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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吳老狼] 回到大明當才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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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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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4 00:19: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危險時刻

在熊家兄妹租住的宅院里用完晚飯,天色已然微黑,因為連升客棧距離此地極遠,張大少爺當即提出告辭,熊家兄弟挽留不住,只得一起將張大少爺主仆送出家門。臨走時,財大氣粗的張大少爺少不得又掏出五十兩銀子交給熊家兄弟,幫他們度過難關,熊家兄弟開始還堅決推辭拒絕,可架不住張大少爺的熱情,加上手里實在緊張——家里差不多連隔夜之米都沒有了,最終還是千恩万謝的接過了張大少爺留下的銀子,緩解了燃眉之急。

“哎喲,少爺你太壞了。”返回客棧的路上,張石頭基本上是每看到一口水井都要衝上去漱一次口,不斷抱怨道:“你明知道熊瑚那只母老虎不懷好意,還硬逼著我把那碗飯吃下去,你可坑苦我了……嘔……。”

“活該,誰叫你小子連少爺都敢坑?”張大少爺奸笑,“你以為少爺我不知道,今天你是故意把我騙去熊瑚那只母老虎家的?你以為少爺我真的記不得那張紙條上的地址了?”張石頭楞了一下,連漱口水都來不及吐出來,直接咽下肚子里就問道:“那少爺你為什麼還被小的騙到安康巷?”

“兩個原因,第一,少爺我確實很想去看看熊瑚那個漂亮小妞。”張大少爺附在張石頭耳邊解釋道:“至于第二個原因嘛,今天我們第一次救下熊兆璉的時候,難道你沒注意到有兩個人一直鬼鬼祟祟的跟著我們?少爺如果不故意上你的當,直接就傻乎乎的跑去找熊瑚,那還不讓人懷疑少爺我和正在蹲大牢的熊廷弼有什麼關系啊?”

張石頭仔細一回憶,發現今天救下熊廷弼次子后,確實是有兩個人好象是在盯著自己們,差不多一直跟到德勝門才消失,只是路上人來人往,自己才沒把他們當成扒手小偷留心。想到這,張石頭打了一個寒戰,忙壓低聲音問道:“少爺,那你知道跟蹤我們的人是誰嗎?”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東廠的人。”張大少爺沉吟分析道:“京城這麼大,肖傳能夠在几個時辰里拿到熊瑚一家的住所地址,這證明東廠錦衣衛很可能在暗中監視熊廷弼几個儿女的動靜,今天熊兆璉出來賣畫,東廠的人不可能不跟蹤監視,我們救下了他,他們自然得注意我們。所以我才故意裝成被你騙了,還說得那麼大聲,就是要讓東廠的人和肖傳知道我們救熊兆璉的事只是巧合,而不是熊廷弼家有什麼關系,省得他們以后象陰魂不散一樣跟著我們。”

眾所周知,大明朝的情報工作一向是搞得非常好的,相傳海瑞上書罵嘉靖的時候,海瑞還沒把奏章遞到嘉靖面前,東廠就已經知道了奏章內容,還好那時候的掌管東廠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人還不錯,如實稟報了海瑞冒死進諫的決心,海瑞這才沒被廷杖打死,這個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張石頭當然也聽過。但正是因為聽說過這個故事,張石頭才更加心驚肉跳,一邊東張西望,一邊說話都帶上了顫音,“救……救個人都被東廠盯上,這……這會不會出事?”

“沒用的東西,我們和熊廷弼又沒有關系,怕什麼?”張大少爺倒是很看得開,哼道:“錦衣衛的人也不是完全不講理,和熊廷弼的几個儿女有點接觸就要抓,那安康胡同的人早就抓光了。再說了,本少爺現在已經是內定的今科探花,東廠就算想動我們,也得先掂量掂量后果。”

“那就好,那就好。”張石頭拍著胸膛直叫慶幸,又好奇問道:“少爺,有一個問題我剛才就想問你了,那只母老虎熊瑚今天看到你,怎麼沒有衝上來把你撕成碎片?砍上十七八刀?”

“太陽!給你點顏色你就太染坊!”張大少爺勃然大怒,正要教訓越來越放肆的張石頭時,路邊的小巷中忽然響起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那是因為我哥哥嫂子都在旁邊,我怕他們拉著我,把你們給放跑了。”

“熊瑚?!”張大少爺主仆臉色大變,同時驚叫起來。

“不錯,是我。”冷哼聲中,俏臉陰沉的熊瑚手里提著一把柴刀,殺氣騰騰的從小巷中走了出來。張大少爺象受驚的兔子一樣尖叫一聲,轉身要跑,熊瑚卻搶先叫道:“站住!要是你敢跑,我今天就把砍死在大路上!”張大少爺打個寒戰,下意識的收回了已經邁出去的腳步——熊瑚說到做到那種火暴性格,張大少爺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很好,算你聰明。”熊瑚冷哼一聲,向剛才藏身的小巷一努嘴,喝道:“不想死的話,就給我過來,我有話問你。”張大少爺有些猶豫,熊瑚又哼道:“怎麼?怕了?男子漢大丈夫的,敢做不敢當?當初你在臨清碼頭上騙我的時候,怎麼又不怕?”

“死就死了!如果這個臭丫頭真來砍我——我就推張石頭去擋刀子!”張大少爺一咬牙,把手里的扇子一合,抬步就走向熊瑚,喝道:“石頭,走,少爺我倒要看看,我三番兩次的幫助他們熊家,她敢把少爺我怎樣?”

“少爺,你和熊小姐好不容易見一次面,小的就不打擾你們單獨談話了。”張石頭非常忠心的說道:“少爺你進去吧,小的在巷子口給你把風。”

“你這混蛋!”張大少爺鼻子差點沒氣歪了。但不等張大少爺多講,熊瑚已經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象老鷹提小雞一樣把咱們的張大少爺拖進了空無一人的偏僻小巷,忠仆張石頭則非常忠誠的守在小巷路口——順便擺出隨時開溜的架勢。

“哎喲,熊小姐,你揪輕點,我的耳朵快被你揪掉了。”張大少爺殺豬一樣慘叫哀求。而熊瑚也不理會,只是一直把咱們的張大少爺揪進巷子深處,這才終于放開咱們的張大少爺,然后飛快把柴刀架到張大少爺脖子上,嚇得咱們的張大少爺雙腿發軟,連聲哀求道:“熊小姐,有話好說,那天在臨清碼頭是我不對,可我絕對不是真的想欺負你,只是我和朋友打了賭,想讓你到我家休息一夜,第二天才能贏他們的錢。天地良心,我真沒騙你啊!”

“閉嘴!”熊瑚粉臉漲得通紅,喝道:“碼頭上的事,我暫時不和你計較,我問你,你跟著我來京城干什麼?又故意接近我的兩個哥哥,又是為了什麼?今天我二哥出去賣畫,找他麻煩的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天地良心,我張好古有那麼壞嗎?”張大少爺哭喪起了臉,捶胸頓足的說道:“我可以對天發誓,今天找你二哥麻煩的人絕對不是我安排的,我真是好心才救他的!不信你去問你二哥,我為了救他,差點也被順天府的衙役抓了。我如果好心救他,會暗中保護他回家,又在你家替你們交了房租?”

“真的?”熊瑚將信將疑的問道。張大少爺哭喪著臉答道:“我騙你有什麼好處?要是我早知道他是你的二哥,我還敢暗中送他回家?我不是自投羅網是什麼?熊小姐,你別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行不行?”

“你會安好心?那太陽就從南邊出來了!”熊瑚冷哼,又問道:“那你來京城干什麼?是不是我上次在臨清碼頭打了你,你想來京城找我報仇?”

“當然不是。”張大少爺搖頭,如實答道:“我來京城,真是為了來參加會試。”

“參加會試?就你?”熊瑚不屑冷笑,“撒謊也不會找一個好借口,那天在臨清碼頭上的時候,我可聽人說了,你可是臨清城里鼎鼎大名的名人——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張狗少!”

“冤枉啊。”張大少爺委屈的叫道:“誰說我不會寫自己的名字了?眼見為實,我這就寫過你看!”說著,張大少爺從旁邊的牆上扣下一塊白灰,還真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熊瑚的名字——這五個字里只有‘張’字是繁体字,還非常簡單,所以咱們的張大少爺還真能寫出來。

“咦?你還真會寫自己的名字?還能寫我的名字?”熊瑚有些吃驚,“那臨清城里的人怎麼說你一個字不認識呢?”

“那是他們妒忌我,我家是臨清首富——富貴長良心,貧賤生歹意,所以那些人就造謠污蔑于我。”張大少爺理直氣壯的答道。熊瑚被張大少爺的話逗得破顏一笑,然后馬上又板起臉,哼道:“會寫几個字又有什麼?還不是無賴流氓一個。”

“我這不是改好了嗎?”張大少爺毫不臉紅的說道:“你父親蒙冤入獄,我不但不避嫌疑的三番兩次幫助你們熊家,還在想方設法的營救你父親出獄,象我這麼對你好的人,大明朝你還能找得出來第二個人不?”

“你說什麼?”熊瑚嬌軀一震,柴刀一抖貼到張大少爺咽喉上,厲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父親蒙冤入獄的?”

“當然是打聽到的。”張大少爺苦笑答道:“熊廷弼公如此大名鼎鼎,我想打聽他的事情還不容易?我就是因為知道熊公蒙冤,所以才在絞盡腦汁的想辦法營救于他。”

熊瑚被張大少爺的這個馬屁拍得十分舒坦,不由放松了一些柴刀,哼道:“我父親和你有什麼關系,你為什麼要想辦法救他?”

