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韋伶]誘情郡王[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4:10
標題:
[韋伶]誘情郡王[全文完]
誘情郡王
作者:韋伶
他不曾動心,可她卻在他交付真心的那一刻,狠狠地將他打入地獄。他徹底迷戀她、珍愛她;但她竟……背叛他,讓他明白了什堋是心碎。呵,不值得啊!他決定收回曾付出的情愛呵憐,讓她嘗到她該受的!他一定很恨她,畢竟是她父親使的詭計,讓他被迫娶她;可是,為何他感受不到她的真心、她的情愛,執意不肯相信她的清白?她怎堋會背叛他呢?她是如此地在乎他、深愛他啊……
「◇」者「菱」也,淇◇;淇菱也
《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2-5 22:11 編輯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4:51
楔子
清代官吏的病態生活之一——狎「像姑」!
狎,意為「嫖」。狎像姑,便是嫖像姑的意思。
「像姑」即是男妓,因相貌清秀,酷似姑娘,故稱「像姑」。多為年少者,出色者多在二十歲以下,稱為變童、優童、歌童等。
像姑的賣身處所,古代謂為「像姑堂子」,其待客內容有侑酒、唱曲、談詩論畫、賣身等,京師著名的像姑堂子在韓家潭、櫻桃斜街、陝西巷等處,都是京官士大夫出沒之地。
清代法律規定,官吏不許狎女妓,如有官吏暗中召妓侑酒被巡城御史查到,必受嚴厲處罰,但狎男妓就可以通融。在這樣怪異的風氣下,狎像姑的風氣便在清代官員間興起,王公、貝子、貝勒逛像姑堂子,來得冠冕堂皇,去得明目張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5:14
第一章
清初滿族與蒙古族一樣,自古即為驍勇善戰的民族,宗室王公及其子弟,自小在戰爭風雨中長大,如:多爾袞、多鐸、豪格等人,都是十幾歲就隨從父兄征戰沙場。其間亦湧現如代善、阿濟格、阿巴泰等叱吒疆場的猛將。
入關前,王公們統率八旗勁旅,在與明朝、朝鮮及蒙古多年征戰中,屢建戰功。入關後統一全國的戰役中,仍以宗王貝勒為主要統率,而其中出任大將軍的宗室王公所領軍隊是出征主力,所建功業也以他們最多。
康熙年間,多羅貝勒·淇◇統領大軍,驅除准部出藏,中止該部對西藏黃教的控制,護送新立的呼畢勒汗入藏,打擊准部,穩定了清朝對西藏的統治。
正白旗宗室,多羅貝勒.淇◇始冊封為——武喜郡王。
初秋的北京市街上,一大票小販與人潮,趁著晴朗好天氣出來活動遊走,沿途熱鬧非凡,洋溢著一片好氣象。
「爺,我渴死了啦,背酸死了啦,能否請您行行好,找間客棧休息休息?」年約十八的白瘦小哥嘟著嘴兒一路囉唆。
「一個時辰前,你才說過同樣的話,忍著點吧。」淇◇說了幾句,雙腿輕踢馬腹,繼續往前行。
「但現在是一個時辰『後』。」小卓子接道。「我真的累了,休息一下嘛,反正咱們已經到京城,不差這些時候。」不過是喝口茶,歇歇腳,又花不了多少時間。
「你不用遊說了,午時以前我們得到達富來客棧,屆時你愛怎麼休息就怎麼休息。」淇◇絲毫不退讓。
他是守信之人,既然與人約好午時在客棧見面,他便不會遲到。再說對方是他的至友——歌玄貝勒,衝著這點他更不能失約。
「真不懂你,不過是個男人,也值得你這樣馬不停蹄地從西藏趕回京城。」小卓子唉聲歎氣,彎腰駝背地驅馬跟上前。「吶,會情人從沒見你這麼勤勞過!」他補上一句。
君子之交淡如水,偏他的主子不同一般人,視友情更重於愛情,對男人比對女人好。因為這個原因,使他幾年來一直飽受蜚言纏身之苦,走到哪裡都有人說他不喜歡女人。
當然,造謠者正是那些惡女。
惡性循環下,貝勒爺愈來愈厭惡長舌女,到最後乾脆女人一靠近他就擺出一張臭臉,女人亦越來越怕他。幾年下來他已惡名昭彰,從京城到西藏,再從西藏到京城,凡關於他的傳言,沒有一句能聽的!
淇◇輕勒韁繩放緩速度,讓推著乾草車的老人家先行通過。「被女人騷擾是我最受不了的。」他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
「你可是咱們家傳宗接代的唯一人選,我的老太爺。」小卓子疲累地提醒他,心裡則嘀咕他沒同情心,說不休息就真的不休息,死老古板一個!
「你在罵我?」
「咦?」小卓子一聽,下巴差點沒掉下來,急急忙忙說:「你……你……你別冤枉人!我……我……我哪有?」別說笑了,他怎可能聽得見他的心聲!
淇◇笑了。「我想也是,你的膽子不就豆子般大小,還沒那膽量。」
「你這是哪門子的鬼話!」
他的主子就是有這種本領,要嘛硬梆梆一張木頭臉,要嘛就語出驚人,盡說些令人無法招架的鬼話,真不知他的腦筋在想些什麼。
就連老夫人也對她這兒子頻頻搖頭,認為他只有在沙場上時才是正常人。言下之意,平常時日,他都不太正常。
小卓子雙肩一垂,有氣無力地道:「爺,我看等你跟歌玄貝勒會見之後,不如趁便在城裡找個什麼格格、小姐的帶回西藏成親,省得到處有人非議你有斷袖之癖。」
「不。」
「不?」小卓子愣了楞。「我的好主子,你可知道那些蜚言蜚語有多難聽嗎?不只是西藏,就連咱們腳下的北京城也是鬼話連篇,你總得找機會澄清誤會吧?」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何必多費唇舌?」淇◇微帶邪氣,低沉的嗓音中充滿極度的不可一世。
小卓子兩眼幾乎翻白。「你已經白布被染成黑布,再不澄清的話,我保證你這一輩子過定和尚般的生活,絕對沒有女人敢嫁給你。」她們又不是瘋了!
「那又如何?」淇◇問得不慍不火。
小卓子心臟快沒力了。「你不懂嗎?在這樣的情況下,你真會愛上男人,屆時咱們郡王府的名聲就完蛋了!完、蛋了!」他光想就覺得青天霹靂。
「危言聳聽!」
「啊,好痛——」小卓子冷不防地頭頂挨了他一記響掌,打得他頭昏眼花,牙齒格格作響。
淇◇道貌岸然地收回手指,不苟言笑的表情又重回他的面龐,他嚴肅道:「別異想天開,我不成親是因為沒有成親的理由,一旦有了理由,情況自然會不同。」
「早說嘛!」小卓子揉著頭頂的腫包,苦著臉說道。
淇◇輕瞟他一眼,抿了抿陽剛的唇線,不再多說一語便揚長而去。
「搞清楚我是為了你好耶!真是好心被雷劈!」
小卓子望著他的背影深深埋怨著,身心俱疲地追上去。
富來客棧
歌玄一把摺扇緩緩扇動著,溫柔的目光多情地注視眼前這位十六、七歲的姑娘。
姑娘純雅嫵媚,嬌聲柔語,尤其是那雙靈氣流轉的翦水雙瞳,更教人怦然心動。
一晌過後,他慵懶的嘴角終於微微勾起,為她斟滿一杯溫熱的茶水。「華珞,聽你說了一長串的話,結論就是你想到韓家潭逛上一逛?」
「不只是逛上一逛,還要看出些心得。」華珞眨著明眸,澀澀地垂下因羞赧而發燙的臉頰。「逛韓家潭還得逛出心得?」這可稀奇了!
「你是知道的,恩羚表姊剛從杭州到京城,什麼事她都覺得新鮮。前些天,她聽丫環談起韓家潭,好奇心驅使之下,便纏著我帶她去,可是我不能這麼做,因為……那裡是男妓館……」她說得頭都快黏到脖子上了。
「所以你自願當犧牲品,深入虎穴探心得?」歌玄端詳她的模樣,親暱地問道。
「不,不是犧牲品,請你別這麼說。」華珞細聲申辯。「我只是在盡地主之誼,讓恩羚表姊有賓至如歸的感覺。」這件事還沒嚴重到那地步。
歌玄輕揚劍眉,沉思了一會兒,笑問:「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幫你?」
「你只消告訴我如何才進得了韓家潭。」
歌玄泛起一抹文雅的笑,迷離目光逡巡過她全身。「簡單,你只要將你這身玲瓏的曲線藏在厚重的男裝下,帶著幾錠銀子走進韓家潭就行了。」他話語輕柔地道。
華珞杏眼圓睜。「你要我召男妓?」
「很不錯的提議,不是嗎?」他悠哉地收起扇子,風度翩翩地品茶,感覺甘甜的茶香在口中蔓延開來。
華珞臉頰紅燙,連忙擰著手中的絹兒。「這……這確實是個好主意,我不但可以大大方方進韓家潭,還可以與裡頭的像姑男妓聊上幾句,如此一來甭說是心得了,連其中不為人知的辛酸甘苦也能深究……」
「可不是。」歌玄笑瞇瞇。
「但我終究是女兒身,出入韓家潭的多是身世顯赫的王公貝勒,我真能在這樣一個男人的世界中瞞天過海嗎?」
如果被識破怎麼辦?如果惹上麻煩怎麼辦?
「你是該好好衡量。」全是搔不到癢處的答案,怪只怪她美得令他移不開視線,腦筋渾噩一片。
華珞驀地回神迎上歌玄那雙魔眼。「我想……我已經有個譜了,謝謝你,歌玄貝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總是得搏它一搏,就這樣決定吧。
「用不著客氣,不過我勸你這六品格格,萬事小心為妙,一出紕漏不只是危及你個人的名聲,還包括莊親王府的聲譽,你且要三思後行。」
「我明白,今天真是打擾你,明知道你在等朋友,還纏著你替我想辦法,請務必見諒。」華珞儀態端莊地起身。
他彎彎的笑眼閃過一絲愉快。「再見。」
「再見。」
華珞前腳一走,淇◇俊偉高大的身影隨即跟進,當他與華珞擦身而過的瞬間,一陣淡雅的花香撲鼻而來,霎時令他微微一愣,下意識轉頭。
可惜的是他尚不及看到她的容貌,重重的人群已將她隔離在他的視線外。
「哇,好標緻的姑娘!」他身後的小卓子傳出一聲驚歎,毋庸置疑,他瞧見了那姑娘的五官。淇◇斜睨他一眼,猜疑地蹙起眉頭。
小卓子回頭,不期然地正好對上他這副表情。「是真的。爺,如果你能娶到那樣如花似玉的姑娘,我打包票老夫人一定樂得跳上桌手舞足蹈。」
「多嘴。」淇◇沉著臉斥責一句。「久違了,歌玄。」
他很快地將注意力放在歌玄身上,那陣悸動人心的香味,已然被他置之腦後。
「久違。」歌玄露出一個誠摯的笑容,請他入座。「年前你領軍進駐西藏,年後的今天,很高興你能活著回來。」
淇◇勾起懾魄的絕俊眼眸。「我曾誓言在比武場上勝你一籌,所以我很愛惜我自己。」
「大話別急著說,去年咱們不分伯仲,今年我可是有備而來,手下敗將不一定是我。」
「鹿死誰手還不知道。」
歌玄興味盎然地揚高一道眉,慢條斯理地點頭。「也對,等上了比武場自然見分曉,在這裡空口無憑,說的等於白說。」
皇室宗族教育除宗學、覺羅學、王公府第學等靜態學問,對騎射武藝的訓練尤為重視,除平時嚴格的教導,更於每年春、秋二季,定期舉行披甲射箭及武術比賽,優者封爵受賞,劣者降二等封授,競爭甚為激烈。
這些考封制度對他與淇◇而言吸引力不大,誰勝誰負反而才是關鍵。
淇◇揚著嘴角,抿唇不語,霍然留意到他面前的茶杯上沾著一些胭脂。「這是?」
「莊親王府三格格留下的。」歌玄牽動嘴角,不疾不徐地解釋道。
「三格格?」剛才的姑娘?
「三格格名叫華珞,人如其名,宛如珠玉一般地嬌艷動人,你這聲名狼藉的武喜郡王可有興趣認識、認識?」老夫人跳上桌的偉大奇觀,他倒想見識一番。
「我不想為自己找麻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歌玄微微哂笑。「女人並不如你印象中的糟糕,有時還挺可愛的,淇◇。」
「不敢領教。」
韓家潭
朝為俳優暮狎客,行酒鐙逞顏色;
士夫嗜好誠未知,風氣妖邪此為極。
古之嬖倖今主賓,風流相尚如情親;
人前狎暱千萬狀,一客自持眾客嗔。
酒閒客散壺簽促,笑伴客人花底宿;
誰家稱貸買珠衫,幾處迷留僦金屋。
*蜣轉丸含異香,燕鶯蜂蝶爭輕狂;
金夫作俑*形穢,儒雅傚尤慚色莊。
靦然相對生歡喜,江河日下將奚止?
不道衣冠樂貴游,官妓居然是男子。
「不道衣冠樂貴游,官妓居然是男子……天啊,沒想到京師樂府詞。戲旦裡描述的,竟然全是真的!」
一身倜儻男裝的華珞捧著熱酒縮著肩,愣頭愣腦地盯著四周的人兒瞧。
眼前除了來尋花問柳的王公貴族外,清一色是相貌清秀,酷似姑娘的年少者。
巧笑倩兮,如夢似幻,連她這個道道地地的女人亦自歎弗如,論容貌沒容貌,論身段沒身段,還提什麼爭奇鬥艷呢?
「莫怪京城裡的王公貴族留戀其中,原來……」她傻呼呼地喝了一口酒,猛地一陣猝來的辛辣味頓時嗆得她咳嗽連連。「咳……咳……好辣!」
「這是什麼酒?怎麼這麼難喝?」
華珞舉高手中的杯子,吐著舌頭難以置信地打量,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那是虎鞭藥酒,公子。」一陣清甜的嗓音由內廳傳出,隨即走出一位豐臀細腰,美得令人瞠目咋舌的年輕姑娘……或者是男子。
「她」超凡的姿色令華珞傻眼,幽美婉順的氣質完全展露出女人惹人憐愛的特質,偏「她」徹頭徹尾是個男人。
當女人,「她」比自己成功多了!華珞眼睛發亮,欽羨得五體投地。
「小女子,仙仙。公子,怎麼稱呼?」男伶帶著職業性的笑容走近她。
「我……我叫華珞,仙仙姑娘。」
華珞盯著她的臉蛋,腦中一片空白,她甚至不曉得自己竟然糊里糊塗地說出真名。
「如果我記得沒錯,這名字跟莊親王府的華珞格格同名,你……」仙仙思緒敏捷地審視她,來來回回將她看了好幾遍。
華珞赫然驚覺自己說溜嘴,一顆心臟差點沒從嘴巴裡跳出來。
「你不會是她的阿哥吧?」「她」綻開迷人的微笑問。
華珞的肩膀頓時垮下來,鬆了一口氣。「不,不是,我不認識她,只是剛好同名罷了。」這可嚇壞她了。
「原來如此。」仙仙難掩悵然若失的心情,遺憾來的不是王公貴族而是凡夫俗子。「公子,仙仙為你斟滿酒!」儘管如此,生意還是得做,笑臉還是得陪。
「斟滿?」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咦,有何不對勁嗎?」
華珞望著她,壓低音量輕輕說:「『你』可能不知情,這叫虎什麼來著的藥酒壞了,不僅極度苦辣,還帶了股怪味,喝不得!」
「什麼?」仙仙咋舌,怪異地看著她。
「我不喧嚷,你去吩咐『姑娘們』,別再將這種酒往外送,喝壞了客人的肚子對這裡的名聲不好。」
哈,原來來的不只是凡夫俗子,還是個二楞子!!「公子,虎鞭藥酒是壯陽用的,不苦不辣上得了火嗎?」
「壯陽?『你』說我喝的是男人喝的壯陽藥?」華珞猛地站起身,錯愕地睜大雙眼。口中的苦味宛如一把火燒進她的肚裡,由肚裡竄上臉頰,不過一眨眼,她的臉已經燙得幾乎冒煙了。
「是啊,一等一的補品。」仙仙貼近她,凝視著她悔不當初的嬌顏,當眾就伸手輕撫她溫熱的紅臉蛋。「瞧『你』的,光聽壯陽藥臉就紅成這樣,一會兒進了房,上了床,不燒了奴家嗎?」
在「她」略高自己半顆頭的身影下,華珞連忙偏頭閃躲「她」的碰觸,卻沒想到「她」強行箝住她的肩膀,硬將她定在「她」身側。
仙仙對她笑說:「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上樓進房吧!」
「進房——」華珞嚇得尖叫失聲。「不、不、不!我不進房,我不進房!我來韓家潭不是要進房的!」她抓緊衣領,緊斂身子,死命保護自己。
「不是要進房?那『你』來幹麼?」
「我……我是來看看情況的。」華珞支支吾吾道,好回去跟恩羚表姊說。
聽她這麼一講仙仙恍然大悟。
「她」倏地收起笑容,插起腰,一副老湖江的樣子說道:「賣身早說嘛,何必弄得這麼複雜?來人,把這位公子帶下去簽賣身契!」「她」放聲叫著,二名大漢聞聲而來,不發一語地倏地架起華珞的雙臂。
華珞呆了。
仙仙傲慢地以纖指理著髮髻,抱怨道:「今天客人多,原本還想我這老鴇得下海,沒想到來的竟然是要賣身的,嘖!」
「我不是要賣……」
「『你』想賣多少錢呀?」老鴇開始評鑒貨色。
「不是……我不是……」華珞明知道必須極力否認,偏偏舌頭像打結般全然不聽使喚。
「『你』可不許反悔,反悔就是唬弄『老娘』我,這種事在韓家潭是絕對不被允許的,我的好公子。」仙仙抬起她的下巴,妖媚地笑道。
「不行!我不能!」華珞用力一叫,驚恐地掙脫大漢的箝制,推得老鴇人仰馬翻。她提起裙擺,使出渾身力量奔出花廳。
老鴇氣得臉紅脖子粗。「別讓『他』給跑了,韓家潭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她」躺在地上河東獅吼。
「是!」
黑夜暗雲隨風疾送,不時遮住皎潔的月華,使大地籠罩在陰影中。華珞不敢置信地回望身後一大票追兵,沒命似地跑過幾條無人的街道。
此時,一間正要打烊的客棧吸引住她的目光,無暇思索地,她連忙衝了進去,罔顧店小二的阻止及叫喚直接往樓上跑,有多遠躲多遠,有多高爬多高。
她萬萬不能讓自己落入那些人的手中,那關係著她阿瑪——莊親王福瑋的一世名聲呀。萬萬不能、萬萬不能!
「他進了客棧,快追!別讓『他』給跑了,老闆今夜要『他』做陪!」
追逐聲充耳不絕,華珞冷汗淋漓,兩頰泛白。
她明知道自己非逃不可,可胸口上干脹的疼痛感已快令她窒息。不行了,她跑不動了,再跑,她就要昏了!
她放緩腳步,方欲以手支在身側的門扉喘息,門扉赫然被她撐開——「砰」的一聲撞得窗面嘎嘎作響。
「呀——」她撲了個空,整個人頓時往房內栽。
「小卓子,是你嗎?斯文點,別撞壞了門。」平舒而感性的男聲,緩緩由屏風後傳出。
在逐漸危急的情勢中,華珞按捺住紛亂的心緒很快地自地上爬起,鼓足勇氣,毫不考慮地繞到屏風後求救。
「請你救救……呀——你一絲不掛?!」她尖叫出聲,腦中登時一片空白。她一定是墜入夢魘,不然便是迷失神智,否則她怎會盯著一尊赤裸裸的男體直瞧,而它完美得幾乎不可能是現實中的東西!
她茫亂地搖頭,企圖排除眼前的幻影,但儘管她頻頻搖頭,頻頻否定,眼前的幻影卻毫無消失的跡象。
她逐漸領悟一個令她顫抖的事實——她正透過一盆清澈可見底的洗澡水看著一個男人赤裸裸的身體!
「怎……怎麼會?」華珞的臉馬上燒紅到耳根。
「『你』是什麼鬼東西?」陌生人未理會她的喃喃自語,反而不悅地斂緊眉頭,深邃的眼瞪著她問。
華珞心跳漏了一拍,眼前這張臉孔實在太駭人、太迷人。犀利的雙瞳是幽暗的黑夜,不凡的形貌結合於詭魅中,那是邪俊的奪魂風采,太……出色了。
好個英俊的男人!她發愣地盯著他看,越看臉越熱,心跳越快。她肯定自己是瘋了,否則怎會像著魔似的。
「說話。」淇◇將手臂擱在盆沿上,氣定神閒地凝望著眼前矮小的男童。
說「他」是男童不為過,那張潔淨稚氣的臉蛋,證明「他」壓根兒不超過二十歲。
一個不超過二十歲的入侵者!
「我不是鬼東西,我是女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5:34
第二章
「女人?哈、哈、哈——」淇◇笑了,笑得戲謔,笑得諷刺。「我看是像女人的男人吧!」他將頭枕在浴盆邊緣,以俊雅而冷漠的神情睥睨著她道。
「我不是男人。」華珞一面說,一面小心翼翼地迴避他那身結實出色胴體的誘惑。是不是……他該稍稍遮一下,別那麼大方不羈。
好歹她也是個女人,雖然此時此刻他顯然不太相信。
「不是男人是什麼?」
「不,你真的誤會了,我是女人,只是……只是現在看起來不太像。」華珞絕望地辯道,如此輕率的稱謂,聽在她耳裡分外覺得刺耳。
「雖然我向來與女人劃清界線,但尚不至於忘記女人身上渾圓而豐滿的曲線。而『你』——」淇◇指著她。「平胸、直腰、窄臀,橫豎看都是男人一個!」
他斜蹙眉宇,露出一絲冷惡的笑痕。
華珞呆若木雞,自尊心登時像挨了一記無形拳頭,痛得她無以自處,羞慚難當。她早有自知之明,知道出自己不是什麼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但……如此苛薄的批評,她還是第一次聽到。
「容我重申一遍,我是女人。」華珞兩頰通紅地低嗔。
「看不出。」
好惡劣的反駁呀,華珞幾乎要鬱結到吐血。
「我是男人……呃,不,我是說你看我或許像男人,但我真的是女人,請你務必相信我。現在外面有一大群凶神惡煞般的人在追我,想捉我回韓家潭。男人也行,女人也罷,就請你好心地讓我在這裡躲一躲。」
「出去。」淇◇忽而收起笑容,冷眼瀏覽過她純淨的臉孔。
「出去?」華珞驀地吸氣。
森冷的眸光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不出去我一腳踹死你!」他瞇起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
「我只是躲一下子,等韓家潭的人走了之後我馬上離開,不會打擾你太久,請你高抬貴手。」她誠懇地道,纖弱的嗓音竟因一時的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
「如果『你』有一對圓潤的酥胸,及讓人可盈盈而握的臀部,留『你』下來還有考慮的餘地,可惜『你』是個假蛾眉,出去!」
他跨出浴盆,不由分說地一腳將她踹出屏風外。
臀部結結實實挨了他一腳的華珞,前一秒才發出一聲惶愕的驚呼,下一秒便已五體投地地躺在地上呻吟。
「好痛……」
她邊揉著磨破皮的手腕邊起身,含淚怒視他,眼中寫得全是悻悻然的羞憤。卻只見他依然是那副傲慢無情的尊容。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女人令我鄙夷,男人更令我頭大,何況『你』是從韓家潭逃出來的變童。除非我想陷自己於萬劫不復,否則收留『你』,必定落得裡外不是人。」
武喜郡王的名聲已經夠壞了,再壞下去就要爛了。
面對他的羞辱,華珞真巴不得能鑽進地洞,永遠不要出來。
可一方面是他盛氣凌人的舉動令人火冒三丈;另一方面則是她沒有半點籌碼能驕傲地走出這裡,所以她一定要證明她的身份才行!
堅定的意志使她在他具有魔力的眼眸逼視下,立刻作出決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步伐衝到他面前,毫不猶豫地牽起他的鐵掌不偏不倚罩住自己的胸部——
「雖……雖然我的胸部很小,但不至於平到讓你摸不出來。我是女人,真的是女人!」
她的嗓音柔弱得幾乎要碎掉,聽來是那般的無助與忍辱,酡紅的面龐佈滿了淚痕。
「你……」淇◇簡直不敢相信有這種事!天底下居然有人以這種極端的方法來證明自己的性別。
若非他依稀感到掌心裡那對小小胸脯不住起伏,無語地訴說她有多害怕,他恐怕又要以為這是樁經過精心設計的追情戲,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畢竟,女人狡猾宛如狐狸,她們的虧,他吃太多了……
「房間一間一間給我仔細地搜,上了樓,『他』插翅難飛!」粗獷的吆喝聲猛然自房外傳來,喚回房內淇◇的神智。
「進來。」
「我們——」她尖叫出聲,做夢也沒想到他會將原本熨貼在她胸部的大手往下移,強而有力地傾身一抱將她帶進澡盆中,讓她完全撐坐在他凌壯卻赤裸裸的身軀上,親密到她幾可感覺出彼此的體溫在兩人腿間交流。
「安靜,我正在解救你,小女人。」他優柔沁心的軟語,與他果決而獨斷的動作截然不同。
華珞容顏凍結,明明他的眼神認真到近乎嚴肅的地步,可他的嘴卻貼在她耳畔,手指滿含挑逗地解開她的衣扣,扯開她的衣襟,退下她的中衣。
「不要……放肆……」她的心臟狂跳,伸手想要阻止,卻直直撞進他那雙半垂著的黑眸中。「容我收回前言,你有一對細膩而嬌小的乳房。」淇◇臉龐上有著一抹壞壞的邪氣笑意,露骨地指出他所見。
衣不蔽體令她渾身發燙又發寒,她惶然地想退開,但他反而收緊鐵臂,硬將她定在高大魁梧的身前,以濃得化不開的嗓音對她說盡下流話。華珞再也忍受不了,羞怒地直想推開他的懷抱。「放開我……啊!住手……」伴著一聲羞恥的尖叫,華珞不再亂動,而是渾身緊繃而顫抖地埋首他懷裡,一動也不敢動。
他的手竟然大膽地由她的腰間向上回溯,然後覆住她未曾被侵佔過的右乳,在他有力而執意地揉搓下,她的胸脯完全被他灼燙的掌心燃燒,薄薄的肚兜對他絲毫不構成阻礙。
「脫了你這身男裝,你就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烏黑的長髮,玲瓏有致的曲線,韓家潭不收你這樣的滿族姑娘。」淇◇單手取下她發下的項帽和幾根小夾子,溫柔愛撫著她及腰的髮絲。
「不要……」華珞羞憤難當地緊閉起眼簾,他卻乘機抬起她的臉,攫住她的朱唇,大膽地注入張狂的柔情。
「戲才開始,放點感情。」他在她唇上柔柔地低語。「假戲不能真做,但至少得逼真……」
「戲?!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知道你在侮辱我……」華珞細碎地道。
淇◇閃過一抹淺笑,吻著她的唇,雙手環上她的背讓她的胸親暱地貼在他身上,雪白的中衣則順著他的手指漂浮在水面,不著痕跡地遮住她水面下其他的赤裸。「來了。」
「來?」
她反應不過來,正納悶之際,原本空無一人的屏風外突然閃進一大群男子。她赫然瞠目,這些人正是韓家潭派來追她的人——他們找到她了!
