊,偏偏阿順又堅持說,他沒有看錯。」
「可是天色那麼暗,說不定是阿順看走了眼。」珠兒怎地也不相信自己心儀的唯希公子會有斷袖之癖。
「阿順的眼力是出了名的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關於這點,珠兒亦是無力反駁。
桂香跟著又道:「聽說兩人後來還一塊往南廂的方向走去。」
珠兒的神情有些動搖,「問題是大莊主跟唯希公子本來就是好友,就算真看到他們在一塊,那也不表示就有什麼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桂香當然也不想相信,「可是時間那麼晚了,地點又是在湖邊那樣偏僻的地方……」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頓時,兩人不約而同沉寂下來,神情看來都有些心碎。
由於兩人過於專注哀悼自己失落的芳心,以致並未發現到書房外頭也有一個人因這個消息而大受震撼。
原本牧少凌只是想來書房找本帳冊,不料,卻讓他意外聽到這則駭人聽聞的傳言,人因而怔愣在當場。
牧少凌盼了半天想找人商量,好不容易等到牧元祺從梁府回來,隨即火速將他拉到自己房裡。
「少凌,你這是在做什麼?」牧元祺對弟弟的舉動感到不解。
房門一帶上,牧少凌立刻一古腦兒將稍早在書房外頭聽到的消息向兄長吐露。
牧元祺聽完,「什麼?!你說大哥跟唯希……」
由於事情實在太過驚世駭俗,饒是平日溫文儒雅的牧元祺也不禁失去自持。
「我也是剛剛無意間聽到婢女們談論才得知。」
無暇細想,牧元祺立刻吩咐道:「讓人去把阿順找來。」
「我已經找過了。」早在他回莊之前。
「阿順怎麼說?」
「他擔心我責罰他胡亂造謠,甚至還拿自己的性命擔保。」也是因為這樣,牧少凌才更加憂心。
「是嗎?」牧元祺面色一凝。
「我已經要求他噤口。」
牧元祺隨口應了聲,倒不太在意這個,真正令他擔心的是事實的真相,萬一阿順說的全是真的……
「二哥,你看這事該如何是好?」
「阿順真的肯定那人是大哥?」
「他信誓旦旦,說得十分肯定。」
兩人對看了幾秒,牧元祺才問道:「你認為呢?大哥可能踏出悠然小築?」
「是不可能,只不過……」
牧少凌雖未把話說全,牧元祺卻已明白其中的意思。
確實,換做以前他們敢百分之百的肯定,兄長絕對不可能踏出悠然小築半步,但是如今情況不同,唯希的出現帶來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改變。
傷後一直不容人接近的兄長與唯希結成莫逆,雙腿在他的幫助下回復行走,更因他的三言兩語而重新接觸家業……
種種的跡象顯示,兄長若真為了唯希踏出悠然小築也不足為奇。
尤其又適逢牧、梁兩家婚約觸礁的敏感時刻,牧元祺與牧少凌想往好方向想都難了。
明白再這麼瞎猜下去也下是辦法,牧元祺道:「還是先設法查證再說。」
「如何查證?」
毫無疑問的,這確實是項難題。
當面找牧宇曜追問,兩人是絕對沒有那個勇氣,若是想從唯希下手,卻又擔心她未必肯實說。
牧元祺想了下,「找機會試試唯希。」
於是乎,兄弟倆開始商討起來。
午膳過後,牧元祺與牧少凌聯袂來找唯希。
「唯希,你來山莊也有兩個多月了吧!」
「是啊,都兩個多月了。」唯希的語氣裡透著澀然。
「記得,你曾說過並非我朝人士。」
對於他們突然提及自己的身世,唯希不無意外。
她的回答一如兩個多月前,「我的確不是。」
牧少凌於是接腔,「這麼說來,你對本地並不十分熟悉嘍?」
以為他們的來意是想探究自己的背景,唯希不意牧少凌會有此一問:「是不太熟悉。」她倒也老實承認。
唯希的回答無疑正中兩人下懷。
「是這樣的,唯希,這段日子你一直待在莊裡,也不見你出莊走動,今兒個少凌適巧要到鎮上談點生意,不如你同他一塊出去轉轉。」牧元祺提議。
唯希雖然感激兩人的好意,但仍婉拒,「既然少凌是去談生意,我跟了去豈不是給他添麻煩。」加上生性恬淡,她也不太愛往熱鬧地方鑽。
「怎麼會呢,其實說穿了,也不過是三兩友人聚聚,談不上什麼生意。」牧少凌連忙解釋。
「是啊!唯希,就跟少凌一塊去見識見識吧!」
礙於兩人的盛情難卻,唯希終究還是被說服了。
一路上,她確實見識了古代市集的繁華,雖說比起二十一世紀的榮景仍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當兩人抵達牧少凌與人約定的地點時,唯希立刻便意識到那是什麼地方,電視古裝劇裡青樓女子當街招攬客人的場景,這會正活生生在她眼前上演。
唯希怎地也沒料到,所謂的談生意、長見識,指的竟是到這樣的地方。
看著眼前的妓院,一票青樓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言行放浪,照道理說,唯希該感到臉紅心跳才是。
然時空背景畢竟不同,古代青樓女子行徑再怎麼大膽、穿著再怎麼清涼,終究還是不及二十一世紀的女人開放。
是以,即便是生平頭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唯希倒也不太侷促。
她只是想確認,「你們約在這裡?」
見唯希臉色無異,牧少凌不禁懷疑:難道是他們誤會了?
「是啊,進去吧!」
雖說唯希並不是很介意,但妓院畢竟是男人尋歡做樂的地方,她待在裡頭也是無趣,「既然你是跟朋友談生意,不如我四處轉轉,晚點再過來。」
一聽唯希有意推辭,牧少凌自然不肯應允,「哪兒的話,不過就是三兩友人小聚,進去吧!」
不叫唯希再有機會開口,牧少凌半強迫的拉著她進去。
兩人一進妓院,老鴇隨即涎著笑臉迎了上來。
由於牧少凌已經事先訂了房,兩人很快給領進一間小廳,同他約定的兩名友人已經在座。
牧少凌先是為雙方做了簡單的介紹,跟著便見一票青樓女子魚貫走了進來,穿插在四人之間敬酒談笑。
雖說眼下的情況不在唯希的預期中,卻也不至於太過失控,是以性情恬淡的她只是隨遇而安,當自己來妓院吃頓飯。
對於兩旁青樓女子的勸酒,唯希只是慢條斯理的小酌,不推拒也不逞強。
將唯希悠然自若的翩翩風度看在眼裡,幾名青樓女子不禁暗自為她傾心。
面對她們投送過來的秋波,唯希始終淡雅以對,並未因她們的身份而有所鄙夷或輕蔑。
牧少凌不著痕跡的留心著唯希的一舉一動。想瞧清楚他的態度,偏偏他始終氣定神閒,讓人瞧不出來究竟是喜好,還是排斥女色?
