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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接著的一個星期,維琪過的是一種最奇怪的生活。白天她醒過來時,傑生已經變成一個陌生人,鎖在他的書房裡,當她滿懷欣喜地邀他共進早餐時,他只是簡單地拒絕了。
「對不起,維琪。」他說,連頭都沒抬。「我很忙。」
她瞠目站在那兒,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昨夜和她溫柔纏綿的丈夫。然而她認了。他說他很忙,他以前也說他喜歡工作。她決定一個好妻子應該體諒丈夫的忙碌。
可是他還有時間做其它的事。他抽得出空跟柯羅勃去騎馬、打獵、拜訪鄰居,屬於她的時間只有晚餐和床上。的確,他在床上是個最熱情的情人,而且雖然他說不要她的愛,他卻非聽她說出來不可。他會一次又一次溫柔狂烈地跟她做愛,彷彿非逼她吐出那三個字不肯干休。然而即使在他高潮的最頂端,他也不曾說過一次他愛她。相反地,早晨起床之後,他在床頭給她留一盒珠寶首飾。一個星期下來,維琪已經有了一條翡翠項鏈,一對耳璟,一副手鐲,甚至連腳鏈子都有了。
一個星期下來,維琪已經恨透珠寶。她也恨傑生,恨他把她變成他的禁臠,用一條情慾的鎖煉綁住她的身心,他自己卻拒絕付出。
由於方船長告訴她的那些話,她可以理解他為什麼害怕付出。她真希望自己能夠打開他封閉已久的心扉,讓他承認對她的愛。他必定是愛她的,她不相信,不能相信他可能不愛她。在他溫柔而又狂烈的佔有中,她感覺得到他的愛。更何況,如果他不愛她,何必非要硬逼她說出她的愛不可?
也許是她太遷就他了。經過一個星期的考慮之後,她終於做成決定。如果她略略刁難他一下,讓他感覺到她的重要性,或者是,讓他想念她,至少承認這一點,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所以當村裡一家農戶在她去拜訪他們時留她吃晚飯,她接受了,只讓他們家的小兒子帶個信回去通知她不回家用餐。為了讓效果更強些,她故意多逗留一陣子,等到她回家時,滿心以為傑生一定淒涼地坐在書房,急著等她回來,準備向她吐露滿腔愛意。她不太寫實地想像著,幾乎是半跑進屋裡。
諾普幫她開的門,然後告訴她,大人知道她要在外面用餐之後,也決定出去晚餐了,現在還沒回來。
維琪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落漠無神地回她自己房間,洗了一個長澡。當她坐在梳妝檯前梳頭時,傑生還沒回來,最後她只好鑽進被窩裹,翻看一本雜誌。如果傑生打算給她一點顏色瞧瞧的話,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只是她不相信他會為了教訓她而這麼麻煩。
當她終於聽到他進門的聲音時,已經十一點多了。她立刻把雜誌舉得高高的,好像它是全世界最引人入勝的東西。幾分鐘後,他踱進她的房間,領巾除去了,襯衫開扣到底,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他看起來是如此英俊迫人,直令維琪口乾舌燥,然而那張稜角分明的臉卻一無表情。「妳沒回來吃晚餐?「他站在她床邊說。
「沒有。」維琪同意,努力跟他一樣的輕描淡寫。
「為什麼呢?」
她給他一個無邪的笑容。「我喜歡有人作伴,就跟你喜歡工作一樣。」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幸得很,她沒辦法像他那麼鎮定,只好有點不安地補了一句:「我想你不會在意我在不在家裡。」
「我一點也不介意。」他說,在她額上印了一個吻,又回自己房間去了。
淚眼迷濛中,維琪看著旁邊的空枕頭。她的心拒絕相信他一點也不在乎她沒回來吃晚餐,她也不願相信他們打算一夜獨眠,所以她躺在那兒睜大眼睛等他,然而他一直沒有回來。
第二天早晨醒過來時,她的心情糟透了,而那還是傑生神清氣爽地走進她房裡之前的事。他隨隨便便地說:「如果妳覺得寂寞的話,維琪,也許妳應該進城去一、兩天。」
維琪無力地放下梳子,失望得說不出話來,然而倔強的自尊硬在她臉上釘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不管他是在故弄玄虛呢,還是真的想打發掉她,她決定照他的吩咐去做。「真是好主意,傑生。謝謝你的建議。」
***
維琪在倫敦待了四天,一而再地希望傑生會來找她,一而再失望地發現他始終沒來。她去看戲,聽音樂會,拜訪朋友,夜裡醒躺在床上,還是猜不透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在晚上那麼熱情,在白天那麼冷淡。
第四天晚上,查理陪她去看一場戲,然後她回城屋去換衣服,參加一場她事先答應參加的舞會。她決定第二天早上回家去。這一場意志之爭就算她輸了,她不甘心地想道。不過她打算回到家後再繼續奮戰,反正她是非贏得丈夫的愛不肯干休。
她一進舞會大廳就覺得氣氛不對勁。人們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昨天她參加另一場宴會時就感覺到了。她不曉得自己有什麼可能惹人非議的地方,他們總不會為了她的丈夫沒陪在她身邊而怪她吧!