“當然是為了你。”張大少爺以前在發廊里是和坐台小姐油嘴滑舌習慣了的,差不多是張口就來,還一把抓住熊瑚溫軟柔潤的小手,嬉皮笑臉的說道:“實不相瞞,我從上次在臨清碼頭和你見面以后,對你就是一見鐘情了,一心只想上門求親把你回家里。為了讓未來老丈人答應這門親事,我當然得首先想辦法把他救出大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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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4 00:19:28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金榜題名

“為了讓未來老丈人答應這門親事,我當然得首先想辦法把他救出大牢。”咱們的張大少爺不愧是清正廉潔的公務員隊伍里混過的,大段大段的謊話說起來就象上輩子給書記起草演講稿說房價太低一樣的毫不臉紅,而且咱們張大少爺還把以前在酒吧ktv里面泡妞的本事也拿了出來,握著熊瑚滑嫩的小手溫柔而又誠懇的補充道:“相信我,我的心肝小寶貝。”

“啪!”咱們張大少爺演得太入戲,壓根就忘了大明朝是個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結果自然而然的挨了熊瑚一記響亮耳光。不過打完張大少爺后,熊瑚的小臉又紅到了脖子根,退后兩步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就憑你,也想到姑奶奶家里登門求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不錯,熊小姐你確實是天鵝。”張大少爺也不生氣,笑嘻嘻的說道:“可少爺我卻不是癩蛤蟆?”

“那你是什麼?”熊瑚紅著臉問道。張大少爺笑道:“我是獵人——專門抓你這只天鵝的獵人!我知道你不會隨便答應,可是沒關系,我早就想好了,我這次來京城,怎麼都得想辦法把你父親撈出來,然后再向他老人家提婚求親,到時候我相信不光你父親不會拒絕,你本人更不會反對。”

“呸,越說越不要臉了。”熊瑚又唾了一口,粉臉更紅,罵道:“真不知道你的臉皮到底有多厚,這麼不要臉的話都說得出來?你要是再胡說八道一句,姑奶奶現在就砍死你!”說著,熊瑚又舉起柴刀,繼續擺出殺氣騰騰的模樣。

張大少爺並不害怕,凝視著熊瑚的美目緩緩說道:“相信我,我絕對沒有胡說八道,說的絕對全是心里話。”熊瑚被張大少爺極富侵略性的目光和語氣攪得一陣心慌,下意識的把臉扭開,放緩口氣說道:“說得倒好聽,那你怎麼救我爹爹?他的案子可通著天,就憑你一個土財主少爺,無權無勢,拿什麼把我爹爹從天牢里救出來?”

“你說得不錯,我現在是無權無勢。”張大少爺一攤手,微笑道:“不過沒關系,再過几天就放榜了,到時候我金榜題名,高中三甲,不就能在朝廷里說上話了?到時候我再想想辦法,怎麼都能把你父親從天牢里救出來。”

熊瑚被張大少爺的話打動,紅著臉低頭盤算良久后,熊瑚才哼道:“吹牛,就憑你也能金榜題名?等你考上了再說。”說罷,熊瑚扭頭就走,張大少爺衝著她的背影叫道:“熊小姐,如果我真的考中了,又把你父親從天牢里救了出來,那我再上門求親,那你會不會答應?”聽到張大少爺的話,熊瑚頓了一頓,但很快又抬腿就走,連頭都懶得回一下,就更別說回答張大少爺的問題了。

“你好歹給句准話啊?”張大少爺小聲嘀咕,“你家老爺子的案子那麼復雜,你不給准話,那我不是白冒險了?”嘀咕完,張大少爺又提高聲音叫道:“熊小姐,我住在北城的連升客棧,你如果有什麼難處,可以盡管到那里找我。”而熊瑚還是頭都不回,徑直出巷離去。

“少爺,你真笨。”這時候,張石頭不聲不響的從后面湊了上來,笑嘻嘻的說道:“熊姑娘恨你恨成這樣,既然沒有直接反對,那就是心里同意了,小的這給少爺道喜了。”

“道喜?好小子,剛才少爺我遇到危險,你竟然敢躲著一邊看熱鬧?看我怎麼收拾你?”

“少爺,冤枉啊。小的知道熊姑娘對你沒有惡意,所以才故意讓你有機會和她單獨相處,少爺你可別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啊。”

“混帳東西,那只母老虎剛才擺明就是來砍少爺我,你還敢說她對少爺我沒有惡意?”

“哎喲!少爺,別敲了,小的腦袋快被你敲破了……!”

…………

因為和熊瑚兄妹有過了接觸,為了不讓遍布京師的東廠密探懷疑惹來麻煩,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里,張大少爺主仆都老老實實的呆在客棧里休息,等待今科放榜。好不容易到了三月初一放榜這天,張石頭早早就起來到東市買了一包信香和一團鞭炮,又請了一張孔夫子神像,回來將神像掛上,又點燃信香,然后就去叫張大少爺起床了,“少爺,少爺,醒醒,今天是放榜的日子,小的給你請了一張孔聖人神像,你快起來給孔聖人磕几個頭,請他保佑你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給孔聖人磕頭?孔聖人是誰?”睡得正香的張大少爺迷迷糊糊的反問道。張石頭又好氣又好笑,解釋道:“孔聖人當然就是孔子了,讀書人的老祖宗,讀書人都得給他磕頭。剛才我買香請神回來的時候,住在這個客棧里的舉子考生都已經在磕頭了,你也快給孔聖人磕頭吧。”

“牛鬼蛇神,少爺我才不信,不磕,我再睡會。”張大少爺嘟噥一聲,又翻過身去呼呼大笑。張石頭無奈,只好自己跪在孔聖人的神像面前,拈香禱告,口中念念有辭,“孔聖人在上,我家少爺今天不舒服,小的代他來給你磕頭,你老大人大量,就請別在乎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再請你老保佑我家少爺本科金榜題名,高中三甲——雖然我家少爺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進考場以后也沒寫一個字,但是有個當官的說我家少爺已經被內定為一甲第三名,請你老好生保佑保佑,千万別出岔子誤了我家少爺的功名,也保佑那個當官說的千万是真話,別騙我們少爺……。”

念念有詞的禱告了半天,張石頭終于說到正詞,“還有一點請孔聖人你老人家千万記住,你一定得保佑我們少爺娶到熊瑚——順便保佑少爺能把那個丫鬟秀儿賞給我。到時候小的肯定給你供奉三牲祭品,感謝你的大恩大德。”說罷,張石頭這才畢恭畢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順便把信香插進了香爐。

可能是孔聖人他老人家真的聽到咱們張大少爺忠仆張石頭的禱告了吧,信香剛剛插好,客棧外面的街道上就響起了乒乒乓乓的銅鑼聲音,聽到這聲音,住在連升客棧里的舉子考生頓時叫嚷成了一片,“我們客棧里有人中榜了!是不是我?孔聖人保佑啊,但願是來給我報喜的啊!”張石頭也有些激動緊張,三步做兩步就衝出了房間,隨著一大群激動万分的舉子考生衝向前廳。

“那一位是張好古張老爺?恭喜高中了!”張石頭的前腳剛跨進大廳,客棧外面就衝進來几個在街上幫閑的混混,手里拿著大紅喜帖大叫大嚷,“張老爺,山東東昌府臨清城的張老爺,恭喜你老高中!小的這給你道喜了,賞几個喜錢吧。”

“山東東昌府臨清城的張好古?這名字怎麼沒聽過?”大廳里的考生舉子一片大嘩,都對張大少爺的這個名字非常陌生——沒辦法,咱們張大少爺從不參加什麼文會詩會,也從不去舉子聚居的會館露面,所以這京城里的考生舉子雖多,還真沒有一個認識咱們張大少爺的。而咱們張大少爺的忠仆張石頭則腦袋一暈,一屁股坐在地上,激動的大叫道:“中了?真的中了?!”

“原來這位就是張老爺!”報喜的街混混一哄而上,圍著張石頭就伸手要喜錢,客棧外面也進來三個禮部官差,舉著報帖衝著張石頭異口同聲的叫道:“恭喜山東東昌府張好古張老爺——探花及第!請張老爺出店升轎,到國子監報到嘍。”

“恭喜,恭喜。”天下永遠不缺的就是阿諛奉承拍馬屁的人,剎那間,街上的街混混、店里的店小二、周圍的店伙計和附近的百姓一哄而上,几十號人或是伸手討喜錢,或是七手八腳的把張石頭抬起就往走,二話不說把張石頭抬出客棧戴上大紅花就往轎子里塞,也是直到此刻,一直懷疑自己身在夢里的張石頭才醒悟過來,趕緊掙扎著大喊大叫,“錯了,錯了,我不是張好古,張好古是我家少爺。”

“你們抬錯人了,張好古是我家少爺。”張石頭使勁的掙扎叫喊,只可惜周圍的鞭炮亂響,人聲鼎沸,張石頭那點個人聲音很快就埋沒在了人民群眾的滔滔洪流之中,本人也被硬塞進了官轎,抬著就往國子監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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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4 00:19: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子房先生的后代

還好,官轎抬出大半條街后,張石頭終于逮到機會說明自己的身份,大明朝也才終于沒在鬧出文盲探花丑聞后又鬧出假探花丑聞,不過禮部派來的官員急匆匆把張石頭送回連升客棧時,仍然光著屁股躺在床上睡覺的張大少爺聞訊勃然大怒,提起扇子就往張石頭頭上亂敲,“好小子,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少爺我的處女官轎,你也敢占先?”