說他對一票女子沒有感覺,態度偏偏又和善有加,不見一絲排斥,若說他性好漁色嘛,卻又不見明顯逾越。
一時之間,牧少凌也給瞧糊塗了,不明白唯希到底是無動於哀,還是礙於有旁人在場放不開。
「傅公子,吃菜。」一名青樓女子向唯希獻慇勤。
唯希只是善意回應,「你也吃吧!」
明白再這麼蘑菇下去也不是辦法,牧少凌決定採取行動,「唯希,你還好吧?」
不等唯希回應,同桌的一名友人搶白,「我說少凌啊,你是醉糊塗了不成,在妓院裡問這種話。」男人到了妓院哪個不是如魚得水,豈有不好的道理。
「王兄有所不知,我這位兄弟向來喜歡僻靜,我擔心這麼喧鬧的場合他會吃不消。」牧少凌佯裝體恤。
「原來是這麼來著,難怪我從剛才就瞧傅公子恬淡寡言。」
唯希只是淡笑,倒也沒有多言。
牧少凌趁勢提議的說:「唯希,你一向不愛喧鬧又喝了些酒,不如先到隔壁歇息吧。」
唯希原不想麻煩別人,但轉念一想又覺留在這裡也是無趣,「也好。」
「如花,你送唯希到隔壁房裡歇息。」牧少凌點名其中一名青樓女子。
原來,這一切早在他的計畫之中。
為了查證唯希的性向,牧少凌早早便在隔壁預定了間房,方便讓唯希和青樓女子辦事之用。
早在來妓院之前,牧少凌與牧元祺便打著歪主意。不論唯希性向為何,他們都要藉此機會讓他接近女色,一旦他明白了女人的好處,屆時他與兄長之間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唯希在那名叫如花的青樓女子帶領下來到隔壁房。
正當她要開口致謝時,如花卻順手將房門闔上。
唯希見狀,「如花,我自個待在這裡休息就行了。」
如花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如花願意留下來服侍公子。」她含羞帶怯的嬌態顯然是對唯希有意。
意識到如花話裡的含意,唯希一愣,「如花,我想你誤會了。」她不過是單純的想要休息。
不願接受拒絕的如花搬出牧少凌的說:「是牧公子安排如花伺候您的。」
「少凌?」唯希這才明白,原來是牧少凌特意安排。
「是的,請公子答應讓如花服侍您。」
明白牧少凌是出於一片好意,唯希卻是不能接受,「如花,我不是——」
「難道公子不滿意如花?」如花一臉泫然欲泣。
「不是的,我是因為——」
「請公子讓如花留下來。」她突然一把跪了下來。
「如花你這是……」
「嬤嬤要是知道公子不滿意如花,如花會受責罰的,請公子讓如花留下來。」基於對唯希的傾心,如花說什麼也不肯輕易離去。
體諒青樓女子的身不由己,唯希也不為難她,「那好吧,你就留在這裡休息。」
一聽終於得逞,如花旋即起身,臉上儘是媚笑,「如花這就為公子解衣。」
「不用了,如花。」唯希制止了她,「你留下來休息就可以了。」
如花一時不明就裡,「公子的意思是……」
「我出去轉轉,一會就回來。」
如花一聽自然不依,「可是公子——」
以為她是擔心受責罰,唯希道:「要是少凌他們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
她交代完逕自轉身離去,不叫如花再有置喙的機會。
隔壁房裡的牧少凌以為好事已成,愉快的喝著身旁女子倒來的酒,酒過三巡想想又不太放心,於是走到隔壁房前想探探動靜。
奇的是,房裡頭竟然鴉雀無聲。
不安之餘,牧少凌試探性的敲了下房門,竟然見到如花穿戴整齊的前來應門。
他往房裡頭一瞧,赫然發現唯希早已不見蹤影。
「怎麼只有你?唯希呢?」牧少凌驚問。
「公子讓如花留在這裡歇息,說他出去轉轉,一會就回來。」如花的語氣裡透著閨怨。
牧少凌一聽大驚,連忙轉身追了出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8:02:54
第八章
擺脫身後妓院傳來的攬客聲,唯希慢條斯理的往前面大街走去。
街上的小販見唯希衣著不俗,爭相開口招呼她。
她只是隨意瀏覽,並未特地駐足。
看著琳琅滿目的攤位,唯希突然覺得感慨。
身為二十一世紀新女性的她,雖然擁有大學文憑、外語能力頗佳、電腦程度也不弱,然而這樣的她到了這裡卻是無用武之地,心中多少感到無力。
這時,前頭突然傳來女子的喝叱聲,引起了唯希的注意。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一名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正試圖擺脫三名地痞流氓的糾纏。
從少女的穿著打扮來看,應該有不錯的出身,何以會一個人落單遇險,實在令人費解。
周圍行經的路人雖然也都瞧見了,卻因擔心受到波及惹禍上身,因而沒有半個人敢出面制止。
「我說小美人,你就別喊了,這裡是哥哥我們的地盤,沒人會出面幫你的。」帶頭的地痞一臉無賴,色迷迷的抓住少女的手不放。
原本柳妍心是在家丁跟婢女的陪同下出遊,卻因一時淘氣故意擺脫他們,以致這會孤立無援。
想到自己因為一時的淘氣才遇上惡人輕薄,柳妍心著實後悔不已。
「不要!你們放手。」
不若周圍紛紛走避的路人,唯希走向前道:「放開她!」
見有善心人士出現,柳妍心立即向唯希求援,「公子救我!」
「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連我們兄弟三人的閒事你也敢管?」
三名地痞見唯希身材纖瘦,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壓根就沒把她放在眼裡。
「識相的話就早點滾,否則可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唯希評估了下眼前的三名地痞,明白他們只是仗著蠻力在逞兇鬥狠,「放開她。」語氣仍是不慍不火。
將唯希的不知死活看在眼裡,一旁的路人全忍不住替她捏把冷汗。
「可惡,你找死!」
除了抓住少女的地痞外,另外兩人隨即朝唯希撲了過去。
身為傅氏企業的千金,基本的自保能力是必須的。
傅兆豪為了子女們的安全著想,特別聘請了專人教授他們防身的技巧,是以學過柔道,跆拳道跟擒拿術的唯希,要對付三名只靠蠻力的地痞,可說是綽綽有餘。
唯希一個轉身,先是避開第一個撲上來的地痞,跟著一拳揍到隨後上前的地痞臉上。
被唯希躲開的那名地痞隨即回過身來,再次向她揮出右勾拳。
唯希臉一側避開對方的拳頭,手掌順勢抓住他的右手臂往後一扭,對方的身體往前一躬,唯希膝蓋一抬,頂上了他的肚子。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身手之俐落令一旁圍觀的群眾忍不住叫好。
抓著少女的地痞眼見情勢不對,隨即鬆開少女的手加入戰局。
不遠處牧少凌追出妓院後,正愁找不著唯希的蹤影,見前頭似有什麼騷動引起眾人圍觀,他便直覺上前察看。
當他趕到時赫然發現,唯希正置身在一場混戰之中。
不等他出乎幫忙,一名地痞正巧在此時被唯希踢倒在地。
牧少凌這才注意到,唯希竟在這場打鬥中佔了上風。
看著一向文質彬彬的唯希輕而易舉便化解三名地痞的攻勢,甚至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牧少凌只差沒當場傻眼。
尤其是唯希所使的招式,別說是前所未見,甚至還奇特得緊,看得他不禁嘖嘖稱奇。
沒多久,三名地痞便被唯希打得落荒而逃。
柳妍心一見惡人被打跑了,隨即上前向唯希致謝,「多謝公子搭救。」
「不用客氣。」
唯希的翩翩風采令她心折,正要再開口——
「小姐!奴婢終於找到您了。」
一票看來心急如焚的男女,匆匆向柳妍心跑來。
原來,這些人便是被她淘氣甩開的家丁跟婢女。
「小姐,您急死奴婢了。」柳妍心的貼身婢女激動得痛哭流涕。
唯希見少女的家人已經尋來,知道自己可以安心離開,才轉身,便見牧少凌站在身後。
「少凌!怎麼來了?」
見唯希仍是一貫的悠然自若,牧少凌簡直要懷疑,剛才那個身手俐落敏捷的人真的是唯希嗎?