佳妮直到舞會快結束時才來,維琪立刻把她拉到一邊,打算問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誰知她還沒開口,佳妮就先送上了答案。「維琪,」她擔憂地說。「你們夫妻還好嗎?我是說,你們沒有失和吧?」
「失和?」維琪茫然地重複道。「這就是別人用那麼奇怪的眼神看我的原因嗎?我的天!」
她憤慨地嚷了起來。「他們憑什麼這樣想?就只因為傑生沒陪我來嗎?可是賴伯爵夫人的丈夫也沒跟她一起來呀!安夫人也沒有——」
「我也沒跟我先生在一起,」佳妮沮喪地打斷她的話。「可是妳瞧,我們的丈夫都沒有前妻,妳的卻有。」
「那有什麼差別?」維琪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氣。這些貴族實在太莫名其妙了,他們有全天下最混亂的規矩。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麼一個人的第一任妻子就可以自行其是,第二任卻不許。
「差別可大了,」佳妮歎氣道。「因為第一任的費夫人說過一些費大人如何凌虐她的事,有些人真的相信那一套。妳結婚還不到兩個星期,現在妳又在這裡,看起來又不太快樂的樣子,維琪,這是真的。那些相信前任費夫人的話的人記起她說的事,印證妳現在的樣子,自然一拍即合。」
維琪看著她,一臉的懊惱。「我完全沒想到他們會這麼認為,反正我明天就要回家了。要不是今天太晚,我真想連夜趕回去算了,這兒又無事可做。」
「除了讓自己看起來快樂一點。」她的朋友皺皺鼻子告訴她。
維琪認為那實在是個絕佳的主意。她決定照辦,再加上一點小小的修正,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之內,她跟舞會上大部份人都交談過,而且隨時技巧地把傑生帶進話題中。當麥斯壯爵士提到他的佃農越來越難應付時,維琪很快地說她的丈夫從沒這類問題。「我家費大人聰明絕頂,」她的口氣是標準的沈浸在愛河中的新娘。「他的佃農都很擁戴他,而他的僕人簡直就是崇拜他!」
「真的嗎?」麥爵士震驚地說。「我真該找他討教討教才是。」
李夫人稱讚維琪的藍寶石項鏈很漂亮,一她立即答道:「我們費爵士最喜歡買禮物送我,他又慷慨,心思又細,而且品味極高,妳覺得呢?」
「的確。」李夫人艷羨地說。「下一次我家華慈再敢指著我頭上的珍珠說我浪費,我一定把費爵士抬出來!」
杜老太太請維琪明天去參加她的宴會,維琪婉拒道:「恐怕我必須辜負您的好意了,杜夫人。我離家四天了,老實告訴您,我好思念我先生,他既風趣,又和藹可親,我簡直等不及想回家了!」
杜老太太張大嘴巴瞪著她。當她走開後,老太太對身邊的同伴說:「風趣又和藹可親?是誰告訴我她嫁給費傑生的?」
在他布魯克街的家中,傑生在自己房裡走來走去,活像只關在籠裡的困獸,一邊喃喃咒罵老邁的門房給他不確實的情報,害他到處找不到維琪,也罵他自己為什麼要趕到倫敦來找她,就像個害相思的吃醋的小伙子一樣。
維琪推銷一整夜自己的丈夫,到後來所有的賓客看著她的眼神不再是古怪的關心,而變成了莞爾的笑意。黎明之前,她回到布魯克街時,臉上笑意猶濃。
她在自己房裡剛點亮蠟燭,就聽到隔壁的房間有點什麼聲響。她暗暗祈禱最好是個下人,一邊哆嗦著擎高燭檯,躡手躡腳地往相連的門走過去。她才摸到門把,門陡地拉開,嚇得她驚叫一聲。「傑生!」她喊道,驚魂未定。「還好是你,我——我以為是小偷,正想過去看看呢!」
「非常勇敢,」他說,掠一眼擎高的燭檯。「萬一我真是小偷,妳怎麼辦?拿火燒我的眉毛嗎?」
維琪的笑聲哽在喉頭,因為他看起來一副來意不善的樣子,緊繃的下頷有一條肌肉微微抽搐,碧綠的眼睛閃著兩團怒火。他看起來從沒這麼危險過,一步一步走向她,就像打算把她生吞活剝似的。
