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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朱拾夜]三隻小豬Ⅲ[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1:17     標題: [朱拾夜]三隻小豬Ⅲ[全文完]

三隻小豬Ⅲ 作者:朱拾夜

為換取救妹靈藥,要她做牛做馬她都甘願,
搭帳棚在人家門口睡了好幾天,
終於感動老天爺,派了個帥男說要幫她,
可眼前這個手抱嬰兒還邊裝可愛的男人,
竟說代價得拿她的命來換,還得簽契約!
這傢伙該不會是假扮天使的惡魔吧?
而且,他明明上一秒還是個奶爸,
怎麼一下又變住別墅、坐賓士的有錢人?
問來歷,他跟她扯灰姑娘、醜小鴨,
問背景,他說童話故事都是亂寫別相信,
這……什麼跟什麼啊?!格林兄弟欠他錢?
問他為什麼要幫她,他該死的居然說──
她是他見過最倒楣、最值得同情的人!
拜託!她的人生有那麼糟糕嗎?
就算有,他也不必在她臉上化個大濃妝,
活像個唱歌仔戲的大花臉時,說喜歡她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1:45

第一章

胡蝶,二十三歲的女孩,在與友人合租的公寓裡,努力扛起重量十點五公斤重的露營帳篷組,態度堅決。

「胡蝶,晚上要不要幫你帶宵夜?」葉芝蜜,胡蝶的室友,銀行行員,邊吃早餐邊看報邊不熱中的問。

由於實在太重,扛的不成,胡蝶改將帳篷組抱在懷裡,手背揮掉額上不斷滑落的豆大汗水。

「胡蝶,你加油了,晚上我有個派對在平家附近,沒喝醉的話我會去探望你。」張錦弘,外號吉米,正將自己的一頭金髮用髮膠一根根搓立,愉悅的吹著口哨。

將帳篷組丟到門外的小March裡頭,胡蝶折回來抓起自己的背包,旋即坐在門口穿著球鞋。

「我看你還是直接回家,省得我還得到每家的狗屋尋找你。」

葉芝蜜冷冷的說,優雅的抹抹嘴巴,站起身來理理身上端裝的套裝。

吉米笑嘻嘻的大手一伸,將手中的造型膠抹到她頭髮上,再把手中的長髮扭了幾個圈後,插入根復古木髮簪固定後,葉芝蜜的古典美人味道立即呈現。

胡蝶突然站定,想到什麼,穿著球鞋踩過客廳走進房裡。

「胡蝶!」葉芝蜜氣得尖叫。「你這髒鬼!說過幾次了不許把鞋子穿進屋子裡!不拖地還有膽子穿拖鞋穿過客廳#

「寶貝,上次是因為那只黃金獵犬的睡相實在是太可愛,我才陪它一起睡的,那是狗狗獨特的魅力,跟睡在狗屋無關的。」擔任美髮師的吉米極有耐心的繼續為自己上回喝醉後被人發現置身於狗屋的事辯解。

葉芝蜜厲眸一瞪。「再叫我寶貝我閹了你。」吉米噤聲後,她憤怒的朝胡蝶房間走去。

胡蝶正好走出來,對她晃晃手中的六張信用卡。

「你說,總額度六十二萬的信用卡全刷爆可以買到多少存仙蕈?」她蹙著濃眉,喃喃自語的走過葉芝蜜身邊。「存款十七萬,再辦幾張現金卡應該能湊到一百萬。」

葉芝蜜跟在她身後,聽到她的話,看著她身上有一半被汗水浸濕的白T恤,火氣不覺消了一大半。

「你先別擔心錢,先看能否堵到平家的人再說吧,若堵到他們,我會從我們銀行裡卷款,看他要多少我就給你多少。」



褚天廉英挺頎長的身子上掛了件綴著蕾絲邊的粉紅色圍裙,兩隻大手裡的奶瓶不停轉動,俊美無儔的臉龐上那抹溫柔疼惜的微笑始終停留在那兒。

他嘟起嘴巴,學公雞咕咕咕的叫了聲,逗著嬰兒床裡那粉粉嫩嫩的小寶貝。

可惜小寶貝的視線全黏在他手中的奶瓶上,宛如他是不給奶吃的惡人般,哇哇的大哭著。

褚天廉咕咕叫著,接著又學起青蛙跳下水的噗噗聲來。

但小寶貝哭得更大聲了!

震天的嬌嫩哭聲完全不影響褚天廉平靜的心情與慢條斯理的優雅,他既滿足又感到安慰的將搖勻的奶瓶放到一旁的小桌上,俯身小心翼翼的抱起小寶貝,那撕天裂地的痛哭聲像完全動搖不了他似的。

人類的小嬰兒真是可愛呀,他疼愛不已的逗逗她的小鼻子、小嘴巴和哭得通紅的臉後,才將奶瓶穩穩的送進她的小嘴巴裡。

奶瓶一進到小寶貝的嘴裡,她立刻停止嚎啕大哭,賣力的吸起奶來,可憐的小寶貝已經餓昏頭了。

見她乖巧柔順的小貓樣,褚天廉又滿足的歎了口氣。

他這當保母的天份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

趁小寶貝努力吸奶的同時,他再度環顧這間充滿馨甜氣息的嬰兒房。

粉紅色的壁紙、粉紅色的櫃子、粉紅色的奶粉罐、粉紅色的奶瓶、粉紅色的大象、粉紅色的企鵝、粉紅色的猴子、粉紅色的旋轉音樂鈴、粉紅色的嬰兒床……種種的粉紅色包圍住一個粉紅色的平家小寶貝。

沒想到台灣是個這麼進步的地方,連嬰兒房都能夠裝潢佈置的這麼可愛,連他身上的圍裙都是粉紅色綴蕾絲邊。

不過,也不曉得為何,任何顏色到他身上,總能顯現出乎意料之外的調和效果,所以他並不介意。

小寶貝從出生就喝營養多多的奶粉,所以才五個多月牙齒就冒出來了,太過飢餓的緣故,不到十分鐘奶瓶就見底,喝完牛奶的她,正咬著奶嘴玩,一雙酷似安楷,圓滾晶靈的黑眼珠正緊盯著他瞧。

他忍不住又模仿起公雞叫,小寶貝放開奶嘴,呵呵笑了起來。

小寶貝的媽笑容滿面的推門而入。

「囡囡吃飽了呀?」安楷將手中的奶粉及尿布放到一邊,接過自己的心肝寶貝。

見到媽咪,囡囡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露出剛冒出的小牙。

或許是剛生完寶寶加上保養得宜,安楷比剛結婚時顯得豐潤許多,看起來容光煥發,益發可人,身材玲瓏有致,愈來愈有成熟女人的風韻。

褚天廉解下身上的圍裙。

"150CC已經不夠她喝了,我想下次可以加到180CCC」他說,並舒展四肢。

安楷聞言,喜出望外,「天廉真厲害!以前她最多只喝80CC,所有保母都拿她沒辦法,沒想到你才來不到一個月,她就要喝18OCC了!」先讚了懷裡的囡囡幾句。

「大概是我們身體裡同樣流著蕾絲國的血液,她覺得親切的關係吧。」他說這句話時,帶著淡淡的感慨,俊容上也添了絲惆悵,那表情足以令任何女人心折。

此刻充滿母性光輝的安楷自然更是如此,她不捨的看著他。

「能有你在這裡,真是幫了我很多,無懼也能放心的到外地去談生意了。」

自從擁有蕾絲國生產的存仙蕈十分之一的配額後,平無懼本已忙碌的生意更是呈倍數增長,但不管多忙,除了出國,他仍然每天回家吃晚飯,任何事都比不上他的老婆小孩重要。

「關於這一點,無懼是可以放心沒錯。」他溫柔的笑。「不過這應該歸功於門外的守衛及時常巡邏的保全人員,還有在對面的小公園露營的那位小姐。」

他說的是胡蝶,這五天來,不管是誰靠近平家,她都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態衝刺到平家大門前,詢問對方是不是平無懼或他的家人。

有人覺得她瘋了,請來警察關切,但由於她沒有傷人的紀錄與意圖,警察也對她無可奈何,有人覺得她很可憐,年紀輕輕的就來求存仙蕈,偶爾還會拿些食物給她吃。

提到那位小姐,安楷沒了笑容,並煩惱的皺起眉頭,將囡囡放回嬰兒床上,打開旋轉音樂鈴,囡囡的注意力便全被床上旋轉的動物模型和音樂鈴聲給吸引,張大眼安靜的瞅望著。

「那個女孩子在那裡都已經五天了,天氣那麼熱,她再這樣住在帳蓬裡一定會生病的。」她走到窗邊拉開窗子往外望,一頂髒髒舊舊的紅色帳篷搭在滿是綠意的小公園裡更顯得引人矚目,女孩就坐在帳蓬口用報紙扇涼。「如果不是無懼的存仙蕈全被人家訂走了,我一定叫他給她一些的,想必是她家有人生病了,她才會在這麼熱的氣候下苦苦守候。」她同情的望著。

自從老公拿到存仙蕈後,這種情形的發生已經多到不勝枚舉,畢竟現在的醫界對癌症仍未研發出特效藥,所以他們只好全寄望在存仙蕈上。

所以就算存仙蕈的價位如同天價,每當他們拿到配額後,還是馬上就會被搶訂一空,他們也沒辦法。

她簡直就像個悲憫天下蒼生的聖母瑪利亞。褚天廉看著她圓潤如玉脂的側臉時如是想道。

「注定好的事誰也改變不了,生了病不一定就是壞事。」他的話讓安楷不解的回頭看他。「人類所遭遇到的一切全是在考驗人性。」他意味深長的說。

安楷還在蹙眉思考他的話時,他解下圍裙,拿起倚在牆邊的陽桑

「我要去買一款最新品牌的沐浴乳。」他的話題轉換特別的令人有些錯愕。

還好安楷現在已經慢慢習慣了。

「那也幫我買一瓶,還有,不要再買囡囡的沐浴乳和洗髮精回來了,我們的浴室已經擺不下了。」她善意的警告。

褚天廉什麼都好,對囡囡更是好的不遺餘力,每趟出門都會買嬰兒用品回來,嬰兒服都買到兩歲了,讓她這當媽的毫無用武之地。

「那我買些可愛的小髮飾回來給她綁頭髮,小娃娃的髮飾超級可愛。」他邊笑邊說,並在安楷還沒來得及反對時離開了房間。



胡蝶像陣風般卷沙挾石的衝到褚天廉面前,大氣不停的喘著。

褚天廉早有防範,沒撐陽傘的左手遞給她一罐冰涼的可樂。

胡蝶遲疑了一下後,接過眼前笑容可掬又貌美的男人手中的可樂。

這幾天她都吃得很少,她的錢要買存仙蕈。

「你是平無懼的家人或親戚嗎?」她滿心期盼的問。

這幾天她從未見過他,只見過男人味十足的平無懼,雖然搶前追他時被保全人員攔下,但她仍覺得平無懼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人,卻沒想到現在這一個會更加的出類拔萃。

他的五官有著西方人的深邃,也有著東方人的神秘氣質,一頭黑色短髮恣意飛揚,她目測他的身高大概一八七,骨架修長,沒有誇張的肌肉,但看得出線條有練過。

他宛如從雜誌裡走出來的俊美男人。

她沒見過褚天廉是很正常的,因為他通常只從平家後門出入,雖然知道自己很出色,但還是不適應別人流戀在他臉上的眼光。

就在她打量他的同時,他也沒錯過的在心中審視著她,發覺這毅力驚人的女孩身高中等,面貌還算清秀,如果她不是留有過肩的長髮,很可能會讓人誤以為她是男孩子。

「不是。」他說,她馬上失望的垮了肩膀。「不過我跟他們夫妻倆的關係還算不錯,你要存仙蕈的話我可以幫你的忙。」

他直接切入重點,讓原本失望的胡蝶又燃起希望。

她激動的抓住他的手。

「只要能買到存仙蕈,錢絕對不是問題,你別看我外表看起來年輕,我已經成年了,而且我有錢……」她幾乎要流淚了,辛苦了那麼多天,終於露出一線曙光。

她的激動讓褚天廉相信,要是有必要的話,她一定會將自己所有的身家財產全拿到他面前來讓他過目。

「你不用給我錢,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保證你可以用低於公定的價格買到存仙蕈。」

胡蝶楞了片刻搖搖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你確定是正牌的存仙蕈?」前陣子新聞才報導警察查出假的存仙蕈。

「絕對是正牌的。」褚天廉露出令人目眩的微笑。「其實也不算是條件,只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胡蝶堅定的點頭。「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幫。」

「這可不是人人都有勇氣幫的忙。」他說話的同時也從口袋裡拿出一隻白信封。

她接過,抽出信封裡頭的紙,打開一看,愕然的睜大眼睛。

「死亡契約」四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字就在白色信紙的最上頭,下頭還有立約人簽名幾個字。

他要買她的命?!

看見她的臉色,褚天廉直接將契約書從她手中抽出,再仔細的疊入信封裡。

「早些知道什麼叫不可能也是好的。」他說。「不管你是為誰求存仙蕈,若要用自己的命來換別人的命是不可能的,現在你該知道有多難了,我勸你還是回家吧,你是求不到的。」他勸道,並舉著陽傘繞過她,準備離去。

要自私的人類為了別人犧牲自己,這種人或許有,但少如鳳毛麟角,她或許可以為別人祈求活命的機會,但要為對方將自己的生命交給另一個人,他還是認為不可能。

急促瘋狂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他停了下來,訝異的看著又擋在自己身前的胡蝶。

她那雙堅強清澈的眼睛裡多了憤怒與無畏,她伸出一隻手,手心向上的攤在他面前。

「我簽!」她的雙眼噴出無比堅決的烈焰,身體四周彷彿燃著熊熊烈火。

褚天廉沉默幾秒後,拿出信封。

胡蝶伸手要拿,他將手一抬,讓矮他一個頭的她構不到邊。

「我希望你考慮清楚,簽了這張紙後,一切就塵埃落定,任何人都改變不了,你可別一時衝動。

她唇一咬。「我沒有衝動。」話雖如此,她還是做了個深呼吸。「為了我妹妹,我什麼都願意做,只要你保證能幫我弄到存仙蕈,我就簽了……那個契約。」

褚天廉拉高眉毛,原來是為了妹妹。

「好吧。」他將信封遞給她。

她接下了,只是表情像手中接過的不是一張紙,而是毒蛇猛獸。

褚天廉心中不忍,覺得想出死亡契約這鬼點子的人如果不是蠢蛋,大概也跟白癡脫離不了關係。

「呃,你不用擔心,就算你簽了它,你的壽命也不會因此減少。」他保證道。

「那你要這個契約幹麼?」她語帶憤懣,低頭回到紅帳篷裡,顯然不相信他說的話。

褚天廉跟隨在她身後,透過她身體的縫隙看見帳篷裡,她這五天來所居住的小而亂的空間,他聰明的閉口不論。

「怎麼……嘿!算了。」她突然喊了幾個字,旋即又安靜了下來。

三分鐘後,她潮紅著臉站起身來,將簽好名字的契約書交還到他手上。

「你什麼時候要我的命都可以,不過在這之前,你要把存仙蕈交給我,而且要吃到我妹妹的病好轉為止,到那時我一定會心甘情願把我這條命給你的。」

看著死亡契約上剛勁有力的胡蝶兩個大字,褚天廉初時還覺得挺有趣的,但當他的目光一瞧見在她名字下那憑空浮現的一排精靈文時,他的笑容頓時消失。

他愕然的丟下陽傘,那排黑色的精靈文立刻在烈日下閃耀。

搞什麼鬼!他沒看錯吧?

簽約即生效,簽約人將於人類時間五年後死亡,請慎選對象。

這是精靈文的翻譯原文,而「胡蝶」兩個趾高氣昂的大字就在這排黑色精靈文的上頭。

忽然間,他明白了,兩隻厲目往天空一瞪,沒想到那些老傢伙居然陰險的來這麼一招!若是他在她簽之前發現還好,偏偏她就是發現了也因為看不懂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簽了下去,她剛才突然的叫聲一定是因為這個。

這女人,發現有字突然冒出來居然還能冷靜的不屑一顧,說籤就簽。

方纔他臉色轉變時胡蝶就覺得不對勁了,現在他又一聲不吭的轉身要走,彷彿將她說的話當成馬耳東風似的,她伸手抓住他。

「你該不會改變心意了吧?我都簽了。」他要是敢反悔,她會跳到他身上把他英俊的臉抓花。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騰騰殺氣令人不敢小覷。

「我沒有改變心意,你會得到存仙蕈的。」其他有問題的部份就由他去解決好了。

她還是沒放開他的手。

「我不能這樣就相信你,你必須給我什麼保證!」畢竟這事攸關她的性命。

「保證?」褚天廉差點笑出來。

這事已經變得有點可笑了,沒想到他這個名聞遐邇的豬小弟居然也有不被信任的一天?

他輕歎口氣,從懷裡拿出一顆碩大的藍寶石,從手臂上拉下她的手,再將藍寶石塞到她手心。

「這顆藍寶石可以當作保證嗎?」他問,以人類的價值來衡量,這顆藍寶石可算是價值連城了。

胡蝶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手上這顆比鵪鶉蛋還大並閃閃發光,綻放著矢車菊藍色光芒石頭。

哇……好美麗的藍寶石!

「喀什米爾的藍寶石……」。她呆楞的喃道。

她見過這種剛玉,光在陽光下見它閃耀的模樣就知道這是真的,絕不是贗品,而這麼大一顆又切工完美的藍寶石還是她首次見到,這樣的一顆藍寶石夠買她的命了!

褚天廉讚賞的看著她。「沒想到你知道這石頭的來歷,既然如此,你認為這可以當你所謂的保證了?」

他怎麼還能保持如此愉悅的模樣?胡蝶不解,這麼一顆價值千萬的寶石二話不說的交給她,難道他不擔心她會暗吞起來?也許她不該拿這顆石頭。

在還或不還的猶豫情況下,帳篷裡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他一眼,轉身鑽進帳篷接電話。

聽著電話那頭急切無助的聲音,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死灰。

「媽,你冷靜下來,照我說的做,先將小蟬送到醫院去,我馬上就過去。」她邊說邊抓起手邊的袋子,神情狂亂的從帳篷裡鑽出來。

她不穩的手又打了通電話,要葉芝蜜幫她從戶頭裡領五萬元出來到醫院跟她會合。

接著她就像照到陽光的殭屍般,蒼白著臉,並不停的喘著氣,身體卻像定住般一動也不動。

她處理突發狀況一向低能,她知道她該去醫院,可是醫院好遠,她沒辦法閉著眼睛一下就到那裡。

突然,她的手被握住,茫然無助的眼一抬,迎上褚天廉冷靜的俊容。

「我帶你去醫院。」他不由分說的就拉著她的手往前走。

他跨著大步,被抓著手的胡蝶在他身後半跑步,走向同條街道上一輛停在路邊的黑頭轎車。

車裡兩位身著黑色西裝的魁梧大漢早就下車恭敬的站立在車旁。

「少爺!」兩人深深一鞠躬。

「請送我們到……」褚天廉有禮的說,不待兩人行動,他親自開啟車門讓胡蝶坐進後座,隨後自己也上了車。

兩名大漢也動作迅速的鑽進前座,在繫上安全帶的同時車子已經滑出停車格。

他們顯然一直待在這裡,而且隱藏的很好,住在帳蓬的胡蝶從沒發現過他們的存在。

若不是她此刻心急如焚,瘋狂的擔心小蟬的情況,她一定會好奇的問他們跟這男人是什麼關係。

她得緊握著雙手才能讓它們不發抖。小蟬一定要好好的,她不能出任何差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2:08

第二章

葉芝蜜差點被沒停好的機車給壓到,幸好被待在醫院門口抽煙的魁梧男子眼明手快的伸手抓住向她倒過來的機車。

「謝謝你。」她尷尬的道謝,因為她剛才還因為見他在抽煙給人家白眼看,沒想到他會不計前嫌。

都怪自己太慌張又擔心胡蝶,連機車沒停好都沒發現。

眼前相貌粗獷,體型粗壯的男子面無表情的向她點點頭算是回應。

葉芝蜜不敢再惹他,打開機車椅墊,拿出錢包和包著五萬元現金的紙袋,匆匆忙忙的就要跑進醫院,沒想到高跟鞋的鞋跟居然又倒楣的卡進地面排水鐵蓋的洞裡,她尖叫一聲,整個人往前撲倒,頭上的髮簪掉了,長髮落了下來,錢包與紙袋應聲飛離她的懷抱。

天呀!活了二十三年,她從沒這麼糗過!

出了大糗的葉芝蜜除了覺得痛之外,還想大哭,不過這些都得在她將錢拿回來後再做。

在她忍痛努力掙扎爬起時,一雙穩健的腳步從她身邊走過,拾起她掉在不遠的錢包與紙袋。

葉芝蜜心急的想將高跟鞋從卡得死緊的洞裡拉出來,這可怕的男人像電影裡的黑道,她要把錢搶回來,該死!這鐵蓋怎麼那麼牢?

平澤大樹只看了手裡的東西一眼,又穩健的走到她身邊,將錢包與紙袋塞回她懷裡,然後蹲下身子,一手握住她的腳踝,一手將她的高跟鞋鞋跟從洞中取出來。

當他的手握住她裸露的腳踝時,她倒抽了口氣。

從沒男人碰過她那麼敏感的地方,而且還是在她如此狼狽困窘的時候。

得到自由後,她抬高下巴,挺直背脊,用最後一絲尊嚴鄭重的對他道了聲謝後,一拐一拐的走進醫院大門。

平澤將煙蒂一丟,跟在她身後。

他是對她懷裡的現金有企圖嗎?果然還是不能信任陌生人的!

葉芝蜜愈走愈快,緊張加恐懼讓短短一段到急診室的路像走了八百年般的漫長,好不容易見到站在急診室外的胡蝶,她才鬆了口氣。

「胡蝶!」

正看著住院及藥物費用單的胡蝶蒼白著臉回過身來,同時褚天廉也從急診室裡走出來。

尾隨葉芝蜜身後的平澤正是隨褚天廉而來的保鏢之一,見到褚天廉時恭敬的鞠了個躬。

胡蝶的眼神有些空洞,那張費用單已經讓她的心涼到了谷底,沒時間去發現總是整齊端裝的好友為何一副狼狽樣。

葉芝蜜將紙袋拿給她,順便給了她一個擁抱後,走進急診室看胡蝶的妹妹李詠蟬。

急診室裡鬧烘烘的,只有十八歲的詠蟬彷彿完全不受打擾似的靜靜的躺在病床上。

她美麗的像個天使,柔軟的茶色髮絲一絲不苟的圍在臉蛋旁,白皙的臉上有抹不尋常的紅,當她睜開眼睛時,能輕易發覺她的眼珠竟如大海般湛藍,她耳後的助聽器巳經取下,整個人宛如天使般靜謐的躺在那裡,獨缺了一雙翅膀。

李氏夫婦坐在詠蟬的病床邊,擔憂的不斷掉眼淚,見到葉芝蜜也只是勉強一笑,然後又是滿面愁容。

她一陣鼻酸,轉身走了出去。

詠蟬好年輕,卻得承受這麼多痛苦,先是瓦登伯格症候群,然後又半身不遂,這次又是怎麼了?

胡蝶與那名不知名的英俊男子正跟醫生在談話,她走到一旁坐下,隨即眼前出現一條手帕,她才發現自己在哭。

抬頭看了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一眼,她接過手帕。

「那女孩,什麼事?」他用濃厚的日本腔問道。

他不是台灣人,葉芝蜜訝異的看著他,他仍是那張撲克臉。

「瓦登伯格症候群,也就是所謂的藍眼珠,詠蟬出生就得了這種罕見疾病,重聽需戴助聽器,身體差,三天兩頭得上醫院,上個月雙腳突然不能動了,醫生也檢查不出原因,現在又突然昏倒……」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她像在喃喃自語,但語調一轉,她又哽咽了起來。「她可能快死了。」

她喜歡詠蟬,雖然她很少開口,但她總是溫柔又可愛,可是她可能快死了。

這也就是胡蝶拚死要得到存仙蕈的主要原因,既然藥物醫不好她的妹妹,她只能將一切希望放在有著無窮希望的存仙蕈上。

平澤沉默的坐在她身旁,旋即又站起身,迎向走進她的褚天廉身旁。

褚天廉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後,兩人便一起離開。

經過胡蝶身邊時,褚天廉還微笑的拍拍她的頭。

看著他的背影,胡蝶忍住問他要到哪去的衝動,轉身走進急診室,將懷裡的五萬元現金交給父母親,要他們將錢收好。

走出急診室,胡蝶整個人又活了起來,眼神恢復堅定,不再空空洞洞的。

「我不去平家了,待會兒直接去工作。芝蜜,你下班後可以幫我去把帳篷載回來嗎?我想我沒時間回去那裡了。」

「你求到存仙蕈了嗎?」葉芝蜜驚愕的問,她對胡蝶的行動是完全不抱希望的。

「嗯,搞定了。」胡蝶說得有點沒自信,因為她現在才想起她連對方的名字都不曉得,現在他又不見人影,存仙蕈的事,她實在說不上有把握,但有希望比沒希望好,她只能相信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了。



不喜歡張揚的褚天廉,只留下平澤大樹和他來到日本大和會社的台灣分部。

黑頭車停在熙來攘往的馬路邊,聳立在跟前的大廈門口兩側,已經站了兩排西裝筆挺的人士,一人小跑步上前來開車門。

褚天廉優雅的步下車子,對他們擺出來的陣仗一點也不覺得訝異,只是覺得誇張,叫人不覺俗氣都難。

想他一個月前來到這裡時,還得通過十幾名打手的聯手攻擊才順利見到和田,當他直接點名要見桃谷總會長時,還得面對十三支手槍環著他腦袋的威脅。

當他視若無物的閃過子彈後,他們才終於瞭解他絕不是簡單的人物,並替他聯絡上桃谷。

現在他在這裡的身份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少爺,日本總部的會長桃谷先生知道你願意到這裡時不曉得有多高興!現在台灣分部的和田會長已經在趕來的途中了,請先讓我帶您到辦公室休息一下。」

褚天廉對說話的人沒興趣,筆直的走進大廈裡,在前方人員的帶領下來到現代化又寬敞舒適的辦公室。

「少爺想喝點什麼嗎?」那人仍然恭恭敬敬的,怕引起他一絲絲不高興。

褚天廉未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走到視訊裝備前。「幫我連接日本的桃谷先生,我想跟他對話。」

「是。」

待長方形的螢幕上出現桃谷老邁的容顏時,褚天廉遣退了所有人。

見到褚天廉,桃谷顯得非常激動,佈滿皺紋的臉皮不停的顫抖,三角眼中滿是驚異。

「真是太神奇了,」他蒼老的聲音透過視訊傳來。「沒想到都過了五十多年了,你的容貌居然一點都沒改變,還是那麼年輕又英俊,老實說,我從沒忘記過你,大和會社能有今日的規模,全都是你的功勞,若不是當初你拿資金給我,還指點我投資,今天只怕沒有大和會社……」一見到褚天廉,老人完全沉溺在往事裡。

五十多年前,他在日本還只是個毛頭小混混,帶著幾個手下,每天游手好閒、惹是生非,直到有一天惹上一個黑道大哥,手下們自顧自的逃走後,留下他被打個半死。

當時,幸虧有他及時出現,不僅救了奄奄一息的他,還給了他一筆錢,指引他學習投資,並指點他如何擴張自己的勢力。

很快,他就知道褚天廉不是普通人,他是下凡來幫助他的神仙。

他的話有如神的預言,他說的他全都照做了,而且無往不利,很快的,他建立了大和會社,資產額呈倍數成長,他開始培養人才,轉投資海外,並在發展事業的同時連帶培養他的黑道勢力,不過這一切都是在檯面下進行的。

他做的很順利,而且一直對褚天廉心存感激,期待他的再次出現,沒想到一等就是五十多年……

「桃谷先生,我很高興你一直將我記在心底,現在我有件事想要麻煩你。」褚天廉說著流利的日語。

「請不要這樣說,沒有你當初的幫助就沒有今日的大和會社,有什麼事請你儘管開口,無論如何我都會為您辦到的!」

「這件事對您來說可能並不是那麼容易。」

「褚先生,就怕您嫌棄,否則要我為您獻上這條老命,我的眉頭也絕不會皺一下的。」

褚天廉微笑的點點頭。「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桃谷先生。」他讚賞道。「我知道你和平無懼訂下五百盒的存仙蕈,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讓一半給我,至於價錢,你儘管開口吧。」

螢幕的桃谷聞言,發出一陣長笑。

「褚先生,就是為了這件事?別說一半了,要我把存仙蕈全部讓給你都沒問題!更別提什麼價錢了,要說錢,大和會社五百億的資產都是你的,我還要問你什麼時候要拿回去呢?」

「桃谷先生,大和會社是靠你自己努力打拚而來的,我所扮演的不過是個點燈人,請不要再提起資產的事。我知道你的孫子得了血癌,在還沒找到適合的骨髓捐贈者之前,存仙蕈是他活命的唯一希望,本來我是不該跟您開這個口的,可是台灣有個病危的女孩正等著存仙蕈救命,希望你能瞭解我不是來向你討恩情的,至於錢不是我要給你,而是女孩的姊姊,她有能力支付這筆錢,照我看,她不是個願意不勞而獲的人,所以你還是收下吧。」

桃谷抬起顫抖的手揩揩眼角。

他一點也不訝異褚天廉知道他的孫子得了血癌的事,他既是神仙,知道這事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既然褚先生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好說什麼了。你放心,現在我馬上派飛機送存仙蕈過去,一個半小時後您就能收到了。」他保證。「我會跟著一道過去,並直接向您請安。」

褚天廉微笑的站起身來。「不用這麼做,桃谷先生,否則你會發現你只是白走一道,而且會再次失去我的消息,請您留在東京好好的休養身體,並祝你的風濕痛早日痊癒,你的孫子早日恢復健康。」許下祝福,留下螢幕上愕然的桃谷,他毅然的步出會議室。

交代始終守在門外的平澤收到存仙蕈後,先拿五盒到醫院去給李詠蟬,其餘的寄放在這裡的金庫裡,並按期送去給李詠蟬,另外,沒事別打擾他。

最後一項是不可能的,平澤口頭上應是,但心知肚明自己得陽奉陰違了。

褚天廉在眾人的列隊迎送下離開氣派輝煌的大和會社台灣分部。

第一步處理的差不多了,坐在車裡時他如是想道。

胡蝶陰錯陽差的簽下那張被動過手腳的死亡契約,他實在不願她死得糊里糊塗的。

沒想到待在平家的時間會那麼短,他還真捨不得囡囡。



頂著一頭金髮,牽著妖嬈的女朋友,吉米身後還跟著他的助理,同時也是乾妹妹的小魚。

小魚手提著大包小包,除了她自己和吉米的袋子外,其餘的全是他女朋友血拚的結果。

她很想將那女人的東西丟到地上置之不理,她是吉米的助理,又不是奴隸,可是她就是缺乏那股勇氣,所以只能像個小媳婦,默默的跟在他們身後。

「吉米,真的要去找胡蝶嗎?可不可以不要去,她每次都對人家好凶。」張麗如扯著吉米的手臂不依的撒嬌。

「沒有的事啦!」吉米拍拍她的手。「胡蝶手機沒開,我得將李媽媽交代我的事跟她說,免得她擔心呀,你放心,說完我們就走,到了到了。」

他們走進一家PUB裡,吉米很快就找到穿著短衣短裙,正將三瓶啤酒送給一桌年輕人的胡蝶,現在她的身份是賣酒女。

吉米將她拉到一旁,音樂聲比較不震耳的角落。

「胡蝶,要是讓芝蜜知道你在當賣酒女郎,你準會被她罵死的啦!」吉米不贊同的打量她的穿著。

「只有今晚而已,有辣妹臨時落跑,我來客串的,而且客串的酬勞比較多。」胡蝶解釋道。「你來找我做什麼?」說完,她還白了張麗如一眼。

吉米又吼了起來,藉以對抗轟隆的音樂聲。

「你的手機沒開,李媽媽就打電話給我,要我跟你說已經有人送存仙蕈去給詠蟬了,而且那人還說吃完了他還會送過去,還問存仙蕈的錢你已經給了是不是真的?」

胡蝶當下喜形於色。「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原來那男人沒騙她,他真的辦到了!

她還沉浸在喜悅中,吉米接下來說的話就像盆冷水般朝她頭上澆下。

「胡蝶,存仙蕈一盒八千塊,五盒就要四萬,十盒要八萬耶!那多的錢從哪裡來的?你可別是出賣自己的靈肉去換來的呀!」

要是胡蝶真那麼做,他該怎麼辦?

可恨他只是個小小的美髮師,賺的錢都不夠自己花,所剩不多的零頭借給胡蝶也於事無補。

胡蝶罵了句髒話。「張錦弘!你以為我是那種人嗎?虧我們還認識那麼久了,居然這樣來想我,你找死呀?!」

她跟尾瞄到兩手提著大包小包的小魚,又瞪了張麗如一眼。

「小魚來!」她招來小魚,將她手上標著百貨公司標誌的紙袋拿到手裡,粗魯的塞到張麗如懷裡。

張麗如委屈又不敢置信的張著艷紅大嘴,又不敢跟胡蝶正面交鋒,只好轉向吉米求助。

本想緩和氣氛的吉米看了同樣委屈的小魚一眼後,乾笑了幾聲。

「這些東西沒什麼啦,Honey,你就自己拿吧,小魚也幫你拿很久了呀。」他安慰的撫摸女友裸露光滑的背。

連男朋友都不幫自己,張麗如氣嘟了嘴,重重跺了下腳,雖然不服氣,但還是忍氣吞聲的自己提起紙袋。

她不是怕胡蝶,而是不想跟她一般見識,自從一個禮拜前胡蝶暴力的將她的臉按壓在地上,拿她當椅墊坐在她身上時,她就知道這女人是個瘋子!跟她講道理就像跟頭蠻牛說教是一樣沒用的。

她難忍的吸吸鼻子,想當時她只不過是不小心將一杯水撥到小魚臉上,她居然就這樣子對待她……

PUB裡的氣氛火熱,胡蝶親暱的將手搭在小魚肩上,看著張麗如的雙眼卻冷得像冰。

「小魚,記住做好你的工作,除了你的工作外,其他的什麼都別碰,尤其是那些自以為是又把你當奴隸的草包東西,下次再讓我見到你手裡拿著不該拿的,我會直接把東西丟到垃圾焚化爐裡。」她這是說給張麗如聽的。

張麗如於是扯著吉米的衣服吵著要回去。

「吉米,謝謝你特地跑這一道,」胡蝶走到一旁的啤酒區提起四瓶啤酒。「趕快把這女人帶回去,可以的話順便在路上把她丟了。」她朝幾個年輕人聚集的地方走去。

身後傳來張麗如的尖叫聲及吉米的安撫聲,胡蝶沒空去理會。

她決定再賣掉二十瓶啤酒就走人,去醫院看小蟬。



詠蟬從懂事開始就知道自己跟別人不同,就算想假裝不知道也很難,因為她臉上那雙藍眼珠就是那麼引人注目。

瓦登伯格症候群是一種顯性的遺傳疾玻

很多人以為她是外國人,因為她皮膚白,輪廓深又美,眼珠子像大海一樣藍。

但這些都是外表,沒人知道的是,她是個聾子,就算戴了助聽器,有效聽力仍低於五十分貝,而她拒絕人工電子耳,那只會讓她看起來更加畸形。

她必須定期將額前那綹白頭髮染黑,還有困擾了她十八年無法代謝正常的苦痛,更別提她差勁的身子骨每天得吃多少藥,她幾乎生活在醫院裡。

一個月前她莫名的半身不遂,接著又動不動的暈倒,她想自己是離死期不遠了。

她們家不是有錢人,爸爸媽媽為了她的病及身子傷透腦筋,小時候他們到處借錢給她醫病,一而再,再而三,直到所有人拒絕再借錢給他們。

接著胡蝶就不見了,爸媽收了兩百萬,將胡蝶給了一戶沒有小孩的有錢夫妻,並改姓胡。

兩百萬很多,只是她的病是個無底的黑洞,將石塊丟進黑暗的井裡,至少還會回聲空洞的落水聲,把兩百萬丟進黑洞裡,卻連個聲響都沒有。

胡蝶真笨!她白白犧牲了,有錢夫妻在幾年後生意失敗,用僅餘的錢移民到國外去,他們沒有勉強堅持留在台灣的胡蝶跟他們一起走,但也沒有能力支付她的生活費。

她知道,是她的病拖累了家人,但令她不解的是,為什麼她的身體都這麼差了,卻還能撐到十八歲?為什麼不讓她出生當天就夭折?

終於在第一次昏倒後,醫生宣佈她大概活不了多久了,要家人有心理準備。

她接過母親遞過來的紅白膠囊,含了口水吞進肚子裡。

「這次又是哪裡來的秘方了?」她的聲音很柔,更顯得語氣冰冷。

李張滿將裝著存仙蕈膠囊的罐子放回櫃子裡後,緊張的將頭髮塞回耳後。

「這是你姊姊托人家買回來的存仙蕈,聽說不管什麼病,吃了都有辦法好起來。」她笑得有些勉強,講話速度放慢,讓女兒看著她的唇型。

才四十五歲,李張滿顯得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頭髮有一半都花白。

聽了母親的話,詠蟬一點反應也沒有,仍只是蒼白冷靜的躺在那兒心臟也沒因此跳快一下。

她早就對任何藥都不存希望了。

從小到大,她無時無刻不在試偏方、吃新藥,她的病是罕見疾病,她的身體是白老鼠,吃到現在未見起色,反而莫名其妙的又是癱瘓、又是昏倒的。

她祈禱下次能讓她的知覺永遠失去,她已經累得不想再跟病魔對抗,不想再跟神爭取什麼了。

「我知道存仙蕈很貴,叫她別為我費心了,我不想再欠她。」她轉頭望向窗外。

窗外黑壓壓一片,她蒼白消瘦的臉龐倒印在玻璃上,兩眼凹陷,右手臂枯槁的像支竹竿。

她真的很像死人了。她想。

才剛踏進病房,就聽見妹妹的話,胡蝶心口一揪,痛得紊亂了呼吸。

與母親對上視線,李張滿連忙揩去眼裡的淚水,裝出一張笑臉迎上她。

「下班了?」她溫柔的接過胡蝶手上的食物。對這個女兒,她的歉疚感更深。

胡蝶點點頭。「我想你大概還沒吃東西,所以在便利店買了個便當,你快趁熱吃吧。」

「下次不要買了,你爸晚點會買麵包來給我吃的。」雖然為女兒的體貼而感動,但她心裡仍然不捨,家裡經濟拮据,吃那麼好做什麼呢?

胡蝶拍拍母親的肩膀。也許是從小就離開家的原因,她們母女間一直存在著陌生人的疏遠感。

「叫爸爸別買麵包了,那吃不飽的,下次我會連爸爸的份一起帶。」她說,走到詠蟬病床邊站著。

她的視線在玻璃窗上與詠蟬的交接,她強迫她轉過頭來盯著自己的唇。

「小蟬,你這次一定會好的,姊姊跟你保證。」她挖心掏肺,一字一字的說。如果詠蟬不相信自己能好,那就算存仙蕈的效果再神奇,她能從中得到的療效仍是有限。

詠蟬瞅著她看,目光灼灼,胡蝶頓時起了種心虛的感覺。

每當她用那雙湛藍大眼像要看進她腦袋裡時,她便難以抑止這種感覺出現,她差點要逃開她的逼視。

「什麼你這次一定會好,我跟你保證,你不知道我對這種話已經產生免疫力了嗎?別再說那些話了,聽了只會讓我更加不舒服。」

「小蟬,存仙蕈跟一般的藥不一樣,它真的有讓人復元增生的神奇效果,你持續吃,一段時間後你就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了。」胡蝶毫不氣餒的勸說。

「既然這樣,那我還待在這裡做什麼?你們可以幫我辦出院了,一個人沒必要住那麼大的病房,我們家什麼時候變那麼有錢了?」她的話鋒轉為尖銳。

胡蝶堅決的搖頭。「還沒查出你為什麼昏倒前,你還是得待在醫院裡。」

「既然存仙蕈什麼病都能治,昏倒這種小事有什麼好緊張的?回家後我按時吃存仙蕈不就好了。」

看到胡蝶啞口無言,她乾脆讓她們選擇。

「要我待在這裡也行,我就不吃存仙蕈,回家的話我就吃。」

「你不要這樣,如果你是擔心單人病房的費用太高,那就免了,姊姊有這個能力──」胡蝶急得想要她打消這個念頭。

李詠蟬拉高身上的被子,閉上眼睛,賭氣的不再讀她的唇語。

「明天就要回家了,我要早點休息。」

胡蝶看著妹妹平靜無波的睡臉,想說的話只能吞回肚子,她轉向母親求助。

李張滿只是默默的吃著便當。

「隨她吧,不照她說的去做,她用爬的也會爬回家,甚至連藥也不吃了。」

沒想到母親也拿妹妹沒辦法,胡蝶實在無法相信。

「可是她──」她的病怎能容許她如此任性?要是她又昏倒怎麼辦?

不是她對存仙蕈沒信心,而是待在醫院總是多份保障。

「胡蝶,隨她吧!」李張滿打斷她的話。「多花些時間在你自己身上,她的事我跟你爸爸來煩惱就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2:32

第三章

胡蝶站在平家外,一個好看到令人覺得過分的男人從裡頭開門出來,左手抱著小嬰兒,右手撐著陽傘,不慌不忙的朝她走來。

褚天廉指示警衛打開鐵門,微笑的看著胡蝶。

他的笑臉魅力無法擋,胡蝶猛嚥了三口口水才稍微穩住心跳。

「你的眼睛怎麼了嗎?」他看著她的太陽眼鏡。

胡蝶拿下眼鏡,露出一雙浮腫的眼睛。

「昨天沒睡好。」她又戴上眼鏡。「謝謝你幫我們弄到存仙蕈,昨天我們收到五盒,我該付你多少錢?」她拉開包包拉鏈,拿出一隻厚實的信封袋。

褚天廉隨口說了個價錢,換來了她的皺眉。

「那麼便宜?不是一盒八千元嗎?你卻說五盒才五千元,那是假藥?」

褚天廉對懷裡吸著奶嘴,緊盯著自己的囡囡做了個笑臉後,才回答她的話。

「你放心,那是真的存仙蕈,蕾絲國對存仙蕈銷往全世界的通路很嚴格,以前仿冒過存仙蕈的人被查獲後,隔天就會死在自己家裡,死了一百多個人以後,就沒有人敢再仿冒了。」

「真的假的?!」胡蝶聽得一楞一楞的,也不曉得他是說真的還是純粹要讓她安心。

他非常嚴肅的點點頭。

「既然是真的就不只五千元了,是因為我簽了死亡契約,你才這樣優待我?」

「沒錯。」他倒也乾脆。「而且我知道你沒錢。」

她還驚訝於他的坦白,旋即又被他的一針見血給刺傷了自尊。

「有錢沒錢是我家的事,我不需要憐憫!」

「你家也沒錢呀!」他一副事實不就是如此的模樣。「而且我真的同情你,你是我來到台灣後,見過最倒楣最值得同情的人。」

他的直言不諱激發出胡蝶的骨氣與傲氣,她鼓著嘴,從信封裡算了四十張千元大鈔,氣沖沖的要塞進他懷裡,發現他沒手可拿,穿得又是圓領的T恤。

她一氣之下,拉開他T恤領口,將錢丟進他的衣服裡。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管做多少工作我都會把該給的錢給你的!你要說話算話,定期送存仙蕈給我妹妹。」

她吼的太大聲,讓囡囡嚇了一跳,大哭了起來。

褚天廉丟下陽傘,拍著小寶貝的屁股,嘴裡哄著她,一下子她就反哭為笑了。

「抱歉嚇到小孩了……」胡蝶為嚇哭小孩的事而心虛,語氣輕了許多。「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等。」他喊住她。「今天是我在平家的最後一天,你可以跟我說該如何聯絡你嗎?」

「你要離開平家?」胡蝶又走了回來。「為什麼?那我妹的存仙蕈怎麼辦?」

「你妹的存仙蕈並不是跟平家拿的呀,平無懼的配額早就給訂完了。」

「那你給我妹的存仙蕈是哪裡來的呀?」她一直以為他是靠關係跟平家瓜分來的,如果不是的話,那他又是從哪得來的存仙蕈?

「那是一個日本人的,我從一個日本有錢人那裡買來的。」他說。

「真的假的?你看起來不像有錢人呀,只有有錢人才會跟有錢人交往的。」

「我不是有錢人,不過我以前救過他。」他不是有錢人也不是非常正確,畢竟只要他點頭,搖身一變他就是有錢人了。

「真的假的?好像連續劇的劇情。」話裡的意思就是她還是不太相信。

褚天廉怎會聽不出她話裡的懷疑,他沒辯駁,只是聳聳肩。

雖然如此,為了表示自己是個負責任的人,胡蝶還是留給他家裡的電話和自己的手機號碼。

「既然你要離開平家了,那也該給我一個聯絡你的方法吧?」否則他跑掉了怎麼辦?

在小蟬的病尚未完全痊癒之前,再怎麼說自己還是吃虧的一方,畢竟她的一條小命已被他捏在手裡了。

「對不起,因為我到現在還沒決定要去哪裡。」

「那我找不到你怎麼辦?」這怎麼行?

「沒關係,我會找你的,再說,那顆藍寶石不是還在你那裡嗎?那是我們褚家的傳家寶,等你妹妹病癒後,我就必須將它收回來了。」他煞有其事的說。

其實那種寶石在水泥監牢裡是他用來鋪地板的,給她的那顆是鋪剩的。

他沒提,她都要忘記那顆鵪鶉蛋般大的藍寶石了!想起藍寶石,她頓時安心不少。

「反正你有我的手機號碼,就麻煩你每天跟我聯絡一下,先說好,我不是怕你跑掉,只是想保障我的權利。」

她走開後,又折回來。

「我好像還沒問過你叫什麼名字。」說話時,她臉上寫著:懂禮貌的話應該主動告訴我吧?

「我叫褚天廉。」他要她伸出手,並在她的手心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他的手指在手心上畫動的感覺讓胡蝶有點羞怯與不好意思,讓她想起國小時暗戀的男生在她的手心上寫字要她猜。

知道了他的名字,她收回手,放到背後。

「那……褚天廉,我先走了,記得打電話給我。」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褚天廉心裡有種難言的感覺。

良久後,他拾起陽傘,走向屋裡。

「囡囡,你覺得她可不可愛?是比不上你可愛,不過老實說,你覺得她可愛嗎?」

他倒是覺得她挺可愛的。



胡蝶背著一大袋東西進家門,客廳裡已放了兩大袋在那裡,她將第三袋從肩膀上放下,盤坐在地上將袋子裡頭的內衣拿出來平鋪在地上。

葉芝蜜剛洗完澡,從浴室裡走出來,看到地上五彩繽紛的胸罩及小褲褲,驚駭的掉下嘴巴。

「胡蝶!你這是在幹什麼呀?把我們家當夜市擺攤呀?」她叉腰大罵,「你難道不知道這種東西只適合擺在自己的衣櫃裡嗎?你居然大剌剌的擺在我們家客廳?!天呀!居然還帶了三大袋!」她捂著額頭,覺得要昏倒了。

「芝蜜,看在平常都是你拖地的份上,你可以選三套,我送你。」胡蝶隨手撿起一件白底紅心的可愛胸罩和同款式的小褲褲。「這件很適合你,男人看到的話準會噴鼻血!」

葉芝蜜接了過來,臉上的紅潮不知是羞怯還是給氣的。

此時,吉米哼著歌踏進家門,觸目所及全是女性的內衣內褲,下流的吹了聲長長的口哨。

「胡蝶,你要去擺地攤呀?」他用食指與拇指拎起一件印著凱蒂貓圖案的胸罩,有趣的審視著。

「不要亂動!我還在整理。」胡蝶奪下他手裡的內衣。「這是我去跟廠商批的,聽說現在這種時髦的少女式內衣很好賣,獲利率也很不錯,所以我打算晚上去夜市佔位置賣。」廠商老闆說一晚最差也有上萬塊的收入呢!