「各位大爺闖進敝人的房間有何貴幹?」淇◇眼神瞬間變得幽暗無比,結實有力的長手將她緊扣在懷前毫不放鬆。
「找人!韓家潭跑了人,我們在找。」
華珞的身後響起一陣粗重沙啞的嗓音,她看不見對方,可她知道他就是那個帶頭追她、不斷在她身後吼著的人。她攀住他的肩膀,把臉埋進他的頸窩,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人不在我房裡,滾出去!你打擾到我跟我妻子間親密的遊戲。」他森寒地命令著,兩眼綻射出駭人怒光,緩緩抽出倚放在澡盆旁的長劍。
男子見狀,立刻稍稍收斂氣勢,平平道:「我怎麼知道你懷裡的人不是咱韓家潭的伶人?」
淇◇凜冽的眼眸閃過一抹譏諷,他道:「韓家潭的男伶或許可以假鳳戲龍,但男人終究是男人,你說男人有這等絕美豐滿的優美曲線嗎?」
男子聞言斂聲,以眼掃過他掌中袒露的嬌小柔背,沉吟了一晌,最後低喝一聲帶頭離開。
隨即關門聲在他們身後響起,房內頓時重回兩人獨處的狀態。
「曲終人散,你安全了。」淇◇悠閒地展開兩臂將它們擱在盆沿上,淡淡地對她說道。
「謝謝你救了我,你的恩情我會銘記在心,來日若是有機會,我一定報答。」華珞一脫離他的懷抱,趕緊撈回自己的衣服,手忙腳亂地穿戴起來爬出澡盆。
「我在你身上佔盡便宜,我們互不相欠。」
「你……」華珞渾身一震,再度感到一陣尷尬席捲而來。
「我告辭了!」她匆忙道了聲再見,還來不及擰乾身上的衣物,便拖著一身濕漉漉的衣褲,慌慌張張地走了。
一路上她只覺得羞慚難忍!被一名陌生男子這般輕薄身子,這輩子她恐怕再也嫁不出去了!
莊親王府·青夕閣
「格格,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怎麼會這副模樣回來?」
一名清秀質樸的小丫環,兜在華珞的身後,細聲細氣地詢問著。
「我也不想……哈啾!可是……就是這樣了。」華珞低著頭,紅著臉,澀澀地對自己的貼身婢女蘭蘭說。
「快把這身濕衣服脫下,小心染上風寒。」蘭蘭細心地為她打理著,脫下男性衣物重新為她穿上精緻的*衣,讓她端坐在床畔。
「阿瑪、額娘有沒有到青夕閣來?」
「沒有。如果有,我恐怕早挨板子躺在床上呻吟了,哪有機會替你梳頭啊?」蘭蘭斜著臉為她擦乾濕發,梳成一條長長的辮子兒。
「說得是,阿瑪暴躁的脾氣是京城出了名的。」華珞不自覺地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浮沉於腦中的全是那名陌生男子狂狷傲然的笑容。
彷彿……只要她一閉上眼,他那份詭惑不凡的氣息就重回耳邊,輕輕吹拂著她的臉頰。
她不是沒見過英俊完美的男人,至少歌玄貝勒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像他這樣撼動心靈的可是破天荒第一遭。
她真的震驚於他善誘的魔力!
「何止出名的暴躁,王爺對門風、名聲尤其重視,你這些有違三從四德的舉動,若傳進他耳裡,小命休矣!你呀,做事莽莽撞撞,就只為了歌玄貝勒的一句話!」蘭蘭挺胸插腰訓著她。
「是我要求他替我想法子,你別說得好像他在戲弄我,糟蹋人家的一片心意。」華珞溫柔地為歌玄辯護。心想他對她已經夠好了,絕不能再讓他背上莫名其妙的怪罪名。
再說,阿瑪暴躁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並不是真的那麼可怕。
蘭蘭噘嘴,不是滋味地說:「歌玄貝勒的心意是珍寶,恩羚小姐的心意也是珍寶,蘭蘭的、心意就是爛泥雜草。身份不同嘛!」
「你別這麼說,聽得我好難過。」
「不然怎麼說?恩羚小姐刁蠻無禮,到王府作客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搞得天怒人怨,但你卻對她言聽計從,她要你去韓家潭你還真跑去。而我的關心與反對全被你丟在腦後,我能不心寒嗎?」
她又不是木頭人!
「對不起。」別人的氣勢只要強一點,華珞立刻怯懦。
「格格,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我只是希望你好好做你自己,別讓恩羚小姐牽著鼻子走,你是格格,不是丫環,懂嗎?」
「懂。」
「懂就好了。」蘭蘭起身,為她端來一杯熱參茶。「別再讓她為所欲為地使喚你,如果不好意思拒絕,乾脆來個陽奉陰違,做做樣子就算了,別再讓自己忙得團團轉。」
華珞喝了一口,想起什麼似地忽然抬頭問:「蘭蘭,我剛經過恩羚表姊的房間,裡面黑漆漆的,她人上哪兒了?不會是尾隨我後面跑去韓家潭了吧?」
「哈!恩羚小姐才不會做出這種威脅自己名譽的事情。」
「蘭蘭!」
「好啦,我告訴你就是了。」蘭蘭聽得出她不表苟同的口吻,對她的菩薩心腸真是又愛又恨。「她得知京裡的貴族、女眷們明天將到東郊吉陽苑飲酒賞景,馬上連夜趕過去,怕誤了時辰。」
「郊宴?」
「是啊,為武喜郡王洗塵而辦的郊宴,王爺特地囑咐你也去逛逛,別在府裡悶傻了頭。」
恩羚小姐就是聽王爺這麼說,才會一馬當先沖第一個,口頭上說是增廣見聞,骨子裡則是急著釣男人,別以為她看不出來。
「誰是武喜郡王?」華珞問。
「淇◇嘍,惡名昭彰的大變態。」
「呃?」
朝廷官場的交際應酬本來就繁冗,而且名目甚多。美其名為感情交流,實質則是拉攏權貴,攀炎附勢的虛偽把戲。
淇◇瞄準三十尺外的靶心,緩緩拉開壯碩的臂膀,一放,手中箭矢立即火速竄出射中目標——分毫不差。
如果不是看在歌玄的面子上,這種浪費時間的拜客宴會,他壓根兒不願意出席。特別是那群妝扮得花枝招展、不斷尖叫的格格、小姐們,更教他退避三舍,光看就飽了。
他的名聲不是糟透了嗎?為什麼仍有一大票女人跟在他背後繞?弓上的指節瞬動,第二支箭閃如雷電地飛出。
「爺,這是裕親王的次女吩咐我為你擦汗送上的手絹。」小卓子咧著一張嘴,捧上薰香絹子,喜孜孜地說著。
「退回去,我不要。」
「你不能這麼絕呀,惹哭了姑娘家,你吃不完兜著走。」
「你倒說說怎麼個『吃不完兜著走』法?」淇◇漠不關心地問,再架上一箭。
「好不容易大家對你斷袖之癖的傳聞逐漸淡忘,沉迷在你略有點姿色的外表下,你不能刺激她們的記憶呀,爺。」小卓子壓低音量,賊頭賊腦地提醒著他。
「我正奇怪為何她們不在乎了。」
今天以前他簡直像瘟神,縈迴他耳邊的全是不堪入耳的蜚言流語,而現在圍繞他的卻是些吱吱喳喳講個不停的長舌婦。
何時他耳根子才有清靜的一天?他用力射出一箭。「小卓子,你去把歌玄貝勒找來。」
「幹麼?」
「把他推進那群女人堆裡。」
「爵爺!」小卓子怪聲地大叫。「到嘴的肥肉,你寧可……」
「淇◇,你真壞心,明知道那群女人對我這玉面公子殺傷力有多大,還唆使小卓子陷害我,唉。」
歌玄爾雅地走近,搖著頭,感歎友情的廉薄。
淇◇揚高一邊眉,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他道:「為朋友兩肋插刀是你的座右銘,我不過善於利用它罷了。」
歌玄歎了口氣。「是啊,朋友有難自當傾心傾力,我幫你一把就是了,莫再算計我了,我的郡王爺。」
然後,他轉身朝不遠處的女眷們走去。
此時只見他將扇子扇得閒情逸致,從容地對她們說了幾句,女眷們馬上捂著臉,鬱鬱憂思地掉頭走開,臨走之前,還不忘對淇◇投以一抹惋惜,卻夾著一絲憎惡的複雜眼神。
小卓子傻眼了,歌玄一回來,馬上著急地問:「貝勒爺,你對那群格格們說了些什麼?為何她們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
歌玄笑容依舊。「我只是告訴她們,武喜郡王不喜歡她們這些美嬌娘,他比較想跟王公貝勒獨處,培養一下感情。」
「什麼?」小卓子一聽,體溫倏地降到冰點。「你這樣告訴她們?」
「絕無半句虛言。」
「哦,我的天呀!謝了你的『傾心傾力』,明天謠言肯定滿天飛。」
「舉手之勞,用不著客氣。」歌玄對他漾起笑容。「諸位,一桌佳餚美酒尚等著我品味,我先走了!」
「爺,你瞧他那是什麼態度?害了你不說,還一副等人膜拜的樣子,真氣煞人也!」望著他的背影,小卓子頻頻抱不平。
「說得對極了,女人全嚇跑了。」
淇◇悠哉悠哉,心情好得很。
「爵爺!」小卓子發出懊惱的呼喊。「跑的不只是女人,而是一群國色天香、豐肌弱骨的天質佳麗!」小卓子說得字字用力,義憤填膺。
一陣諷笑逸出淇◇唇間。
「事實上,我比較鍾情小胸脯的女嬌娘,好比那位……」他凌空的手指赫然打住,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是她?」
「誰?」
「小胸脯的女嬌娘。」
驚訝躍入眼簾,淇◇定格不動了,細細端詳著女嬌娘的冰清容顏,他的腦中儘是一幕幕異色但唯美的景象。
夏日已瑟,碧波粼粼,華珞一身樸素卻不失富氣的女兒打扮,娉婷纖纖地走進聚集了一大群女眷的涼亭。
來回張望的結果,她發現大夥兒竟全都悶悶不樂,愁雲慘霧的,似乎為了什麼事正在煩心。
「恩羚表姊。」
「是你呀,華珞。」年約二十的清秀姑娘聞聲抬頭,甜美一笑,拍拍身側的長石椅,招她到身邊坐下。
「我聽蘭蘭說你到吉陽苑來賞景,所以跟過來了。」華珞對她道。
「噢。」
「我想有必要盡快跟你說明韓家潭的情形,免得你一時興起去招惹了它。」那將是多麼危險且不智的舉動,華珞覺得有義務提醒她。
「韓家潭是男妓跟王公貴族交易出沒的地方,我是很有興趣親自探訪。不過,我現在改變心意了,想探訪真正的男人。」恩羚對她眨眼睛,不害臊地公佈。
「早曉得了。」說話的人是顯得很不屑的蘭蘭。
恩羚白她一眼,不理會她。「我跟你說,京城的公子個個玉樹臨風,瀟灑得很,比起我老家陝西,天呀,那簡直是極品。」
華珞傻笑。「通常……他們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罷了。」她用詞小心地說著。
「我知道。所以韓家潭才出名嘛!!」聰明如她,不比四周這些沒大腦的蠢花癡。「話說回來,你昨晚到韓家潭晃了一圈,有沒有撞見武喜郡王啊?」
全城裡的人都說他愛男人,喜歡像姑,或許剛好被華珞撞個正著,逮到他跟男妓廝混的畫面也說不定。
「武喜郡王?」華珞的眼神迷惑,柳眉糾結起來。「蘭蘭口中惡名昭彰的大變態?」
「對!華珞格格,連你都知道武喜郡王是惡名昭彰的大變態呀?」
一位嬌艷如花的小格格突然從她背後放聲大叫,當場嚇了她一大跳。
「我……我聽蘭蘭說的。」她嚥回差點衝出口的尖叫。
「以前我不相信他愛的是男人,今天我總算親耳聽到!」小格格咬牙切齒,憤慨極了。「他竟可以毫不知恥地表明心態想跟王公貝勒培養感情,太噁心了!」
「正是,咱們大清帝國就是有這種不要臉的變態!」
女眷中又有人搭腔。
「女人有什麼不好?論胸是胸,論腰是腰,論臉蛋也不差給那些假鳳凰,真沒眼光。」小格格插腰怒斥,恨不能拆了京城裡所有的像姑堂子。
「唉,說來也怪,當他還是多羅貝勒時,明明跟一般男子一樣喜歡女人,但自從受封為武喜郡王以後,全變了樣。」另一個新嗓子說道。「不變不是很好嗎?」
「對呀!枉費他是戰無不克的大清勇將。唉,真想被他那雙強壯有力的臂膀擁抱,感覺一定很棒!」
「我甚至夜夜夢見他呢。」
「他好特別哦,一雙眼睛正氣凜然,又隱約散發出一股亦邪亦正的氣息,簡直像兩面人一樣。」
「是啊、是啊!」
附和的聲音開始此起彼落,原是一致責罵他骯髒下流的癖好,最後卻成了痛惜的讚美,疼憐他的外表,疼憐他的戰功,甚至疼憐他長年駐守邊疆。
她們的愛恨交織不免挑起了華珞的好奇心。「武喜郡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連我都想見上一面。」
恩羚圓扇兒輕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以下巴點了一下涼亭外。「這會兒,他不就朝這裡走來了嗎!」
「真的嗎?他朝這裡走來——」華珞突然住口,震驚地望著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俊臉。「是……是……他?」那個被她強迫救她,卻強勢佔了她一身便宜的陌生男子?
他魅惑淺笑卻冷狂十足的氣勢令她渾身僵硬。
「蘭蘭……蘭蘭……快走!」她腿軟了,渾身莫名其妙地像火一般燃燒。
「天呀!是他!他來了——」小格格聞聲轉頭,突然發瘋地尖叫出來,一揮臂打中華珞的額頭,華珞被撞下石椅狼狽不堪地摔在一旁。
「格格,你不要緊吧?!」蘭蘭趕緊扶起她。
「不要緊,我們快走!快……」她霍然打住舌頭,惶恐地抬頭望向以龐大身影籠罩她的淇◇。
「你太見外了,才剛見面就要離開,你不覺得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敘敘舊嗎,小變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5:51
第三章
「你是變童?」
在場的女眷們驚愕得足以吞下一整打的鹵蛋。
「不……不是……」華珞結巴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小格格氣呼呼地推開人牆,衝到她面前問:「你剛才不是一副不知道他是誰的傻樣,為什麼他會主動跟你講話?」
小格格的醋罈子打翻了,而且翻得蠻橫無理。
「我……我不認識他,我們……只是……只是……」
「有過一面之緣。」淇◇魁梧的身影往前跨了一步,華珞才剛想逃開他節節逼近的壓迫感,他強而有力的手臂突然就襲來。
但覺眼前景物一閃,下一秒她已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她呆了半晌,還沒反應過來之際,淇◇那張冷峻的臉,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登時令她愕然怪叫一聲。「你……你想怎麼樣?」
淇◇勾起嘴角,一語雙關地對她低喃。「放心,我會禮遇你。」
「謝……謝謝。」華珞面紅耳赤,意圖閃過他繞到女眷裡。
「別走,我有話跟你說。」淇◇拉住她的柔荑,倏地收起笑容,當著大家的面獨裁地將她拖出涼亭。
「不要……我不要跟你說話……」
淇◇雙眸射出固執的光芒。「我的恩情你不會是忘記了吧?小變童。」
華珞愣住,呆了一晌,馬上惶亂地說:「可是……你說過在我身上佔盡便宜,我們互不相欠……」
「我的話你也相信?」他的眉心詭譎地擰起,一副撒謊者的狂慢表情。
「你——」
華珞失神地睜大雙眼,呆呆地看著他將自己困在樹幹與他的胸膛之間,四周的林蔭巧妙地為他建立起一道屏障。
「說,為什麼你會在這裡?是哪個王公貝勒包養了你?」淇◇垂眼淺笑,以柔情綿綿的指腹輕撫她細緻的臉蛋。
男兒扮相清秀純憨,女兒扮相天真柔媚。她的單純令他想入非非,這樣淫惡的衝動——未曾有過,太微妙了!
「我說過,我不是變童,也沒有被人包養!」她羞憤地硬是想推開他的懷抱,他卻更加收緊鐵臂,制得她動彈不得,她只能伏在他懷裡痛苦地呻吟。
「我知道。是我親自驗明正身的,不是嗎?!」
華珞雙頰滾燙。「知道還口口聲聲叫我變童,挖苦我嗎?」還是唯恐天下不亂,非要全京城都知道她與他之間不清不白。
淇◇聳肩,貼在她頭頂上溫柔地呢喃。「我叫你變童是因為你尚未親口告訴我你的芳名,小姐。」
「華珞,我叫華珞。」
雖然此時此刻他的行徑惡劣到不能再惡劣,她卻不得不告訴他。小小一個六品格格,豈可抗命於堂堂一品郡王爺?這個傢伙!
「華珞……很好聽的名字。」
「謝謝。」她撇開臉,不去看他那張囂張的臉。
「如果我記得沒錯,你就是歌玄口裡的莊親王府三格格。」淇◇森嚴的雙瞳赫然盯上她,眼中寫滿了慵懶及有趣的情緒。
華珞一怔,忿忿然地說:「你……你分明早就曉得我的身份。」
淇◇雙手往上抬,做出投降狀。「別誤會,你的名字身份我可是今天才正式得知,我的侍從在客棧見過你一面。」他退後一步放她自由。
但她反而揪住他的衣襟,怒責道:「可是你剛才一度問我是哪個王公貝勒包養我,你分明存心不良。太卑鄙、太可惡了!」
他呵呵笑著將兩臂張開,大剌剌地抱她個毫無防備。「我只是單純想捉弄你,誰教你一見到我就想逃,我有那麼可怕嗎?」
向來只有他逃開女人的分,沒有女人逃開他的分。
華珞倒抽一口氣。「你……放開我!」他擺明了是在戲弄她,這念頭令她的臉一直紅到了耳際。「我與你素昧平生,你輕辱我的身體我沒強迫你娶我,你反而厚顏找上門。高高在上的郡王爺,你到底想怎麼樣?」
她又羞又氣地瞪視著他。面對他那副坦蕩蕩的笑容,她明明氣憤難當,卻又苦無反抗之力。
「我一點主意也沒有,或許你該給我提示、提示。」他漫不經心地道。扣住她的下巴,目光一次次仔細地探尋。「叫我『淇◇』,我的名字甚少由女人口中傳出,我想聽聽看。」
「我不要!」
「別抗拒,我想知道你喊我的名字是否像喊我郡王爺一樣悅耳動聽。」他的手指慢慢地移向她的頸。
頸邊順著他長指襲來的情潮令她退無可退。「你明明喜歡男人,就請求你不要戲弄我了。」她閃躲著他的手指。
「我的喜好很正常。」
「但……她們都說你愛男人。」
「你認為呢?」
「我……」
「提醒你一句,關於我的流言蜚語從沒間斷過,有人說我愛男人,有人說我有怪疾,卻從來沒有證據證明,華珞。」
他擺出掠奪者的侵略姿態,面帶成竹在胸的微笑傾向她的唇,眼看就要攫住她的唇瓣之際,華珞紅著臉倏地往下蹲,像條泥鰍般地及時溜出他的臂彎。
「我們毫無瓜葛,你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都與我無關。」
她心跳如飛急欲消失在他眼前,提起裙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往另一頭逃。
沒錯,她曾迷戀於他令人著魔的言行舉止,然而他邪惡逾矩的行徑更令她害怕。
如果可以,她寧願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忘掉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火與熱……咦?這裡是……「小心哪,華珞,那裡是魚池。」
淇◇好心出聲提醒的同時,華珞驚異地張大眼,根本來不及收回她那雙騰空的腳,下一秒便慘不忍睹地跌進魚池,激起一片水花。
「不得了,有人落水了……是……是莊親王府的華珞格格。快!快救人!」魚池的另一頭有人連名帶姓地大喊大叫。
東郊吉陽苑裡頓時雞飛狗跳地亂成一團,救人的救人、翻眼的翻眼、大笑的大笑。
華珞是成功地將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不過也體會到糗到深處無怨尤的高深道理。
「爺,你幹麼這樣戲弄華珞格格?你不是喜歡她的小胸脯嗎?」
淇◇興味盎然地漾起笑容。「走吧,回去了。」
「喂!爺,你還沒回答我呢。別走……別走呀……」
尷尬與難堪的情緒在心中翻騰,華珞裹了一條又一條棉被,捧著熱茶,低著頭,坐在床上迎接恩羚打破沙鍋問到底的逼供。
「你說你不認識武喜都王,他卻當眾擄走你……華珞,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遇見他時並不曉得他就是武喜郡王——淇◇。」
「哦?」恩羚揚眉。「你們在哪裡見過?」
「韓家潭附近的富來客棧。」她歎息,下垂的雙手顯示出她有多疲倦。
「韓家潭?」
「嗯。」就是那個傷心地。
恩羚走過來,拉了一張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好整以暇地問:「這麼說你是去韓家潭的途中遇見他的嘍?」
「相反。那天去了韓家潭後,老鴇以為我要賣身,命令手下強迫我簽賣身契,我慌了,拔腿就跑。原以為老鴇會就此罷休,誰知道『她』非但沒停手,還派手下追捕我,然後我就遇上郡王爺,他……好心救了我。」
一開始,她便決定保留所有事情,堅決不讓第三者知道,可隨著他的出現,這個秘密恐怕再也保不住。一旦被阿瑪知道,她恐怕馬上就會被送進尼姑庵,以懲罰她有辱門風的低賤行為。
思及此,她的心頭浮上一塊沉甸甸的烏雲。
恩羚狐疑地挑眉。「好心救了你?就這樣?」
「就這樣。」華珞舔著唇瓣,臉紅心跳,心神不寧。
恩羚聞言輕笑出聲。「華珞,別對我說謊,你騙不了我的。」她精明得很。
「我沒有說謊……」
「華珞,原來你不把我當姊姊看待,實在太傷我的心了!明天我就回陝西。」軟的不行來硬的,她起身欲走。
「你別這樣,表姊。」華珞不顧身上冷冰的體溫,推開棉被追上去抓住她的袖擺。「我說了,我說了。」
「喔。」恩羚一聽,欣然轉頭。「這才對,講給表姊聽,我會為你主持公道,不會害你。」她笑逐顏開。
華珞微微仰頭看她,心無城府地說:「你必須答應我保守秘密,因為這關係的不僅是我的名節,更攸關莊親王府清嚴的名譽,千萬疏忽不得。」
「安啦!安啦!」恩羚笑道,很體貼地扶她坐回床上,為她拉上棉被。「說吧,我聽著呢!」
「在富來客棧時,他好心救了我,不過過程中,我們親暱地交纏在一起,就像夫妻一樣,我們……」
她細細述說著,輕輕傾吐著,膝蓋上的十指都快絞成一團了。從頭到尾她都覺得自己好無恥、好可悲,淫穢的罪惡感都快殺死她了。
「那,華珞,你豈不等於是他的人了嗎?」恩羚皺皺眉頭,平心靜氣地問。
「他的人?」她噤若寒蟬。
「女孩子光手臂被看見就已經不得了了,你的身子還被他摸透,不是他的人是什麼?」
「可是我們沒有……沒有……那個。」她羞得快暈厥過去。
「差不多嘍。依我看,這件事情最公道的處理方法就是讓他負責,娶你為妻。」
「不行!」華珞彈跳起來。「他愛的是男人,不是女人,我不能……」
「不行的後果,可能是你身敗名裂。」
「為什麼?」
「今天的郊宴上,你被武喜郡王強行擄走已謠言滿天飛,他又口口聲聲管你叫小變童,你想大家會怎麼講?再說,你跟他在林間獨處好一段時間,最後落荒而逃,跌進魚池裡,天啊,那簡直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華珞聽得頭昏腦脹,心緒紛亂又無助。「總而言之,秘密你替我保守住,他們愛怎麼傳就怎麼傳吧。」她決定不理了。
「哦?」恩羚挑眉。
「我想……無憑無據,他們傷害不了我,傷害不了莊親王府。時間久了,大家自然會淡忘。」華珞邊說邊縮起腿,在床上躺平後便將自己蒙在棉被裡。
「華珞,我是為了你好。從武喜郡王今天的行徑,可想而知,他不準備息事寧人,你必須先發制人。」
「他愛的是男人。」她躲在棉被裡重申。她跟他絕對、絕對不會再牽扯出任何事!就這樣吧,讓整件事落幕,拜託……
「喂,聽說了嗎?武喜郡王真的與變童有染。」
「聽說了,城裡的人都傳言他在進城的那夜暗地召變童作陪。」
「人不可貌相啊,虧他還是一個王爺,沒想到真有此怪癖。」
「可不是?說來,這全拜了莊親王府三格格之賜。是她親眼目睹才扯下武喜郡王的假臉皮。」
「不過她也倒霉了,武喜郡王想殺她滅口,在東郊吉陽苑當眾將她推進水池中想淹死她,所幸她命大,被人救活了……」
華珞與淇◇在洗塵宴上的私會,果然如恩羚所說,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就傳遍全京城。流言原本即是渲染下的產物,不過這次的流言卻與事實大相逕庭,整件事情的矛頭怪異地指向武喜郡王。
淇◇莫名其妙地背上一個大黑鍋,不僅成了受人鄙夷的變童者,更成了心狠手辣、手段殘酷的殺人魔。
華珞怫然作色地循著紅磚道向王府邸的後花園走,腳步有些踉蹌。
當她在木橋上找到恩羚時,她猝然停下腳步。「或許是我錯了,但謠言的傳播者,除了你,我不作第二人想。」
她正色道,語氣有著深深的責備。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恩羚幽然一歎,泰然自若地聳肩。
「你懂,表姊。為何你要製造損人不利己的謠言?你可知道京裡的人將淇◇傳得多難聽?他們甚至公開唾棄他,你知道嗎?」
恩羚不悅地瞪她。「不這麼做怎能保住你的名節,撇清你跟郡王爺的關係?」她可是為她著想,千方百計守住那段不名譽的醜聞。
「原來真的是你!」華珞震驚得無以復加。
「就是我,你這個好心被雷劈的可憐表姊。」不感謝她的大恩大德已經是對不起她了,現在竟然還罵起她來了,她活該倒霉呀?
「但是你的好心卻毀了他,他沒有義務替我背負所有的罪名,他是無辜的。」
「反正他的名聲本來就糟透了,不差這一次。」恩羚兩手抱胸,冷言冷語地,壓根兒沒有認錯的意思。
在她看來,像淇◇那種自信滿滿的人,根本不在乎世俗看他的眼光,華珞是杞人憂天過了頭。
「以前再多的蜚短流長,都是沒有證據的指控。而現在,卻因為你扭曲事實,他恐難再抬起頭做人。」她忿怒得連聲音都在顫抖。「表姊,你這不是在幫我,而是在害我,害我的良心永遠內疚不安。」
「當事人都沒叫,你喊個什麼勁?」恩羚惱羞成怒,雙手插腰斥喝著。「你不領情就算了,不過你休想教訓我,我不是讓人吼大的!」
「恩羚?」華珞咋舌,兩眼睜得又大又圓。
「是,我知道,你嫌我在王府賴久了。要趕我走,說一聲就可以了,用不著對我又吼又叫。」恩羚刻薄尖酸,袖子一揮作勢要離開。
華珞臉上頓時血色盡失,提起裙擺急忙追上去。「你誤會我了,我絕對沒有趕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急昏了頭。」
「你道歉,我就留下來。」她得寸進尺得很。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你激動所以我倒霉。」她繼續數落著。「你要搞清楚,我是念在你是我表妹的分上才原諒你,否則像你這樣無禮的態度,我早翻臉不認人了!」
「對不起。」華珞眨著茫然的雙眼,柔弱地低頭懺悔。
「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至於淇◇,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我是為你好,為了你!」她指著華珞的頭,凌厲依舊。「所以你休想我出面道歉,要道歉你自己去道歉!」
語畢,拂袖而去,徒留華珞佇立原地。
富來客棧的秋景別有韻味,在落陽餘暉之下,更顯秋意蒼茫。華珞一身粗布陋衣的童僕打扮,仗著胸口那股勇氣,走進客棧內。
她是來道歉的,除此之外她想不出第二個彌補的方法,唯有親自走這一趟,才能表達她愧疚難當的心境。
「想吃點什麼,客官?」店小二笑臉盈盈地迎上來,熱絡得像條哈巴狗。
一直緊張地東張西望的華珞一愣。「我是來找人的。」
「你找哪位客人呢?我替你帶路。」小二爽快應允。
「淇◇,他在二天前下榻貴客棧。我知道他住哪間房,我可以自己去的,用不著麻煩你了。」「甭客氣。」店小二愉悅地道,領著她往樓上客房走。
「謝謝你。」
「甭客氣、甭客氣!」店小二揮揮手,哼起小調兒來。「不過,『你』可知道你找的這位客官來頭有多大?聽說他不僅是京裡的官老爺,還是個好男色的大變態,『你』可得小心點。」
「你所聽到的是被扭曲過的謊言,淇◇不是什麼大變態,相反的,他是濫好人一個。」她覺得有必要解釋清楚。「所以就算他明知道是誰中傷他,卻一直保持緘默,沒找那個人算帳。」而那個人就是她!