維琪連連退到床邊,然後站住腳,努力平息自己毫無道理的害怕。她又沒做錯事,為什麼要膽怯呢?「傑生,」她喚了一聲,決定跟他講道理。「你在生氣嗎?」
他在她鼻子前面站住腳,兩手插在腰間,雙腿叉開,十足侵略的姿態。「妳可以這麼說。」
他那副懶洋洋的聲音從沒這麼可怕過。「妳整晚都跑到那裡去了?」
「在——在唐夫人的舞會。」
「混到天亮?」他冷笑道。
「平常也是這樣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我不知道!」他的聲音很緊。「妳何不告訴我,為什麼妳前腳才踏出我的家門,就不會計數了!」
「計數?」維琪重複道,越來越慌。「數什麼?」
「數日子,」他尖酸地說。「我只給妳兩天的時間留在這裡,不是四天!」
「我不需要你的批准,」維琪不太聰明地回嘴。「你也不必假裝你在乎我在這裹或是威克菲爾德!」
「但是我的確在乎,」他用絲樣的聲音說道,一顆一顆解開他的襯衫扣子。「妳也需要我的批准。妳變得非常健忘,甜心——我是妳的丈夫,記得嗎?脫掉妳的衣服。」
維琪孟搖頭。
「妳最好別逼我用強,」他柔聲警告。「相信我,妳不會喜歡那個後果的。」
維琪百分之百相信。她的手顫抖地伸到背後,困難地摸索細小的扣子。「傑生,我的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他咬牙切齒地重複道,把襯衫丟在地上。「我在吃醋,親愛的。」他的手放在褲腰上。「我在吃醋,而我發覺那種滋味非但不好玩,簡直難受之極。」
在別的情況下,他的承認一定會讓維琪高興得昏了頭,可是現在那只是使她更害怕、更緊張,手指更笨拙。
傑生看她衣服解到一半就停在那兒,一把將她拉轉身子,三兩下就解決了其餘的部份。「上床去!」他吼道,一手指著床。
當他跟上床去,粗魯地把她抱在懷裡時,維琪已經快嚇昏了。他的嘴湊到她唇上,狠狠地吻她,而她卻咬緊牙關,堅持不肯張嘴。
「該死,給我張嘴!」
維琪用手撐在他胸前,別過臉去。「不!不能這樣,我不會讓你這麼做!」
他笑了,一個寒到她骨頭裡的笑。「妳會給我,親愛的。」他絲綿綿地說。「在我還沒完之前,妳會求我的。」
維琪氣極,連害怕也忘了。她奮力想要掙開他,然而傑生的鐵腕緊箍住她,他的嘴又湊到她唇上。這一次,他的吻卻是滴水穿石的溫柔,而他的雙手則變成兩枝魔棒,在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點化,直到她的抗拒一點一滴融化,慾望一絲一縷地升起。當他的唇沿著他雙手的痕跡往下落時,她覺得自己幾乎已沒有半點意志,只有慾望。她在他的身體下面不安地扭動,雙腿自然地分開,環住他的膝蓋,要他盈滿她。
傑生卻刻意地不讓她滿足。他緩緩地進入她,深一點,退一點,直到維琪幾乎到了半瘋狂的狀態。她盲目地攀緊他,拱向他每一次衝刺。她的臉赤紅如霞,胸部艱難地起伏。他突然挺進去,輸進她體內一股歡樂之泉,然後又陡地抽出來。
「不!」維琪絕望地喊道,緊緊環住他。
「妳要我嗎,維琪?」他低聲道。
她倏地張大昏茫的眼睛,看見他就在她頭上,兩手撐在她兩邊。「妳要我嗎?」他重複道。
「我決不會原諒你。」維琪哽著聲音說。
「妳要我嗎?」他重複道,在她最敏感的溫柔之處輕輕迴旋。「告訴我。」
激情熱滾滾地流過她全身,淹沒已然太軟弱的意志。他在吃醋,他在乎她。她的唇做出「要」的嘴型,然而即使在昏了頭的情慾中她也無法出聲。
傑生得到他要的答案,便給了她要的東西。彷彿要徹底折辱她似的,他把自己完全無私地給出去,把她推到極樂高峰,讓她快樂地發顫,不能自己地喊出聲來。然後他才把她壓向自己,讓他自己渲洩出來。
結束之後,他們之間一片寂靜。傑生一動也不動地瞪著天花板,半天之後才下床回自己房裹去。除了新婚之夜,這是他第一次和她溫存後離開她的床。
