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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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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岳小釵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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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7 11:04:05 |顯示全部樓層
七〇

  蕭翎道:“姑娘所受之苦,在下亦曾想到,不過在下……”

  百里冰突然坐了起來,一拭臉上淚痕,說道:“你到此地作什麼來?”

  她稚氣未除,想哭就哭,要笑就笑,臉上淚痕未乾,嘴角間已見笑容。

  蕭翎正想回答,那百里冰又搶先接道:“你到這姻緣峰來,可是找我麼?”

  蕭翎心中暗道:我怎會知道你在此地。但見她臉上滿是渴望之色,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不錯,正是來找姑娘。”

  百里冰嗤的一笑,道:“這麼說來,你是很想念我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我雖然吃了很多苦頭,但一個人在江湖上行走,為所欲為,也有快樂。”

  蕭翎心中暗道:她誤認我找她而來,才會這般快樂,看來,是不能揭穿內情了。

  心中念轉,口裡卻問道:“姑娘跑到此地作甚?”

  百里冰笑道:“我聽人說這姻緣峰頂姻緣廟專管人間姻緣大事,特地趕來,許個心願,果然在這裡遇上了你……”

  她似是自知說的太過露骨,粉頰一紅,垂下頭去。

  蕭翎心中一凜,暗道:我一句慰藉之言,能使她歡顏頓展,一句冷漠之言,能使她哭哭啼啼,這麼看來,她對我的情意,實是很深了,這將如何是好?

  只覺一股煩惱泛上心頭,劍眉愁鎖,沉思不語。

  百里冰緩步下榻,倒了一碗香茗,送了過來,柔聲說道:“我未見你之前,常常想見你之後,一定要噓寒問暖,令你感覺到,只有和我在一起才有快樂,唉!想不到見你面後,竟然會和你賭起氣來,連茶也忘記給你倒了。”

  說完,雙手捧碗,遞向蕭翎。

  這一番話,天真未鑿,童心猶存,沒有嬌柔做作,是那麼坦白真誠,動人心弦。

  蕭翎只覺似被人在前胸之上,重重擊了一拳般,心神皆震,心中暗道:此女說話,如此露骨,毫無保留,日後要怎樣對她才好……

  但聞百里冰嬌脆的聲音說道:“你越山翻嶺,跋涉千里而來,口中定然很渴了。”

  蕭翎接過香茗,喝了一口,笑道:“姑娘……”

  百里冰眨動了一下圓圓的眼睛,接道:“你叫我姑娘,那我也叫你蕭相公了。”

  蕭翎道:“是啊!咱們理該這般相稱才是。”

  百里冰道:“這樣不好!”

  蕭翎道:“為什麼?”

  百里冰道:“這等稱呼,豈不是越叫越遠了麼?”

  百里冰凝目思索片刻,道:“我在北海之時,父王、母后,部喚我冰兒,你也這般叫我好麼?”

  蕭翎暗暗嘆息一聲,忖道:我要設法勸她回去才好。

  心中暗打主意,口裡卻叫道:“冰兒。”

  百里冰道:“這樣叫起來,好聽多了,唉!我母后說的不錯,過去我一直不肯聽她的話,現在想來,她說的話,當真是字字金玉,叫人受用不盡。”

  蕭翎道:“令堂說的什麼?”

  百里冰道:“家母說,柔能克剛,一個女孩子一定要溫婉嫻靜,才能使情郎歡心,傾心相愛。”

  蕭翎心中暗道:她在冰宮之中,定然是十分頑皮,她母親管不勝管、才說出這番話來,要她學乖一些,想不到她竟就當了真來……

  心念一轉,又想到此去禁宮是何等重大莊嚴的事,凶險際遇,更是不在話下,豈能帶著她們兩位姑娘同行,怎生想個法兒,讓她回到北天尊者的身邊才好……

  忖思之間;突聞百里冰道:“唉!你叫我冰兒,那我要如何稱呼你呢?”

  蕭翎道:“你隨便叫吧!”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你比我大兩歲,那我就叫你大哥吧!”

  蕭翎道:“好吧!你叫我大哥就是。”

  百里冰笑道:“好!那我就叫你大哥了。”突然手舞足蹈。就在燭火下跳起舞來。

  蕭翎看她高興之情,已入渾然忘我之境,不禁為之一呆。

  百里冰跳了一陣後,突然停了下來,說道:“大哥!我想到一件事了!”

  蕭翎道:“什麼事?”

  百里冰道:“咱們去那姻緣廟中還個願吧!”

  蕭翎道:“還什麼願?”

  百里冰道:“我在那姻緣廟中許下了心願,能夠見到大哥之面,就再去廟中還願。”

  蕭翎心中暗道:她許下的心願,難道要我一起去還麼?

  心中雖有此想,但卻不忍說出口來。

  百里冰伸出纖纖玉手,拉著蕭翎,說道:“大哥陪我去吧!那姻緣廟中的神果然是靈驗得很。”

  蕭翎不忍拒絕。只好站起身子,說道:“現在就去麼?”

  百里冰道:“早還心願,早了心願,大哥陪我去吧!”

  蕭翎無可奈何,道:“好。”舉步向外行去。

  百里冰滿臉歡笑,緊隨在蕭翎身後,向外行去。

  兩人行到廟門之前,只見那香火道人,已然準備跨出廟外,眼看兩人並肩行來,又緩緩退了回去。

  百里冰首先奔到那神墊之上,雙膝跪了下去,口中喃喃自語,也不知她說些什麼?

  蕭翎呆呆的站在一側,望著那一對村男,村女的神像出神。

  百里冰祈禱已畢,回頭看去,只見蕭翎仍然站著不動。伸手拉了一下,道:“大哥呀,你怎麼不跪下來謝謝這姻緣神呢?”

  蕭翎本來不想跪下,但見那百里冰滿臉渴望之色,只好緩緩跪了下去。

  百里冰滿臉歡喜,叩拜過神像,站起身來,道:“咱們回去吧!”

  蕭翎一心想著如何能把她勸說回去,對眼前發生的,情勢一直渾如不覺。

  百里冰伸手拉了蕭翎一把,道:“大哥,咱們回去啦。”

  蕭翎如夢初醒般,緩緩站起了身子,道:“咱們要回去麼?”

  百里冰臉上的歡愉之容突然間斂失不見,緩緩說道:“大哥,你好像有著很沉重的心事?”

  蕭翎搖搖頭,道:“沒有啊!”

  百里冰嘆息一聲,道:“大哥,不要騙我,我瞧得出來,你眉宇間,憂苦重重,如不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那就是不喜歡見到我了……”

  她舉手理一下散亂的長發,輕鬆的嘆息一聲,接道:“大哥!你可知道我剛在神前許下的是什麼心願麼?”

  蕭翎道:“不知道。”

  百里冰道:“我在神前,許下心願,今後要追隨大哥身側,永不離開。”

  蕭翎吃了一驚,道:“令尊盡出冰宮高手,追尋你的行蹤,你如和我常在一起,豈不叫令尊焦慮、掛念麼?”

  百里冰雖然稚氣猶存,但為人卻十分聰慧,略一沉吟,道:“你可是怕我跟著你拖累了你?”

  蕭翎心中暗道:那北天尊者武功高強,手下高手甚多,現在,他已移恨於我,如若被他查出你和我走在一起,那當真是跳入黃河洗不清了。

  他心裡一直惦唸著那岳小釵的安危,唸唸想入禁宮,對百里冰那柔情蜜意,竟然是渾如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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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8 11:46:36 |顯示全部樓層
七一

  百里冰看蕭翎一直沉吟不語,嬌媚一笑,道:“我明白了!”

  蕭翎道:“你明白什麼?”

  百里冰道:“你憚忌我爹爹知曉我和你走在一起,引起誤會,是麼?”

  蕭翎沉吟了一陣,道:“這雖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還是令尊。令堂,久不見你歸去,定然懷念甚切,姑娘豈不是不孝之人了麼?”

  百里冰道:“那不要緊,我修書一封,遣人送往北海,告訴我母親我在中原遊玩,要她不要掛念就是。”

  蕭翎輕輕嘆息一聲,道:“北海冰宮,遙遙萬里,而且僻處在冰雪封凍之中,豈是常人找得到麼?”

  百里冰一顰柳眉兒道:“大哥好像很厭我,千方百計的要把我趕走,是麼?”

  蕭翎搖搖頭嘆道:“除了令尊、令堂懷念於你之外,為兄此次來這武夷山中另有所圖,實不便帶你同行。”

  百里冰道:“什麼事,能講給我聽聽麼?”

  蕭翎看她神情淒傷,泫然欲泣,心中大感不忍,望了那香火道人一眼,低聲說道:“冰兒,咱們出去談吧!”舉步向外行去。

  百里冰隨在蕭翎身後,出了姻緣廟,信步向前行去。

  百里冰四下瞧了一陣,說道:“大哥可以說了,此地四外無人。”

  蕭翎道:“冰兒,你聽到過禁宮的故事麼?”

  百里冰道:“好像聽我爹爹說過。”

  蕭翎道:“這就是了,我不能帶你同行,是因為我要到禁宮中去。”

  百里冰道:“那禁宮之中可是不准女孩子去麼?”

  蕭翎不善謊言,說道:“那倒沒有限制。”

  百里冰笑道:“既然沒有限制,帶我去又有何妨?”

  蕭翎道:“中原武林中人,大都嚮往禁宮之秘,如果聽到此訊,必將群相來襲,未進禁宮之前,已然步步殺機,何況那禁宮之中又機關處處,凶險萬分,一個失錯,就有性命之憂,小兄此去生死難卜,如何能帶你同去。”

  百里冰神色嚴肅,一字一句地說道:“這麼說來,我更不能離開你了!”

  蕭翎道:“為什麼?”