「中傷?呵,我不這麼想。」店小二抖了一下眉峰。「外面傳言他在下榻的當晚召像姑到客棧。其實,我看見了。」
「你看見?」可是……她記得那天關門的人不是他呀!
他可驕傲了。「哼,左擁右抱,又親又狎,實在下流得不得了。」
「左擁右抱?」胡扯!明明只有她一個人。
「可不是,天下最噁心的男人莫過於他。狎像姑到韓家潭去狎就得了,還帶進客棧裡翻雲覆雨,噫噫吟吟地搞了一整夜,不要臉至……」
「你撒謊!」華珞悒悒地咒罵,憤然打斷他的話。
她總算明白原來扭曲事實、生事造謠的不只恩羚,連一般百姓都平白添上幾句惡毒話。
說什麼左擁右抱,說什麼又親又狎,說什麼有夠不要臉,眼前的他才是最怙惡不悛的無恥之徒!
「你……憑什麼說我撒謊?」店小二滿臉惱怒,雙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
「憑真相。」華珞嚴厲指責。「你難道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嗎?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全是狗屁不通的謊話。」
店小二惱羞成怒,向她丟來一個陰沉的眼色。「我不想跟『你』辯,愛信不信隨『你』!」
他轉身想走,卻被華珞快步擋住。「你必須答應我不再亂說話,否則我不讓你走。」她心意已決。
「你算什麼東西?嘴巴是我的,我愛怎麼講就怎麼講。滾開!」
「呀!」華珞被巨力推開,在一聲吃痛的呻吟後,她的雙臂霍然被勾住,身子跟著躺進一面銅牆鐵壁中,以至於她的臀部沒有預期跌倒在地時引起的痛楚。
「你擋住路了。」一陣冷寒的聲音赫然自她頭頂傳來。
她抬頭。「淇◇?」
「你沒事吧?」淇◇目光逡巡她,平冷的語調中疏離感格外濃烈。
華珞微微一愣。「沒事。謝謝你,不是你的話,我鐵定跌得四腳朝天。」她故作活潑的站定,目光不自覺掃過他充滿魔力的臉龐,捕捉那火熱的眼神,卻發現它們冷得可以。
可想而知,他真的很氣她,是她害他背上莫須有的醜聞,就算恨她,也是理所當然。不過沒關係,她馬上就要負荊請罪。
「沒事就走開。」淇◇的眼中一片冰冷。
「好,你先走,我馬上就去找你。」她沒頭沒腦地蹦出這些話,深吸一口氣,由鼻孔裡吐出一口氣,繞過淇◇逕自瞪著店小二說:「借一步說話。」
「借你媽個屁!」店小二輕蔑地掃她一眼,側頭吐出一口火,動都不動一下。
「不借也行,你只消答應我絕不再胡說八道。」她道。
淇◇居高臨下瞥了這兩人一眼,邁開步伐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對他們視若無睹,讓他們去狗咬狗一嘴毛。
「去你的!『你』算哪根蔥?敢再命令我一句的話,小心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華珞憐憫地搖搖頭。「『你』的父母如果知道你的行徑,他們一定會很傷心,因為他們沒能把你教懂什麼叫『口德』。」她聲勢雖弱,眼神卻十分堅毅。
「該死的,『你』說什麼?」小二氣得臉紅脖子粗。
「我並未冒犯到你,畢竟我說的全都是事實。下次請你在批評別人之前,先檢討一下自己的品行道德。」
「可惡,有種『你』再說一次看看。」
「好話不說第二遍,你好好想想吧。」
走廊上,淇◇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試著漠視他們的存在,卻發現徒勞無功,她究竟在搞什麼鬼?青筋一冒,他霍然停止步伐掉頭往回走,在華珞挨揍之前,突然像拎只小貓似的,提住她的領子不由分說地拎到身前。
「跟我走。」他以犀利而嚴苛的眼神瞪著她的小臉說。
「等一等,我還沒說完……」
「你說的已經夠多了。」他摀住她的嘴拖走她。
「唔……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6:09
第四章
「你來這裡幹什麼?」淇◇一路將她拖進房間,直到關上門扉才放聲問。
華珞舔舔唇,專注地凝視他以加強她認真的態度。「我來向你道歉。」
「以潑婦罵街的方式?」
華珞先是將頭搖得像搏浪鼓,一怔,忽而又點頭如搗蒜,一下不是、一下是的,看得人眼花繚亂。
「說話。」他命令。
「那個店小二開口閉口都在譭謗你,我無法坐視不管。」肺腑之言,絕無虛假。
淇◇聞言諷刺性地笑了笑。他卸下一身朝服,逕自坐在窗前悠閒地喝茶。「多謝你的假慈悲,華珞。」
「我知道現在你一定很氣我,如果不是我,你不會被傳得不堪入耳,京城裡的貴族也不會公開鄙視你。」華珞低頭呢喃,跟著他來到窗前。
「這麼說,那些話是你宣揚出去的嘍?」淇◇掃來的瞳色帶著冷,一瞬不瞬地睞著她。
「不是——」華珞抬頭,一不期然倏地撞進他那雙幽暗無比卻帶著唯美魔力的眸子。
她心緒一怔,馬上低頭重新盯著自己的腳板,不敢再看上一眼,否則她一定會迷失在那兩潭黑水中,就像每一次他們見面時一樣。
「我跟表姊坦言韓家潭那件事,她為了保護我,所以編造不利於你的謠言,以混淆眾人的視聽。她不是故意的,你別怪她,要怪就怪我好了。」
「怪你?我不能,你可是我惡行的見證人呢!」淇◇放下茶杯,眼眸在她的嬌容上打轉,惡意地道。
多冷冽的口吻,華珞羞慚地咬咬唇。「你要打、要罵都可以,我會咬緊牙根忍下來,這是我欠你的。」
至少這樣他就不會對她冷言冷語,她不喜歡他恣意的熱情,卻發現更不能忍受他的冷淡,好奇怪的心境落差。
「我沒那閒工夫。門在你的正後方,請便。」他依舊相敬如冰,疏離的口吻在兩人之間拉開長長的距離。
在走廊上時,他刻意對她冷漠,無非是為了報復所受的不公平待遇。
他以為自己可以持續這股憤怒,佔盡唇舌之利無情地羞辱她,卻不曉得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一方面對她冷漠,一方面又喜歡她傻傻地站在自己面前、手足無措的模樣。
嘴上要她出去,心裡真正想的卻是要她留下來。
「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被你趕走,除非你告訴我贖罪的辦法。」
淇◇凝視她,伸手輕撫她細緻的下巴,以拇指溫柔地畫過她的唇形。「如果我的辦法足以令人面紅耳赤,你還敢要嗎?」
「你……不會又想跟我來一場鴛鴦戲水吧?」華珞紅著臉喃喃問,延續上次他未完的調情,他確實有可能提出這種要求。
淇◇的巨掌移向她的背部,輕輕一帶,拉她側坐在自己腿上。「你挺瞭解我的嘛,不過你猜錯了。」
「能否請你說話時……不要毛手毛腳?」她腰際游移的巨大手掌令她的臉紅到了耳根。「我現在一身童僕打扮,讓人撞見了……不好。」
「脫了不就得了。」他動手解她的腰帶。
「不要!」她急忙制止他。
「不要?」他挑眉。「華珞,你的歉疚不會就只有這種程度吧?」
「我誠心誠意。」她抗議連連,掙扎起來。「如果你想要我用這種方式補償你,我寧願你一刀割斷我的喉嚨,然後向大家說這是陷害你的後果。」
「我不會殺你。」
「但你也休想我赤裸裸地站在你面前。」
「你的話倒提醒了我,『躺』在床上確實舒服多了。」他臉上閃過一抹邪笑,扔下剛從她身上解下的腰帶,突然猛地抱起她,像扔麻袋一樣不由分說地將她送上床。
「好痛!」華珞呻吟一聲。「你……你……我是未出閣的姑娘,請你放尊重點。」她火紅著臉著急地想下床,卻發現他龐大的身軀堵住所有的去路。
「我沒有嗎?」他靠近她。
華珞後退。「一點都沒有!你讓我覺得愧疚是多餘了,根本不該對你禮遇。」
「你太傷人了,華珞。」他倏然抓住她的腳踝猛地拉近自己,沒再浪費一秒時間傾身佔有她的唇,身體隨即強橫又溫柔地壓制住她的嬌軀。
他嫻熟挑情的舌尖滑入她的齒縫,吻下她不合作的抗拒,然後將臉一偏,使他溫潤的雙唇吻上她的頸窩,蔓延至被他解開了的襟懷。
「淇◇,快點住手,你不能這樣待我……」華珞急道,雙手緊握成拳,擋在他的肩上毫無效果地推拒著。
「不能?這不是你想要的?」他寵溺地貼吻她甜美的胸口,粗掌慢條斯理地探索在粗衣劣布中的雪白胴體,狂野地、盡情地折磨身下無助地顫抖的可人兒。
「胡說……我不想要……」她努力閃躲他噴吐而出的暖暖氣息,但卻徒勞無功,只是讓他更加恣意地玩弄自己。
「你誘惑我,華珞。是你請我將你送上床的,記得嗎?」
「沒有,我沒有……」她怯懦地搖頭。
「你有。」他修長的手指移進她的衣擺,細細地推撫她的腰肢。「對我投懷送抱的女人不勝枚舉,你卻是我見過最狡獪的一個,不斷地撩起我的慾念,挑起我的渴望。你究竟想要什麼?我的人?我的心?還是伴隨權勢而來的榮華富貴?」
「你誤會我了,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
他瞇眼。「真的?」
「千真萬確……拜託……」
「那好,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覲見皇上,證明一切都是你惹出來的禍。」
「淇◇——」她發出一聲驚詫的嬌吟,倏地以手壓住乳房上的巨掌,不讓它做出即將接下去的動作。「我去……我去,求你停手……」
「樂意之至。」依言,他徐徐抽回衣襟中的臂膀,擱在她雙頰兩側。「屆時,請注意你的措詞,我的爵位與封號全掌握在你手中,懂嗎?」
「懂。」她氣若游絲。
「然後,有多遠離我多遠,跟你那混帳表姊。」
他倏地從她身上翻身坐起,前一刻情色之姿不復再見,只剩唇角惡劣的譏笑弧形。
他遽變的冷漠宛如一桶冰水,潑得華珞狼狽不堪,腦中一片空白。
原來這才是他的「答覆」,是她曲解他的人格,才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窘境,她真是太白癡了。
當然……他也夠混蛋的了!好可惡的男人……
紫禁城是三重垣宮殿之中地位最尊者,正門午門為九間重簷廡殿,其前門為端門,低一等,為九間重簷歇山。
城內主要分為前朝後寢兩區,朝以前三殿——奉天、華蓋、謹身為主,各殿功能與地位皆不相同。
華珞一身馨香華衣行走在迴廊中,只覺宮殿正宅處處燦麗,宛如一座鬼斧神工的世外桃源。
蓋華殿氣氛愜意,乾淨雅致,華珞才剛被太監們引領進來,身穿朝珠官服的淇◇便出現在她面前,除了眼中壞壞的神色外,他丰采依舊,英姿煥發。
「我依約前來了。」她率先打破沉默。
「基於我們兩人間纏繞不清的關係,我諒你也不敢不來。」
「我不會食言,一個人的臉皮不就那麼薄薄的一層。」她避開他的凝視。
誠如她所說,經過昨天的事情,她勢必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絕不讓自己再做到顏面盡失的地步。
「你的口氣聽起來像在埋怨我。」他優雅地踱近她幾步。
「我不敢,只是替自己留一點尊嚴罷了。」
要不是他的出現,她跟恩羚表姊的親情可以圓圓滿滿;要不是他的出現,她跟其他王府的格格可以聯繫頻繁;要不是他的出現,她可以貴氣加身,讓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對她畢恭畢敬。
所有人都在生她的氣,說她這不對那不是,凡事只要牽扯上他,她肯定被打得滿頭包。埋怨?不,她何德何能?
「那麼,請你臉上有點笑容。愁雲慘霧的,簡直像我拿刀架你來似的。」他毫無預警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顎,正色地端詳她小小的臉蛋。
華珞呆愣了下,一反應過來,立即動手想扳開他的大掌。
試了幾遍卻惱恨地發現他無意放人,箝得她下巴都疼了。
「武……喜郡王,這裡是皇宮不是客棧……你該適可而止了吧……」
她的聲音變得很可笑,刻意裝出的嚴肅聽起來竟像小孩子在鬧脾氣,聽得宮女、太監們竊笑不已。
他擺明耍著她玩。
「叫我淇◇。」
一股強烈的落寞重重打在華珞心窩上。「是你要我有多遠離你多遠的,記得嗎?」她柔聲提醒他,眼中閃過強忍心酸的脆弱表情。
「兩碼子事,我不喜歡你喊我的頭銜。」
愕然,華珞差點沒氣昏過去。「你別太任性了,我不是你郡王爺逗著玩的猴兒……我是一名格格……你不能輕慢我……你、你聽見沒?」
「喔。」
「喔?喔還不鬆手,淇◇!」
「今天的你特別美麗,眼是眼,鼻是鼻,好不迷人。」他讚賞著她,誘惑似地盯著她的唇。
華珞無可自制地臉紅了起來,試問這京城中有哪家的王公貝勒敢像他這樣公然讚美別家姑娘?就他做得出來。「你……放開我……我生氣了……」
「皇——上——駕——到——」
悠長而宏亮的通報聲傳來,珠簾由宮女掀起,浩浩蕩蕩十幾名宮殿太監順延兩側排開,接駕的氣勢威武莊嚴。
「臣,淇◇,叩見皇上。」淇◇拂袖跪安,宮殿太監同時順著他的話下跪請安。
「平身。」皇上示意起喀。
「喳。」淇◇起身,宮殿太監則低頭屏息,垂手侍立,以示恭敬。
華珞先是捂著隱隱作痛的下顎呆愣地看著他們整齊劃一的動作,繼而忘了將頭重新低回去,一瞬不瞬地對皇上看傻了眼。
這就是皇上……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樣,睿哲聖明,威風凜凜,一國之君的帝王風範莫過於此,撼動得華珞心頭一陣惶亂。
「你就是莊親王府的三格格?」皇上看著她,笑意吟吟。
「是呀。」
「見了朕,為何不稟安?」
「稟安……啊,對不起,我忘了。」華珞一張臉脹得通紅,解開摀住雙頰的纖手,慌慌張張地行屈膝安。「華珞叩見皇上,恭請皇上萬歲萬安!」
「平身。」
「謝皇上。」華珞依言平身抬頭,就在抬頭的一剎那間,瞥見在場所有人都奇怪地暗暗笑成」團,包括皇上都對她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誰欺負了你,華珞格格?!」皇上關心地問。
「呃?」
「你臉上有個大大的五指瘀青,右邊是拇指,左邊則是其他四指。」皇上頗感興味地說。
華珞簡直丟臉丟到家了,難怪她的臉頰從剛才就熱到現在,原來……她悻悻然地睞向淇◇,不料看到的竟是他悠哉的哂笑。
這回竄上她臉龐的紅暈不再是羞怯,而是極度的難堪。
她開始懷疑起他報復的心態,仇視恐怕早已支配他所有的心緒,所以他對她冷淡的同時,又無所不用其極地不斷羞辱她。
「沒有人欺負我,是我罪有應得。」淇◇,你實在太傷人了!
她的心緒交織著憤怒、尷尬、鬱結與羞憤。
「罪有應得?此話怎講?」皇上問。
「近來貴族宗室間所流傳關於武喜郡王的流言不是真的,武喜郡王絕非迷戀男子之人,害他纏上這樣空穴來風蜚言的人是我,他完全是為了救我……」
華珞雖然百感交集,仍傲然挺直背脊詳細說明事情的經過。該說的說,不該說的自動隱瞞,一席嚴而不華的說辭下來,成功地為淇◇脫了罪,而她則再也沒臉抬頭面對皇上,甚至淇◇……「所以,皇上,武喜郡王在整件事中,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外人。」
她忍辱負重地作結,淇◇聞言高高揚起眉眈視她。
鉦鼓聒耳,遊人雜杳,百貨俱備,目迷五色,東城隆福寺的廟會如往常般熱鬧喧嘩。
書坊——文春堂,一名衣著素雅的姑娘,正笑靨如花地將一幅山水字畫由店東的手中接過來。
「謝謝。」她跟店東招呼了聲,拿了字畫從容地走出文春堂。
「主子,我們來了。」文春堂外,不知何時聚集了六名馭騎的高大男子,其中一人在她步出文春堂前,已恭敬地佇候在石階旁。
姑娘將手絹塞入腰紕,表情一如平常。「今天她進宮去了,我要你們在她返回莊親王府的途中取她性命,不成功的話,你們就自動在我眼前消失。」她輕聲地說著,喜笑顏開的神情與她冷血的話語格格不入。
「屬下領命。」
「你們個個武功高強,要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易如反掌。不過,若是對付武喜郡王,那就難說了。」
「為了主子,屬下就算肝腦塗地也勢必達成任務。」
姑娘搖搖頭,凝視著他笑道:「謝了,不過我不要你們肝腦塗地,我要的是華珞·愛新覺羅,她才有價值。」
「主子說得是。」她的話令人臉上無光,男子顯得有絲汗顏。
深長一歎,她瞄都不瞄他一眼,逕自又說:「淇◇……長年征戰沙場,警戒心肯定比一般人高,所以應該攻其不備,殺他個措手不及。」
「主子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看準目標一刀斃命。」
男子沉思了一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很好。」姑娘滿意地勾起唇角。「如果你們夠聰明的話,嫁禍給武喜郡王,衝著之前他與華珞格格的緋聞,由他來當替死鬼合情合理極了。」
屆時,她不僅可以一勞永逸地除掉華珞這個眼中釘,亦可不費吹灰之力就免除自己的嫌疑。
「請放心,事情必定圓滿達成。」
「小心為妙。」她斜睇與她面對面的男人。「我不希望沒見到華珞的屍首先見到你們的。」明媚的笑容尚徘徊在她唇際,「嘶」的二聲,剛才所買的山水字畫已然被她撕成四片,靜默地飄落地上……
疊疊青山,雷鳴響雲海。
「上來吧,華珞,快下雨了。」駿馬背上,淇◇鑲著一抹笑,爾雅地對走在馬匹旁鬧彆扭的華珞說道。
「豈敢?」華珞才不理會他的假好心。敢情上了馬,誰保證他不會一掌把她推下來,再駕馭馬匹把她踩得只剩半條命。
「別跟自己過不去,累壞了身子得不償失。」淇◇繼續慫恿道。
「我想,」她停下腳步,轉頭看他。「有件事應該說給你知道。」
「說,我洗耳恭聽。」他平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微妙的變化。
「你沒有必要護送我,我可以自己回王府,浪費你寶貴的光陰,我寢食不安。」
她口氣中的叛逆讓他微微挑眉。他道:「我不放心你一個人。」
「我能獨自到皇宮,就能獨自回王府。再說,一旦阿瑪知道你弄傷了我的臉,他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你,你不會想替自己找麻煩吧?」
「我最大的麻煩就是你。」淇◇優雅而狂狷地笑了。
華珞的臉頓時無可自制地紅成一片。他……就是這樣,明明巴不得她從他眼前消失,卻盡說些教人陶然迷醉的話。
他難道不知道她會不由自主地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嗎?
看來,她一路上刻意裝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形象全白費了,他根本不會放在眼裡,依然自在得很,唉!
「我走了。」她的眼神柔和下來,身子轉了個方向,剛想從另一邊繼續前進的剎那,一支利箭猝然朝她胸口火速飛來。
「趴下!」
淇◇發出一聲急於星火的怒嘯,韁繩迅捷剛猛地一拖,她尚不及反應,便被他龐大的身軀撲倒在地,一陣嗚嗚的嘶叫聲,原本健壯碩大的馬匹赫然在她眼前倒下。
「淇◇!」她驚駭地抱住伏在她身上的人,全身神經緊繃到極度。
淇◇推開她曲膝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出配劍,一邊偵探情勢,一邊吼道:「留在這裡別動!」
「我……」華珞凝視著他英俊的面龐,強烈地感覺到他目光中的魄力。怔忡之際,六名蒙面男子驀然從不遠處的樹叢中緩行而出。
「武喜郡王果如傳聞,驍勇善戰。」領首的男子,一雙濃眉深猛地擰成一團,隨手將弓箭往旁邊一丟,抽出腰上的大刀。「不過,識趣點,交出華珞格格!」
「否則呢?」淇◇凜然起身。
他示意手下將他團團圍住。「連你一起殺!」
「恕難從命——」
淇◇冰黑色的眼眸足以凍結任何生物,話還在唇際霍然揮劍砍人,兀自怵惕間,距離淇◇最近的蒙面人悶哼一聲突然倒下,頸項頓時血流如注。
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殺,剩下的五名蒙面人頓時宛如喪失理智,瘋狂地揮刀砍向淇◇,一場冷血的殺戮悚然展開。
淇◇越戰越勇,愈殺愈順手,毫不在乎胸膛被砍中的刀傷,他一刀又一刀地殺,一刀又一刀地,敵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簡直像是個噬血的恐怖戰神。
華珞震顫的眼睛連眨好幾下,不敢相信聳立血灘屍堆中的人是她所認識的淇◇。
就像是鬼迷心竅般,她的腦海裡不斷迴盪淇◇肅殺的神態。一陣戰慄,她開始盲目地往後挪退,赫然一具鬼魅般的身影閃來,她不覺倒抽一口氣,一把鋒刀突然架在她的脖子上。
「武喜郡王,」她耳後傳來怒不可遏的咆哮。「格格在我手中,你敢再動一下我就割斷她的喉嚨!」
「你不敢。」淇◇從一名男子的腹部抽出長劍,瞇眼,決然地舉劍朝他走來。
「別過來。我會殺了她——嗚……」
華珞看見臉側先是閃過一道光,然後聽到男子的聲音最後成了痛苦的氣音,一個壯碩的軀體立時從身後倒向她,將她撞得跪倒在地。
她匍匐地往前爬行,掙扎起身後,才看見壓在自己身上的軀體胸口上,深深地插著一把長劍。
「啊——呀——」她終於再也忍不住這種殘酷場面的衝擊,嘶啞地尖叫出來。
淇◇上前拖開她腿上的屍體,將幾乎命喪黃泉的佳人扶起來擁入懷中。
華珞頓時無法思考,腦中一片空白。
「別叫了,人都死光了。」他凌薄的唇瓣溫柔地貼著她的頭頂輕喃。
驀地,他突然滑出她的肩膀,意識崩潰地倒在她的腳邊。
華珞視線迷離,眼淚在她看清那片血肉模糊的胸膛時氾濫而下。她實在無法相信他竟會守護她的這份決定。
他……是拼了命地在保護她……
「淇◇……不要!」她吶喊出來,緊緊地抱住他。
烏雲密佈,閃雷急遽,冰冷的雨滴在此刻落了下來……
雷電交加,雨勢越下越大。
泥濘的小路上,華珞以自己嬌小的身體為主幹,一手拉著他搭住自己的肩,一手抱住他的腰,行走在荒蕪的小徑上。
她睫毛上閃爍著憂心的淚水,執意望著雨幕後的破舊古廟,不去管小徑上散佈著無數利刃般的草枝,不時鑽入褲管劃傷她脆弱的肌膚;更不去管多少次因負荷不了他的重量,與他雙雙跌進泥漿中。
她只曉得必須救他,就算捨了這條命也必須救他!
她終於在朽壞的木門前停下了腳步,推開那扇門,再艱澀地往前移進,然後當她看見乾草堆時,飽受折磨的兩腳,終使得她壓抑的一切痛楚瞬間崩潰。她只感到膝蓋一陣顫抖,連同淇◇一起跌進那堆乾草上。
她用沾滿污泥的手努力撐起自己。唯恐淇◇摔傷,她連忙跪在他身旁用兩手輕觸他身體四處,所幸除了原來的刀傷,沒再增加其他的傷勢。
「淇◇,你忍著,我現在就替你清理傷口。」
華珞細聲說著,打量四週一眼,很快地在神桌下找了一隻陶甕出去打水,一晌後她再回來時,手中已盛滿一甕清水。
她顫抖地掀開他的衣裳,以不熟練的手法為他清理胸膛上的刀傷,隨著愈顯清晰的傷痕,華珞心中的愧疚亦逐漸增高。
每擦一次她的心就痛一回,終於在她為他擦去最後一片污血後,溫熱的手掌再也情不自禁地貼上他冰冷的臉龐。
她低低切切地道:「對不起……我絕無意讓你為我承擔這些傷害,我一直帶給你麻煩,你根本可以不必管我的死活,將我交給那些人,你不需要這麼傻的。」
看著他青白且毫無動靜的臉龐,不知怎麼地,她的心就揪得好緊。「你可知道這樣的付出,是我一輩子都還不了的,你又何必這樣為難我呢?」
而回答她的,仍無言的寂靜。一瞬間內疚、擔憂、感謝、不安一口氣攏上心頭,她的眼淚即刻湧出眼眶,原本是一滴、二滴,到最後竟然氾濫成災,哭得淚汪汪。
「都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淇◇渺茫的意識慢慢被喚回,輾轉醒來,所見即是她這張哭得柔腸寸斷的淚容。他乏力地抬起冰涼的大掌,虛軟地握住她的手腕,啞柔地道:「別哭,我死不了的……」
「淇◇?」她怔然,努力眨掉眼中的淚霧,惶惶然地想確定他是否真的已清醒過來。「你醒來了嗎,淇◇?」
「我醒了……」
他的應聲令她頓時放下心中的大石,所有的不安瞬間消失。「太好了!」她一面抹淚,一面又流淚,老擦不乾淨,索性用沾著血水的絹兒不耐地抹著淚水。
「你不是說我是毫不相干的外人嗎?為何哭成這模樣……」他伸手為她拭去令他牽掛的淚痕,女人的眼淚是否自古以來就教人憐惜,還是只有她的才特別?
她含淚搖頭,心軟地說:「那是氣話,氣你故意讓我在皇上面前出糗,氣你叫我滾得遠遠的。我不是有心的。」
當他睜開眼的那一刻起,她始終感覺到他那雙柔和的眼眸無怨無悔地凝注著她。在這雙瞳仁下,她無法阻止自己去將他望入心坎裡。
「對不起,我無意令你不快。」他的呢語柔得像陣風,微弱的聲音卻逐漸夾雜加快的喘息。華珞頓時變了臉色。「淇◇!淇◇,你怎麼樣了?」
「我沒……」怎麼回事?為何他覺得全身力氣像被抽光似的,連說話都快力不從心了?