「晚上?」葉芝蜜聽了不禁大叫。「可是晚上你不是已經答應百貨公司的化妝品專櫃當模特兒了嗎?小嬌告訴我你一個禮拜得跑幾晚當模特兒。」她提醒道。

現在百貨公司正在換季,人潮洶湧,化妝品專櫃也想分一杯羹,胡蝶長相雖然普通,但膚質很好,正是國外來的化妝師愛用的那一種,而且對方開出的報酬也不差,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幫她找到這個機會的,她要是因為內衣而放棄這個機會,她會先殺了她。

「我知道呀,」胡蝶不斷從袋子裡拿出內衣擺在地上。「那幾晚我還是會去的,不過內衣也要賣就是了。」

「你不用當模特兒的那幾晚要去賣內衣?」吉米盯著她問。

「我當模特兒的那幾晚也要去賣內衣呀。」胡蝶沒什麼表情的說。

「胡蝶,等你當完模特兒,夜市都打烊了,就算還沒,位置也早就被人家占光了,你怎麼去賣呀?」

「我知道呀,所以我去當模特兒的那幾天就由你們兩個幫我去賣。」她說的理所當然。

「什麼?!」兩個人同時大叫。

「叫那麼大聲幹麼?我會付你們酬勞的。」胡蝶安撫他們。「只是過渡時期,你們就當幫我一下嘛。」

「胡蝶,我只是個安分守己的銀行行員,你要我到外面拋頭露面已經很過分了,還要我去賣內衣?我不幹!打死我都不幹!」葉芝蜜將手裡的賄賂物丟回內衣堆裡,擺明了絕不妥協。

「就是呀,胡蝶,」吉米接著發難。「好歹我也是個小有名氣的美髮師耶,這些內衣是挺美的,可是要我一個堂堂的美髮師去賣這種女人的東西,你不覺得太暴殄天物了嗎?這樣好了,我先幫麗如跟小魚買幾套,再請一些女客人去給你捧場,你覺得如何?」

胡蝶只是低著頭,默然無聲,然後從她的方向傳來斷斷續續的吸鼻聲。

葉芝蜜與吉米互視一眼,然後看著胡蝶將內衣有順序的放進袋子裡。

「算了,我知道天無絕人之路,存仙蕈貴得要死又怎樣?小蟬吃N盒存仙蕈才會好又怎樣?賺不來的話就去我某個禿頭又有啤酒肚的有錢人買我當情婦,反正賺錢的方法有很多,只要暫時把道德感丟掉,錢怎麼來的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帶著鼻音喃喃自語。

一旁的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葉芝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胡蝶!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不知羞恥又那麼墮落呀?」她氣得額上青筋直冒。「你缺錢我借你呀!不幫你賣內衣你就使這種賤招,你存心要我內疚的嗎?」

「芝蜜,你冷靜點,保持淑女的形象。」吉米在一旁勸著她。

「我沒有要你們內疚的意思,我也不想跟你們借錢,反正借了還要還,有男人願意心甘情願的把錢給我又不用還,沒負擔又輕鬆,更不用擔心沒錢給小蟬買存仙蕈,這很好呀。」

「你還說你還說!再說我拿菜刀把你的舌頭割掉!」葉芝蜜氣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吉米死命拉著她,她真的會衝去廚房拿菜刀實踐她的威脅。

「說的對,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我不說了。」胡蝶還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邊吸鼻子邊慢條斯理的整理地上的內衣內褲。

葉芝蜜則是氣得青筋即將爆裂,氣到說不出話來。

不想事情演變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吉米率先舉手投降。

「你們兩個別吵了。」阻擋人進攻真是累,他揉著自己的手臂。「胡蝶,你知道我們是不可能讓你去當人家的情婦的,所以,好吧!我幫你賣內衣就是了,不過只限你去當模特兒的那幾天。」想來還是先答應,制止紛爭再說。

不過憑他美髮師的身份,當然不可能親自下海去賣女性內衣,到時就委託小魚好了,她主賣,他在旁邊觀摩。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大不了付小魚加班費嘍。

「真的嗎?」胡蝶抬起濕潤的眼睛,開心的問。

他無奈的點點頭,同時與胡蝶望向葉芝蜜。

「你呢?」吉米問身邊的室友。

葉芝蜜仍在內心不斷掙扎。

沒想到吉米會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他平時不是很孬的嗎?居然連他都答應了,自己更無法見死不救。

眼前浮起詠蟬蒼白瘦弱的躺在病床的模樣,無助無神的坐在輪椅裡的模樣,失去意識昏倒在地上的模樣……

猛一咬牙。「胡蝶,我警告你,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葉芝蜜極不甘心的腳一跺,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轉身跑進房間。

「謝了,芝蜜!」胡蝶高興的對著轟然關上的房門大喊。「你可以任選五套內衣褲,我送你!」

回答她的則是一個枕頭用力的甩在門板上的悶響。

「你剛是在裝哭嗎?」吉米盯著她,狐疑的問。

胡蝶皺起眉頭,義憤填膺的說:「怎麼可能,誰在遇到孤立無援,差點被迫去賣身時還會裝哭呀?」

雖然無話可說,但看著她邊整理色彩斑斕的內衣邊哼著歌的愉快模樣,吉米還是有種被欺騙了的感覺。

算了!都答應了,反悔兩個字在他的字典裡是不存在的,只好靠小魚多加加油了。



第一次販賣內衣大出擊,胡蝶早就擬好了快狠準的策略,準備在地點上、造型上、音量上各個突破,為自己的內衣事業搏個好采頭。

傍晚四點,太陽都還高掛天空時,她就到家附近的夜市挑了個好位置佔據,然後擺好鐵架、木板,鋪上帆布後,覆上一大塊繡滿金黃亮片的布,並將內衣內褲一套一套排上,身後再擺了一排假模特兒,不辭辛勞的為她們穿上由她精心挑選出來的內衣褲。

她將一切弄好後,太陽已經不見蹤影,擺攤的人也陸續來了。

胡蝶的運氣很好,附近的高中正好下課,幾個成群結隊的女孩子走過,看到她用心擺飾的那些新潮,時髦的內衣褲,都忍不住駐足停下,吱吱喳喳的東摸西看。

她們的口中不停叫著:好可愛喔!卡娃伊!凱蒂貓耶!草莓圖案耶……

「你們的身材都那麼好,穿這種內衣一定更可愛!」胡蝶在一旁不斷敲邊鼓,如簧之舌不停 鼓動。

「這種內衣是專門為你們少女設計的,非常的好看呢!」

「你的皮膚白,這套白底紅櫻桃的內衣很適合你,很可愛呦!」

「你買這套的話,你男朋友一定會更愛你的!」

「沒男朋友?沒關係!這套內衣可以增加愛情運,只要穿上,不出三天,不管暗戀或要告白,絕對成功!」

一群女學生開開心心的拎著新買的內衣離開時,胡蝶還在忙的招待一批新湧上來的女學生,興奮的拿著內衣討論著的女學生們又吸引來附近女孩、少婦、主婦。

她忙得沒時間去問候左右兩邊的攤販。

等到人潮散去,她的新潮內衣已所剩無幾,凌亂的散佈在金色大布上,穿在七個假模特身上所展示的內衣,也盡數被扒個精光。

撫摸腰間鼓得要炸開來的腰包,想到裡面滿滿的現金,胡蝶高興的快要痛哭流涕。

原來做生意是這麼好玩又好賺的事,而且她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口才居然那麼的好,以前都沒發覺,看來她真的沒挑錯東西賣,太幸運了!她揩揩眼角的淚水,整理剩餘的內衣褲。

一輛貨車停在她的攤位前,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氣沖沖的跳下車。

「小姐,你怎麼佔了我的位置,我在這個位置擺攤賣玩具賣五年了耶,你怎麼可以這樣!」男人不悅的對她吼叫。

胡蝶馬上繃緊神經,進入備戰狀態。

「地上又沒寫你的名字,而且這裡本來就是隨便人家擺的呀,先佔先贏,你沒聽過嗎?你自己那麼晚來,怪誰呀?」開玩笑,她的錢途才剛露出曙光,她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

「小姐,做人要講道理呀!雖然路不是我的,但這個夜市誰不知道這個位置是我賣玩具的呀?要不是我去補貨晚到了,我怎麼可能會讓你佔了我的位置?」

「那你就該早點去補貨呀,怎麼可以說我先到了就我佔了你的位置?而且我很講理的,我賣得差不多啦,等我收好後位置就給你擺。」她從包包裡拿出手機,打給葉芝蜜叫她來接她。

幸好這男人剛提到補貨,讓她想到她也該去補貨,否則剩下的這些貨可不夠明天賣呢。

「你剛說賣得差不多了?你賣的就是這些?」胖男人驚訝的指著金色布上的內衣。

「沒錯呀,這可是我請法國的朋友寄來給我的,我朋友在法國專門生產這種內衣褲,怎樣,要不要幫你老婆女兒買幾套,我賣得很便宜,台灣還沒有的喔。」不一會兒工夫,她生意人的本色又表露無遺。

「這是法國貨?」胖男人拎起一件藍白相間的條紋內衣,半信半疑的問。

「是呀!」她答得臉不紅氣不喘。「一套才三百元,你女兒穿起來一定很可愛,而且這是運動型內衣,就算臭男生看到也不會感到不好意思。」

「可是我女兒才國二,穿這個合適嗎?」胖男人猶豫著。

沒想到他真有個女兒!

「也難怪你不知道,現在的女孩子發育都很好的,不然下次你帶你女兒來,讓她自己挑,我會算你便宜一點的。」她邊說著話,手邊不停打包。

葉芝蜜的車停在小貨車後頭,不解的看著幫胡蝶一起打包的胖男人。

「他是誰呀?」坐在車上,她問正愉快的跟胖男人揮手道別的胡蝶。

「賣玩具的老闆呀,是個不錯的人,我們說好下次誰先到誰就先幫對方佔位置。」胡蝶一臉得意。「你都不知道,我的內衣才賣不到三個小時就賣光了耶!生意好得不得了!我們先去補貨好不好?這樣你明天才有東西賣。」她興匆匆的說。

一聽到輪到她賣內衣,葉芝蜜清秀的臉龐一下子就繃得緊緊的。

「我們現在不能去,有人在家裡等你。」她冷冷的說,還在為昨天衝動的決定後悔。

「等我?」胡蝶立刻想到妹妹。「是我媽還是我爸?是不是小蟬發生什麼事了?」她緊張的掐住葉芝蜜的手臂。

「哎呀!」被她弄痛了,葉芝蜜撥開她的手。「不是啦!是之前在醫院裡見過的那個男人,長得很帥。」

連那個像山一樣壯的男人也來了,像是那好看男人的跟班。

好幾天沒見到他了,出門前碰見他們還真有點訝異。

「褚天廉?」一想到他,胡蝶的心臟開始狂跳。

「上次我就想問你了,他是誰呀?你新交的男朋友?」她問,眼睛直視前方,錯過了胡蝶的異樣。

「芝蜜,我覺得我好像戀愛了,不過他不是我的男朋友。」胡蝶捂著心口,沮喪的歎了口氣。「是他幫我買到存仙蕈的,還好遇見他,否則我在平家對面住十年的帳篷都要不到存仙蕈。」

「你還沒告訴我他是誰?」葉芝蜜皺起眉。

「他是平家小女兒的保母呀,你沒見過他抱著小寶寶的樣子,好溫柔、好有愛心,我從來沒見過有哪個男人像他一樣。」

芝蜜翻了個白眼。

「你喜歡他?那他呢?還有,他為什麼要幫你買存仙蕈?存仙蕈那麼難買。」她總是那麼冷靜,問題都是一針見血。

胡蝶自然不能跟她說死亡契約的事,否則她會先殺了她然後再去殺褚天廉,再從他身上搜出死亡契約一把燒掉。

「大概是我苦守在平家外的精神感動了他吧,所以他才會幫我,前幾天我媽已經收到存仙蕈了,小蟬回家後,每天都有乖乖在吃藥。」

「你就因為這樣而喜歡上他?」她精明的抓回胡蝶不想回答的問題。

胡蝶絞著手。「也不是啦……因為他太迷人了,而且又很有禮貌,跟我說話時總是溫柔的笑著,誰會不喜歡他呀。」她對他有好感也是正常的呀。

「我覺得還好,他不是我喜歡的那型。」

「他有沒有說來找我有什麼事呀?」她問。

「你在電話裡叫我快去接你,像發生了什麼事,我穿鞋都來不及,哪還有時間問呀!」葉芝蜜斜瞪她一眼,出了口怨氣。

「你就把他們丟在門外嗎?」她突然想起。

「當然呀,我怎麼可能讓兩個才見過一次面的男人進到我們家裡面呀。」她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

在不清楚對方的底細前,她拒絕讓陌生人進入她們的家門,就算是對方讓她有點動心也不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2:55

第四章

褚天廉一點也不介意被葉芝蜜拒於門外,她們隔壁人家在烤肉,他走過去,兩三句話就擄獲了那家老小的芳心,他們熱情的邀請他和平澤一起烤肉。

平澤幫忙烤肉,褚天廉坐在一旁,跟老人家交談了一會兒後,望向一直守在一旁,信奉沉默的終極保鏢。

「平澤,你喜歡剛剛那個女孩子?」他問。

平澤臉一紅,沒裝傻,他們心知肚明他說的是葉芝蜜。

「少爺,我現在只想將全副心思放在你身上,什麼都不會想。」他說出職業的漂亮話。

「我不會嫁給你,你不用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他幽默的說,並且問:「平澤,你幾歲了?」

「少爺,我今年三十三歲。」

「下次回話時不必加少爺兩個字,你是家裡的獨子?」他似乎突然對他很感興趣。

「少……是的,我是家裡的獨子。」他是個老實人,一下子改不過來。

「你爸媽不會催你結婚?」

「會。」他吞吞吐吐的回答。「可是我當保鏢沒保障,職業風險高,所以不想耽誤對方。」

褚天廉沒說什麼,只是專注看著他有稜有角的臉龐,又抓起他厚實的手掌仔細瞧了一番。

「你多慮了,如果我沒看錯,你的面相已經顯示你會很長壽,只是你的眉骨處有道疤,不久後可能會經歷場意外,但意外後就會一帆風順了,而且你還會有五個小孩。」他鐵口直斷。

平澤收回手,仍然面無表情,似乎對褚天廉宣佈的好消息無動於衷。

褚天廉笑了笑。「平澤,你最好信我,否則以後你跟那女孩都會很辛苦,因為你們以後還是會在一起的,該發生的就是會發生,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他語意深長的勸道。

關於這種事,他看太多了,聰明的人就懂得放寬心,及時行樂。

平澤低頭不語,沉默的轉動碳火上的肉串。

突然,一陣小孩的嚎哭聲傳來。

褚天廉對小孩的哭叫聲最是敏感,他先往哭聲來源處衝去,看見地上打翻的保溫瓶及躺在地上的小朋友那紅了一片的右大腿,馬上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把抱起小朋友,邊哄著她邊將她放到流理台上,打開水龍頭,讓流動的水柱帶走殘留在小朋友大腿上的溫度。

這是個三代同堂的家庭,小女孩的媽媽正哭著接受長輩的質問。

「小璐說要幫我拿保溫瓶,可是太重了,直接掉到地上,熱水就燙到她的大腿了……」年輕媽媽驚恐的哭訴著。

「爸媽,你們別擔心,那熱水的溫度沒那麼高,我特別放了一會兒才放進保溫瓶裡的!」年輕爸爸邊安慰老婆邊請老人家放寬心。

「那也不應該讓小璐去拿呀!」老太太既擔憂又生氣,不捨的看著只剩抽泣聲的孫女。

「好了好了,沒燙到臉就是萬幸了!」老先生為孫女感到好運,他踽踽的走到流理台旁。「她沒事吧?」

褚天廉從容的笑著點頭。「她沒事,您兒子說的沒錯,那水不是太熱,所以小璐的皮膚只是有些發紅,待會兒也許會起些小水泡,可以先冷敷一下,然後用碘酒或稀釋的黃藥水消毒皮膚,不過別弄破水泡,否則傷口發炎長膿就不好了。」

年輕媽媽立刻拿了條毛巾,將冰塊包在裡頭,在褚天廉抱起小璐時將之覆在她的傷口上。

年輕爸爸感激的握緊褚天廉道謝,在此時,老奶奶的尖叫聲驀地響起。

「老爺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呀!」老奶奶撲在突然倒地的老先生身上,驚嚇的臉色發青。

老公公的手握拳放在心口,面容痛苦,已經昏了過去。

在場的人見狀全白了臉色,小璐的爸爸首先反應過來,連忙打了電話求救。

褚天廉奔到老先生身邊,老先生已經臉色發紫,呈休克狀,老太太在一旁哭的死去活來。

蹲下身子,褚天廉當機立斷的為老先生進行CPR急救。

以每分鐘約一百下的頻率,壓迫十五次之後停住,做兩次口對口人工呼吸,直到做滿四個輪迴,再檢查患者的脈搏三至五秒……他默背著口訣。

他不停動作著,老先生的家人們則緊張的站在一旁,鴉雀無聲。

十分鐘後,老先生已經能自行呼吸了,臉色也不再紫得嚇人,只是緊皺的臉皮說明他還在異常的痛苦中,意識仍不是非常清楚,幸好此時已經能聽到救護車由遠而近的笛聲。

他抹去額上的汗水,吃力的站起身,正好對上胡蝶驚訝的眼神。



「沒想到趙伯伯的心臟病那麼嚴重,幸好有你在,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回到家,胡蝶立刻幫褚天廉和平澤倒了杯果汁,對褚天廉的崇拜又往上升了一度。

葉芝蜜坐在胡蝶身邊,目不斜視,還是能感覺到魁梧男子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希望趙老先生平安無事。」說完,褚天廉喝了口柳橙汁。

隔壁的一家人全都跟著救護車到醫院去了,包括被熱水燙到的小璐。

「你的CPR是到哪裡學的呀?聽說他們家的小朋友被水燙到也是你緊急處理的?你真的好厲害耶!」胡蝶的兩顆眼睛亮晶晶的。

「那沒什麼,只是一般的急救常識。」他毫不居功。「今天我來──」

「可是我唸書時我們老師都沒教過呀!」她納悶的說。

「有機會我再教你。」褚天廉笑說,並不介意她打斷他的話。

胡蝶開心的直點頭。

「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找到住的地方了嗎?其實打個電話通知我就可以了。」

「他如果不親自來,小璐的燙傷恐怕會留下疤痕,趙老先生也早死了。」葉芝蜜冷靜的提醒她。

她暗暗捏了胡蝶一把,要她別太得意忘形了。

褚天廉把她們的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我現在住在這附近,走路約五分鐘就到了,有事的話可以來找我。」他對胡蝶說,將住址及住所形容一番。

「是那棟獨立式建築,像別墅的那一棟?租那一棟房子很貴吧?」她立刻聯想到錢。

「那棟房子現在是少爺的了,少爺永遠不需要用到租這個字。」說話的是平澤,他平板堅定又狂傲的語調成功的得到兩位女士的注意。

葉芝蜜立刻蹙起眉頭,對他的好感瞬間消逝無蹤。

「請問這位是?」她最感冒的就是自大狂了。

「你們好,我是平澤大樹,叫我平澤就可以了,我是褚少爺的保鏢。」他簡單的自我介紹。

「少爺?」胡蝶不解的看著褚天廉。「你是有錢人嗎?因為這樣所以你才能幫我買到存仙蕈?如果是這樣,那你為什麼要去平家當保母?為什麼要我簽那張契約書?」這些都不像有錢人會做的事呀,是他有這種癖好,還是有錢人都喜歡玩這種遊戲來打發時間?

她並沒有生氣,只是有點驚訝,想知道為什麼?有錢人的想法還真奇怪。

褚天廉還來不及收拾善後,葉芝蜜就抓到了她不明白的問題點。

「契約書?什麼契約書?胡蝶,你最好給說我清楚。」這笨女人!居然亂簽契約,還將她蒙在鼓裡!

知道說漏了嘴,胡蝶連忙拿起杯子喝果汁,用眼神向褚天廉求救。

「葉小姐,胡蝶簽的契約書並未損害到她本人,這點是可以放心的。」他試著用最委婉的方式說明。

葉芝蜜表情嚴肅的朝他伸出手。「契約書給我看。」

「芝蜜,他說的是真的!」胡蝶祈求的拉拉她的手。

要是讓芝蜜知道她簽的是死亡契約,她一定會發狂的,就像電影綠巨人浩克一樣,憤怒的在無意識中殺了他們幾個。

葉芝蜜瞪了她一眼。「既然是真的那就更沒有理由不讓我看了。」

褚天廉點點頭。「這是應該的,可是那張契約書我並沒有帶在身上。」

「沒關係,」葉芝蜜站起身來。「反正你家離這裡很近,我陪你回去拿。」

她一副絕不妥協的模樣。

平澤也站起身來。「你無權命令少爺做任何事!」他聲音緊繃,將好感撇到一邊,這女人實在太沒有禮貌了!

葉芝蜜也拉下臉。「他是你的少爺,不過對我來說,他只是個趁人之危的小人!」她絲毫不讓的吼回去。

唯恐鬧得不可開交,胡蝶起身拉住她。

「你別這樣啦,那張契約書只是寫說他必須幫我買到存仙蕈,而我得在收到存仙蕈後,按約定將錢交給他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呀!」她努力解釋。

可惜葉芝蜜沒那麼好打發。

「如果事情真有那麼簡單,你就不會那麼緊張了。」

兩人激動的吵成一團。

而唯一坐在沙發裡的只剩下褚天廉,他拿起果汁輕啜了幾口後,放下果汁。

「她簽的是張死亡契約。」他在吵鬧聲中開口。

死亡契約四個字像陣響雷在平地中爆炸開來。

葉芝蜜瞠目結舌,連平澤都不解的望向他。

胡蝶則整個人跌坐進沙發裡,不敢相信他居然會如實托出,完了……

「死亡契約?什麼死亡契約?」葉芝蜜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我無法解釋,」褚天廉老實回答。「契約書的名稱是聳動了點,不過我可以保證她的生命絕不會因為這只契約而有任何危險。」這話裡半真半假。

可以肯定的是,有了精靈文的保證,在往後的五年裡,她將是安全的。

突然一把火直衝燒到葉芝蜜的腦門,她直接跳上桌子撲到褚天廉身上,揮手就是一拳,要揮下第二拳時,回過神來的平澤一把攔腰抱離褚天廉。

胡蝶尖叫一聲,衝到褚天廉身邊察看他的傷勢。

「你還好吧?」她抽張面紙給他,擔憂的看著他紅腫的嘴角。

「沒事。」他回答。他本來可以躲過攻擊的,只是想挨一下應該沒麼大礙,沒想到這女人的拳頭挺有力的,他嘗著嘴裡的血腥味,又證實了一件事人類果然不愛聽真話。

葉芝蜜仍然張牙舞爪的揮動四肢。

「你以為你是誰?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你憑什麼要她用命交換幾盒存仙蕈?離開他身邊,胡蝶!放開我,我殺了你們!」她激動的頭髮披散,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平澤將她丟進沙發裡。

她立刻又從沙發上彈跳起來,跑進房間裡。

胡蝶緊張的將褚天廉拉起,將他和平澤往門口推去。

「你們快走!她要拿球棒出來打人啦!」她邊推邊回頭。

果不其然,才回頭,就看到葉芝蜜緊抓著球棒,呼吸急促的站在房門口,胡蝶推得更起勁了,務求在葉芝蜜發瘋前將他們送走。

葉芝蜜長嘯一聲,像只見了紅布的鬥牛般,朝他們衝了過來。

胡蝶要衝過去制止她,沒想到褚天廉一把拉住,將她給扯到身後。

平澤一手抓住揮下來的球棒,控制住一切。

葉芝蜜發起狠來毫不留情,她馬上抬起腳,狠狠的就往平澤的脛骨踢去。

只是她忘了自己腳上穿的並不是高跟鞋,而是一般的家居拖鞋,踢在堅硬如鐵的小腳上,對方沒傷到,反而是她痛得哀叫一聲,抱著自己的腳,跌坐在地板上。

她痛的額頭冒出冷汗,低頭一看,她腳的大拇指的指甲從中間裂了開,滲出絲絲鮮血,她痛得忍不住掉下眼淚。

胡蝶奔到她身邊,不知該怎麼辦,而平澤呆站在原地,同樣不知所措。

他從沒想過要讓她受傷的。

有人點了下他的肩膀,他回過神來,看到褚天廉,立刻恢復保鏢的警覺。

「你抱她到醫院裡去包紮,順便跟她道個歉吧。」

他的話對平澤而言簡直如蒙大赦,他二話不說丟下球棒,彎身抱起葉芝蜜。

葉芝蜜早痛昏了頭,雖然知道是他抱著自己,但也只是象徵性的掙扎一下,然後便窩在他懷裡低泣著。

平澤抱著她,在外頭招了輛計程車,飛快離去。

現在剩下褚天廉和胡蝶你看我我看你,氣氛有點尷尬。

胡蝶歎了口氣,沮喪的提起自己的包包和車鑰匙。

「我不能招待你了,我還有工作要做。」她將他推出門外,轉身關上門。

褚天廉知道她心裡不高興。「那我先回去了。」

「喂!」她反射性的又喊住他,等他真停下等她開口時,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你找到工作了?」才問出口,又不禁暗罵自己蠢。

他是個少爺,幹麼找工作?就算真的要找工作,那也不能算是工作,充其量該只是打發時間罷了。

他聳聳肩,淡然一笑,看出她心裡的想法。

「過一陣子吧!倒是你,有需要的話記得來找我,任何事都行。」他說,對她揮揮手後離開。

看著他挺拔的背影,胡蝶心想,他是不怕沒有工作做,憑他的條件,當明星最適合,就算當模特兒肯定也能成為世界頂尖的。

她愉快的跳上車。他說有事可以去找他呢!看來今晚的事並沒有在他心中留下芥蒂,真是幸運!若是他一怒之下,宣佈契約無效,終止存仙蕈的供應,那她就準備就死吧!



「幹麼突然離開平家?害我到處找你。」突然現身的仙仙,一逮到褚天廉就開始抱怨。

她以為他在平家過得很好,畢竟瞧他愛囡囡愛到骨子裡的模樣,連她見了都忍不住想嫁給他,沒想到才回蕾絲國打個轉,回來後他就不見了,害她找他找的要死。

她是造了什麼孽?當仙女就已經夠忙的了,還得在這三隻被貶為人類的豬精之間穿梭往來,三不五時現身幫忙,還得應付他突如其來的失蹤,他們一點都不懂得體諒她嗎?

她忿忿的踢起擋路的一顆小石子。

「找我做什麼?」褚天廉稀奇的問,對她的突然出現已經習以為常。

「當然是找你回平家去呀!」他變笨了嗎?居然問這種蠢問題。。你應該留在平家保護安楷跟囡囡的,平無懼那混蛋老是往外跑,就只剩你保護她們了,你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她看著他英俊的側臉,有點罵不下去的感覺。

這小子,那一張臉真是危險的毀滅性武器。

「她們家有保全,巡邏警網也按時經過他們家,門口還有守衛,她們很安全。」

「話……話是沒錯,可是你也不能這麼沒良心呀!你沒聽過天有不測風雲嗎?你在的話至少我會比較安心。」厚,還好她口才也不賴。

「記得我剛進平家時,你一天到晚詛咒我,要我離他們遠一點,天有不測風雲如果用在平家,那人有旦夕禍福用在企圖進犯平家的人身上倒還挺貼切的。」

「我管其他人去死,反正你馬上給我回平家就是了啦#她失去耐性了。「你要當小偷呀?」見他突然停在一棟別墅前,仙仙不禁脫口問道。

才幾天不見,他就變得如此墮落了,連這種事也幹的出來!

褚天廉掏出鑰匙打開鏤花鐵門。

「我現在住在這裡。」他走進去裡頭,將無法置信的仙仙關在門外。

「你住在這裡?」在他踏進屋子裡時,仙仙早已置身其中,忙碌又驚愕的不停打量屋裡的擺設及裝潢。「我的媽呀!是桃谷太郎買給你的?他有錢沒處花嗎?居然這樣浪費在你身上!」她對白色牆壁上林布蘭特的真跡搖搖頭。「豬小弟,瞧瞧這富麗堂皇的地方,根本就不適合你呀!你需要的是像平家那樣有家庭和嬰兒味道的住家才是呀!」

她來到沙邊旁,坐到褚天廉身邊。

「聽我的話,離開這裡,回到平家吧。」她聲音柔得幾乎能掐出水來,從沒人見過她這一面。

她使出渾身解術的慫恿他,可惜他仍是沉靜的坐在那裡,修長的雙腿交疊在桌上,兩手抱胸,抬頭看著從挑高的天花板上垂下的水晶燈。

「你倒是說話呀!」見他沉默不語,仙仙惱怒的推了他一把。

他用眼角瞥了她一眼,性感的唇線緩緩勾起一道神秘的弧線。

「你在笑什麼呀?要不要回去,一句話!」仙仙下了最後通牒。

褚天廉的腦袋在沙發上左右擺動。

「不了。我現在只想跟胡蝶談戀愛。」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成豬精幾百年了,他一直想揣想著人類的戀愛是什麼樣,現在既然有機會成為人類,他逐漸渴望有人對他愛他,而他對胡蝶的感覺不同於其他女性,這應該就是戀愛中的徵兆與第一步。

「談戀愛?!」仙仙尖叫一聲,從沙發上彈跳起來。「胡蝶!你居然想跟簽死亡契約的對象談戀愛?」

褚天廉一點也不訝異她會知道胡蝶,很久以前他就看清了她的本質。

就人類的說法,她是個接近小偷的仙女,舉凡她想知道,而別人不願讓她知道的,她就偷偷偷,然後據為已有,藉此突顯她無所不能的本領。

仙仙氣急敗壞的想阻止他。

「你不能這樣做!你當人類的時間只有一年,等你恢復豬精身份後,她該怎麼辦?天上那幾個老頭兒是不可能允許神仙與人類談戀愛的事情發生的!」完了完了!他當人類才多久?智商居然退化到這等地步,他可是名震中外的豬小弟耶!

褚天廉聳聳肩,一點也不緊張。

「人生最重要的莫過於享受生命,過得快樂,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再說他的「人生」才短短一年,現在不做自己想做的,難不成還要等到他被貶為豬時?

「錯錯錯!你是豬精,不是人類!你沒有人生,而且你會害了胡蝶耶,到時你離開了叫她怎麼活下去呀?」仙仙努力導正他的思想,同時也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再這樣下去就算她是仙女也注定短命!

褚天廉突然變得面無表情,細長眼眸中的溫和逝去,取而代之的是黑暗與冰冷。

他姿勢沒有變,手中也沒有任何武器,只是用那樣的一雙眼睛看著仙仙時,仙仙立刻沒用的寒毛根根直豎。他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了?

「說到這,我倒想問你一件事,為什麼胡蝶簽了死亡契約後,底下會浮現她只能再活五年的精靈文?當初你沒跟我們說過會發生這種事,如果我沒記錯,當時你還說這對簽約人的壽命長短並不會有任何影響。你能解釋嗎?」

「你說的是真的嗎?」

要是她不表現的那麼吃驚的樣子,他還可能會相信她對此事一無所知。

「我還以為那幾個老頭子只是糊塗了點,但還不至於糊塗到塗碳生靈的地步,沒想到天界已經墮落到這種地步了,那一年後不就等於我自己跳進火坑裡?與其與你們同流合污,倒不如留在這裡。」他將天界貶低到地獄裡去了。

一直以仙女身份為榮的仙仙聽了,當場七竅生煙。

「我……我跟你講,精靈文會那樣寫是有原因的,它寫胡蝶只能再活五年就是五年,到時她不是病死就是發生意外死掉,這跟老頭子沒有關係,是命運原本就這樣安排的!」

她氣呼呼的解釋,見到他仍然平靜冰冷的表情,心裡更氣了。

「我都洩漏天機了,如果你還不信的話,那我也沒辦法了,你愛留在這裡就留,愛跟醜八怪談戀愛就去談,再理你我就是豬!」呼的一聲,她的身影消失在空氣中。

只見沈坐在沙發裡的褚天廉嘴角往上一揚。

「想當豬,你還差得遠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3:18

第五章

百貨公司人潮洶湧,尤其是一樓的化妝品專櫃區,擠得水洩不通之外,而由胡蝶為之站台的化妝品專櫃更是盛況空前。

胡蝶站在台上,臉上的妝是一個阿嬤幫她化的,這古早的化妝技術足以媲美少林足球裡的趙薇,而她身邊的是另一個女主角,比她美、比她高,有聘自法國的彩妝大師為她上妝,流行亮眼的妝就像雜誌上的模特兒那般美麗。

胡蝶有種強烈的受騙感。

什麼化妝品專櫃的模特兒,狗屁!瞧她這樣,簡直就是來讓人糟蹋的!

根本是被設計醜化以突顯模特兒的美麗及彩妝大師的功力。

偏偏現場的人那麼多,她除了得忍受那麼多人的指指點點及訕笑外,還得面露笑容,儘管心裡覺得非常想哭。算了,為了錢,忍耐!她告訴自己。

只是,沒想到更過分的還在後面。

「各位朋友,看到現場這兩位模特兒,一個是現代彩妝的代表,一位是傳統戲劇界的代表。」

主持人話都還沒說完,台下又爆出一陣哄然大笑。

胡蝶真想衝下台逃回家去,她努力克制自己,維持臉上的笑容不動,第N次後悔自己答應接下這個鬼模特兒工作。

「想跟我們這位有如仙女下凡的模特兒做朋友的請舉手!」主持人又鼓噪起來,喊得又大聲又響亮。

果不其然,台下許多男人們馬上快速舉起手來,他們癡迷的目光停留在「有如仙女下凡的模特兒」身上,已經忘下身邊帶著女朋友與老婆了。

胡蝶不用想也知道,待會輪到她時,願意跟她這個「傳統戲曲界天後」的模特兒做朋友的一定沒半個,有的只是爆笑與訕笑。

她原本是這樣想的,沒想到主持人居然連為她詢問觀眾的話都省下。

「既然我們的仙女已經形成壓倒性的勝利,那我想我們就別傷戲曲天後的心了,由此可知我們女孩子化妝一定要選對化妝品,自然又美麗的彩妝不但能為自己加分,還能為自己帶來自信與異性愛慕的目光呢!大家不要以為化個完美的彩妝很困難,有了我們這套新月彩妝系列,只要一點點時間,就能讓你更加的明艷動人,絕不會讓你發生傳統戲妝的慘事,現場特惠價只要七千六百九十九元,除了現場限時搶購外,我們還附購早晚霜各一瓶,新月彩妝呵護您的肌膚……」



幾乎用光一整包的卸妝棉,胡蝶才將臉上的「油漆」給卸完,又洗了三次臉,幾乎把臉洗掉了一層皮,她才甘心的離開百貨公司,騎車到吉米擺攤的夜市去。

吉米選擇離家、離髮型工作室偏遠的夜市,主要是避免丟臉,他不希望朋友或客人看見他站在一堆女性內衣前叫賣,這對他來說比拿槍頂著他的頭還令他難受。

當然,他沒有真的拿槍頂住自己的頭過,他只是想像那種感覺。

胡蝶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找到吉米跟小魚。

小魚站在攤子裡,看著攤前的幾個女孩子,偶爾在女孩子們提出問題時,才緊張又戰戰兢兢的回答她們。

至於吉米,一頭金髮的他戴了頂鴨舌帽,假裝自己是顧客的站在女孩子身邊。

「是呀,我一個妹妹剛升上國二,一個國三,她們都不好意思來買,我這個當大哥的只好勉為其難的出來幫她們選了,大哥嘛!」他拍拍自己的胸膛,一副拿她們沒辦法的模樣。

「現在很少見到為妹妹買內衣的哥哥了。」吉米身邊的女孩尊敬的說。

「這沒什麼,我瞭解她們的心情,第一次買內衣當然會不好意思,加上我媽又遠在美國,只好我幫她們買了,她們還特別指定要這種內衣,說她們同學都有買,穿起來很好看,上體育課時跑起步來也很方便。」

「真的嗎?」女孩似乎有點動心了,手上拿了一件,又伸手去拿另一件。

「這樣好了,因為我是男人,眼光總比不上女孩子,不如你挑你喜歡的,我再跟你買一模一樣的,一個妹妹三套的話,那就要六套了。」

胡蝶走進攤子後,站在小魚身邊。

小魚見是她,高興極了,而吉米則給她使了個眼色。

最後那女孩為吉米挑了六套,自己也買了三套,其他女孩也各挑了一、兩套帶回家,業績頗豐碩。

吉米將手裡的六套交給小魚,小魚溫順的接下,又將它們給排回攤子上。

「張錦弘,你真丟臉!」胡蝶邊整理弄亂的內衣,邊罵道。

吉米一臉委屈與不滿。「你現在也知道叫我這個堂堂六尺的男子漢來賣內衣有多丟臉了?」算她有良心。「幸好我腦筋動得快,假裝是顧客跟客人哈啦,憑這張嘴還多賣了好幾套呢!」說到最後,不禁有點自嗚得意。

「我說你丟臉是因為你無情的把小魚一個人丟在這裡!」胡蝶白他一眼。「小魚當你的助理還真是倒楣,不但得幫你打點雜務還要幫你的歷任女友提購物袋,現在還得在晚上出來幫你賣內衣,你丟不丟臉呀?堂堂六尺男子漢,我看是矮矮五寸老烏龜!」

小魚緊張的推推鼻樑上的眼鏡,拉拉胡蝶的衣角。

「胡蝶姊,是我自己答應的啦……」她忍不住為吉米說話。

還好今晚她有小提琴課,所以才能順利出來,若是沒課,她還真不知道要想什麼借口才能瞞過爸媽。

「話不能這麼講呀,胡蝶,說好今晚是芝蜜出來賣的,我是看在她受傷的份上,才代她出征的,我都能這麼體諒她了,你怎麼能不體諒我呀?況且今晚我跟小魚的生意也很好呀,賣出好多套了耶!我們可是到現在都還沒吃晚飯,都十點了。」他摸著肚子,開始打量起附近的小吃攤。肚子餓怎麼做得了事呢?

胡蝶沒理他,轉頭看向小魚。

「小魚,你跟吉米去吃飯,這裡交給我就好了。」胡蝶看著她說。

「胡蝶姊吃了嗎?」小魚貼心的問。

胡蝶對她笑笑。「我吃了,你快去吃吧,吃完就回家,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好。」說完,她轉向吉米。「吉米,吃完記得送小魚回家,順便把加班費算給人家。」她嚴詞交代。

「胡蝶姊,不用了啦。」小魚連忙搖頭。「是我自願來幫忙的,那錢你自己留著,你比我還需要的。」她知道胡蝶妹妹的事,早希望能略盡棉薄之力,胡蝶總是很照顧她。

「我不缺那點錢的,你還是自己留著吧。」

「小魚,走了啦!肚子要餓扁了。」吉米不耐煩的催促著,小魚向胡蝶揮揮手,跟著他走了。

看著小魚愉悅的跟在吉米身邊,胡蝶不禁搖搖頭。

吉米是個好人,可惜不適合小魚,小魚喜歡錯人了。



回到家已經深夜十二點,胡蝶已經累到骨子裡了。

看到葉芝蜜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她有點不妙的感覺。

她打了個大呵欠,拖著沉重的腳步往自己的房門走去,極力裝出疲 憊的樣子,希冀能逃過葉芝蜜的視線,其實她是真的很累。

葉芝蜜受傷的右腳捆了一圈厚厚的紗布,抬放在桌子上,她穿著睡衣,面無表情。

昨天她從醫院獨自回家,對胡蝶視而不見的從她面前一拐一拐走過,轟地一聲關上房門。

胡蝶想,她大概也是這樣對待平澤,想必在醫院時就將她轟了出去。

「我請人幫忙打聽存仙蕈哪裡有得買,現在已經有點眉目了,那人有朋友住在蕾絲國,可以幫我們拿存仙蕈,錢的方面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你只要跟褚天廉解除契約,從此別再理會他們就行了。」她冷淡平靜的說完。

胡蝶頹喪的停下腳步,無奈的轉身面對她。

「芝蜜,算了啦!你不要為這件事傷腦筋了,我累了一天,先去睡了。」語末她又要拖著腳步朝房間走。

「你為什麼就是想不明白?」葉芝蜜突然大叫。「他是個魔鬼!你繼續跟他牽扯不清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到時候詠蟬痊癒了又怎樣?你看得到嗎?你看不到的,因為你早就死了!被他給殺死了!」她激動的捶打著身邊的沙發。

「閉嘴,葉芝蜜!你想太多了,他不是這種人,你不能因為自己被傷害過就把人家也想成那樣。」胡蝶也生氣的反擊。

但,當她看見葉芝蜜瞬間慘白的臉色時,她馬上就後悔了,她讓她想起了她最不願意提及與想起的過往。

「芝蜜……」她朝她走去,試圖想挽救錯誤。

葉芝蜜沉下臉,陰沈冰冷的瞪著她。胡蝶嚇得停下腳步,她從未見過芝蜜這樣可怕的表情。

她從沙發上起身,像個幽靈一樣,一步步、一拐拐的走向胡蝶。

「看來你已經把他看得比我們還重要了。」她冷冰冰的說。

「我沒──」她一步步逼近,胡蝶只能一步步後退。

「你有!你剛才的話已經明顯表示了我們十幾年的友情比不上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了!」

「芝蜜──」胡蝶努力想解釋。

葉芝蜜突然停下腳步,閉上眼睛,試著調整自己的呼吸與情緒。

她忽然覺得很累,累到她不由得微駝起背脊來讓自己放鬆,她又一拐一拐的走回沙發上坐下,舉手覆壓在額頭上。

「芝蜜?」胡蝶擔憂的喊了聲。

「胡蝶,你今晚可以去朋友家過夜嗎?我不想看見你。」

「可是──」胡蝶猶豫著,芝蜜有點怪異,而且她剛才發了那麼一頓脾氣,要是她想不開……

「拜託你,我想靜一靜。」

「那……等一下好嗎?我想跟吉米說一下話。」她走向吉米的房間,想交代吉米注意芝蜜。

「他今晚住在朋友家,不回來了。你快走吧。」

「芝蜜!」她想請她改變心意。

「我沒事,你快走吧,快走!」葉芝蜜摀住眼睛。

當胡蝶關上家門時,她終於忍不住的啜泣了起來。



胡蝶邊走邊哭,直到發現自己站在褚天廉的獨棟別墅前。

她在門外猶豫著,才要鼓起勇氣按鈴,別墅前廊的小燈卻突然亮起,然後門開了,褚天廉那高俊爽颯的身影朝門外的她走來。

「怎麼了?」他打開鏤花鐵門。

「你怎麼知道我在門口?」她拭掉臉上淚水,隨他走進屋裡。

她看見平澤站在窗戶邊,窗口正對著大門,難怪他會看到她。

「不是我,是平澤,是他告訴我你在門口的。」他解釋,「你怎麼了?為什麼哭?」他溫柔的讓她坐進沙發裡,並倒了杯牛奶給她。「喝點牛奶。」

「謝謝。」胡蝶吸吸鼻子。「我對芝蜜說了一些很不好的話,她很傷心,說想一個人靜靜,要我找其他的地方過夜,可是,她情緒很不穩定,我擔心她……」她罪惡又難過的緊絞著手。

「你放心吧,她不是會做傻事的人。」褚天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你不瞭解她才會這樣說,芝蜜看起來雖然很堅強,其實她心裡很脆弱,我們還在高中唸書時,她就曾經吃安眠藥自殺過一次了。」

窗口邊的平澤,強健的身體忽然間僵直了起來。

「為什麼?」褚天廉皺緊眉頭問。

胡蝶搖搖頭。「我不能說,這是芝蜜的傷口,我沒有權利去談論它,我只能說芝蜜並不像她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昨天她會那麼對你們,除了擔心我以外,或多或少跟她的過去有關係,希望你們別介意,芝蜜其實是個很可憐的女孩。」她也只能說這麼多了。

「少爺,我可以去看看嗎?」平澤忍不住向褚天廉請示。

褚天廉笑了笑。「當然可以!在胡蝶回家前,最好確定葉小姐的安全會比較好一點。」他言下之意就是他要待在那裡一整晚也沒關係。

「可是這裡──」平澤立刻又陷入衝動與責任的掙扎裡。

「這裡好得很,你就當放自己一天假,快去吧,否則葉小姐發生什麼事就不好了。」褚天廉提醒他葉芝蜜現在的心情。

又遲疑了幾秒後,平澤才離開。

「謝謝你。」胡蝶感謝的說,才安心的喝了口牛奶,

「不謝,有事可以找我這句話是永遠有效的。」他微笑的允諾。「今晚你就住在這裡吧,這裡的房間跟大飯店一樣的舒適,不過放心,我不會跟你收錢的。」他試著讓她開心一些。

胡蝶微微一笑,喝完杯子裡的牛奶。

「放下心後,突然覺得很累了。」她站起身來。

「今天做了很多事?」褚天廉走在她前頭,領著她往二樓走。

「是呀!去百貨公司化妝品專櫃當了一整天傳統戲劇界天後,晚上又去賣內衣,想到明天還得到百貨公司當天後!我覺得更累了。」她的雙腳像有幾千斤般的沉重,一步一步的爬上階梯。

「傳統戲劇界天後?什麼意思?」褚天廉回過頭來問道。

胡蝶大略將今天的遭遇說了一遍,又打了個哈欠。

「原來是這樣。」褚天廉沉吟了一會兒,停在一扇房門前,將之打開。「這裡就是你的房間了,祝你一夜好眠。」

他一點也沒誇張,這間房間就像大飯店一樣的華麗舒適,連裝潢擺飾都設計的相當有品味,可惜胡蝶太累了,鞋子一脫就往床上倒去。

褚天廉面帶微笑的倚在門框上。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隨便。」胡蝶從喉嚨裡發出咕噥聲,意識已呈半模糊狀態。

看著她在床上蜷曲的像只小貓的模樣,褚天廉輕呼了一口氣,輕輕關上門。

他到人類的世界來,好像都是在照顧人,而他似乎也太過樂在其中了點。



屋裡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平澤立刻從門口處跳起,隔著鐵窗望向屋裡。

葉芝蜜喝光了一瓶紅酒,空酒瓶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她坐在沙發裡哭泣,哭得非常傷心。

不一會兒,她又試圖開啟另一瓶紅酒,但因她有些醉了,開瓶器總是對不准瓶口的軟木塞。

經歷了幾次挫折後,她憤怒的將開瓶器甩到牆上,又靠回沙發上哭了起來,然後慢慢的滑下沙發,蜷曲在沙發上,哭聲嗚咽不斷。

平澤觀察著碎玻璃與她有段距離,就算她跌下沙發也不至於刺到玻璃後,他才放鬆心情,重新坐回地上。

吉米在天剛亮時坐著計程車回到家。

當他看到在他家門口站崗的巨人時,整個人嚇了一跳。

他狠瞪著這兩眼佈滿血絲的高壯男人,眼角餘光四下梭巡著武器。

「你在我家門前做什麼?我們家很窮,沒什麼好偷的!」要命!屋裡該不會已經橫屍處處了吧?

