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說沒事，為何眼眶卻紅了？躲在名為「沒關係」的盾牌背後

慕冰至

嘴上說沒事，為何眼眶卻紅了？躲在名為「沒關係」的盾牌背後

是什麼讓你躲在名為「沒關係」的盾牌後面？嘴上說沒關係，為什麼眼眶都紅了呢？既然覺得沒關係，聲音為什麼這麼委屈？你真的沒事嗎？

我有個朋友習慣說「我沒關係」，就像口頭禪一樣。但是在我眼裡，說出這句話的那個人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關係的樣子。

嘴上說著「沒關係」的朋友經常是眼眶通紅，下顎情不自禁地顫抖。如果問對方：「雖然你說你現在沒事，但卻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表情……你真的沒事嗎？」那位朋友便會如此回答：「我有這樣嗎？我都不知道……」最終只是逃避回答。

近來那位朋友看起來又更加鬱悶了。「你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好，連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發生什麼事了？」當我這樣追問後，友人這才開口：「其實秋秋（朋友養的十一歲小狗）身體狀況不太好。都是因為我沒有好好照顧牠……」說完，她吸了吸鼻子。接著拭去流下的淚水，繼續說道：「本來不想要正視，但因為你太執著，所以就只好面對了。」

我也是一個有養寵物的人，所以稍微可以理解朋友感受到的悲傷和罪惡感。聽說秋秋患有白內障，雖然令人感到惋惜，但這對高齡犬來說是十分常見的疾病之一，然而這位朋友只關注自己沒有盡到責任並懲罰自己。在我的眼中，她只是把自己推進不必要的過度罪惡感之中，不過我們姑且先不論這一點。我在這裡想要提出的是，這位朋友在十分痛苦的情況下，依舊選擇隱瞞自己的狀況並假裝沒事，切斷了自己的感覺。

是什麼讓他躲在名為「沒關係」的盾牌後面？其實，朋友無法在別人面前訴說自己因為寵物狗的健康而心情低落，心裡因此遭受許多折磨。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有人將這些情緒不當一回事，說出：「只是寵物生病而已，有必要那麼消沉嗎」、「又不是家人生病，也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何必那麼矯揉造作」之類的話語，令那位朋友受到許多傷害。

本來打算隱藏情緒，但是當我說出：「你嘴上說沒關係，為什麼眼眶都紅了呢？既然你覺得沒關係，聲音為什麼這麼委屈？」我的這番話，在對方耳裡成為「你很疲憊吧？想哭就可以哭」的信號。

我也曾隔絕自己的內心，對自己一點都不寬容。也因如此養出了身體上的疾病。當時我總是很忙碌，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奔波操勞，但自己無法全心全意享受休息時間。總覺得不夠忙碌就是在偷懶，而我並不想被評價為懶惰的人。想到自己沒有在做一些具有生產性的工作，便每天都難以入眠。

實在無計可施時，我就會在睡覺前至少讀幾本書，才會感到安心。身為一名講師，我認為每天必須用肉眼可見的成果來證明自己，例如更新講課資料、讀書、剪輯教學影片、取得教育證書等。一旦這種想法加深，頭腦就會變得十分沉重，甚至得用雙手的食指與中指按壓腦袋兩側的太陽穴。

現在回想起來，過去的我似乎是有意識地切斷自己對身體的感受，因此沒有敏銳地察覺身體發出的信號，也沒能認真對待這些累積起來的問題。我的身體總是習慣保持緊張的狀態，脖子、肩膀以及四肢的肌肉永遠都僵硬無比。我把這些僵硬的肌肉當作沒有浪費時間、努力生活的證據。然而在感覺到身體的異常並前往醫院檢查後得到的結果，卻不允許我再繼續這種扭曲的自我安慰。「努力生活」這種合理化的藉口已經不管用，只能承認我正在搞垮自己的身體健康。我覺得這樣的自己很笨。

倘若當初有人告訴我「先暫停手邊的工作，仔細留意身體的感覺」，會怎麼樣呢？如果有人告訴我「先暫時靜下心來，不會發生任何事情」，勸導我，並說些讓我安心的話，現在又會是怎樣呢？就算沒有上述這樣的人，如果有人像我對朋友那樣，詢問我「沒關係嗎？」並讓我知道自己投入了多少力氣，會變成怎麼樣呢？即使自己不想要正視，但我會注意自己僵硬而緊張的脖子及肩膀。也許我會意識到自己追求表現的野心過於強烈。退一步來說，我想我也不會成為一個折磨自己的人。

與朋友諮商的過程中，我偶爾會看見自己當時的樣子。大多數諮詢者談論自己所遭遇的痛苦時，他們的聲音會由於情緒不穩定而顫抖，或者做出一些身體動作，例如不斷揉搓手部關節、摩擦手臂、使勁蜷縮身體的肌肉等。這時，如果我詢問已經結束自述的訪客此刻心情如何，對方會回答道「很平靜」，然而，他向我展示的身體動作卻絕對不是在說「我沒關係」。

亦即，說出口的話以及展現出來的行動不一致。遇到這種情況時，我便會繼續問道：「請您現在將精神集中在身體的感覺上，好嗎？感覺到了什麼呢？」當我拋出這樣的問題，對方仍然無法察覺自己身體的狀態，我就會更加具體地提問：「您剛才說話的時候，聲音會呈現細微的顫抖，那個瞬間您想到什麼了呢？」「雖然您剛才說心情很平靜，但是雙手的動作卻非常用力。您現在心情怎麼樣？」

這時，對方才會說出內心真實的心聲：「其實我很難過」、「心情很焦躁，非常緊張」、「明明不應該說出來，但還是說出來了……瞬間就覺得很不好意思，覺得很丟臉」。但如果把這個問題丟向當時的我，也許我會這樣回答：「我想起了那雙抖動不停的腳，感到很可愛又覺得令人憐憫。」

其實出現在我身上的現象與我想用語言表達的感情、想法以及渴求緊密相連。倘若心中產生「我為什麼會這樣」的想法，連自己都摸不透自己的內心，因而感到鬱悶不已，我希望各位可以暫時靜下心來，留意自己身體所帶來的感覺。集中精神注意身體的時候，才不會錯過當下那瞬間所體驗到的事物，同時也會加強身體的感受。

這種方法並非只適用於內心感到不舒服或有所不滿的情況。在喜悅與歡樂的瞬間，情緒能量上升，身體也同樣會成為映照我們心靈的最佳鏡子。

用下列問題，察覺身體的感受：

●嘗試感受自己的呼吸。
●如果身體能夠說話，那它會說什麼呢？
●請仔細聆聽內心的聲音。現在感覺到什麼了呢？
●此刻呼吸的狀態（長呼吸、嘆氣、短呼吸等）表現出怎樣的情緒呢？
●如果此刻臉上露出笑容，這是內心在表達什麼樣的情緒呢？
●能夠感覺此刻心臟的跳動嗎？想像自己就是那顆心臟吧！心臟正在說些什麼呢？
●如果此刻流下了眼淚，那就嘗試成為那滴淚水吧！淚水正在訴說什麼呢？
●此刻從內心傳來的聲音是在代表誰說話呢？（是哪個人曾經說過的話呢？）

本文摘自《你的心，今天還安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