華珞將他的手放回,心急如焚地說:「我現在就去找止血的藥草,你撐著!」說罷,不顧外頭風雨交加地衝了出去。
淇◇迷濛地看著眼前飄忽的身影,想說卻來不及說出的千言萬語,都變成無止境的夢囈,消失在乾澀的唇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6:31
第五章
晶瑩剔透的陽光散落在臉部,延續至胸膛上。淇◇緩緩眨開眼皮,窗外已是雨過天晴。
他才微微伸手碰觸草堆,身側蜷曲的小人影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視線下,他愕然地發現華珞渾身是傷,臉頰有幾道新瘀痕,頸部亦有些細小的割傷,至於那雙原本細嫩而白皙的柔荑也傷痕纍纍。
「這是——」
低頭一瞥,他突然注意到他身上敷蓋的草藥,答案似乎已經揭曉。
似乎感覺到身旁的異常,華珞沉睡的眼簾倏然打開。「淇◇……你覺得怎麼樣了?傷口有沒有好一點?有沒有發燒?有沒有覺得呼吸困難?」
一看他清醒了,她立即彈起,二話不說扔出一長串的問題。在她努力之下,淇◇重新被壓回草堆,不由分說地。
「我……」淇◇摩挲自己下顎粗糙的新鬍渣,微笑了。「我覺得自己快不行了。」
喉頭上一股猛然地緊縮,華珞驀地屏息,眼淚隨之滑了下來。「你別再戲弄我了,你的笑……永遠那麼的好看。」她銀鈴似的笑聲溢出唇瓣,喜極而泣地說。
「真的?!」他注視她的眼底,有一片似水柔情般的真情。
「真的,我從來不說謊。」
看到他的笑容,她簡直要樂翻天,昨晚他一直不省人事,每次見他痛苦的擰緊眉頭,她就繃緊神經,害怕他撐不過去,而現在他醒來,那個狂傲的淇◇回來了,她真的好高興、好開心。
淇◇以修長的手指輕觸她的臉頰,呢喃道:「你啊,常常會隱藏部分真相,九五之尊面前,你照瞞不誤。」
華珞臉紅。「你等等,我去端藥過來給你喝……」她作勢要站起。
「告訴我,這些傷是哪裡弄來的?」淇◇倏然將手臂往下移,扣住她的手腕拉住她,並在草堆上坐起,目不轉睛凝視著她問。
就算早已猜出答案,他也要親耳聽她說。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為他做到這樣,他以為貴族之中,女人嬌生慣養是理所當然,除了撲蝶、採花,便一無是處。但為何在她這副嬌弱的身軀下,他看到的是這樣一個迥然不同的靈魂?
羞赧、純潔、婉順,卻又堅強無比,多奇特的一個女孩。
「我去樹林裡采翠雲草及天胡荽時小不心割傷的,沒什麼大不了。」她說得小事一樁,但那些密佈的傷口,透露出來的可不是這樣的訊息。
淇◇心知肚明。「你懂醫理?」
「我不懂。」他的表情比平常更神秘,灑脫的臉上有一些她沒見過的嚴謹,他……能不能別這樣看著她?「我之所以知道翠雲草及天胡荽能止血消腫,是蘭蘭以前教我的,懂的人是她。」
老天,她想抽手,他的溫掌太燙人了。
「誰是蘭蘭?」他問,輕柔地移高她的手舔吻。從手背、手心,隨後到指尖,愛憐而疼惜地吻過每一處傷痕,每一處因他而受的傷。
華珞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魂不附體,滿臉燥熱。
「蘭蘭……是我的貼身丫環,她什麼都懂,什麼都好!」她心亂地掙脫他的困束,起身逃開。不這麼做,在他灼熱的視線和那柔軟溫潤的唇與舌下,她會軟弱地投入他的懷抱。
他的捨命保護已令她感動癡迷,倘若再降伏她的靈魂,她將會難以自拔地愛上他……
她懂自己的情感變化,清楚自己有幾分真,然而他呢?
她不懂。如果他只是逢場作戲,豈不注定她要可憐一輩子?不能,她不能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局面。
早在她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就已經決定。她將會為莊親王府的利益而出嫁,就像她的幾位姊姊一樣。她會過著很平凡、很踏實的日子,沒有太多的情感糾葛,卻能子孫滿堂,她……
不要帶著對他剪不斷的思念出嫁。
「很貼心的一個幫手。」淇◇並未跟過去,他只是屈起腿倚靠在牆上,望著窗外。「華珞,知道昨天那些人是誰嗎?」話題突然轉了方向。
她的心跳暫停一拍,臉色隨之變白。「我……不曉得,那些人全蒙著臉。」
「你以前可曾與人結仇?」
「應該沒有……」她認真地想著。「事實上,在你出現之前,我一直跟別府的格格處得很好。再說,那些格格心腸都很好,我不相信她們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最多只是排擠我罷了。」
「你因為我而受人排擠?」他的眼神突然凝重起來,話語的背後有著一股濃濃的不悅。
她一聽,心中驚跳不已。「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的感情還是很好,雖然她們不再邀我賞花聊天,投帖從以前每天五六封,減少到現在半封也沒有……」她猛然住口,暗罵自己是笨蛋,越描越黑。
「……我沒關係,她們只是一時氣頭上,真的。」她噘嘴說道,將內心的坦蕩化為最柔美的笑容。
一陣陌生的悸動在淇◇的心底昇華,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她牽引,禁不住地揚起嘴角。
「你——讓我想將你壓在地上,粗暴地撕碎你的衣衫,然後粗暴地佔有你!」他的目光變得好邪惡,壞胚子似地瞇起眼。
「淇◇,你是堂堂一個郡王爺,請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華珞忸怩不安極了,衣擺都快被她死命擰揉的雙手扭破。
「好。」
「好?!」他答應得太爽快,華珞不禁錯愕地瞪大眼。
「不好嗎?」他悠然地問,眼神依舊教人臉紅。
「怎麼會?是你答得太順口,我一時無法相信……」
「你懷疑我?」他挑眉。
華珞傻眼,驚覺自己失言,連忙搖手。「呃……不,不是,我相信你的誠意。對不起,請你別放在心上。」搞什麼,她今天怎麼老是說錯話?好想哭!
「我不會放在心上,華珞格格。」他以泱泱風範道。「過來扶我,我們該離開這裡了。」
「哦,好。」華珞聞言過去扶他。
淇◇對她淡淡一笑,將手臂倚在她的肩上。「有勞你了。」
「好……可是你的手……」
「我人高馬大,手臂自然長,你該不會想污蔑我,偷摸你的胸部吧?」
「不……不是!可是……」
「走吧。」
莊親王府
福瑋一掌重重擊在案桌上,震得茶具嘎嘎作響。
「現在滿朝文武全知道我有個貽笑大方的不肖女。華珞,你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華珞剛從外面回府,原想趁一大清早家人還沒起床時偷偷地溜回房間,可她沒料到大廳內,莊親王早已怒氣衝天佇候多時,等著逮她這個丟人現眼的逆女。
「阿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華珞期期艾艾地說。環視四周的親人,想從他們臉上看出些端倪來。阿瑪為什麼生氣?阿瑪為什麼發火?
「你背著我幹出那麼多無恥的行為,你會不明白?」莊親王嚴加斥喝。「你給我跪下!」
「阿瑪!」
「你真是越來越大逆不道,闖像姑堂召男妓不說,現在連我的話都敢不聽,是不是真要逼我跟你斷絕父女關係?可以!我福瑋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阿瑪,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跪,我現在就跪!」她雙膝跪地。
「你以為耍點小聰明,只身前往皇宮,就能欺上瞞下嗎?我真要謝了你的心思細密,現在在朝廷裡,我這張老臉已經慚愧得不知道往哪裡擺。」
「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
「我問你,」他一口打斷她的話,再度吆喝。「你跟淇◇那小子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任由他喝著你到皇上面前認錯?」
「我在像姑堂子時,曾經惹上一些麻煩,是他挺身相救,但也因此傳出一些不利於他的流言,流言後來傳到皇上耳裡,所以由我出面澄清。」華珞小心地解釋,唯恐不經意的一句話再度激怒自己的父親。
偏人算不如天算,福瑋在聽完她的話後,更是氣得破口大罵。「就是因為他這外人對我女兒呼來喚去,才讓我更沒面子。那小子自從回京後,每一次早朝參政就跟我作對,現在連我的女兒都管教起來,你阿瑪我,現在已成了名副其實的縮頭烏龜!」
他氣得一掌掃落茶具,當場摔碎它們。
「阿瑪,對不起……」華珞跪在原地懺悔連連。
莊親王臉上凝結憤懣的神色,正準備繼續開罵之際,突然注意到她凌亂的頭髮與散亂骯髒的衣著,靈光一閃猛然記起她昨天徹夜未歸。
「你昨天出皇宮之後上哪裡去了?為何一夜沒回府?」他怒問。
華珞杏眼圓睜,一陣寒慄從頭頂流竄到腳底。
昨晚的事情——從她與淇◇一起出宮,到在路上被人暗殺,差點讓淇◇為她命喪九泉,乃至於與他在破廟同度一宿——能說嗎?
不,不能說!阿瑪太氣憤了,不可能相信她的話。
屆時,他會有什麼舉動,她一點把握也沒有,責罰她也就算了,若為難淇◇怎麼辦?不行,她不能再害淇◇,現在的他太虛弱了,根本無法與阿瑪對抗。
咬緊嘴唇盯著地上,華珞決定啞然以對。
「快說!」莊親王大吼,憤怒的吼聲幾乎快掀了屋頂。
搖頭,她毅然閉眼。
「你——」莊親王差點被她氣死。「好,你不說我就打到你說,家法給我拿來!」
「老爺,使不得呀!」旁的福晉上前阻止。「華珞身子骨單薄,禁不起家法處置,你且息怒,好好地問她就是了。」她趕緊轉而對華珞好言相勸。「華珞,你阿瑪罵歸罵,可他是出於關心。你就告訴他昨天去了哪裡,好讓他放下這顆心。」
華珞依舊無語,仍是倔強的噤聲。
跟淇◇受的傷相比,家法算得了什麼?這點皮肉之苦,她忍受得了,就算因此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她也認了!
「你說是不說?」莊親王氣得拳頭微顫。
「華珞!」整個屋子裡的人全慌了手腳,她卻始終不發一語,毫無恐懼地跪在地上,彷彿她就等著揮下來的鞭條。
「不肖女!」
一記殘酷的鞭笞聲,駭得廳內每個人捂嘴噤聲。莊親王剛才那一記打,直接揮向華珞的背脊,力道巨大到令她身子瞬間曲下。
「老爺!冷靜點,那孩子受不住的。」福晉老淚縱橫,衝上前護住華珞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她是女兒家不比男孩子,你會將她打死的!!」
「我就要打死這個不肖女!」莊親王重新舉鞭。
「不要啊,老爺!如果你執意要打她,你就先打死我好了。」
「走開!」他氣得想打死華珞。
「不……我不走,你打死我好了……」
「你……可惡!」他惱怒地甩開家法,屈服在福晉堅心護女的態度之下。
「快謝謝你阿瑪,華珞……」
「不用!」又是一陣嚴斥。「華珞,你給我聽著,兩天內不准你出房門半步,兩天後帶著簡單的行李,給我進香山靜園寺面佛思過。一季之後,等謠言平息,你就準備出嫁!」
「你要華珞出嫁?」福晉驚詫地問道,眼睛大睜。「為什麼……為什麼這麼突然?」她就剩這個女兒在身旁了。
「像她這樣厚顏無恥的女兒,我留著做什麼?你放心,婆家我會慢慢挑選,選一戶還敢要她的,哼!」語畢,他忿而揮袖離開。
「傻孩子,你這是何苦呢?」直到莊親王的腳步聲完全消失,福晉才心疼地撫著華珞的背。「額娘,對不起……」華珞淚霧迷濛,同樣心疼福晉。
然而一份從來沒有過的失落感卻慢慢盤踞上她的胸臆,淒涼到令她嗚咽,那是什麼?
是對淇◇的不捨……
天,她說好不帶著對他的思念出嫁的……太晚了!
垂下眼簾,華珞此時此刻只能將福晉抱得更緊些。
隔日。
「格格,你確定要這麼做嗎?若是被王爺發現,你一定會被打死的!」
蘭蘭聲音緊繃,著急地看著華珞將一束長髮藏進帽子裡,換上一身僕役打扮。
「誠如我昨晚跟你說的,他傷得太重了,我必須去看看他的情況,否則我坐立難安。」她看著鏡中的自己。
「但是王爺禁止你出府,記得嗎?」
華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她旋身輕握住她的手,給予她一種心靈上的保證。
「可是……可是你不是說有人要害你嗎?你貿然出府,又單獨一人,實在太危險了!我看不如這樣,我替你去探望郡王爺,然後再回來跟你報告情況,你說好不好?」蘭蘭不斷地在她耳邊提出意見,不斷在她身邊繞,就是企圖阻止她出府。
華珞嘴角柔柔地往上掀。「我心意已決,你別再勸說了。」
「但我怕呀。」蘭蘭眉頭深鎖,眼中流露愁思。
她的話牽動了華珞壓抑的苦楚,她不覺將視線調出窗外,仰望那一片湛藍的天空。「其實……你怕,我比你更怕,我怕自己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越是見他、就越是愛他。」
「他?武喜郡王?」蘭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與王爺有過節,又是個狎姑者,你不能愛上他呀,格格,否則你會很苦的。」
「他狎姑的對象就是我。」華珞的眼中一片溫柔。
「你?為何我從沒聽你提過?」
她迷糊了,她知道格格私探韓家潭,知道淇◇對她心懷不軌,將她推進魚池,卻從來不曉得他跟她有另外的交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我。」她歎息。「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一季之後我將會出嫁,忘了他這個人。」
「格格……」
華珞展顏一笑,故作輕鬆地道:「你別鐵著一張臉,在還沒愛上他之前,我一直清楚自己的宿命,這樣不是很好嗎?一切重新回到原點。」
她將是一個稱職的傀儡新娘。
「我明白了,格格……」蘭蘭正色起來。「王府這邊我會盡量為你掩護,不過你必須答應我,務必保護自己的安全,好嗎?」
「嗯。」
華珞頷首,遂轉身朝王府西花園的小門離去。
淇◇挺拔身體,仰首飲下一杯烈酒。
「好了,我走了!」他放下酒杯,昂首闊步轉身就要走。
「爺,你瘋了嗎?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應該留在客棧好好休息,而非出去糟蹋傷口,讓它愈來愈嚴重!」小卓子宛如驚弓之鳥,張開雙臂擋在房門前,不讓他的主子出去。
淇◇嘴角浮出一抹冷笑,漫不經心地說:「這點小傷我不放在眼裡。讓開,否則我一腳把你踢下樓。」
「不,我不讓!」小卓子堅守立場。「爺,你別忘了,昨天華珞格格扶你回來時,傷勢有多嚴重。你現在這樣出去,難保不會突然昏倒在街上。」
然後,等他被送回來時,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唔……光想到就令人毛骨悚然!
「閃!」淇◇英俊的臉龐閃過一陣不耐煩,一隻大掌赫然蓋住小卓子的臉,用力一推,直接把他推進一旁的太師椅中。
「過分。」小卓子低咒一聲,立刻站起身追上去。
因為速度太快,跟得太緊,以至於當淇◇拉開房門,卻突然停住腳步時,他一頭撞上去。
「哎唷!怎麼忽然停住?」
他覺得自己像撞到一棵樹,額頭痛死了!
「是你?」淇◇冷睇小卓子一眼,對眼前又是一身男裝打扮的華珞,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怎麼來了?」
他以為經過昨天的事情,半個月內她定嚇得不敢出門。沒想到……她來了,而且還是這一副扮豬吃老虎的德行。
「我來探視你的病情,你……」華珞打量他的裝束。「為什麼沒躺在床上,還穿成這樣?你不會是想出去吧?」
淇◇一聽,馬上仰頭吁氣。
「拜託!別又來一個囉唆的小卓子。」
「原來你真要出去!」華珞蹙眉凝視他,滿是詫異與不信。
淇◇兩道眉聳得老高,沒什麼表情地說:「再過幾天就是秋季的披甲射箭與武術比賽,我得去探查一下四周的環境,做好戰前評估。」
「不行!你的傷口昨天雖然經過大夫細心的治療,可是還沒結痂,出去隨時可能造成出血。而且你也不能出席比賽,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床上養病。」
「對、對!」
小卓子感動得熱淚盈眶,頻頻點頭同意。沒錯,這就是他要說的話,華珞格格,她說得太好了,多說一點,別放他出去胡鬧。
「連路上的小狗、小貓都知道生病時該安分休養,何況你是一個六尺之軀的大丈夫呢?」
「喔。」
她曉以大義的言辭,只換來他聽而不聞的表情,他揚著眉,表現出一副意興闌珊的神情。
「你該以健康為重,比武場上的勝負不過是一時虛榮,過了就沒有了,不值得你如此拚命……淇◇,你……這是在幹麼?」
她移動眼球靜靜看他對她微微一笑,然後伸出雙臂摟住她的頸子。
「吻你,你的小嘴動得好可愛。」他呢噥的語調散發出一股醉人的魅力。
這下華珞臉紅了。「淇◇……我……我現在跟你談的是正經事。」
「我的態度同樣不隨便。」他的唇邊掛著一抹幾近純真的微笑。
她尚來不及退開,便被他有力的十指由頸後扣上前。他的唇瓣倏然封住她,舌尖直探她口中的芬芳。
當他灼熱的舌輕觸過她的舌尖,把一股比醇酒更刺激的戰僳送向她的大腦時,她彷彿瞬間被他挑起的這股慾火燒成灰燼。
「你明白了嗎?」他的身子靠過來,手掌愛憐地捧住她的嬌顏,親吻上她的唇角、她的鼻尖,沉溺於輕咬她下唇的快感。「你不讓我走,我現在就想要你,我的華珞格格。」
「淇◇,不要這樣!」她出聲制止,紅雲滿佈地扭頭閃躲他溫唇。「我……是為了你好,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你帶傷上場……太危險……」
她不讓他吻唇,他則樂於巡禮她纖細的頸項,舌尖在她肌膚上留下一道道濕熱的軌跡,最後舔吮上她敏感的耳垂。
「我不怕。沙場征戰時,比這更嚴重的傷我也受過。」
華珞心頭一震,不自覺地望進他的眼眸中,一刻也離不開。「你……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傷?」
他笑得好溫柔,居高臨下耽視她。「鬼門關不知到過多少回。華珞,我希望你瞭解,生死對我這個武喜郡王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牽著她的手指向心的位置。「這裡的榮譽。」
眼前的淇◇和她以往看到的截然不同,她發覺他傑出的不僅是外表的光鮮,更包含勇者不懼的內涵。
對她而言,他是那麼好、那麼勇敢、那麼的柔情似水。那張屬於他的情網,慢慢地將她緊緊纏裹住,令她迷失。
她真能忘了這個男人嗎?她毫無把握。
垂下綿密的睫毛,她輕吸一口氣,掩藏自己的心事。「因為這顆榮譽心,所以你無論如何也要出席比賽,是不?」她若無其事地問。
「沒錯。」
「既然如此,我似乎沒有立場阻止你去,不過……我希望由我來駕馭馬匹,將可能對你造成不適的傷害降到最低,你意下如何?」
「你確定有辦法掌控我龐大的身軀?」嬌小的人兒,仍然有所堅持,他若不同意,未免太不近人情。
「我願意用生命向你擔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6:57
第六章
承德圍場
「華珞,你想摔死我啊——」
淇◇的唇間釋出一陣吼聲,悍然接過韁繩,順勢一拽,失控的馬匹立刻停了下來。
華珞驚喘,冷汗淋漓。「我一向可以將馬匹駕馭得很好,可是……」
「可是今天情況不佳,所以馬匹才會失去控制,差點摔死我們兩個?」
「對不起……」華珞粉嫩的臉頰佈滿紅潮,慚愧地說不出一句話。
「這就是你用生命擔保的方式,我真是太感動了。」他誇張地歎口氣,伸出手掌撫著胸口。紅雲愈加飄上華珞的臉,她已經無地自容了。「好嘛,我承認太高估自己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忘了它吧!」她紅著臉求饒。
「格格,你適才玩的是敝人的命,再大的度量恐怕短時間也忘不了。」他語帶哀怨。「或許你該補償、補償我,待我飽受驚嚇的心靈得到安慰,可能就忘了。」
「怎麼補償?」她問,半轉回頭望著他。
「讓我來駕馬。」
華珞一陣心慌,凝視著他堅毅的眼神,道:「但你的傷並不適合做策馬這樣劇烈的運動。」
「由你駕馬,我才是險上加險。」風流倜儻的笑容揚起,他目光又一次仔細探尋她的臉龐。「不如,讓我帶你認識所謂『騮馬驕捷如飛』,行嗎,格格?」
「這個嘛……如果不造成你身體上的負擔就行。」她好像已經失去說「不」的權利,華珞暗想。
「坐穩了。」
他勾起俊偉邪美的笑容,揚聲一喝,策馬啟程,風馳電掣地奔向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捲起漫天塵沙。
景物在身側飛逝而過,馬蹄聲揚震而起,迎面而來的疾風打得臉頰都痛了。追風的過程中,赫然奔蕩的不羈直沁人心,這感覺實在太好了!
華珞從未體驗過這樣叱吒疆野的快感,心境漸漸清新起來,她好想、好想放開喉嚨大聲叫,吶喊出屬於大漠兒女的驕傲。
「淇◇,我可以叫嗎?」
「你能吼多大聲就吼多大聲,我會很有風度的當做沒聽見。」淇◇這番訕笑仍澆不熄她的雀躍與驚歎。
華珞猶豫了一下,吸足一口大氣,隨後以驚心動魄之姿,大聲吼喝出來。
聽著她怪怪的聲音擴散在風中,然後成了咆哮耳後的殘聲,她不禁笑了。
「老天,你的聲音真驚人。不鳴則矣,一鳴驚人。」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說。」華珞尷尬地笑了笑。
淇◇漾開一抹淺笑,眼神專注起來,當那面預料中的斷崖出現眼前時,他倏然收繩,巨力一拉,駿馬的前腳登時凌空,發出一陣嘶鳴,最後在距離崖岸不到一尺處停了下來。
「這裡是——」她雙眼圓睜,俯瞰崖岸下一片曠闊的原野,澎湃的感動頓時從心頭席捲而來,這種衝擊令她輕顫。
「我的理想家園。」淇◇眺望這片原野,給了她一個簡單卻深遠的答案。
「理想家園?」
他微笑,然後伸手指出一塊地方給華珞看。「等我老的時候,我將靠這雙手在那裡建造一棟不太大的房屋,裡面有大廳招待客人,有房間休息小睡,有庖廚烹飪食物,你覺得怎麼樣?」
「屋子的架構可以了,不過也許該挖一口井,解決用水的問題。」偏偏,你的夢想國度,在我遙不可及的地方。
她的肩膀曾有短暫的緊縮,她強迫自己表現得輕鬆,隱藏住剎那間油然而生的失落感。
「你倒提醒了我,確實該挖一口井,並且開一條水道,才能灌溉農田及供應生活用水。」他審視那塊土地的眼神中,有著一份踏實的滿足。
「咦?你要種田?」華珞轉頭看他,表情嚴肅。
「不行嗎?」他看出她眼裡的懷疑,以夾帶著淡淡警告意味的口吻反問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
「哦,我只是想提醒你千萬別拿矛啊劍的去開闢農地,事倍功半的。」她很挑釁。
「呵,真謝了你的細心。」他奸邪地笑了,猝不及防地攻擊她的腰肢,手指靈活地在她的纖腰上來回移動,又捏又搔的,逗得華珞笑得花枝亂顫。
「對不起……我跟你開玩笑的……饒了我吧……」她頻頻求饒,在他懷中毫無退路可閃躲。
「饒?你不是伶牙俐齒嗎?」
「我沒有……不要……」
他停手了,烏亮的黑眼停駐在她的眼眸中。「榮華富貴確實吸引人,然而平凡的日子更是無價。」
華珞的臉熱烘烘的,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許久之後,她才溫柔地說:「我同意你的話。」
淇◇專注地凝視了她一晌,然後掉轉馬身。「當然,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打敗歌玄那傢伙,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他策馬往來時的路奔馳回去,以沒有握馬韁的左臂緊緊地將她摟進懷裡,在逆風中追逐屬於他的豪情。
風一樣的涼,吹得人舒服,而華珞的心緒卻黯然了。
西風催襯梧桐落。梧桐落。又還秋色,又還寂寞。
中午時分,莊親王退朝返家,隨即招了侍從,準備換下一身朝服。
「華珞格格今天是否有遵照我的指示待在房中?」他聽到開門聲,逕自摘下朝冠詢問著,沒看來者一眼。
一雙纖手接下他脫下的官袍。「事實上……她不在,去了淇◇的住處,王爺。」
莊親王赫然瞪大雙眼,倏然轉身。「怎麼是你?」看著眼前的女人,他的眉心猛地揪緊,防衛心理隨之而生。
「呵!」她的神態霎時犀冷,一股不善的寒氣隱隱散放。「我住在這個家裡,出現在你的房間,好像沒必要大驚小怪。」
「出去,我召的是我的侍從,不是你。」
「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她苛責似地揚起唇,順手將他的朝服掛好。「自從你對我做了那件事之後,我們倆的交情匪淺呀……」
莊親王的臉皺成一團。「你到底想幹什麼?」
「唔……看在你讓我變成女人的分上,我特地來告訴你,與其將華珞送進靜園寺,不如利用她拉攏你的眼中釘,讓他喊你一聲岳丈大人。」她的手爬上了他的胸膛,透過指尖撩撥著他不陌生的慾望。
「我承認我曾經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不過你休想在這件事情上興風作浪!」他壓低音量喃喃的警告,忿然揮開她。
她預期到他的冷漠,故而當他揮開她的手時,她的眼淚立即淌落。
「你這個負心漢,你乾脆殺死我算了……枉費我對你一片真心,為你的事牽腸掛肚。你說,我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一個臨時讓你欲欲的妓女嗎?你可知道當時我才不過十二歲……」她的嘴猝然被莊親王慌亂地以手封住。
「小聲點,你想傳出去,是不?」那可是一件醜聞中的醜聞!
她搖頭,好不可憐地說:「我只希望你明白我全是為了你好,你老了,在皇上面前逐漸失寵,拉攏淇◇這位郡王勢在必行。否則,宦情薄如紙,屆時……你就不只是縮頭烏龜了。」
她的話巧妙地說進莊親王的心坎裡,字字說中他的隱憂,他不得不開口道:「別哭了,算我錯怪你了!」他的語氣依然不佳。
不過她不在乎,反而喜笑顏開地撲進他的懷裡。「你能明白就好,王爺。」
她的主動令他的身子微微顫抖,他依然渴望她,八年前他因一時的衝動埋進她稚嫩的身體裡,對她做出禽獸般的行徑;八年後,這副嬌軀更見成熟嫵媚,他怎忍受得了呢?
「你離開我些,我們不應如此。」
「你怕了?」她惡意地抬眼。
「不、不是!」事實上,他汗流浹背。
「你不是色膽包天連我都敢碰嗎?」她陰險地問,見他臉上閃過一陣白,繼而放軟音調以手指輕貼他的唇,哄著他說:「別怕,我是自願的。」
「但……現在是大白天,若是被福晉發現,你我都完了。」他並非誇大其詞。
她在笑。「天塌下來我都不怕,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她給了他最邪惡的引誘,瞇著眼當著他的面一件一件緩緩將外衣褪下,一寸一寸露出她潔白如玉、卻曾被他糟蹋過的身子。
「你……」他感覺呼吸困難。
「你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男人。」她說。「我要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我為你做的每一件事情,讓你明白我有多在乎你,王爺!」她的話透露出太多的恨意,若是莊親王冷靜點,他會聽得出。
「過來我這裡,王爺。」她對他伸出手臂。
莊親王聞言干喘一聲,唇間釋出一聲低吼覆向她,當場色巴巴地抱住她,對她又摟又親又揉,慾望早已令他喪失理智了。
而她則發出誇張的嚶吟,格格笑出聲。
「你會害我下地獄。」他啞聲道,扯去她固定頭髮的簪子。
「彼此、彼此。」她親吻他的耳際,雙手為他褪去不必要的束縛。「這麼多年來,我跟華珞情同姊妹,她的心思我看在眼裡,讓她嫁給淇◇,她會感激你的。現在,你是否願意讓我著手為你安排這樁有百利無一害的親事?」
「全聽你的——」
他瘋狂地衝進她的體內!