維琪醒來時,一顆心還沈甸甸的,好像她根本沒睡著一般。當她記起昨夜傑生殘忍的報復時,心頭更是宛如刀割。她拂開臉上凌亂的髮絲,撐起一隻手肘,無意識地環顧室內。最後,她的視線落在床邊的珠寶盒上面。
一股她從沒經驗過的憤怒直衝腦門,蓋過所有其它的情緒。她一骨碌跳下床,草草披上一件晨袍,抓住珠寶盒,就一陣旋風似的衝進傑生的房間。「你敢再給我一件珠寶試看看!」她嘶喊道。
他就站在床邊,穿了一條黑色的長褲,上身還打著赤膊。他拾起眼睛,剛來得及看見她把盒子朝他的腦門砸過來,然而他眨都沒眨眼,甚至肌肉都沒跳一根,就讓沉重的皮盒子當面砸來,恰恰擦過他的耳朵。
盒子結結實實地落在光滑的地板上,溜到床底下。「我決不會原諒你昨晚的行為,」維琪銼齒道,指甲陷進掌心裹面,隨著憤怒的呼吸酥胸劇烈起伏著。「水遠不會!」
「我相信妳不會。」他平平板板地說道,逕自去拿他的襯衫。
「我恨你的珠寶!我恨你對待我的方式,我恨你!你根本不懂得怎樣去愛人,你這個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雜種!」
維琪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然而她完全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妳說對了,」他乾澀地說。「我就是個雜種。我很抱歉粉碎了妳或者對我還留著的一點幻想,可是事實是,我是費查理年輕時一段露水姻緣的副產品。」
他披上襯衫,把手伸進袖子裡頭。維琪卻慢慢才領悟到,他是在向她坦白一段醜陋的歷史。
「我在貧民窟長大的,養我的人是查理的弟媳。後來我又睡在棧房,我自修學會讀書寫字;我沒上過牛津,也沒做過妳那些有教養的貴族追求者做過的事。簡單地說,我跟妳想像的完全不同,沒有一點點美好的層面。」
他開始扣上扣子,眼光小心地落在自己的手上。「我不配當妳的丈夫,我不配碰妳。我做過的事會讓妳反胃、噁心。」
方船長的話橫過維琪心頭:那個瘋婆子讓他跪在一群骯髒的印度人面前,求他們的原諒。維琪看著傑生那張瘦削、驕傲的臉龐,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現在她甚至瞭解他為什麼不願、不能接受她的愛。
「我是個雜種,」他陰沈地結束道。二點也不差。」
「那麼你是與有榮焉,」她真情流露地說。「查理國王也有三個私生子,他們後來都貴為公卿。」
他怔了足足好一會見,然後才聳聳肩。「重點在於妳告訴我妳愛我,我不能讓妳繼續這麼想下去。妳愛的只是一個幻象,不是我。妳甚至不知道我。」
「噢,我知道,」維琪喊了出來。她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會決定他們的終生。「我曉得你的每件事,不到一個星期以前方船長都告訴我了。我曉得你小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傑生眼裡冒起一陣怒火,轉眼又熄了。「他沒有權利告訴妳。」
「你早該告訴我,」維琪哭喊道,淚水嘩啦啦地爬了滿臉。「可是你沒有,因為你對那些應該引以為榮的事反而引以為恥!」她抹去一把淚水,繼續失聲喊道:「我真希望他沒告訴我。他沒說之前,我只愛你一點而已。當他告訴我之後,我發現你那麼勇敢、那麼堅強,我就愛得一塌糊塗,我——」
「什麼?」他粗聲低語道。
「那天以前,我從沒有崇拜過你,」她歇斯底里地說。「可是現在我崇拜你,我不能忍受你——」
淚眼迷濛中,她看見他在動,感覺到她自己抵在他強硬的胸膛上,所有的憤怒都化成了淚水。
「我不在乎你的父母是誰。」她在他懷裡啜泣著說。
「不要哭,」他輕聲道。「親愛的,不要哭。」