“少爺,饒命啊,小的不是故意的,是那些人認錯了,硬把我抬上轎子的啊。”張石頭一邊捂著腦袋被張大少爺打得上躥下跳,一邊大聲喊冤。好不容易等張大少爺打夠了消氣了,張石頭這才向張大少爺賠笑道:“小的向少爺道喜了,恭喜少爺心想事成,終究還是金榜題名了。要是老爺和十一位夫人知道這事,一定會笑得嘴都合不攏,少爺這次背著老爺偷偷溜到京城的事,老爺肯定提也不會再提了。”

“哼,這是少爺我命中注定的功名,想跑也跑不掉。”張大少爺嘴上冷哼,內心卻也激動非凡,喝道:“還楞著干什麼?趕快服侍少爺更衣,再准備好賞錢出去灑,少爺要讓這條街上的人也陪著樂一樂。”

“是,小的這服侍少爺……不,服侍老爺更衣。”張石頭點頭哈腰的賠笑答應,又手忙腳亂的服侍張大少爺穿上早就買好卻從沒穿過的玉色圓領大袖衫,戴上四方巾——還別說,咱們勉强還算生得帥氣的張大少爺換上這套衣冠后,還真有几分儒生才子的風范——當然了,如果咱們張大少爺手里別老是提溜著那把唐伯虎的chun宮畫扇,那就肯定更象了。

換好衣衫后,張大少爺正式步出客棧升轎,而客棧門口早已經是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擠滿了看熱鬧說吉利話的店中客人和附近百姓,還有大把大把的本科落榜的舉子考生,一個個瞪著張大少爺瞪得兩只眼睛都在噴火,簡直就象想用目光把咱們的張大少爺撕成碎片,滿臉七個不服八個不滿的神色。而張大少爺也不在意,瀟灑的將扇子一揮,指著大說吉利話的人群喝道:“石頭,打賞!”

“小的遵命。”張石頭也難得買弄些風雅的答應,又拿出早已准備好的滿滿一大包銅錢,一把一把的掏出來往人群里拋,這下子連升客棧門前徹底開了鍋了,成百上千的人你爭我斗,拼命哄搶張石頭灑出來的銅錢,亂得完全不成樣子,搶到的歡天喜地,沒搶到的則又跑到張大少爺面前作揖鞠躬的繼續說過年話,捧得咱們張大少爺骨頭發輕,志得意滿的哈哈大笑,又揮手命令道:“石頭,把這包銅錢全灑……。”

張大少爺的話叫到半截就猛然打住,因為張大少爺的眼角忽然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再仔細一看時,張大少爺的小心肝就開始乒乒乓乓的亂跳了。人群外,一身青色粗布衣裙的熊瑚提著一個菜籃,正在遠處靜靜的注視著被眾人簇擁的張大少爺,當發現張大少爺看向自己時,熊瑚的粉臉不由自主的一紅,掉過頭就快步跑開,心髒跳得比張大少爺還快。張大少爺本想去追,無奈包圍張大少爺的賀喜群眾太多,張大少爺連擠都不擠出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熊瑚跑遠,最終消失在街角。

“哈哈,想不到張石頭這小子愚者千慮,還真偶有一得。”雖說沒能逮到機會在熊瑚面前吹噓自己說到做到,但張大少爺心里還是暗暗歡喜,“從安康胡同到這里得穿過小半個京城,母老虎就算買菜也不可能跑這麼遠,既然她出現在這里,那她肯定是來看我是不是真的考中前三名了。哈哈,看來這事有戲了。”回憶起熊瑚那嬌媚的臉蛋和婀娜的身段,咱們張大少爺竟然在人群中當眾產生了衝動…………

偷樂歸偷樂,正事還是得辦的,好不容易撒完喜錢,張大少爺留下張石頭在客棧里等候,自己則上了官轎,被禮部派來的轎夫抬著就直奔國子監。到得位于安定門內的國子監衙門時,大門前更是人山人海,官員唱名,張大少爺的轎子剛剛落地,成百上千的學子士林就包圍了上門,一個個口里都是大叫,“恭喜張探花,賀喜張探花。”擠得咱們的張大少爺都下不了轎子。見此情景,張大少爺倒有些心虛,心說今天看來有得辛苦了,光是虛偽客套,怕也得說干口水。

果不其然,張大少爺步入國子監登完記報完到才剛剛站定,光是跑到張大少爺面前自我介紹套近乎的監生和官員都多達百人,讓咱們的張大少爺應接不暇,頭暈腦脹。不過這還算是好的,真正麻煩的還是那些張大少的同科進士,在張大少爺面前不僅自我介紹姓名字號,還動不動就搬出籍貫家世炫耀——其實主要就是炫耀自己的家族祖上出了多少官吏名士,弄得咱們鄉下土財主出身的張大少爺既是慚愧又是尷尬,甚至開始后悔跑來考這個功名。

“張年兄,久仰年兄大名。在下倪元璐,字玉汝,號鴻寶,祖上乃是……。”也不知道是第几個同年上來炫耀攀談時,咱們的張大少爺終于按捺不住火氣了,大聲說道:“倪年兄,小弟也是久仰你的大名,小弟張好古,字中正,號中山,大漢開國三杰之一的張良張子房,是我的五十三代先祖!”

“子房先生是張年兄的先祖?”本打算在張大少爺面前炫耀一番的倪元璐目瞪口呆——他祖上再是什麼風liu名士,也比不上張良一根小腳指頭啊。而周圍打算和張大少爺攀談的進士同年也個個臉上變色,只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咱們的張大少爺,不斷驚嘆道:“今科探花公是子房先生的第五十三世孫?名門之后!名門之后啊!”而本科一甲第一名的會元劉若宰和第二名的余煌雖然排名在張大少爺之前,此刻也不敢怠慢,趕緊上來給張大少爺行禮,拜見大漢張子房的第五十三世孫。只是張大少爺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他這個隨口拉來張良后裔身份,竟然在一夜之間傳遍京城,讓咱們的張大少爺聲名鵲起,遠遠蓋過了第一名劉若宰和第二名余煌。

“張探花是子房先生后裔?”當然了,也有表示質疑的,正當咱們張大少爺洋洋得意時,正在給中榜進士登記的一個國子監官員就站了起來,陰沉著臉,用極不友善的口氣向張大少爺問道:“張探花,據本官所知,子房先生的后裔一直是默默無聞,從未見過典籍,張探花自稱子房先生之后,不知可有證據?”

“咦,這家伙是誰?我好象沒得罪過他啊?”張大少爺有些糊涂,心說這家伙是吃了炮藥了,干嘛要當眾我的臉?而周圍的進士監生誰都不敢隨便得罪,紛紛閉嘴觀望,剛才還鬧哄哄的場面頓時鴉雀無聲,那國子監官員則又追問道:“張探花,你自稱子房先生之后,那為何我們從沒有聽說給你呢?”

“這家伙到底是誰?”張大少爺越聽越是糊涂。這時候,一個國子監的監生忽然湊到張大少爺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張年兄,此人是國子監司業(副校長)林荘,與東林賊黨來往密切,這次聽說張年兄的考卷在審閱時得過九千歲的人關照,就對年兄你懷恨在心,年兄可得小心。”

“哦,原來是魏忠賢的死對頭,怪不得這麼針對我。”張大少爺恍然大悟,又瞟了一眼那個中年監生,低聲問道:“這位年兄,那你又是誰?”那監生低聲答道:“小生陸万齡,對九千歲和張年兄都十分景仰。”(注)

“陸万齡,你和張探花嘀嘀咕咕說什麼?”林荘又厲聲喝問道。陸万齡似乎甚怕林荘,被嚇得膽怯了退后了几步,張大少爺則不慌不忙的抱拳說道:“林大人勿怪,小生與陸年兄乃是故交,今日在國子監久別重逢,所以互相問候了几句,而且這國子監也沒有任何規定禁止故友交談,林大人你心胸開闊,想必不會為難陸年兄吧?”

張大少爺話里藏針,暗諷林荘心胸狹窄,林荘當然聽得出來,所以林荘難免老臉一紅,轉移話題道:“張探花,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子房先生后裔從未見于典籍,你自稱子房先生之后,可有證據?”

“當然有證據,小生的家譜就是證明。”張大少爺隨口胡吹,“如果林大人不信,改日小生命人從臨清取來家譜,再請林大人鑒別真假如何?”——關于這點張大少爺可是胸有成竹,只要張大少爺砸出一百兩銀子出去,別說一本家譜,就是十本家譜都能變出來。而林荘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便追問道:“那子房先生后裔從未見于典籍,這點張探花又做何解釋?”

“很簡單。”張大少爺毫不臉紅的攤手說道:“大漢開國之時,高祖大殺開國功臣臣,先祖身為開國三杰,樹大招風,先祖為了讓子孫避禍,遺命子孫不得入仕為官,之后小生的歷代祖先牢記祖訓,代代都是耕田讀書,不求聞達于諸侯,只願藏賢于市野,所以各朝各代典籍都沒有子房先生后裔的記載。張氏一門遵從祖訓,孝道為先,這難道有錯嗎?”

張大少爺强詞奪理的本事著實了得,饒是林荘學富無車,此刻也被張大少爺頂得是啞口無言,而那個監生陸万齡干脆就鼓起掌來,大聲叫道:“好,張探花一門盡忠盡孝,堪比古之聖賢,真乃我等學子之榜樣!諸位年兄,你們說是不是?”只可惜國子監里敢象陸万齡一樣當眾得罪司業的監生和進士不多,大部分都是微微點頭贊成,不敢直接流露出來。

事情到了這步,本來林荘對張大少爺再不滿也該閉嘴,可陸万齡好心做了壞事,無意之中提醒了林荘一件事,林荘眼珠子一轉,忙又向張大少爺追問道:“張探花,既然你的先祖子房先生遺命,不許張氏后人出仕為官,那張探花你卻又參加會試,謀求功名,這又做何解釋?”

注:陸万齡與林荘具為史實人物,天啟六年,陸万齡為諂媚魏忠賢,上書在國子監為魏忠賢建立生祠,林荘辭官以抗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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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張大少爺的贊歌

“張探花,既然你的先祖子房先生遺命,不許張氏后人出仕為官,那張探花你卻又參加會試,謀求功名,這又做何解釋?”