隔日華珞又在蘭蘭這個鬼靈精怪丫環的掩護下,偷天換日地溜出府。
「蘭蘭說,這帖藥子對身體很好,不僅能強身健體,更有舒筋活血的效用,你趁熱喝了吧。」而現在她正和淇◇隔著炕床上的小桌對坐,好不熱切地送上一碗溫熱的湯藥。
「謝謝你。」他道,以一手支著頭悠閒地側躺在床上,滿意地看著美人的身影與他居室融合的景象。「小卓子,你不是有事要辦嗎?」他不看小卓子一眼,直接示意他滾蛋。
「啊,對!我走了!」窗前的小卓子精明得很,對淇◇拱了手答應了聲,便乖乖拍拍屁股逛街去了。其實他心裡不滿極了,頻頻暗罵他見色忘侍從,來了格格,就趕他這忠僕,哼,色!
「你因我而受傷,照顧你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別跟我客氣。」華珞在小卓子走後接著說。
「這碗藥若換成酒,我會更樂於接受。」他瞥了湯藥一眼,完全沒有接過去的意思,繼續將目光鎖在她身上,他喜歡這樣看她。
「可惜這不是酒,我也不準備帶酒過來。你喝了吧!」她再移過去一些,暗暗祈禱他會突然一個不小心地把藥喝進嘴裡,雖然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不要。」他直截了當地拒絕,對她涼涼一笑。
華珞鬱悶了,愁眉苦臉地望了他好一晌,擱下碗緩緩地說:「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人,若依你所言曾經受過比這還重的傷,那你能活到現在實在是奇跡了。」
「相信我,華珞。我本來就是集奇跡於一身的奇跡。」
「是嗎?」明明她是跟一個年近三十的大男人在交談,為何她有種對付不了惡劣頑童的挫折感?
「信不信由你。現在,我想談的是令尊大人。」隔在他們之間的小炕桌突然被他一掌推下床,巨大的撞擊聲傳遍整間房。
華珞反應不及,被嚇了一大跳。
「你猜今天早朝過後,你那位可愛的阿瑪跟我說了什麼?」淇◇投來的目光帶著一片冷峻。「我……猜不出來。」她不喜歡這樣的他,太尖銳、太不尋常,隱然之中彷彿有一股怒氣在流竄。阿瑪究竟跟他說了什麼?
「他說我囂張不了多久,遲早要對他俯首稱臣,原因他索性挑明講了,就是你——他最寶貝的女兒!」
「我?」華珞茫然地瞪大眼睛。
「你是他的好女兒,不可能不曉得他在玩什麼把戲吧?」他泛著一抹冷笑怡然起身,盡情地欣賞她驚惶無措的小臉。
「我不知道,事實上……我兩天沒見過阿瑪了。」
自從被禁足後,她有多遠就躲阿瑪多遠,唯恐不小心捋了他的老虎鬚,惹來一頓家法伺候,所以,她怎麼可能曉得阿瑪的事?
他實在不該這樣冤枉她,咄咄逼……淇◇……「總而言之,你還是先把藥喝了,我要回府了,時候不早了!」她力持鎮定決定回歸原來話題。
「你說謊了嗎,華珞?」
他的眼神會殺死……她,太冷了!「不……我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何往後挪?為何發抖?為何不敢正視我?」
「因為你一直靠過來!!」
語畢,她抿唇伸腳欲逃下床,這一刻,她真的以為他憎恨她,他的眼神太冷酷了!豈料此時她的腰部猛地被一隻鐵臂扣回,眨眼間她整個人已躺進他厚實的胸膛中。
「你以為逃得了嗎?」他的唇瓣浮現一抹戲謔的微笑,悠哉悠哉地在她額頭上烙下一吻,親得華珞瞠目結舌,臉部一片火紅。
愣愣地眨了好幾次眼,她總算明白她被耍了。「你……討厭!放開我,我要回府了。」老戲弄她!
「是你太笨,我有什麼辦法?你阿瑪的狡猾自私朝野聞名,至於你……我從你身上看不見任何他的影子,逗你玩的。」說笑間,他低頭嘟噥地欺近。
餘暉下,她美得令人窒息;動人的眸光,如蜜的朱唇,無瑕的肌膚,無一不喚醒他內心從未被觸及的溫柔之地。他厭惡自己的改變,同時卻又迷惑在她處女般的嬌羞下。
她粉紅色的唇,只識得他的唇。纖柔、稚美的肌膚,只承受過他的撩撫。
他確實渴望,渴望愛撫她迷濛激情的眸,渴望攻佔她真摯無偽的心,渴望……
由她陪著他去開墾那一片土地。
「我阿瑪並不狡猾自私,請你不要批評他。」她小聲地說。他的唇快碰到她了,若是再這樣下去,他們要接吻了。
「你肯定?」他以手指搜撫她的臉,沿著顴骨滑過雙頰,輕抵她的唇瓣。
「我……發誓。」眼一瞟,她忽見桌上那壺剩餘下來沒被他砸爛的湯藥。「我……我去端藥給你喝,那是我煎了一個早上的心血,就算你賴皮毀了一碗,好歹把剩下的喝完。」語畢,趁他戒備鬆動之際,飛快地爬出他的懷抱,她曉得他就要吻她了。
淇◇對她的離去深感不滿,甩開胸前的長辮子,冷冷睞著送到眼前的湯藥。「你說煎了一個早上?」
「是……」
在她還沒回神之際,淇◇已閃電似地接過湯藥仰頭灌下。當他擦拭嘴角,蹙緊眉心,一副很不悅的表情時,她頓覺一陣鼻酸。
「謝謝你。」她柔語,原本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凝為一抹無言的笑容。
她是這般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陰,期盼能長長久久留在他身邊。偏偏時間那麼少、那麼短,能為他做的就只有這些,過了今天,只怕他已是她永遠觸碰不到的夢……
「劈咂——」
驀地,淇◇手中的碗摔碎在地上,他冰冷的唇瓣逸出幾個破碎的音階,全身顫抖不已,原本紅潤的臉色瞬間蒼白。
華珞驚詫。「淇◇……淇◇,你怎麼了?」她臉色灰白地撲向他,恐懼的寒意直沁入她骨子裡。
「你……你給我喝了什麼……」他的胸口好緊好燙,困難地嚥下一口唾液,豈知那簡直像是火藥的導火線,瞬間引發他體內的痛楚,他僅來得及發出一聲氣音,胸臆間彷彿被炸開,巨大的黑暗倏地將他吞噬。
「淇◇——」她驚恐地抱住倒下的人,不敢相信的撫著他的臉。「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你等等,我去找人……」她的喉間一陣哽咽,正欲起身去求援時,後腦赫然遭擊,一陣疼痛貫穿她的頭部,悶哼一聲,她不覺已倒地。
身後狙擊她的人瞠大眼簾,笑盈盈地走到她身側。
「小睡一下,華珞格格,好戲還在後頭呢!」
來者怨毒地低語,丟開木棍在她嘴裡灌下一些液體,然後揚長離去。
夢嗎?幻嗎?
是誰……是誰……在觸摸她……
她難以忍受地微微嬌吟,身上有種情慾即將氾濫的感覺在爬行。
「不要……」她虛弱地倒抽一口氣,無助地阻止那只做怪的手,神智迷離地想逃開那種赤裸裸的感覺。
「華珞……別抗拒。」濕潤的唇貼在她耳際輕哄著,有人緩緩以身子摩挲著她的蓓蕾,邪氣地刺激著它們綻得堅挺。
她馴服地轉向那聲音的來源,然後她看見了他……
「淇◇……」
「是我,我在這裡……」他拉起她的小手,放在她的頭側,肆無忌憚地將手伸進她的肚兜罩住她的右乳房,貪婪而悍然地搓揉,立時震撼得她弓起身!迷失在絕望與喜悅之間。
「淇◇,住手……不要這樣……」
她屏息抗議,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呻吟還是在乞求,只知道他的手指好狂野、好飢渴,佔有她的胸部時,更不時侵入腿間那片柔軟之地。
「我要你,華珞。」他一手略抬她的大腿,攬緊她的臀部,讓她分開的雙腿將兩人貼得更緊,另一手溫柔地扯開她的髮髻,將手埋入她如緞的秀髮中。
在無法抵擋懷內溫軟的美麗時,他不禁扶住她的頭,深入而綿長地吻住了她。
「淇……」華珞無法抵擋這溫柔的侵襲,發出一聲呻吟。
她感覺有如置身烈焰,當淇◇的熱唇游移到她的胸前,她不禁仰起頭,攫獲無上的快感,在他的熱唇下不住地輕顫。
「你可以把自己完全交給我,我喜歡你,你是我第一個渴望的女人。」
他神魅的雙瞳閃爍著無盡的柔情,除去彼此身上剩存卻不必要的衣物。
他要一個完全無瑕的華珞格格。
「淇◇,我們這樣是不對的……但我又好想留在你身邊……」在他袒裸的前胸緊貼著她的時,她頓時因激動而閉上雙眼,好深、好深的情戀令她不禁伸手攀住他的肩膀。
「你要離開我?」他修長的手指,悍然地探入她的體內,放肆地不斷移動。
華珞突然抽噎,緊張得連聲音都在顫抖。「阿瑪阻止我……氣你跟他作對……淇◇,不要這樣,我好難過……」她緊咬下唇。
「你仍然來了,不是嗎?」
「我想見你……」
「我也想見你,每天每夜,盼著你像現在這樣掌控在我手中,讓你在我手中改變……」他抬起頭,凝睇著這張迷媚的臉龐與如融蜜的雙眸。
「可是好熱……渾身像火在燒,尤其是你的手指……」
「那是喜悅,你的內部又熱又柔軟,敏感得有如初生之子。」他將她的腿輕輕往前抬,以到達適當角度,他始初探那通往天堂的通道,灼熱而緊繃。
「華珞,你是我衷心想望的女人……」他費了好大的自制力,緩緩地將自己推進她的深處,細心地為她構築性愛的喜悅。
「淇◇,我好痛,不要……」
「會過去的。」淇◇保證地說道。
她一度因撕裂的痛楚而落淚抗拒,卻一一被他以唇吻去,延長愛撫,直到她弓起身子,他才將自己完全進入了她。
珍愛、探索、迷戀。他在原始的律動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而她自始至終與他同一步調,在他懷中痙攣、呻吟、承受亢奮的浪潮一波一波強烈地在她體內擴散,奔騰過全身血液。
當淇◇的體貼逐漸消失,取而代之是霸悍的佔有時,她的慾望同時高漲,不禁失控地嬌喊出來。
「淇◇!」她泣喊,這股瘋狂的情慾已快要淹沒她,她唯一能依附的,就是身上這個男人。
她環住他的頸項,似乎任何姿勢都覺得離他不夠近,不夠安全。
她不想離他而去,她排斥阿瑪安排的婚姻,排斥在靜園寺孤寂地思念他……
「淇◇,我愛你……」她靠過去親吻他的唇角,感受他的體溫,分享兩人間最聖潔的纏綿。
「我也愛你,華珞。」他牽起她的手,細吻她每一根指頭,以舌尖纏繞出無盡的柔絲,在肉體結合的激情幻影中,連他都愛得難以自拔。
這塊珍寶,他已尋了太久、等了太久……
「愛我?」她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心頭一悸,熱淚奪眶而出。她聽到她一直癡心妄想卻不敢奢求的感情。
她的心魂早已投向他,雖然無疑的,這只是一場來得毫無預警的春夢,她亦願無怨無悔地愛他千百回、千百回。
能不能……這場夢永遠不要醒……
窗欞外,一雙陰冷詭譎的眼,注視著房內的一切。在一陣寒徹人心的冷笑後,殘忍的陰謀,即將摧毀這場如夢似幻的交心遊戲……
華珞,你終將死!
東方魚肚白,漸散的霧氣中啾啾的鳥鳴聲,吵醒了炕床上一絲不掛的華珞。
她幾乎是從昏沉無力的狀態下醒來。
氣若游絲地閉緊雙眼,努力調整腦袋裡的意識,當她再睜開眼時,眼前的景象霎時令她瞪大雙眼彈跳起身,張大嘴望著睡在一旁卻未著寸縷的淇◇。
「我們……」看著赤裸裸的兩人,她愕然得說不出一句話。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記得淇◇跟她談論阿瑪,然後恍然大悟他是跟她開玩笑,然後她哄他喝藥……喝藥?
淇瓊就是喝下她煎的藥後突然臉色發青,痛苦萬分地掙扎。當時,她哭著想出去找人,可是……這……她不記得了。
再來的事情她毫無記憶,直到淇◇撫摸她時,她才又有了知覺。
但,她始終都以為那是夢,怎會是真的?
她花容失色地看著兩人之間發生的事,羞慚之餘急忙穿著衣衫。突然間,她看見被褥間一灘干了的血跡,她不禁伸手觸摸,她知道那是她流下的……
一想到淇◇曾經溫柔地愛撫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細細地對她傾吐愛意,乃至於強悍地交織在她體內,她神魂難守了。
似乎……所有的事情不再重要,錯誤也好,逾禮也好,她都是心甘情願給他。
望了他最後一眼,她小心翼翼地越過他下床,穿了鞋便準備離去,豈知開門的一剎那,乍然迎上的竟是莊親王的臉,身後更站著一群眷僕及外人。
「阿瑪?!」
「你這個不肖女!」
莊親王一記狂憤巴掌猛然甩下,打得她登時踉蹌倒地。
華珞嘗到血腥味,低頭捂臉,不敢說出任何一句反駁的話,只能含淚忍痛。
「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厚顏無恥會到如此下賤的地步!」他咆哮起來。「你想男人,愛男人,有必要這樣作賤自己嗎?」
不斷在屋前迴繞的吼聲,吵醒了淇◇。
他乍見自己赤裸的身軀,反應就像華珞之前一樣,先是不相信,然後變得不得不接受事實,昨晚的夢是真的!
「華珞?」
他瞥見跌倒地上的華珞,迅速套上褲子趕過去。在他心疼地扶起華珞時,莊親王已被他一掌推得老遠。
莊親王忿然站定,指著淇◇譏罵道:「你這個蠢材還認不清事實嗎?你被騙了,被一個城府深厚的好閨秀騙了!」
騙?「我沒有!」華珞不敢相信地望著自己的父親。他為什麼說她騙他?他在說什麼?她又騙了淇◇什麼?
莊親王不理她的辯駁,走過去抓住她的手腕沉聲道:「沒有?昨天我明明看見你弄來一包迷藥,摻進湯藥中煎熬,還說沒有!」
華珞漸紅的容顏霎時凍結,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父親。「阿瑪……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真的沒有,你為什麼要這樣扣我的罪?」
「地上一片狼藉,衝著這些證據,可想而知,昨晚你得逞迷了淇◇,跟他苟合一整晚。你以為我不曉得你的心計嗎?你想藉著跟淇◇發生關係,好逃開進靜園寺的宿命。告訴你,沒有用的,除非淇◇願意娶你,否則要我福瑋默許這樁詐騙而來的婚姻,絕不可能!」
她盲目地搖頭。「……我沒有騙婚,我甚至以為昨晚只是一場夢。我知道你氣我跟淇◇來往,不聽你的話。但我寧願你打死我,也不要你謊稱所有的事情,我沒有欺騙淇◇——」
她無助地望向淇◇的臉龐,立時驟然失聲,她看見他冷冰冰的目瞳與瞳中遽生的不信任。轉眼間,這世界變了。
從未曾橫亙他們之間的怒意在瞬間擴大,他說過在她身上他看不出她父親任何奸詐的影子,而現在的他,卻是以鄙夷至極的眼神凝視她,將她看得好不唾棄,他誤會她了!
「請你們相信我……求求你們……」她只能苦苦哀求,做最懦弱的反駁。
莊親王邪惡的目光掠過一直緘默不語的淇◇,再下一帖猛藥。
「求?我福瑋沒你這樣不要臉的女兒,從現在起你不再是我女兒,我們斷絕父女關係!」
他冰冷的聲音在她耳畔迴盪,她本能地跪下。「阿瑪,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是你的女兒啊……」
她的下跪令福瑋打住步伐,他轉頭對她道:「錯誤已經造成,莊親王府的名聲一夕之間全毀在你手中,要我不跟你斷絕父女關係也可以,現在你就進靜園寺剃度為尼!」
「剃度為尼?不……阿瑪,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你有選擇的餘地嗎?」
「莊親王,你似乎太小題大作了。」
淇◇終於開口了,凜然上前拖起華珞。
他倨傲地說:「如果這是你女兒想要的,我娶她便是,反正我淇◇到目前為止,一直少一個替我溫床、讓我隨時洩慾的貴福晉。」
華珞的表情有如遭人迎面痛擊,整個人僵在原地,無法反應。
他說了什麼?他願意娶她……做為他溫床用的洩慾妻子?不……這不是她想要的,不是……
阿瑪無理地誣控她為了保護自己而設計他……不擇手段、不知羞恥……所以淇◇相信他的話,認定她的詭計,否定她的感情。
那誰來相信她……
好痛……她的心像被人無情地撕扯開來,真的好痛……
「你確定?這丫頭的心思太污濁,並不值得郡王為她做這樣的犧牲。」王爺別具用心地問。淇◇斜睞了華珞一眼,嘲諷地冷哼。「『戲』我看夠了,也受夠了。你確實很成功地設了一個美人計讓我往裡跳,跟你的寶貝女兒一搭一唱,好不精采,使我這個女婿不得不對你俯首稱臣,算你厲害!」
「郡王,你這話有失公平,我豈是如此卑鄙之人?」莊親王假意道,心驚於淇◇的心思敏捷,雖然他錯咬了華珞與自己勾結,卻也看出自己是整件事的大黑手,好個武喜郡王。
淇◇只是冷哼。「華珞,在這場騙局中,你是整齣戲的主角,我總算看清你是何其出色的一位戲伶。」
他瘋狂地笑了,宏亮的笑聲傳遍整間客房,他的手像把沒有溫度的冰刀,刺入她熱暖的手臂中,冰凍了她的心,她只覺得由頭到腳都是冰冷。
「不……我不是!」看著他頭也不回的身影,她的心碎了。
碎在他由愛轉恨的神態中,碎在他提醒她,她被自己向來敬重的父親利用。
阿瑪出賣她的幸福,出賣她的尊嚴,由她來做他與淇◇拉攏關係的墊腳石。
到頭來,她還是在他的五指山轉圈子,如此殘酷的親情,直到這一刻她才看清……
悲傷席捲如浪,她極為痛苦地合上眼。一道淚痕倏地劃下臉頰,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衣襟前。
她提起步伐困難地去尋他,每跨一步,她的世界就顛覆一角,當跨出第三步時,深不見底的黑暗已然將她籠罩,眼前一暗,她頓時昏倒在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8:07
第七章
莊親王府
「格格……飯菜都涼了。」
「我不想吃。」華珞站在窗前一動也不動,無意迎視任何人的目光。
「可是……格格,這飯菜一擱往往擱上一整夜,你都不會去動它。」蘭蘭細細地低喃,殷殷切切地想說服她。
她淡然地搖頭,問道:「有沒有淇◇的消息?」
「沒有。不過郡王爺雖然離開了富來客棧,但人還留在京城,只是你暫時找不到他罷了。」「也對,他並不想見到我這個令他心灰意冷的女人。」她的聲音細微得如一片飄落的花瓣。「我明白你急著找郡王爺向他解釋誤會,不過今天找不到,我們明天再找,遲早能找到他,到時你們一定能像以前一樣美好。」
「但為何我覺得他離我好遠、好遠?」
距離淇◇向她下聘之日起,七日過了。
七天中新的流言傳起,卻一反昔日的惡意批評,成了祝福不斷的恭賀辭。他們說她是天下最幸運的姑娘,能擄獲浪子的心,讓武喜郡王捨棄自由與她共偕白首。
然而,天知道在這七天之中,她連他的人在哪裡都不曉得。與他之間就有如崩塌的洪溝,日益加深、加寬。總有一天,他所佇立的位置,將會是她怎麼也觸摸不到的地方……
「華珞,事實上感覺淇◇愈來愈疏遠的人,不只有你啊!我們這一票親朋好友也很傷腦筋。」
一陣清雅優美的男聲傳進屋內,驚動了房內二人。等她們將視線轉向花廳,才發現站在桌邊微笑的翩翩身影。
「歌玄?」華珞感到意外。
「正是在下。怎麼,不歡迎嗎?」他笑問。
「不,當然不是,歡迎你來。」
「喔,這還差不多。」歌玄淡笑,走到她跟前站定。「否則現在你就算哭著求我,也休想我透露一絲一毫淇◇的消息,華珞。」
「你有淇◇的消息?」華珞臉頰的血色頓時變濃,黯淡的臉龐閃過許多紊亂卻喜悅的情愫。「當然有,我是何許人也。」歌玄泛起耐人尋味的笑,說得自負。
「他在哪裡?身上的傷好了嗎?人好不好?有沒有拿酒當藥喝?」她急切地追問歌玄,恨不得馬上聽見所有他的音訊。
「唉,苟延殘喘,大概撐不了多久了。」這會兒,換歌玄愁眉不展了。
「什麼?」華珞臉色發白,步伐不穩地撐在身側的椅背上。
「別緊張,我說的是他的人際關係。至於他的人嘛,生龍活虎,好得不得了!」此苟延殘喘非彼苟延殘喘吶,格格。
華珞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淚珠兒在眼中滾,開心地問:「快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
「你父親自從淇◇下聘的那一天起,便開始多方壓制他的行動,無論是諫言、治策,舉凡國家大事,都要插上一腳。雖然表面上看似岳婿間的政見交流,實則利用淇◇在朝廷的地位,一步一步鞏固自己的勢力。」
歌玄溫熱的手掌輕拭她的眼角,心想女人的眼淚最教人動心了,好不教人憐愛。
「淇◇,他……」
「他的心情糟透了。」
「因為阿瑪的行為?」
「一部分。」他翩翩風度,柔和地說著。「另一部分不用我說,你應該明白是誰讓他這樣牽腸掛肚的。」他漫不經心地低語,就像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扉,雖甜蜜卻也苦澀。
華珞細嗓而溫柔地問:「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在哪裡?我有好多話想跟他說。」想見他、看他、聽聽他的聲音。
「現在的他並不好惹,連我都懼他三分,你確定要見他?」
她堅定地點了一下頭。「解鈴還須繫鈴人,儘管他的心已孤冷到我無法靠近,我仍期盼去解開他這個心結。」
「萬一他不想聽你解釋呢?」他試問,淇◇的個性他太瞭解了。
沉重的隱憂讓她靜了一下。「不會的!」她決定放手一搏。
「好女孩。」他欣賞極了。「淇◇的住處我並不清楚,不過衝著你這份果敢,我可以告訴你,秋季騎射武術比賽他一定會出現,你不如去找他吧!」歌玄笑道。
傳達了溫暖人心的答案後,示了意,歌玄便掉頭離去。
似乎,今天他來的主要目的,就是告訴她這件事。
華珞眼中含淚笑著回望蘭蘭。「你聽見沒有?歌玄說他一定會出席騎射武術比賽,我可以去找他了。」
「是的,我聽見了……」
兩個姑娘相互扶持,喜極而泣。
承德圍場
秋季騎射武術比賽這天,陽光特別暖和,氣勢磅礡的行獵比武,在一串擊鼓聲後拉開序幕。
華珞身穿一襲藏青色的長袍,隨莊親王府的行列進入圍場。她說服了幾位哥哥們,讓他們瞞著莊親王讓她跟來。對於她的請求,幾位哥哥先是不答應,後來在她苦苦哀求之下,也只有心軟了。
圍場中一隊隊的人馬陸續進場,華珞心煩意亂地張望著那些高大的參賽者,希望能尋找到淇◇的身影。
「華珞,鎮定點,既然歌玄貝勒說他會來,他就一定會來。」
說話的是華珞的二哥,平日他雖忙於朝政,與她鮮少有接觸,不過該關心時,他仍會表現出兄長的關愛。畢竟,莊親王府就剩她一個未出嫁的妹子,能疼愛也不過只有這幾天了。
幾天過後,她便是郡王爺的貴福晉,屆時再見面,連他這個兄長都必須向她行禮問好。
「二哥,我可以去找他嗎?」華珞抬頭問。
「擂台比武馬上要開始了,與其漫無目的到處竄,你不如留在這裡觀賽,郡王爺很有可能上台挑戰各方宗室皇子。」他冷靜地分析地道。
「那好吧。」
華珞點頭同意,開始在漫長的等待中期待淇◇的出現。
幾場初賽下來,箭術、槍術,乃至於赤手空拳的搏擊,各種形式的比賽好不精采。
偏偏,她是越看心越急,越看心越慌,正當她想再次請求哥哥讓她去找淇◇時,不經意瞥見擂台另一邊那熟悉的身影。
她微微一愣,定睛一看,頓時心亂如麻,喉間湧上陣陣克制不住的哽咽。
淇◇老早就端坐在待戰席裡,他一襲嶄新的深靛色衣衫,平靜而沉斂地和幾位貝勒交談著。看來是那樣好,那樣英姿颯然,雖然臉上沒有太多的笑容,卻已令她欣喜若狂,放心了不少。
「傻丫頭,把眼淚擦乾,沒什麼好哭的。」將一切看在眼底的二哥,輕拍她的頭溫柔地說著。「對不起。」她喃喃道。
「你未來的丈夫,在劍術上一直出色不凡,等會兒他上了場,你得專心為他加油。哭得梨花帶淚,讓他看見是會害他分心的。」
「嗯。」華珞一聽急忙抹乾眼淚,抿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給哥哥瞧。
二哥微微一笑,重新調回視線觀戰。
不久之後,淇◇便揚劍上場。他的劍術奇高,始終冷靜應戰,幾場賽下來不僅贏得滿場喝采,更有許多觀賽的小姐、格格們爭先恐後命僕人送來香絹,表達愛慕之意。
這可忙壞了小卓子,必須手忙腳亂地拒絕退回。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格格們才不管他的手怎麼搖、腰怎麼哈,卯起來時硬是不由分說地將香絹塞進他手中。強迫中獎,恕不退回!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小卓子懷中的絹子已堆成一座小山,華珞看見他向擂台上暫時休戰的淇◇投以求救的眼神。
「全部丟掉!」淇◇的反應是怏然咆哮出來,當場嚇壞了所有人。
小卓子心一震,雙手霍地打開,那堆絹兒馬上掉到地上,只見格格們莫不嘟嘴跺腳,誇張一點的更是哭鬧出來,指責淇◇無禮囂張,當場引起一場小小的騷動。
「淇◇,你實在太不解風情。」歌玄手執一把摺扇,輕盈地躍上擂台,笑容可掬地調侃著他。「我不需要迎合她們無聊的遊戲。」淇◇的神色冷漠,毫無笑意。
「說得是,你郡王爺迎合的只有華珞格格一人,瞧我竟然給忘了。」他拱手作揖,歉疚地笑了笑。
「你說什麼?」淇◇眼中冷冽一閃,一雙濃眉不悅地蹙成一團。
「我說你辜負了華珞。」歌玄揚唇哂笑,論點突然犀利地轉了個方向。
淇◇眸仁深處燃起一簇火花。「辜負的人不是我,相反的是她這卑鄙的金枝玉葉。」他斂聲道。
「因為莊親王的一面之詞?我說淇◇,你不會這麼蠢吧?」歌玄笑道。這人的壞習慣就是說話愛拐彎抹角。
淇◇抿唇不語,懶得跟他廢話一堆,神情在閃過一股難以描繪的冷僻後,猝然疾速地舞開手中的劍,向歌玄刺過去。
歌玄以扇迎面一擋,險些躲不開他的攻擊。「我知道你不高興我管你的私事,也知道這不干我屁事,不過我實在看不過去。」
「那是我跟她之間的事,用不著你這外人來管。」
淇◇手中的劍開始倏起忽落,招招致命,教人看得膽戰心驚,莫不為一直處於防守狀態的歌玄捏一把冷汗。
歌玄手臂一閃,躲過他的利器,卻同時被他劃破衣袖。見勢,歌玄立即反手出扇,逼他收劍。「淇◇,我不希望你受制於莊親王的同時,連婚姻都埋葬進去。」他依舊從容應戰。
淇◇的表情並無軟化之意,反而森冷地譏笑。「一場騙局下來,我能不埋葬婚姻嗎?」
「然而我卻看得出你深愛華珞。」歌玄再擋開一劍,折扇在掌中轉了一圈,乾淨利落地展成半圓。
「閉上你的狗嘴!」
「閉上我的狗嘴是沒什麼損失,倘若閉上的是你的心,毀的可就是兩個人的一生。依我所見,王爺詭計多端,利用自己的女兒當誘餌是絕對有可能,如果你不能冷靜地找出事情的真相,小心後悔莫及呀!」
淇◇霍然停劍,臉上凝結著一股即將爆炸的忿恨。
他出乎眾人意料地倏然將視線掃向人群,鎖住人群中的華珞,直接嗄聲陰沉地問:「我如你所願答應娶你,你還奢求什麼?」
原來他早知道她的存在,只是一直視若無睹……
「我奢求你的諒解,奢求見你一面,奢求聽聽你的聲音……」在他那雙黑眸的逼視下,她柔澀地呢喃,真情流露。
淇◇聞言笑了。「你想見我何必急於一時,婚後的一個月之內,我肯定讓你下不了床。」他的眼神森冷難近,語氣卻愉悅地知會她即將到來的性需要。
「你必須相信我,我沒有錯,我愛你呀!」
在他當眾殘酷地撕下她的臉皮,令她顏面盡失之後,她仍選擇就算傷心欲絕,也要一字一字拼出她真誠而可憐的破碎的心。
「你的愛令我作嘔,現在的你只配替我暖床!」
「不,我不相信這是你的真心話……」
淇◇截口道:「由不得你不信,你給我滾遠一點,少來煩我!」
「但你說過你愛我的,我親耳聽見,你不能否——」
忽然間,驚呼聲四起,華珞雙眼赫然瞪直,一絲血痕順著頸部的線條淌流而下,污濕了衣領。
淇◇手中的劍瞬間飛過她的頸側,插進她身後的樹幹。
華珞一動也不動,不知不覺地竟瞪著眼流下一串串的淚。
他竟下得了手?他對她傾吐了他的夢想、他的守護、他的情愛,他愛她如她愛他一樣,而現在他卻能親手摧毀一切,冰冷無情地將劍擲向她,全然不在乎她的死活!