「我恨你把我當成一個蠢兮兮的洋娃娃,給我披上一些漂亮的禮服——」
「我決不再買衣服給妳了。」他哄她,可是他自己的聲音卻瘖啞粗糙。
「然後你又弄來一堆珠寶——」
「不會再有珠寶了。」他說,抱得她更緊些。
「然後等你玩膩了,你又把我甩到一邊去。」
「我是條豬。」他說,額頭在她發頂搓揉。
「你從來不告訴我你的想法和感覺,我又不會讀你的心。」
「我沒有心,」他沙啞地說。「幾個月前我就把它給丟掉了。」
維琪知道她終於打贏這一仗,可是如釋重負的感覺如此痛苦地分明,讓她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停不住。
「噢,天!請妳不要哭得這樣,」傑生呻吟道,無助地摟著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我受不了妳掉眼淚。」他的手插進她的頭髮中,捧起那張淚痕狼籍的臉,溫柔地抹拭她的淚水。「我絕對不會再惹妳哭了,」他心疼地說。「我發誓絕對不會。」他低下頭,好生溫存地吻她。「跟我上床去,」他喃喃地、急切地說。「跟我上床去。我會讓妳忘記昨晚……」
他的妻子的回答是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傑生攔腰抱起她,迫切地想要用他唯一知道的方式去補償她。他單膝跪在床墊上,輕輕地放下她,四片唇仍然膠合著。
好半天他總算直起腰,脫掉襯衫和長褲。維琪坦然而親愛地注視他偉岸的裸體——長腿窄臀,寬肩厚臂,他轉過身去時,他背上的肌肉蚪結成條——維琪忍不住驚呼一聲。
傑生聽到她的呼聲,全身一僵。他曉得她看到什麼了,那些鞭痕!他忘了那些該死的鞭痕。
他還記得最後一次忘了掩飾它們的情景——他記得躺在他床上的女人發現他被人像畜牲一樣地鞭打過時一臉的輕視和憎惡。就因為如此,他和維琪做愛時,總是不讓她看見他的背,而且他也會記得先滅了燭火。
「天哪!」維琪在他身後驚駭地喊了一聲,瞪著他漂亮的背上錯綜複雜的鞭痕,數都數不清。她舉起手,輕輕碰著它們,他的肌膚立刻收縮了一下。「還會痛嗎?」她憐惜地問道。
「不!」傑生硬聲答道。恥辱漲滿他的胸口,他只能無助地等待她必然的輕視和憎惡。
傑生完完全全沒有防到,她竟會伸手環住他,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唇印在他背上。「你到底有多勇敢,竟能忍受這個?」她心疼地說。「你到底有多堅強,居然熬了過來?」當她開始吻他的疤痕時,傑生轉過身來,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
「我愛妳,」他痛楚地低語,捧住她的臉。「我是如此如此愛妳……」
他的吻像烙印一樣,紛紛落在她唇上頸間,以及柔膩的胸前。他的手滑過她的背脊身側,讓她無力地嬌喘呻吟。然後他撐住雙手,臉對著她灼臉,聲音充滿感情。「請妳摸我——讓我感覺妳的手在我身上。」
維琪從沒想過,他會要她像他觸摸她一樣地對待他,這實在是一個興奮的體認。她把手按在他結實的胸前,慢慢張開手指,驚奇地發現到,即使這麼簡單的動作也會令他屏住氣息。她試探地把手放低,他的小腹肌肉就自動跳了起來。她把唇貼住他細小的乳頭,學他吻她那樣子吻他。
當她把它含進嘴裡時,他的喉嚨忍不住飄出一聲歎息。
維琪初次發現自己左右他身體的魔力,樂得暈陶陶地。她翻身滾到他上面,朱唇輕啟,甜蜜地獻出她的舌頭。傑生張嘴捲進她的舌頭,一手捧著她的頭,纏綿地吻住她,另一隻手則滑落在她的臀部上,讓她完完全全在他的亢奮上頭。