看見他,平澤深吸了口氣。

「是男人就不該徹夜不歸。」不悅的瞪了他一眼後,轉身就走。

吉米原本想追上去,但一想到自己的身材與對方有段差距,旋即又打消了念頭,掏出鑰匙,連忙開門。

一進屋,並沒有想像中的屍體,屋裡還是那麼整潔,除了地上碎了一地的酒瓶外。

葉芝蜜和著睡衣蜷曲在沙發上,睡得深沉。

他訝異的看著桌上的紅酒與酒杯,難道芝蜜喝了一晚的酒?

這倒稀奇了,他以為她滴酒不沾的,打從認識以來,她一直將那端裝嚴肅的形象維持得很好,現在居然會醉到不省人事。

他搖醒她。「芝蜜,天亮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今天不用上班嗎?」

葉芝蜜呻吟的醒過來,痛苦的捂著額頭。

「天呀……」這是怎麼回事?她的頭像被打扁似的,痛得要命!

吉米笑了起來。「不會喝酒偏要喝,現在知道不好受了吧?你幹麼喝酒呀?跟胡蝶吵架了?我醜話可是先說在前頭,今晚換你去賣內衣,我昨天已經去過了。」他朝房門走去。

「現在都已經快七點了,你要是再不起來,會來不及上班的。」他停在房門口,猶疑的看著她。「還是要我幫你請假?」

葉芝蜜吃力的從沙發上坐起來,兩手撐著沉重發脹的腦袋。

「不用了。」她有氣無力的回答。

吉米聳聳肩,才打開門,像想到什麼事的又轉過身來。

「對了,下次你要想喝酒,記得把門窗關好,才不會讓人有機可乘。我早上回來時,就看到一個橫眉豎目,身材活像摔角選手的男人坐在門口,看見我回來才離開。」

「現在別跟我說話。」葉芝蜜惱怒的低吼,她的頭都要炸開來了,他還跟她說這些有的沒的。

「我只是提醒你,小心一點而已。」好心沒好報,吉米關上房門。

葉芝蜜發覺自己連動都動不了,只要一動頭痛就加劇,那痛楚活像腦子裡裝了攪拌器,緩慢而規律的將她的腦漿攪和在一起。

她一向怕痛,於是又緩緩的、謹慎的躺回沙發裡。

有一秒鐘她想到她得到銀行上班,但旋即又覺得算了。

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介意,如果他們因為她沒請假而開除她,那就隨他們吧,反正她也厭倦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3:42

第六章

在日本東京,桃谷一家三代難得的齊聚一堂。

桃谷家的主事者桃谷太郎坐在會議堂裡,理平的頭髮雖然早已灰白,年邁的臉上也滿是風霜歲月的皺紋,但他眼中的凌厲與精芒從未消失過。

這個掌握了日本產業五分之一命脈的老人,今晚將要向他的家人宣佈一件事,而他也預料到這件事將會是麻煩的開始,不過他既已決定的事,誰也無法讓他改變心意。

長長的杉木桌,他的大小夫人、兩個兒子、四個孫子、兩個孫女,共十個人分坐兩旁,全都正襟危坐的看著他。

除了罹患血癌的小孫子在他的房間由護士照顧外,他最親近的人全都在這裡了。

他的視線一一在他們臉上掃過,這全在他庇蔭下的家人,這唯他馬首是瞻的家人,這些表面恭敬和氣,私下任性妄為的家人。

忽然,他勾勾手指,他身後的隨侍立即向前,將手中精緻的漆盒放到桌上。

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美麗的漆盒上。

桃谷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這裡面是我重新更改的遺囑。」

「老爺……」大夫人美智子輕喊了聲,祈求的表情說明了她不喜歡聽到遺囑兩個字。

但,桃谷並沒有理會她。

「我會在更改遺囑後召集你們,是要你們有心理準備,這遺囑的內容你們不會喜歡的。」

「老爺的意思就是我們的意思,我們一切以老爺為主,怎麼會不喜歡呢?」姨夫人端子微笑道,妝容細緻的臉蛋美麗卻虛偽。

桃谷冷瞅她一眼,端子立即斂起笑容。

氣氛顯得凝重且詭異。明白了桃谷家的大家長此時有多嚴肅認真在看待這件事,每個人的心思不禁專注在那神秘漆盒所放的東西上。

「雖然我的遺囑已經立了許多年,但我一直找機會要更改它,現在終於讓我等到了,壓在我心裡五十幾年的大石頭也能卸下了。」他歎了口長氣。

「父親,您有什麼心事嗎?」大兒子桃谷見明問道,這身材肥壯的男人嘴裡關心,眼睛卻是懷疑的半瞇著。

最好別出現什麼雜種出來分家產。「你們都知道大和會社的歷史,也知道當初如果不是褚先生,今天就不會有大和會社的存在,更不會有我,自然你們也不可能舒服的坐在這裡,享受你們視為理所當然的一切。」

當他提到褚先生時,端子倒抽了一口涼氣,搶財產的人出現了!她的表情驚疑不定。

「可是……父親,褚先生不是已經失蹤五十多年了嗎?」二兒子桃谷見亮問道。

「沒錯,不過我已經找到他了,我也在遺囑裡聲明了,我的財產將有一半移轉給他。」

「父親!我不贊成!」桃谷見明瞠大了眼睛。「說不定那人是個冒牌貨呀!」

「混帳!」桃谷單掌往桌上一拍,在場的人全嚇了一跳。「我人老心可沒瞎!我不像你,在外面替人養了三年的小雜種後才知道被騙上當!」

過往的醜事被自己的父親毫不留情的揭露,桃谷見明的肥臉瞬間漲紅,忿忿難平卻也不敢再開口。

桃谷冷哼一聲。

「我告訴你們這件事是想提醒你們,大和會社會有今天,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褚先生,這五十幾年來我一直在找尋他,只為了想將他應得的一半給他,這是我的心願。」他又冷哼了一聲。「與其我死後讓你們為我的遺產爭奪不休,倒不如分給早該得到的人我還能感到安慰。」

「爺爺,您就是將小弟的存仙蕈分了一半給那位褚先生?」隆一的語氣略帶不滿,他是桃谷的大孫子。

「這是他失蹤五十多年後頭一次向我提出要求,別說是一半,就算他要所有的存仙蕈,我也會給。」他冷言回答。

聞言,他的媳婦立刻傷心的用手帕摀住嘴巴。

她沒想到自己的公公居然會將一個外人看得比自己的親孫子還重,想到隆五還病懨懨的躺在病床上,需要存仙蕈來根治他的血癌,而存仙蕈又是那麼不易取得的東西,公公竟然二話不說的就分了一半的量給那姓褚的,他這樣簡直就是在間接害死隆五呀,叫她這個做媳婦與母親的怎能不傷心。

「父親,如果照您說的,那麼那位褚先生的年齡應該也跟您差不了多少,怎麼可能會是看起來才二十多歲?您不覺得我們應該先調查清楚嗎?畢竟您要留給他的不是幾千萬,而是幾佰億的資產呀!」桃谷見亮凝重的說。

桃谷忽然笑了起來。「他們確實是同一個人,五十幾年前我遇到他時,他的外表就像現在這麼的好看,他是不可能變老的,一個能在幾十人的持械圍攻中毫髮無傷的把我救出來,給我一大筆錢,並預言未來五十年全世界的經濟走向,指導我如何朝經營方向走的人,怎麼可能會變老?時間對他來說已經不是問題了,因為他是神。」桃谷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光輝與崇敬。

長桌上的人彼此怪異的互視一眼。

「我知道,你們以為我瘋了。」桃谷絲毫不以為意,還頗樂在其中。「不過無所謂,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就行了,畢竟沒有幾個人能像我那麼幸運,有機會見到神仙,還得到神仙的幫助。」

「爺爺,」一直沉默的尊二開了口,俊冷深沉的臉龐面無表情。「您知道,褚先生有可能因為您的更改遺囑而死於非命。。

他的話讓他的奶奶美智子驚喘一聲,恐慌的望向另一半。

桃谷沒有生氣,滿是皺紋的臉上仍帶著笑,感覺有點莫測高深。

桃谷見亮擔心父親生氣,用力拍了下桌子並站起身來。

「混帳!」他憤怒的指著自己的兒子。「褚先生是我們桃谷家的恩人,誰敢動他一根寒毛,就是與我們桃谷家作對!」

「爸,」尊二嘴角逸出抹笑意。「這是當然,不過有句話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想你也應該聽過,一個人身上突然多出幾佰億,誰不會起歹心?我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你還說!」桃谷見亮氣得漲紅了臉。

「好了,」桃谷開口了。「你坐下,我話還沒說完。」

桃谷見亮怒沖沖的坐回位子上。

桃谷看了尊二一眼。在整個家族裡,就數他的個性最像他了。

「尊二說的話我雖然不想聽,但我也不得不承認,這筆錢財的確會為褚先生帶來危險。」

「父親,您放心吧,我們會盡全力保護他的,等褚先生是大和會社的人這個消息放出後,保證連只蚊子都沒有辦法靠近他一步。」桃谷見明說,臉上的肥肉不停抖動。

「蠢蛋!」桃谷冷著臉。「一個神仙需要凡人的保護?你要笑掉每個人的大牙嗎?」

桃谷見明的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桃谷瞪了他一眼後,繼續說著,「你們不必擔心褚先生的安危,有平澤在他身邊已經足夠了。」他望向兩個孫女。「實果、綺羅,你們兩個到台灣去,誰有辦法讓褚先生愛上你們其中一個,並結婚,那麼我那另一半的財產就是誰的。」

「老公!」

「父親!」

「爺爺!」

眾人不敢置信的看著桃谷。

綺羅美麗的秋瞳圓睜著,細緻如唐瓷娃娃的五官正訴說著驚訝。

「爺爺,您是認真的嗎?」

桃谷沒回答她,皺著眉頭看著另一個孫女。

「實果!」他吼道。

名叫實果的女孩聽見自己的名字,驀地驚醒,有點茫然的看著眾人。

「怎麼了?幹麼這樣看著我?」她心虛的偷偷揩去嘴角的口水。

大伙幹麼像要吃了她一樣的瞪著她?她只不過是睡著了而已。

「實果,我剛說的話你有聽到嗎?」桃谷不悅的問。

「有……有呀!聽得一清二楚。」她忍住打呵欠的衝動,飛快的回答。

「那你的回答呢?願意還是不願意?」桃谷又問。

「當然願意呀!」她挺起胸膛。雖然不知道什麼願不願意,但這時候,回答願意準沒錯。

尊二對自己的妹妹翻了個白眼。這個白癡。

「那你們準備到台灣去吧。」桃谷站起身來。

他一起身,在場的人也立刻起身,目送他離去。

實果拉拉身邊的綺羅。「到台灣去幹麼?」她圓滾滾的眼眸裡閃著興奮的光芒。

是要去旅行嗎?真好!沒想到打個盹兒,醒來後就被通知要去台灣玩……那一堆美食……想到就不行,口水要流下來了。

綺羅撥開她的手。「雖然你不可能是我的對手,但嚴格說起來,我們現在已經是敵人了,請不要隨便拉住我。」撫平身上的和服,她優雅的踱開。

實果楞在原地。

尊二走到她身邊,簡單的將事情說一遍。

「結婚?!」實果大叫,她這才知道自己答應了什麼事?「我怎麼可能跟個不認識的人結婚呀?爺爺的腦子還好吧?怎麼突然間退化的那麼嚴重呀?」

她飛快的拉住正要走開的尊二。

「哥,幫我想個辦法,我不能去台灣呀!我去的話小史一定以為我不愛他了,然後把我甩了的!」小史可是她好不容易追來的,她可不能因為一個腦袋退化的老人而失去這段愛情。

尊二被迫退回她身邊。「你自己跟爺爺說願意的,你想反悔,去找爺爺去。」

「不行啦!我鐵定直的進去,橫的出來,爺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她煩惱極了。「真是的,叫綺羅去不就好了嗎?姓褚的不可能拒絕得了她的。」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姓褚的喜歡像你這型的,糊塗、沒大腦又沒身材的女人。尊二不客氣的批評道。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實果抓抓頭髮。「快幫我想辦法呀!」

尊二聳聳肩。

「帶著你的小史到國外去,別讓爺爺找到,等到綺羅搞定姓褚的後,你再回來不就好了。」他提出餿主意。

實果雙眼一亮,崇拜的看著自己的哥哥。

「真不愧是早稻田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她讚道。「想到的都是好主意!那可以先借我一百萬嗎?到國外去也要吃飯睡覺的。」

「你去台灣自生自滅吧。」尊二舉步要走開,實果連忙拉住他。

「求求你啦!你也知道桃谷家的女性沒什麼錢的,拜託啦,一百萬,我回來後就還給你嘛,哥……」她那聲哥的尾音拖得又柔又長。

每當她使出這記賤招,尊二都會拿她沒辦法,誰叫他只有這麼一個妹妹。

「錢明天會匯到你的帳戶裡。」他想走開卻又被拉住,讓他不耐的白了她一眼。

實果楚楚可憐的看著他。「順便幫我訂兩張飛希臘的機票。」

「桃谷實果!」這小鬼愈來愈得寸進尺了!

「哥……」她的尾音拖得又柔又長。



台灣

城市的夜晚比白天迷人,說得一點也沒錯,褚天廉悠閒的散步在人行道上,欣賞來往的行人。在周休二日的夜晚,有許多人在逛街,馬路兩旁的商店燈火輝煌,台灣真是個繁華的海島。

「你想去找那個胡蝶?」仙仙努力要跟上他的腳步,沒想到這豬精成了人,腳還是那麼快!以前還未成為豬精時,豬小弟可是豬界裡的賽跑冠軍呢!

不過,這些全都得先撇到一邊。

「我真搞不懂你耶,胡蝶要存仙蕈,你給她就好了嘛,幹麼一定要跟她談戀愛呢?你這不是在擔誤人家女孩子嗎?況且你又沒談過戀愛,一定很快就會被人家給甩掉,到時你一定會很傷心,我話可先說在前頭,我是不會安慰你的!」她努力要讓他迷途知返。

褚天廉有禮的攔住一名直盯著自己看的女孩,微笑的詢問對方百貨公司的方向。

女孩臉紅又興奮的指著前方,又詢問了他是不是模特兒之類的話,最後還硬要他簽名才肯放他走。

仙仙在一旁冷眼旁觀,不屑的嗤了一聲。

「我也搞不懂你,」褚天廉悠閒的開口。他像在散步般的走路,但速度卻要仙仙這長腿姊姊小跑步才趕得上。「你不是說再理我的話就是豬嗎?你也真奇怪了,仙女不當偏要當豬。」

仙仙這才想起自己上次賭氣說的話。

「由此可見我是多麼的關心你了,你要是還有良心的話就應該聽我的話,遠離胡蝶!懂嗎?」瞧她多用心良苦啊!他呢?他呢?

褚天廉停下腳步,無奈的看著她。

「不是我沒有良心,而是你的靈魂裡根本沒有關心這兩個字。」他荒謬一笑,繼續往前走。「你還是去忙你的吧,不用理我。」這樣他就感激不盡了。

「褚天廉!」仙仙生氣的對他的背影大叫,見他腳下分毫不緩,她氣極了,忿忿的追上去。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了她呀?桃谷太郎已經派人到台灣來了,遲早胡蝶會被你給害了!」

「你也不用擔心她,桃谷他們只會針對我。」褚天廉一點也沒將她的話聽進耳裡。

「這你可就錯了,或許他們的目標是你,但你身邊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受到波及的,尤其是胡蝶,畢竟你是從最需要存仙蕈的

桃谷隆五身邊,拿了一半給她,桃谷太郎或許是心甘情願,但其他人可不是那麼想。」她滿意的感覺他的腳步緩了下來,可見他的情緒真的受到了波動。

「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難說呦!畢竟你現在只是個凡人,不是有法力、萬事不懼的豬精呀。好了,我言盡於此,你自己想想,反正我也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她哼了聲,閃進路旁的小巷子裡,一下子消失了身影。

褚天廉腳下又恢復到正常的速度。

他不擔心胡蝶的安全,既然死亡契約給了她五年的生命保證,那麼至少這五年她將是安全的,否則妖精咒語就可以作廢了。

但未知的命運總是令人感覺忐忑。

他知道桃谷太郎不會對他不利,但若他做了什麼,像是將家產割分給他這類牽扯到金錢財產的事,那就有麻煩了。

不過,他不是個會擔心尚未發生的事的人,有些事就算擔心,它還是會降臨。

他穿過斑馬線,百貨公司就在馬路對面了。



端坐在台上,胡蝶臉上還是昨天那個濃妝。她已經上了一天的妝,彷彿她從未卸下過般。

不過她已經不怎麼介意了,她滿腦子想的全是今天早上的事。

昨晚她一夜好眠,當她帶著愉悅又害羞的心情下樓時,驚訝的發現褚天廉已經將早餐準備好了。

熱騰騰的火腿蛋吐司及果汁牛奶全在餐桌上迎接她,彷彿算準了她會在那時下樓般。

他熱情的招呼她,問她睡得如何?然後他坐下來與她共進早餐,好像一對戀人般。

天呀!早餐沒有酒,但她的人卻早巳醉了個神魂顛倒,連她跟他聊了些什麼她都不太記得了。

要是今天早上的早餐約會會在每一天的早上重來一次,那該有多好?

可惜後來平澤回來了。

他表情不太好看,臉色陰沈,因徹夜未眠,眼裡全是血絲。

他說吉米回家了,所以他回來了,而芝蜜喝了一晚的酒。

喝酒?芝蜜?胡蝶心裡突然一陣難過。芝蜜是滴酒不沾的,都怪自己的嘴巴賤,什麼不好說,就提到過去的事。

不過她的沮喪只持續了一下子,褚天廉的聲音馬上又勾去她的三魂七魄。

她真不是個好朋友。

想到芝蜜見到她又會冒火,依依不捨的離開舒適豪華的免費別墅後,她沒回家而是到爸媽家探望小蟬,看她的病情進展的如何後,才到百貨公司準備。

這場已經是今天的第三場了,她還沒吃晚飯,坐在台上,與昨天一模一樣的戲碼,今天第三度上演。

相反的是,她的心情比昨天好得多,不管主持人說了什麼,她都不會生氣。

不過今天是周休二日,來逛百貨公司的人比昨天還要多,所以氣氛比昨天還要熱烈,主持人的精神比昨天還要亢奮,現場笑聲也比昨天還要大。

她絕對可以忍受得了的,她非忍受得了不可,因為在早上上台之前,她已經被告知下午還要加開一場來提升買氣,所以原本上午一場晚上一場的化妝秀,在多加了下午一場後,變成了一天三常

終於熬到晚上了,她想她大概已經是全世界最能忍受嘲笑的人了。

也幸好化了這麼一個可怕的大濃妝,所以完全沒有熟人會認出她是誰的顧慮。

老實說,坐在台上,她真有點心驚膽跳台下會突然冒出一根手指指著她,大叫:胡蝶!那她就毀了。

「各位朋友,看到現場這兩位模特兒,一個是現代彩妝的代表,一位是傳統戲劇界的代表。」與昨天一模一樣的台詞從主持人口中說出,台下立刻又爆出大笑聲。

這台詞胡蝶已經聽過好幾遍了,她臉上的笑容早已經僵硬,

而不管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各位朋友,今天我們新月彩妝的總經理見大家這麼擁護我們,將現場擠得是水洩不通,總經理非常高興,特別現場大放送,除了現場購買我們特價七千六百九九元的新月彩妝組的朋友,有機會抽中到峇裡島的機票加食宿兩張外,我們現在還要從來賓中選出五位,與想跟我們這位有如仙女下凡的模特兒到百貨公司十七樓的餐廳共進晚餐,只有五位呦!」

現場氣氛達到最高點。

「好了,要開始嘍!只有舉手舉最快的才有機會與我們的美女共進晚餐呦!」主持人深吸一口氣。「有誰知道我們超級名臉上的彩妝是什麼品牌的?」

台下瞬間瘋狂的猛舉起手臂。

胡蝶不得不想,這主持人的題目也太爛了一點。

很快的,主持人從現場觀裡選出五名年輕男子,邀他們上台站在「超級名模」身旁,胡蝶看到被他們丟在台下的女友們,已經全變了臉色,有一個甚至當場拂袖而去。

大概是為了不影響接下來的活動,那五個大男生立刻被工作人員帶往樓上去。

「好了,」主持人重新拿起麥克風。「給了大家認識美女的機會,我們當然不能偏心呀,也要給傳統戲曲界天後認識大家的機會。」

又是一陣哄然大笑,且夾雜了幾聲受不了的鼓噪聲。

「唉,大家可別以貌取人,我們的戲曲天後卸了妝後可是個清秀小佳人呢,不過就是妝化的濃了點嘛!沒關係,我會送她一套新月彩妝讓她回去學著化,保證不會嚇到想與她交往的朋友。」主持人開起了玩笑。

胡蝶覺得一點也不好笑,她現在只希望她快點問,然後快點結束這令人難堪的化妝秀。

「好了,給我們的小天後一點機會,現場有沒有人想跟小天後交朋友的啊?」台下一片靜默,夾雜著幾聲忍俊不住的笑聲。「有的話快舉手呀!很難得的機會。」

主持人再等了一會兒,對沒人舉手的窘況早已是意料中,正要再度拿起麥克風說話,台下一名身形修長,俊美的宛如從時尚雜誌裡步出的完美男人,竟然舉起手來。

一直瞧著地板,等受屈辱結果的胡蝶,聽見主持人透過麥克風倒抽口氣的聲音,不解的抬頭看她,然後再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台下,接著自己也愕的倒抽了口氣。

她掉下來的嘴巴都還沒來得及合上,褚天廉已經排開人牆,站到台上了。

台下鴉雀無聲,只有幾個小女生開心的以為褚天廉是化妝品公司邀請來的模特兒之類的。

他絕對夠格當模特兒,才一上台,他那張臉加上一個姿勢,就能散發無比迷人的魅力,讓所有人的目光膠著在他身上,連一旁的超級名模都看呆了。

「我想跟這位小姐做朋友。」他微笑的對目瞪口呆的主持人。

主持人這時才回過神來。

「呀……喔,你想跟她做朋友……為什麼?」她頭一次說話結巴,視線一直貪婪的黏在他身上,移都移不開。

褚天廉優雅的伸手拉起心臟狂跳不已的胡蝶,俊臉上仍是她熟悉的溫暖笑容,沒有一絲絲的訕笑與戲謔。

「我喜歡她的內在,那是再好的彩妝產品都偽裝不了的。」他答道。

聽了他的回答,胡蝶內心湧起一股激動,就算此刻要她為他赴湯蹈火,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提到彩妝產品,主持人終於記起自己站在台上的目的,瞬間恢復口才。

。這位帥哥說的真是太好了!不過我還是得請你比較一下你身邊的兩位模特兒,同樣化了彩妝的兩個女孩,你覺得哪位臉上的彩妝看起來比較舒服呢?要真話呦。」她還是顧慮到了要推銷的是化妝品,所以就算她欣賞他的,那也只能先擺到一邊去。

「這並不難,這位模特兒的妝比她美麗多了。」褚天廉毫不考慮的回答。

主持人正要得意的開口時,他又轉向胡蝶。

「可是她卻有顆世界上最美麗的心,當你瞭解這個事實後,再美麗的外表也無法誘惑你了。」他看著胡蝶的眼睛,柔聲說道。

胡蝶像是聽見世界上最美好的讚美,激動使她再也無法聽見任何聲音,而她跟前一片迷濛,只能看見他嘴唇的開合。

不只她感動,包括現場所有的女性全都被他的柔情蜜意給融化了,甚至有幾名感情豐富的還當場流下眼淚。

感覺到原本歡樂的氣氛變了調,主持人立刻發出一串乾笑。

「真是感動呢!真謝謝這位先生的參與,請先隨工作人員下去好嗎?我們的活動還得繼續進行。」

「我得帶她走。」褚天廉握著胡蝶的手,對主持人說。

主持人又是一陣乾笑。

「可是我們的活動還沒結東……」

「結束了、結束了!」台下一名媽媽對主持人叫道。「讓他們走,你可以開始賣化妝品了,不要為難人家!」她的話引來一陣聲浪不小的附議。

見情況愈來愈混亂,一直站在後台的小嬌忍不住跑上台,就是她介紹胡蝶來當模特兒的。

她拉住胡蝶,小聲的對她說:「你可以先走,可是明天的三場可不能再發生這種事了,不然我會被上面罵死的!」她指的是褚天廉的事,語帶指責。

「她明天不會來了。」褚天廉將她拉回自己身邊。「不論有什麼理由,都不該犧牲別人來換取業績,胡蝶我帶走了,或許明天你可以自己體會一下當個傳統戲劇界天後的感覺。」說完,他牽著胡蝶步下展覽台。

在拉著她穿過人群時,他抬頭與不遠處的兩道目光相接,那長髮美女對他含蓄的抿嘴微笑,還隔著距離朝他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後,轉身走出百貨公司。

好不容易走出人群,胡蝶馬上停住腳步。

「怎麼了?」褚天廉馬上回身關心的詢問。

「我想先去卸妝。」她不想帶著張大濃妝走在他身邊讓他丟臉。

褚天廉看出她的心思,伸手寵愛的搓揉她的頭髮。

才要舉步,身旁染了一頭金髮的專櫃小姐立刻衝出來擋在他們面前,興奮的舉起手中的卸妝油。

「我幫你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4:01

第七章

已經有人出來擺攤了,再晚一點,這條街將會是最熱鬧的夜市街。

葉芝蜜選擇了一個地點,將車停住,下車後一拐一拐的繞過車頭,將車後座幾袋內衣及後車箱的鐵架與假模特兒拿出來。

光是拿下這些東西就已經流了她滿身大汗,氣喘吁吁的臉色發白了。

果然坐辦公室的都是沒體力的一群,她是太缺少運動了,加上宿醉的後遺症,讓她有點手腳發軟,而她受傷的腳趾都還沒痊癒。

她不是個會退縮的人,不過此刻她真的很想將這些東西再塞進車子裡,然後開車回家,但她狠心忽視這些強烈的慾望。

胡蝶是她最在意的朋友,她沒有存心跟她吵架,也不是存心要將她趕出去,畢竟那房子也不是她買的,而是他們三人共同合租的,她沒有權利要她走。

可是當她想靜一靜時,胡蝶二話不說就離開了。

她不怪胡蝶,她氣的是姓褚的,將脾氣發在胡蝶身上讓她覺得很罪惡。

所以她不能走,胡蝶要她幫她賣內衣,她就會盡力去做,就算自己並不愛這種工作。

她幫模特兒穿上成套的內衣褲後,再將之一個個排好豎起。

這實在是個需要克服心理障礙的工作,她真不知道胡蝶是如何在這份工作裡享受賺錢的樂趣的。

排好了模特兒,她開始動手將袋裡的內衣一組組拿出來擺在鋪了金布的檯子上。

一輛休旅車停在她的小March後頭,車上下來了兩個男人。

「喂!你去找別處擺,這裡是我們的位子。」

葉芝蜜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續將內衣鋪擺上攤架。

「小姐,你有沒有聽到我們說的話?」

葉芝蜜冷眼一抬。

「你們怎麼不去別的地方擺?憑什麼要我讓你們?是我先來的。」不想再跟他們爭辯,她繼續手上的動作。

誰知一隻手伸過來,撥亂了她排好的內衣。

「你們想幹麼,耍流氓呀?」她生氣的大叫。

「小姐,我們只是想讓你知道,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規矩,難道你一定要我們找出負責人來證明你是錯的嗎?我告你,到時不但你得乖乖離開,還得賠償我們生意上的損失呦。」他恐嚇的說。

葉芝蜜覺得好笑。「好呀,你想找就去找,我還沒見過夜市的負責人長什麼樣子,反正我還有點空,有時間見見他。」說完,她撿回被弄亂的內衣重新排好。

見她完全沒有害怕的表情,兩個男人使了個眼色,開始動手推支撐攤子的鐵架。

「你們在幹什麼?」葉芝蜜衝過去捶打他們。「住手!住手!」

鏘眶砰隆一聲,鐵架推垮了,乾淨鮮艷的內衣推落到地上,葉芝蜜一拐一拐的跑過去搶救。

兩個大男人似乎一點也不以欺負個女人為恥,還得意的拍手叫好。

兩旁的攤販則是為了不想招惹麻煩,全都視而不見。

要是因為這麼點小事就退縮,那葉芝蜜早就不知死過幾次了。

將掉到地上的內衣撿回袋子裡後,她又將鐵架一個一個立起。

一個男人走到假模特兒旁,作勢要推倒模特兒。

他的手還沒碰到模特兒,手腕就被狠狠的掐住了,他痛得哀叫一聲。

葉芝蜜朝慘叫的方向望去,隨後訝異的起身。

平澤將慘叫不已的男人拉到馬路上,確定不會砸毀任何東西後,才揮出緊握的拳頭。

那男的打的飛跌出去,倒在地上起不來。

另一個男人見他只是一拳就將被人給打趴下來,又看著平澤的身材。

他小心翼翼的繞過平澤,將同伴扶起後,又慢慢退回休旅車,將同伴給丟上車,自己也飛快上車。

「有種就不要跑!」撂下狠話後,他立刻開車走了。

葉芝蜜當他不存在,繼續整理攤子。

平澤走過來,默默無語的接過舉起鐵架的工作,他力氣大,在葉芝蜜手中沉重的鐵架,他兩三下就全重新架好了。

「這些事我自己可以搞定,不需要你幫忙。」她鋪上金布,對他說話時連頭也不抬。

自從發現姓褚的卑劣詭計後,她一併將他給當成了敵人,別想她會給他好臉色跟好語氣。

「我知道。」平澤簡單的說,毫不避諱的將袋子裡的內衣一一擺放在金布上。

葉芝蜜生氣的看著他,又開不了口叫他滾。

算了,有個人陪總是好的,既然他不擔心別人的眼光,那她也沒有擔心的必要。

就這樣,兩個人同心協力將色彩鮮艷、新潮時髦的內衣給排得整整齊齊。

知道她的腳不方便,平澤還幫她將小March開到一旁去,免得阻礙了生意。

「吃過飯了嗎?」回來後,他平平板板的問,又關心起她的三餐。

「還沒。」葉芝蜜坐在自備的椅子上,等候客人上門。

「想吃什麼我去買。」

「我不餓。」

平澤沉默了半晌後,轉身走開。

葉芝蜜這才轉頭望著他高大的背影,秀眉微蹙。

他是愛上了她嗎?不然為什麼三番兩次出現在她身邊?先是在她家外面守了一夜,現在又跑來幫她免於流氓的欺負。

他到底是姓褚的保鏢還是她的保鏢?

十分鐘後,平澤提了兩個便當盒回來,拿出一個遞給她。

「我不知道你愛吃什麼,所以幫你叫了豬排。」

葉芝蜜打開,聞到香味,她才感覺到飢腸轆轆,這是她今天的第一餐,雖然有點沒骨氣,但她實在無法抗拒。

她坐在位子上吃,平澤則站著吃,她沒有請他坐,他也沒抱怨。

隨著時間愈來愈晚,逛夜市的人逐漸多了起來。不過大概是葉芝蜜的臉色不太和善加上平澤的模樣太嚇人,所以她的攤子全是看的人多,買的人少。

知道自己該為沒客人負一半的責任,所以葉芝蜜並沒有開口叫他走。

真奇怪,胡蝶是怎麼招客人的?為什麼她一下子就賣完了,而她到現在連一套都賣不出去?還有吉米,聽說他的生意也很不錯,他們兩個是用什麼方法推銷的呢?

還在為這些事傷腦筋時,葉芝蜜遠遠的就看見一群十幾個人聲勢浩大的朝這裡走來,每個人手中都拿著棍棒當武器,她很快認出其中兩個是才找碴不成落跑的那兩個地痞流氓,看來是心有不甘帶人前來尋仇了。

她站起身來。

雖然她一點怕的感覺也沒有,但平澤還是刻意的走了幾步,像堵山般擋在她身前。

大隊人馬停在攤子前,他們不是將木棒扛在肩上就是杵著地,眼露狠光,面帶挑釁。「大哥,就是他打我的。」被平澤揍了一拳的男子對身旁的大哥道。

那大哥偏著頭瞧平澤,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兄弟,我是紅星幫的,你是哪裡的?」

平澤沒回答,只是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用日語說了幾句後,便將手機交給那位大哥。

「你的老大在線上。」

大哥半信半疑的接過手機,狐疑的「喂」了一聲,當他聽到話筒裡傳來的聲音後,手腳自動立正,站得比憲兵還要筆直。

「是、是……我知道、我知道,老大……是……老大再見。」他必恭必敬的掛上電話,又必恭必敬的將手機還給平澤。

「平澤先生,請原諒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您是大和會社的人。」他冷汗涔涔的頻頻道歉。「我這兩個小弟有冒犯到您與這位小姐的地方,請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計較。」

這兩個兔崽子!誰不好惹,居然惹到了大和會社的狠角色,真是不知死活!紅星幫只是個依附大和會社鼻息的一個小幫派,要是這位平澤大哥一個不爽,他們紅星幫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你們走吧,不要打擾我們做生意。」平澤冷冷的說。

「是、是!我們馬上就走。」大哥一個手勢,戰戰兢兢的小弟們立刻提起木棒跑的老遠。

「我就知道你是日本來的黑道!」葉芝蜜生氣的將他從身前推開。「難怪姓褚的會用那種小人步數設計胡蝶簽下死亡契約,真是卑鄙!」她一副唾棄的表情。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說,但我知道褚少爺不是那種人。」平澤皺起眉頭。

「他就是那種人,你跟他是一夥的當然替他說話了。」她氣得煞白了臉。「你走!我不需要你在這裡,看到你我就生氣!」她拐回椅子旁坐下。

「我是少爺的保鏢,他是我的主子,我們不能算一夥的。」平澤毫不動氣。「你覺得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嗎?」他還是有點擔心,看看她的腳,又看看她瘦弱的手臂。

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又是什麼回答?葉芝蜜費力的克制自己的怒氣。

「我很好!就算那幾個流氓再來,我一個人也能應付。」

「等一下客人也許會很多。」他提醒道。

「我應付的來。」

「你賣過內衣?」如果有經驗的話應該就沒多大問題了。

「沒有。」笑話,難道你這大漢賣過?

「需要我幫你嗎?」

「不──需──要!」

「那我先走了。」他得先回家去,看少爺回來了沒有,有沒有什麼需要。

葉芝蜜微微一楞,猛地回頭,看見的已是走遠的他。

她突然感到生氣,雖然是她叫他走的,但她沒想到他會這麼乾脆的掉頭就走。還在氣頭上,忽然一群約有十多名染金髮的少女出現在攤子前開心的東挑西撿。

這些女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呀?她謹慎小心的招待著,嚴防她們帶來第三隻手。

挑了幾分鐘後,十幾名少女都各挑了五套內衣褲給葉芝蜜結帳。

前後不到二十分鐘,攤子上的貨色少了一大半,而葉芝蜜錢包也飽滿了。她朝遠去的少女望去,發現剛才那群前來尋釁的流氓在不遠處等著她們,見她望來,那位帶頭的大哥還恭敬有禮的隔空對她鞠躬致意。

原來是他們安排的,看來平澤大樹的勢力還真是不校

她看看攤子上的貨,剩這麼些套,不用再賣下去了吧?她身上已經多了兩萬多元的現金了。

她開始將攤子上的內衣收進袋子裡。

見她開始收拾,一直隔遠「保護」的流氓們全跑了過來。

「葉小姐要收拾了嗎?我們兄弟正想買幾套回去給女朋友穿呢,這些內衣看起來都很漂亮。」帶頭的大哥有點靦腆的說道。

「你們的女朋友剛不是來買過了嗎?還買呀?」葉芝蜜不客氣的說,不過她還是停下收拾的動作。「要買的話快點選,我要收了。」

那幾個男人如蒙大赦般,每個人都隨便選了兩件遞給她包起來,直到攤子上空空如也。

葉芝蜜又多賣了四千多塊,他們還去開來她的車,幫她將所有東西妥當的放到車子裡。

「是平澤大樹交代你們的?」她端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忙碌,邊問身旁的大哥。

被輕易識破的大哥臉上難得浮現尷尬的紅潮。

「呃……平澤大哥打電話跟我們說葉小姐腳不方便,要我們多照顧你的。」他老實的回答。

葉芝蜜一點也不意外。。謝謝你們的照顧。」她誠心的說。

站起身來,婉拒他們開車送她回家的提議,她坐進自己的小March裡,由兄弟們排開擁擠的人潮,讓她順利的呼嘯離去。



「聽起來蕾絲國是個很美麗的地方,你怎麼拾得離開呢?」

她跟褚天廉在百貨公司頂樓的一家燒肉餐廳吃飯,他們正聊到他的故鄉。

難怪他長得那麼好看,蕾絲國本來就是個好山好水的地方,那裡還盛產存仙蕈呢。

「總不能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吧!你知道灰姑娘的故事就是發生在蕾絲國裡,蕾絲國原本將其中一隻玻璃鞋當做鎮國之寶,可惜前不久玻璃鞋已經整個碎裂掉了。」他將「故鄉」的事含糊帶過,並引開話題。

「哇!」胡蝶驚訝的兩眼大睜。「你的意思是說灰姑娘的故事是真的?」

「有些是假的,其實灰姑娘的兩個姊姊並不壞,她們都是善良又可愛的女孩,是童話作者把她們寫壞了。說你吧,我記得你妹妹叫李詠蟬,為什麼你會姓胡?」他翻動烤肉架上的食物。

胡蝶聳聳肩。

「因為我在六歲時就過繼到養父母家了。」她深吸了口氣。「小蟬一出生就得了瓦登伯格症候群,小時候我不懂,覺得她的藍眼睛很漂亮,後來知道她是因為生病了才會變成藍色的眼珠,她沒有聽力,身體一直都不好,三天兩頭就要住院,我爸媽只得拚命工作,賺來的錢連醫藥費都來不及繳。

「六歲時,我的養父母很喜歡我,就跟我爸媽提出將我過繼給他們的念頭,而且還會給他們兩百萬。我聽到兩百萬馬上就答應了,只要能救小蟬,要我賣掉自己我都願意,所以,我姓胡,而不是姓李。」她拿起一片生菜,將肉包在生菜中,一口吃進,滿足的笑了起來。

看見她笑,褚天廉也笑了。

「後來我養父母生意失敗了,他們靠著最後的一點財產移民到加拿大去,我不想離開台灣,所以就留了下來。」

「你一定過得很辛苦。」他憐惜的說。

「只要小蟬能好起來,再怎麼辛苦都是值得的。」她肯定的說。

「那你必須多儲存點能量才行。」他將一堆烤好的肉夾到她的盤子裡。

胡蝶不好意思的低頭微笑,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見來電顯示是爸媽家的電話號碼,她馬上接起。

「喂,媽。」當她聽到電話那頭的低泣聲時,心便開始往下沉。

電話那頭啜泣的李張滿焦急無助的告訴胡蝶,小蟬又昏倒送進醫院了。

胡蝶要媽媽在醫院裡照顧妹妹,她會盡快趕到醫院去。

將手機放進皮包裡,她站起身來,憤怒的瞪著褚天廉。

「芝蜜說的對,你真是個壞蛋,居然拿假的存仙蕈給小蟬吃!難怪你會對我那麼好,是因為罪惡感在作祟吧?」他這樣做令她備感傷害。「我真的以為你是可以相信的。」強忍著淚水,她跑出餐廳。

現在沒什麼比小蟬還重要,都是她害的,她早知道想買到存仙蕈比登天還難,卻還是輕易相信了褚天廉的話,以為他真的有辦法幫她弄到存仙蕈。

她是那麼的相信他,就連芝蜜如此詆毀他時,也幫他說話,堅決的相信他,沒想到他拿給她的存仙蕈居然是假的……

要是小蟬因此出了什麼事,她絕不會放過他的!

餐廳裡所有的人全都看向褚天廉,其中一桌的四個美女還不斷對他拋媚眼。

褚天廉原先不明白為何胡蝶在接完電話後就像變了另一個人,直到她提到存仙蕈,他直接聯想到詠蟬,她那個體弱多病的妹妹。

會讓她有這麼憤怒的反應,莫非是她出了什麼事?假存仙蕈?她怎麼會認為他拿給她妹妹的是假的存仙蕈?桃谷不可能拿假的存仙蕈來騙他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對眾人的目光視而不見,他付了錢步出餐廳,決定到醫院去瞭解發生什麼事,一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才步出餐廳,他的新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起,果然是平澤的聲音,也許這也是他容易找到他的一個好方法。

「少爺,您要回家了嗎?」

「我還有些事要去處理,怎麼了嗎?」他問,平澤不會無故打電話給他。

平澤沉默了幾秒後才開口。

「孫小姐來了,是桃谷總會長的孫女,她現在在家裡,她說有事想跟跟你談談。」

褚天廉蹙起眉頭,站在電梯口等待。

「我不認識她,你請她回去吧。」胡蝶應該在上次的那家醫院。

「少爺,孫小姐說她有關存仙蕈的事想跟你說,很緊急。」

存仙蕈?腦子裡想起在那位對他神秘一笑,鞠躬致意的美麗女子:他衡量了一下輕重。

「我十分鐘內會回到家。。他掛上電話,神情凝重的踏進電梯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4:21

第八章

胡蝶匆忙飛快的趕到急診室,見到滿臉煩惱擔憂的母親與病床上的詠蟬。

她走到她們身邊,已經醒來的詠蟬向她打了個招呼。

「小蟬,我很抱歉,」她內疚的想掉眼淚。「我不知道那混蛋給我的存仙蕈是假的,要是我知道,我絕不會讓你吃進任何一顆的。」她緊握住妹妹的手。天呀!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的。」她難過的掉下眼淚。

見她哭了,詠蟬蒼白美麗的臉龐浮現複雜的表情,夾雜著倔強與罪惡感。

「胡蝶,這根本不關存仙蕈的事,」李張滿不悅的說,從皮包裡拿出一袋膠囊。「我每天拿給她的存仙蕈她根本就沒吃,這還是我在她的枕頭底下搜出來的。」

胡蝶驚訝的看著那袋膠囊,然後不解的瞅著妹妹瞧。

「小蟬,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那是我費了很大的精神才──」

詠蟬突然狠狠的瞪著她,一雙藍眼睛如此的冰冷。

「那又怎樣?你要我報答你嗎?很抱歉,我沒辦法!」

胡蝶楞了住,旋即搖頭。「小蟬,我沒有要你報答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你身體好起來呀……」

。你是瞎了還是腦袋有問題?我──好──不──了──了!要能好我早八百年前就好了,你們接受事實行不行?」她激動的大喊,整張床都為之震動。

「小蟬,你冷靜點──」怕她傷害到自己,胡蝶試著安撫她的情緒。

可是詠蟬突然像爆發的火山般,在體內的岩漿終於爆發出後便再也無法阻止的情緒狂流。她現在是個脆弱、挫敗,活在生命邊緣的憤世者。

「你們看看我這雙腳!」她用力捶著自己毫無感覺的雙腿。「我連把這雙無用的裝飾腿鋸掉都沒辦法,因為那得花許多錢!而我已經讓你們連吃都吃不飽了......我不懂,你們為什麼不讓我死了算了......留我在這世上做什麼?為什麼我連死都沒辦法......」她從激動尖叫到痛哭失聲。

胡蝶與李張滿不停的勸著她,但眼淚還是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不斷向下滑落。

護士連忙跑過來為她打了支鎮定劑,交代她們別再說任何讓病患激動的話後又走開。

詠蟬從失控大哭到慢慢轉為啜泣,然後慢慢哽咽著睡著,可她的眼淚還是流個不停。

看到她睡著,胡蝶再也忍不住的跑到廁所去大哭一常

小蟬的情緒一直都是平和沉靜的,雖然有時個性會有點小刺,但一直以來都是沒什麼太大起伏,她真沒想到她的真實心情居然會是如此苦澀與灰暗。

原來她一直在意家裡的經濟,一直認為是自己在拖累家人,她一直活在難過內疚裡,而她們居然都沒有發現。

難怪她會那麼激動,她真是個失職的姊姊……

大哭後,深呼吸了幾次她的情緒才稍稍克制祝

她邊擦鼻涕邊開門走出廁所,用清水洗了把臉。

接下來該怎麼辦?她應該要讓小蟬知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

她飛快的跑出醫院,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了本筆記本與筆,找了個明亮的地方開始書寫。

當她寫到存仙蕈時,腦海裡突然閃過褚天廉的俊臉,又想到離開餐廳時對他說的話,四肢開始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現在知道小蟬暈倒並不是因為她吃了假的存仙蕈,而是她壓根兒就沒有按時服用存仙蕈,而她竟然刻薄又惡劣的指責他給她的是假的存仙蕈......她當時罵得那麼大聲,還將他一個人丟在餐廳。

他一定氣死了,完蛋了......她跟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他們剛萌芽的愛情居然被她如此粗糙的給扼殺了。

更嚴重的是,要是他因此惱羞成怒,不再將存仙蕈賣給她,那該如何是好?

她的擔心引起胃部的隱隱作痛。

算了,先將給小蟬的信寫完,有機會再去跟他道歉。

如果他還願意見她的話。



褚天廉親自煮了杯咖啡給綺羅,然後坐進沙發裡,看著這位五官細緻的美女慢條斯理的捻起咖啡,優雅的輕啜一小口。

她輕輕一笑。「褚先生人長得帥,沒想到咖啡也煮得好。」她讚美道。

褚天廉回以一笑。「聽平澤說桃谷小姐有關於存仙蕈的要緊事,所以急著要平澤找我回來,不知是什麼事?」他瞄了一旁的平澤一眼,後者立刻別開目光,假咳了一聲。

「請叫我綺羅。」綺羅一點也沒被他們兩個影響。「我想天廉你也應該知道,祖父買來存仙蕈的目的是為了救我得血癌的弟弟隆五,現在他將我們家存仙蕈的一半存量給了你,我們家族的人都非常不諒解。」她直呼他的名字,藉以拉近兩人間的距離。

她的眉宇間憑添了股憂鬱,這讓她看起來更加的惹人憐愛。

「那又如何?」他笑著反問。

這四個字讓綺羅唇邊的笑容僵了三秒。

她清清喉嚨,開始覺得想誘惑這位俊男的心也許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

「呃,我想的是,雖然家族裡的人都不太高興,但我可以瞭解你為什麼需要存仙蕈,」她善解人意的說,並將柔荑溫柔的覆蓋在他手上。「一定是某位對你而言非常重要的人生病了,所以你才需要存仙蕈的吧?」她的眼眸像泓寧靜的湖水,努力要將他的魂魄攝入。

其實她原本想說的是,她雖然也很不諒解,但還是會幫他在族人面前說好話,不過在知道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後,旋即又轉了念頭。

褚天廉抽開手,並將她的手拿起放回她自己的膝蓋上。

「我想這應該是我的問題,不勞小姐操心。」他揚起好看的濃眉。「你就是因為這件事,特地從日本跑來?」他不經意的伸手爬了下濃密的頭髮,模樣好看。

當綺羅發現自己因他的動作而有了幾秒鐘的失神後,當下方寸大亂。她是來誘惑他,讓他心甘情願跟自己結婚的,情況不應該反過來。

「不!其實我是來台灣玩的,聽說天廉曾經幫助過我們桃谷家,所以祖父堅持要我一定要先來拜訪你。」她嫵媚的笑,想用話套出他跟祖父的關係。

「桃谷先生太客氣了。」又是簡短的回答。

縱然覺得他的身體語言散發出送客的氣息,但綺羅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打發的。

她打了個哈欠,露出極為疲倦的模樣。

「今天逛了一下午的街,真是累壞我了。我在台灣的這幾天可以先住在這裡嗎?我不喜歡住飯店,總覺得那裡不太乾淨。」她楚楚可憐的詢問。

出乎她意料的,褚天廉連考慮都沒有,一下就答應了。

「可以呀,這裡本來就是桃谷家的資產,我只是暫住的。」他笑說。「這裡的房間很多,你可以選一間自己喜歡的住下。」他站起身來。「抱歉,我還有事跟平澤說,先失陪了。」他走過去,伸手攬住平澤寬厚的肩頭,將他往門口帶。

綺羅愣然的坐在沙發裡。

他就這樣把她丟在這裡?這是怎麼回事?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是臉上有污垢嗎?她連忙從皮包裡掏出隨身攜帶的鏡子,仔細謹慎的審視鏡中的自己。

她的妝容與髮型一如往常的完美。

在日本時,有數不清的男人為這麼完美的她瘋狂,為什麼褚天廉會對她那麼不屑一顧?