「來找你。」牧少凌直覺回道。
「走吧!」
柳妍心見狀急忙喚住唯希,「公子請留步。」
她於是停下腳步,「有事嗎?」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她語帶嬌羞的問。
「傅唯希。」
由於唯希並無意要求人家的報答,是以也不等柳妍心再做回應,留下名字便舉步離開。
礙於女子的矜持,柳妍心一時沒能找到其他話題留住唯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
這時,一旁的婢女道:「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柳妍心回過眼來,像是想到什麼似的,連忙要一名家丁跟上去。
悠然小築裡,牧元祺懷著目的來找牧宇曜。
「大哥。」
「嗯。」他看了弟弟一眼,「怎麼來了?」
因為心虛,牧元祺隨口搭道:「我剛從梁府回來。」
牧宇曜於是順口問起,「素素還好吧?」
「還好。」
這幾天,在牧元祺的安慰與支持下,梁素素的心情已經平復許多。
「素素的事你得多費心。」
「大哥,我不是——」
「你才是適合素素的人。」牧宇曜打斷他。
牧元祺這才明白,原來自始至終,自己的心思都沒能逃過兄長的眼睛。
「至於梁世伯跟梁伯母那裡,必要的時候我會親自過府去拜會。」
雖說兄長的語調一如平日威儀,牧元祺卻覺得胸口一熱,「大哥……」想不到兄長居然要為自己踏出悠然小築。
「大哥的意思你都聽明白了?」為免弟弟死腦筋,平白再浪費下一個三年,牧宇曜藉此機會開導他。
「聽明白了。」
「嗯。」牧宇曜點頭表示滿意。
牧元祺心頭感動之餘,倒也沒忘記自己的來意。
「對了大哥,莊裡新接洽的藥材生意,我想交給少凌去辦,你看可好?」
「少凌怎麼說?」
「少凌同唯希出去了,我還沒跟他提,想說先同大哥商量看看。」牧元祺小心的留意著兄長的反應。
果然,牧宇曜一聽到他提起唯希,注意力隨即被引到上頭。「唯希同少凌出去了?」
「是啊,唯希來莊至今已兩個多月,從來不曾到莊外走動過,剛巧少凌跟人約了在恰紅院談生意,便邀唯希一塊前往。」
「什麼?!你說少凌帶唯希去恰紅院?」牧宇曜激動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雖說牧元祺的本意就是想藉此來試探兄長,但是牧宇曜激動的反應著實超出他的預期。
他怎地也沒料到,一向內斂的兄長會因唯希而產生這樣大的反應,心裡不由得暗暗憂心起傳言的真實性。
「是的。」
牧宇曜的臉色難看不已,「他們出去多久了?」
「約莫有兩、三個時辰了。」
牧元祺話剛落下,牧宇曜已快步往屋外走去。
由於事出突然,牧元祺愣了下也連忙跟了出去。
見到兄長居然毫不遲疑的走出悠然小築,牧元祺所受到的震撼可想而知,想到其中所代表的意義,他的一顆心控制不住的直往下沉。
莊裡的下人乍見三年不曾公開露面的大莊主突然出現,臉上的神情既驚詫又錯愕。
也不知道該說是被牧宇曜臉上的傷疤嚇到,還是被他突如其來的現身怔住,抑或者是……他此舉等於間接證實了那則驚世駭俗的傳聞。
因為掛心唯希,牧宇曜根本無暇去顧及旁人的反應。
倒是一路尾隨的牧元祺,將下人們的反應逐一看在眼裡,他的心情簡直是蕩到谷底,顯然大伙這會全信了那則傳聞。
同一時間,牧少凌與唯希也在此時回到莊裡,四個人正巧在大廳門前遇上。
「大哥?!」牧少凌詫異兄長竟會出現在這裡。
唯希雖然也覺得意外,卻也替牧宇曜終於克服心魔感到高興。
見到她安然歸來,牧宇曜的一顆心才稍稍舒緩下來。
「你沒事吧?」
「呃?」唯希不甚明白他的意思。
「元祺說,少凌帶你出莊。」
唯希這才明白他指的是這一回事,「嗯,出去轉了一圈。」
提起這事,一旁的牧少凌迫不及待的插嘴,「大哥、二哥,你們肯定無法相信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古腦兒的開始說起剛才在街上發生的那段插曲,興致勃勃的模樣,壓根就忘了找唯希出莊的原意。
聽著弟弟口裡描述的種種,牧元祺也是驚奇不已,想不到唯希居然會武功,而且還是相當奇特的招式。
牧宇曜雖然也有同感,但是比起那些次要的旁枝末節,他更心驚的是唯希的安危。
「我到今天才知道,唯希居然是深藏不露。」牧少凌的語氣裡透著崇敬。
唯希臉上始終維持淡然的淺笑,彷彿他口中形容的人不是她似的。
「唯希,原來你會武功。」牧元祺根本沒看出來。
她不以為意,「只是些基本的防身招式。」
「什麼叫基本的防身招式?」牧少凌可不認同她的輕描淡寫,「大哥、二哥,你們有所不知,唯希所使的那些招式我可全是頭次見到。」
相較於兩個弟弟對唯希武功招式的興趣,牧宇曜這會只急切的想要瞭解,唯希出莊究竟發生了哪些事。
「唯希,你跟我來。」牧宇曜說著,拉起唯希的手便往回走。
正聊到一半的牧元祺與牧少凌一愣,沒料到兄長就這麼眾目睽睽把人帶走。
不難想見的,這一路上的下人們見了,肯定又要再次傻眼。
兩人一回到悠然小築,牧宇曜第一句話又是,「你沒事吧?」
唯希笑著提醒他,「這話你剛才已經問過了。」她注意到今天的牧宇曜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雖說旁人並不知道唯希的真實性別,但是牧宇曜自己向來嚴守男女之防,是以今兒個他在眾目睽睽下主動拉著她往悠然小築走來,多少讓唯希感到意外。
牧宇曜卻沒有說笑的心情,「少凌帶你去恰紅院?」
「你聽說啦?」看來下回再有人邀約,得先記得問清楚地點,唯希在心裡提醒自己。
一聽她親口證實,他很是緊張,「你沒事吧?」
將牧宇曜憂心忡忡的神情看在眼裡,唯希霎時明白過來。
原來,他是在擔心自己!
意識到這點,唯希的心情沒來由的一揚,心底有絲泛甜。
「沒事,只是有點意外。」因為事先沒料到少凌會帶自己去那樣的地方。
她雖然這麼說,牧宇曜還是不太放心。
「有沒有人對你……」礙於唯希女子的身份,牧宇曜不便問得太白。
「他們當我是男人。」唯希提醒他。
「恰紅院裡的人沒有發現?」牧宇曜心底鬆了口氣。
「我想是沒有,否則也不會說想伺候我。」想起牧少凌的「好意」,唯希不覺的苦笑。
「伺候你?!」牧宇曜的語氣聽不出來是因為意外,還是驚訝居然有女人企圖染指她。
唯希並未察覺到他語氣裡的酸意,「少凌恐怕沒有想到,我無法接受他的一番好意。」
「少凌?」儘管尚不明白弟弟做了什麼,牧宇曜已經有股宰人的衝動。
「他安排了位姑娘服侍我。」唯希無心提起那件烏龍,並不知道他已是聽得怒火中燒。
一聽到弟弟居然替她安排姑娘,牧宇曜心底簡直是氣炸了,只不過礙於唯希在場不便發作。
「那你們……」他心急的想知道,她是否被那名該死的女人給輕薄了。
「為免她被老鴇責罰,我只好讓她待在房裡休息,自個到街上轉轉。」
聽到這裡,牧宇曜的醋勁才終於平息,但旋即又想起牧少凌所說的那段插曲。
「你可有受傷?」他兩眼在她身上緊張的梭巡。
會意牧宇曜所指為何,唯希心暖的搖搖頭,「受傷的人不是我,是那三名地痞才是。」
雖然她沒事,但是想到她可能因此而受傷,仍是讓牧宇曜難以釋懷。
「下回不許再這麼莽撞。」
雖說牧宇曜的口氣霸道,唯希卻是懂他的,只不過她並非莽撞,而是衡量過自己的能耐才出手。
「我會有分寸的。」
牧宇曜可不接受這樣的答案,「你是女孩子家,再怎麼說,畢竟不及男人孔武有力。」
明白他是關心自己,唯希還是忍不住促狹道:「你歧視女人?」
牧宇曜哪裡會聽不出來她是在逗他,只能在心裡歎息,「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語氣裡透著無言的縱容。
唯希也不再鬧他,但她並未注意到自己在牧宇曜面前,似乎常流露出另一種性情。「我明白。」
看著蕙質蘭心的唯希,牧宇曜多希望她真的能明白。
想到自己的心,他不覺悵然。
「怎麼啦?」
牧宇曜連忙收斂心神,隨口搪塞道:「只是突然想起來莊這麼久,今天你才第一次出去。」
「你不也是。」
「我?」
「看來,你終於解開自己的心結了。」她為他終於肯正大光明的面對眾人,感到開心。
牧宇曜這才想起自己為了她在眾人面前現身一事。
意識到她誤會了,牧宇曜原想解釋,但見她似乎很開心,乃試探性問道:「你也希望我能走出悠然小築?」
料想他必是經過相當的掙扎才能做到,唯希誠摯的祝福,「我替你能面對自己的心魔感到開心。」
這話聽在牧宇曜耳裡,卻無法告訴她,自己是因為她才克服心魔。
他只能故作豁達道:「如同你說的,總不能永遠將自己局限在那一方天地。」雖說他原本真是這麼打算。
「想不到你聽進去了。」
唯希並未忘記上回說這話時的情形,對於他即使處在憤怒之中仍能敢聽建言,這樣的氣度令她折服。
牧宇曜沒有告訴她,對於她說的話,他向來聽得仔細。
「悶嗎?」他突然問起。
「呃?」
「老待在莊裡。」經牧元祺稍早一提點,牧宇曜突然覺得擔心,怕唯希會因為無趣而萌生去意。
唯希並不覺得,「我本來就喜歡僻靜。」
她的回答讓牧宇曜感到安心。
「更何況……」唯希頓了下才意有所指道:「恰紅院那樣的地方,對我來說,實在太過喧鬧。」
她的幽默讓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開來。
一個是向來嚴峻的牧宇曜,一個是性情淡然的唯希,兩人同時流露出這樣近似常人的情緒,要讓旁人見了想必會非常意外吧!