林荘的這個問題問得異常刁毒,几乎堵死了張大少爺的所有退路,張大少爺無論如何回答,一個違背祖訓的不肖罪名就怎麼都跑不了——甚至連不做回答都躲不開這個罪名。所以林荘這個問題問出來以后,不光是傾向于張大少爺的陸万齡皺緊了眉頭,就連周圍看熱鬧的進士監生也替張大少爺捏了把汗,暗暗奇怪林荘為什麼如此針對今科探花。只有咱們的張大少爺不慌不忙,一邊三角眼亂轉著盤算對策,一邊笑嘻嘻的問道:“林大人,你真想知道小生違背祖訓的原因?”

“本官好奇,請張探花賜教。”林荘陰陰的答道。張大少爺哈哈一笑,說道:“既然林大人誠心誠意的不恥下問,那小生就畢恭畢敬的如實回答——林大人,你請聽好了。”

“本官洗耳恭聽。”林荘笑得更冷。同時在場官員中又站出几個官員,紛紛說道:“本官右都御史曹于汴,僉都御史王洽、李若星、周起元,都願意聆聽張探花高見。”

“咦,少爺我的人緣有這麼差嗎?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出來和我做對?”還沒想出對策的張大少爺嚇了一跳。那邊陸万齡更是慌張,趕緊又在張大少爺耳邊嘀咕道:“探花公,小心了,這几個御史都是東林賊黨的人,你今天要是稍微露出點破綻,他們明天就敢把彈劾你的奏章送到万歲面前!”

“太陽!少爺我以前還念著你們東林黨有几個好人,不想和你們為敵,既然你們送上門來,那少爺我今天非好好治治你們不可!”張大少爺勃然大怒,心說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少爺我和魏忠賢才剛沾上點關系,你們東林黨就這麼打壓我,找我麻煩,要是以后少爺我和魏忠賢再見上几面,你們還不把我象熊廷弼一樣弄進天牢里去啊?但怒歸怒,林荘的刁毒問題,張大少爺一時半會還真難找到答案。

“張探花,怎麼不說話啊?”官職比林荘還高的右都御史曹于汴冷笑,“聖人云,忠孝仁義。張探花既然自稱是子房先生后裔,又說子房先生臨終時留有遺訓,不許子孫后代入仕為官,張探花卻又來參加會試,謀求功名官職,這難道不是違背祖訓的不忠不孝之舉嗎?”

“忠孝節義?有了!”張大少爺靈機一動,忙又大笑兩聲,昂首挺胸的正色說道:“諸位大人,不錯,小生張好古參加會試謀求官職,確實是違背祖訓的不孝之舉!”

“很好。”几個御史一起點頭,心說是很好,明天的奏章有內容了。不曾想張大少爺又飛快說道:“但是——!正如曹大人剛才所說的一樣,聖人云:忠孝仁義!眼下大明內有奸臣做亂,外有建奴犯邊,內憂外患,朝廷不堪其擾。張某空有滿腹經綸,卻限于祖訓不能入仕報國,但忠在孝先,為了大明江山和黎民百姓著想,張某不得不下定決心違背祖訓入仕為官,上報國家、皇上和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下救黎民百姓于水火!”說到這,張大少爺嘆了口氣,又補充道:“這恰恰印證了一句古訓,忠孝難兩全,小生雖有罪于祖先,卻無愧于朝廷啊!”

“這家伙的臉皮到底是怎麼長的?”林荘和几個東林黨御史張口結舌,心說這家伙的臉皮簡直是非同一般的厚,明明是自己想當官發財,竟然還能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不過和几個東林黨御史截然不同的是,在歷史上臭名昭著的馬屁精監生陸万齡卻大聲鼓起掌來,大聲叫好道:“好!張探花說得太好了,不愧為我大明官員之楷模!我輩學子,在忠孝難以兩全時,是應該以效忠于大明江山、大明万歲和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先!”

“說得好,說得好,張探花說得太好了。我輩學子,是應該以忠字為先!”雖說不願象陸万齡那樣刻意去拍魏公公的馬屁,可張大少爺搬出了忠君愛國這頂大帽子壓人,在場的數百進士監生還是乖乖的鼓起了手掌——沒辦法,誰敢不鼓掌就得當眾背上不忠君不愛國的黑鍋,誤了美好前程自不用說,說不定連小腦袋都難以保住。所以就連針對張大少爺的國子監司業林荘和几個東林黨御史都不敢怠慢,乖乖的鼓掌叫好。

一時間,國子監內掌聲如雷,叫好聲如潮,目標則全是衝著咱們的張大少爺,几乎把張大少爺捧上天去,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則洋洋得意,四方拱手,尾巴也几乎翹上了天。看到張大少爺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林荘和几個東林黨御史心中更是有氣,互相交換眼色,全都是在琢磨如何繼續刁難張大少爺。果不其然,好不容易等到掌聲平息后,林荘果然又站了出來,陰陽怪氣的說道:“張探花在忠孝難以兩全之際,毅然舍孝取忠,這點確實值得敬佩,也無可指責。可張探花卻在忠于朝廷和皇上同時,又忠于什麼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這又做何解釋?”

“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忠君愛民,德配天地,仁比聖賢,乃我大明之擎天巨棟,小生在效忠于皇上和朝廷的同時效忠于他,有何不可?”張大少爺毫不臉紅的反問道。林荘勃然大怒,脫口叫道:“無恥小人!魏忠賢不過與閹宦,談何聖賢?”

林荘話音未落,剛才已經有些活躍的氣氛頓時又降到了冰點,几乎每一個人都是連大氣都不敢出,左顧右盼的偷看,生怕東廠密探忽然從那個犄角旮旯竄出來。曹于汴等几個東林黨御史也嚇了一跳,趕緊去拉林荘衣角,低聲說道:“林兄,失言了,請小心。”而林荘本人也有些后悔,但話已出口收不回來,林荘索性橫下一條心,繼續大聲喝問道:“從古至今,歷朝歷代的宦官誤國害民屢見不鮮,有什麼可值得尊敬?張探花你剛入國子監就對閹宦阿諛奉承,豈非太過無恥?”

林荘把話說到了這步,暗藏在人群中的東廠密探自然是摩拳擦掌的准備拿人,在場反對閹黨的監生、舉人和官員則是微微點頭,心中贊成卻不敢附和,只有咱們的張大少爺例外。稍一盤算后,張大少爺把畏畏縮縮的陸万齡拉到面前,微笑著向陸万齡大聲問道:“陸年兄,林大人說歷朝歷代的宦官都是誤國害民之人,這個觀點你可同意?”

陸万齡不敢答話,臉上賠笑,心中只是破口大罵張大少爺把自己拉出來當出頭鳥,回答這個要不得罪太監要不得罪天下士林的問題。還好,張大少爺沒讓陸万齡太過為難,張大少爺馬上又搖頭,大聲說道:“這個觀點,我不同意——在我看來,自古內臣才多英豪!”

“呼。”張大少爺的話音剛落,在場的上千進士監生就是一片騷動低呼,几乎每一個人都在肚子里罵咱們的張大少爺厚顏無恥,公然拍閹宦馬屁。而咱們的張大少爺毫不臉紅,又向陸万齡大聲問道:“陸年兄,我再問你几個問題,還望賜教——華夏數千年,芸芸眾生,是誰造出了紙張,傳承了我華夏文明?”

“蔡……蔡倫。”陸万齡顫抖著答道。張大少爺嘻嘻一笑,追問道:“那蔡倫是什麼人?”

“公公。”陸万齡回答得有些大聲了。張大少爺點頭,又微笑著問道:“那麼第二個問題——是誰寫下了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太史公,司馬遷!”陸万齡總算明白張大少爺的用意,趕緊大聲答道。

“很好很好,第三個問題——是誰七十掛帥,伏邊定遠,以二万大唐子弟大破四十万蠻兵,為大唐平定西南蠻夷?”

“楊思勖,楊公公!”

“是誰拓邊西北,經略幽燕?”

“童貫,童公公!”

“回答得很好,陸年兄果然是學富五車。”張大少爺哈哈大笑,轉向圍觀的數百進士監生大聲問道:“各位年兄年弟,張某不才,也來考考你們本朝的事——我朝之中,是誰張帆遠航,揚我大明國威于万里之外?”

“鄭和,鄭公公!”陸万齡第一個大叫。其他的監生進士也紛紛點頭,參差答道:“鄭和,鄭公公。”

張大少爺舉起拳頭一揮,大聲問道:“那麼我朝之中,又是誰平定安化叛亂、擒殺劉瑾、瞬殺寧王?救心學大師王陽明公于牢獄?”

陸万齡有樣學樣,也是振臂高呼,大聲叫道:“張永,張公公!”而義宦張永的名聲確實不錯,所以在場的所有出自陽明心學的門生弟子情緒激動,全都揮舞起了拳頭,大聲叫道:“張永,張公公!張義宦!”

“那麼我朝之中。”張大少爺繼續揮舞拳頭,几乎是吼一樣的問道:“是誰舍生忘死、為保衛皇子而犧牲自我,延續了我大明皇族之血脈?”

“張敏,張公公!”這會揮舞拳頭大吼回答的監生和進士就更多了,差不多每一個人都舉起了手臂——沒辦法,誰要是不捧從万貴妃魔掌救出幼年明孝宗的張敏張公公,那不光是魏忠賢不會答應,就是現在的皇帝明熹宗都得提起菜刀和他拼命——畢竟張敏張公公救的人是明熹宗朱由校的祖先!

“那麼我朝之中。”張大少爺嗓子吼得是聲嘶力竭,手臂揮舞得是几乎脫離肩關節,“又是誰撥亂反正,只手擎天,救万民于水火,壓制禍國殃民的東林奸黨?”