莫非......她起身,施施然來到門口,喊了聲天廉。

正交代平澤向桃谷確認存仙蕈的褚天廉,聞聲詢問的望向她。

「你有女朋友了嗎?」她問,感覺有點緊張。

「有呀。」他直截了當的回答。「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了......」綺羅發現自己的嘴巴僵掉了。

她轉身走回屋裡,拖著自己的行李箱,一步步住二樓走,眼睛裡燃起戰鬥的火焰。

有女朋友又如何?她不是沒搶過別人的男朋友!論美貌、賢淑、身材、家世,誰比得過樣樣第一的她?

沒有人能阻擋在她與褚天廉之間的,她不只要他的人,還要他的心!



經過一整的觀察,確定詠蟬的暈倒只是虛驚一場後,隔天早上李張滿與胡蝶將她送回家後,換李張滿病倒了。

李張滿持續發著高燒,四肢酸痛,並昏昏沉沈的。

胡蝶拉著她,強迫不願看醫生的媽媽去了醫院,配了藥回家後就直接往床上倒去。

這下胡蝶真的走不開了,爸爸要工作、媽媽病倒了,還有自從回家後就沒再開過口的詠蟬。

她打了通電話給葉芝蜜,跟她說明家裡的情況,可能得留在這裡幾天。

然後她開始忙碌的整理家理,煮飯燒菜洗衣,盯媽媽吃完藥後,再盯著詠蟬吃下存仙蕈,不再讓她有將藥藏起的機會。

下午她會讓小蟬坐在輪椅裡,推她到附近的公園去散散心。

雖然胡蝶一直說著話想誘她開口,但她的藍眼睛仍是空空洞洞,雖然看向她的唇形,面無表情的,一句話也不說,讓胡蝶感覺很挫敗。

不過至少她不會抗拒吃存仙蕈。

「小蟬,」她坐在公園的涼椅上,向輪椅上的妹妹說話。「我很愛你,因為你是我的妹妹,我不希望你受苦,所以願意盡一切可能讓你好起來,我想爸爸媽媽心裡想得也是跟我一樣的,只要你能好起來,要我們做什麼都沒關係。」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不過那都是不必要的,你要是有一點歉疚感,那姊姊希望你能將歉疚轉換成積極,按時吃存仙蕈,至少那會是個希望!」她握住她的手。「不要放棄,小蟬,我們是那麼的愛你,我們都無法想像沒有了你我們該怎麼活。」

詠蟬原本凝然不動,看著她唇語的眼皮,突然一陣微微的扇動,然後慢慢揚起,一雙晶瑩剔透的藍眼珠裡蓄滿了眼淚。

「姊......」湛藍眼眸裡的淚水掉了下來,她傾身抱住胡蝶。

胡蝶拍著她的背,陪著一起掉眼淚。

她哭是因為小蟬終於肯開口了,有如行屍走肉的過了五天後,她終於開口了,她心裡的喜悅實非筆墨難以形容。

只要她肯打開心防,不再封閉自己,那存仙蕈的功效將會事半功倍,她痊癒的機會將指日可待!

至少存仙蕈的研究報告上是這麼說的。

大概是見她們兩個抱在一起哭泣,詠蟬又是坐在輪椅裡,一副需要幫助的樣,一位一身休閒打扮,戴著墨鏡的高大男人走了過來。

「需要幫忙嗎?」尊二摘下墨鏡,操著標準的中文問道。

他剛與綺羅共進完午餐,她的勾引大計進行的似乎不怎麼順利。結束午餐後,見天氣不錯,他便想一路走回僅隔三條街的飯店,這公園正位於他回飯店的路上。

他從來就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個性甚至有點冷漠,但見她們兩個女孩子抱在一起哭,其中一人又是行動不便,他對她們的情況實在有點好奇,所以才繞了回來。

胡蝶抬頭看了他一眼,先拭去臉上的淚水,拉開小蟬後又拭去她的。

「我們很好,謝謝。」她對他說,帶著些許戒意。

尊二點點頭,正要走開,無巧不巧,輪椅上的少女就在此時朝他望來。

當他接觸到她的視線時,生平頭一次整個人定在原地。

他呆愣的看著她,直到少女雙頰微紅的別開臉。

「姊,我們回家吧。」詠蟬拉拉胡蝶的袖子。

幾乎每個人見到她都會有目不轉睛的反應,但......她不知道,這個男人的目光有點奇特,太過於赤裸,讓她的心跳不自覺的加速。

胡蝶白了那男人一眼,她第一眼看見他就不喜歡他,覺得他有點邪氣,還一直盯著小蟬看,用不著小蟬說她也想馬上推她離開。

在經過尊二身邊時,詠蟬又偷瞥了他一眼,發現他仍目光熠熠的盯著自己看,又嚇得垂下目光。

尊二站在原地,直到她們走遠了,才不捨的收回視線。

藍眼睛的美麗少女,真奇特的女孩。



「我媽好的差不多了,不過我想多留兩天,等她完全康復後再回去。」坐在馬桶蓋上,胡蝶一手拿著手機,一手緊張的抓著自己的大腿。

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兒,不過是一個問題罷了,問出口就好了,就像丟個球給芝蜜,她要不要傳回來是她的事呀,沒什麼好怕的。

「喔。」葉芝蜜冷淡的聲音從手機傳來。

「呃......芝蜜,最近有什麼事發生嗎?例如......有人找我嗎?」她心跳加速,手心冒污。雖然沒有勇氣直接問,但她到底還是問出口了。

「你要問那個姓褚的就直接說,不用拐彎抹角。」葉芝蜜的語氣更冷淡了。

「我沒有......」胡蝶反射性的想否認。

「沒有!」葉芝蜜打斷她的話。「姓褚的沒有來找過你,而且我看他早就忘了你了,人家家裡已經住進一個大美人了,成天出雙入對,感情不知有多好呢。」

胡蝶的心揪成一團,開始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芝蜜,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你也不需要這樣騙我呀!」她掙扎著。

「你不相信我?那好,等你回來後你親自去找他,看我說的是真是假。」葉芝蜜有點惱怒。「我真不懂,那種男人有什麼好?既卑鄙又花心,他哪點值得你喜歡呀?很晚了,我要睡了。」

胡蝶呆愕的掛上電話。

雖然剛才在電話裡質疑,但她知道,芝蜜不會憑空捏造任何事情,就算她再討厭對方。

是因為她誤會他,他在氣憤之餘才會跟別人在一起?甚至還住在一起了?

不,不可能是這樣的,他不是那種人,他是那麼溫柔、那麼禮貼,他那次出現在彩妝會場當眾帶走她就是最好的證明,他知道在那裡她非常難受,所以他才特地現身將她帶走的不是嗎?

他說他喜歡她的內在,不是嗎?

她不信他會變得那麼快!

電話!她突然想起他曾給她別墅的電話。

她跑出洗手間,不理會詠蟬的叫聲,直衝進房間抓過皮包,將裡頭的東西一古腦兒的倒在床上。

她找出埋在一堆小雜物底下,折成方正的小紙張,連忙打開,撥通上頭的號碼。

心跳飛快的聽著嘟嘟聲,終於,電話通了,她正高興的要開口,話筒那頭傳來的卻是女人嬌柔的聲音,她嚇得立刻掛掉。

不可能的!也許她打錯了。她又重新一個號碼一個號碼的輸人。

「喂?」同樣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胡蝶深吸一口氣。

「請問......褚先生在嗎?」也許他給錯了號碼,這是有可能的。

「他不在,你哪裡找?」女人的聲音謹慎了起來。

胡蝶立刻掛掉電話。不是她打錯,也不是他給錯號碼,那是他家的電話沒錯。

原來他家真的住進了一個女人!胡蝶的心臟整個楸起,必須淺促的呼吸才能稍稍緩和那尖銳的疼痛感。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從不知道原來改變對他來說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不!她搖搖頭。也許那女人只是他的親戚或朋友,來找他玩玩而已,他自然得留她在家裡住,這也是有可能的!

她肯定的點點頭,一定是這樣沒錯!是芝蜜想太多了,照她的個性,她是不會去向一個不喜歡的人問清楚的。

「姊,你還好吧?」詠蟬坐著輪椅出現在房門口,表情有點奇怪,她不習慣表現出自己的情緒。

胡蝶這才發現自己太過入神,連妹妹來了都不知道。

「我沒事呀。」她手忙腳亂的將散了一床的東西全塞進皮包裡。

「不舒服嗎?」詠蟬小心的問,覺得她的臉色不太對勁。

胡蝶對著她勉強一笑。

「沒有,我好得很。」她將皮包放回櫃子上。「很晚了,吃顆存仙蕈後就該睡覺嘍!」她走過去,將詠蟬推進房間。

這是詠蟬的房間,她暫時跟她擠一間,詠蟬睡床上,她則打地鋪。

她吃力的將詠蟬抱到床上,餵她吃了存仙蕈後,為她蓋上被子。

才要轉身去打點自己的地鋪,衣角就被拉住了。她轉身,詢問的看著詠蟬。

「姊,我們可以擠一張床的。」她放開衣角,有點羞澀。

若是今晚之前,聽到她說這話,胡蝶一定會感動的掉下眼淚來,她現在眼裡雖然泛著淚光,但心情不一樣了。

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沒什麼,但剛才那通電話已經在她心裡發酵,取代了一部份小蟬帶給她的喜悅。

留下一盞小燈泡,她爬上床,與詠蟬並躺在一起。

「姊,」詠蟬的聲音在身旁幽幽響起,胡蝶轉身面對她,讓她可以看到她唇的開合。「如果我有一天再站起來了,你會讓我當你的伴娘嗎?」她期待的問。

胡蝶伸手擁住她,看著她美麗的藍眼睛,眼淚越過鼻樑掉到床單上。

「第一,你一定會再站起來的;第二,我只要你當我的伴娘,其他人想都別想,不過你大概要等很久,因為我不知道有沒有人會要我。」想到褚天廉,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會有的。」詠蟬閉上眼睛,樂觀的說。

看著她有如維納斯般完美的側臉弧線,胡蝶輕輕的歎了口氣。

她自己無所謂,唯一希望的是小蟬身體好起來後,能遇到個疼她、愛她,並願意照顧她一生一世的人,她已經吃了太多的苦頭了,如果舉頭三尺真有神明,也該要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了。

她小心翼翼的躺平,看著天花板上早巳褪色的壁紙。

一夜無眠。



葉芝蜜看著桌上的電話,再次揮去那無謂的罪惡感。

好吧!就算她誇大其詞了又怎樣?姓褚的家裡的確住進了一個女人呀!而且看那女的對姓褚的百依百順、千嬌百媚的模樣,沒瞎的都能看出他們兩個之間確實有姦情?

她一點也沒有冤枉他。

就算他真來找過胡蝶又如何?他要是真有將胡蝶放在心裡,就不應該讓那女的住進他家,他讓那女的住進他家根本就是別有居心!

想腳踏兩條船?有她葉芝蜜在,他休想這麼對胡蝶!

況且,他居然還敢踏進她家詢問胡蝶在哪裡?!有沒有搞錯呀?她可還沒忘了死亡契約的事,只是當著他的面將門甩上算是對他客氣了,她還沒動用到球棒哩!

爛男人!男人全都不是好東西!她堅決相信自己做的並沒有錯,讓胡蝶看清事實,早點放棄這段錯誤的感情對她來說,只有好沒有壞。

「你這麼做對褚少爺很不公平,對胡蝶也是一樣。」

聞聲,葉芝蜜嚇了一跳,連忙彈離沙發,看著窗外。

平澤的身影將敞開的窗戶給填滿了,他鑿刻般粗獷的臉龐嚴肅且嚴厲。

由於他一直在門外,所以剛才葉芝蜜對胡蝶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褚少爺對藍小姐是真心的,桃谷小姐只是暫住在別墅裡而已。」他平板深沉的為褚天廉辯護道。

葉芝蜜拿起桌上的一杯水朝窗外的他潑去,平澤瞬間濕了滿頭滿臉。

「男人沒有一個是真心的!」她嚷道,用力拉上窗戶後鎖緊,氣憤的走回房間。

屋外的平澤抹下臉上的水珠,神情有點落寞。

他就很真心,只是她不願去看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4:43

第九章

胡蝶下午回到租屋處,葉芝蜜跟吉米都去上班了,迎接她的是一室的冷清。

她疲 憊的丟下包包,坐進沙發裡,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去做什麼事,但她就是站不起來。

還是有點害怕,畏懼去看見真實。

噢......怎麼辦?她頹喪煩惱的靠在椅背上。

半晌後,她猛地睜開的眼裡閃著決心,深吸幾口氣後站起身來。

不管怎樣,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如果情形真是那樣,那至多也只是讓自己死心罷了。

她關上家門,一步一步踩著沉重的步伐朝那幾百公尺外的建築物邁去,短短五分鐘的路,她的速度慢了好幾倍,不只如此,在看見那棟獨立式別墅時,她還畏縮的躲在電線桿後面,往裡頭窺視了好一會兒。

突然覺得自己的舉止太傻氣了,完全不像大無畏的自己,於是她懦弱的從電線桿後走出來,才要舉步朝別墅走去,別墅的大門突然打開,她一嚇又縮回電線桿後頭。

她看見褚天廉那高大帥氣的身影走了出來。

多天沒見到他,胡蝶心裡一下子湧出狂喜,半個身子露出電線桿外,情不自禁的朝他揚起手。

但當她看見跟在他身後走出別墅的高美女後,她的手僵在半空中。

那美麗女子小跑步到褚天廉身邊,笑容甜美,身段柔軟的挽住他的手。

褚天廉停下腳步,帶著微笑跟她說了些什麼,然後拉開她的手。

美女不死心,跑上去,又將手給挽了上去。

褚天廉的俊臉上沒了笑容,隱忍的再度將她的手拉開時,那美女竟然踮起腳尖,細瘦的雙臂環住他的肩膀,整個人朝他貼去,大膽的送上熱吻。

藏匿在電線桿後的胡蝶倒抽了口涼氣,往後踉蹌了一步,好死不死踩到一隻正在電線桿陰影下休息乘涼的貓尾巴,貓咪痛得嘶一聲,飛快伸出又尖又長的爪子掃過攻擊它的敵腳。

胡蝶只覺一陣尖銳的痛楚在小腿側爆發開來,三條血痕瞬間在小腿上泛開。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她緊張的望向別墅,衷心希望那吻得天昏地暗的兩人沒發現她。

但這希望落空了,褚天廉一看到躲在電線桿後的身影,立刻將硬貼上來的綺羅從自己身上給扯下來,打開鐵門朝她走來。

胡蝶第一個直覺反應就是逃跑,來不及細思,她轉身就跑,半跑半跳的結果是讓新添的傷口尖銳的發疼!

可惜她一下就被褚天廉給追上了。

大概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尷尬的情況了,她的心臟像瞬間漲了兩倍大,在胸腔裡急速鼓動,雙腳有點發軟,感覺額頭開始冒汗。

她只能盯著他白襯衫上的鈕扣看,瞥見他舉起手伸向自己,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小步,氣氛更尷尬了。

她擠出一個笑容,故作沒事的舉起手,說了聲嗨,自覺非常愚蠢的舉動。

「你還好吧?」他擔心的問。

胡蝶低頭看她腳上那三條觸目心的血痕。

「沒事,擦個藥就好了。」她笑得很僵硬。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我幫你擦藥。」他拉著她要往別墅走。

胡蝶飛快掙脫。她不想去別墅,一想到他跟那女人同住在那裡頭,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想吐。

「不用了,我回家擦就可以了,再見。」她轉身要逃跑,又被他眼明手快的伸手抓祝

「天廉,發生了什麼事?這小女生怎麼了?」綺羅走過來就是挽住褚天廉的手。

她剛杵在原地,看著褚天廉像變了另一個人般,對這明顯躲在電線桿後窺視他們的女孩好言好語,這幾天她還是頭一次見到他有這樣溫柔的表情及體貼的態度,他對她總是有禮、疏遠,她對他的示好他全視而不見。

為什麼這個女孩出現就不一樣?她拒絕相信這姿色平凡,沒胸、沒屁股的女生是他的女朋友,這樣天廉太委屈了,以他的外表,站在他身邊的女人應該是像她這樣動人的美女才是!

胡蝶抬起眼,接觸到綺羅飽含敵意的傲慢目光。

她知道她為什麼叫她小女生,沒錯!她是沒她的大胸脯、沒她高佻、沒她美麗、沒她……,但她胡蝶也有她沒有的,她有美麗的內在!她回以不屑的眼神。

擔心胡蝶再次逃走,褚天廉牢牢的抓住她的手,對綺羅挽住他的動作感到無可奈何極了。

「她不是小女生,她是我的女朋友,胡蝶。胡蝶,這是桃谷綺羅小姐,這棟別墅是桃谷家的資產,所以她到台灣的這幾天就住在別墅的客房裡。」他解釋道。

胡蝶聽到「女朋友」三個字,整個人就心花怒放了,哪還在意的了什麼桃谷什麼綺羅的?!

她笑容燦爛的對綺羅「嗨」了聲。

相反的,綺羅對褚天廉明顯與她撇清關係的言詞感覺非常不舒服,他這簡直就是當著這情敵的面給她難堪。

她忍不下這口氣,腳一跺,往反方向走了,邊走邊拿出手機不知打給誰訴苦。

「她這樣走了,沒關係嗎?」胡蝶試探的問。

他只是搖搖頭,嘴邊是比太陽還溫暖的笑容。

「可以跟我回去擦藥了吧?」他歎了口氣。

胡蝶的身體裡像有千百隻胡蝶在揮動翅膀,她覺得若再不克制一點,自己一定會跟著飛起來。

「那天......在餐廳裡的那,很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在走回別墅時,她歉疚的對他說。

「沒關係,你妹還好吧?」

「她沒事了。」她偷覷了他一眼。「小蟬會暈倒是因為她沒吃存仙蕈的緣故,跟存仙蕈無關。」她將這幾天的事簡單的跟他說了一遍,包括媽媽的重感冒。

「難怪,你瘦了一圈。」他心疼的說。

胡蝶摸摸自己的臉。「有嗎?」她自己都不曉得。

「留在這裡吃晚餐,我為你準備大餐。」他的笑容很迷人。

胡蝶整個人都要融化了,哪還有力氣去拒絕呢?



晚上近七點下班回到家,一進門葉芝蜜就看見沙發上的背包,她雙眼一亮,丟下皮包朝胡蝶的房間跑去。

「胡蝶!」她興匆匆的打開胡蝶的房門,裡頭卻空無一人。

她跑到廚房,又沒人!她不在自己的房間裡,也不在吉米的房間裡......

她急切的腳步猛地在小客廳中心煞住,突然想到的可能性讓她怒火開始燃起。

跑過去抓起皮包,她拿出手機忿忿地撥了號碼。

「平澤大樹!胡蝶是不是在你們那裡?」

「呃......」平澤站在別墅的客廳裡,看著正甜蜜在共進晚餐的少爺與胡蝶,他們兩人有說有笑的,氣氛細膩又甜蜜,沒人可以介入。

他的遲遲不語已經告訴葉芝蜜答案了。

「我去接她!」說完話,她憤怒的將手機往沙發一丟,踩著高跟鞋走出家門時,才發現自己方才太高興,連鞋都忘了脫就踩進家裡。

可惡!把胡蝶抓回來後又要拖地了。

她不懂,胡蝶為什麼要這樣作賤自己?姓褚的都已經把女人帶進家裡了,她偏偏還要去自取其辱!

她不能讓她這麼下去!姓褚的根本就是居心不良,她得先把胡蝶救回來,將傷害減到最低才行。

遠遠的,她就看到平澤高大壯碩的站在別墅外,她更生氣了。這個幫兇!

「胡蝶呢?我要找她!」她氣焰騰騰的站在平澤面前,生氣的仰視著。

「藍小姐正在跟少爺共進晚餐,我不能讓你進去。」平澤帶著歉意的說。連他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對她感到抱歉。

「共進晚餐?!葉芝蜜氣壞了。「姓褚的到底想怎麼樣?都有了女朋友了還想染指我們胡蝶嗎?」她開始動手要推開他。

平澤站著不動,任她上下其手。

「你誤會了,綺羅小姐不是少爺的女朋友,她只是暫住而已。」他解釋道。

葉芝蜜氣喘吁吁的暫停。「不是女朋友?暫住?我沒瞎,你分明是睜眼說瞎話,不是女朋友她會每次出門就將半個身子貼到姓褚的身上?不是女朋友會這麼公開大方的跟他住在同一個

屋下?把門關起來誰知道他們在裡面做什麼呀?」他當她是傻瓜嗎?

「那位吉米先生不也跟你們住在同一個屋下嗎?」平澤難得的反控。

「吉米付了三分之一的房租,當然跟我們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又不是睡在同一個房間,那是不一樣的!」葉芝蜜爭辯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綺羅小姐付房租,你就不會懷疑了?」

「平澤大樹!」葉芝蜜氣得橫眉豎目。「你少轉移我的注意力!沒有一個女人會那麼公開的貼在一個男人身上那麼久的!」除非那女人下賤!

平澤嘴巴緊閉。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綺羅小姐的行為了。

總算逮到了0默認了吧?」葉芝蜜得意的昂起下巴。

當她要繞過平澤打開鐵門時,毫無預警的,一隻粗壯的手臂突然伸了過來,將她攔腰抱起。

在她還摘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時,平澤已經抱著她開始往前奔跑。

「你幹麼呀?放我下來!綁架呀!救命呀!放我下來!」她在他肩上大叫。

這混蛋!她快要吐了──

直到跑進附近一個公園裡後,他才終於停住腳步,將她給放了下來。

葉芝蜜在穩住腳步,忍住想嘔吐的感覺後,她揚手就是給他一個巴掌。

平澤被打的頭微偏,黝黑的臉上立刻浮現清晰的五指紅櫻葉芝蜜是使盡了她的全力。

「你真是太過分了!」她硬是不讓後悔的感覺出現一絲絲在表情上。

「你會打擾到少爺他們。」他答道。

葉芝蜜一張清秀的臉漲得通紅。「就因為這樣你就扛著我跑到這裡來?你是不是有毛病呀?」她氣得渾身發抖。

「大概是吧!」

葉芝蜜還搞不懂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今晚第二次的毫無預警,他的大手突然捧住她的後腦,整張大臉瞬間在她跟前擴大,再擴大,直到他粗魯的封住她的嘴唇。

由於太過驚訝,甚至有點嚇到,所以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場突如其來的重吻,也在這種情況下結束。

她連感覺都還來不及,他就已經離開她了,唇上只留下疼痛感,而她的心臟在此時急速跳動了起來。

還來不及細想,她揚手又給了他一巴掌。

他躲得掉的,但他沒躲。

「芝蜜......」

葉芝蜜倉皇回頭,看見褚天廉和胡蝶站在七步外的距離,驚訝又不解的看著她。

他們顯然是聽見她扛走時發出的尖叫聲而尾隨過來的,但不明白她為何要掌摑平澤。

葉芝蜜看看平澤,又看看胡蝶,覺得自己已在崩潰 邊緣,狠狠瞪了大樹一眼後,她憤然的轉身就走。

「芝蜜!」在經過胡蝶身邊時,胡蝶拉住她,被她用力甩開。

胡蝶跟褚天廉交換了個眼色後,追葉芝蜜去了。

看著她奔跑的背影,褚天廉走到平澤身邊,看著他臉上發紅的五指,輕拍他的肩膀。

「換個角度來想,至少她不是完全沒有反應。」褚天廉安慰他。

平澤摸摸發燙的臉頰,有點困惑。「這樣的反應算好嗎?」

「當然!」褚天廉挑眉點了下頭。「像葉芝蜜那種有過感情創傷的女人,對男人有任何反應都是好的,我想她今晚會一直想著你,也許會失眠。」

平澤跟在他身後。「她有過什麼感情創傷?」沉默半晌後,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褚天廉聳聳肩,腳步愉悅。今晚的他心情不錯。

「可是剛才──」平澤皺起眉頭。

「因為胡蝶說過。」他停頓下腳步,等平澤走到他身邊時才與他並肩而行。「也許有一天葉芝蜜會跟你說,只要你能夠持續下去的話。」
「還要不怕挨耳光。」平澤又摸摸臉龐。還好他不怕痛。

對於他阿Q式的回答,褚天廉只是笑而不語。



胡蝶在葉芝蜜即將關上房門的千鈞一刻,奮不顧身的將腳伸進,然後痛叫一聲。

葉芝蜜連忙又拉開門,暴躁又生氣的橫了她一眼後,走過去將自己拋到床上,拉過棉被將自己從腳蓋到頭。

胡蝶一拐一拐的走過去,拉了她的梳妝椅過來坐下。

「你是怎麼了?我從沒見過你打人耶,你幹麼打平澤?他哪裡惹你了?」她脫下布鞋揉著自己的腳。還好她穿著布鞋,否則若是光腳被夾到,肯定斷成兩截!

床上的葉芝蜜動也不動。

胡蝶索性把兩腳的布鞋都脫了,她走到床邊,硬是將葉芝蜜蒙頭的被子給往下

「你鬧什麼脾......芝蜜!」她見她滿臉淚痕。

葉芝蜜一直埋在棉被裡無聲的哭著,直到棉被拉開,她才微微的啜泣起來。

胡蝶不解又心疼的坐進床沿。「芝蜜,是不是平澤那混蛋對你做了什麼事?」

「胡蝶......」葉芝蜜坐起身來,摟住她的頸子,傷心的哭了起來。「那混蛋強吻我......」

「強吻你?!胡蝶邊大叫邊拍著她的背,原來是強吻呀,那就沒什麼好緊張的了,她還以為他們兩個在打架呢。

哇,平澤看起來愣頭愣腦的,沒想到行動力這麼強!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太過分了......我漱一百次口都沒用了!」她恨恨的說,啜泣聲倒是慢慢停了下來。

「沒想到平澤居然是這麼不要臉的人!」胡蝶故作義憤填膺的拉開她。「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找他算帳!」她伸手撈過自己的布鞋。

「喂、喂!」葉芝蜜連忙拉住她,隨後發現自己的舉止有些矛盾,又緩緩放開。「你要幹麼?」她抽出張面紙擦眼淚。

「去找他算帳呀!敢強吻你,下次不就強暴了?太過分了!」她努力穿鞋。「可惡!愈急鞋帶就愈系不好,等我繫好,死平澤你就等著完蛋吧!我叫褚天廉辭了你,讓你在台灣流離失所,回日本後也找不到工作,只能靠日本政府的救濟度日,沒人嫁你,讓你當一輩子的老孤單!」

葉芝蜜抓住她,讓她的屁股又回到床上。

「不用這樣吧?你幹麼?我是強吻又不是被強暴!」她不贊同的瞪著她。

「不給他個教訓怎麼行?我都說了,這次是強吻,下次不定就是強暴了!」胡蝶還是很生氣。

「被我打了耳光,他還敢強暴我嗎?」她沒好氣的用力擤了下鼻涕。「說到褚天廉,我還想問你,為什麼一回來就去找他?」她將面紙折成四四方方後,丟進垃圾筒裡。

「我們現在說的不是平澤嗎?」胡蝶起了不祥的預感。怎麼她的話題能說變就變?

「他的事我會處理。」葉芝蜜的目光恨恨的盯著她。

胡蝶翻了個白眼。「他是我喜歡的人,就算被判出局,我也要知道是怎麼回事呀,所以我就去找他了。」她將事情簡單的敘

述一遍,還撩高牛仔褲褲管讓她看貓抓傷的傷口。

「你還真有創意,居然懂得躲在電線桿後。」葉芝蜜嘲諷的嗤了一聲。「他跟你說什麼你就深信不疑?你又沒跟他們住在一起,怎麼知道他們有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對褚天廉就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好看的男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信任他們的下場就是落得比死還不如的痛不欲生!

胡蝶露出得意的笑容。「我相信他,而且他說他在那裡住得也很煩了,要另外找房子,等找到後會接我一起過去祝」她臉上浮現幸福的紅潮。

葉芝蜜聽了,臉色發白,驚惶的捉住胡蝶。「你沒答應他吧?」

「為什麼不答應?我們相愛呀!相愛的人就應該住在一起呀!」她兩眼發光。

她從沒想過會有一個那麼帥的男朋友,而且他還那麼溫柔,就像他的世界只有她才是最重要似的,天呀,她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瞧她整個人沉醉在其中的模樣,葉芝蜜的心直往下沉。

「胡蝶,你聽我說,你跟誰談戀愛我都不會有意見的,但就是不要跟褚天廉好不好?我覺得他不是普通人,而且他對你的企圖不可能那麼單純的,你聽我的好不好?我不會害你的。」她握著她的手,憂心如焚。

她總覺得褚天廉這個人並不像表面表現出來的那麼和善、那麼好,而他愈是如此,她就愈覺得他危險,光說死亡契約好了,誰想得出來這麼可怕的契約?而胡蝶偏偏簽了它,這太令人發毛了!

胡蝶明白她的擔心,反過來拍拍她的手。

「你太擔心了,他騙我做什麼呢?我一沒人才,二沒錢財,他還得按時供給小蟬存仙蕈好讓她恢復健康呢!要認真說起企圖,我覺得我才是那個企圖從他身上取得什麼的那一個,你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的。」她安撫的對她笑笑。

葉芝蜜突然抽回自己的手,陰沉沉的看著她。

「如果是我跟褚天廉讓你選呢?你要選誰?是交往了十幾年的友情還是一個只認識一個多月的陌生人?」她的耐性已經到達極限了!她現在就要她做出選擇,免得等她發現被騙後還得時時嚴防她自殺。

胡蝶皺起眉頭。「有那麼嚴重嗎,芝蜜?我知道你被騙過,但那並不表示我也會被騙呀!只要你不要那麼排斥天廉,試著跟他相處,你會發現他是好人的。」要她在兩者之中擇其一未免太小題大作了一點?

「不用跟我說那麼多「告訴我你選擇誰?如果選擇友情,那你就留下來,如果你選擇去跟他,那從現在起我們就不再是朋友!」葉芝蜜狠心的下了最後通牒。

胡蝶從床上站起,不敢置信的看著認識十幾年的好友。

「為什麼我不能同時擁有愛情與友情呢?」這太荒謬了!她的鼻間開始發酸。

「因為我不想看你重蹈我所經歷過的痛苦。」葉芝蜜沉聲道。「你選誰?」

「你明知道我沒辦法選擇的!」胡蝶開始發火了。她覺得葉芝蜜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

「你已經選擇了,不聽我的,你遲早會吃虧。」葉芝蜜冷冷的指著房門口。「出去,等他找到房子後你就搬去跟他住好了,我不在乎!」

她是走火入魔了嗎?事情有那麼嚴重嗎?胡蝶朝房門走去。

「你現在不夠冷靜,我不跟你吵,等你心情穩定點我們再聊。」

「再聊幾遍也一樣!」葉芝蜜又倒回床上,拉起棉被蓋住臉,以行動表示不再與她交談。

胡蝶翻了個白眼,用力的帶上房門,碰巧與帶著宵夜回來的吉米打了個照面。

吉米一臉驚喜的看著她。

「胡蝶!好久不見,來吃宵夜吧,我分一半給你吃!」他大方的說。

「吃宵夜,你想害我變豬嗎?」說完,她拐回自己的房間,用力甩上門。

吉米一頭霧水的坐進沙發裡,喃喃自語。

「大姨媽來哩,真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5:13

第十章

詠蟬靜靜的在樹蔭下看書。

雖然已經近秋,但太陽仍然炙熱,她將輪椅停在大樹下,午後的涼風輕輕的拂過來,感覺很舒服,她喜歡這種感覺。

姊姊回家之前除了交代她得按時吃存仙蕈外,還得找時間出去外面曬曬太陽、透透氣,一直待在家裡會不健康。

她聽話了,所以每天下午都帶本書到公園裡來,靜靜的坐一、兩個小時再回家。

還好這個公園算大,無障礙空間做得很好,她才能順利推輪椅進來。

她甚至學習去圖書館借書。

圖書館裡有一位擔任義工的大學生為她辦了張借書證,還熱心的拿了幾本她應該會有興趣的書給她。

她現在看的這本書,名為《大地之聲》,是一位英國鄉村獸醫所描寫的行醫生活,作者是吉米哈利,中文翻譯淺顯易懂而且有趣,雖然書有點厚,但她還是津津有味的讀著,有時還會發出笑聲。

她的耳朵雖然沒有聽力,但她的視力是完整的。

沒有聽力的好處是,可以完全心無旁騖的專注在一件事上,外界的任何雜音都干擾不了她。

她看得有點口渴,伸手要拿掛在輪椅旁的礦泉水,沒想到她手才伸出去,礦泉水就自動跑到了她手裡。

她嚇了一跳,縮回手,礦泉水掉到地上。

尊二不如何時已坐在她身旁的涼椅上,他彎身,將礦泉水撿

起,再度交到她手裡。

他已經在這坐將近幾分鐘了,沒想到她居然毫無所覺,而他僅能做的只有看著她被及肩長髮擋去一大半的秀致面容。

是他!前幾天見過一面的男人。

一見是他,詠蟬下意識的想逃走,將泉水接過放到腿上,她連忙兩手滑動輪椅。

可是沒想到她才一動,膝上的書又滑了下去,她急得彎腰伸手去撈,硬是差那麼一點點,讓她又急又氣。

尊二氣定神閒的站起身,撿起書後又遞給她。

「一見到人就想走,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你不知道嗎?」他的語氣有點不悅。

詠蟬一直低著頭,根本沒聽見他說的話,推著輪椅又想走。

這下尊二可真的有點發怒了。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有哪個女人膽敢對他說的話如此不屑一顧,沒想到這坐輪椅的女孩子不但對他不屑一顧,還連聲謝都沒有,轉身就想走。

詠蟬的手不管再怎麼用力推輪子,輪椅就是不動,她回頭望,驚惶的看著他竟單手牢牢握著輪椅後面的把手,面露慍色。

這下她真的被嚇到了,於是更加用力的想脫離他的掌控。

她急得滿頭大汗,他卻一點也沒有鬆手的意思。不過看她急成那樣倒也挺好玩的,他唇邊送出一抹短暫的笑容,放開把手。

這完全無預兆的放手讓仍在使盡全力的詠蟬無法適時反應過來,輪椅猛地向前滑去,她整個人從輪椅上跌了下來。

她右半個身子撞上堅硬的大理石地面,痛得她迸出了眼淚,握住右手肘,痛苦的五官扭曲。

也是在同時,尊二看見她附在耳朵上的助聽器。

他走過去將她扶起,皺眉仔細瞧著她的臉龐。擁有這麼一張美麗臉蛋的女孩子,居然不能走也不能聽?

用力推開他,詠蟬忍痛掙扎著要爬上輪椅。她現在只想回家!

見她那麼辛苦,尊二索性將她抱起安放在輪椅上,然後蹲在她身前握住輪椅兩側,強迫她面對他。

「你讀唇語?」他看過她和她姊姊交談。

「我聽不見!」詠蟬極力想撥開他的手,無奈他的兩隻手臂像粗硬的鐵條,無法撼動一分,她轉為深藍的眼珠狠狽的瞪著他。

「台灣的女生都是用這種態度對待幫助她們的人嗎?」他的濃眉又攏起。

「是你害我跌倒的!」她低吼回去。他一直在害她!

「我不是抱你起來了嗎?」

「我自己也爬得起來!」

他突然勾起嘴角。「看著我不就聽見了嗎?」他得意的問。

詠蟬變了臉色。這人怎麼這麼不要臉!

「你快讓開,否則我就要大叫救命了!」她威脅道。

「你的眼睛為什麼是藍色的?」他真的很好奇,完全沒將她的威脅放在跟裡。

明明就是一張東方的臉孔,眼珠子是有如天空般遼闊的藍,真是奇特。

要是她的腳能動的話,她一定一腳將他踢得老遠!

「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就放你走。」

反正她行動不便,是鬥不過他的。

詠蟬轉頭望了望四周,失望的發現一個人都沒有,她生氣又害怕的邊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塵,邊瞪著眼前雖然長得好看,但卻莫名其妙又冷酷無情的男人。

「我爸是外國人。」她胡謅。

沒想到他竟然搖搖頭。

「不可能,如果你爸爸真是外國人,而且你姊姊的眼珠是黑色的,好孩子是不應該撒謊的。」

沒想到他的觀察力那麼好,詠蟬打掉他的手後,索性豁出去了。

「沒錯,我是騙你的,那又怎樣?」她挑釁的,準備好接受他的怒氣。

沒想到他竟只是聳聳肩。「不怎麼樣,告訴我實話就好,你的眼睛為什麼是藍的?」他執著的要她的答案。

詠蟬遲疑了一會兒。算了,說就說,反正她也不打算再見討厭鬼!

「因為我出生就得了瓦登伯格症候群,也就是俗稱的藍眼睛,我聽不見,長大後有天突然就沒辦法走路了,現在會突然昏倒,不定過幾天就突然死掉了,這樣你滿意了嗎?我可以走了嗎?」她冷冷的半瞇起眼。

尊二隻是濃眉微挑,一點也沒有起身的意思。

他歎了一聲,假如祖父沒有愚蠢的將一半的存仙蕈分給褚天廉的話,他一定會偷幾盒來送給她的,他實在不想她這麼年輕就離開人世。

想也不想的,他解下頸上黑色皮繩鏈子,鏈墜是大和會社的標誌,一片銀質的櫻花,櫻花中烙了個桃字。

不理會她的反抗,他硬是將項鏈掛上她的頸子。

「這是我們桃谷家的徽章,戴著它,你想活多久都沒問題。」

怎麼有那麼自大的人?才要將項鏈扯下來,他就站起身來。

一百八十幾公分的身高,讓她不得不仰頭看著他,扯鏈子的動作停了下來。

「有機會再見了。」他對她擺擺手,將手放進口袋裡,瀟灑的走了。

詠蟬扯下鏈子,出神的看著上頭的桃字,一股厭惡的情緒升起,她揚手欲將之拋掉,但她的手張不開,只能停頓在半空中。

半晌後,她無奈的縮回手,將項鏈載回頸子上。朝他離去的方向再望了一眼後,推著輪椅離開。



胡蝶提著行李離開租屋處時,葉芝蜜已經有一個多禮拜沒跟她說話了,正確說法是葉芝蜜把她當成了空氣,對她視而不見。

現在她上班去了,要跟她道再見也沒辦法了。

走出住了五年的房子,胡蝶依依不捨、難過的想掉淚,在這麼糟糕的情況下離開芝蜜,她實在很難過。

等候在屋外的褚天廉接過她的行李,安慰的摸摸她的頭。

平澤又將行李接過,放到賓士後車廂。

「頭一次見到搬家用賓士車接送的。」胡蝶垂頭喪氣的看著黑色轎車。

褚天廉握住她的手,溫暖的微笑。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是個沒有脾氣的人耶!」她突然說。「為什麼你總是能保持有如陽光一樣溫暖的笑容呢?」他還是一臉和煦的笑。「我不覺得那有什麼難,當我對著的人是你的時候,笑變得很容易。」他從沒想過要對她發脾氣。

他的話讓胡蝶覺得整個人像夏天裡的霜淇淋一般,融化了

「那......我們可以先去做一件事嗎?」她問,扯著他的手搖晃。

「可以呀!什麼事?」他戒心全無。她撒嬌的樣子配上她鼻樑上的幾點雀斑,真是好可愛!

胡蝶對他神秘又興奮的一笑,放開他的手,從身後的褲子口袋裡拿出張百貨公司的DM。

她指著上頭的一個活動。「這家百貨兩個小時後要舉辦一個七夕情人節的活動,只要是情人就可以到現場報名,贏的那對情侶不但有免費的情人節晚餐,還有五萬元的獎金呢!」當她說到五萬元時,眼裡的光芒簡直比天上的太陽還要令人炫目。

「少爺不需要免費的晚餐。」平澤站在轎車旁不苟同的,「他也不需要拋頭露面去贏得獎金。」

「可是我需要!」她毫不客氣的對平澤吼叫,然後轉向褚天廉。「我知道你有錢,我也知道你不在乎這幾萬元,不過我很窮,只要有得賺我就不會放過機會,就算要找人假冒情人也沒關係。」她挑釁的看著他,言外之意便是就算與她進行比賽的情人不是他,她也無所謂。

褚天廉露出一抹苦笑。「第一,我不是個有錢人;第二,雖然對比賽沒什麼興趣,但五萬元的確是個不錯的誘惑;第三,與你共進情人節餐的另一半,只能是我。」

他的話立刻引來平澤的低鳴。

「少爺,你不需要隨她起舞的,你該知道,只要你有任何需要,桃谷老爺他──」

他的話在褚天廉森冷的目光瞟向他時戛然而止。

胡蝶正努力將DM塞回口袋裡,回過頭時看見的還是他已恢復的微笑。

「什麼桃谷老爺?」她耳力可不差。「是桃谷綺羅的親人嗎?」

「是她的爺爺。」褚天廉老實回答並打開車門,讓胡蝶坐進去。

「桃谷家的人為什麼對你那麼好呀?」她不解的問。

明知天廉並不弱,還是派了個平澤保護他,出門還有黑頭轎車接送,還讓他住免費的別墅,連桃谷綺羅都自動送上門,這要讓人不起疑都難。

「這事很複雜,有機會再跟你說。」撫摸她及肩的柔軟髮絲,他輕聲說道。

見她還想開口,褚天廉對她搖搖頭。

「別再問了,有些事是很難說清楚的,時機到了,你自然會明白。」

胡蝶更糊塗了,頭一次感覺自己並沒有那麼瞭解他。

「你知道嗎?你很神秘,雖然我知道你來自蕾絲國,但除此以外我對你什麼都不瞭解。」她望向窗外。「我真的什麼都不瞭解,而且還即將與你同居,怎麼會這樣?難道我們之間光是一個愛字就夠了嗎?」她的個性或許衝動,思慮可能不夠深,但她很少會這麼不顧一切的去做一件事。

她想跟他在一起,這點是無庸置疑的,但他好像有很多秘密,她無法肯定自己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她的手被握住,胡蝶回頭,立刻跌進一雙深情款款的黑色眼眸裡。

褚天廉狹長的黑眸裡閃著異樣的神采。

「你愛我?」他突然問。

胡蝶突然覺得臉頰發燙,想若無其事的將手抽出來,但他握得很緊。

她放棄掙脫,任他緊握著。

「不然你以為呢?我不會答應跟一個我不愛的人同住,也不會找他跟我一起去參加情人節的比賽。」

她才說完,整個人就被他擁進懷裡,她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聲。

「你真的愛我?」他又問了遍。

胡蝶抱住他寬寬的背。「我當然愛你呀。」

褚天廉將她擁得更緊了。

她愛他!距離上次農莊小女孩愛他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幾百年後再次知道有人真心愛他,他內心溢滿了激動與純粹的喜悅。

「你還好嗎?」胡蝶問,他擁得她有些痛。

褚天廉這才慢慢放開她,她驚訝的發現他的眼眶居然有些濕潤。

「怎麼了?」她擔心的問。「你還好嗎?你差點讓我以為你是沒人愛的。」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褚天廉只是低頭輕吻她的臉頰,像在保護一件很寶貝的東西般,接著又將她擁進懷裡。她不會明白的,她不會明白她的話對他有多重要,他願意因她這句話付出一切保護她。

「我是沒什麼人愛。」他老實說。成了豬精後就直接被關進了水泥監獄,一年到頭與他為伍的只有他那兩個兄長,而他們兩個是根本不可能說出那種肉麻話的。

胡蝶推開他,一臉的不敢置信。

「你不需要騙我的,就算有一百個人愛過你我也不會吃醋呀!」他真是太窩心了!為了怕她不舒服還刻意撤這種任誰都不會相信的謊。

「是真的!」見她一臉不信,褚天廉歎口氣。「好吧,就算真有一百個人說過愛我,那又如何?我並不愛她們,所以那對我一點意義也沒有。」

「你的意思是說......你也愛我?」胡蝶感動的快要流淚了。

在前座開車的平澤一聽到她的問題,馬上翻了個白眼。

「這是當然的,」褚天廉答道。「我愛你。」他親吻她的額頭。

她只能再活五年那又怎樣?等他的一年期限過後,他會用盡一切方法讓她留在他身邊,就算用他的法力交換也無所謂。

妖精界曾有過這樣的例子,妖精愛上人類雖然是不允許的,但若真發生了,妖精就得面臨失去一切法力以換取人類世界生老病死之軀的抉擇,要是妖精選擇了。後者,就永遠在妖精界除名了。

以前他不瞭解為什麼那些放棄法力的妖精會那麼傻,現在他瞭解了,原來遇到真心愛自己的人,就算為對方放棄一切也在所不惜。



尊二與綺羅坐在餐廳裡共進晚餐。

尊二拿走她第三度倒滿的酒杯,她不悅的看著他。

「還我。」她語帶警告。

他將酒杯放得更遠。「主萊都還沒來,你就喝光了三杯酒,這實在不太好。」他同情的看著她。「告訴我,你心情不好是因為被褚天廉拒絕,還是難過拿不到祖父的另一半遺產?」

綺羅狠狠的瞪住他,漂亮的眼裡有著不相稱的濃烈殺氣。

「我沒有被拒絕,祖父的另一半遺產我還是拿得到。」「喔?。尊二好整以暇的將雙臂交叉在胸前。「他不是已經搬出別墅,帶著女朋友同居去了嗎?」

「只是女朋友罷了,就算他已經有了老婆,我也有辦法讓他們離婚,讓天廉娶我!」她危險的瞇起眼睛,拿起桌上的餐刀。

見他沒有接話,她抬起頭,看他正皺眉的盯著每個餐桌旁附設的小液晶電視瞧,她隨著他的目光看去。

電視螢幕上是晚間新聞,報導內容是一家百貨公司為了慶祝七夕情人節特別舉辦的活動,畫面正播出冠軍情侶特寫,而出現在螢幕上的赫然是──褚天廉和胡蝶。

胡蝶開心不已的高舉獎金,而褚天廉則給了她一記深情的吻。

綺羅頓時刷白了臉。

他們居然去參加那種比賽?還以情侶的身份?不可能的!