從下午兄長對唯希的態度來看,牧元祺與牧少凌就是再遲鈍也已經意識到,問題的癥結其實是出在兄長身上。
是以,為了兄長的未來著想,兩人決定硬著頭皮來找牧宇曜,即使會挨轟也在所不惜。
打從見到兩個弟弟開始,牧宇曜的臉色就沒好看過,顯然還在為唯希被帶去妓院的事生氣。
牧少凌打一進門,就注意到兄長看自己的目光很不對勁,像是隨時便要衝上來將自己給劈成兩半似的,害他緊張得猛嚥口水。
因為被兄長鎖定,牧少凌只得怯生生的啟齒,「大哥……」
才起頭就被他一口截斷,「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們再帶唯希出去。」
由於下午唯希親口表示喜歡僻靜,以致牧宇曜能夠毫無顧忌,專制的對兩個弟弟下令。
原本懾於兄長的威嚴沒敢出聲的兩人,這會見兄長對唯希如此執著,也顧不得害怕了。
「大哥,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牧元祺憂心不已。
牧宇曜自然也明白自己的命令聽起來很不合常理,卻未多做解釋,「都聽清楚了?」
牧少凌雖然聽清楚了,卻無法讚同,「可是大哥,唯希是——」男人啊!
「以後唯希的事,你們都不許再插手。」既然今後自己不再固守在悠然小築,唯希的一切自有他全權處理。
對於唯希,他存有私心。
見兄長如此堅持,牧元祺與牧少凌也急了。
「大哥,你明知道這是不應該的啊!」希望他能迷途知返,別再執迷不悟。
畢竟經過下午那一幕,牧宇曜與唯希間的曖昧已是不言而喻,即便下人們沒敢當著主子的面談,私底下怕是早已傳遍。
眼見對自己一向言聽計從的兩個弟弟,居然為了唯希據理力爭,他們對唯希的在意令牧宇曜心頭不悅。
「這是我的決定。」他不容分說。
「可是大哥,你是牧家的長子啊!」牧元祺提醒兄長對牧家的責任。
他的說詞讓牧宇曜一時聽糊塗了,不明白這與自己身為長子有何關係?
見兄長不說話,以為他終於聽進去了,牧少凌也趕緊接腔,「爹娘若是黃泉有知,一定也不會讚同。」
兩人越說越誇張,牧宇曜也意識到不對勁,「你們在胡說些什麼?」
當兄長是惱羞成怒,牧元祺與牧少凌仍不肯退縮。
「大哥,你跟唯希都是男人啊!」
他跟唯希?牧宇曜狐疑。
「這是不見容於世俗的啊!大哥。」兩人苦口婆心的勸說,希望兄長能從這段不名譽的感情中抽身。
將兩人的說詞前後串連,再見到他們一臉憂心忡忡,牧宇曜驀地恍然大悟,並為之一怔,他怎地也沒料到兩個弟弟會誤以為自己跟唯希有斷袖之癖。
見到兄長幡然色變,牧元祺與牧少凌倏地止住了口,沒敢再往下說。
視線緩緩的掃過兩人,想到他們一直誤以為唯希是男人,牧宇曜這才想起,自己雖然早已得知唯希的真實性別,卻從來不曾想過讓人為她準備女裝。
情況再明顯不過,顯然早在牧宇曜瞭解到自己的心意以前,他對唯希便已存有私心。
因為自卑自己的殘疾不敢向她表明心跡,卻又擔心別人得知她的真實性別後,會對她產生覬覦,以致下意識的不希望她回復女兒身。
牧宇曜因這層遲來的領悟而震撼。
等不到兄長的回應,牧少凌忐忑的喚了聲,「大哥……」
他回過神來,一語不發的瞧著兩個弟弟。
因為不確定兄長心裡做何打算,牧元祺與牧少凌顯得侷促不安。
須臾,牧宇曜說話了,「記住我剛才說的話,以後不許再插手唯希的事。」終究他還是因為自己的私心,隱瞞了唯希的真實性別。
兩人一聽,心急的齊聲想要發言,「大哥——」
「不用再說了!」他斷然制止了他們。
明白兄長已經決定,再無置喙的餘地,兩人頓時頹喪不已。
儘管瞭解他們的心情,牧宇曜的決定仍不改變。
「還有,這事你們誰也不許對唯希提。」在沒能確定唯希的心意以前,他不希望她心裡有任何芥蒂。
對於兄長的囑咐,牧元祺與牧少凌心裡想的是:即使他們不說,這事也已在莊裡傳遞,唯希還是可能從別人那裡聽到。
只不過礙於兄長的威儀,兩人沒膽實說,只得答道:「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8:03:18
第九章
從牧元祺的口中,梁素素得知牧宇曜踏出悠然小築的消息。雖說兩人的婚事觸礁,心地善良的她還是替他覺得開心。
為了親眼證實牧宇曜終於走出陰霾,她今兒個特地前來牧嵐山莊。
在經過迴廊轉角時,梁素素不經意聽到下人們在談論牧宇曜與唯希的事,整個人為之一驚,怔在當場久久反應不過來。
直到婢女春桃喚她,「小姐,你沒事吧?」
春桃不安的看著梁素素,只因她自己也被這則駭人聽聞的消息所震懾。
近些天來,在牧元祺的慰勉跟支持下,梁素素的心情已經平復下來。
雖說牧宇曜對她並無男女之情,但他確實拿她當妹妹般疼愛,甚至在她落馬時奮不顧身相救。
是以,她重新調整了自己的心態,準備以另一種心情來面對他。
不料,這則突如其來的消息卻大大衝擊了她。
即便在來之前,梁素素已經調適好自己的心情,但是這會乍聞自幼定親的未婚夫跟男人發生曖昧,仍是令她感到難堪。
不行!不能讓牧大哥發生這種事。
基於長久以來對牧宇曜的維護心理,梁素素想也不想便往南廂走去。
當唯希見到突然來訪的梁素素時,心裡雖感意外,但仍和善的招呼她,「梁小姐。」
看著眼前這個和顏悅色的男人,梁素素只覺得心中五味雜陳。
唯希則在心裡暗忖:梁素素該不會又是為了上回落水的事要來報恩吧?
跟著,只見她轉向身旁的春桃交代,「春桃,你到房外候著。」
梁素素此話一出,讓唯希又是一陣意外。
來到古代已經兩個多月,對於古人男女之防的嚴謹,唯希可說是體認深刻,照道理說,眼下自己是做男人裝扮,梁素素應該避嫌才是,不料她竟將婢女支開,此舉實屬詭異。
「是。」春桃欠身離開。
唯希注意到春桃在臨走前,似別具深意的瞥了自己一眼。
終於,現在只剩下她跟梁素素兩個人。
儘管不明白是何等天大的事,竟能讓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罔顧名節來私會自己,唯希卻不急著追問,她相信梁素素自然會做說明。
只不過唯希並未料到,梁素素一出口竟是斥責,「你怎麼可以愛上牧大哥?」
「呃?」唯希一怔,懷疑自己聽岔了。
「你跟牧大哥都是男人啊!」她難堪的指控道。
這下子唯希總算確定,自己真的沒有聽錯。
「梁小姐,我想你誤會了——」
梁素素卻不聽她解釋,「你可知道因為你,害得牧大哥淪為下人們的話柄。」
「什麼?」唯希壓根沒料到,居然連下人們也誤解了。
突然之間,她想起了小菊。難怪這兩、三天,她一直覺得小菊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
想到自己居然還托唯希去同牧宇曜商量婚事,梁素素便覺得難堪不已。
「虧我還傻傻的謝謝你。」
提起那件事,唯希心裡對她的確有愧,「我很抱歉。」
「既然抱歉,為什麼還要愛上牧大哥?」梁素素控訴。
身為一個女人,她可以接受牧大哥不愛她,但是愛上一個男人……這對她著實是一種侮辱。
意識到梁素素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唯希於是解釋,「梁小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之所以跟你說抱歉,是因為我有負你的請托。」
這話聽在梁素素耳裡,又是另一種解讀。
「既然你愛牧大哥,又為什麼要答應幫我?」她對唯希此舉十分不能諒解。
愛牧宇曜?唯希壓根沒想過。
「我不是——」
「你根本就沒有認真說服牧大哥,對吧?」梁素素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給看穿。
唯希頓時語塞。她確實是沒有。
「又或者,你根本就不希望牧大哥娶我?」
唯希的心頭冷不防浮現了牧宇曜的問話……
現在呢?你還贊成我娶素素?