維琪想都沒想,直覺地扭動身體,抵著他堅挺的勃起,享受她自己要他的樂趣。她往下移動,迷亂地想要取悅他,熱吻沿著他的胸腹滑落,直到他揪住她的頭髮,才把她的臉拉回去。在她的身子底下,她可以感覺到他勃起的律動,他的肌膚灼熱的觸感,以及他的心幾乎要跳到她溫軟懷中的節奏。然而他並沒有立刻要她,他的凝視猶如燃燒的烈火,而他謙卑地吐出他昨夜逼她說出來的話。「我要妳。」他呻吟道。彷彿覺得那還不夠似的,他又加上一句:「求求妳,親愛的。」
維琪覺得心中的愛滿溢出來了,她回答他一個似水溫柔的吻。那就夠了。傑生收攏雙臂,翻滾到她上面,迅速而肯定地進入她。他的手臂繞過她的肩膀和臀部,緊緊地抱住她,一次又一次地進入,直到他們終於合而為一。
維琪拱身向上,全力刺激他蓬勃的熱情。她的大腿纏住他的腿,唇輾過他的唇,感覺到肉體的歡樂一波一波地湧上來,終於形成一股尖銳的激流,陡然狂落。
傑生感覺到她在高潮的興奮,他強壯的骨幹微微一顫,最後一次進入她。他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抽搐,被維琪的嬌軀驅盡一生的苦難辛酸,帶來嶄新的喜悅生命。那個新生命在他心中炸開,流過全身的血液,讓他充分地領受它的恩典。
在一切的榮華富貴之後,他終於找到了他下意識中一直在搜尋的東西。他找到了歸屬的地方。在英國他擁有六座莊園,在印度有兩座宮殿,還有一支船隊,每一艘上面都有他的私人豪華艙房,然而他還是找不到家。現在他在家了,這個美麗的女孩滿足地躺在他的臂彎裡,她就是他的家。
他仍舊抱著她,翻到她的側面,然後伸手拂去她臉上濡濕的髮絲,輕輕吻著她的太陽穴。
維琪掀起睫毛,他覺得自己會淹沒在那兩潭藍眸深處。「你覺得怎樣?」她淘氣地重複他以前說過的話。
傑生溫柔而莊重地答道:「我覺得自己像個丈夫。」他又彎下頭去,深深地吻她,然後望進那一雙發亮的眸子。「真奇怪,我居然會相信世界上絕對沒有天使,」他歎著氣說,頭靠回枕頭上,享受她就在他的臂彎裡那種單純的快樂。「我一定是笨到家了——」
「你最聰明。」他的妻子忠實地宣稱。
「不!我一點也不聰明,」他苦笑道。「如果我還有一絲智慧的話,早該在第一次想要妳的時候就爬上妳的床,堅持要妳嫁給我了。」
「你是什麼時候最早有這種念頭的呢?」她笑問道。
「妳剛到威克菲爾德的那一天,」他承認說,微笑著想起那天的事。「妳抱著一隻小豬站在門口,風吹得妳的長髮像飛揚的火焰,我想我那時就愛上妳了。」
維琪正一正臉色,搖搖頭。「讓我們永遠不要欺騙彼此,傑生。那時候你不愛我,我們結婚的時候你也不愛我。可是那都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你現在愛我了。」
傑生抬起她的下巴,讓她正視他。「不!甜心,我是說真的。我娶妳是因為我愛妳。」
「傑生!」她說。他的話當然受用,可是她決定為將來建立一個坦誠互信的模式更重要。「你娶我是為了一個垂死的老人的希望。」
「垂死的老——」出乎維琪意料,傑生往後一仰頭,開始哈哈大笑了好半天他才環住她,把她的臉壓在他胸前。「噢,我的小寶貝,」他咯咯笑道,手指溫柔地滑過她的面頰。「那個『垂死的老人』把我們召到他的床邊時,一手握著妳,另一隻手還抓著四張牌呢!」
維琪撐起手肘。「他在幹嘛?!」她逼問道,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你確定嗎?」
「百分之百。」傑生仍然咯咯笑著。「毯子掀開時我看見的。他抓的是四張皇后。」
「可是他為什麼要對我們這樣呢?」
傑生聳了個肩。「顯然他是覺得我們的好事磨太久了。」
「我一想到我居然為他擔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真會殺了他!」
「好潑辣的婆娘!」傑生哈哈大笑。「妳不覺得結果是皆大歡喜嗎?」
「那是當然,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或者至少是告訴他,你知道他的詭計?」