她怎麼都想不透,以褚天廉外表如此優異,個性如此溫和有禮的人,怎麼會看上像胡蝶那麼不起眼的女人?她根本就還是個小孩子!瞧她幼稚的舉著獎金的模樣──

綺羅忍無可忍的關掉電視,天呀!她快吐了。

尊二打開電視,可惜新聞已經進入下一段。

「剛那女孩就是褚天廉的女朋友?」他問綺羅。

他從沒面對面見過褚天廉,只是看過他的照片,以及剛才在電視新聞裡的匆匆一瞥。

不可否認的,他的確是個極具魅力的男人,完美的外表,十足迷人的氣質,難怪綺羅今晚會喝悶酒了。

「誰知道呢?」她不屑的哼了一聲。「也許那女的只是他用來應付其他女人的障眼法。」

尊二不理會她充滿妒意的臆測,他深思了會。

「如果那女孩真的是褚天廉的女朋友,那事情反而好辦。」他燃起一根煙。

「什麼意思?」綺羅皺起眉頭。

他俊逸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有趣。「如果我猜得沒錯,褚天廉向祖父要存仙蕈的目的是為了他女朋友的妹妹。」他想到那位有著一雙藍眼睛的奇特女孩。

「這跟胡蝶的妹妹有什麼關係?這只表示她妹妹快死了,所以必須用存仙蕈救命。」她翻了個白眼,還以為他會想出什麼來幫她呢。

「我認識他女朋友的妹妹。」他覺得事情真是愈來愈有趣了。

「那又如何?」

他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

「如果我們停止存仙蕈的供應,你認為到時胡蝶為了她妹妹,會向誰求救呢?」

聞言,綺羅冷艷的臉龐開始發亮。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要台灣的大和會社停止將存仙蕈提供給天廉,同時再向胡蝶施壓,逼她離開......」她的興奮瞬間消褪,沮喪的垮下肩膀。「這種事我做不來,到時害了她就不好了,我可不想當劊子手。」

「沒人叫你當劊子手。」尊二緩緩吐出煙霧,英俊的臉龐顯得有些陰鬱。「你的目的不是為了得到褚天廉嗎?那麼第一步就是讓他們兩個分開,而存仙蕈就是籌碼,只要我們將這籌碼控制在手上,還用得著擔心胡蝶不照你的去做?」

綺羅有點猶豫,畢竟長這麼大,她還沒用過任何手段來得到一個男人的心。

「這樣好嗎......」她想著褚天廉,開始對他的提議有點心動。

「他們只不過是男女朋友,有什麼關係?除非你不想得到褚天廉,對祖父的遺產也沒興趣,那就當我沒說過剛才的話。」

綺羅秀致的眉毛微攏。「可是祖父說過褚天廉是神......」她始終對祖父的話存有顧慮。

尊二翻了個白眼。「他老糊塗的話你也信?你跟他住在一起過,發現他有會讓東西浮起來,或是他讓死掉的小狗復活?」他不屑的嗤了一聲。

她白了他一眼。「你確定胡蝶的妹妹不會有事嗎?」想得到褚天廉是一回事,她還是不希望因此鬧出人命,畢竟自己也有一個靠存仙蕈活命的弟弟。

「我保證。」尊二慵懶的舉起一手放在胸口。

聽了他的保證,綺羅深吸一口氣。「好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5:41

第十一章

「結婚?」

胡蝶正跪在客廳,挽起袖子,捲起褲管,身邊擺著一桶髒水,勤勞的抹著地板,聽見褚天廉的話,她整個人呆愣的跪坐著。

他們已經同居將近兩個多月了,家裡的佈置與一切瑣事也由原本的雜亂無章變成現在的有條有紊。現在,他們已經擁有一個家,過著宛如新婚夫妻般幸福快樂的生活。

由於這只是一個小家庭,所以執意要跟在褚天廉身邊的平澤也排除萬難,運用關係的租下他們屋子旁的房子,一個人祝

此時褚天廉抱著囡囡朝她走來。

由於他們現在住的房子就在平家附近,所以有時安楷有事時,會將囡囡抱來請他們照顧。

胡蝶迷戀的看著他頤長優雅的身形與永遠掛著溫暖笑容的俊臉,還是不敢相信這麼完美的男人會愛上自己,而且還已經同居了。

不過如此幸福的生活也總讓她心裡有著隱隱的不安,說不上來為什麼。

褚天廉的右手食指被囡囡小小的手掌給緊握著,她開心的呀呀叫。

「是呀!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台灣畢竟還是個保守的地方,一個單身女孩跟男人同居總不是件好事,所以與其繼續同居下去,不如我們就結婚吧。」

「你是在跟我求婚嗎?」一想到這,胡蝶頓時手足無措了起來。

「嗯。」他一笑。「你不願意嗎?」

她連忙搖頭,放下抹布後又緊張的將頭髮撥到耳後。

「我當然願意,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想娶我。」討厭,怎麼掉眼淚了......她尷尬的抹去突然滑下的淚水。

褚天廉心疼的蹲在她身邊,摟過她的頭後親暱的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他也沒想過自己會跟個人類女孩結婚。

「以後的事你都不用擔心,一切有我。」他慎重的為她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

她幸福的笑著,但眼淚仍落個不停。

像是吃醋了,囡囡短胖的手不停地拍打著胡蝶的頭。

褚天廉站起身來,先將囡囡放進嬰兒床後,走進房間裡。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也隨著站起。

片刻後,他走出房間,手裡拿著她簽下的死亡契約。

「我不希望你的心裡有任何疙瘩,」他將契約遞給她。「你可以燒了它。」

胡蝶蹙眉的接過契約。

「我以為這個契約對你很重要。」他這麼輕易就還給她?

「現在一點也不重要了。」
現在他已經擁有了最愛的人,一年後回復法力與自由身的條件對他來說一點也不重要,他只希望能與她永遠在一起。

胡蝶感動得又想掉淚,雖然不知道這張契約書對他有多重要,但他現在竟然願意將這張契約交給她,只為了要她安心,讓兩人的關係不再有任何芥蒂。

但奇異的,前一秒她還想舉手揩去眼淚,下一秒她已經整個人往地上癱軟倒下。

由於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褚天廉只來得及在她倒地時緊急扶住她,而原本拿在她手上的契約書,此時已經落入平空出現的仙仙手裡。

褚天廉憤怒至極的瞪了仙仙一眼後,將昏迷不醒的胡蝶抱在沙發上放好。

「你不用瞪我,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我真懷疑你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仙仙同樣極度不滿。「你到人類世界來是為了消弭對人類的莫名仇視,而不是專程來跟她結婚的耶!」他們這三兄弟真是死性不改!嫌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三天兩頭就製造個麻煩出來這樣整她!

安置好胡蝶,褚天廉轉身與她面對面,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是,他的俊臉上再無一絲笑意。

「那是你以為,我對人類根本就沒有莫名的仇視。」他溫柔的瞧了沙發上的胡蝶一眼。「你跟老頭子要的不就是我們能跟人類和平相處嗎?我做到了,甚至還愛上她,你們應該表揚我而不是突然現身傷害她。」

「我哪有傷害她?」仙仙對他的這句話非常不滿。

「當你讓她突然失去意識時有想到若她倒地撞到頭部會怎樣嗎?」他瞪著她。

仙仙嘲諷的哈了一聲。

「那只會使她更聰明,至少她會知道跟隻豬精結婚會是件多麼可笑的事情!」

「我現在就放棄回復成豬精的權利,讓老頭子把我貶為凡人。」

他的話像顆原子彈般在仙仙頭上爆炸,她感覺自己彷彿已經血肉橫飛了!

「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她白著臉問。

「我非常認真,如果只有成為凡人才能與她在一起,那我會毫不考慮的放棄法力與一切。」

他看來不像在開玩笑,仙仙的臉色開始發青。

「豬小弟,我知道你是被愛情一時沖昏了頭所以才會這麼說,我不怪你,可是說出想成為凡人這種話,你不覺得太嚴重了嗎?」仙仙焦急的勸他。「你不是還勸過豬老二不要愛上古眉眉的嗎?人類的愛情只是一個假像,頂多三年就沒感情了,到時候你怎麼辦?天界回不去,也當不成豬精,法力也要不回來,那種無助感會讓你想自殺的!」

她喘口氣,「乖,聽我的話,保留住這張契約書,我可以幫你將剛剛跟她說的話全部從她的腦袋裡洗掉,好不好?」

天呀,她快哭了,這陣子是倒了什麼邪楣,怎麼這麼不順心?

褚天廉沉默了下來。他低著頭,像在沉思,半晌後抬起頭來,朝仙仙伸出手。

以為他終於想清楚了,仙仙喜出望外的走過去將契約書重新交回他手裡。

「我就知道你是聰明的!」她開心的說。「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就將她的記憶洗掉,她醒來後不會記得剛才發生的事。」她伸出手探向胡蝶的額頭。

褚天廉驀地抓住她的手腕,仙仙不解的看著他。

「我從不後悔自己說過的話,你如果看不慣,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他冷冷的說完,放開她的手。

仙仙揉著發痛的手腕,一顆心也在隱隱作痛,原來他不是想通了,該死的!

「你還是執意要跟她在一起?」他們以為她是沒有脾氣的嗎?

「我覺得我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他冰冷的回答,但坐在沙發邊緣,撫摸胡蝶頭髮的動作卻是溫柔又細膩。

仙仙拉下臉,真的發怒了。

「好!你執意要如此的,可別怪我沒警告你,你跟她在一起的結果將注定是個悲劇,到時候你就會知道她對你的愛情有多脆弱、多不堪一擊!」

「如果那是你希望的,我沒話說,不過我相信她會愛我一輩子。」褚天廉對胡蝶很有信心,他也不會讓她的話有機會發生。

「可別太有自信,信心愈大,小心失望愈多。」

她的話像詛咒,褚天廉忍不住回頭看她。

「為什麼你那麼見不得我愛上人類?我愛上胡蝶你應該高興才對,至少這證明了我對人類已經不再仇恨了不是嗎?」

「當初讓你們三兄弟貶到凡間,是要讓你們發現人類好的一面,以消弭你們對人類的仇恨,並不是要你不顧一切的愛上她,還愚蠢的想跟她廝守一生!」

「我不認為這有什麼愚蠢的,我只是順從自己的感覺,而且當他們放逐我們到這裡一年時,就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才對。」

看著他冷靜到近乎無情的模樣,仙仙知道自己再怎麼說都沒有用了。

「我不再要求你放棄她,但我拜託你,至少將契約書留在自己身邊,別拿它當讓她信任你的籌碼,等到一年期滿後你再作決定,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你好好考慮清楚,到時你想成為凡人或重拾法力都隨你的意,我保證絕不多說一句。」她語帶懇求的說。

「我沒辦法答應。」他搖搖頭。

仙仙差點沒氣得吐血。「算了,我不管你了,要是出了什麼事,別想我會現身幫你!」她一旋身,消失在空氣中。

褚天廉對著空氣搖頭,她沒跟凡人戀愛過,不知道那種心情,反應如此激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他的決定是不會因此而動搖的。

仙仙一走,胡蝶便呻吟了一聲,皺著眉頭睜開眼睛。

「嘿,你怎麼樣了?」褚天廉擔憂的撫著她的臉龐。

「我怎麼了?」她有些迷糊,試著回想最近的記憶。

「你暈倒了,我想你是太累了。」他輕聲說。「我不准你再去夜市擺攤賣內衣,需要錢跟我說就行了,我負責養你。」他聰明的將她暈倒的事歸咎到賣內衣上。

他不喜歡她在外面忙到那麼晚才回來,趁此讓她放棄這事,以他的能力,養十個她仍是綽綽有餘。

暈倒?!從小到大,她還沒有暈倒的紀錄。

「契約書呢?」她記起來了,感覺到自己的雙手空無一物。

褚天廉將契約書放進她手裡,然後扶她坐起身。

「我一定會把這張契約書收好。」她總覺得這張紙對他來說很重要,也許有天他會需要。

「你可以燒了它。」死亡契約對他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

胡蝶將契約書珍而重之的折好,放在上衣口袋裡後,環住他的頸項。

「我們結婚吧!」她笑說,那種讓她飄飄欲仙的幸福感又回來了。

褚天廉反手擁住她。他已經瞭解為何妖精會放棄長生不死與法力,甘心自貶為人類了。



「你說存仙蕈沒有了是什麼意思?」平澤在大和會社的台灣分部裡,問著和田會長。

他一直在固定時間來拿取存仙蕈,看管金庫的人也很清楚他到這裡來的目的,沒想到他還沒踏進金庫,看管人就告訴他上面下了命令,不能再拿存仙蕈給他。

既然是上面下的命令,他便找和田問清楚。

和田坐在辦公桌後,兩手無奈的一攤,「平澤,我也只是聽命行事。」

「聽誰的命分?」平皺緊緊眉頭。「大和會社裡有誰的命令比得上桃谷總會長?」他吼了起來。

和田望向與隔壁相通的門,平澤目光隨即望去。

當他看到從那扇門後走出來的高大人影時,頓時睜大眼睛,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

「尊二少爺!」他略帶驚訝的喊道,隨即記起本份,深深一鞠躬。「對不起,不知道您到台灣來,未能好好迎接您。」

奇怪,為何沒聽老爺子提起尊二少爺會到台灣來的事?

尊二優雅的關上門,臉上始終掛著令人惴惴不安的笑。

他拍拍平澤的肩膀。「想來就來了,你別那麼客氣,我知道你得做好老爺子交代的事。」他指的當然是保護褚天廉的事。

「是的,尊二少爺。」平澤恭敬的說。「尊二少爺,關於存仙蕈的事......」

他還沒說完,就被尊二給打斷。

「這事沒什麼,只是我覺得你到台灣來的這些日子做了太多事,想必一定是身心俱疲,應該好好渡個假犒賞自己一番,送存仙蕈這種小事自然會有人去做。」他輕描淡寫的說道,坐進沙發裡,雙腿交疊。

「屬下並沒有做什麼事,所以存仙蕈的事還是屬下自己去做,不敢勞煩尊二少爺,若有需要,老爺子會指示屬下。」他暗示他的行動直接由老爺子下令,毋需透過其他人,即使是他尊二少爺。

尊二伸手撫了下黑濃的眉毛。

「平澤,我想你還搞不清楚狀況。」他的目光轉為犀利。「我希望你別再管存仙蕈的事了,好好找個地方渡個假,你明白了嗎?」

「對不起,尊二少爺,老爺子並沒有給我這樣的指示。」他固執的說,語氣也強硬起來。

尊二長歎一口氣,彈了下手指。

立刻,五個大漢走進辦公室,站在平澤身後。

「平澤,既然你聽不懂我的好意,為了你好,我只好強迫你接受。」尊二使了個眼色。

平澤身後的其中一人上前抓住他的肩膀,冷不防的,瞬間被他摔過肩頭。

不過那人也不簡單,發現自己低估對手後,立刻從地板上一躍而起,等候尊二的下個命令。

平澤的臉龐如礦石般剛強冷硬,他轉向早已在一旁冒出滴答冷汗的和田。

「和田,這是老爺子親自下的命令嗎?」他厲聲問。

「這......」和田求救的望向尊二。

「平澤,是不是老爺子下的命令,有什麼關係?結果還不都是一樣?」尊二再度使了個眼色,五個大漢立即領命的一擁而上。

雖然那五個人的身材與平澤相差無幾,也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認真打起來,接受過美國特務訓練的平澤自然是略勝一籌。

只是他們像打不死的蟑螂般,被打倒馬上從地上爬起,顯示出驚人的耐力與毅力。

平澤終究是一人孤軍奮鬥,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一出現疲態就不再是他們的對手,一記猛拳揍在他的肚子上,頓時他失去幾秒鐘的呼吸能力,隨即臉頰上又挨了一拳,他往後退幾步,立刻被兩個人掐住左右肩,將他的手臂扭到身後,令他動彈不得。

他氣喘吁吁的瞪視著尊二,縱使身被擒,但他眼裡的戰鬥光芒卻絲毫未減。

尊二訝異的點點頭,「我從來不知道你的身手那麼好,難怪老爺子會派你到台灣來保護褚天廉。」他讚賞著,站起身來。「既然知道你的能耐,那可不能怠慢了,把他帶到小房間關起來,二十四小時看管。」

平澤被五個人半拖半拉的帶走。

和田擦著汗,緊張的走上前。「尊二少爺,這件事老爺子真的知道嗎?」他擔心的問。

若桃谷尊二是背著老爺子亂來,要是被老爺子知道了,他這個幫兇肯定小命不保!

尊二睥睨的斜睇他一眼。

「怕什麼?你放心,有什麼事我會負責。叫人拿三盒存仙蕈給我,我還有事。」



剛從超市提著兩大袋東西出來,胡蝶就看見綺羅從她的白色賓士車走下朝她走,有一秒鐘,她想假裝沒看見她從反方向離開,但隨後又放棄這個念頭。

她沒有必要逃避,就算綺羅對天廉不死心又怎樣?他又不喜歡綺羅,而且他們已經要結婚了,光是這一點,她就應該要拿出風度來。

綺羅在她面前站定,美艷的臉蛋上仍是那不可一世又高傲的表情,兩人年紀雖然相仿,但外表看來她就是比胡蝶成熟許多。

她穿了高跟鞋,使得胡蝶必須微微抬頭看她。

「你有空嗎?我有事想跟你說。」雖然是問句,但她說完後,不待胡蝶回答,轉身就朝賓士車走去。

胡蝶只得提著東西跟在她身後。她的樣子像有空嗎?

她逕自坐進車子裡,胡蝶見狀也不客氣的打開後車門,將東西放到真皮座椅上,再打開前座車門坐進車。

「希望不要花太多時間,我還得回家做飯。」胡蝶看著車窗外說道。

「我說完就送你回家。」她發動引擎開車上路。

「如果不重要,你現在就可以說了,我在聽。」

綺羅索性將車子靠路邊停下,本來她想到餐廳將事情談開,但現在看來是不必了。

「關於你妹妹的事,你覺得重不重要?」她冷哼一聲。

聞言,胡蝶飛快轉過頭來,戒慎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我妹妹的事?」

「你以為天廉的存仙蕈是跟誰拿的?」

胡蝶防備的盯著她。「我不覺得這有什麼關係?我有付錢。」

「不要那麼天真好不好?」綺羅冷嗤著。「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是有錢卻買不到存仙蕈?你以為只要付了錢存仙蕈就會掉到你面前嗎?天廉的存仙蕈是跟我爺爺要來的,而那些存仙蕈本來是給我弟弟治療血癌用的,這樣你明白了嗎?」

「跟你爺爺買的?」胡蝶倒是沒想過,看來天廉跟她爺爺的交情不錯。「你弟弟沒存仙蕈可以吃了?」

「當然有!你以為我們桃谷家是什麼人物,會缺那幾盒存仙蕈嗎?」這沒見識的女人!

「那不就好了嗎?你弟弟有活下去的權利,我妹妹也有。」她的內疚感一掃而空。

綺羅露出個好笑的表情。「你真這麼以為?你也未免太好笑了吧?不過這也不能怪你,窮人是應該有作夢的權利。。

胡蝶被她驕傲訕笑的語氣給惹毛了。「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窮人跟富人是不一樣,有錢人的命是命,窮人

如果生了病,死了只能算解脫,所以你妹妹根本就不應該跟我弟弟搶存仙蕈。」她哼笑一聲。

胡蝶二話不說舉手用力摑她一巴掌。

綺羅整個人震住,全身的感覺與思考能力全部停頓,只剩下火辣辣在發痛的臉頰。

「下次敢再這樣說我妹妹,我會毫不考慮的殺了你!」胡蝶冷聲威脅。

她下車將後座的東西拿出來後,頭也不回的往回走。

綺羅回過神來,憤恨的開門下車。

「你會後悔的!等你妹妹沒存仙蕈可吃時,我一定會讓你跪下來求我!」她對著胡蝶的背影喊道,眼裡噙著淚水,惱恨的跺著腳。

胡蝶當作沒聽到,招了輛計程車鑽進去。

向司機報了地址後,她立刻掏出手機傳簡訊給詠蟬。

【小蟬,最近好嗎?】拜那傲慢女所賜,她開始惴惴不安了起來。

等了一下下,詠蟬也回傳簡訊。

【我很好呀!你呢?有發生什麼事嗎?詠蟬對她的突然來電頗為訝異。】

【沒什麼,只是很久沒見到你了,突然想打電話問你好不好,一切都沒事嗎?爸媽呢?】

【他們都很好。】

【姊,禮拜六有空嗎?可以跟我共進晚餐嗎?我想跟你說件事,也想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介紹個人給她認識?胡蝶有些困惑,她知道小蟬不喜歡交朋友。

【不能現在說嗎?禮拜六你褚大哥要去拍新廣告。】一家國際公司看中天廉正派的外型,開出不錯的酬勞請他為他們公司在台灣建立形象。

與廣告扯上關係,完全拜情人節比賽奪冠之賜,她只能說,電視新聞的影響力真是無遠弗屆。

總歸一句話,都怪天廉長得太帥了。

【現在不能說,一定要讓你親眼見到才行!既然褚大哥不能來,你就出來跟我們吃個飯,好不好?拜託?

胡蝶最禁不起詠蟬求她了,就算她不求,只要知道她有需要,她也一定會為她達成。

【好吧,禮拜六幾點?】

【嗯,晚上六點半在第七街餐廳見。拜。】李詠蟬掛上電話後,開心的看著尊二。

他是專程來接她去吃飯的,沒想到出門前就接到胡蝶的電話。

這兩個月來他天天出現在她面前,不管是在公園,或者只是她去買個東西,他都有辦法截住她,像她身上裝了雷達似的。

久了,她也由原先的戒慎恐懼轉為習慣,到現在已經有點依賴了。

而且他對爸爸媽媽很好,不但為爸爸找了個較輕鬆的工作,讓他遠離危險的工地,還讓媽媽在附近的超市裡當麵包師傅,有空時還常帶她出去吃飯。

全家人都很喜歡他,唯一可惜的是胡蝶沒有見過他,畢竟她跟他交往較熱絡只是最近一、兩個禮拜的事。

「真期待禮拜六,我等不及要看姊姊知道我能走路時的表情了!」她興奮得無法自己。

存仙蕈真是太神奇了!她才吃了三、四個月,原本一點感覺都沒有的下半身突然有了知覺,現在她還能站起來勉強走幾步路,這還只是其一,其二是她的聽力,現在她就算不戴助聽器也能清楚的聽見一些聲音了!這跟以前戴了助聽器仍是毫無幫助的情況簡直是天差地別!

真是太好了!要是姊姊看到了一定會很高興!詠蟬興奮的笑著。

尊二起身,走到她身後為她推輪椅。

「嗯,我想她一定會很開心。」他將她推出家門。

「謝謝你幫平澤哥帶存仙蕈來給我,禮拜六正好可以請姊姊將錢算給你。」詠蟬忽然記起,不好意思的說。

「沒關係,不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6:01

第十二章

【小胡蝶,今晚我會借工作之便,向廣告拍攝人員詢問結婚應該注意的事項,因為我們倆都沒結過婚,所以還是多問一下比較妥當。晚餐跟小蟬好好的吃,我回家時大概會很晚了,別等我,先睡吧。愛你。

天廉】

胡蝶急忙將紙條塞進皮包裡,然後出門跳上機車,十分鐘後抵達第七街餐廳,急急停好車後,一看表,鬆了口氣,還好,只遲到了五分鐘。

要怪只能怪她跟天廉太恩愛,恩愛到心有靈犀的地步,讓她的午後小睡裡充滿了婚禮的浪漫,夢裡的她穿著白紗禮服,天廉穿著正武西裝,俊帥得讓來參加婚禮的所有女性眼睛裡全都充滿了渴盼與妒意,而她擁有他!

夢作得太美,當她醒來時已將近六點,她嚇得連忙起身梳洗,生怕來不及。

這可是小蟬跟她這一個月來頭一次的共進晚餐。

一進餐廳,就看見面對著她的詠蟬在向她揮手,她愉悅的朝她走去,然後發現坐在詠蟬對面的高大男士。

她坐下來時一直打量著這渾身上下散發著男人味的男人,總覺得他看起來很眼熟。

「我們見過嗎?」

「見過一面,在公園裡。」尊二露出笑容。

胡蝶記起來了,難怪她會覺得他眼熟。可是他怎麼會認識

小蟬?

「姊,他是......」詠蟬想介紹,卻被服務生打斷話。

三個人點了餐後,胡蝶又開口。

「小蟬,你說有重要的事要說,是什麼事?」

詠神神秘又興奮的一笑,撥開蓋住耳朵的頭髮,當她露出沒戴助聽器的耳朵時,胡蝶驚愕得瞠目張口。

「現在我不但沒戴助聽器就能聽到聲音,我還能夠站起來!」

急著表現給胡蝶看,她將輪椅往推了一些,兩手抓住把手,努力想將自己撐起。

尊二連忙走過去穩住輪椅,並小心保護著。

終於,詠蟬站了起來,雖然還是得扶住桌沿才能穩住身子,但胡蝶已經感動得掉下眼淚。

在她坐回輪椅上時,胡蝶激動的抑住她,不停的哭泣。

兩個姊妹又抱在一起哭成一團,直到餐點來了,她們才稍微穩住自己的情緒。

「一定是存仙蕈發揮效用!」胡蝶高興的擦著眼淚。「我就知道存仙蕈有用!」太好了!她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謝謝你,姊!」詠蟬感激的說。「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活不了了......」

胡蝶握住她的手,不住的搖頭。

「我得去一下洗手間。」她揩揩眼淚。「姊,你陪桃谷先生坐一下,我馬上回來。」她開心的推動輪椅,沒見到胡蝶變了臉色。

「桃谷先生?」胡蝶愕然的看著對面的男人,拭淚的動作頓時停祝

尊二仍微笑著,只是多了抹冷酷的味道。

「嗯,他是日本人,叫桃谷尊二,你們聊。」絲毫未發覺姊姊的異樣,詠蟬離開座位到洗手間。

看了面無血色的胡蝶一眼,尊二笑出聲來。「知道我的名字有那麼可怕嗎?」

胡蝶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冷靜鎮定。

「桃谷綺羅是你的親戚?」她不想冤枉人,最好還是先問清楚,說不定桃谷在日本是個普遍的姓。

「算是我的堂妹。我必須說你打她耳光實在是一件不智的事。」

她的一顆心直往下沉,有些發慌。「從現在開始,不准你再接近小蟬,你離她愈遠愈好,否則我一定要你好看!」她咬牙切齒的壓低聲音說道。

他跟在毫不知情的小蟬身邊,簡直就是黃鼠狼給難拜年,不安好心!

看著她眼裡的殺氣,尊二好笑的搖搖頭。

「要威脅人之前最好先把情況搞清楚,除非她不再需要存仙蕈了,那我也懶得留下來,不過只怕她會死得更快。」

短短幾句話,徹底捉住她的弱點。

「你們到底想怎樣?」她努力克制著將面前的餐刀戳進他身體裡的衝動。

尊二聳聳肩,「其實很簡單,只要你離開褚天廉就行了,你該知道綺羅很喜歡他。」

「你在說什麼?我們都要結婚了,而且天廉根本就不喜歡她!」這人瘋了嗎?

「那你恐怕得加快離開他的速度了。」他慢條斯理的說。

胡蝶氣得不住顫抖。「天廉可以再找到存仙蕈的,而我,絕不可能離開他!」她恨恨的怒視。

「可別那麼有自信。」他低頭好整以暇的喝了口水。「我可以跟你保證,如果你或褚天廉可以找到任何一盒存仙蕈,我願意無條件送她存仙蕈,直到她成為一個健康的女孩為止。」

「可以!不過在這之前,我不許你再接近小蟬!」她咬牙切齒的說,對尋找存仙蕈的事信心滿滿。

她不信這世界上只有桃谷家有存仙蕈!

「這我不能答應你,她是我在台灣打發時間的好消遣。」他對她笑,然後看著她緊握著水杯的手。「你最好別太衝動,雖然我不介意讓她知道一切,但如果她因此而放棄自己,那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胡蝶心裡一驚,將水潑向她的衝動慢慢冷卻下來。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他說的的確沒錯,要是讓小蟬知道存仙蕈的事居然帶給她那麼多煩惱的話,一定會再度拒吃存仙蕈。

想到她剛才站起來時喜極而泣的模樣,胡蝶手中的水就怎麼也潑不出去。

「她來了。」尊二仍然一派自然悠閒。

胡蝶連忙低下頭,否則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撲上前去抓花他的臉。

「姊,怎麼不先吃,在等我嗎?」詠蟬推著輪椅滑到胡蝶身旁的位置,神采奕奕,看起來活力十足又美麗動人。

胡蝶抬起頭,勉強一笑。「我們在等你。」看著她的臉,胡蝶的心情不覺得好了一大半,但心底最底層的憤怒與擔憂卻濃得散不開。

敏感又纖細的詠蟬立刻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困惑的看了尊二一眼,見他微挑著眉,詢問的看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胡蝶心一驚,連忙收起笑容。她都忘了小蟬是個多麼敏感的女孩了。

她拍拍她的手,「沒有,我跟桃谷先生正聊到你的事,他也很高興你有這麼大的進步。」

只有尊二聽得出來她話裡濃濃的諷刺味道,而詠蟬聽了卻是靦腆的笑了起來。

看到她臉紅,胡蝶只覺得當頭一盆冷水往頭上澆下,凍得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當晚的晚餐她完全食不知味,尤其當她目送尊二推著詠蟬離去時,必須費盡全力的阻止自己不理智的衝上前去將他的手從輪椅上拉離。

她連自己怎麼回到家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天廉,她想她只哭泣不說話的電話真的是嚇到他了,因為在他掛掉電話後的半小時便回到家裡,而從他們拍攝廣告的地只花半小時就回到家簡直就是奇跡。

她試著穩住情緒,然後斷斷續續的將今晚的事說給他聽。

褚天廉愈聽眉頭皺得愈緊,當她終於說完,他立刻打了通電話給平澤。

電話鈴聲響了半天都沒人接,手機也處於關機的狀態。

這是不可能的,為了避免自己找不到他,平澤的手機一向是二十四小時都開著的。

於是他立刻到隔壁屋子找平澤。

當他從空無一人的隔壁屋子回來後,表情更是凝重。

現在他不只擔心存仙蕈,更擔心平澤的安危。

他拿起外套,「我出去一下,兩小時內就回來,別擔心。」



大和會社台灣分部裡,剛經歷了一場浩劫。

所有曾試圖阻擋褚天廉的人全躺在地上呻吟,辦公器具與裝飾品碎了一地。

這是他在得不到滿意回答後的結果。

站在和田的辦公室裡,他全身上下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任何人只要一接近,下一秒便會飛出去,連怎麼被撂倒的都不知道。

「我再問一次,平澤呢?」他一步步走向辦公桌後的和田。

和田驚恐的離開座椅,不住的往後退。「褚少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平澤了呀!」他一邊說一邊退,還差點被矮茶几絆倒。

褚天廉停了下來,拿起辦公桌上的武士刀,抽出閃著銀色冷光的刀身。

「這把劍還沒餵過血吧?。他舉著刀子在空氣中劃了幾道,颯倏聲在空間裡不停迴響,未了刀鋒指向和田。

和田嚇得屁滾尿流。

「褚少爺,你饒了我吧!」他跪倒在地上。「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呀......。

「存仙蕈呢?」

「存仙蕈已經不在這裡了,尊二少爺前幾天就將存仙蕈全部運走,說是老爺子的主意,我說的都是真的......」

褚天廉還刀入鞘,「讓我跟桃谷太郎談談。」他命令的說。

「老爺子他前天在家中突然昏迷,現在還躺在醫院的加護病房裡。」和田爬到矮茶几旁拿出一份報紙。「這是日本的報紙,報紙上寫得清清楚楚,我不敢騙你。」

褚天廉並沒有過去看那印著斗大標題與清晰照片的報紙,只是走到落地窗前,陰鬱的看著外頭的夜景,有些瞭解為何事情會突然變得那麼亂了。

桃谷太郎病倒了,這麼說來,他走人歷史的時候也不遠了,畢竟他只是個凡人。

「告訴桃谷尊二,我褚天廉接受他的挑戰,但只有我,若他殃及我身邊的人,那麼他就得準備承擔一切的後果。」他冷冷的說。

看到他今晚的破壞力,和田一點也不敢質疑他的話。

「是是,我一定幫你的話轉答給尊二先生知道。」他連忙回答。

「還有,我要你們在兩天之內找到平澤,否則兩天後武士刀上將會沾上你的血,明白嗎?」說完後,他幾不可聞的輕歎了聲。

畢竟他不是個好勇鬥狠的人,說起威脅的話,聽不出一點力道。

如果和田知道他心裡想的,一定不會同意,因為現在他的腳正不住的抖顫,整個背脊已被冷汗給浸濕了一大片。



無功而返後,褚天廉與胡蝶在兩人的小天地裡愁眉苦臉。

他們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安楷身上。

二十分鐘後,當安楷抱著囡囡同樣愁眉不展的出現在他們家裡時,胡蝶已經跌進谷底的心情,頓時又從天而降的巨大垃圾給壓進泥土裡。

「對不起天廉,無懼已經打了許多電話,但就是連一盒存仙蕈也找不到。」安楷一臉歉疚。「那些原本有存仙蕈的人家中的存仙蕈突然在一夕之間不見了,他們都已嚇得亂了分寸,實在分不出時間來理會無懼,不過無懼還在努力中。」

褚天廉沉默不語。存仙蕈在一夕之間消失?這是不可能,若是真的,那麼只有一個人會這樣跟他作對。

「安楷,沒關係,叫無懼不用再費心,很晚了,你快回去。」若與他作對的真是仙仙,那麼他們再怎麼找也是沒有用。他起身送安楷坐上車。

一進屋,胡蝶就衝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服,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終於忍不住爆發。

「你為什麼叫他們不用再費心?你明知道現在只有平無懼能救小蟬呀!只要他多努力一點,我不相信他連一盒存仙蕈都沒有辦法取得!只要一盒呀!」她大吼著,眼神狂亂。

褚天廉握住她的手,不捨的將她擁進懷裡。

「胡蝶,冷靜點,我會再想辦法的,你別擔心。」他試著安慰她。

事實上,活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有心無力、無法可施的窩囊感。

他心知肚明存仙蕈會在一夕之間消失這事,肯定與仙仙脫離不了關係,只有她會在這種足以令他失去一切的緊要關頭做這種事,可笑的是,他沒有辦法跟胡蝶解釋這一切。

胡蝶用力推開他,急促的喘息著。

「騙人!你根本就沒辦法了,對不對?要是真有辦法,你不會叫安楷回家,叫平無懼不必費心,你根本就不在意小蟬的死活!」她指控的瞪著他,將所有怒氣發洩在他身上。

知道她只是在發洩情緒,所以褚天廉忍著不動氣。

「我跟你一樣在乎小蟬,可是有些事是就算再怎麼做也沒用,你必須要瞭解這點。」他頭一次惱怒起自己現在這凡人的身份。

「你是說小蟬該死?」胡蝶氣得發抖。「原來你跟桃谷綺羅一樣,認為窮人的命不值錢,認為只有有錢人才有資格活下去,是

不是?」

褚天廉深吸了一口氣,「你真認為我是這種人?」

看見他眼裡的痛楚與悲傷,胡蝶內心一揪,捂著胸口坐進沙發裡,雙手環膝,將自己蜷縮起來。

「我不知道,我只要小蟬好起來,我只要她好......她現在已經可以站起來了,要是突然間又失去站立的能力,我怕她會再度一蹶不振,那時連存仙蕈都救不了她......求求你,幫幫我......」她泣不成聲。

想到過去的日子,想著小蟬行屍走肉的日子,她不想再經歷一次,小蟬受不了,她也受不了。

褚天廉走過去擁住她。

這件事的確是個危機,但他將這件人力與神力聯合起來的危機用平常心看待,因為有時危機也是一種轉機。

只是現在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非常不好受。



在度過以淚洗面的一晚後,早上接到詠蟬電話的胡蝶又落入另一個深淵。

小蟬著急的說剛才有兩個人進來家裡,強行拿走昨天桃谷尊二給她的存仙蕈,她急著問是不是她沒付錢。

小蟬才掛上電話,不到十分鐘,她媽媽又打電話來,說她又暈倒了。

胡蝶聽了,簡直像發了瘋似的大吼大叫,要不是褚天廉抱著她,她早就衝到外面去了。

她躺在沙發上,臉色蒼白髮青,又紅又腫的眼睛已經擠不出淚水來,兩眼空洞的望著天花板,默默不語。

褚天廉坐在她身旁,看著她,還是那麼冷靜。

屋子裡很安靜,安靜到連壁鍾秒針行走的答答聲都清晰可聞。

褚天廉一雙深沉的黑眸看著她,臉上有著淡淡的疲 憊。

在這個絕望的時候,他知道胡蝶的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在等她開口。

見她又睜眼吞嚥了口口水,他輕歎了聲,拿起電話。

「和田會長,請桃谷綺羅到我家來,我有事想跟她談談。」簡潔說完後,他掛上電話。

聽到桃谷綺羅的名字,胡蝶眼皮一顫,轉頭看他。

褚天廉深深注視著她,笑容裡有著憂傷的味道。

「再困難的事情都會有辦法解決,別再擔心了,哭泣並不適合你。」他伸手揩去滑下她眼角的淚珠。

又酸楚又疼痛的悲傷無助感在她心裡不斷擴散,她抱住他,心碎的哭泣。

「我不想失去你......我那麼愛你......不要這樣對我......天廉......」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褚天廉緊緊擁住她,「別哭,你不會失去我的,我保證。」

半小時後,當綺羅的白色賓士車停在他們家門口時,胡蝶的情緒已經被褚天廉安撫得差不多了。

一進屋裡,看見他們兩人擁坐在沙發裡,綺羅那精繪細描的美麗臉蛋立刻拉了下來。

「如果叫我來是為了讓我看這畫面的話,那就免了。」她冷著臉轉身要走。

「等一下。」褚天廉放開胡蝶,站起身,「我想你該知道我請你來的目的,請坐。」

綺羅遲疑了一會兒後,才勉為其難的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我得先說,或許尊二跟我的做法是不擇手段了點,但你們該知道,人都是自私的,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再怎樣的不擇手段都是合理的,要是你們想因此而攻擊我,辱罵我的話,那我會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一坐下,她就先築起一道保護牆,她可沒忘了胡蝶賞她巴掌的教訓。

「請你來的目的,不是要攻擊與辱罵你,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何那麼執著的想要我跟你在一起,即使在明知我根本不愛你的情況下。」

褚天廉將話問白了,綺羅反而回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爺爺知道這件事嗎?」見她不說話,他又問。

「那有什麼差別?反正他現在都昏迷不醒了。」她嗤了一聲,一點也不擔憂在生死關頭徘徊的爺爺。

「你想要聽真話?」她反問他。

看著他溫柔好看的臉,再朝胡蝶緊挽著他手臂的手瞥了眼,她心裡除了妒意,還五味雜陳,失落、難過、悲傷......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褚天廉說。

說就說吧!綺羅任性的想,反正他們已經到了山窮水勁無計可施的地步了,只能照著她給他們的路走,再說爺爺年紀大了,這一昏迷,能不能再醒來都還是個未知數,他一死,遺書就生效,褚天廉得到一半遺產,她得到另一半,到時她有錢又有人,想到就覺得開心。

「你應該還不知道爺爺將自己一半的遺產留給你的事吧?」她挑高弧形完美的眉毛問道。

「遺產?!」發出驚呼的是胡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6:28

第十三章

褚天廉拍拍胡蝶的手,要她稍安勿躁。

「我的確不知道。」他淡淡的回答。

綺羅突然噗哧一笑。「爺爺說你是神仙,不過現在看來,你根本不是神仙,只是異於常人,況且一般人要是聽到遺產,都會先問金額,沒人像你這樣那麼不在乎。」

「爺爺的個人遺產有六百億日幣,一半就是三百億,他還說如果我能讓你跟我結婚,進桃谷家,另一半的財產將會屬於我。」她得意的說。

聽到褚天廉能得到三百億日幣的遺產時,胡蝶已經整個人呆愣住了。

褚天廉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仍是一臉溫和表情。

「如果來不及請你爺爺更改遺囑,我會在收到遺產後將它轉繼到你的名下,你覺得如何?」他問。說來說去,他們還是為了錢。

貪心不足,蛇吞象。

聞言,綺羅的嘴角竟意外的泛起一絲苦笑。

「我承認,起初我是因為想得到那三百億,所以才心甘情願的來到台灣,想讓你拜倒在我的裙下。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毫不猶豫的就拒絕我。」她冷冷的瞄了胡蝶一眼。「我真搞不懂你看上她哪一點,我哪裡比不上她?她愛你,我也愛你,現在我已經不在乎能不能得到那一半遺產了,我只要你。」

「就算你得到天廉又怎樣?他又不愛你!」胡蝶嚷道,同為女人,她真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只要他明白我對他有多認真,他遲早會愛上我。」她瞪了胡蝶一眼。

對這點,綺羅是信心滿滿。

「是不是只要我跟你在一起,桃谷尊二就會將存仙蕈送回給詠蟬,直到她完全康復為止?」他問。

聽了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麼,胡蝶突然有種錯覺,她覺得自己一分為二,一個自己緊抓住褚天廉,再也不理會任何人的威脅恐嚇,也不再管小蟬是否會死去,她只要他留在身邊,她覺得只要他一離開,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另一個自己則是冰冷、無法動彈,她只要親情,不要愛情。

兩個自己在撕扯著胡蝶,她痛苦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將手自褚天廉的手臂裡伸出,像靈魂已飛出體外,她站起身來。

「對......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想先回房間休息。」她木然蒼白的移動腳步。

見她不對勁,褚天廉立刻起身。

「我扶你。」他伸手要去扶她。她這模樣,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胡蝶伸手制止。「不用,你跟她留在這裡,好好說話,我自己進去就行了......我自己進去。」她踩著不穩的步伐往房門走去。

褚天廉站在原地,心驚膽戰的看著她搖搖晃晃的走進房間後,這才眉頭深鎖的坐下。

「原來她也不是很愛你,她一心只想救她妹妹,犧牲你也無所謂。」綺羅趁機落井下石。

褚天廉只是微笑。「那又如何?我知道自己愛她就夠了。」

綺羅深吸了一口氣,眼裡的妒意愈發明顯。「不管怎樣,如果你不答應......」

「我會跟你走,」他打斷她的話。「之後我希望你不要再找她們姊妹倆的麻煩,你可以答應嗎?」他濃眉微挑。

沒料到事情會這麼順利的綺羅有些愣住,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尷尬的點點頭。

「只要你答應,明天她們就會收到存仙蕈了。」她的臉頰有些發紅。

「那就這樣吧,你何時回日本,告訴我一聲,我會跟你回去。」他起身,送客意圖明顯。

綺羅也站起身,眉頭微皺,「在這期間,你還是想住在這裡?跟她住在一起?」

「嗯。」他回答得乾脆。「雖然答應跟你在一起,但能陪胡蝶的時間我一秒也不會放棄,而且這輩子我只會愛她一個。」

綺羅心頭一痛,撲進他懷裡。「為什麼?為什麼你不用看她的那種眼神看我?我那麼令你討厭嗎?我也愛你呀!」為什麼?她不知道自己哪裡比不上胡蝶,他為什麼總是那樣冷漠疏遠的對待她?

褚天廉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拉離自己。

「我不討厭你,只是我的愛只屬於胡蝶。」他輕柔的說。「回去吧。」

她咬著下唇,神情堅決的看著他。

「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的!我們走著瞧吧。」鞋跟一旋,她自信的朝屋外的座車走去,臨去前還瞧了門口的褚天廉一眼,

看著絕塵而去的白色賓士車,褚天廉心情異常沉重,像心頭就壓了塊大石頭。

他回頭瞧著緊閉的房門一眼後便走向廚房,開始動手準備早餐。

而房間裡,胡蝶並沒有在床上躺著,一關上門她就已經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貼著房門滑坐到地板上。

門板不厚,她可以清楚的聽見他們兩個的談話聲。

天廉要離開她了,而他的離開全都是為了她。

為什麼會發生這麼荒謬的事?是她做錯了什麼?是他愛錯了她?如果他少愛她一點,那麼她的心就不會如此刺痛,她的靈魂不會被撕扯,她的罪惡感不會這麼深重!

天呀!她好愛他,愛到她寧願死去也不想失去他......

彷彿全世界的絕望全集中到她身上了,她難受得喘不過氣來,只能任由自己倒在地上,閉上眼睛,任思緒飄開離散。



褚天廉將她從冰涼的地上抱到床上,輕輕的喚醒她。

胡蝶幽幽轉醒,睜眼看見的便是熟悉的溫暖笑容。

「先吃點東西再睡,睡飽後,我們去逛街、看電影、上餐廳,有時間的話還能去看看小蟬,告訴她沒事了。」他的手背輕刷著她細白的臉頰。

有一瞬間,胡蝶以為自己作了個惡夢,正在發怔,直到他的那句「告訴她沒事了」,她才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麼好運,她仍在這無法掙脫的惡夢裡。

雖然如此,她還是忍住困頓與噁心欲嘔的不適感,硬撐著從床上坐起,好讓天廉將盛著早餐的托盤放在她的大腿上。

她拿起火腿蛋土司,想裝出津津有味的模樣,但臉上的笑還沒展露,眼淚就先掉了一串。

褚天廉摸摸她的頭,抽出面紙細心的幫她擦眼淚。

「別哭了,答應桃谷綺羅只是權宜之計,等到日本見了她爺爺後,我會請他作主,有他在,桃谷尊二跟桃谷綺羅他們倆就不敢打你們姊妹倆的主意了,等一切安排好後,我會回來的,你放心。」他說出自己的打算,免得她繼續擔心。

桃谷太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他不會違抗他的。

見她掉眼淚,他心裡除了不捨還有著心臟十隻無形手指緊掐住似的疼痛。

他的話非常有效,胡蝶馬上抬起帶淚的眼眸,裡頭閃著久違的希望。

她丟下三明治,抓住他的手。

「你說的是真的嗎?可以嗎?可能嗎?桃谷綺羅的爺爺會讓你回來?」她急切的問。

褚天廉連忙將托盤自她腿上移開,免得托盤裡的牛奶翻倒在床上。

「真的,可以,可能。他會讓我回來。」他肯定的回答。

若不,他會摧毀桃谷家族的一切,包括事業。

一下子,胡蝶摟住他的頸項,又放聲哭了起來。

「怎麼不早說嘛......你不知道我難過得要死掉了......我不堅強,以後不要這樣嚇我了......」

褚天廉不斷輕拍她的背安撫她,然後又看著她將早餐吃完,看著她安穩的沉沉睡去。

凝視著她熟睡的臉龐,褚天廉想起了仙仙。不知道她在這次的事件裡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是始作俑者抑或只是順水推舟?