想起當時心底那股悄悄冒出頭的反對聲音,唯希無言了。
「為什麼不說話?」
看著梁素素,她竟然感到無話可說。
唯希的無言令梁素素心慌,「你真的愛上牧大哥了?」她的語氣聽得出來仍然不願相信。
她愛上牧宇曜了?!唯希心頭一震。
因為這樣,所以當牧宇曜問她讚不讚成時,她才會覺得心慌?
甚至在牧宇曜自鄙臉上的疤痕時,她自然而然的說出男人的能力、談吐跟內涵同樣能夠傲人那番話?因為她老早便心折於他的氣度與胸襟。
遲來的領悟令唯希的思緒為之停擺。
「為什麼?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個男人。」
唯希直覺便要脫口,「我不是——」
卻聽到梁素素接著道:「你跟牧大哥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你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未來啊!」為了牧大哥,她說什麼也必須勸醒唯希公子不可。
梁素素此話一出,猛地提醒了唯希。
是啊,她跟牧宇曜是完全不同時空、背景的兩個人,遲早她都會回去自己的世界,他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未來。
既然兩人之間注定不可能有結果,所以唯希到口的解釋猛地打住。
壓抑下心底的那份苦澀,唯希不改一貫的淡然,「我明白,所以我並沒有愛上宇曜。」
「你沒有愛上牧大哥?」她的回答著實出乎梁素素的預期。
唯希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怎麼會這麼認為,不過我跟你牧大哥之間,確實只是談得來的朋友。」
「那下人怎麼會說你跟牧大哥……」
「我也沒想到他們會誤會。」唯希外表坦然的回道。
見她的態度從容自若沒有一絲心虛,梁素素糊塗了。
「就像你說的,我跟你牧大哥都是男人,不是嗎?」唯希故意衝著她輕笑。
被她這麼一取笑,梁素素當下為自己不分青紅皂白污蔑了別人,而羞紅了臉。
梁素素並不知道,唯希表面上含笑,心底卻是悵然若失。
因為右臉的疤,牧宇曜一直將自己局限在悠然小築中,如今重新在莊裡走動,原以為必會為自己招來許多難堪的目光。
不料,下人在初見到他時雖是有些被嚇到,但都很快便回復平常並適應過來。
原來,下人們泰半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跟唯希的斷袖之癖上,相形之下,他臉上的疤自然不足為奇。
牧宇曜因不解其中的內情,是以在意外之餘,對自己臉上的疤亦逐漸釋懷。
原本,他以為重新在莊裡走動後,自己會有更多的機會與唯希碰面。
可三天下來,他發現自己幾乎碰不到唯希,兩人似乎總不經意的錯開。
雖然他是可以像之前一樣,利用晚上的時間去找唯希,但是有鑒於弟弟他們的誤解,在顧及唯希閨譽的情況下,他一直避免這麼做。
直到今晚,牧宇曜終於再也忍不住來南廂見唯希。
聽到敲門聲響起,房裡的唯希一怔,心裡多少已經猜到來人的身份。
打從前天跟梁素素談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後,為了不讓自己越陷越深,唯希一直下意識的規避牧宇曜,減少跟他的接觸。
奈何,今晚他還是找上門來了。
正當唯希為了是否應門掙扎不已之際,敲門聲再次響起。
知道自己是避不掉了,她歎了口氣,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終於起身前去應門。
門一開,果然見到牧宇曜站在外頭。
「怎麼來了?」唯希盡可能讓自己表現如常。
「你睡了?」雖說看到她屋裡有燭光透出來,牧宇曜還是為她的遲來應門,做出可能的解釋。
「正要睡。」唯希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十分清楚自己根本無法成眠。
「是嗎?」
聽她這麼說,牧宇曜明知道自己應該離開,卻又捨不得走,兩腳彷彿生了根似的,定在門口不肯移動半步。
為了不想叫他瞧出異狀,唯希只得請他進屋。
「進來坐吧!」
因為想多看她幾眼,牧宇曜沒有絲毫遲疑便走了進去。
見他在椅子上坐下,唯希只得跟著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這兩、三天不太有機會見到你。」
一聽到牧宇曜這麼說,唯希不甚自在的輕扯了下嘴角,「可能是你活動的範圍廣了,所以不容易碰上面。」她隨口謅了句托詞。
「這麼說來,我決定踏出悠然小築倒是個錯誤的決定。」牧宇曜玩笑道。
唯希一愣,笑得有些牽強。「怎麼會呢?」
即便只是極細微的異狀,牧宇曜仍注意到了。
發現唯希今晚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他不動聲色的留心起她。
「知道你愛僻靜,我已經交代旗下那些管事以後有事到大廳說,別再到悠然小築。」他這麼做的用意,是希望能跟唯希有多點單獨相處的空間。
牧宇曜的體貼讓她心裡的苦澀更濃了,「不用這麼麻煩的。」如今的她避他都來不及了,怎麼還可能去悠然小築。
朋友之間不談麻煩二字本是兩人間的默契,是以唯希此話一出,等於是間接洩漏了口風。
「什麼時候起,你同我變得如此客套?」牧宇曜佯裝隨口一問,視線卻不著痕跡的觀察著她。
唯希嘴邊的笑容一僵,「我不是這個意思。」
即便她否認,牧宇曜仍是從她臉上的表情變化獲得證實。
「怎麼回事,唯希?」
儘管精明如牧宇曜已經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唯希仍執意裝傻,「呃?」
向來慧黠的她居然裝起傻來,此舉無疑更加深牧宇曜的疑慮。
驀地,他想起兩人碰面機會減少一事。也許,這根本就不是單純的意外錯開,而是……
「你在躲我?」牧宇曜愕然的問。
唯希心頭一凜,臉上的笑容委實做作。「躲你?怎麼會呢!」
「為什麼?」他直直的望進她眼底,對她的否認無動於衷。
知道無法再這麼矇混下去,唯希只得藉口道:「莊裡的下人誤會我們之間有不尋常的情感,你知道嗎?」
牧宇曜一怔,不意唯希竟然得知這事。
見到他的反應,唯希也是意外,「你知道?!」結果他竟然隻字不提。
牧宇曜只是反問:「你覺得介意?」
身為一個女人,唯希不以為自己有介意的必要,反而是牧宇曜……
「這種事應該是男人比較介意。」言下之意,她是因為顧及他的聲譽才規避他的。
牧宇曜深深看了唯希一眼,「如果說,我根本不介意呢?」
「嗄?」他的反應出乎她意料。
終於,牧宇曜決定趁此機會表明心跡,「他們並沒有誤會,我對你確實有不尋常的情感。」
頓時,唯希整個人為之傻眼,她怎地也沒料想到,牧宇曜跟自己居然有相同的感覺。
牧宇曜直勾勾的望著唯希,想知道她做何感想?
他愛她!他居然也愛她?
一股說不出的甜蜜,不斷湧上唯希的心頭。
可相對的,這股甜蜜,卻也扎得唯希心裡泛疼,因為她不能接受他。
看著正熱切盼著自己回應的牧宇曜,唯希心中不覺一陣酸楚。
半晌,她困難的道:「我們不適合。」
短短的五個字,卻將牧宇曜的心打落萬丈深谷。
「為何不適合?」
面對他的追問,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他們之間沒有未來可言。
見唯希臉上那欲言又止的為難,牧宇曜突然會意,「因為我的相貌?」
唯希一怔,不意他會這麼想,直覺便要開口解釋。
可話到嘴邊,她突然想到兩人根本不可能有未來,就算把話解釋清楚了,也只是徒增遺憾。
這樣一想,唯希閉口默認了他的誤解。
牧宇曜見狀,連心底最後一絲希望也落空了,直到此時,他才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天真,竟然會相信唯希真的不介意他的醜顏。
深深看了唯希最後一眼,牧宇曜一語不發的起身離開。
不待眾人習慣牧宇曜在莊內走動,他又重新躲回悠然小築了。
原本逐漸接手的家業被他再次擱置,所有的帳冊全被送走,莊裡的下人、旗下的管事,甚至是牧元祺與牧少凌全都被排拒在門外。
牧宇曜不許任何人接近他,整個人變得比以前更抑鬱、更頹廢。
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麼?他的改變只在一夕之間,在眾人還來不及從他與唯希驚世駭俗的曖昧中回神以前,一切已經重新歸於平靜。
另一方面,眾人也注意到唯希不再到悠然小築走動,她跟莊裡所有人一樣,同牧宇曜斷了聯繫。
不同的是,在面對眾人時,唯希仍是一派淡然自若,神情平靜到讓人瞧不出端倪。
對照唯希與牧宇曜的情況,眾人著實有滿腹的疑慮。
換做以前,眾人肯定會想到要找唯希探口風,畢竟她比牧宇曜好說話多了。
可是現在,礙於唯希與牧宇曜間似有曖昧,眾人反而不好向她打探。
眾人的好奇與欲言又止,唯希是看在眼裡的,明白他們礙於斷袖之癖的傳聞,不便同自己打探,這讓她在慶幸之餘,心裡亦鬆了口氣。
雖說唯希不再與牧宇曜有任何的接觸,但是從下人間偶爾不經意傳來的耳語,還是讓她得知了牧宇曜的近況,
知道好不容易解開心結的他,又重新縮回悠然小築,甚至意志消沉得不許任何人接近,唯希的心著實抽痛不已。
心疼牧宇曜之餘,唯希還要表現出一切如常的假象,令她幾乎是心力交瘁,自然也抽不出多餘的心神,再去面對旁人的追問。
何況,唯希壓根無意同人剖析自己的私密,分享內心的無奈。
是以,眾人即便心中好奇,也只能在私底下暗自揣測跟議論。
但是牧元祺與牧少凌不同,面對至親的兄長,他們如何能夠對他的遽變視若無睹?甚至是置之不理?