傑生輕輕咬她的耳朵。「什麼?去破壞他的樂趣?那怎麼可以?」
維琪橫了他一眼。「你總該告訴我,我有權利知道這件事。」
「沒錯。」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妳會答應嫁我嗎?」
「不會。」
「所以我才沒有告訴妳真相。」
維琪笑倒在他胸前,對他的不擇手段一點辦法也沒有。「你做事就沒有一點原則嗎?」她好
笑又好氣地問到他臉上去。
他露齒一笑。「顯然沒有。」
***
接下來的日子裡,費家夫婦成了各種社交場合風頭最健的人物。人們不再私語傑生凌虐妻子的事跡,因為只怕連瞎子也看得出來,他是全世界最慷慨、最疼老婆的丈夫。
別的不說,只要瞧著那個滿臉洋溢幸福的新娘就好了,她倚在她那高大英俊的夫婿身畔,而他的目光就只是留戀在她身上。講起來也實在有趣得很,以前那個冷漠傲慢的費傑生竟然變了一個人。他在華爾茲舞曲中一徑笑吟吟地盯著他的老婆舞伴,簡直專心得令人擔心他不是會踩到她的腳,就是會撞到別人。他在一幕戲的中途,給她幾句小聲的評語會逗得朗聲大笑,於是整個戲院的人都不再看戲,紛紛掉頭看這一對神仙眷屬。
不消多久,所有人都公認費爵士是天底下最受冤屈的人。過去那些畏他如鬼神的公卿夫人開始爭相要交他這個朋友。
維琪吹噓她的丈夫的五天之後,麥爵士登門求教,請問要如何才能收服佃農和下人。費爵士聞言大驚,然後又笑嘻嘻地建議他去找費夫人談一談。
同一天晚上,李爵士半開玩笑地怪他必須替李夫人新買的昂貴珠寶負責。費爵士不動聲色,在下一手牌上押了五百鎊,理所當然地全輸給了李爵士。
翌日下午,傑生在海德公園教維琪駕馭他新買的豪華四輪馬車,附近一輛馬車突然停住,三個老太太悄悄探出頭來。「真是奇聞!」杜老夫人打量了傑生好幾眼,才轉頭對她的同伴說:「她真的是嫁給費傑生!當她說她的先生『既風趣又和藹可親』時,我還以為她說的是別人呢!」
「他豈止風趣,他簡直就是勇敢。」另一個老太大斷言道,看著不遠處那輛馬車險險地衝過去。「那輛車快給她翻倒第二次了!」
對維琪而言,日子就像調在蜜裡,甜得化不開。夜裡傑生和她做愛,教她如何對他做愛。他從她身上喚出一份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瘋狂熱情,然後與她分享。她教會他信任之後,現在他就把全部的自己都給了她——身、心、靈魂。他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他的愛、他的關注,以及他想得到的每一種禮物,從最古怪的到最昂貴的都有。
他把自己的遊艇改名叫「維琪號」,哄她陪他游了一趟泰晤士河。維琪決定游河比航海有趣多了,傑生就訂了另一艘遊艇給她,全部用淡藍和黃金裝飾,讓維琪用來招待她的朋友。那樣的大手筆不是令人艷羨就是教人眼紅,有一天韋小姐在舞會上閒聊時就酸味十足地說:「天曉得下一回費爵士得買什麼給她,才能勝得過那艘快艇?」
柯羅勃挑挑眉,笑嘻嘻地答道:「泰晤士河,也許?」
對傑生而言,從來別人愛的只是他的表面,不然就是他的財富。現在有一個人愛的是真正的他,那樣寧靜的幸福是他一生最大的恩賜。在夜裡,他永遠嫌抱得她不夠緊、不夠久。白天他帶她去野餐,和她在威克菲爾德的小溪游泳。當他工作的時候,她就坐在他心裡的中心點,時時令他會心微笑。他想把全世界放在她腳下,而她似乎只要他就好,那個體認令他柔情滿懷。他在威克菲爾德附近斥資興建一座醫院——薛派屈紀念醫院——同時準備在紐約維琪的故居也興建一座,同樣以她父親的名字命名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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