不過這都沒有另一件事令他煩心。他沒有告訴胡蝶的是,桃谷太郎可能一病不起,少了這權勢在握的老人,他要回台灣可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了。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雨滴斜斜的打在玻璃窗上,發出不規則的音律。

褚天廉將心思全放在隨綺羅回日本後,在既能得回存仙蕈的情況下又能安然的返回台灣上,但他沒想到的是,就在今晚,他和胡蝶的世界,即將發生令他們永難挽回的傷痛與劇變。



雨一直細細綿綿的飄著,使得冬天的夜晚更加冰寒。

但他們還是去看了場電影,並找了家氣氛不錯的餐廳吃飯。

用餐時,服務生不時的走過來為他們添茶水。

胡蝶很想跟他說些什麼,但一想到在未來的幾天,他隨時可能跟桃谷綺羅到日本去,她的心情就陰鬱了起來,什麼都說不出口。

褚天廉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一直體貼的將菜夾往她的碗裡,在四目相接時對她溫柔的微笑。

看見他的笑容,胡蝶也回以一笑,頓時心情放鬆不少。

她擔心什麼呢?天廉都說等他請桃谷家的老爺子作好主後就可以回來了呀,她都相信他了還這麼擔心,實在是有點蠢。

當她伸手夾菜給他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褚天廉接起手機,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號碼,他按下通話鍵。

「平澤?」那是平澤的手機號碼。

「真抱歉,平澤現在沒空。」褚天廉心頭一窒,連忙起身,對胡蝶表示到外頭講電話後便連忙走出餐廳。

「你是誰?」站在餐廳的雨篷下,他沉肅的問。

「褚先生,我是桃谷見亮,尊二的父親,對於尊二帶給您的麻煩我覺得很抱歉。」

褚天廉對他的道歉沒有興趣。「你拿的是平澤的手機,他人呢?」

「他很好,只是受了點傷,回不了家。我是可以送他回家,不過想想,我應該親自去拜訪您的,只是現在不太方便,不知能不能請您移駕?」他頓了頓,又說:「對了,您跟胡蝶小姐的晚餐應該吃得差不多了吧?」

褚天廉的神經頓時敏銳起來,謹慎戒備又冷靜沉著的打量著四周。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這樣鬼祟真讓我懷疑你是桃谷太郎的兒子。」

聞言,桃谷見亮的聲音變得稍微緊繃,立刻省掉敬稱。

「你的左手邊有輛閃著警示燈的黑色賓士車,坐上後司機自然會載你來跟平澤見面。」

褚天廉往左手邊望去,看見那輛停在細雨中的賓士車,旋即掛掉電話,走進餐廳裡。

正惴惴不安的胡蝶一見他回來,馬上鬆了一口氣。

褚天廉走過去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吻。

「找到平澤了,我現在得去帶他回來,你可以自己回家嗎?」他撫著她的臉頰問。

「可以。」她點點頭。。你會很快回家嗎?」她不安的問。

「嗯,最多兩個小時。」他保證,再一次吻了她一下,旋身離開。

透過餐廳的透明玻璃窗,她忐忑的看著他坐上路邊那輛賓士車離去。

不知怎的,她的心突然狂跳不止,讓她差點奔出去追逐他。

沒事的,他兩個小時後就會回來了,她端坐在位子上試著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

看著滿桌子的菜,一陣噁心突然自胃部襲上來,她飛快的丟下筷子,朝餐廳的洗手間跑去,將胃裡的東西吐得一乾二淨。



飛馳了十幾分鐘,車子才在濱海的一處小船塢旁停下,船塢旁另一頭泊了艘遊艇。

司機下了車後,撐著傘走到褚天廉身邊,示意他跟著自己上遊艇。

遊艇甲板上站了幾個人,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見到他,走了過來。

「褚先生,你好,我是桃谷見亮。」他伸出手。

褚天廉禮貌的伸手與之一握。

「平澤呢?」他直接問,表示沒什麼閒工夫與他客套。

他同時注意到遊艇緩緩駛離船塢。

桃谷見亮眼裡寒光一閃即逝,轉身將一杯酒遞給他。

「先喝杯威士忌祛祛寒。」

褚天廉搖搖頭,「不了,我不喝酒。」

他也不勉強他,將手中的酒一仰而荊

「台灣的冬天雖然沒有日本寒冷,但在這種陰雨綿綿的天氣下,還是而要一杯酒來祛祛寒。」他將酒杯拋進大海裡。

漆黑的海面上,除了遊艇本身的照明設備外,就只有遠方海面上的漁船的點點燈濼。

這樣的一個夜晚,這樣的天氣與大海,實在是個殺人棄屍的好地點。

「你不需要綁架平澤的,要見我打個電話就行了,雖然我不喜歡小人,但我還是會給桃谷太郎面子。」他的語氣比此刻的空氣還要冰冷,他一點也不擔心會激怒他。

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這麼對桃谷見亮說過話,只見他當場拉下臉,卸除虛偽與客套的外表。

「我父親說你是神,現在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具有神的能耐。把平澤帶上來!」他大聲吼,走回椅子旁坐下。

褚天廉往艙房門口望去,看見傷痕纍纍的平澤。

他的胸前被繩子給捆了好幾圈,整個人也消瘦了些,剛硬的臉龐上有無數的傷口,最嚴重的是他的右眼,腫得只剩下一條細縫,眉毛處還有著血漬。

他的步履蹣跚,腳步踉蹌,看起來非常糟糕。

不過當他從瞇成縫的眼裡看見褚天廉時,還能對他點點頭,對他表示他沒大礙。

「好了,現在平澤就站在你面前,你想怎麼做?」桃谷見亮陰險的笑著。

褚天廉走過去動手解開平澤身上的繩子,還尚有餘力的擊退想上來阻止他的人。

當平澤得到自由時,他感覺到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連忙退後一步,穩住自己後搖搖頭。

桃谷見亮哈哈大笑的站起身來,手裡拿著一把槍,指著褚天廉。

平澤擋在他身前,但馬上又被人給架開。

褚天廉沈怒的看著他,奮力抵擋著不斷侵襲而來的暈眩感。

他突然想到餐廳裡不停添茶水的服務生,內心突然陷入巨大的驚恐裡。若他被下了藥,那胡蝶呢?

他頭一次有想殺人的衝動。

見他努力想保持平衡,不讓自己倒下,桃谷見亮笑得更得意了。

「原來這就是我父親口中的神啊!沒想到這位神竟然連迷幻藥的效力都擋不住,真令我失望。不過沒關係,我給你扳回顏面的機會,只要你能擋住子彈,我就無條件放你跟平澤回去。」他陰側惻的說道。

一陣風浪襲來,他一個不穩,角度偏了些,子彈從褚天廉耳邊呼嘯而過,不過他也踉蹌的退到船邊欄杆處。

再一槍,子彈打進褚天廉的左胸,他只覺得胸前一陣劇痛,整個人被子彈給彈到撞到欄杆,另兩槍擊中他的腹部與肩部,他向後翻轉,整個人落入黑漆漆的海水裡。

整個過程快速得令人發毛又無法置信!

平澤發出一陣悲淒的長嘯,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他奮力掙扎,無法接受褚天廉死了的事實。

桃谷見亮意猶未盡的走到船邊,朝褚天廉落海處再開幾槍,直到子彈用罄,他才氣憤的將手槍丟進大海,並日文罵了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

平澤淚流滿面的想奔過去,桃谷見亮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對架住他的大漢使了個眼色。

「把這個背叛桃谷家的混帳,也給我丟到海裡去!」他咆哮著。

平澤一被放開,往前一奔,毅然決然的投進波濤洶湧的海水裡。



胡蝶冷汗涔涔的從沙發上彈坐而起,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驚慌的看著四周。

原來是夢!不是真的,原來是在作夢......

可是那夢太可怕了!天廉渾身是血的對她笑,只說了要她保重的話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她想叫卻叫不出來,整個人無法動彈......

她雙手捂著臉,要自己冷靜下來,這只是夢。
看看手上的表,已經是凌晨兩點半,離天廉說的兩個小時就回家已經又過了好幾個小時,他到底去了哪裡?

她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抖顫,然後是牙齒打顫,全身上下的寒意不斷加劇。

她拿過抱枕抱在胸前,希冀它能帶來些溫暖。

突然,門鈴響了起來。

她連忙將抱往旁一扔,高興的跑過去開門。

打開門,站在門外的不是她滿心期待的褚天廉,而是全身濕透,臉色蒼白的葉芝蜜。

胡蝶嚇了一大跳。

「芝蜜!你沒帶傘嗎?快進來、快進來,我拿毛巾給你!」她伸手拉住她,想將她往家裡頭帶,沒想到她居然動也不動。

「芝蜜?你怎麼了?」胡蝶發現她在哭,心開始往下沉。

葉芝蜜抖顫又蒼白的嘴唇一開一闔,好半晌才擠出聲音。

「平澤......平澤在醫院裡......他被人從海上......撈起來......傷得很嚴重......有人打電話......通知我......」她斷斷續續的說,突地她緊緊掐住胡蝶的手臂,胡蝶痛得皺起眉頭,「胡蝶......他要死了......他會死......。

見她神情狂亂,話說得顛三倒四,胡蝶硬是將她拉進屋子裡,不由分說的將她推進浴室,讓她站在噴出熱水的蓮蓬頭底下幫她脫下濕透的衣服,直到她不再發抖。

將她身體擦乾後,又為她穿上乾淨的衣服,吹乾她的頭髮後,胡蝶才從她口中瞭解整個情況,而她愈聽愈感到恐懼與擔憂。

原來今晚在近海捕魚的漁船意外的救起了已經奄奄一息的平澤,發現他還有呼吸後,便緊急靠岸將他送往醫院。

他身上並沒有任何證件,巧的是救他上來的船東正好是葉芝蜜的鄰居,也就是褚天廉曾為一名心臟病發的老人做CPR,那老人的兒子。

雖然平澤臉上傷痕纍纍,但船東還是認出他是那天隨褚天廉而來的男子,於是便打電話回家請家人聯絡葉芝蜜。

葉芝蜜一聽,整個人亂了方寸,沒去醫院反而先到胡蝶家。

胡蝶招來一輛計程車,兩人直奔醫院。

平澤為什麼會落海?為什麼會全身是傷?胡蝶在到醫院的路上不斷想著這個問題。

天廉說要去帶平澤回來,平澤卻被人從海裡救起,而到現在天廉仍一點消息也沒有......她不由自主又想起那個可怕的夢,一顆心不禁緊糾了起來。

你少自己嚇自己了!她暗罵,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才感覺好一些。

到了醫院,詢問急診室,知道平澤已經被送進普通病房休養,她們才鬆了一口氣。

走進病房,兩個人都被他的慘狀嚇了一跳。

他臉上的傷口已上了藥,眼罩保護著受傷的右眼;他的胸膛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左手及左腳打上石膏。

他已經清醒過來,看見胡蝶,這位鐵漢竟然流下眼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6:51

第十四章

看見平澤的眼淚,胡蝶的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木然的看著他。

葉芝蜜沒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以為平澤流眼淚是因為不舒服,連忙走過去。

「你怎麼了?哪裡痛嗎?我叫護士來!」她慌慌張張的跑出去。

他受傷已經讓她無暇他顧、六神無主了。

「天廉去找你了,你有看到他嗎?」

好半晌後,胡蝶才困難的開口。

多奇怪,她像頭一次聽見自己的聲音,她明明整個人無法動彈,連口都開不了了呀......

平澤沒回答,只是別過頭,沉默不語的流著淚,看著天花板。

雖然承受了一整晚的驚懼害怕,但她從不敢往最壞的方向想,但平澤現在躺在醫院裡差點死去,如今又對著她流眼淚,她無法承受那麼多害怕......

「你別不說話呀。」她緊張得甚至笑出聲。

平澤的回答仍是默默的流淚。

胡蝶終於崩潰的淚如雨下,衝過去抓著他使勁搖晃!

「你告訴我!你有沒有看見他?他在哪裡?他在哪裡......」她心神俱碎的跪倒在地上,「求求你告訴我......我拜託你......你不要掉眼淚......我好害怕......告訴我!」

但任憑她哭得肝腸寸斷,平澤還是沉默著。

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許少爺也被人救起來了,也許他還

沒死,也許......

他虔誠的想了許多個也許,但他的理智卻告訴他這些一相情願的也許有多渺茫,褚少爺身中三槍,還落入幾乎零度的海水裡,都那麼久了還沒有消息,他實在沒有信心。

都是因為他!若不是他落入這設計好的圈套裡,褚少爺也不會因為救他而枉送性命,他實在對不起褚少爺,也對不起老爺子......

而胡蝶在他的病床邊痛哭,他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

葉芝蜜帶著護士跑進病房,看見她跪倒在床邊,連忙將她扶起。

「胡蝶,你怎麼了?怎麼連你也哭成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從沒見胡蝶這樣哭過,忽然的,她想到一個人,「對了,褚天廉呢?」她問,從事發到現在,她一直沒有見到他。

看著努力想穩住情緒的胡蝶,她的臉色開始發白,莫非褚天廉......

胡蝶抓住她,想故作鎮定卻控制不住抖顫的身子。

「沒事,芝蜜你別亂想,天廉沒事,他告訴我要去帶平澤回來,等他知道平澤在這裡後,他一定會馬上趕過來,別怕,沒事!」她不停的重複沒事。

葉芝蜜聞言更害怕了,雖然胡蝶這些話是說給她聽的,但她覺得大部份還是她自己說來安慰自己。

她望向平澤,一接觸到她的目光,他露出歉疚的神情,接著迅速的別過頭。

他的舉止已經告訴她一些事,葉芝蜜心跳急促,動作卻異常緩慢的抱住胡蝶,輕聲安慰她。

「沒事的,沒有人會有事,你放心,放心。」

她雖然不喜歡褚天廉,也不贊成胡蝶跟他在一起,甚至因此還因他們同居,負氣的有段時間完全不與胡蝶聯絡說話,但她從沒希望褚天廉出事。

她想問平澤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但胡蝶讓她嚇到了,她只能不停的安慰她,連問也不敢問。

胡蝶推開她,「我沒事,我很好,不要抱我,我有點熱。」她微喘著。

見她臉頰泛著不尋常的紅潮,葉芝蜜伸手探向她的額頭,馬上被她額上的溫度給嚇了一大跳。

「你別動,我去找護士!」她轉身又要跑出去。

胡蝶立刻拉住她,「我沒事,你不要跑來跑去,不然我會聽不見手機鈴聲,天廉隨時會打電話給我。」她拿起口袋裡的手機,注視著沒有動靜的螢幕。

葉芝蜜自然不可能聽她的,手一甩就要往病房外跑去,但卻差點跟從門外進來的船東撞個正著。

何正超的身上還滴著水,顯示外頭的風雨沒有停歇過。

他穩住葉芝蜜後,神情焦慮的走進病房。

「不行!風雨太大了!」他對平澤說,抹去臉上的水珠,「我已經出動公司裡所有的船隻,在救起你的海域尋找褚天廉先生,可是海浪跟大氣候不穩定,天又黑,能見度實在太差,這麼冷的天氣在茫茫大海中打撈一個身中三槍的人,實在是太難了,我想褚先生大概......」凶多吉少這四個字還沒說出口,他的嘴巴已經被衝上來的葉芝蜜給捂祝

何正超這才意識過來,順著她的目光往自己身後望去。

胡蝶手中的手機落到地上,她臉色死白,一雙大眼睛空洞,生氣盡逝的看著何正超,在聽進他說的那些話時,她的靈魂已經隨褚天廉死去。

突然小腹傳來一陣劇痛,她木然的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腿間。

葉芝蜜隨著她的動作望向她的下半身,當她看見胡蝶雙腿間的牛仔褲有不斷擴散的血液,與沿著她的腿流到地板上的大量鮮血時,她驚恐的尖叫出聲!

「叫醫生!」平澤的吼聲驚醒兩人。

何正超跌跌撞撞的衝出病房,葉芝蜜則上前扶住癱軟倒地的胡蝶。

她驚慌的哭泣著,不停拍著胡蝶死灰的臉頰,恐懼不已的看著她仍不斷出血的下半身。

天呀!誰來救救胡蝶?不要帶走她......不要帶走她......她不斷在心裡吶喊!



胡蝶肚子裡七周大的胎兒流掉了,引發血崩,幸好及時進手術室,從危急的血崩中救回一命。

只是她身體非常虛弱,高燒不退的情況下又感染肺炎,兩度進出加護病房,幸好有藥物治療及葉芝蜜的悉心照顧,她終於又轉進普通病房。

胡蝶昏迷不醒了半個多月,葉芝蜜擔心的詢問醫生她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她的求生意志很薄弱,我們已經盡了一切力量救治她,接下來的只能靠她自己,她想醒來抑或這麼一直昏睡下去,只有她自己知道,我們無能為力。」醫生這麼說。

為了照顧胡蝶與平澤,葉芝蜜請了特休,幾乎將醫院當成了家,幸好這段時間吉米與小魚下班後會主動來與她交換班,讓她有機會小睡一下,直到平澤能下床,她才專心一致的全天候待在胡蝶身邊。

胡蝶昏迷的這段期間,綺羅曾經來過,在跟平澤談過後,便面色慘白不發一語的走了,葉芝蜜一向不喜歡她,也就懶得理會平澤與她說了些什麼。

而-直找不到女兒的李媽媽也從吉米的口中得知胡蝶出事,急急忙忙的趕到醫院來,看到面容消瘦,了無生氣又昏迷不醒的胡蝶時,悲慟的哭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天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我苦命的女兒......」

而何家與救難隊的海上搜救行動,在天候惡劣的風雨中進行了一個禮拜,在仍是一無所獲的情況下,失望收隊。

他們都認為褚天廉已經不可能生還了。

褚天廉與胡蝶的事,他們不敢讓詠蟬知道,擔心她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與衝擊,影響到她好不容易稍有起色的病情。

這天,葉芝蜜剛為胡蝶擦好身子,平澤面色凝重的走進病房。

他的腳步緩慢微跛,臉上除了右眼還有些微腫外,其他的傷已經好了許多。

葉芝蜜看見他,沒說什麼,繼續整理胡蝶身上的衣服。

「老爺子去世了。」平澤眼眶泛紅的說,像撐不住自己的坐進離身邊最近的椅子裡。

從小他就跟在老爺子身邊,老爺子就像他的父親一樣,他交代他保護好褚少爺,而現在他卻讓褚少爺飄流在海中,連屍體都找不到,現在老爺子又去世了,桃谷家現在由他那兩個兒子掌權。

老爺子走了,沒有他為褚少爺主持公道,別說為褚少爺報仇,連他回不回得了日本還是個未知數。

葉芝蜜瞪著他,走到他面前,壓低憤怒的聲音說:「你是要告訴我胡蝶跟褚天廉的仇沒辦法報了?他怎麼能這樣死了?這全是他一手搞出來的耶!」她生氣的坐到他身邊,「桃谷家的人別以為殺人不用償命,若胡蝶醒過來便罷,若她就閉著眼睛過完她的一生,我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我會找人去殺了他們!」她激動得忍不住掉下眼淚。

平澤握住她的手,葉芝蜜沒有抗拒,眼淚掉得更厲害。

「她怎麼會遭遇到這種事?要是我堅持反對她跟褚天廉在一起就好了,這樣她就不會流產,也不會像活死人一樣躺在那裡......」她悲慟欲絕的哭倒在大樹懷裡。

這段時間她一直扮演著堅強的角色,將全部精力放在照顧胡蝶上,一直壓抑自己的情緒,現在唯一有辦法懲治兇手的人死了,替褚天廉和胡蝶討回公道的希望瞬間破滅,情緒一下子全爆發出來,她哭得無法自己。

「若你想要桃谷見亮死,我會去執行,不單是為你,也是為了我自己。」他咬牙切齒道。

他豁出去了,回日本的方式有許多種,他不信桃谷家能吃盡整個日本沿岸。

葉芝蜜突然嬌喘一聲,從他懷裡坐直身子,不敢置信的看著病床上的胡蝶。

病床上,沉睡近二十天的胡蝶睜開了眼睛,兩顆黑色的眼珠子鑲嵌在略微凹陷的眼眶裡,更顯得晶瑩明亮。

她一直看著天花板,眼也不眨的。

天呀!葉芝蜜激動的緊摀住口,起身慢慢的朝她走去。

像是感應到她的接近,胡蝶頭一偏,眨了眨眼睛,眼裡除了些許茫然外,再無其他情緒。

「芝蜜?我怎麼......會在這裡?」喉嚨裡的乾澀不適讓她眉頭微皺。「這......不是我的......房間。」

她試圖要坐起,卻因渾身乏力而無法如願。

葉芝蜜連忙輕壓她的肩膀,擔心她會傷到自己。

「你等等,等等!」她急忙按下緊急呼叫鈴。

胡蝶奇怪的看著她,「芝蜜,你為什麼在哭......發生什麼事了?」

「我沒事!我很好,你別想,什麼都別想,等醫生來了再說。」擔心她想起褚天廉會發瘋,葉芝蜜連忙勸阻她。

胡蝶像她得了躁鬱症般的看著她,不過也沒說什麼,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直到醫生前來。

她覺得好累,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非常疲 憊。

醫生拿了手電筒照她的眼睛,又測試她幾個神經反射區,然後問了她幾個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

「胡蝶。」她怪異的看了葉芝蜜一眼。

「住在哪裡?」

她流利的說出地址,不是她與褚天廉同居的房子,而是與葉芝蜜一起合租的房子。

醫生與葉芝蜜互視一眼。「你確定你住在那裡嗎?沒有搬出去?」

「我確定,芝蜜就在這裡,你可以問她。」胡蝶覺得醫生問得太奇怪。「我幹麼搬出去?我還得籌錢給小蟬買存仙蕈......」她突然停頓不語,臉色發青的抱著突然劇痛不已的頭。

葉芝蜜連忙扶住她,驚疑不定的擔心她想起什麼。

經過醫生一連串的測試後,證實了她忘記一些事情。

「在醫學上,這叫解離性失憶症,可能是這次的事情對她的衝擊超過她所能承受的範圍,她在極度的傷心與絕望下,選擇遺忘,這是我們人類一種潛意識保護自己的方法,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裡她會記起來,但短時間內這段回憶對她來說是不存在的,或許這對她也算是一件好事。」

聽了醫生這麼說,葉芝蜜的高興比難過要多得多。

沒錯,失去褚天廉的記憶絕對是比記得他還要好,包括流產的事,最好胡蝶永遠都不要記起來。

或許這麼說有些無情,但褚天廉人都已經死了,記得他只是徒增痛苦與傷悲。

她逼自己做出笑臉的進入病房,只見胡蝶不時露出狐疑的目光注視平澤,看來她連他也忘記了。

見到葉芝蜜出現,她明顯鬆了口氣。

「芝蜜,我到底怎麼了?怎麼會在醫院?我在帳蓬裡昏倒了嗎?」她的腦子除了不斷發疼外,還充滿一個個的問號。

她想起來的最後一個印象是在平家外搭起帳蓬守候平無懼,只有這樣她才有可能求到存仙蕈,讓藍眼睛跟半身不遂,又常莫名其妙暈倒的小蟬能夠好起來,存仙蕈是她跟家人挽救小蟬的最後一線希望。

可是......她怎麼那麼沒用!還沒求到東西自己就先暈倒了,真是有夠倒楣的!

小胡蝶......我們結婚吧......小胡蝶......我們結婚吧……

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男性聲音忽然在她腦子裡響起,她整個人彷彿被定格了般無法動彈,整顆心像被人使勁搓揉般的揪痛了起來!

「你是在帳蓬裡暈倒了,所以才會被人送到這裡來的......胡蝶,你怎麼了?」正順著她的話說著的葉芝蜜,見她毫無預兆的就

這樣掉下淚,驚惶失措下連忙伸手去接她不停往下落的眼淚。

「我不知道......我只覺得心臟好痛,痛得我受不了......我聽到一個聲音......呀──」她忽然抱著頭瘋狂的大叫,滾倒在病床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她不停的哀嚎著,眼淚沾了一臉的濕。

她覺得有股沉重的悲傷佔據自己的身體,讓她難以控制眼淚......她忘記了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痛?悲痛得想死掉......那男人是誰?他是誰……

胡蝶整個人頓時陷入極度的悲傷裡,連護士為她打了鎮定劑都毫無所覺。

過了一會兒,她安靜了下來,平澤調整她的姿勢,讓她好好的躺在病床上。

就算她閉上了眼睛,兩行眼淚仍從她的眼角不停的滑下。

葉芝蜜站在一旁默默流淚,直到平澤安慰的將她摟進懷裡。

「怎麼辦?她還記得......就算她潛意識消去了有關褚天廉的記憶,但她的靈魂還是記得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她的意識還是保留她的愛情,它們在折磨她,它們讓她痛......她還要痛多久……」

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現在她只有他能依靠了。

「時間會沖淡一切的。」平澤淡淡的說。

是的,胡蝶需要時間,現在也只有時間能幫助她了。



「去日本?」詠蟬驚喜的看著尊二。「你說的是真的嗎?你要帶我去日本?」真是太好了!她從沒出過國耶!

最近這幾個禮拜,他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有時不是沒聽見她說話,就是心不在焉的,她還以為他厭倦了她,沒想到他現在竟然說要帶她去日本。

日本耶!那個時髦新潮,那充滿了新鮮事物的大和民族!

尊二對她點點頭。

李爸爸放下筷子,眉心的兩條直紋又深刻了起來。

「呃,桃谷先生,這樣好嗎?我們小蟬行動不便,到日本去,這......」他擔心又遲疑。

「李先生,你放心,我們桃谷家在日本是望族,因為我堂弟有血癌的毛病,所以家族便為他建造了一套完整的醫療設備,並有專業的醫護人員,小蟬在那裡也會得到完好的照顧,而且在我家取得存仙蕈也很容易,不會再像上次有人特地上門來將存仙蕈搶走的事發生。」

他有著極佳的說服力,加上詠蟬因興奮期待而發亮的小臉,李家兩老也不禁開始心動起來。

「我保證,等她再回到台灣,她會是個健健康康的女孩子,蹦蹦跳跳的站在你們面前。」尊二充滿信心的說,手在桌子底下握住詠蟬的手。

既然褚天廉已經死了,那他怎麼做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或許有一些補償、一些希望、一些野心,他想治好詠蟬,這麼美麗又奇特的女孩不適合待在輪椅上。

詠蟬感受到自他手心裡傳來的溫度,臉頰微微泛紅。

「爸、媽,我想去,也許我會好起來,我會打電話和寫信給你們。」她頻頻保證,表現出極度渴望。

李氏夫妻互看了一眼。

認識尊二那麼久了,夫妻倆將他對小蟬的照顧與呵護全看在眼裡,加上桃谷家在日本的財經政商界都吃得開,在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士都曾到李家拜訪過他,李氏夫妻對他的能力更是深信不疑,更別提他幫小蟬追回那三盒存仙蕈的事,他們相信小蟬遇到了貴人,他一定能讓她再站起來。

李爸爸突然站起身來,一張猶如黑炭般的臉龐神情嚴肅,他對尊二伸出佈滿厚繭的大手,尊二也站起身來,握住他的手。

「小蟬是我的寶貝女兒,希望你幫我們好好照顧她,如果她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這個做爸爸的先替她向你說聲對不起。。他放開手,向尊二微彎了腰。

「爸......」詠蟬突然難過了起來。

「李先生,你不需要這樣。」尊二扶著他,「既然是我自願帶小蟬到日本,我自然會好好保護她,誰欺負她就等於欺負我,你放心好了,沒事的。」

李張滿低頭拉起衣袖偷偷拭淚。

「你打算什麼時候帶她去日本?」李爸爸問。

「只要你們答應,明天就可以動身,簽證方面不是問題。」

「明天?!那麼快?」李爸爸眉頭又皺了起來。

「小蟬的腳好不容易有了點知覺,我希望把握時間,讓她盡快到日本接受專業治療與復健,對完全復原將會有很大的幫助。」

他不希望詠蟬繼續待在台灣,否則若等胡蝶清醒過來,跑來找他報仇,讓她知道一切,到時只怕她寧死都不願跟他回日本,所以這事不能拖。

「要那麼快嗎?」連詠蟬都覺得太匆促了點。「那我得先跟姊姊說,否則她知道我到日本去不告訴她,她一定會怪我。」

而且她很久沒見到姊姊了,芝蜜姊總是說她最近很忙,接了好幾場秀,南北跑來跑去,所以沒時間來看她,現在她要去日本,她總該可以抽出時間來見見她了吧?

才要將輪椅推往電話旁,李張滿突然站起身來,大喊一聲,「不行!」

詠蟬當場被嚇了一大跳,驚愕的看著母親。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於激動,李張滿坐了下來,努力緩和臉上凌厲的表情。

「你姊姊每天跑來跑去的,現在也不在家,我看等你到日本後再打電話告訴她就好,不要讓她再跑這一趟。」

她擠出笑容,想到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的女兒,想哭又得極力忍祝

詠蟬只得放棄打電話的念頭。

她擔憂的看了母親一眼,沒放過她微微發紅的眼眶。是姊姊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從沒那麼久沒來看過她......是為了她的醫藥費而忙壞了身子?

「媽,現在有尊二照顧我,你就叫姊姊不要再為我擔心了,不要為了賺錢連身體都不顧。」她幽幽的說,「你幫我告訴她,等我從日本回來後,一定用走的去找她。」

李張滿忍不住了,低頭細細哭泣。

詠蟬以為媽媽是捨不得她離家那麼遠,所以才哭泣,眼眶也開始泛紅。

不過,有了尊二的保證,詠蟬到日本是誓在必行,他不想冒一絲讓她得知真相的風險。

就這樣李張滿連夜為女兒收拾了一些行李,隔天一早,尊二就帶她搭著專機飛往日本,正武朝她的未來踏出第一步。



仙仙與多明尼加.路.可奇站在義大利的帕米爾大學醫學院中,透過手術室透明的玻璃帷幕觀看裡頭手術的過程。

「他跟你一樣,是神仙?」多明尼加看著仙仙的眼神裡有著無比的崇敬。

他是個有錢又禮面的老頭子,也是這間醫學院的主力贊助者與經營者,所以看在他的面子上,醫學院裡最好與知名的醫生全部加入這場手術裡。

年輕時,他曾到蕾絲國與仙仙有過一面之緣,之後便瘋狂的愛上她,四處托人尋找,張貼畫像,只為了找到她。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找到了,卻是在聖女教堂中那偌大的壁畫上。

往後每年,他到蕾絲國渡假時,總會遇見仙仙,雖然只是隔著遙遠的距離,也從未說過話,但她永不改變的容顏卻令他對她是神仙的事深信不移。

不可思議的,五十多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著她、聽著她說話,雖然她的出現只是為他帶來一個離死不遠的男人,但他不介意。

仙仙搖搖頭,「他是人,活生生的人。」她說著流利的義大利文,目光灼灼的望著手術室裡正在死亡邊緣掙扎的褚天廉。

她將他從冰冷的海水裡撈起來時,他早已經奄奄一息。

「那麼,你沒辦法救他嗎?」他純粹只是好奇,完全沒有冒犯的意思。

畢竟她是仙女,想救治好一個凡人是多麼輕易的事情,但她卻帶著這男人來找他,他感到無比榮幸之餘,還是不免有絲疑惑。

仙仙圓亮的眼眸閃過一抹光彩,微微勾起唇型完美的嘴角。

「不是沒辦法,是我不想。」她輕轉過身,對著神魂顛倒的多明尼加露出聖潔的笑容,「我也知道你有能力治好他。請幫我好好照顧他,他是個絕佳的人材,對你的事業會很有幫助。」

她在他的老臉上輕輕一吻,才要走開,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停住腳步,轉過身來。

「對了,讓他好好休息,不用那麼快復原沒關係。」她笑說,哼著歌兒蹦蹦跳跳的走了。

反正沒有了死亡契約,他也無法得回法力,就讓他在這裡慢慢耗著,生死由命嘍!誰叫他不聽她的話。

多明尼加癡迷的看著她修長的背影和舞動的長髮,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的人群中,他才依依不捨的再度回頭望著躺在手術台上,正與死神搏鬥的男人。

他一定得活下來不可,因為仙仙說他能幫助他,他就一定能幫他。

不管如何,不論得花上多少金錢與精神,他一定要讓他活下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7:12

第十五章

三年後台灣

坐在會議室裡,胡蝶有點侷促不安,不,不是有點,是非常的侷促不安。

又來了。她與對上視線的編輯倉卒一笑,那女編輯只是狐疑又不屑的上下掃了她一眼後,便面無表情的別開臉。

胡蝶無法怪她會這麼看自己,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這個文書處理小姐怎麼會參加這種雜誌社高級主管才能參加的主管級會議?就算要挑剔她的打字工作也不用如此小題大作、大費周章吧?

這份工作是芝蜜幫她找的,要她做這種一竅不通的打字工作,當然是芝蜜費了一番工夫才幫她爭取來的,芝蜜擔心她在外面跑來跑去又會發生什麼不測──她實在太多慮了,所以硬是不顧她的專長幫她找了個能穩坐辦公室裡吹冷氣的工作。

結果在試用期的前三個月,她每天花十二個小時坐在電腦前,查鍵盤位置,打字拆碼,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後,才慢慢的熟稔。

慢慢訓練、虐待自己兩年多,她拼到一分鐘能打九十幾個字,在這間人才濟濟的雜誌社裡算勉強及格,她們打字小姐裡,有個小她五歲的一分鐘能打到一百五十七個字,夠嚇人的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兩年多了她還是個打字員的原因,也多虧了這份工作,讓她沒時間再去回想躺到醫院前所發生的事,而這自然也就減少了頭痛的機會,芝蜜對她真是用心良苦。

她現在也快當媽媽了......胡蝶皺起眉頭,她現在還是想不

通芝蜜怎麼跟那個傻平澤認識的?他們這對簡直就是南轅北轍的差別,一個是淑女,一個酷似黑手黨。

她不只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連小魚怎麼跟吉米一起私奔到巴黎去的都一知半解,好像事情就突然發生了,讓人無法不接受。

現在那棟房子裡,就只剩下她和芝蜜,還有芝蜜的老公平澤,與他們即將誕生的小寶寶。

總編輯走進會議室,她連忙收起散漫的思緒,正襟危坐。

葛海青很年輕,才三十出頭便已當上這間以財經政治新聞掛帥的雜誌刊物總編輯,他的外表斯文高瘦,戴了副眼鏡,是個很有文學氣質的男人。

坐下前他朝胡蝶的方向望來一眼,她立刻撇開目光。

葛海青拿起桌上的簡報。

看見大家行動一致的拿起簡報,胡蝶時有點尷尬,她的桌前空空如也。

「相信大家都已經知道我召開這次會議的原因。」葛海青開口,「美國資訊產業天訊集團的事業版圖在這兩、三年來急速擴展,跨足歐亞地區,為全世界的資訊與金融環境帶來一股新的衝擊,也成了微軟的頭號假想敵。而最近的內幕消息是天訊極有可能以併購的方武,將發跡日本,在世界各地都有據點的日本大和會社納人旗下。」

大和會社?努力聽著的胡蝶微微一楞,她記得身在日本的小蟬提過,很照顧她的桃谷家族,所經營的就叫大和會社,會是同一所會社嗎?

葛海青繼續說道:「天訊集團的總裁聽說與義大利的可奇家族,目前的龍頭多明尼加.路.可奇關係匪淺,天訊集團的發展資金也由可奇無限的提供,讓全世界的所有媒體對天訊集團的總裁愛德蒙非常好奇。

「話雖如此,但到現在,仍沒有一家媒體能採訪到他,包括CNN與TIME,所以除了他是個東方人外,外界對他完全一無所知。」說到這裡,他的語氣出現了罕見的激動。

「剛剛,我已經獲得天訊集團公關部的確定公函,愛德蒙先生近期將有不對外公開的拜訪行程,首站目的地是台灣,而且他已經指定將給我們產業雜誌頭一次採訪他的機會。」

除了胡蝶和一些早已得知消息的主管外,其他與會人員不禁驚訝的歡呼聲。

也難怪,想想看,連CNN與TIME都無法採訪到的大人物,現在居然將首次採訪權丟給這個蕞爾小島上的平面媒禮,只怕CNN與TIME都要氣得吐血,更別提他們產業雜誌在訪問過後,即將暴漲的知名度及隨之而來的豐厚報酬率,好處絕對是數都數不完的。

可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莫非她將負責編排這次採訪內容?!哇!她有那麼好運?!她偷瞧了眼葛海青。

「不過,」葛海青一出聲,大家喧鬧激昂的情緒立刻沉澱下來。「他們公關部還有個前提,那就是愛德蒙總裁親自指名要胡蝶小姐去採訪他,若不,這次訪問就地取消。」

話一出,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胡蝶身上,混合著訝異與無法置信。

胡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到大家都看著她時,她不禁膽怯。

「總......編輯,你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她戰戰兢兢的問。

「我也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可是很不幸,愛德蒙總裁指定的人就是你。」葛海青的語氣有點無奈,像在跟她說抱歉。

「可是......我沒採訪的經驗呀!」她緊張得開始結巴。

這不是要她的命嗎?再說她壓根不認識愛德蒙總裁,而且英文也不流利,更別提義大利文了。

「他說這次純粹是旅行,讓我們採訪是額外的行程,所以你不必緊張也不必準備什麼,只要話家常就行了,其他的他的助理會幫你整理妥當,當然我們也會擬一些問題讓你帶去。」葛海青說,透過眼神給她鼓勵。

但她還是很不安,「可是我不會講英文呀!不能派別人嗎?」

話家常?她有什麼好跟那位大總裁話家常的呀?跟他聊臭豆腐嗎?而且就算全都幫她準備好,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愛德蒙總裁溝通呀!

「你放心,愛德蒙總裁會說中文,而且他指名要你不要別人。胡蝶,為了我們雜誌社、為了全世界,你一定要好好把握這次的機會,好好訪問他,不要搞砸,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指名你,但他就是指名了,好好做,做得好的話,你接下來的工作計劃我們再來好好討論。」葛海青的言外之意就是若她做得好,就有可能升職。

為了全世界?葛海青一將這個大帽子扣到她頭上,她頓時覺得整個人開始頭昏眼花。

好了,她逃不了了。

「他什麼時候會來?」她還有多少時間準備?

「愛德蒙總裁的專機下禮拜二會到,今天是禮拜四,所以你還有四天的時間可以準備。」

散會後,葛海青將胡蝶留下,並坐進她身邊的空位子。

「胡蝶,這事實在讓我感到納悶,你真的不認識愛德蒙總裁?」

當他看到公關室傳來的文件後,這疑問就一直存在他的腦海裡。

胡蝶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你是用什麼身份問我這問題的?總編輯還是男朋友?」

「兩者都有,因為這事關係到工作與你的私生活。」

「什麼意思?」她皺起眉頭。「你又不是沒見過我跟芝蜜他們合租的房子,如果我認識個富可敵國的總裁,還用得著跟他們合租房子,還用得著待在這裡當個邊緣打字員嗎?連交個男朋友都無法公開。」最後一句話她悶著聲音說,顯然對兩人的交往情況非常不滿。

「那就當我是用上司的身份問你好了,你真的不認識愛德蒙?也許你在國外見過他或什麼的,但你忘記了?」他仍有點難以釋懷。

胡蝶開始覺得荒謬。

「葛海青,你乾脆明說我在國外曾跟他有過一腿算了!告訴你,我也很想,但是我這輩子還沒出過國呢!」她惱怒的站起身來,要走卻被他一把拉祝

葛海青歎了口氣,「算了,或許你在見到他之後可以順便問他指定你的原因。」

他起身,將她擁進懷裡,「今晚一起吃飯?」

胡蝶推開她,「不了,你的吃飯時間是看公文時間,我的吃飯時間才真的是吃飯。我晚上還要陪芝蜜去產檢。」說完,她頭也不回的步出會議室。

回到位置上,辦公室裡不時有人過來向她道賀,也不時聽到酸溜的言語,胡蝶都心不在焉的應付著。

老實說,她覺得自己跟葛海青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在公司裡像主雇也就算了,下了班他們的關係更像主雇,連一點男女朋友之間的甜蜜與親暱感再也不復見。

說到這,她又暗罵自己是豬頭,居然因為他笑起來的感覺讓她覺得有點溫暖與莫名的熟悉感,就答應跟他交往,結果交往一年半來,她與這個萬事以工作為前提的工作狂一同看電影的次數,一隻手都算得出來。

她承認他的笑容早就不讓她心動,連一點愛戀的感覺也沒有。

算了,等這次採訪結束後,她就跟他提出分手,順便辭了工作,反正她從沒喜歡過這裡。



「我聽過愛德蒙,聽說他是個東方人,年紀大概五十出頭,中等身材,人很精明,社交手腕很高段,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葉芝蜜在聽完胡蝶的話後,邊撫著圓滾的肚子邊說道。

她剛去做完產檢,兩人現在正在餐館裡吃晚餐,胎兒一切安好,而平澤這個准爸爸則飛到香港去保護個有錢人。

因為擔心芝蜜,平澤本來不想去,但因為對方開出的酬勞非

常好,芝蜜不甘心讓這只肥羊就這麼跑了,硬逼著他去,所以他要到下禮拜三才會回台灣。

「真的嗎?」胡蝶又擔心了起來,毫無胃口的把面夾起又放回去。「我真不知道他為什麼指定要我去採訪,若他是個變態怎麼辦?這下不就等於把小羊送進虎口了嗎?」

葉芝蜜點點頭,「我聽我們經理說,現在國外的有錢人對東方人很有興趣,到亞洲來渡假時,常常要求雜誌社將他們公司裡女性員工的名單附上照片傳給他們過目,然後他們再從中挑選一個中意的女孩,假借訪問的名義,其實是來做一夜情的交易。」

她的胃口很好,大概是懷孕的關係,吃了碗魯肉飯還不夠,還點了一碗乾面,正呼嚕呼嚕的吃著。

胡蝶聽得心驚膽戰,懷疑她怎麼還能吃得下,她索性放下筷子。

「那完了,那個大肚子愛德蒙一定也是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來強迫我,而我將被迫為了一百多人的生計與家庭著想而屈服於他......芝蜜,幫我想想辦法啦!」天呀!她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

葉芝蜜翻了個白眼。

「我是騙你的啦,你還當真!」她搖搖頭。「用膝蓋想也知道,有錢人在床上怎麼可能會寂寞?他們一勾手指,幾百個要錢不要臉的女人拼了命都要扒光衣服跟他們睡,還用得著拿小雜誌社的女性員工名單一個一個篩選嗎?你呀,哪天被人騙去賣都還不知道!」

她瞄向胡蝶面前完好的那碗麵,也沒問就伸手拿了過來。

胡蝶不介意,反正她也不餓,而芝蜜現在是個餓不得的孕婦,不過雖然她吃得很多,但除了肚子愈來愈圓外,似乎也沒長什麼肉在身上。

她歎了口大氣,「芝蜜,我失去的那些記憶裡,真的沒有得罪什麼人嗎?抑或是真的發生過什麼事?你一定要老實跟我說,否則要是我得罪過那個愛德蒙總裁,這次真的會吃不完兜著走的。。

她非常擔憂,要是她沒因缺氧而喪失一些記憶就好了,偏偏她把小蟬遇到貴人又得到存仙蕈的事給忘了個精光,她到日本去了她才後知後覺。

「說你得罪陳水扁總統還沒那麼離譜,你想得罪愛德蒙總裁首先還得飛到美國或義大利一趟才有可能,再說你要真的得罪過他,還能活到現在嗎?人家義大利養了多少黑手覺呀!」葉芝蜜沒好氣的瞅她一眼。

「都說你失去的那些記憶是無關緊要的,純粹是天氣太熱導致你中暑休克,又缺氧太多所以引發的失憶症,你在醫院裡躺了快二十天,都是我跟吉米還有小魚在照顧你,事情就是這樣,愛信不信隨便你,不要再拿這個問題來煩我便成了。」
這些事自然是她與吉米、小魚還有平澤、李媽媽、李爸爸他們套好的,否則要是胡蝶覺得不對又找另一個人問,他們前後說詞不一,那就不妙了。

胡蝶雖然有點糊塗,但該細心時她還是挺精明的。

她這麼說,胡蝶也就不敢說話了,不過她就是覺得怪怪的,不是說她懷疑芝蜜和家人的話,而是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讓她覺得奇怪。

不過她也沒辦法去思考怪在哪裡,因為只要她一想,腦子就威脅要裂開般的劇烈疼痛。

她選擇相信是因為他們是她的家人與好友,不會害她。

「說的也是,我也不信自己有那個能耐去得罪那種大人物,你說的有道理。」她附和葉芝蜜的話,「不過就算是這樣,我們也不用另外找房子住呀。」

不是她愛抱怨,換房子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她們的房租比之前的貴不說,空間還小了三分之一,讓她的雙人床變成了單人床。

「房子是一定要換的,都是那裡的風水不好你才會生病,再不搬,下一個生病的人或許是我。」葉芝蜜說得煞有介事。

她當然要換房子,那裡有太多胡蝶與褚天廉的回憶,要是讓她突然想到什麼,而將以前的事全記起來,那可就不是失去記憶

那麼簡單了,說不定她會死!

「還有,你跟葛海青現在怎樣了?」葉芝蜜突然間,想轉移話題。

「採訪過愛德蒙總裁後,我會跟他分手,然後離職。」

「離職不錯,反正這次採訪過後,你一定會聲名大噪,可以趁機撈一筆。」葉芝蜜贊成她離職,對她跟葛海青分手沒什麼意見。

這是預料中的事,畢竟葛海青差褚天廉太多,不管當初胡蝶是怎麼跟他開始交往的,她早就預料到他們的戀情不會長久。

「聲名大噪?」胡蝶倒沒有想到這一點。

「是呀,畢竟你是全世界頭一個訪問到天訊集團總裁愛德蒙的女記者,這篇報導出來後,你就是全世界最紅的記者,到時你可能就是每家雜誌社必爭的人材,不過我話先說在前頭,你可不能到國外去,否則我不讓我兒子認你這個乾媽。」

聞言,胡蝶先是倒抽了口氣,然後滿臉驚喜的看著她。

「是男的嗎?你不是要等出生才要知道是男是女?怎麼......你確定是男的?」天呀!她居然快要有一個兒子了!她要當媽媽了耶!

葉芝蜜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是醫生告訴我的,是我自己看超音波時看到那個小東西了呀!平澤還不知道,你可別說漏嘴。」她充滿母愛的撫著自己的肚子。

「那......那我們要去幫寶寶添購什麼東西嗎?我這個乾媽應該要給他什麼見面禮呀?」胡蝶比她還要興奮。

「等你紅了後別忘記我們母子倆就行了!」



接下來到採訪愛德蒙的這幾天,胡蝶整個人陷入水深火熱裡。

她辛苦努力的閱讀國外雜誌對愛德蒙的側寫,由於全是原文,所以她讀得非常辛苦。

雜誌社的編輯們不辭辛勞的各擬了二十個問題給她,於是胡蝶不用自己想,手上就有近一百道問題。

接著她又跟編輯們模擬訪問愛德蒙的情境,由她背熟所有問題後去問,葛海青還要求她得適時應環境氣氛來掌握問題,或由自己問自己想問的問題。

「有人會跟我去嗎?」胡蝶忐忑不安的問。

現在已經是禮拜一了,所以葛海青又召開了最後確認會議,女主角胡蝶沒有半點高興的心情,反而好想大哭一常

她好累,沒想到當記者竟是這麼累的事,根本就不是人幹的!