眼看著兄長頹廢喪志,兩人即使猜不出確切的原因,多少也感覺得出來,其中的轉折與唯希脫不了關係。
將唯希的言行舉止如常與兄長的頹廢喪志相較,兩人心裡暗忖:也許唯希終究是個性向正常的男人,這段畸戀只是兄長單方面的相思,因為戀情無法獲得回應,以致性情遽變。
照道理說,這樣的結果其實是兩人所樂見,畢竟一開始他們之所以設計唯希去妓院,就是希望他能斷了跟兄長間不正常的曖昧關係。
只不過他們作夢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雖然如他們所願,結果卻是大出他們所望。
兄長雖然擺脫了斷袖之癖的醜聞,卻也因此受創至深。
過去三年,兄長雖然為自身的殘疾所創,但起碼的傲氣仍在。
不像這回,根本就是一蹶不振。
這樣的結果著實非牧元祺與牧少凌原先所期望。
如果他們早知道兄長離開唯希會變成這樣,他們寧可成全兄長的斷袖之癖,起碼也好過現在這樣的結果。
只可惜,現在再說這些都已經晚了,事情已經無法挽回。
牧元祺與牧少凌雖然希望兄長能夠振作,可卻不能無理的反過來要求唯希接受兄長,畢竟對一個性向正常的男人來說,這實在是強人所難。
也因為這樣,幾天來牧嵐山莊一直籠罩在一股詭譎不安的低氣壓下,失了以往的生氣。
就在牧元祺與牧少凌愁眉不展之際,下人前來通報,說是藥心堂的小姐來訪。
藥心堂,江南一帶首屈一指的醫館,負責經營的柳家世代行醫,到了這一代的主事者柳東源,因為極富商業頭腦,因而將原本單純的家業拓展到藥材的貿易上。
最近,牧嵐山莊有意將旗下的產業拓展到藥材生意上頭,因此跟藥心堂有了生意上的往來。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柳家小姐怎會突然找上門來?
牧元祺詢問來報的下人,「柳老爺可有前來?」
下人恭謹的回道:「啟稟莊主,柳老爺並未前來,柳小姐只帶了幾名僕傭上門,說是要拜會唯希公子。」
「拜會唯希?」這可奇了!
牧元祺與牧少凌對看了一眼,兩人眼中皆有疑惑。
即便不明就裡,牧元祺還是交代下人,「快請!」
跟著又喚來另一名婢女,要她去把唯希請來。
不一會,下人領著柳妍心進門,在她身旁跟著位貼身婢女,幾名家丁則在外頭候著。
牧元祺克盡莊主之責招呼道:「柳小姐您好,在下是牧嵐山莊莊主牧元祺。」跟著介紹牧少凌,「這位是舍弟牧少凌。」
牧少凌一見來人的長相,「是她?」
牧元祺轉向弟弟詢問:「少凌,你認識柳小姐?」
「她便是當日唯希在大街上出手相救之人。」
在此同時,柳妍心也認出了牧少凌,「原來是你!」語氣裡透著鄙夷,「那天在大街上袖手旁觀的路人之一。」
柳妍心末了的補充說明讓牧少凌一怔。
「想不到堂堂牧嵐山莊的二莊主居然是個膽小鬼!」她語氣裡的不齒,任誰都能聽得分明。
牧少凌本欲出口解釋,那日自己之所以袖手旁觀,乃是因為看出唯希游刃有餘之故。
但被柳妍心這麼一譏誚,他也顧不得風度,「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像你這種只顧自掃門前雪沒有絲毫正義感的人,本小姐最是不齒。」
柳妍心的話對牧少凌無疑是種侮辱,原本他是想要發怒,但見她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心裡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說嘛,那日大街上圍觀的人那麼多,怎麼都不願意出手相救,原來是這麼回事。」
牧少凌話中有話的說詞刺激了柳妍心,「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原來是這麼回事,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他壓根沒把她的怒氣看在眼裡,「像你這種牙尖嘴利的女人,就是欠缺教訓,難怪圍觀的路人不肯出手相救。」
柳妍心畢竟年輕容易激動,火氣隨即上揚。「你說什麼?!」
「看來是有人惱羞成怒了。」牧少凌意有所指的道。
一旁的牧元祺眼見兩人槓上,出口制止弟弟,「少凌,不得對柳小姐無禮。」
既然自己已經佔了上風,兄長又出面說話了,牧少凌索性就此打住。
然而柳妍心卻是不甘心受辱,「還是牧莊主有風度,不像某些人……」說著,眼角還故意瞟向牧少凌。
本欲鳴金收兵的牧少凌又豈能容人挑釁,「那倒是,我這人的風度向來是因人而異,不像我二哥,天生下來就是一副好脾氣,即使面對如此驕蠻的女人依舊風度不改。」
柳妍心頓時氣結,「你……」從小到大被父兄捧在手掌心裡呵護的她,何時受過這種氣。
牧元祺再次插口,「少凌,少說兩句。」
「二哥,你自個兒也看到啦,我是想少說兩句,可偏就有人不識相,到別人家裡登門做客還趾高氣揚。」看著氣得牙癢癢的柳妍心,牧少凌突然覺得有趣。
正當柳妍心氣煞之際,唯希正巧在這時進門,「元祺,你找我?」
不待牧元祺開口,柳妍心一見到心上人出現,隨即滿腹委屈的投向唯希,「傅大哥……」
突如其來的身影讓唯希一愣,雖然她沒能瞧清楚對方的長相,卻也沒有把人推開,只是不解的望向牧元祺與牧少凌,尋求他們的解釋。
見柳妍心投向唯希的懷裡,牧少凌突然覺得不是滋味,乃涼涼的道:「姑娘家還是得懂得含蓄。」聲音雖不大,卻也清楚的傳進柳妍心耳裡。
「你——」她本想發飆,轉念一想又回過臉向唯希投訴,「傅大哥你瞧,他欺負我。」
雖說來人左一句傅大哥、右一句傅大哥,叫得好不親熱,唯希卻是直到此刻才瞧清楚對方的長相,「是你!」
見唯希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柳妍心一時也無暇再去跟牧少凌計較,「傅大哥還記得我?」語氣裡透著歡喜。
「嗯。」唯希點了下頭,暗忖:該不會又是一個熱中報恩的古代人吧?!