  百里冰道:“那禁宮之中,既是凶險百出,豈能讓你一人涉險,我要在身邊……”

  蕭翎道:“不行……”

  百里冰嚴肅地接道:“為什麼?我既然認你做了大哥,那就要患難相扶,生死與共。”

  蕭翎道:“冰兒,這事與你無干無涉,你為什麼要蹚這淌混水。”

  百里冰道:“可是大哥和我有關啊!”

  蕭翎心頭一凜,停下了腳步,道:“冰兒……”

  百里冰清澈的雙目中滿含淚光,接道:“大哥讓我先說吧!”

  蕭翎無可奈何地說道:“好!你說吧!”

  百里冰道:“我一個單身女孩,孤騎千里,天涯奔走,那是為了什麼?”

  蕭翎道:“為了追尋於我。”

  百里冰道:“嗯!你知道。”

  蕭翎道:“你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就是再笨的人,也聽得懂的。”

  百里冰道:“那不是啦,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卻要攆我回去,我還有何顏見人,有何顏立足人世。”

  蕭翎道:“這個……這個……”

  百里冰接道:“我雖然生長在冰天雪地之中,但卻讀過很多中原經書,大哥一定要把我看成低三下四的女子,瞧我不起……”

  蕭翎還未來得及接口,百里冰突然放腿向前奔去。

  蕭翎隨後急追,片刻間到了懸崖邊緣。

  蕭翎看她奔行之勢,大有直撲下絕壑之概!不禁心中大驚,急道:“冰兒,不要胡鬧。”

  百里冰叫道:“你先站住。”

  蕭翎不敢再追,依言停下腳步。

  百里冰站在懸崖邊緣,緩緩說道:“大哥,你可知道這姻緣廟的故事麼?”

  蕭翎道:“聽一位樵子談過。”

  百里冰道:“這條絕谷,就是那一對情侶躍落葬身之地,我如撲入此谷一死,那姻緣廟中,也許加上我一座塑像,只不過沒有大哥在一旁相陪罷了。”

  蕭翎心中大急,暗道:此女稚氣未除,羞急之下,也許會真的跳下懸崖,那可真是一樁終生大憾的事,此事萬萬大意不得,當下說道:“冰兒,快回來,不要胡鬧了。”

  百里冰搖搖頭道:“我不是胡鬧,我對大哥講的話,每一句每一字都很認真,我已在神前許下了心願,如是大哥不肯帶我同行,我只有跳下懸崖以明心跡。”

  聲音淒楚,聽得人黯然神傷。

  蕭翎看她一腳懸空,夜風中衣袂飄飄,心中不禁大急,不假思索地說道:“快回來,我帶著你去就是。”

  百里冰一躍而起,撲到蕭翎身前,破涕為笑,道:“當真麼?”

  她忽啼忽笑,變化迅快,一派天真無邪之態。

  蕭翎話已出口,無法更改,只好點頭說道:“自然是當真了,不過……”

  百里冰接道:“不過什麼了?”

  蕭翎道:“我要和你約法三章,不許無故鬧事,處處要聽我之命,要是犯了約法,我就不再帶你同行。”

  在蕭翎想來,她自幼在父母嬌寵之下長大,一呼百諾,平日裡頤指氣使慣了,這等約法,決是難以接受。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了蕭翎意料之外,百里冰竟是滿臉笑容的說道:“我自然要聽大哥的話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大哥要幾時動身?”

  蕭翎道:“至遲明日清晨。”

  百里冰道:“大哥隨我回到店中,坐息一下如何?”

  蕭翎道:“不用了,我帶有兩位同來的兄弟。”

  百里冰笑道:“商八,杜九,是麼?”

  蕭翎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百里冰道:“我逢人都打聽大哥的事,自然是都知道了……”嫣然一笑,接道:“我先去整理行裝,大哥幾時動身,招呼我一聲就是。”

  蕭翎道:“我既然答應了,自然不會丟下你,放心去吧!”

  百里冰不再多言,轉身直奔店中。

  蕭翎目注百里冰背影消失之後,心中泛升起一股莫名的煩惱,仰天長嘆一聲,信步行向懸崖邊緣,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此時,夜色已深,絕峰上山風凜冽,探首一望,只見絕壑中一片黑暗,深不見底,心中暗暗忖道:這絕壑深不可測,縱然一身上乘輕功的人,跌了下去,也要粉身碎骨,何況那一對村男、村女了,兩人生前雖然不能結為夫婦,死後為人奉作神明,築廟塑像,香火不絕,且有人不辭千里來此進香,那也算死的值得了。

  忖思之間,忽見那黑暗的深谷之中閃起一點綠光,在谷底移動,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消失不見。

  如是平常,看到那浮動的綠光,一定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或是認作山魅鬼火,但蕭翎目力過人,心中算計那綠光移動的速度,頗似一個人手執著燈籠,在谷底行走……

  忖思之間,忽聽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由身後傳了過來。

  蕭翎心中警覺,故作不知,暗中提聚真氣,疾快的轉過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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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8 11:46:46 |顯示全部樓層
七二

  只見商八,杜九,並肩行了過來。

  商八微微一笑道:“大哥好靈敏的耳目。咱們不敢驚擾,慢步行來……”

  蕭翎接道:“你們來的正好,我發現這峰下絕壑中有一樁十分可疑的事。”

  商八,杜九急急行了過來,探首向下望去,但見峰下絕壑一片黑暗,瞧不見一點可疑之處。

  杜九暗裡一皺眉頭,道:“大哥,瞧到了什麼可疑的事,小弟眼拙,怎麼一點也瞧不出來。”

  蕭翎道:“一點綠光,隱失不見了。”

  商八道:“什麼綠光?”

  蕭翎正待答話,那谷底綠光,又再出現,緩緩移動,急急說道:“兩位兄弟快些看吧!”

  商八、杜九凝目望去,果見一點綠光在谷底移動,良久才消失不見。

  蕭翎道:“瞧到了麼?”

  商八道:“瞧到了。”

  蕭翎道:“兩位兄弟見多識廣,可知那是什麼緣故麼?”

  商八沉吟了一陣,道:“小弟一向不信神鬼之說,因而不信那谷底綠光就是傳說中的鬼火。”

  蕭翎道:“小兄的恩師,胸羅奇博,曾經和小兄解說過磷火,不過,就那綠光穩定,和移動情形而論,決然不是磷火。”

  商八道:“大哥之意,可是說那谷底綠光是人力所為麼?”

  蕭翎道:“如是一個人,執著綠綾糊制的燈籠在谷底行走,咱們站在百丈高峰之上,遙遙望去,也只能瞧到一點綠光。”

  商八點點頭,道:“不錯,大哥卓見。”

  杜九接著道:“也許那谷底住的有人。”

  蕭翎道:“關鍵也就在此了,如若那絕壑住的有人,此事就不足為奇,如是未曾住人,其間就大有文章了。”

  杜九道:“什麼文章呢?”

  蕭翎道:“這面懸崖,就是那村男、村女攜手殉情的絕壑,兩位兄弟,如若還記得那老樵子的話,當時曾有多人下谷,尋找兩人的屍體,不但屍骨不見,而且連一點痕跡也未瞧到。”

  商八道:“不錯,如說兩人摔得粉身碎骨,那也不會找不出一點痕跡。”

  杜九道:“會不會在兩人摔谷之時,為懸崖中的軟藤突樹所攔,未跌入谷底?”

  蕭翎道:“兄弟之見,自有可能,不過,小兄所思,卻是另一件事。”

  商八道:“什麼事?”

  蕭翎道:“那谷中就算住的有人,為何要執著綠色的燈籠呢?是否因為那綠色燈火,易為人誤為磷火,不致引起人的疑心。”

  商八道:“大哥推論有理,有如剝繭抽絲,這確實是樁可疑事。”

  杜九心中暗道:咱們此刻此時,要找鷹揚峰、盤蛇谷最為要緊,怎的會為這不相干的事,大費心機起來?

  但聞商八說道:“大哥之意,可是要查明谷底內情麼?”

  杜九接道:“如以小弟之見,似不必多費這次手腳,咱們此刻寸陰如金,急於要找尋那禁宮何在,最好不要節外生枝。”

  蕭翎道:“杜兄弟話雖不錯,但此事既然叫咱們遇上了,又豈能置諸不理……”

  杜九奇道:“如若和咱們無涉,不用管它也罷。”

  他對蕭翎,一向奉若神明,從來是不願稍有違拗,但今日卻氣勢滔滔,大有英雄氣概。

  忽然間心中一動,想到這兩個人很想下那深谷瞧瞧,如若不讓他們下去見識一番,也許日後要大大的抱怨於我。

  心念一動,緩緩說道:“就小弟看法,那谷底之下,不論是不是人,都和咱們無關……”

  不過忽見那小谷之中綠光重現,登時住口不言。

  這次,谷底的綠光,同時出現了兩個,分向兩個地點行去。

  蕭翎自言自語道:“事情很奇怪……”

  商八道:“先去找個人來問問如何?”

  蕭翎道:“找什麼人?”

  商八道:“對此地景物最為熟悉的自然是那香火道人,我去帶他來此。”言罷轉身而去。

  蕭翎本想阻止於他,但商八去如飄風,話出口,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蕭翎不便放聲大叫,只好由他去了。

  凝目望去,只見那谷底綠光突然停了下來,一刻工夫之後,又消失不見。

  蕭翎低聲向杜九說道:“杜兄弟,像不像一個人,提著綠色的燈籠,在一座房舍前面停了下來,叫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杜九道:“有些像。”

  蕭翎道:“如若咱們今夜之中,能夠下入谷中瞧瞧,那就不耽誤明天趕路了。”

  談話之間,商八已拖著那香火道人一齊趕來。

  那香火道人,大約是在夢中被商八拖了起來,仍然是睡眼矇矓。

  商八一直把他拖到蕭翎身前,停了下來。

  那香火道人雖是被商八拖著趕路,但仍然是累得張著嘴巴直喘氣。

  蕭翎望了那香火道人一眼,緩緩說道:“兄台在這裡住了很久麼?”