“魏忠賢,魏公公!”不少人喊出來才發現上當,再想改口卻已經來不及了。同時人群中的魏忠賢黨徒和東廠密探則是熱血沸騰,不約而同的有節奏大吼,“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如雷吶喊聲中,也不知多少被感染,情不自禁的跟著大喊起來,“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

“是魏公公!魏公公!魏公公!”排山倒海一般的吶喊聲中,林荘和几個東林黨御史臉色漸漸發白,由白轉青,又由青轉黑,最后一起鐵青著臉拂袖離去——沒辦法,他們那套站在道德至高點攻訐排斥的手段對付別人象是利刀割肉,對付臉皮比城牆還厚的張大少爺,那就只是撓癢癢了。留下張大少爺在國子監中當著万千進士學子放聲高吟,大唱后世好事者所著之閹黨贊歌:

“大內諸公好古風,行止無愧褒貶空。

立馬橫戈胡虜潰,摐金伐鼓狄夷崩。

盡忠為國万民飽,撥亂反正天下同。

清談高論俱豎儒,負劍挾弓有廠公。”

經此舌戰,從此之后,張大少爺的名字不僅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還傳進了皇宮大內,感動得大明皇宮里的無數公公太監痛哭流涕,聲淚俱下。也是從此之后,大明皇宮里再沒有一個太監會說一句咱們張大少爺的壞話,每當提起張大少爺的名字時,几乎每一個太監都會眼淚汪汪的感嘆,“知咱家者,張探花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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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春風得意

在國子監和東林黨大戰一場后,咱們的張大少爺當之無愧的就成為今科考生中的魏黨領銜之物兼無冕之王,陸万齡之流的監生進士對張大少爺百般阿諛奉承自不用說,就連國子監的什麼祭酒﹑監丞﹑典簿和叫不出名字的禮部官員也跑到張大少爺面前點頭哈腰的拍馬屁,言語之肉麻,表情之諂媚,簡直讓咱們的張大少爺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得不趕緊提出告辭,免得雞皮疙瘩掉滿一地。但饒是如此,成百上千的監生進士和大小官員還是眾星捧月一般把張大少爺送出國子監,送上國子監祭酒親自安排的官轎,與張大少爺灑淚而別。

“糟了,我們好象忘記了一件事。”張大少爺的轎子轉過街角的時候,國子監祭酒葉廷秀忽然驚叫起來,向其他國子監官員問道:“你們有沒有通知張探花,讓他復習功課,准備參加三月十五的殿試?”

國子監眾官員一起搖頭,都說自己沒和張大少爺說這件事。國子監祭酒大急,正要親自騎馬去追時,國子監的監丞發話了,“祭酒大人不必焦急,會試之后還要參加殿試才排定名次,這點天下皆知,張探花又怎麼不可能知道?再說今天負責安排考生報到的人是何司業,他肯定在登記時就已經通知了張探花。”葉廷秀這才放心下來,又因為今日到國子監報到的進士貢生太多,忙活起來很快就把這件事給徹底忘卻到了腦后…………

坐著轎子回到連升客棧,張大少爺忠心耿耿的仆人張石頭早在客棧門口轉來轉去的等得不耐煩了,剛一見張大少爺下轎就衝上前去,單膝跪下請安,笑嘻嘻的說道:“小的恭迎老爺回店,張老爺,今天去國子監報到還順利吧?”張大少爺點點頭,又順手敲一下張石頭的腦袋,喝道:“以后別老爺老爺的叫,少爺我還沒娶媳婦,別把我叫老了,還是象以前一樣叫我少爺,明白沒?”

“明白,少爺。”張石頭笑嘻嘻的答應,又湊在張大少爺耳邊低聲說道:“少爺,快回房間去吧,有人在房間里等你很久了。”

“誰?肖傳嗎?他又想來打秋風了?”在京城沒什麼朋友的張大少爺隨口問道。張石頭淫笑搖頭,道:“不是他,至于是什麼人,少爺你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還和老子玩神秘?”張大少爺又踢了張石頭一腳,喝道:“那好吧,帶路。”

“小的遵命。”張石頭的一張小臉馬上笑成了一朵花,趕緊上前引路,點頭哈腰的把張大少爺領進店里。快到房間的時候,張石頭忽然又神秘兮兮的示意張大少爺放慢腳步,不要發出聲音,張大少爺隱約猜到一二,便輕手輕腳的走到自己房間門前,從門縫里往房間里偷看,一看之下果不出所料——穿著一身粗布衣裙的熊瑚領著漂亮丫鬟秀儿,正坐在張大少爺的房間里輕聲說著什麼!張大少爺心中狂喜,可再仔細一看時,張大少爺就有些目瞪口呆了——熊瑚和秀儿竟然正在紅著臉欣賞張大少爺留在房間里的chun宮畫扇!

“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怪不得這把扇子他隨身不離,遠來上面畫的全是這些。”熊瑚羞澀小聲罵道。秀儿點頭附和,也紅著臉小聲罵道:“還有他的那個仆人,更不是什麼好貨,剛才一直盯著小姐你偷看,腦袋里也不知道裝些什麼。”

“好小子,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張大少爺勃然大怒,擼起袖子就要去揍張石頭。還好,熊瑚及時替張石頭洗刷了冤屈,“秀儿,你想說那個張石頭一直在偷看你就明說,用不著把我推出來頂缸。”聽到這話,秀儿馬上嬌嗔起來,張大少爺則收住了已經敲到張石頭腦袋上的拳頭,哼道:“算你小子聰明,要是你敢騷擾你未來的少奶奶,少爺我饒不了你!”

“誰?什麼人?”張大少爺的聲音大了一些,嚇得正在房間里偷看chun宮畫的熊瑚和秀儿花容失色,趕緊手忙腳亂的把張大少爺的chun宮畫扇放回原處。張大少爺奸笑,敲敲門,咳嗽一聲說道:“熊小姐莫慌,是小生張好古。”

“原……原來是張公子,公子請進,不必客氣。”說熊瑚不慌那是假話,情急之中熊瑚干脆連這個房間是張大少爺的都給忘了,用出了女主人的語氣。還好,咱們的張大少爺一向都是彬彬有禮的謙謙君子,又禮貌的答應道:“多謝小姐,那小生冒犯了。”說罷,張大少爺又正正衣冠,這才推門進房,張石頭也厚著臉皮跟了進來,一雙賊眼盯上了丫鬟秀儿身上就不再放開,羞得秀儿趕緊把臉扭開,不敢出一口大氣。最后還是張大少爺看不下去了,哼道:“石頭,你陪這位秀儿姑娘用茶,我有話要與熊小姐單獨商談。”

“遵命。”張石頭歡天喜地的答應,趕緊衝到秀儿面前做個邀請姿勢,“秀儿姑娘,請吧。”秀儿紅著臉不敢答應,偷眼去看熊瑚,熊瑚的臉比她更紅,但思來想去,熊瑚還是點了點頭同意,秀儿這才羞答答的跟著手舞足蹈的張石頭離開房間,留下可憐的美羊羊熊瑚和灰太狼張大少爺在房間中單獨相處。(張大少爺:好象說反了吧?)

趕走了礙事的秀儿后,熊瑚很快就后悔得腸子都差點青了——因為沒有了旁人以后,張大少爺那雙賊眼就更加放肆在她身上臉上打轉,臉上的笑容也更淫更賤,直把熊瑚看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最后熊瑚也忍無可忍,勉强板起臉哼道:“看什麼看?又不是第一次見面,還沒看夠?”

“當然沒看夠,就算看一輩子也看不夠。”張大少爺淫笑答道。熊瑚羞澀難當,想把張大少爺按住痛打一頓卻又不好意思,只能把臉扭開,哼道:“恭喜你了,也不知道本科的考官是瞎了眼睛還是收了你的銀子,竟然真讓你蒙到了一個探花。”

“天地良心,我張好古對天發誓,如果我向考官送過一兩銀子!”張大少爺一聽急了,賭咒發誓的說道:“那就叫我亂箭穿心而死,也叫我一輩子娶不到你,打一輩子光棍。”

“呸,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來。”熊瑚紅著臉問道:“誰說我要嫁給你了?”

“如果你不打算嫁給我,那你來這客棧干什麼?”張大少爺淫笑追問道:“難道說,熊小姐到小生的房間來,就是為了鑒賞唐伯虎的名畫?”話音未落,熊瑚的粉臉頓時變成了一塊紅布,站起來就往外走,嗔道:“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現在就走。”

“別。”張大少爺趕緊攔住熊瑚,嬉皮笑臉的說道:“熊小姐千万別生氣,小生不過是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

熊瑚白了張大少爺一眼,低聲說道:“這是開玩笑?如果換成以前,誰敢在我面前說一句這樣的輕薄話,我能把他牙齒打掉!”知道熊瑚說到做到的張大少爺打個寒戰,下意識的摸了摸嘴唇,那誇張的反應逗得熊瑚忍俊不禁,忍不住微笑道:“放心,現在我的脾氣改了許多了,只要你別油嘴滑舌,也別……動手動腳,我就不會和你計較。”

“那你如果對我動手動腳呢?這又怎麼說?”張大少爺追問道。熊瑚氣得差點賞給張大少爺一記耳光,握緊拳頭板起臉怒道:“你再說一句輕薄話,我真的就走了。”張大少爺怕真的把熊瑚氣走,趕緊轉移話題道:“好,不開玩笑了,熊小姐,你今天來客棧找我,除了向我道謝之外,另外還有其他事吧?”