想起上回沒能來得及讓心上人記住自己,柳妍心連忙報上姓名,「傅大哥,我姓柳,叫妍心。」
唯希順口喊了聲,「柳小姐。」
「傅大哥,你喚我妍心就可以了。」柳妍心語帶嬌羞。
對稱謂不是很在意的唯希也就從善如流,只是不明白她怎會知道自己的住處。「妍心,你今天是專程來找我?」
「嗯,那日傅大哥出手相救,妍心還沒能好好謝謝你呢!」在場只要是明眼人都不難瞧出她對唯希的傾心。
唯希仍是一貫不以為意,「只是碰巧遇上,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傅大哥——」
「我說唯希啊,你或許不放在心上,人家可是時時刻刻牢記。」看不慣柳妍心對唯希嬌滴滴的態度,牧少凌出言嘲弄。
他的話中有話令柳妍心面色一窘,先是瞪了他一眼,才連忙羞怯的回頭想知道唯希做何反應。
這些時日下來,唯希因為深刻體認到古代人對恩情的看重,以為柳妍心亦是如此,以致並未聽出牧少凌的言下之意。
「妍心,我救你並不是想要你的感激。」唯希同她解釋道。
見唯希誤解了自己的心意,柳妍心心頭一急的說:「傅大哥,我對你並不只是感激。」
唯希先是覺得意外,跟著才注意到她一臉的欲語還羞。
驀地,唯希一怔。難道——
見唯希不語,柳妍心喚道:「傅大哥,你怎麼了?」
意識到她對自己的心意並不單純,唯希感到有些頭疼,怎地也沒料到自己無心相救竟招來人家的傾心。
察覺到唯希的神情似有為難,柳妍心不覺失望,「傅大哥不喜歡我?」
見她一臉受傷,唯希有些棘手,不知道該如何說明才不至於傷害到她。
「妍心,你很可愛。」唯希盡可能的小心選擇措辭。
柳妍心的雙眼隨即重新點燃希望,「這麼說,傅大哥是喜歡我的嘍?」
不意自己這麼說又遭誤解,唯希終於不得不委婉的表示,「妍心,我不能喜歡你。」
柳妍心大失所望,「為什麼不能?」
不光是她無法接受,就連一旁的牧少凌也對唯希的回答感到意外,甚至還有些許欣喜。
原本唯希顧慮到女孩子家面皮薄,擔心若是說出自己的性別會令她難堪,所以沒打算吐實。
但是這會見她眉宇間透著固執,知道若不明說很難令她死心,歎了口氣,唯希終於說道:「因為我跟你一樣是女人。」
霎時,大廳裡的人反應是相當兩極的。
柳妍心一臉難以置信。
牧元祺與牧少凌雖然也是為之錯愕,但旋即又像意識到什麼似的,轉為驚喜的表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8:03:37
第十章
房間裡,小菊難掩驚訝的端著托盤進門,上頭是幾套質料甚佳的女裝。
對於牧嵐山莊的辦事效率,唯希一向從不懷疑。
跟在小菊身後進門的還有牧元祺與牧少凌兄弟倆,從兩人臉上的神情看來,顯然是專程來找唯希。
明白主子們有話要談,小菊將衣服擱下後便識相離去。
直到這會看著不改淡然的唯希,牧少凌還是有些難以相信,「唯希,你真的是女人?」
「嗯。」從來無意隱瞞的唯希老實承認。
牧元祺與牧少凌頓時難掩雀躍之情。
原本,兩人因為唯希的性別而為難不已,如今既然得知她是女人,之前的顧忌自然不再存在。
這下子,兩人得以堂而皇之的說服唯希接受兄長的感情。
牧少凌正要開口說項,突然想起——
「大哥知道你是女子?」因為這樣,所以才對唯希投下感情?
「嗯。」
一聽她親口證實,兄弟兩人同時鬆了口氣。還好兄長並非斷袖之癖!
只不過兄長既然早已得知唯希的真實性別,為何還要對他們隱瞞,甚至由著他們誤會兩人有斷袖之癖?這點讓牧元祺與牧少凌甚感費解。
「那你跟大哥是……」牧少凌語帶試探。
唯希眼底掠過一絲無人察覺的黯然,「朋友。」
無疑的,她的回答並不符合兩人的期望。
牧元祺決定把話挑明了講,「唯希,你可知道大哥對你——」
「我們是談得來的朋友。」唯希截斷他的話。
雖說她的語氣聽來如常,牧元祺與牧少凌卻不難看出,她其實是知道的,關於兄長對她的情感。
這讓他們不由得懷疑,也許兄長已經同唯希表明過心跡,因為被拒絕所以才會在一夕之間變了個人。
事情若果真是如此,那麼他們的來意就不樂觀了。
「大哥同你說了?」儘管看出唯希有心規避,牧元祺仍然直言。
明白他們泰半已經猜到大概,自己再規避也是徒勞無功,唯希索性承認,「說過一些。」
「你沒有接受大哥?」牧少凌心裡其實已經肯定。
唯希選擇沉默。
看著她,牧元祺語重心長道:「我以為你跟大哥一向談得來。」她對兄長多少應該是有感覺才是。
「所以我們是談得來的朋友。」唯希依舊堅持。
「唯希,你該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意思。」
又一次的,唯希選擇沉默,連帶的也讓牧元祺與牧少凌無法再往下說。
房間裡的氣氛沉寂了下來。
牧元祺停了下才又說起,「大哥這幾天過得很不好。」相信唯希應該知道才是。
唯希的心抽疼了下。
她當然知道,以牧宇曜的驕傲跟自卑,如果不是情根深種,是絕對不可能開口向人表明心跡。
可結果卻遭到拒絕,這樣的他如何能過得好?
奈何,她明知他深受打擊卻無能為力,只能黯然神傷。
等不及唯希的回答,牧少凌已經衝口道:「你當真不愛大哥?」
頓時,房裡的氣氛變得凝重。
唯希不想欺瞞自己的心,卻又無法實說,最後終於說道:「你們大哥是我極其看重的朋友。」
至此,牧元祺與牧少凌終於不得不放棄。
見唯希直到最後還是緊咬著朋友兩字,兩人雖然失望卻也無奈。
畢竟,感情的事本來就不能勉強,他們不能因為得知唯希是女人,便硬要強迫她接受兄長,這對她來說並不公平。
如今看來,他們只能在心裡祈禱,寄望兄長能早日走出情傷。
牧少凌一方面諒解唯希,另一方面卻又替兄長不值,是以在臨走前,「你知道嗎,唯希?你一向對每個人都很和善,也許這其實也意味著,你並沒有特別在意的人。」
而後,兄弟倆退了出去,留下唯希獨自咀嚼那一番話。
雖然柳妍心在得知唯希和自己一樣都是女人後感到失望,但轉念一想,又對唯希一身的功夫和不輸男人的膽識崇拜有加。
是以,即便真相已經大白,柳妍心還是三天兩頭的往牧嵐山莊跑,除了繞在唯希身邊打轉外,也不時跟牧少凌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
另一方面,梁素素也因牧元祺的悉心呵護而逐漸傾心,兩人間的情感日篤,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只除了……
唯希與牧宇曜間的僵局仍舊沒有化解。
沒有人知道唯希心裡的苦,她只是不斷的祈禱能早日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免得留下來繼續受煎熬。
站在南廂的院子前,唯希望著天邊的雲霞發呆,連有人來到自己身邊都未曾留意到。
「唯希姊。」
輕柔的叫喚聲將她給喚回了神,這才發現是多日不見的梁素素。
「梁小姐。」唯希和善以對。
「喚我素素吧!」
「嗯。」唯希也不拘泥,「來找我有事嗎?」
梁素素一開口便向她道歉,「對不起,唯希姊。」
「噫?」唯希頗感意外。
「上回我不該說那些話的。」梁素素以為她是因為自己才拒絕了牧宇曜,「那時我以為你是男人,所以才會反對你跟牧大哥在一起。」
「我沒有怪你。」
事實上如果不是素素的提醒,她這會怕是早已泥足深陷難以自拔。
因為發現得早,她才得以藉著最後一絲尚存的理智,即時挽住了自己的心。
「牧大哥他真的很喜歡你,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牧宇曜為了唯希所做的轉變,梁素素全看在眼裡。
唯希心頭又是一陣苦澀,嘴巴上仍不改淡然,「記得上回我說過,我跟你牧大哥只是談得來的朋友。」
梁素素辯道:「可是那時你也說過你跟牧大哥都是男人,所以你沒有愛上牧大哥,但是你明明就是女人,這是不是說,女人的你對牧大哥其實有情?」
不意她會這麼說,唯希一時語塞。
反應過來後,唯希才道:「我跟你牧大哥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
想起自己曾經這麼說過,梁素素自責,「都怪我亂說話。」
「不,你說的沒錯。」唯希反駁她,「我跟你牧大哥確實沒有未來。」她不希望梁素素把錯往自個兒身上攬。