  香火道人應道:“修這姻緣廟時,小的就在此地了。”

  蕭翎道:“這麼說來,你對此地的一切事物,都很熟悉了。”

  香火道人道:“一草一木,無不熟悉。”

  蕭翎道:“那很好,我要請教兄台幾件事。”

  那香火道人揉揉眼睛,道:“什麼事?”

  蕭翎探首望著懸崖,道:“這山谷之中,住的有人麼?”

  這人微微一怔,道:“諸位到這姻緣廟來,可曾聽到這姻緣廟的故事麼?”

  杜九冷冷說道:“咱們大哥問這山谷中是否住的有人,並沒有問你這姻緣廟的故事。”

  那香火道人聽到杜九冰冷的聲音,心中就有點發毛,當下說道:“這絕壑深達百丈,別說血肉之軀,就是一塊堅石,摔下深谷,也要跌成石粉……”

  杜九冷漠地接道:“你長了耳朵沒有,咱們大哥是問這谷底是否住的有人。”

  那香火道人道:“這谷底之中,陰濕酷寒,毒物出沒,自然是沒有人住了。”

  蕭翎拱拱手,道:“多謝指教,驚擾兄台清夢,在下這裡謝罪了。”

  那香火道人聽到杜九的聲音,全身就直打顫,蕭翎放他回去,那是如獲大赦一般,來不及對蕭翎道謝還禮,轉身而去。

  蕭翎眼看那香火道人去遠,低聲對商八、杜九道:“兩位兄弟聽到了?”

  商八道:“聽到了,大哥有何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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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蕭翎道:“我想入谷底瞧瞧,也許咱們會有意外的發現。”

  商八道:“好!待天亮之後,咱們就下谷底看看。”

  蕭翎道:“小兄想現在就下去看看!”

  商八道:“現在麼?”

  蕭翎道:“不錯,就是現在,也許這谷底沒有什麼可疑事物,那閃動的綠光,是堆積的獸骨生出的磷火……”

  他抬頭望望天色,接道:“如若咱們此刻下入谷底,天亮之前,當可重回峰頂,那就不耽誤咱們的時間了。”

  商八道:“大哥,不是小弟持重,這座深谷,十分險惡,咱們路徑不熟,深谷之中,要下去只怕不大方便。”

  蕭翎道:“我知道,兩位兄弟可是覺得無法找到下山之路麼?”

  商八道:“正是如此。”

  蕭翎微微一笑道:“不要緊,小兄已想到了一個下谷之法。”

  商八道:“大哥想如何下去?”

  蕭翎道:“適才小兄隨那百里姑娘進入一座客棧,看那客棧,堆積了甚多草繩,兩位兄弟請在峰上執繩,小兄垂索而下,那就不用找下山之路了。”

  商八怔了一怔,道:“這個,太冒險了!”

  蕭翎道:“小兄心意已決,兩位兄弟不用勸了,我去取草繩。”說完便轉身而去。

  中州二賈看蕭翎神色堅定,知他心意已定,萬難修改,只好默然不語。

  蕭翎動作迅快,不大工夫,抱了兩大捆草繩行來,放下繩索,目光一掠中州二賈,道:“小兄的看法,這兩捆草繩的長度,足以探到谷底。”

  商八接道:“大哥乃目前江湖正義的標幟,豈可涉險,不如由小弟代大哥一行如何?”

  蕭翎搖搖頭,笑道:“兄弟太胖了,只怕這繩索額外負擔不了。”

  杜九道:“我去如何?”

  蕭翎道:“不用了,還是小兄下去瞧瞧。”

  一面說話,一面抖開草繩。

  商八望了杜九一眼,道:“既是大哥決定了,小弟也不便多勸啦。”

  蕭翎似是心中很急,把索繩系在腰中,說道:“空谷傳音,如是小兄需要兩位兄弟下谷相助,那就長嘯三聲為號。”也不待商八、杜九再行答話,縱身向谷底落去。

  商八抓住繩索,緩緩向下放去,一面仔細檢視繩索間有不牢之處,就重新接過,小心翼翼,謹慎無比。

  且說蕭翎提聚真氣,雙手都戴上了千年蛟皮手套,沿著峭壁而下,只見石壁光滑,大都已長滿了苔綠,心中暗暗驚駭道:這峭壁如此光滑陡峭,縱有第一流的輕功,也是無法施展。

  忖思之間,右足突然觸到了一個輕柔之物。

  他此時江湖經驗大增,一觸之下,立時警覺到不是樹葉、草叢,當下雙手疾握繩索,疾快的上升三尺。

  那商八更是經驗老到,覺出手中繩索突然一緊,心知蕭翎遇上了變故,不再下放繩索。

  蕭翎升高數尺,探首向下望去,只見一個突出的大石之上,盤坐著一個人。

  這意外的發現,使蕭翎心頭大震,呆了一呆,問道:“什麼人?”

  那知一連喝問了數聲,竟然不聞響應之言。

  蕭翎心中感覺奇怪,暗道:難道這人死了麼?但看他盤坐姿態,又不像死去。當下接道:“閣下是死人還是活人?”

  果然,這句話發生了很大的效用,只聽一個微帶怒意的聲音應道:“老夫如是死人,那裡還會坐在這裡。”

  蕭翎心中想道:你既是活人,怎麼我一連問你數聲,就不聞相應之言,口中卻應道:“閣下在此作甚?”

  那人說了一句話後,竟是不再接口。

  蕭翎一皺眉頭,暗道:此人跑到這等上不靠天,下不著地的峭壁之間,盤膝坐在一塊突石之上,如無上乘武功,決難及此,這一份過人膽氣,也足以使人敬佩了。輕輕咳了一聲,又道:“在下想借兄台盤坐的突石之上,停息一下,不知兄台是否應允?”

  那人應道:“這山石又非我所有,願否停息,是你自己的事,與區區何干?”

  蕭翎心中暗道:這人答覆到是乾脆得很。一面暗中運氣,防人施襲,一面緩緩向下落去。

  這塊突岩,不過四尺寬窄,突出在峭壁之間,那人盤坐中間,佔去二尺大小,左右兩側,各余一尺左右,如若他突起施襲,極是難防,是以蕭翎落足十分小心,直待雙足在石上站穩之後,才松開手中索繩。

  凝目望去,只見那人緊閉雙目,胸前起伏甚烈,似是在運氣療傷一般,心中奇道:這人怎會跑到這等所在,坐息療傷?當下說道:“朋友可是在療傷麼?”

  這時,天上星光閃爍,可清晰的瞧見那人面貌。

  只見他頭包青巾,方面大耳,頷下留著短鬚,根根見肉,神態極是威猛。

  他療傷似是正值緊要關頭,蕭翎落上突岩,他一直未睜眼望過蕭翎一次。

  突然間,那大漢全身開始劇烈的顫動,臉上汗水滾滾而下。

  蕭翎一看,已知他面臨重要關頭,一股真氣無法衝過受傷的經脈,當下伸出右手,說道:“在下不知兄台在此療傷,出言驚擾,理該相助一臂之力以便謝罪。”右掌輕輕按在那大漢前胸之上。

  他內功精深,掌勢一和那人前胸相觸,內力泉湧而出,一股熱流,攻入那人內腑,助他打通傷穴,只見那大漢顫動的身軀,逐漸停了下來,汗水也逐漸消去。

  蕭翎知他傷穴已通,險關已過,緩緩拿開右手。

  那大漢緩緩睜開眼睛,瞧了蕭翎一眼,道:“多謝相助。”

  蕭翎微微一笑,道:“不用了,如非在下驚擾,也許兄台早已療好傷勢,用不到在下相助了。”

  他這段江湖歷練,雖然時日不長,但增長見聞甚多,心知武林中人,大都好名之心甚強,是以,不但不自居功,而且言來委婉至極。

  那大漢雙目一瞪,上下打量了蕭翎一陣,緩緩說道:“你來此作甚?”

  蕭翎暗道:我還未問他,他倒先行問起我來了。只好應道:“在下麼?發覺谷底中有些可疑事物,動了好奇之心,因此想入谷底瞧瞧。”

  那大漢抬頭看了蕭翎垂下的繩索一眼,道:“朋友垂索而下,峰上還有同伴了?”

  蕭翎道:“不錯,閣下只有一個人麼?”

  那大漢道:“兩個,不過,現在只有一個了。”

  蕭翎道:“貴友呢?”

  那大漢道:“死了!”

  蕭翎道:“屍體呢?”

  那大漢道:“棄在谷底,如是他們知道我還有活命之望,決然不會放過在下了!”

  蕭翎心中暗道:看起來,這谷底之中,確實潛伏有武林高人,看樣子這人似是知曉不少內情,得想法子問出一些才成。當下說道:“兄台貴姓啊?”

  那大漢沉吟了一陣,道:“在下段文升。”

  蕭翎一抱拳,道:“原來是段兄。”

  段文升還了一禮,道:“請教兄台?”

  蕭翎道:“在下蕭翎。”

  段文升揉揉眼,道:“閣下就是那名揚武林的蕭大俠麼?”

  蕭翎道:“不敢當,區區蕭翎。”

  段文升道:“蕭大俠降尊紆貴,來此荒山,定是為找尋禁宮?”

  蕭翎聽得心中一動,道:“不錯,段兄怎知區區來意?”

  段文升道:“蕭大俠血戰百花山莊,大破五龍陣,抵拒那沈木風,江湖正義,賴以為繼,天下武林同道,人人尊慕敬仰,武林中波譎雲詭,變化正大,如若不是為尋找禁宮這等大事,蕭大俠怎能抽暇到此!”