“如果不是有事,我能來給你這個流氓無賴賀喜?”熊瑚心中嘀咕,點頭說道:“不錯,小女今天來此求見公子,確實是有事相求。”

“熊小姐有事請講。”張大少爺笑吟吟的答應——當然了,熊瑚如果提出要張大少爺救熊廷弼,咱們的張大少爺自然是馬上提出交換條件,否則張大少爺還真不想去冒那個險。可是很出乎張大少爺預料的是,熊瑚忽然從懷中一道文書,雙手捧到張大少爺面前,低著頭哽咽說道:“張公子,既然你已經高中探花,那不久的將來,你就有機會窺見天顏,小妹想請你在那個時候,把這張狀紙呈獻給當今聖上。”

“把這張狀紙呈獻給聖上?”張大少爺先是楞了一下,然后馬上又明白過來——肯定是給熊廷弼喊冤的狀紙。

想到這里,張大少爺馬上面露奸笑,低頭湊到熊瑚面前打算問用什麼條件交換。不曾想就在這時候,窗戶外面忽然有人叫道:“張兄弟,千万別接,那只會誤了你的前程。”說話聲中,窗戶被人打開,張大少爺的拜把子大哥、錦衣衛十三太保之一的肖傳跳了進來,一把拉住張大少爺說道:“張兄弟,大哥是為你好,你不能接這狀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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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莫得罪小人

肖傳忽然從窗戶外面跳進張大少爺和熊瑚密談的房間,這下子可把熊瑚和張大少爺嚇得不輕,熊瑚是跳開一步,失聲驚叫,“你是誰?”張大少爺則也好不到那里,同樣失聲驚叫道:“肖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走門走窗戶?可嚇死我們了。”

“嚇著兄弟了?那大哥先向你抱歉。”肖傳向張大少爺一拱手,又解釋道:“我來了有一會了,在客棧門口看到兄弟你的仆人和熊小姐的丫鬟正在前廳喝茶,猜到兄弟你正和熊小姐在一起,就繞到窗戶外面來偷聽。失禮之處,兄弟海涵。”

“你是誰?怎麼會認識我?”熊瑚握緊拳頭,警惕的盯著肖傳問道。張大少爺苦笑說道:“熊小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肖傳肖大哥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也是東廠的錦衣衛百戶——所以這京城里的事情,他不知道的還真不多。”

“錦衣衛百戶?”熊瑚美目一亮,顯然打起了把肖傳也拖下水的心思。只可惜肖傳根本不給熊瑚機會,馬上就向熊瑚下逐客令道:“熊小姐,請你先出房間去一下,我有要緊的話要對張兄弟說。”熊瑚有些不滿,但這里畢竟不是熊瑚的地方,熊瑚再不滿也只能板著俏臉出房。

“張兄弟,今天你在國子監鬧的事可不小啊——當著那麼多人,居然把東林黨和國子監司業罵得狗血淋頭。”熊瑚前腳剛出房,肖傳就開門見山的向張大少爺笑道。張大少爺尷尬一笑,答道:“大哥果然消息,這才不到兩個時辰,大哥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呵呵,這事豈止我知道,全京城的人恐怕都知道了。”肖傳笑道:“知道大哥為什麼來找你嗎?你在國子監鬧完事才一個時辰來的,司禮監掌印王体乾王公公就到了東廠,點著兄弟你的名字向九千歲要人,說是一定要見見你這位知音,弄得九千歲都是莫名其妙,最后派大哥我詳查,這才知道兄弟你在國子監做的好事。”

“司禮監掌印王体乾王公公?”張大少爺嚇了一跳——這個王体乾不僅是魏忠賢的死黨,在太監中的職位還在魏忠賢之上,名譽上的首席內相,被這樣的人點名接見,這可不是時常能夠碰到的事。驚訝之下,張大少爺忙問道:“那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和王公公后來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肖傳笑嘻嘻的說道:“本來九千歲和王公公都想立即接見你,可九千歲又考慮到兄弟你才剛參加完會試,還沒冊封官職,現在就接見你,怕是對你將來的殿試不利,所以就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老哥可以向你保證,就憑九千歲和王公公對你的這份欣賞,將來你就必得重用。”

“太陽?兩個老太監欣賞我,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以后的歷史書上,恐怕我張好古這個魏忠賢爪牙的罵名就背定了。”張大少爺心中嘀咕,嘴上卻笑道:“多謝大哥,肖大哥把九千歲和王公公的原話都告訴兄弟了,這得擔多大的風險啊。”

“兄弟別擔心,大哥來見你,其實是九千歲的意思。”肖傳也不居功,解釋道:“我們東廠的人,不管什麼事都不敢欺瞞九千歲,大哥我和你結拜兄弟的事,其實大哥早就向九千歲如實稟報了。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九千歲才叫大哥來給兄弟你帶几句話。”

“哦,原來如此。”張大少爺也不臉紅,正正衣冠向肖傳雙膝跪下,伏地說道:“今科考生張好古,跪接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金訓。”

肖傳點點頭,很是滿意張大少爺的態度,學著魏忠賢口氣說道:“魏公公金訓——猴崽子,你在國子監做的好事,咱家已經知道了,咱家就給你三個字,好,好,好。這几日里,你別到處亂跑,也別惹事,別讓東林黨那幫亂臣賊子抓到了你的把柄,在朝上參你一本,那咱家在皇上面前也不好抬舉你這個猴崽子,聽到沒有?”

“學生明白,學生叩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聖恩。”張大少爺朗聲答應,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才從地上爬起來。爬起來后,張大少爺習慣性的又去摸荷包打算掏銀子,肖傳卻攔住張大少爺沉聲說道:“兄弟,大哥今天是來辦公式,不是為這個來的。還有,剛才你可真夠糊涂,熊廷弼的女儿就這麼一求你,你就打算為了她給皇上遞狀子?幸虧大哥我及時阻止了你,否則你要是一接了那張狀紙,你的前程也就算交代了。”

“不至于吧?接份狀紙就能耽誤了前程?”張大少爺滿不在乎的反問道。肖傳氣得直跺腳,怒道:“你今天在國子監里得罪的是什麼人?東林黨的御史言官!他們被你罵成那樣,還能不對你懷恨在心,挖空心思的抓你把柄?你摻和進了熊廷弼的案子,不是自己把刀子遞給他們是什麼?我敢和你打賭,你現在肯定也被東林黨的人盯上了,你今天接了給熊廷弼喊冤的狀子,明天他們就敢在朝廷上彈劾你勾結三堂會審定案的死囚,圖謀不軌!到時候,就連九千歲都保不了你,也不會保你!”

肖傳的話象是一盆冰水,一下子就把張大少爺給澆醒了過來。仔細一回憶剛才的情景,張大少爺又出了一身冷汗,剛才張大少爺自己是打算去接熊瑚的狀子的,這狀子接是好接,可那幫子最擅長捕風捉影打小報告的東林黨也就抓到張大少爺的痛腳了,到時候東林黨的彈劾奏章潮水般涌上朝廷,張大少爺就算不死也得脫成皮!而且這事就算暫時能瞞過東林黨眼線,不做好准備工作、打點好關節就冒冒然的御狀遞到明熹宗面前,東林黨照樣得把張大少爺攻擊得体無完膚——東林黨那幫子人詆毀誹謗和寫大字報炮打司令部的本領,在歷史上可是赫赫有名的!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膽怯之下,張大少爺本就不怎麼堅定的挽救熊廷弼決心徹底動搖,問道:“熊廷弼的女儿就在房間外面等著,我該怎麼辦?”

“馬上把她趕走!以后也別和她往來!”肖傳斬釘截鐵的說道:“一刻都別耽擱,東林黨的耳目隨時也可能盯上這個客棧,要是讓他們發現熊廷弼的女儿在你居住的客棧出現,無風都能給他們攪起三尺浪!”

“趕她走?”張大少爺有些傻眼,雖說咱們的張大少爺前后兩輩子都沒干過什麼好事,可是把女人從自己房間里趕走的事還真做過。肖傳則果斷點頭道:“對,馬上趕走,越快越好。”

“這……。”張大少爺猶豫万分。這時候,張大少爺房間的門忽然被人敲響,張大少爺打開房門,卻見門外站著的人竟然是本應該和熊瑚丫鬟秀儿在一起干chai烈火的張石頭,不等張大少爺開口,張石頭先滿臉疑惑的問道:“少爺,出什麼事了?怎麼熊小姐眼睛紅通通的衝出了客棧,還帶走了秀儿?”張石頭沒有把話說完,又在心里補充一句,“少爺你該不會是想對熊瑚霸王硬上弓,結果把她氣走了吧?”

“糟糕,她肯定偷聽到我和肖大哥的談話了。”張大少爺連珠叫苦,不顧肖傳的勸阻趕緊追了出去。可是一口氣跑到客棧門口左右一看,熊瑚主仆卻已經不見了蹤影,張大少爺更是焦急,趕緊又想追往安康巷的方向,不曾想前腳剛跨出客棧大門,跟在旁邊的肖傳忽然出手,一把將張大少爺拉回客棧里,拖到門背后壓低聲音罵道:“你小子瘋了,你現在追過去,不是找死是什麼?”說罷,肖傳又把張大少爺推到門縫旁,低聲說道:“你自己往街上看看,這個客棧對面的那個茶館門口,都坐著些什麼人?”

張大少爺從門縫里仔細一看,連升客棧對面的茶館中靠大門處,果然坐著几個喝茶的客人,正在往這邊探頭探腦的張望。張大少爺一驚,忙低聲問道:“肖大哥,這些是你們東廠的人嗎?”肖傳搖頭,答道:“不是,至少九千歲沒在我面前下過叫人注意你的命令。再說你現在已經公開站到了九千歲一邊,又很得九千歲賞識,我們東廠的人就更不會監視你了。”

“那麼他們會是誰?”張大少爺打了個寒戰。肖傳翻翻白眼,哼道:“東林黨要報今天的一箭之仇,又不想讓你入仕做官為九千歲效命,自然得首先抓住你的把柄,不安排人盯著你,怎麼抓把柄?”