當葛海青吐出一口長氣時,她知道自己這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愛德蒙總裁堅持只跟採訪員見面,不過你放心,他的秘書與特助都會在現場,所以你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我要去他住的飯店訪問他嗎?」當她問出這個問題時,聽見了幾聲毫不掩飾的訕笑聲。

這有什麼好笑的?她是客串記者,頭一次出征,當然得問清楚呀!真討厭。

「是,不過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要選擇哪家飯店,到時他到台灣落腳後,自會通知我們。」

「不要擔心,你可以的。」見到胡蝶一張苦瓜臉,他溫柔的鼓勵她。

看見他的笑容,突然的,初見他時的悸動又在她心裡蕩漾開來,她稍微安心了些。

不過她還是沒什麼信心。



在一夜無眠的情況下,胡蝶頂著一雙熊貓眼到辦公室。

編輯們看見她憔悴的狼狽模樣,大禁失色之餘,連忙拉她到會議室去上妝,不過她們幾個自己都不上妝了,哪還能幫別人打扮?

當她們大喊OK後,胡蝶照了下鏡子,差點大笑出聲,鏡子裡的她除了像唱傳統戲曲的大嬸外,還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望著鏡子發呆。

她的身體裡卻有顆世界上最美麗的心,當你瞭解這個事實後,再美麗的外表再也無法誘惑你了......

她已經快要習慣與這男人的聲音為伍了。

多奇怪,她活了那麼久,從沒遇見擁有這種溫柔悅耳的聲音的男人,但這三年來,這聲音卻時常突然冒出來,或許是一句話,或許是一聲笑,或許只是一聲輕輕的歎息。

也許那是她前世的戀人,她想。也許是因為她的失憶,反而引出她前世的記憶,並不時在她的日常生活中浮現。

葛海青走進會議室,戳破她浪漫的幻想。

「天呀!胡蝶,去把臉上的妝洗掉,絕不能讓愛德蒙總裁看到你這副模樣。」他將胡蝶推出會議室,然後轉身生氣的對著編輯們,「你們不要再在她臉上塗油彩了,要是搞砸了這次專訪,不僅我,連你們都得失去工作!」說完,他便走進洗手間盯胡蝶洗臉。

對於葛海青罕見的嚴厲,編輯們面面相覷。

這也難怪,雜誌社投入了前所未有的人力與財力來準備這次的專訪,所以這是一次只准成功不許失敗的訪問,也就因為如此,一向溫和冷靜的葛海青也難得的大聲訓斥。

接近中午時,終於,愛德蒙的特助打來電話,說十分鐘後會有一輛車親自去接胡蝶,請胡蝶準備。

十分鐘後,果然有一輛黑頭轎車停在雜誌社門口,一名義大利帥哥步入雜誌社,操著流利的中文請胡蝶上車。

胡蝶和等候著的同事們完全沒料到來接她的,居然是這麼一個出類拔萃的帥哥,全都驚羨不已的看著她。

不過胡蝶緊張得早沒心情欣賞帥哥,她戰戰兢兢的坐進帥哥打開車門的後座裡。

坐在車子裡,義大利帥哥頻頻用後照鏡偷看她。

她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連她都不知道他的老闆為什麼堅持要由她去採訪,更別提這位帥哥司機。

連司機都是這麼帥又年輕的男人,可想而知愛德蒙總裁一定是個對工作人員的素質與能力都極為要求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會選擇她這個菜鳥來訪問他呢?有錢人做事的邏輯真是令人百思不解。

轎車駛離市區,開進郊外,這裡是高級住宅區,坐落著一棟棟附有泳池的別墅。

原來愛德蒙總裁在這裡落腳,那也挺特別的,一般有錢商人都直接投宿在有運動器材,泳池與自助餐廳的五星級飯店裡,可見他跟他們不太一樣,不是個庸俗的人。

她開始有些欣賞他了。

果然,帥哥司機停在一棟新落成,擁有大片綠色草地的獨棟別墅前,等鐵門開啟,駛過那片綠意盎然的草地後,停在別墅門口,一個身著正式白色套裝的金髮美女已經在門口等候。

他下車為她開車門,胡蝶一下車,那金髮美女就迎上前來。

她親切的與胡蝶握了手,表示自己是愛德蒙總裁的秘書妮娜,笑容可掬的將她迎進屋裡。

「想必胡小姐還沒吃午餐,我先帶您到餐廳去,總裁待會馬上下來。」與帥哥司機一樣,她的中文流利得無懈可擊。

「他在忙嗎?」胡蝶忐忑的問。

妮娜笑著搖搖頭。

「總裁是因為剛游完泳,所以在見胡小姐之前得先去梳洗一番。」她解釋,「請稍等一下。」說完,她就退開。

胡蝶將公事包放在座椅旁,由於坐在落地玻璃帷幕旁,她索性望向窗外,做了幾個深呼吸,平撫緊張的情緒。

難怪這裡會是有錢人的最愛,放眼望去,都市裡最高的大樓已是遠處的一小點,入目所及全是綠草與大樹,和散落在附近的別墅。

跟這裡的人當鄰居一定是件很辛苦的事,胡蝶想,要互相拜訪還得開著車跑一段路,想端個剛完成的熱湯跟鄰居分享,還沒

走到人家的家門口,熱湯就冷掉了。

再美好的東西還是會有缺點的,她歎了口氣。

「喜歡這裡嗎?」

聽到這聲音,胡蝶微愣了下,回過頭看見來人,她整個人傻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7:33

第十六章

她不是在作夢?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好看的男人......而他的笑容......

胡蝶傻住了。

褚天廉朝她伸出手,溫柔的拭去她眼眶中不知不覺落下的淚水,憐愛又深情款款。

直到他碰觸到自己,胡蝶才如夢初醒般的回過神來,摸摸臉頰,這才驚訝的發現自己流了淚。

她慌張的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擦拭,卻不知為何,愈擦淚掉得愈凶。

「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她哽咽的道歉,心酸的感覺愈來愈深。

她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怎麼辦,再這樣下去,她的訪問會搞砸的。

還在驚慌中,她的手就被他握住,然後她發現自己被緩緩拉起,被迫望進那雙狹長且深邃的眼眸裡。

他的眼睛彷彿有著魔力,因為胡蝶發現自己又動不了了,而更糟的是她的眼淚仍在不停的掉,心臟還隱隱作痛。

他的手溫柔的拂過她的頭髮、她的額、她的眼睛、她的鼻、她的臉頰、她的嘴唇。

在她的唇上輕輕上一吻後,他深深的將她擁進懷裡。

「我想你想得心痛。」褚天廉雙目緊閉,發自靈魂深處的歎息聲,經過他的喉嚨,變成令人心酸的低喃。

他夢想這時刻不知多久了,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他想她想得無法成眠。

不知為何,胡蝶的淚掉得更凶了,而她也開始感到害怕。

「可是......我不認識你......」她被他摟得連肋骨都痛了。

她感覺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知道自己傷害了他。

「如果你是認錯了人,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取消這次訪問,為了訪問你,我準備了好久。」她語帶懇求。「你是愛德蒙總裁吧?」

褚天廉放開她,將兩人拉開一點距離,注視她一會兒後,做了個深呼吸。

「坐。」他在她對面的座椅上坐下。

生進椅子裡,胡蝶擦乾臉上的眼淚,她仍不明白自己激動流淚是為了什麼?

她小心翼翼的與對面那位應該是愛德蒙的先生對看。

「你男朋友對你好嗎?」他突然發問。

「你是指海青?」胡蝶聳聳肩,「沒什麼好不好,我們已經快分手了。」不知道他怎麼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不過話說回來,有錢人神通廣大是應該的。

褚天廉目光一垂,分不出心裡是何滋味。

三年前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康復,沒想到他才一能下床,多明尼加就將公司丟給他。

他懂得幾國語言,但不擅於義大利文,於是又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才看懂公司的文件。

為了避免桃谷家發現他沒死,而利用胡蝶的安全威脅他,他悄悄請人到台灣看胡蝶過得如何,他擔心她以為他死了後便想不開而做出傻事。

沒想到,探子傳回來的第一個消息是她很好,第二個消息則是她正與雜誌社的總編輯交往中。

知道這兩個消息後,他招回探子。

此後他到了美國,建立天訊集團,致力於擴展事業版圖,事實證明他做的很成功。

只是夜半無人時,他眼前還是會浮現她的身影,單純的笑臉,他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三年了,他終究還是忍不住要見她一面。

再見他的第一眼,她震驚的表情與停不了的眼淚讓他喜悅,他高興她仍沒忘情他,但就在他深信她仍愛著自己時,她卻不認識他?

「您是愛德蒙先生?」胡蝶試探性的問。還是問清楚點比較好。

褚天廉點點頭。「愛德蒙.路.可奇是我的義大利名,我的中文名字則是褚天廉。」他觀察著她的反應。

胡蝶的反應是鬆了一口氣,還好沒認錯人。

「那您是在義大利出生的中國人嗎?」

「你真的忘了我嗎?」他的濃眉微微蹙起。

她每問一個問題,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給抽了一鞭般。

胡蝶不解的眨眼。「我是覺得你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我實在想不起曾在哪裡認識你。」她抱歉的說,「會不會是您認錯了人?」她問,不過她想的卻是:也許我們前世是一對戀人?

不過那太玄了,跟個從小在外國長大的東方人這麼說,就像叫個ABC背唐詩一樣荒謬,最有可能的是他將她逐出去,終止這次訪問。

褚天廉看著她坦白真誠的臉,知道她不可能說謊,於是慢慢感覺事有蹊蹺。

「這三年來你曾生過病嗎?」他突然問。

怎麼回事?他連這個都知道?

「嗯,」她點點頭。「三年前我曾經因中暑而休克,因為缺氧過久而失去一段記憶。」

好像應該是她訪問他吧?回答完畢後她才意識到角色怎麼互換了。

「大概是三年前的什麼時候?」褚天廉不動聲色的問。

胡蝶想了想,說出了一個記憶中葉芝蜜告訴她的時間。

褚天廉的心直往下沉。當時他人已在義大利,正昏迷不醒的處在死亡邊緣。

「該不會你剛好就出現在我失去的那段記憶裡吧?」胡蝶倒抽口氣。「那時我有得罪你嗎?」

完了......難怪他堅持要她出面來採訪他!

褚天廉沒回答,伸手招來妮娜,對她說了幾句義大利文後,妮娜立刻小跑步的離開餐廳。

胡蝶不解的看著她匆忙的背影。

「愛德蒙先生,如果當年我有得罪你的地方,那我......」她不安的打算先道歉再說。

他露出溫暖的笑容,大手越過餐桌,溫柔的覆在她的手上。

「你沒有得罪過我,事實上,我們還差點結了婚。」他眸中出現一閃即逝的殺意,又瞬間被柔情掩沒,「小胡蝶,我是天廉,你記起來了嗎?我沒死,我回來找你了。」

看著他深邃且覆了層薄霧的眼眸,胡蝶的腦海裡迅速閃過幾個片段的畫面,與許多交雜凌亂的聲音──

你真的愛我......

與其繼續同居下去,不如我們就結婚吧......

能陪胡蝶的時間我一秒也不會放棄......這輩子我只會愛她一個......

胡蝶......他要死了......他會死......

他在哪裡?他在哪裡......

你不要掉眼淚......我好害怕......告訴我......

海浪太洶湧,天又黑,能見度實在太差......在茫茫大海打撈一個身中三槍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一股比以往還要狂猛巨大的尖銳痛楚突然襲了上來,像幾十把椎子在腦子裡毫不留情的猛刺,痛得胡蝶抱住頭不斷的哀嚎失聲。

「停!停!我不要想了!放過我!放過我──」她臉色發青,額上不斷冒出斗大的汗珠。

沒想到會引起她這麼劇烈反應的褚天廉,錯愕之餘也只能緊緊擁住她,不讓處於狂亂狀態的她傷了自己。

到底是怎麼回事?胡蝶怎麼會變成這樣?

褚天廉看著渾身不停抖顫,臉色蒼白髮青,已經暈厥過去的胡蝶,不禁問著自己。



坐在床前,褚天廉緊握著在床上沉睡的胡蝶的手,沉默不語。

妮娜取得的,有關胡蝶失憶的醫院報告就放在他右手邊的床頭櫃上。

解離性失憶,人類為了逃避無法承受的悲慟而自動解離了記憶。

無法承受的悲慟!天呀!他的孩子......

原來三年前胡蝶不僅失去了他,同時也失去了他們的孩子,她無法承受這接踵而來的龐大悲慟,所以下意識的選擇遺忘。

他慶幸她遺忘了他,遺忘他們相愛的時光,也遺忘他們來不及出世的孩子,否則,他不敢去想她現在會變得如何。

現在的他,完全的心平氣和,因為他知道這筆帳該找誰算。

他伸手溫柔憐惜的輕拂去覆在她額上的一綹髮絲。

若是他在復原後就回到台灣見她,事情會不會改變?他不是個會回頭望的人,但在這痛徹心扉的時刻,他還是問了自己。

不,不會改變,除了她跟葛海青沒有機會開始外。

是他太大意,若當年他不自恃與他人不同,不輕易赴桃谷見亮的約,那些事便不會發生,胡蝶也不必吃那麼多的苦。

他自責甚深。

床上的胡蝶嚶嚀一聲,睜開眼睛。

她將注視天花板的視線移到他身上,茫然的看著他,然後飄浮的思緒慢慢凝聚,目光也逐漸清晰。

她猛地生起身,突如其來的動作震盪到腦子,她痛苦的摀住額頭呻吟著。

褚天廉想將她擁入懷裡,卻怕又嚇著她,只能站起身來,將桌上的水杯遞給她。

「喝口水,你會覺得好-點。」他將水杯塞進她手裡。

胡蝶連喝了幾口水,感覺舒服了些。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望了望屋外灰暗的天空,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她睡了很久?

「大概晚上八點。」他回答,用掐得出水來的柔情目光瞧著她。「餓嗎?你錯過了午餐與晚餐。」他接過水杯。

胡蝶著急的四下張望,「我的公事包呢?」

完了,她什麼都還沒訪問到就窩囊的暈倒了,都已經晚上八點了,海青他們一定還在辦公室裡等著她!

褚天廉拍拍她的肩膀。

「你別急。」他起身,將水杯放回桌上時,按下電話內線通話鍵,順手將醫療報告放到抽屜裡。「妮娜,將胡小姐的公事包及資料拿過來。」

胡蝶只是怔怔的看著他。

十秒鐘後,妮娜敲門而入,親切和善的遞上她的公事包與一包牛皮紙袋。

「你的公事包。」褚天廉將她的公事包放到桌上,把沉甸甸的牛皮紙袋放在她腿上,「這是我的資料,我已經盡量回答了你們擬定的所有問題,你可以拿回去交差。」

胡蝶幾乎又要迷失在他溫暖的笑容裡了,但她想起自己的任務,連忙將紙袋打開,拿出厚厚的一疊紙張。

那是一張張打字整齊清晰的問答,她開心的掀著翻閱,發現他的確回答了許多問題,而且全是會讓雜誌社陷入瘋狂狀態裡的,包括他的發跡過程,他的部份私人生活,他與多明尼加.路.可奇的關係,以及他的感情生活及未來的事業規劃,他甚至還大方的給了她幾張他的彩色照片。

胡蝶激動得熱淚盈眶。「謝謝你,你真是我遇過最好的人了。」她哽咽的說,小心翼翼的將資料放回牛皮紙袋裡,細心的封起。

「只要你喜歡,我會為你做任何事。」

又來了,胡蝶又差點跌進他深情款款的黑色深潭裡,她拚命壓抑有如小鹿亂撞的心跳。

「愛德蒙......」突然發現自己是一直坐在床上跟他說話,她頓時住口,掀開腿上的棉被,試圖下床。

這太不得體了。

「你做什麼?」褚天廉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輕舉妄動。

胡蝶不解的看著他,「我想下床,坐在床上跟你說話我覺得不禮貌。」

褚天廉這才鬆了口氣,紳士的扶她下床。

兩人對坐在房中的沙發上後,胡蝶才又開口,「愛德蒙先生……」

「叫我天廉就行了。」他糾正。

「我們真的認識,對吧?」胡蝶認真的看著他。「雖然我還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你,但是,我們是認識的,對不對?否則我不會一見到你就掉眼淚,還突然頭痛得昏過去,那是只有我在試圖回想失去的那段記憶時才會發生的。」她急切的想尋找答案。

也許他就是她找回失去記憶的關鍵人物。

沉默了片刻後,褚天廉站起身,對她伸出手。

遲疑了一會見,胡蝶也站起身,將手放進他手裡。

他輕歎了聲,目光渴盼的在她的五官上流連,似乎這樣默默看著她一輩子也不會生厭。

「也許是我誤會了,」胡蝶與他四目相接,心悸的喃喃自語,「我怎麼可能會認識像你這麼完美的男人呢?」

也許她是在作夢,只是被他擁進懷裡,她便分不清是身在真實抑或美夢中。

褚天廉低頭輕輕吻住她,沒有如火的熱情,只有纏綿悱側的柔情,她是他在人間的唯一珍寶,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來交換。

胡蝶嘗到了淚水的味道,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又莫名的掉淚,沒想到微睜開眼,瞥見他睫毛上的濕潤。

是什麼樣的感情會讓這個叱吒全球財經界的鉅子悲傷落淚?是怎樣的女孩能讓集人世間所有美好於一身的男人如此思念無法忘懷呢?

「不用去想、不要去記,我們會有新的開始。」他緊抱著她像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體內般。「今晚留下來,好嗎?」他沙啞的問。

就算被擁抱得全身發疼、呼吸困難,胡蝶也不曾有絲毫掙扎,反手緊擁住他。

感受到他心裡的痛楚,她脆弱的癱軟在他懷裡,覆蓋在心底最深處的封口上的灰塵被微風輕輕拂起......

「嗯......」她幾不可聞的低哼一聲,感覺非常的溫暖與安全,彷彿被全世界最安全的羽翼覆蓋保護著般。

她知道,過了今晚,什麼都不一樣了。在餐廳裡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世界就不一樣了。



門上輕微的剝啄聲響起時,處於睡眠狀態中的褚天廉立刻警覺的睜開眼睛,看著自門縫處露出半邊臉的助理荷西對他做了個手勢。

在他微微點頭後,荷西又悄悄的關上房門。

看見懷裡猶如貓兒般酣睡的女人,褚天廉不禁露出滿足的笑容,允許自己沉醉在這想望了三年的情景裡片刻後,才小心翼翼的將她的頭從自己胸前移到枕頭上。

儘管他的動作已經如此小心輕柔,但還是驚擾了她,她迷迷糊糊的微睜雙眼,癡癡的看著他。

褚天廉愛憐的又在她臉上落下細吻。

「閉上眼睛,我會在你身邊。」他溫柔的低語。

胡蝶嘴角帶著幸福的笑,閉上眼睛,再度進入夢鄉。

又細細凝視她的睡容半晌後,他才依依不捨的起身,拿起睡衣覆住赤裸精瘦的身體,安靜的步出臥室。

一下樓,他即看見站在客廳中央,臉上忐忑不安的大個子,從他的背影就可看出他這一路的風塵僕僕,剛自香港返回就被請到了這裡,一點喘息時間都沒有。

聽見腳步聲,平澤飛快的旋過身,當他看見腳步不歇的走向自己的偉岸男子時,先是驚愕不信的瞠目結舌,接著便是現在這副快哭出來的怪表情。

褚天廉笑著張開手臂,一把抱住他,用力的朝他雄厚結的背部拍了幾下。

身後的力道喚回了大樹的思考能力,他猛地一個熊抱,居然真的放聲痛哭了起來。

褚天廉費了一些力氣才讓平澤放開自己。

平澤大動作的抹去臉上的淚水,握住褚天廉的肩膀。

「褚少爺,真的是你嗎?不是我看錯吧?真的是你?這怎麼可能?褚少爺......」他又抱頭痛哭,激動得無法自己。

當在機場遇到那位等候他的義大利司機時,他還以為桃谷家終於請出黑手黨來對付他,沒想到那司機禮貌的請他上車,並說褚天廉先生正在等他。

桃谷家族是不屑用這種欺騙的手段的,於是他半信半疑的上了車。

三年了,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沒想到他居然又出現在他面前,要他不喜極而泣也難呀!

「平澤,真的是我!你別再哭了,都要當爸爸的人了。」褚天廉要他坐下。「還有,放低音量,胡蝶在樓上睡覺。」

正坐進沙發裡的平澤,聞言微微一愣,想起她失憶的事。

「胡蝶?可是她……」

「我知道,她忘了我,不過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她還年輕,還能擁有寶寶。」他勉強一笑。

平澤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褚少爺,你就是天訊集團的愛德蒙總裁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他急得面紅耳赤,但就是不知該怎麼問。

褚天廉瞭解他想知道什麼。「我是天訊集團的總裁愛德蒙沒錯,至於我為什麼會成為愛德蒙,那是另一段故事了,反正我就是被救了,然後被治好,雖然身在異地,但我一直注意你們的消息,只是我不知道胡蝶在我落海後就病了,又失去了孩子,她一定吃了很多苦。」

看著他,平澤又哭了。「都是我保護不力,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褚天廉朝他丟去一盒面紙,平澤反射性的接祝

「你盡了全力,很多事是人力無法改變的,你保護了她三年,我很感謝你,所以別再責怪自己,現在是我們反擊的時候。」他的黑眸變得冰冷。

「褚少爺......」

「不,現在我不是褚天廉,而是愛德蒙.路.可奇,褚天廉做不到的事,愛德蒙做得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7:57

第十七章

日本東京

在桃谷家的宅邸裡,桃谷見亮一家除了桃谷實果外,難得的聚在一起。

桃谷見亮不安的在客廳裡走來走去,桃谷太太則在一旁打毛衣,尊二則是一臉凝重。

桃谷見亮一把搶過太太的棒針與毛線,使勁的往牆邊一丟。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打毛線!你知不知道我們桃谷家要完啦!」他面紅耳赤的對太太咆哮。

因為這件事,他已經擔憂煩惱得滿頭白髮了,每天尋找支援,沒想到大和會社一傳出財務危機,平日那些稱兄道弟的朋友們,現在全都避不見面,真是世間冷暖,禍福立見。

「這是遲早的事,」桃谷太太冷冷的說。「壞事做盡的結果只有自取滅亡一途。」

話才說完,桃谷見亮就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爸!」尊二衝上前拉開還要動手的父親,護在母親身前,「動手並不能解決問題!」

桃谷見亮這才恨恨的放下手,又煩躁的踱起步來。

「要不是看在你娘家還有點份量的份上,我早就跟你離婚了!哼!吃裡扒外的傢伙!」

「你現在要離也行。」桃谷太太默默拭去嘴角的血液。

桃谷見亮停住腳步,一雙佈滿紅絲的眼睛瞪得碩大,他咬牙切齒著。

「你現在想離?你看桃谷家快不行了就想跟我離婚?你休想!桃谷家要是倒了,我一定會先拿你們全家來墊背,不信你試試看!」

「要做就做吧,人都敢殺了,你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你!」他又衝了上去。

尊二承受父親完全的衝勁,然後使盡全力將他推開。

「你們夠了!」他憤怒的咆哮,「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吵個沒完?是不是真的要等對方來毀了我們才行?」他抓起桌上的杯子,用力往牆上一擲,瓷杯頓時成了碎片。

桃谷見亮怒哼一聲,桃谷太太沉默了下來。

「我想不通他為什麼沒有死?三年前的那我明明射中他三槍,還眼睜睜看他掉進海裡,台灣的救難隊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都打撈不到他的屍體,他怎麼可能會沒死?」他猛吸著煙,不停的喃喃自語。

尊二陰鬱著臉龐,微瞇著眼看著桌上的雜誌。

一本台灣二流雜誌,封面卻是世界知名媒體都無法順利採訪到的天訊集團總裁,愛德蒙,路.可奇。

他認得這張臉,他是爺爺口中的神,三年前父親殺不死他,現在他回來了,化身成全球財經界最具影響力的人之一,來剷除他們的大和會社。

天訊集團收購大和會社股票的動作頻頻,放出流言與離間造成股東們人心惶惶,不斷拋售股票,暗地裡小動作不斷,收買大和會社的高級主管,種種目的只為了置他們大和會社於死地。

大伯桃谷見明自己創建的公司早已倒閉,現在舉家搬離主宅,帶著財產躲到鄉下去避難,只有父親仍不放棄的苦守著逐漸成為空殼的大和會社。

五十多年的辛勤耕耘,沒想到會毀於一旦。

「尊二,找李詠蟬的姊姊跟他求情,看在我們照顧他女人的妹妹三年的份上,要他放我們一馬,否則......」走投無路的桃谷見亮將腦筋動到詠蟬身上去。

聞言,尊二立刻拉下臉,「這件事跟詠蟬無關,不要扯到她身上。」

「跟她無關?!」二桃谷見亮氣白了臉。「既然跟她無關,那你為什麼要匆匆忙忙的帶她到日本來這裡白吃白住?」

尊二霍地起身,惱怒的看著父親。

「因為你突然到台灣去槍殺褚天廉,因為你讓她姊姊在得知天廉的死訊後,因而流產還在醫院裡待了二十多天,因為你的魯莽讓我不得不將她帶到日本來,盡全力讓她康復以洗刷你渾身的罪孽!」他吼道,額上青筋暴現。

「你──」桃谷見亮看起來隨時都會中風倒下。

突然,走廊上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尊二心一沉,朝牆上的時鐘望去一眼,連忙走過去拉開和室門。

詠蟬站在門外,臉色蒼白如紙,大大的眼睛裡只有茫然。

「金子的男朋友要去拜訪客戶,所以他們提早送我回來了」她虛弱的對他說。

發現自己無法再忍受下去,她轉身扶著牆努力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尊二閉上眼睛,雙手緊握成拳,試圖整理紊亂的情緒。

她全將他們說的聽進去了,現在他倒希望她的聽力停留在三年前,而不是現在不需要助聽器輔助的時候。

桃谷見亮在他身後冷哼一聲,「很好,既然她都聽見了,你開起口來也容易得多,快去告訴她,幫我們解決這件事。」

桃谷太太忍不住站起身。「我真懷疑你體內流的血有沒有溫度。」她對丈夫咬牙切齒的說完後,跑出起居室,奔向正在走廊上跌跌撞撞的詠蟬。

她想扶著她,卻被她一把推開,走進房間後,用力關上房門。

詠蟬背靠著門板,突然一陣噁心欲嘔的感覺襲來,她連忙對著一旁的垃圾筒將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

她虛脫的坐在榻榻米上,腦子裡不停迴響著尊二剛才說的話。

來日本三年,她學到的日文夠多了,至少足夠聽得懂他在說些什麼。

原來他帶她到日本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她的病,而是為了贖罪......

原來桃谷見亮殺了褚大哥!想到這裡,她渾身打了個冷顫,不禁緊握雙臂試圖留住體溫。

難怪當年她要通知姊姊她要來日本時,媽媽曾那麼激動的阻止她,原來媽媽早就知道姊姊正躺在醫院裡,卻不告訴她。

她居然將自己的女兒推到仇人身邊?!她痛苦的不停拉扯自己的頭髮。

天呀!她居然相信他是為了她的病,才好心的將她帶回日本的家,她居然以為他對她有好感,所以才會那樣的呵護她,她還蠢到以為他是喜歡她......

三年......三年!他怎麼演得下去?!

她開始放聲尖叫,想將體內不斷湧出的怨憤嘶吼出來!

她不停尖叫著,直到聲音嘶啞的頹倒在榻榻米上痛哭,憤恨的槌打著。

片刻後,她停止哭泣,努力撐起自己,打開衣櫃,從滿是他買給她的名牌包包的櫃子裡將當初帶來的旅行袋拿出,將舊衣服一件件取出,折好後放進旅行袋裡。

她的表情木然、動作木然,下意識抗拒這些事實之下,將大量的憤怒與怨恨全轉嫁到尊二身上。

要是她手裡有一把刀,她會毫不猶豫的將刀子捅進他的胸口!

他騙了她,他騙了她,他騙了她!

將護照拿在手裡,她拖著旅行袋,吃力的走著,就算再坐回輪椅上,她也要回台灣,就算死她也非回去不可!

她無法忍受再跟桃谷家的人待在同一個屋簷下,一分一秒都無法忍受!

打開門,尊二就站在外頭,詠蟬瞪著他,藍眼睛裡充滿著仇恨,胸部不停起伏,她希望內心的憤怨能化成萬枝利箭,將他萬箭穿心!

她閉了閉眼,不再看他令人作嘔的面孔,頭一撇,她拖著旅行袋扶著牆往門口一步一步移動。

尊二走過去,擋在她身前,剛毅的俊容線條冷硬。

「你做什麼?」他隱忍著怒氣。

她藍眼珠裡燃燒的仇恨對他來說是陌生的,這讓他非常不舒服,以往她總是崇拜、愛慕的看著他。

「你這個騙子、兇手、殺人犯!」詠蟬咬牙切齒的大叫,「我做什麼還需要跟你報告嗎?」她試圖推開他。

尊二抓住她的手腎,暴怒的臉對上她的。

「我騙了你什麼?殺了誰?你以為你現在在跟誰說話?沒有我,你的腳好得了嗎?你擺脫得掉輪椅嗎?如果不是我,你到現在還是個聾子!」

看到她受傷與不信的表情,尊二甩開她的手臂,深吸口氣。

詠蟬緊咬著下唇,彷彿如此就能減輕心臟所傳來的痛楚。

「如果是要犧牲姊姊跟褚大哥的幸福,那我寧可不要這雙腳!不要聽到任何聲音!」她側著臉猛地往牆上用力撞去。「還給你!還給你!」

尊二沒料到她會突然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反射性的伸出手臂擋在她跟牆之間。

「你做什麼?!」他摟住她,阻止她繼續傷害自己。

「放開我!」她死命掙扎。「你讓我覺得噁心!你離我遠一點!離我遠一點!」她扔掉旅行袋與護照,放聲尖叫!

她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要讓她遇見他?為什麼要給她

這麼不幸的開始?她的生命還不夠悲慘嗎?他們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待她?

她還以為她的幸福已經來臨了,這三年來她的確是這樣深信的,沒想到,這是一個笑話!這全是一個大笑話!

看她這個樣子,尊二心如針扎,但還是不顧一切的將她擁進懷裡。

「冷靜點!你這樣對事情沒有任何幫助,」他不斷的安撫她,暫時放下自己的傷痛,「我知道你恨我,不想待在我身邊,沒關係,我會讓你回去,所以不要激動、不要害怕,我會讓你走。」像哄嬰兒般,他一直柔聲安撫她。

一陣酸楚襲上鼻腔,讓他眼眶不禁泛紅。

這三年來,他努力讓自己忙碌,見她的時間並不多,只因每每看見她信任、單純的藍眼睛,就會令他感到一股不自在的罪惡感。

但是,不見她與見她同樣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開始有些痛恨起撒手人寰的爺爺,若不是他開啟貪婪的頭,桃谷家不會敗亡得如此快,諷刺的是,桃谷家的興起是因為褚天廉,而失敗也是因為褚天廉。

慢慢的,詠蟬的掙扎不再具有攻擊性,刺耳的尖叫聲也逐漸微弱,只是不停的在他的懷裡抖顫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安靜了下來,身體的重量卻不停往下墜。

尊二有了不祥的預感,稍稍放開她,她就整個人往下滑,他連忙抱著她跌坐在地上。

只見她雙目緊閉、滿臉淚痕,早已失去意識。



胡蝶冷汗涔涔的從床上彈坐而起,眼神慌亂,胸口不停起伏。

眨眨眼,她撐住自己的額頭,試圖讓紊亂的呼吸穩定下來。

她夢見還是小女孩的小蟬,獨自一人躲在角落裡哭泣,她走過去安慰她,沒想到才一碰觸到她,小蟬又變成了大人模樣,悲傷欲絕的抬頭看了她一眼,整個人便有如脆弱崩坍的圍牆般瞬間碎裂!

她嚇得醒過來。

還好是夢......

她望向床邊的電話,又看了眼鬧鐘後,忍住打電話到日本給詠蟬的衝動。

凌晨五點,東京時間六點,小蟬應該還在睡覺。

她起身走到廚房倒了杯水,邊喝邊將大門打開。

一開門,她差點將嘴裡的水給噴出來,愛......褚天廉的黑色轎車赫然醒目的佔據了他們家門口。

帶著雀躍的心情,她走上前去,透過玻璃車窗看見他正坐在後座假寐。

她笑著看了好一會兒後,才屈指在玻璃窗上敲了敲。

褚天廉立刻睜開眼睛,看見車窗外帶著剛甦醒微腫眼皮的胡蝶,不禁愉悅的露出微笑。

一個帥得不像話的男人對自己笑,尤其對方還是個名人,胡蝶又升起了一種飄飄然的不確實感。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個月呢!

褚天廉開門下車,親密的將她摟進懷裡,眷戀的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怎麼那麼早就起床了?睡得不好?」他溫柔的撥開她臉上的頭髮。

胡蝶有點羞怯的搖搖頭,她不想說自己的惡夢,而且那也與他沒有關係。

「我以為你明天才回來。。她輕聲說。「香港之行順利嗎?」她撫摸他顎下新長出來的胡碴。

「談完就回來了,而且,」他將她擁進懷裡,「只要有你在我身邊,就沒有什麼是不順利的。」

「我們才分開三天而已呀,你表現得好像我們已經分開三年似的。」嘴巴上雖然這麼說,但胡蝶還是柔順的任他擁住自己。

是三年沒錯。褚天廉在心裡說道,暗歎了口氣,拉開她。

「若你答應跟我去香港的話,我們連三天都不用分開。」他小小的抱怨著。

「你是去談公事,我跟去做什麼?而且我還得為辭職努力。」說到這件事,她就不開心。葛海青不批准她的辭呈,也不答應跟她分手。

「需要我幫忙嗎?」他點點她的鼻子。

她搖搖頭,「這種小事不用勞煩你這位大總裁。要進去坐嗎?」

「不了。不過我想麻煩你幫我叫平澤出來一下,我有點事想跟他談,談完後可以陪我一起去吃個早餐嗎?」

「我還是不清楚你跟平澤是怎麼認識的,連芝蜜也說不知道,你們該不會有什麼事在瞞著我吧?」她皺起眉頭。

想起上次平澤出現在他的別墅裡時,她真是嚇了一跳,還以為是他通知平澤來接她的。

結果當然不是她所想的,只見他們兩個像認識多年的好友般的談天說地,還辟室密談了整整一個小時。

她對平澤的認識本來就不多,只知道他是個日本人,沒想到他居然會認識愛德蒙,還一副老朋友的模樣,看來平澤這個人不簡單,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平澤一定跟芝蜜告密了她在愛德蒙的別墅裡過夜的事,難怪芝蜜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還老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我只是想正式聘請他擔任我的保鏢罷了,雜誌一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在台灣,我不為自己設想,也得為你著想,我可不希望你出事。」

「你要叫平澤跟在我身後?」胡蝶皺起眉,「這可不行,芝蜜快生產了,他得守在芝蜜身邊。」

「如果你堅持的話......」

「我堅持。」她堅決的說。

「那他就留下來。」

他一笑,胡蝶差點又要溺死在他魅力十足的笑容裡。

「現在可以幫我叫他了嗎?」

胡蝶點點頭後,他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目送她走回屋裡。

三分鐘後,平澤匆匆忙忙的跑出來,坐進車子裡。

「桃谷見亮快完了,」平澤向他報告,「沒人敢提供資金給他,老爺子生前的一些好友也因為不看好他,紛紛將手中的股份讓出,我們已經全部買下來。褚少爺,給他最後一擊的機會,現在就掌握在你手中。」

褚天廉看著腿上厚厚的一疊文件,邊看邊搖頭,大和會社的確已是窮途末路。

「詠蟬還在桃谷見亮家裡?」

「嗯。桃谷尊二對她似乎很好,她現在已經能自己站起來走路。」

「她知道桃谷家快垮了嗎?」

「應該還不知道,現在對桃谷家來說,她應該會是很有用的一顆棋子。」他們都瞭解桃谷見亮的為人,更何況是在這種危急的時候。

「也該是她離開日本的時候了。」褚天廉合上文件。「我會找人去將她帶回來。」

「我去。」平澤自告奮勇,沒人比他更適合這個任務。

「不。「褚天廉毫不猶豫的否決。「你太太快生產了,你還是留在家裡陪她吧,這件事由我來處理就行。還有,這件事先別讓胡蝶知道,不要讓她擔無謂的心。」

「褚少爺......」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她來了,把你的眉頭打開,別讓她覺得奇怪。」他對正開心的朝車子走來的胡蝶揮手。

不情不願的,平澤下了車。

「平澤好像不太高興?」坐進方才平澤坐的位子上,胡蝶不解的問。該不會是因為她搶了他的位子吧?

褚天廉握住她的手。「沒什麼,他的責任心太重,不滿意我一天只讓他工作八小時,我想他應該多留點時間陪太太。」他面不改色的說謊。

聞言,胡蝶笑了,「他是應該多留點時間給芝蜜,每次都是我陪芝蜜去產檢,一個好丈夫不應該這樣。」

她聳聳肩,看著他,「我們要去哪裡吃早餐?」

「別墅。」褚天廉溫柔的看著她。「我做給你吃。」



「呦,就算紅了也應該準時上班吧?我當了那麼久的編輯,從不敢一天遲到一個小時過呢。」一名編輯看到急匆匆的將卡片放進打卡機的胡蝶時,嘲諷的說。

胡蝶將打好的卡放回去,又匆匆跑回自己的位子上。

才剛坐下,葛海青就從總編輥室裡步出來,面色不善。

「胡蝶,你進來一下。」

壓抑住翻白眼的衝動,縱使有千百個不願意,胡蝶還是認命的朝他走去。

葛海青關上門,瞪了她一眼,走回辦公桌後頭坐下。

「就算不想要這份工作也不要表現得這麼明顯。」他冷哼一聲,「你的遲到事由呢?」

「愛德蒙總裁要我陪他吃早餐。」她聳聳肩,老實的說。

他誇張的嗤了一聲。「愛德蒙總裁要你陪他吃早餐?!」他繞過辦公桌走到她面前。「你乾脆說他不但要你陪他吃早餐,他還親手做早餐給你吃!」他調侃。

「今天的早餐的確是他做的沒錯。」而且令她意外的是,他的廚藝非常好。

不過吃早餐時的感覺怪怪的,他親手做的早餐還有氣氛,不如為何,都讓她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葛海青突然用力掐握住她的肩膀,讓她嚇了一跳。

「胡蝶,你到底怎麼了?依我們的關係,你需要說這種謊來欺騙我嗎?」

她皺起眉,「我沒騙你呀!」

他做了個深呼吸,忍耐的看著她。「胡蝶,愛德蒙總裁現在還在香港跟特首董建華開會,他現在在香港,不在台灣,就算要找遲到的借口也該掌握住他的行蹤吧?」他搖了搖她的肩膀。

「他已經回來了呀!」

「胡蝶,我知道,這陣子我給你太多的工作壓力了,所以你才會想辭職還有分手。」他放開她,將手插進褲子口袋裡,完全沒將她的話聽進去。「這樣好了,這禮拜五我們兩個都請假,我們去北投泡個溫泉,好好休息一下,你想到哪裡玩的話都隨你,我都聽你的,好嗎?」他表現出最大的誠意。!

胡蝶只是看著他,現在的她完全無法理解當初怎麼會跟他交往?

「沒用的,海青,我根本就不喜歡這份工作,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你對我的照顧與指導,如果要說到我們兩個的感情,很抱歉,海青,我還是覺得我們分手對彼此都好,你值得比我更好的女孩子。」

葛海青深深的看著她,胡蝶知道不管自己再如何婉轉,還是傷害了他,不禁感到自責。

「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回來了嗎?」他突然問。

他突來的問題讓胡蝶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以前的男朋友?」她以前只交往過兩個男朋友,現在連他們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了。

「你進雜誌社之前,芝蜜告訴我的,她說你的男朋友棄你而去時,你因為太傷心還在醫院裡躺了幾天。」他吐出口長氣,「告訴我,是他回來了?因為他回來了,所以你要跟我分手?」他無法接受自己輸給另一個男人。

胡蝶翻了個白眼。這個芝蜜,為了幫她找工作什麼謊都編得出來。

「海青,沒有這件事,是芝蜜騙你的,在你之前我已經很久沒交男朋友了,所以不可能會有以前的男朋友回頭來找我的事情發生。你別生芝蜜的氣,她是太擔心我了。」

現在換葛海青一頭霧水了。

「你確定沒這件事?當時芝蜜告訴我時還擔心得哭了,她說她本來就不喜歡那男的,因為他讓你簽了張死亡契約,她當時還拿給我看,那張契約上還有你的簽名,下面還有一排我從沒見過的文字。」

那時他還特地記下那列文字的寫法,但是查遍古今中外的文字典籍,全無所獲,所以他覺得那大概只是個噱頭。

當他提及「死亡契約」四個字時,胡蝶整個人怔愣祝

只要你保證能幫我弄到存仙蕈,我就簽......

這顆藍寶石怎樣?這可以當作保證......

畫面消失,胡蝶撫住頭,等候那陣熟悉的疼痛過去。

藍寶石?

她見過那顆藍寶石,那顆價值不菲的剛玉就放在她最喜歡的一個袋子裡!

天呀!這是怎麼回事?她早就跟愛德......不,是褚天廉,她早就認識他了嗎?他又怎麼會跟存仙蕈扯上關係?

死亡契約?

感到一陣暈眩,她差點跌坐在地上,幸好葛海青及時扶住她。

「你沒事吧?」他將她扶到座椅旁坐下,倒了杯水給她。「喝點水,你還好嗎?你的臉色很蒼白。」他擔心的問。

胡蝶沒聽見他的話,她還在與自己紊亂的思緒糾纏著。

不......不可能的,愛德蒙在給她的資料上了他是華裔義人,在多明尼加的刻意栽培下長大,從沒到過台灣,既然從沒來過台灣,她也沒出國過,那怎麼可能見過他呢?

她深吸一口氣,差點笑出來,她真是想太多了,可是那個藍寶石是怎麼回事?

會是她突然擁有這麼珍貴的東西,所以才會將它跟愛德蒙聯想在一起嗎?一定是!而愛德蒙的珍貴又是藍寶石無法相比較的。

一隻手突然壓上她的後頸,她嚇了一跳,連忙往旁邊挪去,吃驚的看著葛海青。

「你做什麼?」她看著他好笑的姿勢,撫著自己的頸子。

葛海青微彎著腰,一手仍保持覆住她頸後的姿勢。

「幫你按摩呀,你看起來很不舒服。」他收回手,站直身子。

胡蝶這才把自己挪正。「我沒事。」她拍拍額頭,然後喝了口水,「海青,我不知道芝蜜跟你說的是怎麼回事,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我以前的男朋友沒有回來找我,想跟你分手自然也不是這個原因,我只是覺得我們不適合,而且,」她做了個鬼臉,腦袋微晃了下。「說起來也許你不相信,不過我想我是遇到前世的情人了。」她一臉誠懇。

葛海青同樣一臉誠懇。「胡蝶,我相信你,真的!」他在她身旁坐下,「好了,現在我相信你,你可以平等的答應我一件事嗎?」

胡蝶點點頭。

他將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我認識個很棒的精神科醫生,他不會讓你感到壓力,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問題。」

「我很好、很正常,沒病!」她突然覺得整個情況有點荒謬。

「海青,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現在跟愛德蒙在一起,他就是我前世的戀人,我知道,所以我沒有辦法繼續跟你在一起。」她豁出去了,他要怎麼想就隨他吧。

葛海青抓住她的手臂。「你真正想講的是這個吧?你看上了愛德蒙的外表和他的權勢,所以想去倒貼他?胡蝶,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女人,你以為自己是他欽點的採訪員就自認是特別的?」他搖搖頭,「他是天訊集團的總裁,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他不會看上你的,你這麼做是在自取其辱!」

胡蝶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若不是念在你照顧過我的份上,我會因為你這些話而給你一巴掌!」她用力撥開他的手。

「胡蝶!」他又衝上來抓住她。

「放手!」她試圖掙開。

正當兩人僵持不下時,一名編輯連門都沒敲的就闖進來,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

「總編輯......他......愛德蒙總裁來了!」她總算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8:24

第十八章

胡蝶朝葛海青的方向瞄了眼,他已經整個人呆住了。

「愛德蒙總裁?」他喃喃道,像突然清醒了般,「你說的愛德蒙總裁是那個愛德蒙總裁嗎?」他驚惶的問那位編輯。

編輯的表情像隨時要哭出來,她不住的點頭。

褚天廉推門而入,看見胡蝶立刻就綻開笑容。

神奇的,胡蝶立刻覺得昏暗的辦公室突然大放光明,不開心的情緒迅速離她而去,不自覺的也對著他笑了起來。

「你一定是葛總編輯了,」褚天廉玉樹臨風的走向兩眼發直的葛海青,朝他伸出手。「葛先生一定是全台灣最年輕有為的總編輯,很高興認識你。」

女編輯在他身後咳了聲,葛海青才回過神來,連忙握住他的手。

「哪裡哪裡,在下的成就還比不上您的千萬分之一!總裁本人看起來比照片上年輕許多,真沒想到有這個榮幸見到您。」他的仰慕表露無遺。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散發出來的氣質與氣勢就是與眾不同。

褚天廉放開他的手,但笑不語。

「總裁今天大光臨,不如是為了什麼事?對了!您滿意我們為您所做的報導嗎?」他急忙問。

「很好,謝謝你們。」他微微笑。

女編輯發出一聲奇怪的呻吟聲,連忙摀住嘴巴。

胡蝶覺得不能怪她,畢竟連她自己見到他的笑容時有時還會雙腿發軟,誰叫他是個魅力十足的大帥哥呢!

聽他這麼說,葛海青反而忐忑了起來。

「那麼總裁今天光臨敝社,是有什麼指教嗎?」

「不是指教,我是專程來向你要個人的。」他拉起一旁的胡蝶的手。「最近我吃飯時若沒她在,就沒胃口,不知可不可以向你借她跟我一起吃個午飯?」他禮貌的徵詢葛海青的意見。

葛海青的雙眼瞪得斗大,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望著,眼珠子像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般。

「她......」他的喉嚨像只無形的手給扼住,無法言語。

胡蝶傾身在他耳邊低語。「現在你相信他不在香港了吧?就是因為他堅持要我陪他吃早餐我才遲到的。」她甜笑的退了回來。

「葛先生,可以嗎?」褚天廉好脾氣的又問了一遍。

已經無法開口說話,葛海青只能以點頭表示同意。

看著他們兩人離去的背影,他總算回過神來,咬了下舌頭,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胡蝶說的是真的?這怎麼可能?她又不是大美女!愛德蒙這身價上億的黃金單身漢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愣愣的走回辦公桌後頭坐下。

完了,這下他非得批准胡蝶的辭呈不可了,像愛德蒙總裁那種身份的人,是不會容忍自己的女朋友還在外面工作吃苦的,更何況她還很不喜歡這份工作!

話說回來,也難怪胡蝶想辭職,若是他釣上一個富可敵國的女富婆,他也會丟下總編輯的工作去讓女朋友養,有減少奮鬥的機會誰會捨得放棄。

唉,胡蝶就沒想過,他對她是真心的......



吃午餐時,胡蝶將葛海青在辦公室跟她說的話,還有自己看見的那幾個莫名的畫面,一五一十的告訴褚天廉。

「我看見的那個人是你嗎?我們以前就認識了?在我失去的那段記憶裡?」不問清楚,她心頭毛毛的感覺實在揮之不去。

褚天廉將切成小塊的牛排推到她面前。

「胡蝶,這些事有那麼重要嗎?或是你覺得我會傷害你?還是你覺得過去比現在還要重要?」他認真嚴肅的問道。

真犀利,胡蝶想,她問了三個問題,他就反問自己三個問題,真不愧是總裁!