  蕭翎心中暗道:話雖是說的不錯,不過,你一開口,就猜到了我要尋禁宮,而且語氣肯定,毫無試探之意,豈是憑藉猜想作此斷言。

  但覺腦際間靈光連閃,立時微笑說道:“段兄不錯啊!竟然比兄弟早到了一步。”

  段文升搖搖頭,道:“可是有人比在下早到了數月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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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蕭翎吃了一驚,道:“什麼?”

  段文升道:“有人比我們先數月到了此地。”

  蕭翎心中忖道:難道那鷹揚峰、盤蛇谷都在這附近,難道那姻緣二字,就是這鷹揚的諧音不成。

  心中念轉,口裡卻說道:“據在下所知,那禁宮之鑰,尚未出現江湖,怎麼會有人知道那禁宮在此呢?”

  段文升笑道:“蕭大俠又怎知禁宮在此呢?”

  蕭翎忖道:此人的話語,倒是犀利得很。

  略一沉吟,應道:“在下受一位名人指教而來。”

  段文升道:“這就是了,那人既然可指教蕭大俠來此尋找禁宮,自然是也可以指示別人來此了,兄弟就是受人指教而來。”

  蕭翎暗道:好啊!我不過是隨口編造一個理由,想不到竟然確有其事。於是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段兄,可否告訴兄弟,受何人指教到此?”

  段文升道:“如是別人問,在下決然不言,但你蕭大俠相問,在下是不能不說了……”

  仰臉望天,思索了一陣,說道:“在下和一位義結金蘭的兄弟,三日前在十里外一道山澗旁,救了一個受傷的人,那時,傷者已經是奄奄待斃,在下和那位兄弟傾盡所帶靈丹,仍然沒救活他的性命,但他卻一度清醒……”

  蕭翎道:“那人告訴了你們,禁宮在此麼?”

  段文升道:“不錯,他傷勢太重,只說了一句話,就氣絕而逝……”

  蕭翎道:“說的什麼?”

  段文升雙目圓睜,盯注在蕭翎臉上,道:“你真是蕭大俠麼?”

  蕭翎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在下確是蕭翎。”

  段文升道:“你真是蕭大俠,在下自然是可以直言奉告了,那人說,姻緣峰下是禁宮。”

  蕭翎道:“那人還說什麼?”

  段文升道:“說完這一句話,人就氣絕而逝。”

  蕭翎略一沉吟,道:“兩位可曾聽得清楚麼?須知差之毫釐,謬之千里,譬如那人說鷹揚峰,兩位聽成了姻緣峰,音同字不同。”

  段文升搖搖頭,道:“錯不了,在下和那義弟聽得清清楚楚,當時我們還有些不信,埋葬了那人屍體之後,突然想到,無論如何,趕來姻緣峰上瞧瞧,總是不會有錯。”

  蕭翎又道:“又怎知是在這山谷之中呢?”

  段文升道:“我們趕來此地,四下檢視,始終覺不出有何可疑之處,直到天色入夜之後,發覺這谷底中有綠光閃動,如若沒有那人之言,在下兄弟,也不會想到可疑,聽了那人之話,心中早有準備,見到那綠色光焰,就引起心中之疑,天亮之後,就尋路下入谷底。”

  蕭翎道:“兩位入谷之後,就被人暗施毒手打傷?”

  段文升道:“不是,這絕谷連綿長達數十里,那下谷之路,亦遠在數十里外,我們費了近一日的工夫,才找到下谷之路,沿山谷行到這姻緣峰下,已經是暮色蒼茫時分,幽谷早暗,已然無法瞧清谷中景物了。”

  蕭翎道:“那就是今天晚上了。”

  段文升道:“不錯,就是今天晚上。”

  蕭翎心中暗道:和他談了半天,還未談入主題,此刻時光,寸陰如金,不能和他多作閒言了。

  心念轉動,緩緩問道:“段兄那位同來的兄弟怎麼死的?”

  段文升道:“大概是死在一種淬毒的暗器之下,我只聽到了他一聲慘叫,趕過去,他已經是氣絕身亡!”

  蕭翎道:“段兄沒有見到敵人麼?”

  段文升道:“那時谷中已暗,視線含糊不清,兄弟正在照看那位兄弟的屍體時,後背中了一擊,幸得在下練的童子混元氣功,又在運氣戒備之下,雖然受了一擊,還能承受得住,一躍避開,回頭卻不見敵蹤何在。”

  蕭翎道:“他們在暗處藏著?”

  段文升道:“大概是吧!但那一擊奇重,在下已自知難有再戰之能,既然不見敵人現身,最好是藉機逃命。”

  蕭翎探首下視,只見那突岩下,壁如刀削,縱然是第一流的輕身功夫,也是難上此突岩,何況這段文升已經身受重傷。

  段文升似是已經瞧出了蕭翎之疑心,不待他開口詢問,立時接道:“人不該死總有救,在下急欲逃命,只有冒險向峰上攀登,當時一鼓作氣,全力攀登,竟然攀上了四五丈高,已然力氣用盡,而且峰壁更見陡削,別說區區了,就算是強我十倍的輕功,也無法向上登峰,幸得在下停身之處,生有一叢青草,只好暫時隱身那草叢之中,在下剛藏好身子,兩道強烈的燈光,已照上峭壁,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燈光才消失不見……”

  蕭翎接道:“段兄怎生上此懸崖?”

  段文升道:“在下心想縱能避過一時,終是難逃大限,那知一伸手,無意觸摸到一個鐵環,那環上本有一個鐵鎖,大約是年月過久,鐵鎖早已鏽壞,我稍運內力一拉,鐵鎖脫落,石壁掀起了一片,原來竟然是一座石門。”

  蕭翎道:“一座石門,那是人工修築而成的了?”

  段文升道:“自然是了!石壁之上,決然不會長出鐵環鐵鎖來。”

  蕭翎道:“石門之內呢?”

  段文升道:“一道石梯直通這突岩所在,在下走到此處,無法再向上攀登,只好先行坐息療養傷勢了。”

  蕭翎道:“這石岩後也有一道活門?”

  段文升點點頭道:“蕭大俠用手向後一推,就可以進入石道中了。”

  蕭翎道:“你此刻傷勢如何?”

  段文升道:“經這一陣調息,雖未好轉,亦未惡化。”

  蕭翎道:“段兄請借這繩索之助,登上峰頂,見著我峰上兩位兄弟,據實告訴他們內情。”

  段文升道:“蕭大俠呢,還用不用這繩索?”

  蕭領道:“不用了。”當下把繩索系在段文升的腰間,接道:“到峰上見著我那兄弟時,千萬不可虛言相欺。”

  蕭翎抖動繩子,果然那繩索向上升去。

  段文升腰繫繩索,以雙手作輔,登上峰頂。

  且說蕭翎眼看那段文升離開突岩之後,立時揮手向岩後一推。

  果然,那突岩後面一塊石壁,應手而開。

  這些日子中,蕭翎在江湖之上走動,經驗大增,推開石壁之後,並未立刻進入,抬起頭來,仔細看那敞開的石門。

  他目光過人,雖在暗夜之中,亦看得十分仔細。

  這是天然石洞,又加上人工修築而成,那垂下石門,十分堅厚,原有鐵環緊扣的痕跡,但卻因年代久遠,鐵環鏽壞,若非如此,這座垂下的石門,決然無法開啟。

  但覺腦際中靈光閃動,重重疑問湧上心頭,暗道:這雖是一座天然石洞,但卻分明是加了巨大的人工修築,那為什麼要動用如此浩大人力財力,在這等荒涼的山谷中,修築這樣一個石道呢?

  其間,自然是有著用心了,也許在這方面和禁宮有關。

  心中忖思,人卻沿級而下。只覺這條石道修築的十分寬大,行來十分的順暢,顯見這工程的確是浩大。

  突然,向下延伸的石級,成了平道。

  蕭翎心知已到了出口之處,伸手一推,果然應手啟開了一片石壁,星光隱隱透了進來。

  他已聽那段文升說的十分詳細,知這石門之外,有一片亂草掩蔽。輕輕推開石門,縱身而出。

  石門外草深及腰,陡削的山勢,在這片青草處,大為減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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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蕭翎心中暗暗讚道:那人選擇了這樣一處斜度大減之地,開了石門,外面種上青草,以便遮掩,處處利用這天然的形勢,大見匠心。

  輕輕合上石門,隱身草中,向下望去。

  這時,星河耿耿,以蕭翎的目力,已隱隱可見谷底景物。

  蕭翎顧盼良久,不見動靜,正待縱身下谷,突聞人聲傳來,道:“咱們不用等了,諒他無法爬上峭壁,也許此刻,早已死去多時了。”

  另一個聲音應道:“說的是啊!咱們已然向那亂草之中射出了甚多的暗器,如若他是藏身在亂草之中,也該傷在那淬毒暗器之下了。”

  蕭翎心中暗道:這兩人一定在說那段文升,我如冒冒失失的奔入谷中,定然要被他們發覺,這山谷之中,怎麼住著這許多武林人物呢?