她的喉嚨被悲傷堵住,發不出聲音,只聽見內心深處沉痛的悲泣鼓噪在耳際。
「我收回曾經說過的每一句話,包括那些噁心的字眼!」
淇◇冷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旋即轉身離去。推了一路上擋路的觀眾,再看她一眼他都要倒胃口。
華珞心中傷痕纍纍,淇◇這一劍絕情斬斷的不僅是她的信念,亦斬斷了她所有的寄托。
她總算嘗到自己天真的報應,憑什麼以為自己能再度走入他的感情世界,換來誤會冰釋後的幸福?
不可能的——
他不甘被欺侮,他的憎恨太深了!
明天就是華珞出閣的日子。
福晉在幾位嫂子與一直忙著追逐男人的恩羚陪同下,來到她的青夕閣打點新嫁娘的裝束與衣物,順道告誡她所謂的三從四德。
談著談著,氣氛卻感傷起來,一點也沒有婚嫁之喜的快樂。
「華珞,傷口還疼嗎?」
「不痛了,謝謝額娘關心。」
「華珞,對不起,都是額娘沒用,害你受苦了。」
福晉憐惜地理著她的鬢髮,一遍又一遍,直到華珞的手覆上她的手,將它包握在自己的掌中。
「額娘,你沒害我什麼,我不苦,不痛,只是領悟了一些事情。」
「但我一想起淇◇拿劍傷害你,我的心就揪得發疼。華珞,你的心思向來細膩,這樣的傷害你根本承受不了,額娘知道的。」
「我沒關係。」
「華珞……」
「額娘。」華珞打斷她的話,不想再聽任何安慰的話。她道:「我有一些首飾珠花要給表姊及各位嫂子,不如你幫我吧!」
「這……為什麼要給你的表姊跟嫂子呢?」福晉訝異地盯著床上二箱滿滿的珠寶簪花。「你嫁過去後仍然用得到,而且這些不全是你最喜歡的飾品嗎?」
「我用不了這麼多,再說……」她頓了一下。「我跟淇◇就要一路回西藏,行李太多是會拖慢行程的,不帶也罷!」
「那好吧。但你不替自己留幾樣嗎?」
「不用了。」華珞一語雙關,平平靜靜地分著每樣精緻的收藏。
「二嫂,這幾支髮簪是給你的,二哥一直忙於朝政,向來無暇送你這些珠珠花花的,這些就算我代他送給你。」
「華珞,我沒什麼東西可以回送你,就祝福你吧!」二嫂和善地道,接過簪花小心翼翼地收著。
「謝謝二嫂。」華珞說得很表面,明白再美的祝福也是枉然。「表姊,這幾盒水粉跟胭脂是給你的,我知道你很喜歡收集粉盒,如果不嫌棄,你留著。」
「我會珍藏。」
恩羚笑道,閒閒地看著那些不太昂貴,又沒什麼特色的粉盒,她是有那麼一點點嫌,不過看在她要離開這個家的分上,她就勉為其難嘍!
「至於這個,大嫂,送你……」
華珞條理分明地把一切東西分給嫂子們,一時閨房裡好不熱鬧,但是開心的不是新嫁娘,反樂了那群天外飛來一筆橫財的女眷們。
個個眉開眼笑,頻頻斟酌手中的寶物價值多少。其中幾個甚至毫不尊重華珞的意思,我要你的珠花、你要我的絹帕地當場交換起來,忙得不可開交鬧烘烘的!
直到最後,華珞將一隻價值非凡的玉如意交到福晉手中,大伙才眼睛一亮,不約而同合上嘴,盯住那只晶瑩剔透的玉器。
「額娘,這是我托人從和闐帶回來的玉如意,本來準備給你當壽禮的,不過現在提前將它送給你,希望你喜歡。」
「額娘喜歡,額娘喜歡!」福晉悲從中來,流著淚緊緊地抱住華珞,好生心疼地撫著她乖女兒的背,她知道她嫁得不幸福,她知道!
「額娘,你要好好保重你自己,女兒……不能繼續留在你身邊陪你,請恕女兒不孝。」華珞一度哽咽,卻在最後被她硬生生吞回。她不哭,她不要額娘再為她傷神,她已經夠讓她傷心的了!
「傻丫頭,你永遠是額娘的乖女兒。」福晉抬起華珞的臉,細細地端詳著她。「這一去路途遙遠,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自己委屈了,好嗎?」
「我會的,你放心。」
她溫柔而悠遠的笑容,埋著一個無悔的決定。
淇◇的無情令她心碎,她卻無權去指責他,因為他只是一個外人,一個沒必要因她而受阿瑪所羈絆的外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8:47
第八章
婚禮來臨這天,京城沉靜已久的街坊熱鬧非凡,鼓樂隊、仗儀隊敲敲打打的聲響傳遍幾里外。
多年來蜚言蜚語的這麼一位最受爭議的郡王爺,就要迎娶他曾經想滅口,卻情不自禁地愛上的華珞格格。
「愛?不是吧!聽說行獵比武那天,郡王爺差點一劍割破了格格的喉嚨。」
「歌玄貝勒你認不認識?皇上面前的紅人之一,他就信誓旦旦指稱郡王爺愛著格格。」
「愛到要殺死她?這種愛還真矛盾,嘖!」
「你……話不是這麼說,不愛的話他幹麼把人家娶進門呢?這個郡王爺可不是那麼容易高攀得上的,能讓他心甘情願穿上紅袍子,你以為誰都行呀?除了這個華珞格格,打著燈籠還找不到第二個哩!」
「唉,這種老跟血光扯上關係的婚事,我看吉利不到哪去。」
迎娶隊伍走過的坊間街市,沿途流傳著各種不同的傳聞,讓喜氣洋洋的一場婚禮,無形中籠罩著一股不祥之氣,似乎某件事情正等著隨時要發生。
騎馬領轎的淇◇威武穩重,目光始終傲視前方,漫開令人戰慄的寒意。
喜轎入門,淇◇下馬等著落轎牽引新嫁娘。
當喜娘掀開轎簾,試著伸手攙扶出那預料中嬌美紅艷的身形時,竟赫然發現轎內空無一人,只見新娘子的花簪冠及對襟長袍一絲不苟地折放在椅上。
「格……格格不見了……」喜娘顫聲,恐懼地連退數步,一個不慎便撞上淇◇的胸膛。
淇◇的下巴緊繃得嚇人,推開喜娘走向喜轎,一雙嚴厲的黑眸子憤慨地瞪著那頂花簪冠。「這是怎麼一回事?」
轎前女方的親友及僕役頓時大驚失色,面對他的質問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郡王爺,您請稍安勿躁,小的現在就派人回去稟報老爺!」一位年紀較長的侍從站出來。然後對身後的僕人道:「你們快點回去通知王爺和福晉,出事了!」
「喳!」
莊親王府的僕人一奪門而出,在場的賀客及親友開始議論紛紛,交頭接耳地說個不停,一場婚禮瞬間轉變為疑問滿天飛的鬧劇。
而最難堪的,莫過於人群中等著迎娶的淇◇,他居然一而再,再而三被一個女人當猴子耍,將他的傲骨一根一根地拆下來踩踏!
一個女人,憑什麼左右他到這樣的地步?!
憤恨燒遍了雙眸,怨急滲入了血液。對於她,他已經忍無可忍。
「讓開!」
重新上馬,一聲令下,他掉轉馬頭衝開圍觀的人群,直接奔向莊親王府。
一路上扯掉那身諷刺的紅袍服,一到莊親王府,他即如猛獅般地衝進府。
「淇◇,你怎麼回來了?你的衣服是怎麼一回事?」
莊親王從宴客廳中站起身,訝異地迎上鐵著一張臉的淇◇,四周的賓客不約而同住嘴,鴉雀無聲地望著這位滿臉慍色的新郎倌。
「華珞在哪裡?」淇◇劈頭就問,眼神冷若冰霜。
莊親王愕然。「華珞人才剛剛讓你給娶走,現在跟我要人,你開什麼玩笑?」
「我娶的是一頂花簪冠。轎內空無一人。」淇◇怏然揚聲,倏然引起滿堂嘩然。
「花簪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莊親王臉色頓時慘綠成一片,不懂他在說什麼。
那群回報的家丁適時趕回,急忙向莊親王稟報。「老爺,不好了,格格失蹤了!花轎裡沒有她的身影,只有禮服及花簪冠,她根本沒有出嫁。」
「什麼?」莊親王雙眼忿怒地訾大。
「千真萬確,我們全看到了。」
「去把蘭蘭那丫頭給我帶上來!」他忿然擊桌。
「是,老爺!」
「甭去了。」恩羚緩步走進大廳,順手將一顆蜜餞放進嘴裡吃了起來。「蘭蘭在喜轎出府後,便尾隨華珞上靜園寺,主僕倆一前一後大概準備一起出家當尼姑。」
「出家?」莊親王錯愕,立時失神地落坐在椅上。
昨天他才口沫橫飛地在皇上面前宣稱華珞與淇◇有情人終成眷屬,兩人恩恩愛愛等著拜天地,請求皇上恩賜祝福。只不過短短一夜的時間,便鬧出落發剃度的事情,他該如何向皇上解釋?這……這可是欺君之罪!
淇◇掠過一臉陰霾,怒火更熾。
「你女兒在玩一個可笑的把戲!」他綻射出怒火,撂下話便怒氣騰騰地轉身離去。
「第一刀,剪去俗事紅塵情……」
「第二刀,剪去六欲六念……」
莊嚴宏偉的佛壇前,烏黑明亮的秀髮,在師太手中剪去象徵性的一小束,擱進伺候一旁小師太手上的托盤中。
華珞雙膝跪地雙掌合十,在繚繞的檀香中由靜園寺老邁的師太為她落髮。
目空一切,心如止水,她不去想與淇◇之間的愛恨情仇,誰是誰非;不去想當阿瑪發現她叛逆他時,隨之而來的惱怒斥罵;不去想額娘擔憂的淚容。她要做到如師太所說,發斷、情也斷,她必須不去想、不在乎!
但為何她心中五味雜陳?為何百般悲愴的心念交集在心頭,令她雙眼濛濛?這不是她的選擇嗎?為什麼……到最後她卻卻步了?
「施主,看來老身不能為你落髮,你的塵緣未了。」師太收起剪刀,緩緩地放進托盤。
華珞驀然回首,驚愕地望著師太。「不!我的塵緣已了,不再留戀什麼。請你為我落髮,請你……」怎奈話才說到一半,眼眶中的淚水竟不爭氣地落下。
「勉強不得,勉強不得!」
「師太,給我一次機會,我的心志絕不會再動搖。」心都死了,不是嗎?
「落發只是一個形式,」師太慈悲地牽起她。「如果你不能看破,就算我為你剪去一頭長髮,你仍是俗世裡的凡人,不落也罷!我佛慈悲,但她不是你逃避事情的盾牌。」
「我沒有逃避事情,甚至……我曾試著去解決它,偏偏我無法讓事情圓滿,所以選擇讓它退場,永永遠遠的退場。」
「那是你的一意孤行——」一個冷硬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是你?!」華珞駭然望向聳立在大理石台階前、以憤恨的瞳光瞪視她的淇◇。
「格格,對不起,他在半路追上我……」
蘭蘭踉蹌地從淇◇身後衝上來,卻在最後一剎那,被他以五指扼住脖子,硬生生將她扣在跟前,強勁的力道足以捏碎她的頸部。
「這麼忠心的丫環,殺了實在可惜。是不是,華珞?」淇◇冷酷地掀掀嘴角,加大指間的力道。
華珞驚呼。「你想幹什麼?!放開她,你會殺了她的!」她撲過去,死命地扳動他的臂膀,試圖從他手中救回蘭蘭。
「格格……」蘭蘭痛苦地喘息,頸部的痛楚快令她窒息。
淇◇丟下一個陰沉的眼色。「是她幫你逃婚的?」
「不是!不是!」失去控制的淚珠迅速爬滿臉龐,華珞急得泣不成聲,他再不放手,蘭蘭會死的!
「你一次又一次讓我顏面盡失,你究竟有什麼意圖?」
「沒有!沒有!我什麼意圖都沒有!」她筋疲力竭地拉扯他的手臂,卻一點效果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殘酷地傷害蘭蘭。不要啊……不要……
「你讓我娶一頂花簪冠吶,華珞。」他在她耳畔低語。「你先是騙取我的信任,然後用計讓我同意娶你,現在你卻又逃婚,你以為我能忍耐你多久?」
他突然咆哮,華珞的心跳停了半拍。
她狼狽地搖頭。「不用忍耐,這樁被你憎惡的婚姻,我捨棄。你得回你應有的自由,而我收回你視而不見的感情。」
淇◇微微抬起下顎,輕笑而惡意地說:「你捨棄,我不捨棄。在被你耍了這麼久之後,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嗎?」
「你——」華珞怔楞,不住輕顫,這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
「這間靜園寺若敢收你,我就放火燒了它。」他鬆開扼住蘭蘭頸部的手指,轉而搜索華珞的臉,嗓音輕柔,語意卻冷徹心扉,就宛如鬼魅森笑。
華珞登時無法思考,無法言語,身子瑟縮了起來。「你寧願相信阿瑪,就是不願意相信我的話……你明明厭棄這樁婚姻,不要我這個妻子……既然如此,又何必苦苦相逼?」
幽黯的光芒掠過淇◇的眼底。「我沒逼你,不過是索取我該得的!」
「不,你恨我。」華珞吸氣的聲音變得尖銳。「我不笨不呆,不會看不懂,你若真的不肯輕易放過我,不如殺了我算了!」
「華珞,你是不笨不呆,不過……真要殺的話,我會殺你身邊的人,好比你的丫環,一點一滴切割你的心。」
「你……求求你不要這樣傷害我,不要……」傷心欲絕的苦楚衝出她的喉嚨,她頓時淚如雨下,再多的埋怨都因悲傷而模糊。
這一定是場噩夢,將她困在進退不得的絕境中。老天,誰來讓這份記憶灰飛煙滅,讓這場噩夢終止?
她快承受不了了!
「別哭,華珞,眼淚並不適合你——」他的雙唇覆住了她的,由他唇上傳來的溫度,讓她回想起那獨屬於他熟悉的渴望,一股暖流緩緩地包圍了她,催化她的神智。當他以舌尖吻拭她臉頰上的淚痕,她覺得自己更脆弱了。
「不要傷害我,我已傷痕纍纍……難道我們真的無法回到從前,忘了所有的對與錯?」
淇◇聽著她的懇切與哀求,以指腹愛撫她紅潤的唇瓣,苦笑說:「你的身軀美得令我想一嘗再嘗,我捨不得傷害你啊!」
這就是他的答案?
華珞的乞求當場被澆了一桶冰水,凍得她僵在原地動彈不了。
「走!今晚起程回西藏。別指望再逃婚,也別指望再出家,否則我送你的丫環下黃泉!」
如果不是他剛毅的大手拖著她向外走,她會在那裡怔上一天一夜。
被迫跌跌撞撞地跟著他的腳步,她已全然無法反應……
一個月後,西藏·入冬
千里江山寒色遠,白雪漫連天。
路途勞累再加上丈夫若即若離的精神傷害,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華珞整個人便瘦了一圈,當他們到達西藏駐兵的郡王府時,她已骨瘦如柴。
這可真傻了向來福泰爽朗的老夫人,她知道兒子跟一般男人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同,可她怎麼也料想不到原來他鍾意這樣的病西施呀!
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好,她樂於接受既定的事實。「兒子啊,你愛這種病懨懨的姑娘早說嘛,你娘我都快要相信你是有斷袖之癖哩!」說罷三八地推了淇◇一把。
淇◇蹙眉,不發一語,他可沒她那等好心情,遣人為蘭蘭帶路將行李送進房間,便逕自讓華珞在椅上坐下。
「你休息一下。」
四目相觸,華珞閃避地垂下視線,細語道:「謝謝。」
淇◇並未應聲,她的疏離態度在趕路的這一個月來,他已體驗得十分深刻,她就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小貓,怯弱防備地縮躲在牆角,逃避他的一切。
而這令他心浮氣躁。
所以,他刻意不只一次*然要了她,由她暖床,由她承受他體內的慾望,讓她在他懷中燃燒著火,在他身下呻吟嬌顫。然而她的靈魂卻與他遙遙相對,她分明凝視著他,看著他,卻不再靠近。「兒媳婦,喝杯茶漱漱口,娘有話問你。」老夫人拉了張椅子,笑呵呵地與她對坐。
「謝謝娘。」華珞乖巧地接過熱茶,慢慢地喝著。
老夫人格格笑,雖然她是瘦了些,不過這個兒媳婦她還滿喜歡的。「兒媳婦,娘看你的樣子,知道你家境一定不富裕,沒機會給你吃大魚大肉。不過沒關係,我沒什麼門第觀念,因為我以前也是鄉下姑娘,是淇◇他爹有眼光三生有幸娶了我,然後生下他這個臭小子三生有幸娶了你,唉……我想問的是你們孵了蛋嗎?」
華珞一聽,整口茶咕嚕直往喉裡沖,嗆得她咳個不停。
「哎哎,你不要緊吧?」老夫人拍著她的背,著急地為她順平這一口氣。
華珞頻頻調適呼吸,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我沒事了,沒事了……」她紅著臉小聲地說,壓根兒不敢看淇◇一眼,更甭提回答她的孵蛋問題。
對於母親嚇死人不償命的話,淇◇索性輕淡而平冷地說:「她是莊親王府的華珞格格,不是什麼貧窮人家的姑娘,你別瞎攪和了。」他顯得不耐煩。
「格格千金?那她……」老夫人咋舌。「那她怎麼瘦成這模樣?京城裡的格格哪個不是如花似玉,嬌滴滴的。」
小卓子卸下最後一袋行囊,一吐為快地強白道:「夫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一個月前的華珞格格也是如花似玉,可自從跟咱們爺上路後,她就一日比一日消瘦,才會瘦得不成人形。爺啊,存心折騰人家,對人家疲勞轟炸。」
連他都看不下去了,真是可憐了華珞格格。
「你折騰人家?嘿,她可是你大老遠從京城娶過來的姑娘耶,你有沒有搞錯?」弄壞了身子,蛋可是孵不出來的。
淇◇睞著華珞垂首的身軀,靜靜地說:「這是我跟她的事情,用不著你們插手。至於額娘你要的孫子,等我回來再說。」
「稀罕,哼!」老夫人怏怏不樂地咕噥。「對了,你要上哪去?」
「騎營。」他轉身要走。
「好歹你也明天再去,留妻子在家陪我這老太婆,像話嗎?」老夫人不懷好意地斜睨他。「吶吶,我看你把華珞帶去好了,燕侶鶯儔,雙宿雙飛才對!」她拉長音曖昧地道。
華珞倏地抬頭,差點被這句話嚇掉三魂。「我留在這裡就行了,淇◇他不會希望我打擾到他……」拜託,別再命令他做不願意做的事。
淇◇的眉峰糾結,她的話惹毛了他。「你倒挺有自知之明,我確實沒空照顧你。」
他輕蔑地附和,說罷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冷漠的態度教旁人看得都心生不忍,何況是當事人?
老夫人怕華珞難過,眉頭皺成一團之際,急忙好聲好氣為兒子的行為舉止打圓場。「華珞,你別跟他計較,他就是這樣惡劣的脾氣,全王府的人都知道,連西街的那條老狗都吃過他的虧,別在意哦!」
看吧,她的糾纏只會令他不悅。華珞毫無情緒地想著,眼眸淡淡地鎖定手中的茶,見它在手中變冷。
「娘,我不會在意的。」
藏區駐兵在副都統井然有序的帶領下,即使淇◇長期離營,沒能親自監督,依然操練勤奮,絲毫不敢怠惰。
淇◇回到騎營只略為巡視旗兵們訓練的情形,便回營帳處理旗職。
「稽其戶口、經其教養、序其官爵,簡其軍賦」,他皆克盡職責,專心批閱一批批堆積已久的公文,直到更深人靜。
「爺,我來向你報到,順便送來一些飯菜。」夜裡,小卓子提著燈籠,掀開簾走進包內。
「擱下。」淇◇不看他一眼,依舊振筆而書。
「擱?再擱就涼了。」小卓子懶洋洋地瞄了瞄案上的文書道。「爺,堆了三個月的公文,就算你不眠不休也肯定批不完。不如吃飯吧,今天的菜色很豐富,你不吃,糟蹋了可惜。」
淇◇頓了一下,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眼中並沒有怒火。「是額娘為華珞接風特別讓人燒的?」他問。
「接風是有,不過主要是『進補』。」小卓子端上飯菜,明快地回答。
「是嗎?!」他起身來到吃飯用的矮桌前。
「當然是。老夫人一曉得是你把少福晉害得那麼憔悴,你走了之後,馬上吩咐廚房燉補品,立志要把她身上的肉掙回來。還說了一大篇的雞蛋論,認為要孵得出小雞就要母雞健康,公雞勤懇,大家平平安安睡一間。」聽得他都不好意思,簡直在荼毒他純真的心靈。
淇◇嚼咽嘴裡的食物,漫不經心地問:「她吃得下嗎?」他仍對華珞下午躲避的態度耿耿於懷。
「吃。你又不是不曉得老夫人的纏功,在飯桌上就灌了她兩碗補湯,我出來時老人家正教人沖參茶,她可重視格格哩!」小卓子渾然忘我地比手劃腳。
「她確實該被逼一逼,拗脾氣一起來,絲毫不柔順。」
小卓子輕揚眉宇,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
「爺,你的心裡頭分明在乎著少福晉,對不?其實就算她做錯了什麼,她付出的代價也夠大了,你何必一徑地對她冷言冷語呢?她怪可憐的……」
淇◇的笑容隱去。
小卓子沒注意到,噘著嘴唇,支著頭繼續回憶地說:「我曾經看見她凝望夜空,偷偷地掉眼淚,又偷偷擦掉,孤伶伶的,看得我都替她氣起你來了。」
「不要再說了。」淇◇斂眉打斷他。
「你不讓我說,我會憋死的!」小卓子眉毛挑得老高,才不願意乖乖閉嘴,打鐵就要趁熱。「這一路上她離鄉背井,除了你是她的支柱,她根本舉目無親,偏偏你這丈夫又對她百般冷落,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你想挨揍是不是?」他暴躁一吼。
小卓子摀住臉頰,趕緊往後退。「不是呀,你不想聽,我不說就是了。」他怕他真一拳揮過來,打得他鼻青臉腫。
「出去!」
「我現在就走,你別發火,別發火。」小卓子落荒而逃。
「可惡!」他惱怒地捶桌。
郡王府
「來來來,兒媳婦,這是西藏特製的香精,花香味兒的,你洗澡時就加點下去,洗完後包準你香噴噴的。」老夫人喜孜孜地給了華珞一瓶花香精,吩咐下人快點把熱水盛滿。「天氣冷,動作不快點是不行的。」
「好香。」
華珞好奇地聞了起來,只覺自然而清爽的香味兒撲鼻而來,雖然時節已入冬令,仍有種彷彿置身春暖花開季節的感覺。
「香哦。這種香精只在西藏才有,北京有錢還買不到哩。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識貨!」老夫人三姑六婆似地吱吱笑。「我那裡還有一瓶是奶味的,你要不要試試?」
「奶味?」華珞瞪大了眼,臉部不知為什麼熱辣辣的,一路紅遍耳根子。
看到她那邪惡的暈紅,老夫哂笑地偷問:「呵呵,你的臉好紅,是不是想到什麼……咿咿呀呀的事啊?」
「不是!不是!」華珞羞怯地差點沒昏過去,如此禁忌的話題她哪說得出口,就算……就算……她真有一點點聯想!
老夫人噗哧一笑,大而化之地說:「哎哎,不跟你談這個,教壞你淇◇會抓狂的,他就是受不了我這樣的個性。你呢,乖乖地洗個澡,乖乖地上床睡覺,明天娘帶你上市集買胭脂水粉,哦?」
她開朗的態度,讓華珞好不感動,親情的溫暖令她不由得喜笑顏開。「嗯,謝謝娘。」
老夫人揮揮手示意下人出去。「謝什麼謝,都一家人了。你先洗澡,你那丫環去拿烘暖的絨布,馬上就來。」語畢,便扭著豐臀,欣然離開她的房間。
老夫人一走,華珞便在浴缸旁梳直長髮,細心地整理之後才將香精倒入水中,潑濕她的長髮輕揉起來。
夜影籠罩了月色,華珞享受著熱水濕潤頭皮的舒暢感,絲毫沒注意到門外守房的侍女在聽到細微的聲音、轉身查看之際猛然迎面遭擊。
「嘻!」
當她輕輕按摩耳鬢時,那團索命的黑影,已無聲無息地推開房門,看著她纖細的頸項一步一步逼近。
恩羚半啟著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瞳,拽開指間那條長長的黑色細繩,慢慢走近那個背對她閉目洗濯著秀髮的善良表妹。
那一晚有雷聲有雨聲……我跟你同榻而眠,就如以往我們膩在一起時。
一陣冷颼颼的風從門扉吹入,先是微微弱弱的,接著變大……
那陣風大得吹熄了桌上殘燭,大得令我驚醒。我緩緩睜開眼,猝不及防的一隻巨掌摀住我的嘴將我拖下床,我的身體撞到床沿,再撞到地板。
一張猙獰的鬼臉赫然映入眼簾,我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是表姨丈,福瑋!他喝醉了,我聞到一身酒臭!