“太陽!”張大少爺忍無可忍,大罵道:“真是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今天在國子監,明明是那些偽君子先發難,老子才被迫反擊!老子還沒計較,他們倒先派人來找麻煩了。”

“兄弟你別著急,這事情大哥自然會向九千歲如實稟報,只要九千歲點頭,大哥一只手就能拿掉他們。”肖傳拉住張大少爺,勸道:“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房去休息,暫時別亂跑也別惹事,更別想著去找那個女人,等大哥給你帶消息來再說。總之一句話,你別忘了九千歲也不許你在這几天到處亂跑,你要是不聽的話,九千歲第一個就不高興。”事情到了這步,張大少爺也無可奈何,又罵了几句,最終還是悻悻回房。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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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4 00:20: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借刀殺人

“少爺,客棧的前門和后門,今天還是有人盯著。”張石頭跑進房間,湊到正躺在床上生悶氣的張大少爺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小的還故意在街上逛了一圈,結果那些人就分出了几個跟著小的,從出門一直盯到回客棧,盯得很緊。”

“肖傳呢?他還沒來?”張大少爺悶哼著問道。張石頭苦笑答道:“少爺,實在抱歉,肖大人還是沒來。”

“老子受不了了!”張大少爺狂吼一聲,光著屁股從床上跳起來,揪起被子往床上猛砸,一邊砸一邊吼,“老子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要把老子關在客棧里三四天不讓出門?該死的肖傳,你小子拿老子的銀子還少嗎?為什麼還不來把這些雜種打發了?老子要去喝酒,要去打炮!老子要去找熊瑚!這個功名,老子不要了!”

“少爺,你小聲點。”張石頭大急,趕緊去捂張大少爺的嘴,提醒道:“肖大人臨走時交代過,客棧里人多嘴雜,你這些話要是傳出去,會惹大麻煩。”但很可惜的是,正處于發飆邊緣的張大少爺什麼都聽不進去,一腳把張石頭踢開,繼續揪著被子亂摔亂砸,好好的一床蠶絲綿被,几乎被張大少爺給撕成碎片。不過也沒關系,反正咱們張大少爺有的是錢。

“咚咚,咚咚咚。”正當張石頭拿張大少爺束手無策的時候,房間的門忽然被人禮貌敲響,張石頭還以為是隔壁房間的客人過來抗議,便沒好氣的叫道:“敲什麼敲?我們少爺心情不爽,有什麼事呆會再說。”

“張探花,是我啊。”房間外面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下氣的說道:“我是你的主考官張瑞圖,還有其他三個副主考,都來拜見你了。”

“張瑞圖?三個副主考?”張大少爺聞言一楞,心說糟糕,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想到這,張大少爺趕緊讓張石頭收拾好床鋪,自己也趕緊穿上一套象樣的衣服,這才上去開門迎客。打開房門一看果然不假——本科大主考張瑞圖、副主考王志堅、陳右中和李標四人,一個手里提著一包禮品,正在門外點頭哈腰的向著張大少爺賠笑見禮。張大少爺暗叫慚愧,趕緊作揖鞠躬到地,恭敬說道:“學生不知四位恩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四位恩師恕罪。”

“他娘的,算你小子還懂事,要是我們來拜你你還擺架子,那我們在考場的辛苦就太不值得了。”張瑞圖等四人心里異口同聲的嘀咕。書中說明,這四位考官為什麼來這里呢?因為科舉時代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應試的舉子考中之后,到了第三天頭上,應該帶著禮物去主考家中遞門帖求見,送上禮物感謝主考,從此之后這個得中的考生也就成了主考官的門生。而我們的張大少爺雖然還算懂禮數也不缺錢,卻因為種種原因忘記了這件事情,讓張瑞圖等四個主考官昨天在家里白等了一天。

本來白等一天也沒有什麼,反正有的是門生進士過府拜師,倒也不算浪費時間,可咱們張大少爺是怎麼考中探花的啊?所以張瑞圖四人心中難免有氣了,心說你張大探花也太不夠意思了,你什麼功名都沒有,我們出那麼大的力給你偽造功名;你在考場里一個字沒寫,我們四個替你答卷,還想方設法把你的身份暗中知會給閱卷官,把你捧到一甲第三名,結果你連看都不來看一眼我們——就算你是魏公公九千歲的親支近派也不該這麼傲慢啊?

氣歸氣,可到了今天早朝的時候,明熹宗朱由校無意中問了一句本科會考的情況如何,有沒有什麼得用的人才,結果沒等張瑞圖這個正主考回答,司禮監掌印太監王体乾先跳了出來,說是他聽說本科一甲第三名探花張好古不錯,才堪大用。明熹宗再問司禮監秉筆魏忠賢意見時,魏忠賢也恭敬回奏說張好古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是個難得的國之棟梁——聽說還是開漢三杰張良的后代。明熹宗便點頭說很好,等到了殿試的時候,朕要好好看看那個張好古,如果真象卿家說的一樣,那這個張好古朕就要大用!聽到明熹宗和魏忠賢的這些話,張瑞圖和王志堅几個正副主考也不生氣了,下了朝打聽到張大少爺的住處,買上禮物就直奔連升客棧了——你張大探花不是不肯拜我們這四個老師嗎?那我們四個老師就反過來拜你,說什麼也不能把這層師生關系丟了!

“四位恩師,快請房中上坐。”雖說張大少爺不可能知道今天早朝發生的事,但也隱約猜到是自己誤了拜師時間,結果四個老師不得不反過來拜自己,所以張大少爺難免有些內疚,對四個正副主考也格外尊敬親熱,又是親自搬椅又是逐人奉茶,努力彌補過失。這麼一來,張瑞圖和三個副主考的氣又消了一大半,心說這個張大探花還是很懂禮節的嘛,可他怎麼沒上門拜謝主考呢?是他不知道,還是不懂?

“四位恩師,學生還有一事要向四位恩師請罪。”將四個正副主考挨個安頓好后,張大少爺跪地拱手的說道:“本來按規矩,是應該讓學生去四位恩師的府上拜訪,行拜師禮。但四位恩師想必也聽說了,前日在國子監中,東林黨御史對學生群起發難,學生不得以而反擊,得罪了他們,這几天他們一直派人盯著學生,想抓學生的把柄,學生這几天一直閉門不出,就是防著他們對學生攻訐污蔑——更怕連累了四位恩師,所以才誤了學生向四位恩師行拜師禮。失禮之處,還望四位恩師降罪。”

“哦,原來是這樣。”張瑞圖等四個正副主考恍然大悟,心說怪不得這個學生不來拜師,原來他是怕連累我們——不錯,招惹上東林黨那幫瘋狗是夠嗆,遼東經略使熊廷弼被東林黨弄得罷官下死牢,九千歲魏公公去年也差點被楊漣參倒,他們二人尚且如此,就更別說一個小小探花了。想到這里,張瑞圖等人不僅怨氣全消,還對張大少爺生出了几分感激,一起攙扶張大少爺說道:“探花郎不必介意,你也是為了我等著想,我們這些做座師感謝你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責怪于你?”

“多謝四位恩師。”張大少爺察言觀色,乘機下爛藥道:“四位恩師,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可以到這家客棧的前門后門看看,是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人在盯著?學生一在門前露面,他們就會象蒼蠅見到血一樣跟上來,不想方設法的抓到學生的把柄誓不罷休。”

“真有此事?”張瑞圖等四人打個寒戰,心說東林黨那幫人會不會因為這件事盯上我們?到時候順藤摸瓜,我們在科場舞弊的事情還不被抖出來啊?張大少爺氣呼呼的說道:“學生那敢欺瞞恩師?四位恩師如果不信,現在就可以親自去看上一看。”

“也好,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屁股本來就不干淨的張瑞圖等人越想越是心虛,也顧不得什麼身份了,一起離座出房查看。張大少爺則留在房間里面偷笑,心說你們去看看最好,你們讓我這麼一個白丁考中探花,東林黨一旦查出這件事,你們個個都得人頭落地!要想活命,就得站在少爺我這邊,替我少爺打發走這群蒼蠅。

果不出張大少爺所料,片刻后,張瑞圖等四位正副主考就鐵青著臉回到房間了,剛進房間,張瑞圖就咆哮道:“太不象話了,張探花不過是在國子監說了几句忠君愛國的話,他們就如此對待探花郎,監視盯梢,簡直是無法無天了!我要參他們!參他們!”其他三個副主考一起附和,王志堅還補充道:“守在正門外的有一個人我認識,他是御史王洽家里的仆人,看來這次來盯梢探花郎的幕后主使,肯定就是那天在國子監與探花郎為難的几個東林御史。”

“好,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張瑞圖拍著桌子說道:“我們今天晚上回去以后就各寫一份奏章,明天早朝時向皇上參奏這几個亂臣賊子!”

“張大人言之有理。”王志堅等三個副主考一起吹胡子瞪眼睛的點頭——沒辦法,不趕快收拾了這几個御史,改天被東林黨抓住把柄,人頭落地的可就是他們了。咱們的張大少爺則陰森森的說道:“四位恩師,這俗話說得好,抓賊抓髒,捉奸捉雙,四位恩師如果拿不到東林亂黨的違法亂紀證據,怕是難以把他們一參就倒吧?”

張瑞圖等四人對視一眼,一起點頭,心說不錯,如果光憑几份奏章就能一下子板倒几個朝廷官員,那這大明朝的官員只怕一天得換一大半。張大少爺偷看他們神情,便又陰陰的說道:“王恩師,你不是認識御史王洽的一個仆人嗎?現在就把他拿下,抓到衙門里拷問到口供,不就有了證據了?”

“可他又沒有犯事,我們怎麼能讓官差拿人?”王志堅戰戰兢兢的問道。張大少爺露齒一笑,道:“這個太簡單了,四位恩師來客棧的時候,應該帶得有轎夫或者隨從吧?隨便叫几個隨從過去和他起几句口角,再打上一架,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叫官差拿人了?到時候押進了衙門以后,再想逼問他的口供還不容易?”