  但聞步履聲傳入耳際,逐漸遠去,想是兩人等得不耐,已然撤走。

  蕭翎又等了片刻,才施展壁虎功,背貼在山壁間,緩緩向下游去。

  那草叢距石壁,只不過四丈多遠,片刻間已落谷底。

  §第十一章 碧波潭中現奇景

  蕭翎既知這谷中有著很多武林人物,行動自然十分小心,這谷底之中,怪石嵯峨,行動雖然受制,但隱身卻是甚感方便。

  他一路小心而行,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行約數十丈,竟仍然不見人蹤,適才峰上見到的那綠色的燈光,此刻竟也不再出現。似是那些人突然間消失不見。

  深夜幽谷,使人油然生出一種荒涼孤獨之感。

  他沿谷搜尋,又行數十丈,仍是不見敵蹤。耳際卻聽得泉水淙淙,如鳴珮環。

  原來,行到了一處水潭旁邊。這座水潭,縱橫十尺,緊靠山壁之下,壁間一道山泉,瀉入潭中,奇的是那泉水雖急,但卻十分細小,一線激射,直入潭心。

  蕭翎抬頭打量那激射的泉水一眼。心中暗道:看這股激泉的力道,有如高山重瀑,當是一瀉千里,如雷轟發之勢才對,何以竟然是細流如絲。難道這一股奔騰的泉水,被天然形勢所阻,只能噴出這一線泉水不成……

  正推想間,忽聞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這山谷之中,處處皆好,只是流泉太少,每次汲水,都要跑到這小潭中來。”

  蕭翎一閃身,躲入了一塊大石之後。

  凝目望去,只見兩個身著勁裝的大漢,一先一後的行了過來。

  那當先一人年紀較大,只聽他應道:“據兄弟聽得之言,這深谷中原有一股強大的激流,但卻被一位名匠,把那股激流逼在山腹之中,不讓它洶湧而出,特地開出這個一線噴泉出來……”

  只聽後面一入應道:“這事當真麼?”

  前面一人應道:“是真是假,在下也不敢斷言,不過,照那一線噴泉的激射之力,倒也確實有可信之處。”

  說話之間,兩人已行近那小潭。

  這兩人手中各自提著一個木桶,近潭之後,蹲下身子,各自汲了一桶水,重又站起身子。

  蕭翎隱身在大石之後,看得十分明白,心中暗打主意道:這谷中住有很多武林人物,奇怪的是竟然不知他們居住何地,眼下如果突然出手,當可一舉間制住兩人,但兩人夜半來此取水,必是用水甚急。如是兩人久出不歸,勢必使敵人產生疑竇不可。

  心念轉動之間,兩個黑衣大漢已然提著水桶去遠。

  蕭翎運足目力,希望能看清楚兩人的去處,但因夜色幽深,兩人行到了四丈之外,已然含糊難見。

  他出道雖然不久,但經歷的凶險之事,卻是人所難及,是以遇事的鎮靜,沉著,大大的超越了他的年齡。

  經過一陣沉思,決定在石後坐息,待天色大亮之後,先檢視一下谷中形勢,然後再作主意。

  天色漸明,金黃色的陽光,逐走了暗夜,爬越過峰頭,照射在水潭中。一線激射而下的噴泉,在碧綠的潭水中,激起了綿連不絕的漣漪。

  蕭翎緩緩站起身子,目光轉動,回顧了一眼。

  只見山谷中一片寂靜,不見人影。

  突然間,目光轉注到潭水之中,只見水中反映出一個昂首張翅的飛鷹和一條仰首盤臥的怪蛇。

  水波蕩漾,那潭水中的盤蛇亦似在蠕蠕而動,那張著雙翼的飛鷹,亦似在凌空飛行。

  這陡然的發現,頓使蕭翎有著一股強烈的興奮,和莫名的緊張,不自覺的低聲吟道:鷹揚峰,盤蛇谷,原來是潭中的映像啊!

  他忘記了置身險地,殺機四伏,快步奔到那水潭旁邊。

  仔細看去,只見水潭中,兩團含糊的黑影,即那飛鷹,盤蛇,陡然間消失不見。

  抬頭望去,只見陽光耀目,遠處峰頂上,隱身一大一小兩塊突岩。

  蕭翎心中奇道:這是怎麼回事呢,明明看見潭水中飛鷹、盤蛇,何以會突然間消失不見?

  正想退回那大石之後,再仔細瞧上一陣,突然左後肩上微微一痛,有如被人用針刺了一下。

  經驗告訴他,自己已受了暗算,而且中的似是奇毒暗器,當下暗自運氣,閉住了左肩上的穴道,冷冷說道:“閣下什麼人?為何暗算在下?”

  如論蕭翎此刻的武功,縱然是極為細小的暗器,也不易擊中於他,只因剛才水潭中反映出的飛鷹,盤蛇,心中驚奇過甚,耳目失去了靈敏。

  但聞一個冷厲的聲音應道:“你是誰,何以獨自闖入這死亡之谷?”

  蕭翎憑藉傳來聲音的方向,判斷那人停身之處,陡然轉過身子。

  凝目望去,只見一個髮髯皆白的矮瘦老者,肅立在一丈開外。

  不待蕭翎開口,那老者已搶先說道:“你已經中了我子午透骨針,針上劇毒強烈,你如妄自行動,那只有促使毒性早發,提前死亡。”

  蕭翎雙目神光閃動,仔細的打量了那老者一眼,只覺從未見過,素不相識,當即說道:“這區區毒針,只怕未必能真的要在下之命。”

  矮瘦白髯老者冷笑一聲,道:“老夫那毒針,經過了六種劇毒淬煉,不論武功何等高強之人,也無法解得針上之毒,除非服用老夫的獨門解藥,而且必須中針後一個時辰之內服用,如是過了一個時辰。縱然老夫肯賜靈藥,那也無能解得針上之毒,老夫這毒針,雖名子午透骨針,子不見午一十二個時辰必死無疑,其實生死的決定,卻在一個時辰之內。”

  蕭翎心中暗道:蕭翎啊!蕭翎,岳姊姊把生死託付於你,此時此刻,你不能死。

  他豪氣如雲,輕淡生死,只因心有所念,竟是豪氣大減。

  但眼下的情勢,只有兩策可循,一個是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斃那老者,一個是求那老者賜贈解藥……

  矮瘦白髯老者心機似極敏,轉眼看蕭翎不動,立時冷冷說道:“閣下如是不畏死亡,不妨出手試試有幾分生機。”

  蕭翎看那老者雙目中神光極是充足,兩面太陽穴高高突起,分明是一位內外兼修的高手,心中暗想道:看此人武功,決非平庸之輩,如若我一擊不中,只怕不易有下手殺他的機會了,看來是不得不用些心機對付他了。

  心念一轉,緩緩說道:“閣下和在下素昧平生,自然是談不到恩怨二字,不知何以要對在下暗下毒手?”

  白髯老者冷然一笑,道:“那要問你何以來此谷了。”

  蕭翎目光轉動,除了這老人之外,不見他人,心中稍寬,緩行一步,道:“這山峰。深谷,乃人人可來之地,在下何以不能來此呢!”

  那老人冷冷說道:“你從何處而來,到此作甚?”

  蕭翎緩緩向前行了一步,道:“在下久慕那姻緣峰之名,來此觀賞……”

  白髯老人接道:“為何進入這深谷之中?”

  蕭翎道:“好奇而來,別無用心。”

  白髯老人道:“閣下能夠在神不知鬼不覺下進入這座山谷之中,老夫倒也不能不佩服你了!”

  話聲微微一頓,又道:“在這絕壑兩端,我都已經埋伏下人手,縱是飛鳥,也難瞞過我等耳目,但閣下卻能悄然入谷,行近禁地。”

  蕭翎心中一動,暗道:看來這小潭附近,就是他們的中心樞紐,口中緩緩應道:“在下漫步行來,無意到此……”

  白髯老人愕然接道:“你混入谷中,也就罷了,難道沿途之上,就沒有攔阻你的人麼?”

  蕭翎心知此刻,只有趁他精神分散之時,才能突然施襲,一舉成功,當下說道:“在下有幸,信步至此,在下不幸,竟然未遇到攔阻之人。”

  白髯老人道:“這話怎麼說了?”

  蕭翎道:“如若在下遇上攔路之人就不能進入此谷一飽谷中景色,那是無幸,但如有人阻攔在下,我不能進入此谷,此時,以不會中你暗算了,說來豈不是大大的不幸麼!”

  他藉著說話的工夫緩緩向前欺進,已然快近那老者身側。

  那白髯老者似已警覺,一吸氣,陡然退出八尺,道:“站住!”

  蕭翎淡淡一笑道:“老丈很怕麼?”

  那白髯人冷冷說道:“怕到未必,但老夫卻不願冒著受你暗算之險。”

  蕭翎淡淡一笑道:“老丈既然不怕,那又為什麼如此畏懼在下呢?”

  白髯老人道:“你能在我們森嚴的戒備之下,混入此谷,那是足見高明了,垂死之人的反擊之力,乃是他本身功力之所聚,老夫縱然不怕你,那也用不著和你硬拚一場。”

  蕭翎心中暗暗叫苦,忖道:這老人武功既然高強,為人又十分機智,如是我那商兄弟能夠同來,當可和他一較心機,此刻自己一人,只怕是無能對付他了。

  白髯老人突然一皺眉頭,道:“那針之毒,即將發作,閣下感覺如何?”

  原來,他看到蕭翎中針很久,仍然不見毒性發作,心中大為震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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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他那裡知曉,蕭翎眼過千年石菌,體內抗毒之力已然強過常人很多,又習的獨門上乘內功,干清罡氣,運氣封穴,嚴密異常,左肩後的劇毒,被他真氣逼住,延展很慢。

  但那子午透骨針毒性,強烈無比,蕭翎雖有著上乘內功,但也只能逼使毒性發作稍緩,此刻,已然感覺劇毒在緩緩蔓延。

  他心中明白,此時此刻,萬不會有援手趕來,只有憑仗自己的鎮靜機智,設法制服那老人,迫他交出解藥。這是唯一的生機。

  但那白髯老人的狡猾,多疑,處處設防,使蕭翎感到很少有制服他的機會,但覺毒性發作已無法再拖下去,正待奮身而起,孤注一擲,忽見那白髯老人身子一顫,臉色大變,似是陡然間,受了致命一擊。

  白髯老人亦有過人的鎮靜,舉手一拂長髯,道:“什麼人?”