「是不重要,我也不認為你會傷害我,還有現在當然比過去重要多了。」她答道。「不過前天前我發現自己的一個袋子裡有一顆大小如鵪鶉蛋的藍寶石,我不可能會有那種東西,而我看到將藍寶石拿給我的人是你,我不會看錯的。」

看著她固執的模樣,褚天廉無奈的歎口氣。「相信我真的有那麼難嗎?」

突然升起的罪惡感,讓胡蝶感到格外煩躁。

「不知道為什麼,我最近有種隱約的不安感,我想可能是這件事引起的,所以我想問清楚,你有隱瞞我什麼嗎?比如說我們早就認識了之類的?」

不是她神經質,而是她若不問清楚,遲早會生病,那些頭痛、不知名的畫面,已經快把她給逼瘋了。

「你不是說我們是前世的戀人?」褚天廉輕柔的安撫著她的情緒。「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我想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所以才會在這輩子找到你,所以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那都不重要,接下來的日子,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保護你。」

他的眼神裡有股淡淡的憂傷與沈鬱,讓胡蝶感到一陣心酸,她多想撫平他的憂傷,可是......」

她將手自他手心抽出。「我知道有不對勁,而你知道這一切,卻不肯告訴我。」她的失望比憤怒還多,「對不起,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想先走了。」她起身。

他蹙起眉頭,「胡蝶,不要任性。」

「我沒有任性,我只是想一個人好好想想。」她搖搖頭。「你連為什麼堅持要我採訪你的答案都說不出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褚天廉疲 憊的揉著眉心,放下餐巾,步出餐廳,兩名保鏢立刻緊隨在側。

站在餐廳外,他梭巡胡蝶的身影。

他不覺得自己哪裡有錯,忘記不好的事對她來說是幸運的,就算她忘記他也不要緊,她潛意識裡仍是愛著他的,她永遠是他的,這就行了。

他的心思全在胡蝶身上,冷不防的,一團粉紅身影投進他的懷裡,將他摟個密實。

「你沒死!你沒死!你真的沒死!」綺羅不停推開想拉開自己的保鏢,緊抱著褚天廉不放。

她自他懷裡抬起激動得滿臉淚痕的臉蛋,「真的是你......我為你流了許多眼淚......你知道嗎......你現在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她酸楚的將臉再次埋進他懷裡,哭得肝腸寸斷。

褚天廉訝異的看著她,卻沒有推開她,任她的眼淚沾濕他的衣衫。

他以為她該恨他入骨,畢竟他一手摧毀她父親的事業王國,改變她的世界與生活。

她消瘦了許多,想到或許因為他的原因,他不禁泛起同情心。

因為胡蝶,他深深瞭解她的心情,說起來,他們是一樣的。

褚天廉不帶感情的拉開她。

「你怎麼找到我的?」問完,他隨即搖頭;,「算了,進去餐廳再說。」

他對一名保鏢使了個眼色,交代他去守護胡蝶後,便轉身又踏進餐廳裡。

綺羅又哭又笑的跟在他身後。



一回到家,就看見平澤整個人臉色蒼白的坐在客廳的矮桌上,視一旁的沙發為無物,神情怪異。

胡蝶將自己的情緒放到一旁,拍拍他的肩膀。

「平澤,你怎麼了?」她擔心的問。

他滿臉罕見的無助與茫然,「芝蜜要生了,我送她到醫院去。」他魂不守舍的喃道。

胡蝶大吃一驚。「芝蜜要生了?!那你不在醫院裡照顧她你回來家裡做什麼?」她丟下皮包對他咆哮,急得團團轉。這傻大個兒!

現在她該做什麼?天呀!

「我回家來拿東西,我要幫芝蜜整理東西帶到醫院去,可是我不知道該準備什麼。」

他已經嚇呆了。

他可以徒手面對持槍歹徒,也可以面不改色的對付十幾個人的圍攻,就算要他浴血奮戰,他的眉頭也絕不會皺一下。

但芝蜜突然陣痛了起來,他就被她的尖叫與哀嚎給嚇住了!神智不清,連要準備什麼都不知道,先前的預習全白費了。

「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收拾!」胡蝶二話不說的往他們的房間衝去。

她拿出個大包包,打開芝蜜他們的衣櫃,選了幾件衣服塞進包包裡,丟進一包衛生紙,扔進一堆東西後,又抓過一把椅子站上去,將衣櫃上層的棉被被給拖了下來。

一張薄紙隨著棉被的移動而緩緩的飄落在地上。

胡蝶將棉被往床上一丟,跳下椅子,彎身拾起地上的紙張,不經意的打開來。

她還以為是張普通的紙張,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死亡契約」四個大字,她不禁倒抽了口冷氣,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親筆簽下的名字。

真的有死亡契約這件事?原來葛海青說的是真的?那麼,她腦子裡那些奇怪的畫面是真的了?

她當機立斷的將契約書胡亂塞進口袋裡,拖起大包包,將棉被夾在腋下,匆忙的奔出房間。

平澤還站在客廳發呆,她將棉被塞進他懷裡,硬將他給拖出

家門,連門也不鎖的招了輛計程車坐上後,絕塵而去。

到達醫院後,稍微恢復過來的平澤終於想起老婆要生的事,下了車後抱著棉被一馬當先的衝進醫院裡。

胡蝶急急忙忙的付了車資後,跑進醫院裡已看不見他的影子。

她忍著氣,扛著大包包到服務處詢問葉芝蜜的生產情況,護士小姐幫她查了後,她才知道葉芝蜜已經被推進產房,於是她又扛著大包包按電梯上五樓,這才看到抱著棉被,呆立在產房前的平澤。

氣喘吁吁的將包包放下,她拉過他坐在等候室裡,發現他整件衣服都被汗浸濕了,醫院空調不停運送著,但他的冷汗還是不斷自額上滑落。

胡蝶沒有心情安慰他,她拿出口袋裡的契約來,出神的看著。

「你見過這張紙嗎?」她遞給他看。

平澤只是呆滯的望了一眼,又對那兩扇產房大門發起呆來。

胡蝶只得又胡亂的將之揉成一團放回口袋裡,看來只有等芝蜜生完後再問她了。

若這契約書是她的,為什麼會放在芝蜜的衣櫃裡,還被壓在棉被下,顯然是不想讓她看見,應該也不打算還給她。

先是愛德蒙,現在又是芝蜜,他們到底瞞了她什麼事?為什麼都不讓她知道?她殺了人嗎?還是生過牢?

葉芝蜜生產的過程很順利,進產房後不到兩個小時,小寶寶就出生了。

平澤跟胡蝶站在特別為產婦家屬們裝設與產房相連接的電視設備前,注視著護士將小寶寶擦乾身的模樣,比對一雙小手小腳,小寶寶哭得非常賣力。

看著那好小好小,屬於葉芝蜜的小嬰兒,胡蝶早已感動得熱淚盈眶,回頭看平澤,發現他粗獷剛硬的臉頰上早流下兩條淚河,眼淚正不停的往下滴。

接著葉芝蜜被推出來,她整個人像剛從水裡被撈出來一般,汗濕透頂,因生產而耗費大量體力與元氣的關係,她的臉上毫無血色。

平澤衝上前去抱住她,悶悶的流著眼淚,葉芝蜜虛弱的舉起手拍著他的背安慰他。

接下來放在保溫箱裡的小寶寶被推出來,讓他們看了一眼後就推進嬰兒室,而葉芝蜜則被送進坐月子中心。



「芝蜜,我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在護士將小寶寶抱回育嬰室之後,胡蝶立刻問道,她將死亡契約攤在葉芝蜜面前,目光緊盯著她。

她已經忍了一天了,昨天芝蜜看起來是那麼的累,她再怎麼渴望知道答案,也無法在那時候去煩擾她。

但今天不一樣,芝蜜的臉頰恢復了些許紅潤,甚至能指揮護士將她的兒子抱來給她看。

看到那張應該壓在棉被下藏好的契約書紙張,葉芝蜜那抹好不容易浮現的紅暈馬上又消失無蹤。

該死!她就知道應該將這張紙給燒掉的,不該因為那是褚天廉的遺物又一時心軟的留了下來。

「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躺在病床上,她目光飄忽,力持鎮定。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我在你放棉被的衣櫃下找到的,上面還有我的簽名!」胡蝶生氣了,「你們為什麼都要瞞我?為什麼褚天廉要拿這張紙給我簽?他希望我死掉嗎?」

「你怎麼知道這是褚天廉拿給你簽的?」葉芝蜜不假思索的問話脫口而出,難道她想起什麼了?

胡蝶的心往下一沉。

葉芝蜜看著她的眼中滿是同情。「你就是為了小蟬簽的。」

算了,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褚天廉好不容易才回來的。

「當時你因為求取存仙蕈而四處碰壁,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你決定到平家對面的公園去進行堵人計劃,沒想到平家的存仙蕈早就被分配光了,那時褚天廉在平家當保母,當他說只要你簽了那張死亡契約,他就保證會提供存仙蕈時,你毫不猶豫的就簽了,而他也做到了他的承諾,開始供給存仙蕈。」

她將這些事簡單的交代一遍。

「還有呢?」胡蝶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的失憶不是因為中暑,對不對?」

「胡蝶,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怕你承受不了,想起當時你躺在醫院裡的樣子,我真的很害怕事情會再度重演。」

「我承受得了!」胡蝶深吸了口氣。「你告訴我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真的是褚天廉拿給我簽的?」她頓時湧起被背叛與受傷害的痛心。「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你在見到愛德蒙的時候不跟我說呢?你以前見過他的,是不是?只不過他以前叫褚天廉,現在是愛德蒙,但他們是同一個人,對不對?」

知道被套出話的葉芝蜜,心裡懊悔不已。「胡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明白的!」

真奇怪,怎麼變成她在幫褚天廉說話了呢?以前他們在一起時,她明明是反對最激烈的那一個!

「我真不敢相信,我被他設計簽了死亡契約,你居然還在幫別人說話?!」胡蝶生氣的將手裡的契約書揉成一團緊握在手裡。

「我不是幫他說話,而是當初那契約書是你自願簽的!」

「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那時我為小蟬的病忙得要死,怎麼可能還會去簽這種鬼契約書?」

芝蜜以為這樣就可以騙過她?她是失去記憶,可不是頭殼壞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8:44

第十九章

詠蟬坐在庭院的樹蔭下,如瓷般白皙的臉上毫無表情,冷漠淡然。

她坐在輪椅裡,因為她拒絕站立,她不說話、不聽,徹底封閉自己,於是尊二將她推到屋外曬曬太陽,希望紅暈能再次出現在她臉上。

他將午餐擺在托盤上,放在她的雙腿上,詠蟬卻一動也不動。

等了三分鐘,坐在一旁的尊二視線從腿上的文件裡抬起頭。

「等會兒金子會來看你,你希望我順道請她回家吃自己嗎?想想她家人都等她的薪水吃飯。」他淡淡威脅著。「我知道你聽得到,我說過,最好別懷疑我的話。」

他不是個殘忍的人,而是若不拿她最信任的親近朋友來脅迫她,她會餓死。

他可以忍受她不開口跟他說話,可以看她不再站起來,可以任她封閉自己,但無法接受她死亡,他帶她回日本不是為了看她死。

詠蟬的眼皮顫動了下,原本幾乎察覺不出的呼吸也變得淺促起來。

「我知道你想殺了我,。尊二看著她緊握成拳的手。「沒關係,很快就會有人為你代勞。。

他歎了聲,將文件放到一旁,把她拉靠往自己,拿起托盤上的蓋飯,用湯匙舀起一些後送到她嘴邊。

詠蟬嘴角抽動一下,接著張口,她食不知味的咀嚼著,眼淚落到頰上,她將鹹澀的味道與飯菜一同吃進嘴裡。

尊二默默的一邊拭著她的淚,一邊餵她,直到她將一整碗蓋飯全都吃完,他才理理她身上的披肩與薄被,又回到一旁看文件。

其實再怎麼看都是多餘的,已成空殼的大和會社,現在只等著愛德蒙接收,而他們將被迫交出經營權,至於他們的身家性命,全得看愛德蒙的心情而定,可以知道的事,這個祖宅他們是保不住了。

他的思緒被一聲叫聲給喚回,抬頭望向大門口,只見金子表情驚恐的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幾名面部輪廓深刻,高大壯碩的外國男人。

「尊二少爺......他們......」金子嚇得結巴,她剛在大門口遇上這群凶神惡煞。

少了警衛就是會有這種狀況出現,任何人都可以大剌剌的踏入他們宅郟

心中瞭然的尊二站起身來,冷靜的面對應來的挑戰。



深夜,胡蝶被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

接起話筒,傳來的是母親驚惶失措的聲音──

「胡蝶,小蟬回來了!可是她一直哭,我們問她什麼她都不說,只說要見你,她一直吵著要見你!」

透過話筒,胡蝶能聽見妹妹大哭大叫的聲音,顯然是情緒失控。

應了聲後,她立刻掛上電話,匆忙的換上衣服出門。

小蟬怎麼會突然回家了?事前一點徵兆也沒有,是桃谷家出了什麼事嗎?

飛快趕到父母家後,看見的是一雙疲 憊的父母親與躺在床上不停傷心哭泣的詠蟬。

她連忙走過去,抱住哭得肝腸寸斷的妹妹。

詠蟬無力的抬起手抱住她。「姊......我拜託你......請褚大哥放了尊二......我知道桃谷家對你們做了什麼,但是我拜託你......我愛他......放了他......我不要他死......」她泣不成聲。

不管再怎麼恨他,再怎麼逼自己收回感情,她還是騙不了自己。

但她不會再跟他見面了,就算她愛他,她終究還是無法跟一個傷害自己親人的兇手在一起。

「小蟬,你冷靜點,慢慢說,你這樣哭著說話我根本就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胡蝶扶起她,讓她坐著,「冷靜下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桃谷尊二怎麼了?」

詠蟬低垂著頭,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昨天中午幾個外國人闖進桃谷家想帶走我,尊二就跟他們打了起來,可是他們人太多,尊二打不過......他滿臉是血,他們一直打他,我叫他們不要打了,他們不聽,硬是把我帶走......」

她想起昨天那駭人的情景,整個人幾乎要崩潰了,她用力掐住胡蝶的手臂,神情驚惶。

「姊,我求求你,叫褚大哥住手吧!桃谷家已經垮了,這樣就夠了,不要再傷害尊二了,他一直對我很好,真的!這三年來他一直對我很好,我的腳好了,耳朵也能聽到,人也回到台灣,難道褚大哥就不能放過他嗎?姊,你也嘗過失去褚大哥的痛苦,你忍心讓我受這種折磨嗎?求求你,姊......」她苦苦哀求著,哭倒在胡蝶懷裡。

胡蝶拍著她的背。小蟬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不要哭,乖!」她輕聲哄著。「你放心,我會對褚天廉說,我會要他放手,事情都過去了,別哭,你先睡一下,我去打電話給褚大哥,噓,有我在,別怕。」

不知是否因為有了她的保證,或是真的累了。詠蟬慢慢停止哭泣,頭一沾到枕頭後便沉沉睡去,只是睡夢中的她仍不斷發出哽咽聲。

胡蝶與父母親坐在客廳裡。

「胡蝶,現在怎麼辦?」李張滿擔心的問。現在他們只能依靠她了。

胡蝶仍是愁眉不展,煩惱得不停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她現在是一籌莫展,因為褚天廉根本不在台灣,他回美國去處理事情,要三天後才會回來。

自從那天在餐廳負氣離去後,她已經一個禮拜沒有見到他,她自己也有許多疑問要問他,偏偏他這次走得比飛的還快。

看來現在唯一的方法,是透過平澤聯絡他。

思及履及,她站起身來。「爸、媽,小蟬醒來後,就告訴她一切我都處理好了,桃谷尊二已經沒事了。」她呼了口氣,「就先這樣吧,其他的我再來想法。」



「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快跟我說,我有緊急的事要聯絡他!」胡蝶逼近平澤,氣勢洶洶的嚷道。

「你告訴我,我告訴他。」說來說去,他仍然堅持這八個字。

胡蝶真快被他氣死了,將包包裡的雜誌甩到茶几上,那是最近一期的八卦週刊,封面模模糊糊的,但仍看得出來是褚天廉與桃谷綺羅,看得出他們兩個緊緊的抱在一起。

「他帶桃谷綺羅回美國嗎?還是他根本就還在台灣,到美國只是個幌子?」她的質問,胸部不停起伏。

在來醫院的路上,若不是她進便利商店買早餐,只怕仍被他們蒙在鼓裡。

就算她失去記憶,想不起來,她也知道他不應該跟桃谷綺羅在一起,當初若不是她使計,他們也不會分開,現在他居然還跟她抱在一起?!

乍看到這張照片時,她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想到週刊裡頭更精彩,他們兩個抱在一起,什麼樣的角度都有,他們還一起進餐廳,她認得那家餐廳,他當時還體貼的為她將牛排切成小塊。

她有種被背叛的感覺,那種揪心的痛讓她在便利商店得將身子靠在貨架上才不至於癱軟在地上。

葉芝蜜下床,拿起茶几上的週刊,眉頭緊皺的翻閱著。

「平澤大樹!」她生氣的將週刊丟到他身上。「這是怎麼回事?褚天廉怎麼又會跟這女人在一起?你給我說清楚!」她一手撐著腰,忍著傷口傳來的痛楚厲聲問。

這個褚天廉好不容易回來了,她還以為他會全心全意對待胡蝶,沒想到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你先去躺著行不行?」平澤的命令裡帶著懇求。

她才剛生產完,身體還那麼虛弱,現在就跟胡蝶起舞,太不考慮自己的身體了!

「我會去躺,不過你要先給我們一個交代!說,褚天廉到哪裡去了?是不是真的跟桃谷綺羅去胡搞?」葉芝蜜氣急敗壞的瞪著他。

若是真的,她會先將褚天廉給砍個七、八刀!

「褚少爺真的在美國,而且他跟綺羅小姐根本就沒怎樣,難道你們寧願相信這種三流週刊也不相信褚少爺嗎?」他也惱怒了。

「你還叫她綺羅小姐!」葉芝蜜生氣的變了臉色。

平澤不想跟她吵,只好閉嘴,那只是種習慣,她偏要雞蛋裡挑骨頭。

葉芝蜜還要罵,卻被胡蝶一把拉祝

「芝蜜,算了,反正我什麼都不記得,可以當做以前的事從未發生過,現在他要怎樣就怎樣,想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我一點也不在乎。」

她站在大樹面前,認真又嚴肅。

「不過請你告訴他,我不希望他的報復行動影響到我妹妹,她現在正為桃谷尊二的安危擔心,請他高抬貴手,放了桃谷尊二,我會很感激他。」

「你在說什麼?」平澤聽了她的話,臉上線條忽然轉為嚴厲,「你知不知道三年前褚少爺落海差點死掉是誰害的?當他憑著一絲絲的求生意志活過來後,卻又發現你忘了他,他那時的心情你能體會嗎?現在你竟然說可以當以前的事從未發生過?你真的變了,你再也不是失憶前那個胡蝶了,我真為褚少爺感到不值,因為他自始至終心裡就只有你一個!」

胡蝶灰白著臉,往後踉蹌退了一步。

「如果我不是以前的我,那他也不是以前的他了!」她激動的轉身抓起自己的包包,臨去前還恨恨的看了那本雜誌一眼。

夠了!她受夠了!她只是想不起來一些事,不是失去了感覺與感情,也不是愛情殘廢,她不要再活在人的欺瞞裡,就算他們是舉著「為你好」的大旗也一樣!



滿懷心事與憤怒的步出醫院,胡蝶就被叫住了,她回頭一望,竟然是週刊雜誌上的女主角——桃谷綺羅。

她本人比週刊上的照片看起來還要漂亮許多,而且非常瘦,若不知道她出身日本望族,沒人會懷疑她不是模特兒。

或許是潛意識作祟,胡蝶對她本能的帶著敵意。嚴格來說,她是認識她的,所以此刻才會覺得熟悉,不過陌生仍佔了絕大多數。

綺羅走到她面前,兩個女孩互相打量著。

「可以跟你談談嗎?」她問。

胡蝶點點頭,於是她們找了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館坐下。

綺羅點了杯黑咖啡,輕啜了一口。「我知道你忘了我是誰,所以我還是直話直說。」她放下杯子。「三年前,我跟你同樣愛褚天廉,只是他選擇了你。三年後,他還是選擇你,我實在不曉得自己輸你哪一點。」

「週刊上可不是這麼說的。」胡蝶沒聽進她的話,對週刊上的照片仍耿耿於懷。

才說完,沒想到綺羅居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從名牌包包裡拿出一張折得方正的外國報紙,放在她面前。

「這是今天早上美國出刊的新聞,天廉回去美國是為了處理一樁商業間諜案,這件事對天訊集團的商譽影響甚巨,幸好他親自回去坐鎮,明快處理,追回流失的資料,揪出間諜,將損失減到最低。若不是他,天訊集團將岌岌可危。」

「他這麼辛苦的趕來趕去,你居然還懷疑他?你真是不配愛他!」她將報紙抽回來,重新塞回包包裡。

胡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原來天廉真的回美國了。

「那你們抱在一起是怎麼回事?那總不是假的。」

「當初我以為他死了,後來發現他成了愛德蒙來到台灣,我特地從日本飛來台潸,三年沒見,抱他一下也不行嗎?如果你只憑他抱過別的女人就懷疑他,那我勸你還是快點離開他,因為想擁抱他、擁有他的女人太多了!」

「包括你?」

「包括我。」她大膽的、挑釁的看著胡蝶。「老實說,我還真希望你這疑神疑鬼的個性繼續維持下去,如此一來,天廉一定會受不了你,最後甩了你,那我就有機會了。」她得意的一笑。

「我以為你會恨他。」胡蝶也不甘示弱。「桃谷家不是已經被他逼到絕路了嗎?你還這樣纏在他身邊,不覺得對不起你的家人?」

綺羅冷笑一聲。「我早就不是之前那個愛錢的桃谷綺羅,再說我恨他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天廉現在是富可敵國的商業鉅子,跟他在一起不愁吃、不愁穿,有什麼不好?再說我是真的愛他,我一定能給他幸福。」她一臉自信滿滿。

「但他愛的人是我!」胡蝶討厭她那種自信的樣子,難怪她們以前會互看不順眼。

「那可說不定,你不是就寧可相信週刊也不相信天廉嗎?那他又幹麼繼續跟你交往?」

「你沒聽過嫉妒這個形容詞嗎?」胡蝶反駁,「陷入愛河裡的人會嫉妒是理所當然的。」

「你會這麼想就好。」她拿起包包站起身。「好了,我言盡於此,當我還了以前欠你的,從此以後兩不相欠。」

胡蝶連忙起身擋住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特地來向我澄清週刊上的事?」她不像那麼好心腸的人。「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像你那麼笨,會相信那種三流週刊又不是很難想像的事。」綺羅嗤道,「我可不是看在天廉的份上才跟你的,而是看在你得了失憶症與流產的份上才說的,就這樣,再見!」懶得再多說一句話,她踩著高跟鞋高傲的離開。

要不是覺得她這麼慘自己也該負一點責任的話,她絕不會跟她多費唇舌。

胡蝶處在震驚的情緒裡,跌坐在椅子上。

流產?!她流過產?

茫茫然的抬頭,忽地,她眼前的景象變了,看見的不再是裝潢高雅的咖啡館,而是充滿刺鼻消毒水味的醫院......就像靈魂被抽離了身體,她看見自己站在病房裡,面色慘白的捂著小腹,目光空洞的看著自己的兩腿間,那慢慢擴大的紅色區塊,及沿著大腿流到地板上的鮮血。

那是她......三年前的她......

胡蝶顫抖著手拿起水杯,猛灌一大口,開水跑進支氣管裡,她劇烈的咳了起來!

她用力咳著,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全身虛脫,咳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小姐,你還好吧?」服務生跑過來關切,又為她添了詢些水。

無法說話,胡蝶搖搖頭,捧著額頭,拚命喘息,直到呼吸順暢了些後,她才頭暈目眩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步出咖啡館,朝醫院的方向走去。

她要找芝蜜問清楚......

天呀!她怎麼會忘了她的小孩......怎麼會忘記她來不及出世的寶貝......



看著去而復返的胡蝶,葉芝蜜與平澤臉上浮現為難的神色,難以啟口。

「是誰跟你說的?」葉芝蜜躺在床上,將紅嫩嫩的小寶寶慈愛的摟在臂彎裡。

「別管誰跟我說的,只要告訴我是不是真的?三年前的那晚我是不是流掉過一個孩子?」胡蝶將包包緊緊的摟在身前,強裝堅強,其實內心早巳如刀割般的劇痛。

葉芝蜜看著寶貝兒子,心裡仍在掙扎。她知道胡蝶的心情,尤其是為人母后,她更是為胡蝶與她未出世的孩子感到心痛,縱使事情已經過了三年,但那份痛楚仍然存在,她都如此了,更何況是況胡蝶,這對她們來說,都是道無法縫補的傷口。

「你保證不激動?」她得先確定,她實在怕極了她又會突然發瘋。

胡蝶呼吸急促的點點頭。

葉芝蜜又看了小寶寶一眼,歎了口氣,幽幽的說:「三年前褚天廉中彈落海失蹤的那天晚上,你因為太過激動與傷心,在醫院裡流掉才七周大的胎兒,之後你便昏倒了,醒來後就忘了褚天廉與流產的事。」

她看著心神俱碎的胡蝶,「那時我們會隱瞞你,是擔心你的身體,你太虛弱了,承受不起兩次同樣的打擊,而且當時我們都認為褚天廉已經死了,忘了他與流產的事對你來說,反而是件好事,所以不要怪我們,胡蝶,過去的事一讓它過去吧。」

聽到最後一句話,胡蝶的堅強瞬間化為灰燼,崩潰的以雙手緊環抱住自己,放聲哭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3 12:29:09

第二十章

冬天的海 邊,遊客稀少,天空灰灰暗暗的,雲層壓得低低的,令人感覺一種喘不過氣來的鬱悶。

胡蝶坐在沙灘上,不時拿面紙擦拭流出來的鼻水,並任由冰冷的海風吹亂髮絲。

寒冷的空氣不但能讓她冷靜下來,還能冰凍她的腦袋。

這是除了跳進海裡的方法外,她最需要的。

從醫院直接到海 邊來後,時間不如已經過了多久,她的牙齒在打顫,一雙手凍成紫色,但她一點也不覺得冷。

多奇怪,她真的不覺得冷,與她的心比起來,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太過溫熱了點,只是這股溫熱仍無法將心裡的霜雪給融化。

她什麼也沒有想,只是癡癡的望著遠方的船隻,看著它們慢慢在灰藍色的海面上移動。

也許時間再久一點,她溫熱的身體會屆服於體內的冰冷與體外的寒凍,與它們合為一體。

驀地,一件猶帶體溫的大衣覆上她的肩膀,她動作遲頓的回頭,看著褚天廉在她身邊坐下,身上僅著一件白色毛衣。

「你回來了。」她雙唇微顫,說完又將目光放遠。

褚天廉默默的伸手將大衣拉攏,緊裹住她冰冷的身體。

「我回來了。」他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將她摟進懷裡。

就算已覆著大衣,他還是能清楚感受到她隔著大衣透過來的寒意。她在這裡坐了多久?

胡蝶偎在他身邊,閉上乾澀的眼睛。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坐著,誰也沒開口。

胡蝶是不想開口,褚天廉則是因為太過疲累。

回美國的這幾天,他馬不停蹄的處理商業間諜案,與調查局和中情局密談又開會,總算是將意圖搞垮天訊集團的幕後黑手給揪出來,他犧牲的那些睡眠也算值得了。

不過這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他不看重事業與名利,這只是他用來報復的工具,達成目的後,這些便不值得一顧了。

他只掛心胡蝶,於是花費全部的精神在處理商業間諜案上,盡量縮短時間,告一段落後,立刻搭飛機飛回台灣。

他已經有五天沒有好好睡過一場覺,他現在是個凡人,不是神,這種倦極欲死的感覺格外深刻。

胡蝶從他懷裡抬起頭,朦朧淒迷的看著他。

「你的臉色很不好看,眼睛裡都是血絲,很累?」她伸手輕撫他俊美中帶著憔悴的臉龐。

褚天廉握住她的手,輕吻她的手心。

「只要能早點見到你,再怎麼累我都無所謂。」

「我不懂你的事業,你的工作,我沒辦法幫你的忙。」她摀住他欲張的唇。「我很差勁,竟然在你不眠不休的工作時,還懷疑你對我的感情,我的個性那麼差,真不知道你當初怎會看上我?」

這下換褚天廉深思的望著灰暗的天空。「不是有很多人說,愛不需要理由?」

「你不愛我時,會有理由嗎?」

褚天廉深情的看著她,「胡蝶,若我不愛你了,只會有一個理由,那就是我死了。」

胡蝶跪在他身邊,緊緊的摟住他。「天廉,我很高興那三年我失去了記憶,因為我實在沒有辦法想像,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會有多難挨、多苦澀、多令人痛不欲生......」她哽咽的說。「老天爺真是公平,你不在我身邊,它讓我忘了你,可是卻殘忍的帶走我們的小孩......天廉,對不起,我忘了我們的孩子,我忘記了他……」

她壓抑許久的沉痛,全化成了一串串奔流不止的淚水。

褚天廉半跪著,心疼的將她抱得緊實。「不要緊,都過去了,他還會再回來,我保證。」他沙啞的輕哄著她。

他任她在懷裡哭泣,她忍得夠久了。

許久後,她的哭聲慢慢輕緩弱小下來,情緒亦稍微穩定了些。

褚天廉捧著她的臉,用袖子輕輕拭去她臉上交錯縱橫的涕淚。

這不容易,因為當他以為拭乾淨了,她的眼淚便又掉下來。

他不忍心苛責,對她,他永遠只有心疼與憐愛。

「天廉,你三年前說的話還有效嗎?」她睜著淚眼問。

「什麼話?」

她原本蒼白的臉,忽地浮上兩朵紅暈。「結婚的話。」她吸吸鼻子,掩飾尷尬。

褚天廉笑了起來。這是他這個禮拜以來首次露出的笑臉。

「當然有效,這輩子我想娶的人就只有你一個。。他認真的回答。「再說我一直沒忘記你當時的回答,我也不容許你後悔。」

「這次我們不會有事吧?」

不知是否上次的遭遇使然,胡蝶又突然惴惴不安了起來。

「嗯,不會有事。」他肯定的說。他不會再容許任何人拆散他們!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胡蝶將臉埋進他胸前。這是她的避風港,她不要再有任何變故了,否則她真的會發瘋!

他們的劫難已經夠了,該將平靜的幸福還給他們。

「你也只能跟我在一起。」他十足霸道,但語氣卻無比輕柔。

胡蝶心裡既酸楚又甜蜜,被他愛著,是多麼的幸福!

正當她微笑著閉上眼睛時,眼前頓時閃過淚眼滂沱的詠蟬。

她連忙自他懷裡退開,緊張的抓著他。「小蟬被人從日本帶回來了,是你指使的嗎?桃谷尊二呢?」她憂心忡忡的問。

一連串的衝擊讓她心痛得連思緒都無法順利運轉,差點忘了詠蟬的事。

提到尊二,褚天廉眼神瞬間轉冷,他望向大海。

「你不用擔心他。」

胡蝶從沒見過他這樣,開始感到害怕。。我不擔心他,我擔心的是小蟬,她回來後就瘋了似的大哭大叫,見到我還哀求我,要你放了桃谷尊二,她愛上他了。」

「她愛錯人了。」褚天廉眼不眨的說。

「天廉......」胡蝶拉著他的手,不習慣他這種冷酷無情的模樣。

褚天廉回過頭來,看著她懇求的眼,不覺地歎了口氣,黑眸中的霜寒逐漸褪去。

他將她冷冰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手掌裡。「小蟬的擔心是多餘的,若我要對他不利,早就下手了,不會拖到現在。」他將她扶起,摟著她往路邊的轎車走去,這裡愈晚愈凍骨。「我只是讓他嘗嘗跟自己心愛的女人分開的椎心刺骨之痛罷了。」

當然,心理的痛必須,身體上的更是不可免。

這些太過血腥,他自動省略跳過。

胡蝶停下腳步,吃驚的看著他。。桃谷尊二喜歡小蟬?真的嗎?他不是在利用她?」

她想起那個偉岸有點陰沈與玩世不恭的男人,他也愛著小蟬?不是拿她當籌碼,好制伏天廉?

「花三年利用一個女孩子,你不覺得太久了點嗎?」他拉著她往前走。「尤其小嬋又是這麼特別的女孩,他花三年的時間與精神在她身上,讓她能夠走路、能夠聽見聲音,無限量供應存仙蕈,如此需要耐性的事,沒有愛情是撐不了多久的。」

胡蝶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既然他們都對彼此有意思,那我們為什麼不讓他們在一起?撇開最近發生的事不講,至少小蟬在日本的三年過得非常幸福。」

「就算我們肯原諒桃谷家的人,你認為依小嬋的個性,她還有可能跟桃谷尊二在一起嗎?尤其在她認為一直是在欺瞞她、利用她的時候。」他歎口氣,「你妹妹個性如何你應該知道,算了,讓他們自由去發展吧,有緣他們自然會在一起。」

現在桃谷尊二也應該從新加坡回到日本了,若他對詠蟬真的有心的話,他自然會來找她。

他也不愧是桃谷家的下任繼承人,據新加坡分公司傳回來的消息,他的財務與市場分析能力非常強。若他的能力真有他們形容的三分之一強,那麼他對天訊集團將會是極有助益的一塊寶石。

思緒飛快轉動時,胡蝶朝他伸來的手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停下腳步,情緒複雜的接收過她手上的紙張。

「這張契約書不是要還你的,而是我將自己的生命與幸福全交給你保 管,只要你願意,這張契約在不在我身邊都無所謂。」她看著他,只覺得自己對他的愛滿滿的,滿得要溢出來了。

只有在他身邊,她就滿足了。

褚天廉放下心來,深情款款的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將死亡契約放進口袋裡,在他心目中,那早已是一張失去誘惑力的廢紙。

天上的那幾個老頭子聽見了嗎?歷盡艱難與考驗,她仍然願意與他在一起!

將近四年,他幾乎快忘記使用法術的隨心所欲與快感,做為妖精的暢快與自在了。

現在的他,情願牽絆在凡人的愛情裡,與他所愛的人渡過每一日,與她一起逐漸老去。

人生雖然短暫,但有愛就已足夠。



在冬去春來之際,褚天廉帶著胡蝶與一班親友飛到義大利,準備婚禮的事宜。

為了不讓媒體與狗仔隊打擾,他刪掉在義大利米蘭與聖彼德之類的大教堂,只在義大利鄉間訂了一間小教堂,打算在那裡進行一個簡單而隆重的婚禮。

胡蝶則與父母及詠蟬,還有平澤夫妻與小寶寶一起住在他的鄉間別墅裡。那裡有一大片牧場與艷紅的山林與湖泊,他們在那裡非常開心。

而在婚禮前的這段日子,他仍然在美國與義大利兩國之間飛來飛去。

不過這幾天他都留在義大利,用視訊會議遙控全球決策與生意,因為他明天就要結婚了。

「既然品管部認為新開發的產品仍有瑕,那這項決議案就先擱下,等我看過品管部的報告後再說。」褚天廉對著視訊螢幕說道,抬高下巴,讓老師傅拉高他白襯衫的領口,以確保合身,接著老師傅又給他打上領結。

他已經盡量將事情發配給底下的人去做,讓自己不累得像條狗,尤其婚禮的時間愈來愈近,他的時間就愈不夠用。

「還有什麼問題嗎?」他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滿意的對老師傅點點頭。

螢幕上的主管們為難的互視著。

「有什麼事就說。」褚天廉想到一個人。「桃谷尊二仍然拒絕從基層做起?」

「總裁,」總算有人開口了。「我認為他拒絕從基層做起對我們來說並不會造成困擾,我們覺得麻煩的是他與微軟接觸的動作頻頻,我們擔心商業間諜的事件會重演。」

也難怪他們會擔心,上次的商業間諜案對天訊集團的創傷太大,雖然事件已順利落幕,但受驚過度的他們實在忘不了這個教訓,尤其微軟還是他們的死對頭。

不過相對於他們的擔心,褚天廉只是淡然的笑了笑。

「放心吧,他不會投靠微軟的。」

桃谷尊二不會拿自己與小蟬的未來去冒險。

「可是總裁......」有人還想進行勸說。

「好了。」褚天廉淡淡的示意這話題到此為止。「沒事的話就散會,下禮拜五我會回去開會,希望你們到時能將一切準備好。」

妮娜走上前來關掉視訊。。胡蝶呢?」

「胡蝶小姐在樓下的主客廳,正與小蟬小姐他們在聊天。」妮娜微笑的回答。「總裁真是標準的衣架子,任何衣服穿在您身上都是那樣的好看。。她嘴巴甜蜜的。

「謝謝你,妮娜。」褚天廉對她一笑。。這幾天辛苦你了,下次我找個時間送你跟你先生去二度蜜月,免得他老是認為我將你的時間給完全佔據。」他只跟妮娜的先生見過一次面,當時那位酷哥連甩都不甩他。

「真的嗎?」妮娜喜出望外。「那我們可以去亞洲嗎?邁可非常仰慕那裡的文化。」

「就這麼決定。」跟老師傅道聲謝後,褚天廉往房門走去。「幫我送一下老師傅。」

踩著輕快的腳步下樓,他滿心愉悅的大步邁向主客廳。

明天胡蝶將完完全全的屬於他了!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雖然漫長、艱辛,但終於還是讓他等到了。

這一切都將是值得的。

他走進偌大的主客廳,李爸爸與李張滿兩人坐在沙發上,詠蟬則坐在他們身邊。而首先映入他眼簾的則是坐在壁爐前的胡蝶,但不知為何,她的臉色是蒼白的,神情害怕的看著他。

褚天廉身上的危險感應神經立即敏銳,他朝客廳另一端望去,一股陌生的恐懼感迅速向他身體四肢蔓延。

「胡蝶,別動。」他的喉嚨像被只無形的手給緊緊扼住般難受。

桃谷見亮就站在窗戶旁,手裡拿著把槍,遙指著胡蝶,神情冷靜,發紅的雙眼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褚天廉瞧。

與三年前初見他時相比,現在的桃谷見亮更加消瘦了,臉頰凹陷,顴骨突出,像四瘋狂充滿嗜血慾望的惡狼。

突然,他吃吃笑了起來,手裡的槍晃了晃,令人膽戰心驚。

「我真是糟糕,如果當初聽父親的話就好了。」他苦笑。「身中三槍掉進大海,還是讓你給活過來,看來你真的不是凡人。是我低估了你,才會讓你搞垮大和會社,事到如今,我也無話可說,不過我想我該讓你知道,我桃谷見亮也不是好惹的,既然我殺不死你,那我就找你最愛的人下手,這應該能讓你生不如死吧?。他陰沈的聲音滿是仇恨。

「伯父,不要這樣!我姊姊是無辜的呀!」詠蟬哀求的朝他走去。

桃谷見亮對她怒喝一聲,「你再走近一步就準備跟你姊說再見!」他恐嚇。

詠蟬嚇得立刻頓住腳步。

「她無辜?難道我的尊二不無辜嗎?枉費尊二癡守你三年,褚天廉卻毫不留情的將他給殺了!到現在一個多月,我連他的屍骨都找不到,大和會社垮了,就算是還了他一條命,現在我就拿她的命來抵尊二的!」他惡狠狠的瞪著胡蝶,槍口再度瞄準。

詠蟬臉上血色盡褪,驚愕的轉向褚天廉,感覺心如刀割。

「是真的嗎?尊二死了?!」不可能的!姊姊明明說他仍活得好好的呀!

「他沒死,他現在在美國天訊集團,我安排他從基層做起,他的能力不差,我打算培植他成為得力助手。」褚天廉目光灼灼的盯著桃谷見亮手中的槍,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他開槍。

桃谷見亮發出刺耳的笑聲。「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以為我會相信這種可笑的話?」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而正因為你兒子的個性比你好太多了,所以我才將他納入天訊集團,不過,若你傷了胡蝶一根寒毛,我保證下一個死的會是桃谷尊二,接下來,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他狹長的黑眸裡沒有一絲溫度。

彷彿室內溫度驟降至零度,桃谷見亮只覺得自己整個背脊涼沁透心。

有那麼一瞬間,他看見死去的父親就站在褚天廉身邊怒視著自己,他持槍的手不禁抖顫起來。

突然間,門鈴聲大作,心中有鬼的桃谷見亮嚇了一大跳,手指一抖,「砰」的一聲,子彈瞬間發出。

同時間,褚天廉朝胡蝶身上撲過去。

由於槍口一直對準著胡蝶,所以當槍聲響起時,李張滿立刻身體一顫,昏了過去,而詠蟬也嚇得軟跌在地上。

褚天廉緊擁著胡蝶,而胡蝶則是瞠大了眼睛,不停的喘著氣,無法置信的自他的肩膀上,看著距離他們不到二十公分,飄浮在半空中的子彈。

她死了嗎?所以才會看見這種異象?子彈像被某種力量抓住般的停在半空中......可她為什麼不覺得痛?

在厚重的雕花大門被緩緩開時,浮在空中的子彈也應聲而落,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褚天廉回過神來,看到胡蝶古怪的表情,朝自己身後望去。

當他看到地上完好如初的子彈時,直覺的往大門口望去。

仙仙戴了頂鴨舌帽,在門外探出頭來,兩眼骨碌碌的望著客廳裡的人,接著整個人從門後閃進屋裡。

她左手上還端了一盒熱騰騰的比薩,仔細一看,她穿的就是比薩店的制服。

「有人叫比薩嗎?」她笑嘻嘻的問,不待回答,逕自走過去,將比薩放到沙發前的矮桌上,然後站在原地兩手叉腰的環顧四周。

「嗯!這裡真是不錯,是我見過最富鄉村氣息的別墅,新婚夫妻在這裡一定可以生出很多可愛的小寶寶。」她讚歎。

褚天廉放開胡蝶,戒慎的轉身面對她。他知道剛才是她救了胡蝶,不過她究竟為什麼這麼做?

欣賞完畢後,仙仙便步伐輕快、笑容可掬的朝褚天廉走去,停在他面前,右手心朝上的伸向他。

「把契約書給我,那已經失效了,你失去的正好可以抵她的五年之期,祝你們明天結婚快樂。」她說。

褚天廉已經確定自己失去法力與豬精身份,而他放棄了這些,也就等於死亡契約無效,所以契約上寫的關於簽約人五年後會死的妖精咒語自然也就失效。、

既然豬老大、豬老二都心甘情願的陷入凡人女子的情網中,豬小弟會有這種發展似乎也是應該的,她也不想跟他們過不去,一切都是注定的。

有時她真搞不懂失去法力的是他們三個,還是這三個凡人女子其實是擁有魔力,讓他們愛到願意放棄引以為傲了幾百年的豬精身份。

還好她是個正常的神仙!呼!

褚天廉解讀了她臉上的俏皮,嘴角不由得彎起一道弧線,從口袋裡拿出契約書放到她手上。

「謝謝。」他由衷的說,為她救了他,也救了他的最愛。

「不用謝!」仙仙往手上的紙張輕輕吹口氣,紙張瞬間成灰,連絲灰塵都不留的消失在空氣中。

她轉身望向早已嚇得丟了三魂七魄的桃谷見亮。

「你別怕,我是神仙不是鬼,能見到我算你幸運!」她說。

手指往空中一彈,在胡蝶他們清醒過來之時,仙仙人已不見,彷彿她從未出現過。

桃谷見亮整個人癱軟在地上,此時警笛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妮娜慌忙從樓上跑下來,機警的她顯然是聽到了槍聲後便立即報了警。

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的胡蝶緊抱著褚天廉,恐懼的看著地上的子彈。

詠蟬回過神來,連忙爬到母親身邊,試圖喚醒昏厥的母親。

「不會再有事了吧?」剛剛死裡逃生的胡蝶,看著警察將神智不清的桃谷見亮帶走時,仍不時的發抖。

褚天廉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緊緊的抱住她。「不會了。」他承諾。

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已經完全結束了,他們可以安心的開始他們的新生活。

今天大概是他最後一次見到仙仙了。



大概是昨天的槍擊案暴露了褚天廉的行蹤與計劃,當義大利與美國的媒禮得知天訊集團神秘的愛德蒙總裁即將與女友步入禮堂,全蜂擁的擠入這個原本純樸安靜的鄉間小鎮,將小教堂的外頭包圍得水洩不通。

當牧師宣佈這對歷經千辛萬苦的新人結為夫妻後,教堂敲響了聖鐘,每個人都為他們獻上祝福。

當褚天廉抱著身穿白紗,全身上下洋溢著幸福喜悅的胡蝶步出教堂時,縱使前前後後有幾十名警察保護著他們,但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的詠蟬,還是被擠出中心,接著又瘋狂的想搶新聞拍照的媒體給推出去。

她跌倒在地上,頭上美麗的花圈飛了出去,身上的伴娘禮服也沾上了雜草與雜草的汁液。

她皺眉撇嘴的坐起身,忍著手肘處的刺痛舉手打量傷勢。

原來她的姊夫是這麼受歡迎的一個人,連結個婚都有幾百個人搶著要拍他們,跟奧斯卡星光大道上的明星一樣!

可是也不應該這麼粗魯的將她推出來。她抱怨的低聲罵了幾句,用力撐著自己想站起身來。

這時一隻厚實的大手伸向她,她忙不疊的握住,正要抬頭道謝,藍眼睛冷不防的撞進一雙黑得像墨,深不見底的眼眸裡。

她倒抽口氣,呆愣住,一顆心思不住狂跳起來......

她已經記不得自己有多久沒見到他了,彷彿一世紀了。

他瘦了一些。

在尊二的幫助下,她站起身來,他還是沒放掉她的手。

深深吸了一口氣,四周的吵鬧聲對她而言已不存在,她眼中的世界只剩下眼前這個偉岸的男子。

「我們已經結束了。」不知為什麼,她脫口就是這麼一句話。

這句話並不適合今天這種神聖的場所與幸福的氣氛,但她就是忍不祝

沒想到尊二竟然咧嘴笑了,詠蟬的一顆心又小鹿亂撞起來。

「結束是另一個開始。」他做了個深呼吸,奇異的,他俊朗古銅色的臉龐上竟然有絲緊張,他舉起她的手,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輕吻,「你好,我是桃谷尊二。」

詠蟬還想不出該如何回答,幾名警察終於發現她失蹤,朝她走過來,戒備的看了拉著她的手緊握不放的尊二一眼後,禮貌的請她回禮車。

猶豫了一下,她抽回手,在警察的護送下朝停在路口的禮車走去。她感覺他灼熱的目光正緊緊的跟隨在她的背後。

忽然,她猛地停住腳步,正當警察們不解的看著她時,詠蟬已經一咬牙,轉身朝佇立在原地的尊二飛奔而去。

她張臂一把環抱住他的頸項,並感覺他的手臂在她身後收緊,此時,她的藍眼珠裡早巳蓄滿淚水。

「你好......我是最討厭桃谷尊二的李詠蟬!」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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