「唯希姊,你千萬別聽我胡說。」
見梁素素一臉焦急,唯希對她露出一抹安撫的笑容,「不是你的緣故,是事實如此。」
「可是唯希姊,未來的事誰也說不准啊!」梁素素直覺脫口,跟著想起自己的婚約,「就像我跟牧大哥自幼指腹為婚,從小我一直以為將來會嫁給牧大哥,可事實並非如此啊!」
唯希一怔,竟無力反駁。
「既然未來那麼遙遠,為何不把握現在?」
梁素素無心的一句話,直直的敲進了唯希心坎裡。
把握現在……她無意識的默念著。
見唯希不語,梁素素猶不死心,「唯希姊,去看看牧大哥吧!他真的很愛你。」
唯希沒有回應,心裡正在回想她的話。
「我從來沒看過他像現在這般意志消沉,即使是三年前牧大哥剛受傷時,也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喪志啊!」
因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唯希看來有些恍神,甚至連梁素素失望的離開都未曾發現。
終於,唯希還是來到悠然小築,在萬籟俱寂的夜裡。
夜已深,小廳裡的燭光仍舊亮著,唯希料想應該是送晚膳來的婢女點上的。
桌上還擱著看來幾乎未曾動過的晚膳,以及傾倒的酒瓶,只是不見牧宇曜的蹤影。
望了左邊那道門一眼,唯希抓起桌上的燭台,轉身往牧宇曜房裡走去。
一進房,唯希看到牧宇曜和衣躺在床上,顯然已經睡去。
將燭台擱下後,她在床沿坐了下來。
從牧宇曜微微泛紅的臉頰看來,顯然是酒醉入睡。
唯希心疼的伸出右手,為牧宇曜把貼在臉上的長髮撫到一旁,這才注意到幾天不見,他憔悴了許多。
突然之間,唯希發現自己是何等的殘忍,竟讓如此一個心高氣傲的男人受盡折騰。
雖說自己不想他將來受傷,不得不將他拒於心門之外。
可結果呢?自己卻傷他更重。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著實是個自私的女人。
美其名說,她是為了避免兩人將來分開才不能接受他,可說穿了,她擔心的對象根本就是她自己。
為了不想自己將來心碎,她選擇先一步將自己的心收藏起來,甚至不惜傷害另一顆真心。
看來少凌說的一點也沒錯,她根本就是一個偽君子。
表面上她對每個人似乎都很好,可其實卻是因為她從不特別在意他們,她在意的從來就只有她自己。
半夢半醒間,牧宇曜感覺身旁似有另一股氣息存在,他緩緩的撐開雙眼。
懷疑是自己眼花了,牧宇曜竟然看到一身女裝的唯希,噙著淚水坐在床沿注視著他。
「唯希?」擔心眼前的幻影會突然消失,牧宇曜沒敢用力出聲。
望著他眼底的兩潭深情,唯希再也無法隱瞞自己的心。不論兩人的未來如何,至少她要把握住現在。
緩緩的,她低下頭溫柔的吻上了他。
牧宇曜倏地屏息,害怕美夢會突然轉醒。
直到溫熱的觸感透過唇瓣傳達到牧宇曜的心頭,他的兩眼才難以置信的緩緩瞠大。
不可能!夢裡如何會有溫度?
意識到眼前的人兒可能不是一場夢,像是想確定似的,牧宇曜又喊了聲,「唯希……」
明白他的不安,唯希出聲為他證實,「是我。」
一聽到她的回應,牧宇曜整個人猛地清醒過來。
「真的是你!」他撐起身子,「你為何會在這裡?」
沒有多餘的贅言,唯希再次欺身向前封住他滿心的震驚。
感覺到唯希的丁香小舌,正在自己口中溫柔的攪動,牧宇曜頓時為之心悸,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直到唯希的唇離開了他,牧宇曜仍回不過神。
跟著,他以為自己聽到了天籟……
「我愛你。」唯希柔情的吐出了那三字箴言。
牧宇曜的雙眼瞠成了銅鈴般大小。
明白他需要時間消化,唯希沒有再開口,只是深情的凝視著他。
半晌,「你明白自己說了什麼嗎?」害怕再次失望,牧宇曜沒敢盡信。
唯希的回答是,「我愛你!」語氣堅定不移。
霎時,牧宇曜難忍心中激動一把抱住唯希,緊緊的將她嵌進懷裡。
被他整個人抱在懷裡,唯希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激動,胸口因而被一股熱流給脹得滿滿。
激動的同時,牧宇曜想起了那夜唯希的拒絕,猛地將她從懷里拉開,「你同情我?」
不意他會這麼想,她否認,「不是。」
牧宇曜像是沒聽進去似的,「是元祺他們要你來的?」
她看著他,「是我自己想來。」
唯希的眼神清澈不帶一絲虛假,牧宇曜因而感到矛盾,只因她明明嫌棄自己的相貌。
像是能洞悉他心裡的想法,唯希說道:「我從來不曾嫌棄你的臉。」
牧宇曜一怔,半秒後才回道:「那日你已默認。」他不明白,她這會為何又要騙他?
「當時我無法對你實說。」
唯希的話讓牧宇曜犯糊塗了,「現在你能?」
「是的。」在親眼目睹他的憔悴之後,她無法再拒絕他。
唯希決定告訴牧宇曜真相,等他聽完後,由他來決定是否願意冒著隨時可能失去的危險來愛她。
基於對唯希的瞭解,牧宇曜儘管不明白她要告訴他什麼,心裡仍隱約意識到,那必是件相當驚人的秘密。
見牧宇曜不語,唯希知道他已經做好了聆聽的準備,乃開始緩緩道去。
即便牧宇曜事先已經有底,但唯希說出口的秘密仍是大大震撼了他。
「不可能!」他直覺脫口,不知道是因為事情實在太過匪夷所思,還是因為害怕唯希有可能會消失,而下意識拒絕去相信。
明白自己不能逼他,唯希只是靜靜的等他慢慢消化。
兩人的視線無聲的膠著,誰也沒有言語。
須臾,牧宇曜先開了口,「是真的?」
明白他信了,唯希默默的點了下頭。
頓時,一股極度的恐懼迅速在牧宇曜的心頭蔓延開來,他突然一把將唯希給抱住,像害怕她會從自己眼前消失似的緊擁著不放。
「留下來,永遠不要離開。」
他話裡的恐懼令唯希心疼,可能的話她想答應他,偏偏她無法給他保證。
「我一度想要放棄你,但是我發現好難、好難,我辦不到。」唯希訴說著自己的心情。
「不許!永遠不許你放棄我。」牧宇曜霸道的命令她。
「所以我把選擇權交給你,讓你來決定是否願意承擔,將來也許會失去我的風險。」
驀地,牧宇曜的心又揪了起來,為了唯希可能突然消失。
明白這是一個何其為難的抉擇,唯希不希望給他壓力,「不論你做何選擇,我都不怪你。」
牧宇曜的回答是,「明天我就找人將湖填起來。」
唯希明白了他的決定,眼淚不覺又流了下來。
「沒有人可以把你從我身邊帶走,老天爺也不行。」
唯希心中一動,忘情的喊道:「不走!不走!即使可以選擇,我也不走。」她的心是永遠留下來了。
抬起唯希的臉,牧宇曜深情的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心裡暗自立誓,他絕對不會放手。
在這樣一個深沉的夜裡,牧宇曜緊緊擁著唯希,牢牢的抓住再也不願放開的幸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18:03:51
尾聲
可以想見的,當牧宇曜無預警的攬著唯希出現時,眾人是何等的驚訝跟錯愕。
然有情人終成眷屬,畢竟為大家所樂見,哪怕真的是相當意外。
只不過想到兩人的性情,眾人多少還是會忍不住懷疑:他們真的是一對嗎?
在眾人眼中,牧宇曜嚴謹內斂終年不苟言笑,唯希生性淡然鮮見情緒起伏,這樣的兩個人真湊在一塊,會是何等乏味的組合,他們如何能受得了?
可是其實不然,沒有人知道這樣的他們,在獨處時,居然也會流露出常人的情感。
一如此刻……
牧宇曜坐在竹院裡的石凳上,以前唯希就坐在那上頭,現在她則是坐在他腿上,被他溫柔的圈在懷中。
「也許,老天爺其實早已決定把你留在我身邊。」牧宇曜一時心有所感。
唯希抬起臉來看他。
「曾經,我對此生已再無期待,你的出現卻改變了我。」
也改變了她,唯希心想。
「為了維持這個改變,你勢必得一輩子待在我身邊。」
唯希揪著他的髮絲在食指間轉圈,「如果真是這樣,我心甘情願。」
牧宇曜抓住她的小手,霸氣卻不失溫柔的輕吻了她的指尖。「你沒得選擇。」
唯希在他握住自己的左手背上烙下一吻,「我也不想選擇。」
微風中,竹葉依舊搖曳,兩人凝視著彼此,眼中儘是綿綿情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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