  一個低微清脆的聲音道:“我。”

  白髯老人道:“用的什麼暗器?”

  那聲音應道:“北海冰魄針。”

  蕭翎已然聽出了來人的聲音,道:“冰兒。”

  只見人影一閃,兩丈外,大石之後,站起一身藍色勁裝的百里冰。

  百里冰迅快的行了過來,微微一笑,道:“大哥好麼?”

  蕭翎道:“我中了他子午透骨針。”

  百里冰已然行到那老人身後,低聲說道:“我知道你這谷中有很多人,但你如敢招呼同伴,我就立刻取你之命。”

  蕭翎道:“冰兒,你怎麼來了?”

  百里冰嫣然笑道:“我先替大哥討過解藥,再細談不遲。”

  目光轉注那老人臉上,接道:“你如是用毒能手,當已感覺到我那冰魄針上的劇毒之烈了。”

  白髯老人緩緩說道:“老夫縱然毒發死去,你們也難逃得性命!”

  百里冰陡然伸出手去,一把扣住了那老人右腕脈穴,低聲說道:“你可以不死啊,咱們去那石頭後談談吧!”

  白髯老人驟不及防,被她一把扣著脈穴,拖入一塊大石之後。

  蕭翎流目四顧一眼。不見人蹤,舉步跟了過去。

  百里冰右手暗加功力,那老人登時感覺到半身麻木,縱有捨命反擊之心,亦是力所不能。

  蕭翎想到岳小釵和那玉簫郎君斷魂崖底之約轉眼即屆,時日無多,此刻正是寸陰寸金,便即說道:“冰兒,迫他取出解藥。”

  百里冰笑道:“這位老前輩大概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左手探入袋中,取出一粒藥丸,接道:“大哥,你先把這一粒丹丸吞下。”

  蕭翎道:“這是什麼?”

  百里冰道:“冰魄針的解藥,就算藥不對路,吃了也是無害,大哥快服下去。”

  蕭翎不再多問,張口吞下藥丸。

  百里冰道:“大哥快坐下運氣調息,我迫他拿出解藥。”

  蕭翎依言盤膝坐下,運氣調息。

  百里冰又從袋中摸出一枚冰魄針來,在那白髯老人手臂上刺了兩針,道:“你身上有毒針,當有解藥,就算你不願拿出來。我也能搜得。”

  白髯老人道:“老夫如交出解藥呢?”

  百里冰道:“彼此置換,你如救治了我大哥毒傷,我也給你解藥,放你而去。”

  白髯老人道:“別說老夫難信姑娘之言,就是三歲孩童,也不信姑娘。”

  百里冰道:“為什麼?”

  白髯老人道:“老夫如脫險而去,定然會傳出警訊,兩位還想生離此谷麼?”

  百里冰道:“我說放了你,決不食言,只要你交出解藥。”

  白髯老人道:“婦女之言,豈能全信。”

  百里冰淡淡一笑道:“好!你如不肯信我,讓大哥作保如何?他是大英雄、大豪傑,自然是一言九鼎了。”

  白髯老人道:“他是誰?”

  百里冰道:“江湖上人人敬重的蕭翎,蕭大俠。”

  白髯老人沉吟一陣,道:“好像在近日之中聽人說過這個名字。”

  百里冰怒道:“我大哥鼎鼎大名,江湖有誰不知,你這老不死的怎會沒有聽過!”

  蕭翎道:“冰兒,讓他取出解藥,不用和他多費唇舌了。”

  白髯老人緩緩移動左手,取出一個小小玉瓶,道:“解藥在此。”

  百里冰正待伸手去接,那老人突然把玉瓶投入口中,道:“姑娘如再相迫,在下咬碎玉瓶,和藥吞下……”目光一掠蕭翎,接道:“老朽年過花甲,換你大哥一條命,那也是死而無憾了。”

  百里冰呆了一呆,道:“你要如何才肯交出解藥?”

  白髯老人道:“姑娘已經說過,咱們一命換一命。”

  百里冰道:“好!我先給你解藥。”左手取過一粒解藥,送入那老人口中。

  白髯老人正待吞下,百里冰突然一掌拍在那老人背心之上。

  這一掌攻勢奇重,只打得那老人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連口中玉瓶也吐了出來。

  那白髯老人正又待放聲喚叫,百里冰已快速絕倫的點了他的穴道,冷哼一聲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放倒白髯老人,伏身撿起玉瓶。

  蕭翎已感覺到子午透骨針的毒性在緩緩發作,只好全神運氣,和劇毒抗拒,看她取得解藥之後,心中暗道:此女雖在嬌生慣養之中長大,倒是極富心機。

  百里冰拔開瓶塞,倒出了兩粒白色的藥丸,送入蕭翎口中。

  蕭翎吞下解藥,輕輕嘆息一聲,道:“冰兒,如非你及時趕到,小兄只怕要葬身在絕壑中了。”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你那兩位兄弟阻止不讓我來,氣得我和他們打了一架,他們打我不過,只好讓我來了。”

  蕭翎道:“你傷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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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百里冰道:“沒有,我打了他們每人一掌,不過落掌很輕,點到就收……”緩步行到蕭翎身前,柔聲問道:“大哥傷在何處?”

  蕭翎道:“左後肩頭上。”

  百里冰道:“脫下衣服,我替你取下身上毒針。”

  蕭翎心中暗道:男女有別,豈能脫下衣服,說道:“不成,你用寶劍,挑開我肩後衣服。”

  百里冰亦有所覺,嫣然一笑,伸出纖纖玉指,暗運功力,扯開蕭翎左邊肩上的衣服,果見一枚藍色毒針,深入肌膚。

  蕭翎低聲說道:“冰兒,當心針上之毒。”

  百里冰道:“不要緊。”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指甲箝住針尾、拔了出來,日光下,只見針上一片深藍,顯是淬毒甚重。

  百里冰箝住毒針,卻不棄去,望著蕭翎說道:“大哥,這人施用這等毒物,決非好人,要他作法自斃,用他淬煉的毒針,刺他一下如何?”

  那白髯老人只聽得臉色大變,頂門上汗珠兒滾滾而下,但因穴道被點,雖有求饒之心,卻是說不出話來。

  蕭翎望了那老人一眼,緩緩說道:“不用了,快把毒針丟去。”

  百里冰倒是聽話的很,棄去毒針,笑道:“大哥好好養息,療好毒傷,咱們再慢慢的收拾他。”

  蕭翎雖然服下解藥,但卻不知毒傷是否已癒,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對症下藥,功效奇速,運氣相試,果覺毒性已退。

  百里冰突然間,變得十分嫻靜,從懷中拿出針線,小心翼翼把蕭翎身上撕破的衣服縫好。

  蕭翎運息完畢,回首說道:“冰兒,你怎會帶著針線?”

  百里冰道:“我改扮男子,而且又常變身份,買來衣服不合身,只好自己改了。”

  蕭翎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

  起身行到那白髯老人身側,冷冷說道:“你如不想死,那就不要呼叫。”右手揮動,拍活了他兩處穴道。

  那老人極工心計,暗中運氣相試,竟然毫無中毒之征,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女娃兒明明告訴我中了北海冰魄針,怎的竟然是毫無感覺。

  蕭翎解開他兩處穴道之後,迅快的又點了他一處穴道,緩緩說道:“看來這山谷中,只有閣下一個人了?”

  那白髯老人心知此刻自己如大聲言語,必將招致殺身之禍,只好低聲說道:“何以見得?”

  蕭翎心中暗道:如是正面問他,決然不肯吐露實言,迫他過緊,又怕他隨口捏造,只有別走蹊徑旁敲側擊,問得一點是一點了,當下冷笑一聲,道:“如是這山谷中如你所言,守衛森嚴,高手甚多,我等混入此地,竟然未遇阻攔,如若這谷中高手很多,何以這久時間,還無人趕來救你?”

  白髯老人一皺眉頭,道:“兩位如何混入谷中,老夫是百思不解,如論這兩面谷口處防守的森嚴,那確實飛鳥難渡,兩位已入谷中,我等就該接到訊息。”

  蕭翎冷然說道:“老丈滿口胡言……”

  白髯老人接道:“閣下如是不信,那也是無法的事。”

  百里冰道:“大哥,不用和他多費唇舌了,用他的毒針刺他一針,看他還敢胡言亂語不敢!”伸手往那老人袋中,找出毒針,疾向左臂刺下。

  任那老人閱歷豐富,見聞廣博,遇上這位刁蠻的姑娘,也是膽顫心驚,無計可施,急急說道:“姑娘且慢。”

  蕭翎道:“冰兒住手。”心中暗自好笑道:我在費盡心機,想騙他說一點內情,看來還不如她這直截了當的法子有效。

  百里冰手中毒針輕輕在那老人臉上劃過,道:“說一句虛言,我就刺你一針,說兩句刺兩針,不折不扣。”

  白髯老人無可奈何地說道:“姑娘要問什麼?”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大哥,咱們要問他什麼?你快些問吧。”

  蕭翎心中暗道:這位姑娘有時聰明得玲瓏剔透,有時卻胡塗得可笑。當下說道:“老丈如肯據實相告谷中詳情,在下當可不計你暗算之仇,放你一條生路。”

  白髯老人道:“老夫中了北海冰魄針,自是死定了。”

  蕭翎抬頭問道:“冰兒,有解藥麼?”

  百里冰搖頭笑道:“我那冰魄針上如是有毒,他那裡還能活到現在。”

  白髯老人雖然早已覺到針上無毒,但心中卻想拖延時間,說道:“北海冰魄針,乃北海冰宮中絕毒暗器,天下有誰不知……”

  百里冰接道:“北海冰魄針,分有毒無毒兩種,你這糟老頭子,那用得著施展毒針打你!”