他在笑!他在舔唇……
「他像鬼……貪婪地盯著我……那雙眼睛變得好奇怪,好可怕……」
一陣斷斷續續,若有似無的聲音幽然飄來,引發一股詭異的氣氛,凝結在空氣中。
「誰?蘭蘭?」華珞停住動作,敏感地問。
「我打他,踢他……」害怕那雙在我身上亂摸的大手,直覺它們要傷害我了。
福瑋卻笑著哄我安靜別亂動,告訴我這是很快樂的事情,亂動我會受傷的,他捉住我的手將它們綁在床腳,我不要,他就打我耳光!
我掉眼淚哭了,他又摸我的臉對我道歉,然後他不再管我,只是急著脫我的衣服,手腳卻像興奮過頭,也像無力的老人顫抖起來……
「華珞,我們……同榻而眠……你可以救我,但你沒有!在你腳下,我受盡暴力被你阿瑪硬生生地玷污!」
聲音霍然逼近,華珞猛然睜眼,幾乎在同時,她的頸部倏地被黑繩纏上一圈,然後纏上第二圈時,倏地惡狠狠地在她喉頭交叉朝兩邊捋開。
救命!
她沒……沒辦法呼吸,脖子快被勒斷了。
不要……救命!
兩隻小手害怕地在空中亂揮,卻碰不到身後那雙殘酷的鬼手,她不斷掙扎拚命呼吸,窒息感卻迅速襲上她的腦門,竄進她的肺部。
「好痛……我的身體好痛!你明明在我身邊,為什麼不救我?我恨你——我恨你!」
誰?到底是誰?來人……快來救她!她的喉嚨……來人,救命!
迫切劇烈的急喘,在吸不到空氣的狀況下變成渺小的嗚咽聲,細微得讓人察覺不到。
她的身體漸漸的戰慄起來,瞳孔緊縮,唇部發黑,在她還有最後一絲知覺前,腦袋被人大力按入水中,溫熱的水流好比來勢洶洶的狂浪,一股腦地衝入她的口鼻。
水,頓時成了致命的凶器,將她吞噬。
「去死吧!我要你死,要福瑋死——」
喉部一陣緊縮,華珞霎時中止了氣息,水面上激烈拍打的手登時垂落水中,身體像塊濕布掛在澡缸邊緣,髮絲隨著水波打散開來,然後是一片死寂。
「現在……你應該感同身受了,我們信任的人都近在咫尺,卻全救不了我們,很怨是不是?」恩羚啐道,舀著熱水淋濕她的背。
「呵……呵呵……」她發出銀鈴似的笑聲沒入黑夜之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5 22:09:07
第九章
淇◇一回郡王府,異常流竄的燈火立刻讓他察覺到不對勁。
他匆忙下馬進屋,在還沒來得及回神之際,廂房內一聲聲哭喊著。「格格,不要丟下蘭蘭!」的哀嚎聲立刻轟然打進他的心臟。
他臉色鐵青疾速推開僕人衝進廂房,當他推開房門的一剎那,猝然見到床上那張槁木死灰的臉龐時,體內強烈的疼痛差點沒令他肺部爆炸。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他蹣跚前進,胸口急遽抽搐。
「她前一晌還跟我有說有笑,才一轉身她就……」老夫人抱頭痛哭,哽咽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淇◇搖搖晃晃地走到華珞身邊,眼神中充滿著難以置信的疑竇,突然間他狂亂地扳起華珞的身軀,讓她對著自己。
然而她卻癱掛在他的手臂中,沒有生氣。
「看著我……你為什麼不再用哀愁的眼神看我?華珞……我命令你活過來……活過來——」
他發了瘋似地猛搖她。
「你休想擺脫我!是你開了這盤棋局,這一輩子你都休想全身而退.」他狂嘯,聲音早因悲痛而嘶啞模糊。
「淇◇,你這是在幹什麼,華珞已經死了!」老夫人嚇壞了,看著兒子瘋狂的行為,慌慌張張上前拉他,不讓他蹂躪兒媳婦的屍首。
「你不能死,我絕不善罷甘休。你聽見了沒?」他失去理智地揮開老夫人的手,心中那份埋藏已久的柔情再也無法控制,整個人幾乎崩潰。
「淇◇!」老夫人呼喊。
「沒有我的允許你哪兒也不許去——」
「你不要再折磨格格了!」蘭蘭護主心切,淚水狂洩地哭叫出聲。「她吃的苦已經夠多了,你離她遠一點!」是他害死格格的,如果不是他將格格置之不理,格格根本不會被人勒死在浴缸裡,都是他!
「走開!你走開,不要再碰格格!不要——」無數的拳頭落下。
淇◇充耳不聞,也不理會蘭蘭的捶打,見華珞冷涼依舊,他竟喪心病狂般地以一記重掌猝地打上她脆弱的胸膛,硬生生地打出一聲悶響。
「天啊!」老夫人捂唇掉淚。
「醒來,你的心不能停止跳動,它一直那麼溫暖,那麼熱烈,我不許、我不許……」
那就像是摔碎的破碗,還執意用米糊將它糊起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輸不起,他真的輸不起!
「格格已經死了,王爺——」蘭蘭大叫,驀地跪地。
「死了……」淇◇木然地呢喃。「這算什麼……我要的是你的愧疚,是你的懊悔,是你的央求,但絕非是你若無其事地離開我,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你愛我嗎?回答我,你捨得下嗎?你捨得下嗎——」他吼問那張慘白的臉龐。
「捨得嗎……」他忽而摟緊了她的身軀。「回答我……」
彷彿生命的重挫已超過了他的承載力,他只能緊緊抱著她妄想再抓住一些什麼。若是有人注意到,會發現他的眼眶中同樣有著一片濕潤。
不經意地,一個微弱的嗆聲從他懷中傳出。
「格格……格格!」蘭蘭首先注意到,搶到淇◇跟前。「醒來了!格格醒來了!」她的眼淚重新掉下來,喜極而泣。
淇◇乍然意識到,尚來不及察看她的情況,忽然一聲夾帶水液的爆咳聲迸裂而出,水不斷自她口中吐出。
華珞在他懷中咳得彷彿快要喘不過氣,偏偏又極度渴望空氣,只有不斷地咳,咳得眼淚直掉,心肺幾乎要從口裡嘔出。
終於,在一道淹喉水劇烈逆送後,她瞠大雙眼看著自己死白的雙手,她分明看見了,卻又像什麼都看不見,眼眸呆滯而無神。
「華珞!你……太好了!」淇◇凝視華珞憔悴的容顏,一顆心從沒這麼踏實過,臉上漾起一抹笑,他狂喜地將她摟緊。「太好了!太好了……」
華珞渾身冷涼得發抖,感受到他具有安撫作用的體溫時,突然情緒失控癲狂地嘶吼。「不要——不要——」她戰悚而驚嚇地在他懷中掙扎,錯認所有人都是要殺她的人。
「別怕,沒事了,沒有人會傷害你,沒事了!」淇◇寬闊強壯的肩將她密密包裹,溫柔地負荷著她失控的情緒。
「救命啊!不要——不要——」
「沒事了……噓,沒事了……」
淇◇任她又咬又叫,直到她筋疲力竭,再也擠不出一絲力氣,嗚嗚咽咽地在他胸膛上哭泣,他才輕吻著她的額頭、她的眼瞼、她的耳鬢、她的臉頰,絲絲溫暖地安撫她。
「啊……呀……」華珞的眼睛又紅又腫,心情總算平穩,除了害怕之外,就剩狂洩的淚雨。
「沒事了……」他呵護地吻著她的頭頂。
看到他們兩人的樣子,眾人不禁相視而笑,不規則的心跳終於稍稍恢復過來。
「去準備一些參湯,拿些干衣服來。」老夫人吩咐。
「是。」
「我守在少福晉的房門外,聽見背後有腳步聲,才想轉過頭去看時,突然被人一棒打過來,然後我就不省人事了,所以沒看清刺客的面貌。」守房的侍女撫著頭頂的傷,站在廂房裡被問話。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
「是。」
「王爺,我讓格格喝了一些草藥,現在正上床歇著,奴婢先下去了。」侍女一走,蘭蘭便端著殘留藥汁的瓷碗從內房走了出來。
遣退了蘭蘭,淇◇進了內房來到床畔。
他輕輕撩開華珞的髮絲,看著華珞皙白脖頸上的瘀紫勒痕,沉默了一晌才問:「你有沒有看清對方的長相?」
背著他側躺的華珞搖頭,靜靜地說:「沒有……我只聽見了她的聲音,是女的。」那森冷的催命聲依然縈繞耳際,華珞不安地揪緊棉被,合眼試著趕走那難忘的恐怖感。
「女的?看來跟京城那批殺手脫不了關係,這件事得盡快調查,否則你仍有可能再度受狙。」淇◇說道。他脫了外衣,理所當然地在她身邊躺下,眼看要摟住她的柳腰時,華珞忽以手臂撐起身子凝視著他好近、好近的俊臉。
「你……要在這裡過夜?」她咬著下唇柔柔地問,現在同床共枕的問題比暗殺的事更迫在眉睫,她怎麼也沒料到他會躺上來。
「有何不妥?」他挑起眉平平地問,牽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地讓它擱在自己的頸側。
華珞不曉得他要做什麼,只瞭解到他們更接近了,近得她的臉就在他臉的上方,眼對眼,鼻對鼻,唇對唇……
「……可是在回西藏的路途上,你不是一直單獨睡一間房?」她忍不住盯著他的唇瓣說。
「然後呢?」他的表情嚴肅,語氣平靜得讓人察覺不出他心裡飛揚的柔情以及差點失去她時的椎心驚悸。
「然後……刺客應該不會出現了,至少今晚不會,你不需要勉強自己保護我。」她的聲音近乎無聲的呢喃,似乎認定他非出於自願才躺下。
「你再說一遍。」淇◇不悅地皺眉。
「你可以回房了。」
淇◇的回應是長臂一伸騰空將她壓進懷中,摟得狂熱而亢奮。
華珞陡地張口咋舌,困在他的胸膛上動彈不得。「你、你、你不必犧牲自己,我很好,真的!」她腦子裡頓時發燙髮熱,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勉強?犧牲?!我不是告訴過你別一意孤行嗎?」他音調迷離,托高她的下巴,索性舔吻她的耳垂,順著頸部曲線延續至那道令人心疼的傷痕上流連不去。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撇開*傷的小臉。
曾經感受過他的愛與溫柔,一切都完美而出色,然而他驟變的冷漠同樣令她驚心動魄,她有別的選擇嗎?
「說你到老到死都跟著我,不離開我。」他一個翻身將她置於身下,從容而自在地凝視著她,嘴角有抹慣有的恣情笑容。
「我的生命是你救回來的,自然屬於你,被你所擁有……」
注視著他,她變得虛軟又忐忑,光是他一個簡單的笑容,便輕易地觸及到她最柔弱的心角,她根本提不起力量說一個「不」字!
「明天我必須回騎營,太多的公文等著我批閱,所以不會太快回來。」他要她伸手勾住他的肩,教她迎接浸漬過魔力的擁吻,徹徹底底地!
「我會照顧自己,絕不讓自己再陷入危險中,真的……」華珞意亂情迷地回應著他,心中卻愁緒萬千。
他果然終將棄她而去,看來,今晚的體貼是他寬宏大量的安慰罷了,唉……
淇◇悠悠然地支起頭,以掌托在一旁。「然後讓我提心吊膽?不!」
「呃?不?」她呆了,不相信地眨了好幾次眼。
「我們一起去!」他道。隨後翻身躺在一旁,作勢要睡了,今天夠他累的了。
「你要帶著我?」她愕然瞠大眼睛。
「我說了。」
「可是……你……我在你身邊繞來繞去,總是不好。」她嘟囔著,對他今天仁慈的關懷已銘記在心,不敢再得寸進尺。「你不再考慮一下嗎?萬一我惹麻煩了怎麼辦?我干擾到你怎麼辦?」
「華珞。」他在警告她。
「突然冒出了一個女人在騎營,你肯定不會習慣的……」
「華珞!」他忿然一吼。
華珞的聲音馬上小了下去。「對不起。」
「你的脖子不痛嗎?睡覺!」她雙手被拱入他的胸懷中,整個人熨貼在他的氣息中,親密而撫慰地枕著。
「你真的要帶我去嗎?不後悔?不勉強嗎?」她還在問。
「閉嘴!」
淇◇與華珞的身影一走出郡王府的大門,站在街道一隅的恩羚倏地撕裂手中的絹帕。
「居然沒死?這條賤命未免太硬了!」她咬牙切齒地說,瞇眼睞著華珞手中的包袱。「想去哪兒?躲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揪出來,你等著吧!」
她*恨地撂下話,遂丟開絹帕轉身走開。
清晨冬陽下,就剩大門處幾個送行的家人與他們兩人來來往往交談著,誰又料得到魔掌非但沒收手,反而來勢洶洶地誓死結束這場遊戲!
「華珞,騎營沒你想像中的嚴格,去了剛好可以學點防身技能,如果淇◇不肯教你,你就使喚副都統,那小子……人挺和善的,不錯哦!」老夫人寵愛地對她耳提面命。
「我努力試一試。」她回答得心無城府。
淇◇笑容冷卻。「你給我離那傢伙遠一點,額娘的話你聽聽就算了。」
「可是娘是為我好……」華珞任由他將自己抱上馬。
「而我是為了那傢伙好。」他翩然上馬,攬住她的腰掉轉馬身。「小卓子,蘭蘭與你共乘一匹馬!」
「喔,知道了,蘭蘭姑娘請——」小卓子一派君子風度地請蘭蘭上馬,心裡嘿嘿笑,心想爺真是善解人意吶。
「原來是王爺的夫人,人長得真美。」
「京城裡來的果然不一樣,細皮嫩肉,好想……」
「敢想?你不要命了是不是?糟!王爺瞪你了,退!退到後面去!」
對於「人潮」,華珞絲毫不陌生,然而像現在這樣瞬間被幾萬大軍包圍在騎營中央,所有的眼睛全盯著她瞧,她可是第一次碰到,更慘的是……她腿軟了!
「淇◇……我……我……」華珞揪著淇◇的衣袖,像只小老鼠似地戰戰兢兢要往他身後躲。一旁的蘭蘭藉機早躲進小卓子刻意挺直的背腰後,就剩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著。
「向大家介紹你自己,大家好奇得很。」淇◇悠哉地雙手環胸,斜睨她的嬌容笑道。
她可能不曉得那雙小手揪的不僅是他的衣衫,更深深地揪住了被她所需要的滿足感。
「你……你替我說就行了!」
「不成,太沒誠意,你自己說。」他慵懶地勾起嘴角,赫然將她拉到身前,以兩掌定住她的肩,不讓她往後退,但……可以貼著他。
華珞呆若木雞,硬邦邦地僵成一尊木雕像。
「說話呀,你想跟他們對看多久?」
「我……叫華珞,從京城裡來,是……淇◇的結髮妻子,我……」
「福晉吉祥——」
「轟」的一聲,在場騎兵突然爆出問候,華珞嚇得整個人彈起來,差點沒當場被嚇死。
「你們也吉祥、也吉祥!」她撫著胸口惶惶然地找回聲音,旋即欠身行屈膝禮。
「格格,錯了、錯了!那是下對上的致敬儀式,你是貴福晉,不能做!」蘭蘭著急地道,帕子在小卓子身後亂揮一通。
「啊?糟了!」華珞掩嘴暗叫。「我對不起大家,行錯禮了!」她羞愧極了,嘴巴才說著,膝上又扔出一個大禮。
蘭蘭一看差點昏過去。
「小卓子,扶住我,我看不下去了。」她真的會內傷!
「華珞,你對我的部屬行這種禮,下次見了我,不該跪在地上行拜禮了嗎?」淇◇雙臂環胸,低下頭在她耳畔隱隱約約地呵氣,邪氣極了。
「淇◇!」華珞痙攣地顫了一下,身體著了火似地發燒。
「哇,哇!好恩愛哦!」眼前的騎兵們哇哇大叫,嘻嘻哈哈地調侃起他們的上司來。
「還有什麼問題嗎?」他明知故問,乍看之下眸光正直,濃密的睫毛下實則露骨地凝視她,簡直要吞了她似的。「沒有的話,就與大家道別,我帶你到營帳休息。」說罷領首走開。
「各位,我先走了,再見。」華珞腦子裡一片混亂,可謂落荒而逃,他竟然公然挑逗她,實在太大膽了、太肆意了!
「送福晉!」後頭又是一片愉快的聲音。
「別送了。」華珞小聲地回應,加快步伐要跟上去,怎料旗鞋不慎踢上一塊突起的石子。慘叫一聲,重心一失,登時跌得灰頭土臉。
四周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她幾乎不用想,就可以猜出大家此刻的表情。
「老天……」她真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華珞含淚欲泣坐在營帳的床上,垂著頭什麼話都不想說,只想絞著衣袖,就算絞破它都無所謂。她真夠丟臉的,丟自己的臉就算了,連淇◇的也一起丟下去,現在全騎營的人都知道他有個既脫線又愚蠢的老婆!
淇◇濡濕一塊白帕走向她。「手伸出來。」
「不要。」
所以說她不該跟來,淇◇就是太信任她了,才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窘局。吶,士兵以後看到他,十之八九會聯想起她跌倒的姿勢,然後捧腹大笑!
「你的掌心擦傷了,必須清理乾淨。」
「不用了,讓它爛掉吧。」
他是堂堂的郡王爺,帶領著騎營裡的數萬大軍,照理說來應該威風凜凜、意氣風發,隨便說句話兒都讓人膽戰心驚,怕得不得了。現在她這麼一鬧,還能嗎?天,她真該打!
「唉……」她如入無人之地,逕自支著頭唉聲歎氣。
「時間一久,大家自然會忘記,你別在意。」
毫無預警的,華珞被他突然牽起她手擦拭的動作拉回心思,傻傻地瞠大眼睛看著他。
「怎……怎麼是你?蘭蘭呢?不是她在跟我說話嗎?」
「你哪只眼睛見她進來過?」平淡的語氣中逸出一絲不快,好可惡的女人,對他視而不見!「淇◇,對不起,我剛才太不小心了,讓你出這麼大的洋相。」
仰頭傾訴的小臉閃爍著迷人的瞳光,紅潤豐腴的朱唇發出醉人的邀請。
淇◇愣了一下,降下身子,低聲地說:「合上眼。」
「你要我懺悔嗎?事實上我已經懺悔過了。我還是不適合留在這騎營,也許明天你該讓我離開,相信我,我能保護自己……」
她臉紅心跳地迎著他逼近的視線,不知道是否她的錯覺,淇◇對她的態度好似起了微妙的變化,冷漠不復再見,只剩若有似無的愛憐慢慢滋生出來,他……
願意守護她了嗎……他的唇已覆上來,灼熱的舌尖打斷了她所有的思緒。
華珞滾燙地回吻他,動作不大細細弱弱地舔啄他的唇瓣,覺得它們好美好精緻,教她想一嘗再嘗。「淇◇……我可以嗎?」
「什麼?」他引領著她躺下,漾著平靜而滿足的哂笑,撫著她柔順的髮絲,汲取她嘴角的馨香。
「吻你。」她認真地說,暈眩令她的眼神迷離。
「你已經吻了……」後面的話沒說完,她已伸手捧住他的臉頰,主動獻上自己,任由激盪的情感牽引她飛向她的摯愛。
「你真的該對我生氣,我一無是處,連營裡的狗兒都會對陌生人吠叫,我……真的很沒用。」
「好比浪費糧食的米蟲,是不?」他笑得十分愜意,雙手輕輕地覆上在他臉頰上柔嫩的小手。
「所以我希望能……等等,讓我說完!」邪美的唇瓣想壓倒性地攫住她的,她只好搶先摀住他的嘴。「能回家,你專心做你的事,我不要你為了我而有任何的改變,你就是你,不需要刻意配合我。」
他以舌愛撫她的掌心,由下而上地啜啄,最後閒閒地咬她的掌肉。
「別再說了,在這騎營中放眼所見不是兵就是馬,我不相信你能捅出多大的樓子,福晉。」
福晉?她無法反應地凝視他,可知道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喚出,對她而言意義有多深遠!
「抱緊我。」雙頰燃燒著無與倫比的珍惜,在熱淚湧入眼眶之時,她微笑地親吻了他,一點一滴地、綿綿長長地。
「樂意之至。」
他握了一下她伸出來的手,讓她的手掌爬上他跳動的胸膛,他收緊她的腰,懷抱在自己的身下。
內心中的渴望已勾勒出太多情愫落在彼此的唇間,小人兒嬌弱而溫馴,淇◇依戀在華珞溫柔的回應裡,腦中什麼也容不下,只想與她纏綿久久。
吻去她一聲聲呻吟的咿呢後,他低聲地呢喃。「下床……今晚你是我的。」
「呃?」華珞來不及回神,渾身一震,猛地被他蠻力一推倏地彈下床。
「稟報王爺,屬下有事相報!」
原來。華珞格格恍然大悟為何被推下床。「我出去。」摸摸鼻子,她乖乖退場。
「格格,我正要去看你,剛才傷得重不重?」蘭蘭迎上前說。
「不重。」她微笑。「我們去找小卓子,讓他帶我們到處看看,好不好?」
蘭蘭考慮了一晌,隨後欣然一笑。「好啊。咦?等等,你的膝蓋上有塊髒東西,我幫你拍掉。」「哪裡?」
華珞動來動去瞧著,隨手抓了旁邊的一條結在營帳頂沿的繩結,想藉以穩住自己的身體抬起膝蓋。
忽然間,背後突然啾的一聲,有東西從她頭頂急竄而過,然後轟隆隆、嘎嘎嘎,緊接著「砰」!她身後激起一陣風沙,大得足以掀起她的袍擺。
「格格,你把王爺的營帳拆了……」蘭蘭下巴合不攏了。
「什……什麼?」華珞不確定的回頭,這一回,登時倒抽一口氣。
「華珞——你該死的在搞什麼鬼?」淇◇跟那名向他稟報事情的士兵,狼狽不堪地鑽出那堆布堆,一看見她手中的繩結,臉都綠了。
「我……對不起!」
「對不起就算了嗎?你差點殺了我——」他的怒吼憤然響遍整個營區。
她又出糗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7 20:58:57
第十章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騎營宛如陷入甜蜜的折磨中。
華珞顯然無法適應與騎軍朝夕在一起的生活,總是無心犯下一些錯誤,例如為追一隻野兔,不小心闖進訓練場中央,攪亂大家的操練;或是在大家萬箭齊飛,訓練箭技時,思緒天馬行空地凝望淇◇,然後如入無人之地般,橫過靶場去找他,嚇得大家膽戰心驚,驚呼唉叫,深怕不小心射中她。
這種嚴重的錯誤照理來說,應該被好好懲戒一番,可因她事後不是歉聲連連,就是欲哭無淚地責罵自己的不對,面對這樣嬌滴滴、溫柔柔的女子,任有再大的火氣都發不出來,騎軍們只有以寬容的態度安撫她內疚的心,要她別太自責。
淇◇也不例外,火歸火,但愛憐她總是多一些。
諸如此類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重演,犯錯幾乎成了她每天的必然之事。
最後,淇◇不得不限制她的活動範圍,只許她在營帳中刺刺繡,玩玩女紅,偶爾在小卓子的陪同下拉拉小弓箭,活動活動筋骨。要不然,整個西藏騎營勢必因她而紀律大亂。
「福晉,你知不知道副都統這號人物啊?」
這天下午!小卓子在華珞請求下,又來營帳前的小廣場陪她射箭解悶了。
「知道,他是淇◇的得力助手,我們常常有機會見面。」
她瞄準靶心,深吸一口氣,以英華外發之氣勢,射出一支箭。
「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老盯著你瞧?」
「盯我?該是淇◇叫他就近監視吧?」華珞皺眉,力道小了點,沒中靶面,倒先沾了地。
「不對,要是這樣單純就好了。」清清喉嚨,小卓子鄭重否定。
「不對?」華珞重新挑了一支箭,擺出架式。「那是什麼原因?你告訴我吧。我不能一邊跟你說話,一邊射擊,會分心的。」
「原因就是他迷戀上你。」
「什麼?」箭赫然從她手上掉到地上。
「我想你也看得出來,這騎營裡除了你跟蘭蘭是女人外,清一色全是男人。這種環境下,男人通常比較容易情不自禁,所以蘭蘭現在有一堆的愛慕者,誰都想贏得她的芳心。」
為此他也挺苦惱的。
「那是蘭蘭呀,為什麼扯到我身上?」
「哈!問題就出在這裡。」小卓子意味深長地說。「副都統眼光比別人高了些,膽子也比別人大了些,所以他挑上你,看不上蘭蘭。」
「不行!我是有夫之婦,不能接受他的感情。」華珞堅決地說。這份感情她敬謝不敏,一點都不想碰!
「我就是這樣勸他啊,可他堅持要跟你表明心意。為了你好,你還是離他遠一點,別跟他糾纏不清。畢竟,這對你跟爺而言,將是一個麻煩。」他頭頭是道地說,點出重點。
「我明白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她最不願意聽到的就是「麻煩」這類的詞彙,拾起掉落的弓矢,拉弓的同時,她微郁地暗想。
「那你就要有心理準備應付爺了。」他雙手托頭,微微哂笑地說。「他呢,疼你,捨不得太責怪你捅出的樓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我告訴他這件事,他的臉氣得脹成豬肝色,一副快要殺人的模樣,嚇死我了。」
「咦,你告訴他這件事了?」她轉身。
「是呀!」他就是藏不住秘密。
「怎麼可以?」她一驚,手中的箭矢倏地朝另一個方向飛出。
華珞定睛一瞧,猝然張大嘴巴。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因為那支亂射出去的箭,居然劃破淇◇的衣袖,傷了他的手臂,現在傷口正淌出暗紅色的血。她不得不絕望地發現,他果如小卓子所說惱怒了,而且還很嚴重!
「小卓子,我真是太感激你了。」
她諷刺地奚落,丟下弓箭轉身就跑。看得出來,淇◇現在正在氣頭上,被他逮住後果肯定很慘,還是等他氣消了,要解釋再跟他解釋,要道歉再跟他道歉!