  蕭翎道:“老丈留心聽了,這谷中荒涼異常,老丈等在此谷中,有何用心?”

  白髯老人沉吟不答,顯然,蕭翎這一問,問得他大費思考。

  百里冰右手一沉,在那老人手背刺了一針,道:“說啊!”

  這子午透骨針,毒性奇重,中毒處立時一片紫紅。

  白髯老人臉色大變,雙目圓睜,望著百里冰,雙目充滿仇恨怨忿。

  蕭翎迅速的拔開瓶塞,倒出一粒解藥,投入那老人口中。

  百里冰道:“大哥,那瓶中還有幾粒解藥?”

  蕭翎道:“尚餘三粒。”

  百里冰道:“刺他第四針,那就沒有救了。”

  白髯老人被毒針刺中之後,心知自己穴道被點,無法運氣和劇毒抗拒,立刻之間,即將毒發身死,油生拚命之心,但服下解藥之後,保住了性命,登時又生出惜命之心。

  但聞百里冰接道:“快說啊!”又揚起手中毒針。

  嬌豔如花的百里冰,在那老人的眼中,比蛇蠍更為可怖,看她揚起毒針,急急說道:“在下來此尋找一處寶藏。”

  蕭翎道:“什麼寶藏?”

  百里冰笑道:“他如再不回答,我就在他嘴上刺它一針。”

  白髯老人急道:“說起來,也不算什麼寶藏,只是幾件武林前輩的遺物。”

  蕭翎暗道:此人果然狡猾,說的既非虛言,也非實話,冷笑一聲,道:“幾件武林前輩的遺物,那是尋找禁宮了。”

  白髯老人怔了一怔,道:“不錯。”

  蕭翎自見那水中飛鷹,盤蛇的映像之後,已知此地正是自己苦苦尋找的禁宮,但那禁宮之鑰和圖案都在自己身上,何人竟然有此能耐,不用圖案,尋到此地?

  心中念轉,口中卻緩緩問道:“老丈在這谷中,留住了很久麼?”

  白髯老人道:“五年左右。”

  蕭翎吃了一驚,道:“五年時光,定然已尋到了禁宮所在。”

  白髯老人道:“只知在這縱橫數十里的山谷之中,卻不知位置何在。”

  蕭翎道:“那是說,禁宮還未找著了?”

  白髯老人道:“如是早日找得禁宮,我等也不會留在此地了。”

  蕭翎道:“聽老丈之言,好像說這山谷之中,住了很多人?”

  白髯老人道:“正是如此,閣下如是不肯相信,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蕭翎道:“老丈能用暗器無聲無息的擊中在下,足見其手法高明了……”

  白髯老人道:“過獎了。”

  蕭翎道:“可惜你這般身手,卻是甘心為人所用,充作奴僕。”

  白髯老人似想出言反駁,但卻又強自忍了下去。

  蕭翎淡然一笑,接道:“老丈在這山谷之中,只怕也非首領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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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白髯老人道:“老夫乃四大監工之一……”他似是自知說漏了嘴,突然住口不言。

  百里冰冷冷接道:“你在這山谷中,監的什麼工?”

  對這位花枝樣的俏姑娘,他卻有著一種深深的畏懼,聽她問話,竟然是不敢不答,當下應道:“咱們在這山谷之中,尋找一處寶藏。”

  百里冰道:“你是四個監工之一,僱用多少工人呢?”

  白髯老人道:“山谷之中,有兩百餘人,但此刻,只餘一百餘人了。”

  蕭翎看那百里冰單刀直入的相問,那白髯老人,就一件一件的詳答,心中暗自好笑道:這人老於世故,狡猾無比,但遇上這位刁蠻的小姑娘,反而無法應付,問一句應一句,竟是不敢隱瞞,只因他知道她胸無城府,不計後果,手執毒針,說扎就扎,看將起來,多智者未必是智,拙者也未必就拙了。

  但聞百里冰問道:“那些人呢?”

  白髯老人道:“死了。”

  蕭翎暗施傳音之術,道:“問問他的姓名。”

  百里冰望著蕭翎嫣然一笑,目光轉到那白髯老人臉上,冷冷說道:“你叫什麼名字,在江湖之上,有何綽號?”

  白髯老人想到自己亦是成名江湖多年人物,如今在小姑娘逼迫之下,竟是無所不言,如是日後傳揚出去,那可是留人笑柄。

  只覺臉上一麻,竟又挨了一針。

  百里冰開啟玉瓶倒出解藥,捏在手中說道:“你如想留下美名,那就不用說了,但此處除了大哥和我,再無別人,你死後再是英雄,也是無人知曉。”

  那白髯老人急道:“老夫潘龍,江湖上稱號子午判。”

  百里冰把手中一粒解藥,投入了潘龍口中,卻把另外兩粒,隨手拋去,說道:“這太麻煩了,你最好別再挨最後一針……”語聲一變,冷漠地接道:“谷中既有一百餘人,何以不見人蹤:你們在此動工有多少日子;挖出了什麼寶藏,如有一句虛言,那就別想活了。”

  潘龍看她手中毒汁,在日光下藍芒閃動,急急應道:“在此動工,已四年有餘,凡是入谷做工之人,除非死亡之外,別想再離開此地,為避人耳目,所有之人,白日進入山洞之中休息,晚間工作。”

  百里冰道:“另外三大監工的武功如何?”

  潘龍道:“個個武功高強。”

  百里冰道:“主腦人物是誰?”

  潘龍道:“沈木風。”

  蕭翎只聽得心頭一凜。暗道:那沈木風果然厲害,竟然被他尋得禁宮,此人機智絕倫,心狠手辣,而且眼線遍佈,各大門派中,都有他的眼線,實是一代梟雄人物!

  百里冰望望蕭翎,道:“大哥,還問什麼呢?”

  蕭翎道:“問問他這谷中之人,住在何處?三個監工現在那裡。”

  潘龍道:“不用叫她轉問了,在下說出就是……”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兩側山壁,已被我等打了甚多山洞,白晝之間,全都隱住山洞之中了!”

  蕭翎道:“就事而論,貴谷中防守不夠森嚴,我等擒得閣下甚久,何以不見有人來救?”

  潘龍道:“四五年來,谷中從未發生過事故,故而戒備方面,鬆懈了不少,但兩側谷口,戒備卻是森嚴無比,兩位如從谷口行來,決不能逃過他們的監視。”

  蕭翎道:“可是咱們卻平平安安的行入了你們核心之地。”

  潘龍突然抬起頭來,道:“除非你們從兩側削壁間下來,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啊!”

  百里冰道:“大哥,咱們還要問他什麼事?”

  蕭翎道:“問問他,那三大監工居住之處,還有那些工人,都從何處請來?”

  百里冰揚揚手中毒針,說道:“你都聽到了,也不用我再重複了。”

  潘龍道:“因這山谷中的工程,十分艱巨,不是普通人能夠額外負擔得了,所以,在此谷中的工人,大都是武林中的人物,必得有些武功基礎,才能應付,所以死亡之後,很難補充。至於另外三位監工,都住在三號石洞之中。”

  蕭翎道:“用什麼方法,才能混入工人群中,不會讓人發覺?”

  潘龍道:“這個很難了……”

  百里冰道:“大哥,他既然不知道,那也不用留下這個禍患,宰了算啦。”

  潘龍知她說宰就宰,決不虛言恐嚇,急急說道:“辦法只有一個,但說出來,只怕兩位不肯相信。”

  蕭翎道:“你先說來聽聽?”

  潘龍道:“這谷中工人共分為四組工作,四大監工各帶一組。每組五十二人,數年來,多有死傷,現只餘下一百餘人了,老夫名下還有三十一人,這三十一人,老夫一眼之間,就可以認出他們,如想魚目混珠,決不可能,其它三大監工,和老夫情形相同,屬下之人,個個都熟悉異常,但對別組中人,因接觸很少,印象模糊。兩位如想在谷中停留不為發覺,只有混入老夫這組工人群中,此刻,放了老夫,由老夫去取兩套舊衣,兩位易容改扮,在老夫默許之下,就不會被人發覺了。”

  蕭翎道:“我們如何能夠信得過你?”

  潘龍道:“這是唯一能使你們在谷中停留不為人發覺之策,除此之外,再無良法。”望望天色,接道:“四大監工輪流巡視全谷,內防工人逃走,外防敵人入侵,在下輪值時間已將過去,屆時,由另一監工接我當值,如若不見在下,心中自然動疑,勢必傳出警訊,那時,兩位決難隱藏得住。”

  百里冰道:“如若我們此刻放了你,由你傳出訊息,不用再發警號,我和大哥一樣要被你們搜尋出來,那就不如此時先殺了你。”

  潘龍道:“老夫一諾千金,既然答應了,決不會再生陰謀陷害你們。”

  百里冰低聲對蕭翎說道:“大哥,我有一個辦法,如若他要陷害我們,他也不能再活。”

  蕭翎道:“什麼辦法?”

  百里冰道:“爹爹傳我一種武功,近乎點穴,但和點穴卻大不相同,如若點他一處穴道,必須要推開另一處穴道才能解救,爹爹曾經告訴我,這是我們北海獨門手法,江湖上決無一派人知曉,但如那點傷的穴道在十二個時辰內不經解救,傷穴的積血就凝結成傷,七日後潰爛而死,雖然死得很慢,但卻死得很痛苦。”

  潘龍道:“如若要誠心出賣你們,我就忍受一十二個時辰,等你解開我的穴道之後,我再出賣你們不遲。”

  百里冰道:“你沒有機會的,我解救你傷穴之前,再點你另外一處穴道。”

  蕭翎心想為了要早日查出禁宮所在,只好行險求成了,當下便說道:“冰兒,就依你之見,放了他吧!”

  百里冰出手施展獨門手法,暗傷了潘龍一處穴道,又拍活他兩處被點穴道,道:“我們在此等你,半個時辰不來,你就算自食諾言不會來了。”

  潘龍站起身子,一語不發的舉步而去。

  百里冰望著那潘龍臨去的激憤之情,搖搖頭道:“我瞧他不會來了。”

  蕭翎道:“咱們準備應敵。”

  百里冰微微一笑,道:“我很久沒有打架,今日可以打個痛快。”

  蕭翎一心惦唸著岳小釵的安危,心中愁苦,靜坐不言。

  大約過有半柱香的工夫,潘龍果然如約而至,拿著兩套破爛的衣服和半碗炭灰,說道:“兩位換過衣服之後,最好把身上的皮膚塗黑,這位姑娘還得盤起頭髮,易作男裝。”

  蕭翎拿起衣服換過,百里冰卻躲入大石之後,易釵而弁。

  百里冰身材嬌小,但衣服卻很大,穿在身上,十分難看,再加臉上、手上,塗上炭灰,看上去像極了一個小叫化子。

  蕭翎瞧得心中不忍,輕輕嘆息一聲,道:“冰兒委屈你了!”

  百里冰啟唇一笑道:“只要大哥心中快活,不論什麼苦事,我也不覺其苦。”

  這幾句話,說的情意深重,只聽得蕭翎心中大為感動,正想說幾句感謝之言。潘龍已冷冷接道:“姑娘牙齒太白了,以後最好別笑……”

  百里冰怒道:“我和大哥並非是為你所俘,說話要客氣一些。”

  潘龍道:“兩位如不想暴露身份,非要聽在下之言不可。”

  百里冰要待發作,卻為蕭翎勸阻,道:“冰兒,他說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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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潘龍道:“還是男子漢,大丈夫通情達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兩位跟我來吧!”轉身向外行去。

  蕭翎暗中戴上千年蛟皮手套,以備緊急應變,快行兩步,緊追在那潘龍的身後而行。

  如是一覺出情勢不對,立時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制服潘龍。

  潘龍帶著兩人,行約十餘丈,到了一處崖壁之下,伸手在壁間一推,一扇石門應手而開。

  一股濃重的汗臭氣,隨著那開啟的石門衝了出來。

  蕭翎江湖閱歷大增,並未立時衝入室內,目光轉動,四顧一眼,只見那石室地上,鋪著棉被,上面橫躺著幾十條大漢,鼾聲交作,此落彼起,不禁一皺眉頭,暗道:我蕭某堂堂男子漢,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也還罷了,但那百里冰姑娘,乃是千金之軀,豈可和這些人雜居一起。

  潘龍已瞧出蕭翎面有為難之色,緩緩說道:“此地就是這樣,唉,數年來,我們都一直住在這深谷之中,除了死亡之外,每天都有著很沉重的工作,直累到精疲力竭才得休息,一躺下去,個個都和死人一般……”

  蕭翎油生同情之心,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些人何苦如斯!”

  潘龍道:“因為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除了工作之外,只有死亡一途;不願死亡,就只有不停的工作下去。”

  蕭翎心中暗暗想道:那沈木風既然未得到那禁宮之鑰,何以竟知這禁宮在此,派遣這麼多人前來尋找禁宮,而且連續數年之久,大有尋不到禁宮,就永不休止的用心,此人的惡毒、堅毅,確非常人能及。

  但聞百里冰柔聲說道:“和大哥在一起,就是再苦一些,我也不怕,大哥不用為我愁苦。”

  蕭翎道:“冰兒,委屈你了。”

  百里冰伸出手去,拉起蕭翎左腕,行到一面靠壁之處,坐了下去,臉上笑容隱隱,果是不見愁苦之色。

  潘龍道:“兩位好坐,老朽去了。”轉身而去,隨手帶上室門。

  那石地之上,雖然鋪著棉被,但年日甚久,早已腐朽,百里冰一伸腿,唰的一聲,棉被撕破了一個大洞。

  蕭翎低聲說道:“冰兒,咱們應該想個法子,救救這些人。”

  百里冰道:“咱們去把四大監工殺了,他們不就可以自由了麼?”

  蕭翎道:“咱們先忍受一日,瞭然全盤內情再說。”

  百里冰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閉上雙目,依壁而坐。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石門突然被人推開,一陣涼風吹了進來。

  蕭翎微啟一目望去,只見潘龍手執著一盞綠色燈,帶著兩個人行了進來。

  左面一人身著天藍長衫,黑髯及腹,臉色紅潤,有如童子,手中提著一個三尺長、兩尺寬的描金箱子,正是璇璣書廬主人,宇文寒濤。

  右面一人身著華服,竟是百花山莊二莊主周兆龍。

  蕭翎一拉百里冰,暗施傳音之術,道:“冰兒,慢慢躺下。”

  百里冰倒是聽話的很,依言躺了下去。

  宇文寒濤和周兆龍緩步而入,一面低聲交談,也未留心到兩人。

  蕭翎凝神聽去,但聞那周兆龍說道:“宇文兄,大莊主對此事寄望甚深,且經過他再三考證之後,證明那禁宮確然就在此地,大莊主亦曾親自到此勘查數次,但始終無法找出一點線索。”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接道:“沈大莊主遣來數百武林中人,在這山谷挖掘數年,難道就沒有找出一點眉目麼?”

  周兆龍道:“遣來此谷之人,雖非一流高手,但都具有武功基礎,而且又是年輕力壯之人,其耐苦和工作能力,都非常人能及,但工作數年,死亡逾半,竟然是絲毫未能找出頭緒。”

  宇文寒濤道:“在下雖只匆匆一瞥,但已瞧出這幾座山峰,都是極為堅牢的花崗岩,別說區區數百人力,就是積聚上萬兒八千勞工,也難在數年之中把這山勢改變,個中機巧,學問甚大。”

  周兆龍接道:“不錯,大莊主請宇文兄來此,就是要借仗大力,找出那禁宮所在。”

  宇文寒濤目光轉動,望了橫臥石室中數十大漢一眼,目光轉注潘龍的臉上,問道:“目下這山谷之中,還有多少工人?”

  潘龍道:“總計四組、大約一百二十餘人。”

  宇文寒濤道:“你手下還有多少?”

  潘龍道:“三十三個。”

  原來三十一人,加上蕭翎和百里冰,合為三十三個。

  宇文寒濤道:“你就他們之中選出兩個武功較好之人,我要帶他們同去勘查四周山勢。”

  蕭翎心中暗道:那宇文寒濤與我雖然見過兒面,但印象很淺,我再經過這番化裝,不難瞞得過他,但那周兆龍卻是相處甚久,只怕記憶深刻,一不小心,就要被他瞧出破綻,千萬不要被他選上才好。

  只見潘龍就地上橫臥之中,推醒兩人。

  宇文寒濤一皺眉道:“可否找兩個清秀一點的人。”

  原來,那兩個入選之人,都是生的身軀高大,呆頭呆腦。

  周兆龍目光一轉,望著蕭翎和百里冰道:“這兩人衣服比較乾淨,叫他們起來瞧瞧。”

  蕭翎和百里冰,雖然也是穿的舊衣,但兩人衣服,乃餘下舊衣,收存很久,看將起來,自是較其它之人的衣著新潔多了。

  潘龍無可奈何的行到蕭翎身側,推了兩人一把,道:“起來。”

  原來,他不知兩人姓名,無法呼叫兩人。

  蕭翎硬著頭皮,拉起了百里冰。

  周兆龍做夢也想不到,蕭翎會混在這工人群中,望了兩人一眼,笑道:“這兩個人生的倒還靈巧,只是髒了一些,洗去臉上污灰,換上新衣,大概還可使喚。”

  宇文寒濤道:“也只好將就一些了。”

  百里冰心中暗自罵道:你這長鬍子,本公主何等身份,聽你支使已是委屈之極,你還要將就一些,日後犯我手中,非要你執鞭隨鐙,作奴為僕不可。

  蕭翎擔心被那周兆龍看出身份,雖不畏懼,但卻盡棄前功,木然而立,不敢和那周兆龍目光相觸。

  潘龍心中也和蕭翎一般,大為擔心,怕那周兆龍問起兩人來歷,無言可答。

  那知周兆龍並未注意兩人,低聲對宇文寒濤道:“宇文兄,大莊主於啟開禁宮之心,焦急如焚,面告兄弟,三日之後親自趕來,希望宇文兄,能在三日之中,勘查出一些眉目,大莊主到此之後,也好有個交代。”

  宇文寒濤道:“此刻天色入夜,明日天亮,才能工作……”目光一掠潘龍接道:“你傳週二莊主之令,今宵工作暫停。”

  潘龍欠身應道:“屬下遵命。”

  宇文寒濤望了蕭翎和百里冰一眼,接道:“你要他們洗去臉上油污,再換過一身衣服,好好休息一夜,明晨帶他們去見我。”

  言罷,和周兆龍聯袂退出石室。

  潘龍送兩人到石門口,目睹兩人去遠,返身對蕭翎道:“兩位跟我來。”

  蕭翎、百里冰出得石室,抬頭看去,但見滿天星斗,已然是深夜時分。

  潘龍執燈帶路引兩人進入了另一座石室之中,舉燈四下照射了一陣,不見有人,才緩緩關上室門,低聲說道:“適才兩位見到那手提箱子的長髯人,乃江湖中大有名望的璇璣書廬主人……”

  蕭翎道:“宇文寒濤。”

  潘龍道:“你認識?”

  蕭翎道:“那身著華服的少年,是百花山莊二莊主周兆龍,對麼?”

  潘龍臉色一變,道:“閣下是何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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