淇◇是不高興極了,見她一開溜,立刻迅速地躍上軍馬追捕她,說什麼都得逮住她,好好問上一問。
在馳騁過她身旁的那一剎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彎身伸臂撈起她,隨後順勢一放,華珞就像只布袋似地橫掛在馬背上,胃部抵在馬鞍上,搖搖晃晃地被載著跑。
「淇◇!快停住,我快暈了!」她哇哇叫。
淇◇以兇惡的眼光盯了她一眼,不發一言。
「如果你怪我射傷你,最多我讓你射回來就是了。那若是你為副都統迷戀我而不高興,我……哇——」
他驅策馬匹一口氣躍過結凍的溪流。
看見地面倏然拉高的距離,華珞腦中嗡嗡作響,四肢乏力,懷疑自己會被摔下馬。好在一個猛力的衝擊後,馬匹安全落地,而她的胃也快顛覆了。
「對不起嘛……」
「別不理我,我說對不起了,淇◇……」
「咦?還是你有其他困擾,跟我沒關係?」
「我閉上眼睛讓你打總行了吧……」
淇◇不以為然地瞇起雙眼,根本不跟她說一句話,專注地駕馬一路疾馳,奔往騎營郊野一處深幽的民舍。
當他抱她下馬後,鐵臂箝著她,二話不說地板著一張臉孔進屋。
入屋後,側房的房門被重重摔上。雖然淇◇背著窗欞外的光,看不清他高高在上的表情,但那股怒雲籠罩的壓迫感,著實已重得讓華珞喘不過氣,頭皮發麻得想逃。
「你……我……這裡是哪裡呢?好樸素的宅第,乾乾淨淨的,應該有人住吧?」她縮著肩膀顧左右而言他,目光畏怯地飄著,不敢正視他。
「這裡是專為懲治你的處所。」他的語調比晨露還凍人。
「不是誤傷你的問題,也不是副都統的問題,究竟是什麼事情需要你特別把我帶到這裡來動用私刑?」她猜不透。
「嫉妒。」
他魁梧的身影跨前,逼得她連退好幾步,她注意到他眼中流露的複雜情緒,而終極的結論則是——危險!
「嫉妒?什……什麼嫉妒?」他在說什麼?想說什麼?
「嫉妒除了我之外,尚有其他男人的目光窺伺你的一切。」他說著、前進著,一步步將她逼入牆角,直到她的背抵在冰涼的牆壁上,再也無路可退,他才強悍地抬高她的臉,強迫她直直望著他。
原來癥結仍是副都統!
他這麼一說,華珞就了悟了,她含笑地說:「或許騎營裡有些許的目光流連在我身上,但我絲毫感覺不到,因為我看不見。」
「不夠!」
她突然被一雙難以抗拒的大手抓入懷中,以吻粗暴地肆虐她的唇瓣。
「淇◇,你……」他銷魂的飢渴令她害怕,然而她卻難以自制地發出輕柔的呻吟。
「你是我的人,誰都不許接觸你、凝視你,連想都不行!」
他熱潮如浪地吞噬她,徹底侵佔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兩臂亦重重摟住她纖弱的背脊,讓她渾圓小巧的胸部緊貼住自己。
「我是你的妻子呀……」
淇◇孔武有力的擁抱幾乎要摟傷了懷裡的嬌軀。
而華珞如置身紅滾的熔岩,理智早消弭殆盡,只能無助地依向淇◇,一心貼向他溫暖的體溫。
「沒錯,你始終都是我的。」他略微平靜下來,垂眼望入那雙泛著蜜色光澤的瞳仁中。「無時無刻——」
忽而,那寬闊壯偉的身軀急切地尋找赤裸裸的慰藉,淇◇的熱唇游移到她面頰與耳下敏感的部分,引誘她主動仰起頭,任由那灼人的唇舌探索在她的粉頸上。
淇◇無法抵擋這純情的邀請,他舔嘗那有如玫瑰花瓣般的柔嫩肌膚,狂野地撕開她的衣襟,將臉埋在乳峰上方,欣賞與品味她的柔軟。
「說,說你只屬於我,你的身心都是我武喜郡王的。」
「我的身心……都是你的。」華珞低哼一聲,不能自已地回應那股熾烈而狂野的渴望。
「我要你,華珞。」
兩人外衫的衣扣皆在他手中分離,華珞在他結實臂膀的輔助下,驚歎地躺在床上,感覺他亢奮的慾望貼熨在自己身上。
淇◇滿意地注視床上的小女人,一隻大掌緩緩撫摸她的身軀,卸下已是多餘的衣物,遂推撫過臀部、纖腰,最後覆蓋在她胸前。
「啊……」
華珞全身竄過狂放的火花,整個人在他的觸碰下無助地蠕動,然後化為一團烈焰。
淇◇一層層扔開自己的遮蔽,最後抵住她神秘領域慢慢挑逗,知道自己的控制力已在潰散邊緣,他發出一聲沉重的低吼,雙手移至她完美的臀部,捧著她迎向自己,深深地佔據她的體內。
忘形的旋律愈奏愈狂野,奔騰在一波高過一波的情焰中。
華珞暈暈然地沉淪快感中,隨他帶著她經歷情慾世界,終而失控地嬌吟起來。
她不由自主地拱起嬌軀貼向他,她希望他聽到她對他最完整的真情,最單純的冀望,就算再被刺得滿身傷也無所謂,她決定擺脫誤會,重新開始兩人的生命!
「我想說的是……請你容許我愛……」
「吻我!」
他挾帶著駭人的氣勢,放鬆所有禁忌加深這一次的衝刺,吻掉她的囈語,帶著她墜入熾熱的漩渦中,直探慾火的極限。
她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體內的喜悅已經超乎她所能負載的極限,嫣紅的粉軀能洋溢的就剩無盡柔情與全然的奉獻……
「傷口還痛不痛?」
「痛,痛死了。」
激情過後,坐在床沿的兩人衣衫不整地交纏在一起,淺淺笑語地享受餘波蕩漾的溫存。
「是嗎?讓我看看,我替你清理傷口。」
華珞擔憂地要卷他的衣袖看,淇◇反對,反而拉下她的手腕,落吻在她耳畔,曖昧地說:「是背,你的指甲抓傷了我。」
她臉紅地跪起身探視,越過他的肩膀,果然看到一條條紅通通的指甲痕。
坐回他懷中後,她愧疚地說:「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的。」
「用不著注意,我們大可換個遊戲方式,比如……」他低聲地說了幾個字。
「別鬧了!」華珞頓時心跳如飛,一張臉紅透半邊天,尷尬得不得了。
「我像在鬧你嗎?」他輕佻地斜睞她,看得好不放蕩。
「真的……能這樣做?」她咽嚥口水,在腦中努力架構著他所說的方式,最後覺得難以想像,太……可怕了!
「能。若你想體驗,我隨時奉陪。」他以手指探入她的中衣,拂撩她細嫩的雪膚,將她的乳尖逗玩得又挺又硬。
「不要,我是有修養的閨女。」
淇◇展顏一笑,優雅地打回她的論點。「閨秀不會拆營帳、不會捅樓子,更不會慫恿我進一步的愛撫,將自己弓向我……華珞格格!」
「你……討厭!我要起來了,別礙著我!」她雙頰燥熱,伸手推他,他笑了笑,反以一臂限制她的行動,俯過來以唇逡巡她的耳垂。
「華珞,你老實告訴我,除了我之外,你可曾注意過其他男人?」
「沒遇見你之前當然有。一些大型的賞花宴中各家王公貴子都會出現,他們有些真的很英俊、很瀟灑,可是他們好像對我興趣缺缺,久了,我也對他們興趣缺缺。」她玩弄著圈在她腰上的大手,誠實地說。
「哦?」
「是真的。」她迎向他俊美的視線,柔柔地笑說。「最近我才想起來,好多年前的一次賞花宴中我曾見過你,匆匆一瞥,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的頭銜,只知道當時好多女人包圍著你,你像個寶似地被她們愛戴著,而你也頗樂在其中。」
「所以我是女人的搶手貨,你該珍惜,把我『看』得牢牢的。」一串淡笑逸出他的唇間,舒心而坦蕩。
感受著長久以來首次溫暖的感覺,華珞其實是貪婪的。「既然如此,後來大家為何謠傳你有斷袖之癖?」她問,調整了一下姿勢,為他扣上襟領的衣扣,心想總不能在這賴上一整天。
「因為命運注定了我要跟你相遇。」
華珞屏住氣,半天無法呼吸。「你……真的這麼認為?」
「是。」在柔和的光影裡,他笑得好慎重,無言地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真誠。
愛在她心房中滿溢,直到這一刻她才了悟,就算他曾經傷她傷得支離破碎,她的靈魂始終一點一點地向他靠攏過去,她是真的愛他啊……
「我慶幸能跟你相遇,慶幸鬼差將你還給我,慶幸……你此時此刻就在我懷裡。」他的大掌按住她懸在他胸前的柔荑,癡癡地望著她。
淇◇……
「我——」「開門!華珞。我知道你在裡面,快來開門,我快凍死了!」
「恩羚表姊?」她未說完的話,突然被一陣呼喚聲打斷,她很快地從床畔溜下床。「淇◇,是恩羚表姊,我去替她開門。」
恩羚?
淇◇懷疑地瞇起眼,這民舍深處幽境,一介女子憑什麼能找到這裡來。
霍然地,腦中一個念頭如雷擊般地劈了下來。「華珞!別去!」淇◇一聲驚天動地地吼叫,追出了側房。
說時遲那時快,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華珞開門的同時,因他的聲音而疑惑地轉回身,壓根兒沒搞清楚整個局勢,一支長箭便疾飛而來,剎那間通過敞開的門扇,從左腹貫入她的體內。
「哎呀!」華珞悶叫一聲,整個人失足往後翻倒。
「華珞——」
淇◇眼睜睜看著她中箭,看著她在他的眼前宛如一片白雪般飄零落地。
他的臉色瞬間轉為灰白,怒意直沁入他的皮膚,他瘋狂地衝出屋外撲倒那竄逃的人影。
恩羚一度要以弓箭攻擊他,卻在還沒出手前下顎便連挨他好幾拳,打得她鼻血直流,不省人事。
憤恨地打昏恩羚後,淇◇幾乎沒浪費任何一點時間,急切地衝回華珞的身旁,環抱起她直往屋外的馬匹跑去,上馬直往騎營飛奔。
馬蹄激起地面上的白雪,再飄落在漫長的路途上。
箭傷太深,失血過多,緊依在淇◇的胸膛前,華珞的意識已快崩散。
她以手掌緊緊抓著淇◇的衣衫,艱澀地開口。「淇穆……我……有話一直沒機會說出口,我……唔……」
一陣顛簸,震動她的傷口,立刻湧出大量鮮血。
「你撐著點!騎營的軍醫醫術高明,你會沒事,你會沒事!」
淇◇憂心如焚,抱著她逐漸冰冷的身軀,恐懼已佔滿他的意識,狠狠咬住他不放。
「淇◇……謝謝你娶我做你的妻子,跟你在一起,一直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她有氣無力地道,眼前的黑點慢慢擴大。
「不要再說了,你的快樂會延續到永永遠遠。你是我的妻子,京城裡的那片土地等著你跟我一起開闢。」
華珞回報以虛弱的笑容,眼淚卻從眼角滑下。「對於阿瑪對你所做的事情,我一直感到十分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們莊親王府的每一個人,包括我……」
「原諒,我誰都原諒。你不要再說話,你的體力會消失掉!」
他的不安全感逐漸擴大,她說得越多他越覺得她會離他而去,她是他尋覓一世才找到的至愛,他絕不放她走,絕不!
「謝謝你,我真的想跟你廝守一輩子,一直被寵溺在你懷裡,真的……」
今天過後不知是否還有機會說出心底話,所以她要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她的心聲——毫無保留地。
「不要再說了!」
她輕輕撫摸他的臉,嘴角溢出了鮮血,好腥、好苦。
「知道嗎……我有一個夢……夢想我們的感情能找到一條和諧的出路,化解所有的衝擊。我們彼此珍愛著對方,在這片雪地上,帶著屬於我們的孩子手牽手奔跑追逐……」
「你……」
「你說……我的夢是不是很平凡……很踏實呢……」
淇◇的雙唇微微蠕動,太多的苦澀梗在喉間。終於,他放緩了韁繩,一隻手托著她的頭靠在自己的頸窩裡。
「華珞,別讓我覺得自己就要失去你,你一直努力到現在,不要放棄,請你不要!」
過去種種在腦海中盤旋,對於她,他曾經愛過、曾經恨過,然而時時刻刻想的卻是守在她身邊,分分秒秒凝視著她甜美的笑靨,誰又知道在他最赤裸的情感下,他從來無意真正向她苛責對跟錯,只是那該死的男性自尊讓他拉不下臉來!
他質疑,最平凡的世間情為何守來如此困難?
華珞見他傷心,自己也苦楚。
她幽幽地笑說:「你……從來沒有失去我,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我……的心一直繫在你身上,跟著你……繞啊繞的,繞過黑夜、繞過白天,繞過山也繞過水,我……」血又從她口中湧出,她擦著抹著。「我要在你身邊繞上一生一世,不是……嗎……」
強顏歡笑地陳述,終於成了顫抖的呢音,她其實是害怕的、是責怪的,為什麼幸福永遠離她那麼遠,好不容易接近她了,一眨眼又離她而去,她要的真的不多,為什麼沒有資格擁有,這是不公平的……不公平的……
「淇◇,我真愛你……如果可以,我想一輩子跟你綁在一起,不會有誤會爭吵,不要……有生離死別,我……我還沒活夠去愛你……」
崩潰的淚水夾雜著嘴角溢出的鮮血,淇◇的衣襟被她緊緊抓在手中,生命在她的手中慢慢流逝,她一點也不想放手,真的不想啊!
「不!你不會死的,我誓言跟你一輩子綁住——」他朝青天狂哮,像把火似地親吻了她,將她擁緊,揚鞭飛奔而去。
這臂膀冷漠的時間多於愛她的時間太多了,無情的注視、無情的言語、無情的激情,他愛她的時間太少了,他們才要開始相愛!
「我愛……你……」
華珞在無底的昏暗吞下她時,她的雙眼不得不選擇合上,命運總是支配她,讓她無從抗拒,而現在,在他懷中除了微乎其微的呼吸聲外,她已了無動靜……
夢終究與她擦身而過……
軍馬終於抵達騎營,淇◇一躍下馬背抱住暈死過去的華珞,立刻沿途吶喊呼救。
急促的腳步聲跨過營區,聞聲而來的軍醫探視她的傷勢,馬上利落地安排熱水和火爐。
淇◇抱著華珞迅速走向營帳,她的臉愈來愈青白,唇色已然變藍,不過短短幾尺的距離,他竟感覺這條路似乎永遠走不完。
「華珞,活下去,我還有太多生命奇跡要與你分享,活下去。」
他冰冷的唇瓣逸出一連串的輕語,以臉頰貼著她的額頭,用脆弱的一面去守護她的靈魂。華珞被放上床鋪,蘭蘭也趕到了,她露出憂慮之色與軍醫立刻接手,命人把熱水和干布送來,著手醫治她的箭傷。
「她失血很多,現在流血的速度雖然已減緩,但一拔掉箭頭,勢必再度引起出血。」軍醫經驗十足地說,示意蘭蘭拿好干布準備包紮傷口。
「做吧,必須趕緊為她清理傷口,否則箭在體內停留會引起傷勢惡化。」蘭蘭嚴肅地道。
軍醫點了一下頭,屏息手勁一出,箭頭立刻離體。
淇◇雙拳顫抖,看著他們迅速忙碌地急救,他的心痛得幾乎要裂開來,憤恨地咬下嘴唇,他下令捉拿恩羚這個罪該萬死的兇手。
一個時辰過去了,好不容易完成工作,而蘭蘭與軍醫的手上已沾滿了血。
蘭蘭用清水洗手,慎重地打量了華珞一眼,命人拿來筆墨紙,迅速地在紙上寫下藥方,與軍醫討論後派人去取藥。
「我看你年紀輕輕,沒想到醫術過人。」軍醫清理雙手後,拭著額頭上的汗水,欣賞有加地對蘭蘭說。
「哪裡。」蘭蘭客氣地應對,心思則全在華珞身上,雖然她暫時是沒事了。
軍醫不想打擾到她,沉默了一晌,然後對淇◇說:「福晉的箭傷未傷及內臟,傷口若不惡化,存活的機率非常高,放心吧!」
聽到他的話,淇◇一顆千斤重的心總算放下了。
他回到華珞身邊,心疼地審視那依舊蒼白的容顏。
她的手還是好冰,臉也是,他輕手輕腳地替她搓著,雖然一句話也沒說,而那憂心忡忡的表情,卻道盡了他對華珞的關愛,心疼她所受的苦。
「格格福大命大,會沒事的。」
淇◇無言,溫柔的大掌將她冰冷的小手包在掌心,殷殷切切地守著她。
對他而言,什麼都不重要了,他只全心期盼她另一次的嫣然一笑……
「走!快一點!」
營帳外傳來陣陣的吵鬧聲,不一晌,一臉鼻血的恩羚即被二名騎兵押進營帳。她一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華珞,立刻陰狠地大笑。
「哈……哈!我這表妹,怎麼殺也殺不死,這條賤命真是強韌——」
啪!她的臉頰霍然挨了一巴掌。
蘭蘭淚眼婆娑,氣得全身顫抖。「從小格格就當你比親姊妹還親,什麼都聽你的,連一塊小小的糕餅都惦記著分給你,你怎麼忍心傷害她?你的心被犬狼吞了嗎?」
一陣冷悸穿透過恩羚的血脈,往事在她腦海裡張牙舞爪,她突然大叫起來。「就因為她的親情比親姊妹還親,所以害了我!那一夜如果不是她強留我下來,我不會被福瑋強暴——我才十二歲……十二歲而已……」她掩面哭泣。
眾人訝異地睜大眼睛。「福瑋?」
「就是那禽獸不如的東西,而華珞是他的幫兇!」淚眼再次成了恨眸。「她就睡在我旁邊,同樣一個夜晚,她美夢酣甜,我卻在她腳邊被蹂躪毆打!」
「但那是……」蘭蘭想說話。
「我望著她,伸長手,卻怎麼也夠不著她,在我看來她等於是站在崖邊笑著看我摔下去的人,我無法不恨她!一切起因都是她!」她爆裂的恨意可以殺死任何人,這樣的危險、這麼的惡毒!「所以你心生恨意要致她於死地?」淇◇冰冷地審問。
恩羚忿忿地回瞪他一眼,陰險地笑了。「對,而且是千方百計,就連你跟她的婚事,也是我一手設計。因為你的出現,啟開了我折磨她的慾望,我突然有股衝動想看她哭、看她心痛欲絕,甚至看她因羞愧而自刎,讓她經歷我所嘗遍的每一種痛苦。可是——她竟在你對她連番羞辱後,還毅然活了下去。嘖嘖,好賤的女人,不是嗎?」她放聲大笑。
淇◇的表情像挨了一記棍棒。
「你是說整件事情中她全然是無辜的受害者,我反而才是你殘害她的工具?」他不禁嗄聲,華珞哭泣的臉龐瞬間遁入他的腦海中重擊他的良心,令他一時愕然,慚愧難當。
「對。藥是我下的,讓你們苟合是我安排的,連福瑋的出現也是我的意思。我啊,腦子裡無時無刻不在計劃如何害她,用最殘酷的方法。」
「你瘋了!」蘭蘭聽得毛骨悚然。
她的嘴角懸起了冷冰冰的笑。「我是瘋了,今天這一箭我射得心不甘情不願,其實我真正想做的是拿刀在她身上亂砍,把她砍得血肉模糊。」
淇◇簡直不相信如此惡毒的話,會出自一個女人的口中。他心中的怒濤有如排山倒海而來,卻也感到身倦體乏。或許,是對華珞的歉疚使然吧!!
淇◇瞇起眼睛一臉輕蔑地睨向她,下令道:「來人,把她押解回京,交由留京辦事王大臣追辦。」
「喳!」
「等等!」蘭蘭出聲阻止要押走恩羚的騎兵。「王爺,你不立刻查辦她嗎?」她煩惱地問,對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沒親眼見她被治裁,總有股局勢將繼續詭譎多變的忐忑不安感。
「是啊,你不查辦我,然後順便殺了我嗎?」恩羚面不改色,掀著嘴角冷冷看他。「哼,小心哦,小心你會為此而後悔。」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聖——旨——到——」
「哈……哈……你一定會後悔!一定會後悔!」
淇◇表情一片慍怒,但不久後便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迫害將持續進行——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皇祖訓諭,深戒黨援,用以防微杜漸,絕結交擅政,近日莊親王福瑋竟有招納之事,以不正之手段,干妨愛臣武喜郡王治事。本該嚴懲,降官奪爵,然念其尚有悔改之意,特發佈諭旨進行訓飭,其或再犯,被人糾參,朕將執法無赦。朕亦聞郡王迎娶親王之三女,克非郡王之眷乎,特傳諭郡王,不概承認締姻,命女即刻返京回府,不允遲延!
蘭蘭渾身一震,眼裡盈滿驚惶。「『不概承認締姻,命女即刻返京回府』,那格格……」
頃時降下的蕭瑟情緒令淇◇顛簸地往後退,如果不是矮桌及時支撐住他的腿肚,他一定會跌坐在地。
他的臉色一片冷白,所有的希望在剎那間宣告破滅,他失去她了!
凝視華珞慘白的臉龐,屏住氣息,他茫然若失地說:「她已不是我的妻子!」
刺骨的寒風掠起了簾幕,吹散他的理智,也吹熄他的熱火。
他只知道,他的心涼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2-7 21:03:14
<<終曲>>
艷艷花朵紛紛墜,片片花瓣風中舞,細雨霏微。
春末幽美的景致中,今天是莊親王府華珞格格二度出閣的日子。
京城的市容上,鑼鼓喧天,一長串鞭炮聲劈劈啪啪地響著,十分熱鬧,十分喜氣,唯流言與流語依然跟在迎親隊伍後面跑。
因為迎娶這位格格的新郎倌,不是武喜郡王淇◇,而是淳親王府的歌玄貝勒。
「吶,半年前我不是跟你說過,武喜郡王跟華珞格格這樁婚事吉利不到哪去。瞧,維持不到二個月的時間,竟然由皇上下召宣佈不承認,帶回一個半條命的病格格。」
「還真讓你給猜中了,嘖!」
「可不是嘛!」說話的人得意洋洋的。「據說,當初婚事的始末可複雜呢!牽涉進去的不只是血光殺戮而已,連朝政綱紀,仍至於皇族醜聞都參一腳,如果不是皇上網開一面,莊親王一家早貶為平民。」
「你說皇上網開一面,那華珞格格為何被強行帶回京?」不合理嘛!
「據說是有人向皇上密報郡王爺之所以娶華珞格格,全是莊親王有心的計謀,非郡王爺自願娶妻。皇上一聽,當然打回婚事!」
「原來如此,皇上可真英明。」總算徹底瞭解了,不過……「這格格為何在半年後突然要嫁給貝勒爺呢?貝勒爺不嫌棄她嗎?還有,難道她不思念郡王爺嗎?怎麼說他們都曾是夫妻一場。」「思不思念我是不清楚,不過格格負傷回京後,都是貝勒爺照顧著,這一照顧就照顧出感情來了,貝勒便向莊親王提親,決定要娶她為妻。」
「莊親王怎麼說?」
「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去了郡王爺,來了貝勒爺,他同樣風光。」皺眉思索了會兒,他又說:「至於郡王爺嘛,就辛苦多了,聽說在格格被帶回京後不久,就接獲聖旨帶兵出征番地,平定叛亂,半年來都在戰場中度日子。」
「回來了沒?」
「好像……是回來了!」
「那不剛好趕上這婚禮?」
「婚禮?呵,天曉得這格格會不會又逃婚去——」
「啊呀救救命啊,格格失蹤了!」
兩人話還沒講完,淳親王府的大門裡傳出喜娘沒命似地大吼大叫。
俊美逼人的歌玄在震耳欲聾的吵鬧聲中,走向花轎往內一看。
「呵,華珞,真有你的!」彷彿出於一份讚賞的歡欣,他莞爾地笑了。
「小卓子,醒醒,該下轎了。」
轎內沒有去年的花簪冠跟對襟長袍,而出乎意料地是小卓子坐在裡頭呼呼大睡,嘴角還留著一條未干的口水痕。
小卓子神智恍惚地睜開眼,乍見歌玄的臉龐,聲音嗄然止住。「你……你你你發現了?」他的眼睛睜得比荔枝還大顆。
「我……我我我很難不發現,華珞呢?」
歌玄好氣又好笑地調侃他,語氣愉快而灑脫,絲毫沒有跑了新娘該有的憤怒表情,對於眾人吱吱喳喳的交談聲亦處之泰然,除了笑還是笑!
「嘿嘿,見我家爺去了。」小卓子不好意思地抓抓臉,一頓,突然撤清關係地急道。「我可聲明我是被逼的。華珞格格的箭術奇差,當她拿弓箭瞄準我的頭時,我只能護著『男人的威嚴』答應她。一切都跟我無關!」
歌玄吊兒郎當地笑了笑。「下轎吧,我請你吃飯,酒席的佳餚美味無比,不吃可惜。」
「咦,你不火嗎?」
「火啊,可是……罷了,有情人終成眷屬,不是嗎?」
他瀟灑地一笑,揮袖進屋。
承德圍場
午後時分,雲淡風清,綠意盎然的山頭,草萊長長飄揚著。
華珞牽著馬兒踱向佇立那片崖前的男子,她心裡唯一的歸宿——淇◇!
「小卓子呢?從昨晚起他一直沒回客棧。」他低沉悅耳的嗓音傳來。
華珞屏息片刻,臉頰上泛起微微的紅光,喃喃地說:「昨晚他潛進王府告訴我關於你的消息,我……脅迫他替我出嫁,天沒亮就進花轎了。」
「你……不喜歡歌玄?」
「不喜歡,他不適合我。」她的內心激昂而感動,卻全融合在和諧的氣氛中,她不想破壞它。「那麼誰適合你呢?京城裡的王公貴子對你興趣缺缺,而你對他們同樣沒意思,小心嫁不出去。」他以爾雅的笑容忠告她。
明媚動人,婉柔嬌秀,她就如記憶中一樣美,夠他欣賞一輩子。
「喔,我不急,我在等我的丈夫從戰場回來接我。」她的笑微微顫抖,飄蕩的思緒重返半年前的種種,她實在太想他了。
「他讓我捎來口信給你,他說,他愛你很久了!還說,如果歌玄那傢伙真娶你,他誓言拆了淳親王府擄走你。不要懷疑,他真會這麼做!」
「我……相信他。」半年前他攫走她的心,半年後他的訴情纏纏繞繞令她永誌難忘,她頓時掉下了眼淚。
「你哭了?」
帶著淚光,她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淺淺的微笑說:「那是喜極而泣。麻煩你告訴他一聲,我等了很久了,如果他再不抱我,我就走了。」
「留步,你哪裡也不許去。」
他環上她的腰,以一記熱吻封住她的唇,把一股火焰般的戰慄送向她,釋放出胸口上沸騰的思念及牽掛。
華珞置身他的懷抱裡,決心不顧一切地去追逐他,跟隨他的每一個腳步。「淇渲……我要做你的妻子,做你一生一世的妻子……」
淇◇微微鬆開了她,好整以暇地端詳她,她的話溫暖了他的心。
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黃沙飛揚的戰雲殺戮中,他無時無刻不渴望這樣擁抱她,只是,思念反而讓他更覺空虛,然而現在已無所謂了,因為她就在他的臂彎之中,等他細膩地去守護她。
「華珞,你願意再嫁給我一次嗎?」他問出心中瑰麗的期望。
「願意。」華珞癡情地回望他,踮起腳跟微微接近他的唇瓣,這一吻,她吻得細水長流,吻得珍愛無比。
「願意原諒我過去傷害你的一切行為嗎?」
「願意。」她延續著浪漫。
「願意跟我一起白頭偕老,年紀一大把,還必須一起挖泥土、開水道、種秧苗嗎?」
「願意。」
他癡憐地笑了,終而捧起她的臉蛋,在她羞澀的唇上烙下最深的一吻,說出天底下最綿柔的細語。「我愛你好久了,真的好久了……」
華珞緊緊地環著他壯健的腰際,紅了臉,熱了心,眼更加濕潤了。
「我愛你,可你說怎麼辦?阿瑪自從半年前被皇上發佈諭旨訓飭後,對你就十分害怕,他敢再把我嫁給你嗎?」
淇◇放開她,耀眼一笑地躍上馬,繼而一把將她拉上來置在懷中。
「他算哪根蔥?現在連皇上出面都阻止不了我帶走你,駕——」
他踢打馬腹,加快速度,在清新涼爽的風中帶她馳向屬於他們的家園……
—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