…………

不得不承認,咱們張大少爺的主意確實有夠陰損,在張瑞圖的親自指派下,他帶來的几個轎夫還真跑去找東林黨眼線的麻煩,尋釁滋事,然后三言兩語不和就動手打人,再然后順天府的差役就理所當然的過來拿人,接著張瑞圖府的管家出面,建議將打架的雙方都抓進衙門審問——當然了,順便再把一封信交給和張瑞圖同年的順天府尹。結果等到王洽收到消息匆匆趕到順天府時,順天府尹已經拿著東林黨人王洽指派仆人監視本科探花的口供歡天喜地去向東廠表功了。再然后的結果就不用說了,連升客棧外盯了張大少爺三四天的那些東林黨眼線,眨眼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的主子則迫不及待的在家里燒毀書信,非常講義氣的迅速撇清與王洽的一切關系。而張瑞圖和王志堅等四個正副主考呢,自然是喜滋滋的在張大少爺的房間奮筆疾書,書寫彈劾王洽的奏章了。

“張恩師,你的字寫得真好。”張瑞圖奮筆疾書的同時,張大少爺注意到這個今科大主考的毛筆字確實寫得相當不錯,龍飛鳳舞,瀟灑倜儻,直如行云流水,點畫隨心——換句話說,咱們張大少爺這輩子休想達到這樣的書法境界。

“探花郎,這就是你見識淺薄了。”旁邊的王志堅插嘴笑道:“你這位張長公座師,可是與邢侗、米万鐘、董其昌並稱的當世書法四大家之一,一筆金剛杵,天下聞名。”

“哎喲,那學生對恩師可是太失敬了。”張大少爺誇張的驚叫起來,臉上那股子敬仰之色,更是有如滔滔黃河,連綿不絕——沒辦法,張大少爺上輩子當公務員的時候,他的頂頭上司鎮委書記就喜歡沒事賣弄几筆書法,張大少爺要是連這點表情也流露不出來,上輩子的公務員就算白混了。

“弱生(王志堅字)兄謬贊了。”張瑞圖滿臉得色,謙虛的微笑道:“弱生兄的行草,那才是冠絕天下。”

“不敢,不敢,長公書法,聽說連倭人都贊為氣脈一貫,獨自風格。”王志堅趕緊謙虛。咱們的張大少爺則靈機一動,忽然打斷張瑞圖和王志堅的互相吹捧,“四位恩師,既然你們的書法造詣如此之高,那學生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四位恩師准允。”

“探花郎有事請說。”張瑞圖大度揮手,心里卻嘀咕,“你小子可別得寸進尺,我們老師拜學生就夠丟臉了,可別又要我們做什麼為難的事。”

嘀咕歸嘀咕,可咱們的張大少爺把他的請求說出來后,張瑞圖、王志堅陳右中和李標四個正副主考卻立即笑歪了嘴巴…………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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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4 00:20: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拜見九千歲

北京西城南面的宣武門附近的魏染胡同中,坐落著一棟高房大屋的豪華宅院,宅院中樓亭林立,彩梁斗拱的房舍成排,有四時不謝之花,終年常青之樹。黑漆大門門上有金漆獸面錫環,兩旁則是威風凜凜的白玉石獅子和成隊成隊的全副武裝的東廠番子,或大或小的眼珠子凶狠的瞪著從此經過的路人,仿佛餓虎扑羊一般,隨時也可能把面前的人撕成碎片。——不用說,如此囂張跋扈的住宅,自然是咱們大成至聖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忠賢魏公公在京城的府邸了。而同樣就是這座府邸,還實際控制著大明江山的政務和軍務,決定著大明朝廷的生死存亡…………

和往常一樣,到了酉時正,魏忠賢的轎子准時離開皇宮返回家中,而號稱魏黨五虎的魏忠賢五個智囊崔呈秀、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和倪文煥,還有實際掌筆的魏忠賢女婿楊六奇,早已在魏府后廳跪侯。魏忠賢進了后廳后,也不叫五個心腹和女婿起身,直接就坐到大廳正中的太師椅上,四個漂亮丫鬟立即一聲不吭的從兩側走到椅旁,一個揉肩,兩個錘腿,另一個用熱巾為魏忠賢擦拭臉龐,細心而又溫柔的服侍。

好不容易等丫鬟服侍舒服了,魏忠賢這才擺了擺手,四個丫鬟躬身碎步退下,魏忠賢又陰沉著臉哼道:“起來吧,拿進來。”早就跪得膝蓋發麻的崔呈秀和楊六奇等人如蒙大赦,先齊聲高唱,“謝九千歲。”然后才從地上爬起,戰戰兢兢的坐回自己的座位,廳外則又進來六個小太監,將厚厚的六疊奏章公文分別放在崔呈秀等六人面前,又躬身退出廳外。

“開始吧,咱家今儿個心情不大好,小事別煩咱家。”魏忠賢又哼了一句。崔呈秀和楊六奇等人抱拳答應,這才打開魏忠賢從皇宮帶來的奏章公文,或是搖頭晃腦的低聲閱讀,或是交頭接耳的商議,或是奮筆疾書,然后將奏章捧到楊六奇面前,由楊六奇代替魏忠賢用印批准,各司其職,效率倒也頗高。——看到這樣的情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那個商家帳房在核對帳目,只有知道內情的人才明白,其實這一筆一畫之間,正決定著万千大明子民的生死禍福。

“九千歲,有一件事得請示你一下。”崔呈秀小心翼翼的說道:“陝西巡撫胡廷宴在奏章里說,今年陝西全省大旱,至少有十五個縣的土地顆粒無收,胡廷宴希望九千歲能減免這十五個縣的賦稅錢糧,九千歲准是不准?”

“不准。”魏忠賢哼道。崔呈秀沒有立即答應,又補充一句,“九千歲,陝西一帶連續几年都是大旱,這次要是再不減免,只怕陝西的百姓……。”

“准了又有什麼用?”魏忠賢冷哼道:“你難道不清楚地方上那些官吏的德行?咱家就算准了減免賦稅錢糧,命令也發不到地方上,地方上那些官吏更要拼命去收賦稅錢糧,因為收上來的錢他們可以全部裝荷包,挨罵的還是朝廷和咱家。可咱家要是不免,錢糧賦稅不管收多少都是朝廷的,那些人反倒不會拼著命去逼去催,老百姓過得反倒要舒坦些。所以咱家不上這個當,能收一點是一點,實在收不上來的,明年再給百姓免欠帳,就是不給這幫貪官污吏獨吞的機會。”

“九千歲聖明,下官遵命。”崔呈秀恭敬答應。那邊田吉又了站起來,向魏忠賢拱手說道:“九千歲,東林奸黨的楊漣被抓到我們東廠大獄后,雖被嚴刑拷打,卻始終不肯交代他接受熊廷弼賄賂的罪行,也不肯交代同伙。負責拷問的許顯純束手無策,請九千歲示下。”

“束手無策?什麼意思?”魏忠賢瞪起了眼睛。田吉這才想起咱們的九千歲是個目不識丁的文盲,對他說話只能用白話,忙改口道:“九千歲恕罪,許顯純的意思是他拿楊漣沒有辦法,撬不開他的嘴。”

“廢物!”魏忠賢大怒,喝道:“去給許顯純帶句話,他要是再撬不開楊漣的嘴,咱家就換一個人去撬。不過,他許顯純得進去給楊漣做伴!”

“下官謹慎千歲金命。”田吉面如土色的答應,趕緊坐下。其他几人見魏忠賢確實心情不太好,也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只有楊六奇為了討老丈人歡心,湊到魏忠賢面前低聲說道:“老泰山,今天有人送來了五千兩銀子,還有江南十三戶織坊聯名送來了兩万六千兩銀子,兩家的銀子小婿都已經收下了。”

“哦,那他們打算求咱家做什麼呢?”魏忠賢總算露出些笑容。楊六奇笑道:“送五千兩那個,想當四川鹽法道;江南十三戶織坊,是希望老泰山你廢除商稅,撤回江南稅監。”說到這,楊六奇又壓低聲音補充一句,“江南十三紡織坊還說了,只要老泰山你答應這件事,那麼從今以后,每年再送兩次,都是這個數目。”

“做夢!”魏忠賢冷哼,“四川鹽法道那個,答應他。江南十三紡織行的那個,銀子留下,人攆走!哼!廢除了商稅,咱家拿什麼給遼東軍隊發軍餉?”

“是,是。”楊六奇點頭哈腰的答應。那邊崔呈秀卻又拿著一份公文站了起來,皺著眉頭說道:“九千歲,這遼東軍餉的事真是說到就到,遼東經略使孫承宗來公文催要軍餉,要九千歲你把今年上半年的軍餉在三月底以前就撥給發完,還有下半年的軍餉,希望九千歲你在六月底以前送到遼東。”

“太不象話了,現在才三月初五,他孫承宗就想把上半年的軍餉發完啊?”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和倪文煥几人紛紛叫罵起來,“還有下半年的軍餉,那有在六月底以前就發放的?他就算想喝兵血,也用不著這麼明顯吧?”“九千歲,這事得查,孫承宗催軍餉催得這麼急,這中間肯定有貓膩!”“查什麼查?依我看啊,直接把他抓起來算了。”

“都給咱家閉嘴!”魏忠賢忽然大喝一聲,先鎮住心腹走狗的群魔亂舞,這才悶哼道:“給他。”

“給他?”崔呈秀等人面面相窺,崔呈秀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九千歲,你確定要按孫承宗的要求撥給軍餉?”

“不給他又能怎麼辦?”魏忠賢緩緩說道:“遼東戰事,關系到我大明江山的生死存亡和京城安全,不能出半點岔子。他孫承宗不就是和東林奸黨走得近點嗎,沒關系,他不是想要在六月底以前發完一年的軍餉嗎,也沒關系,只要他能剿滅建奴就行。”

后廳中鴉雀無聲,半晌,崔呈秀才小聲說道:“九千歲,國庫沒這麼多銀子了。”

“從內庫出銀子,咱家去和皇上說。”魏忠賢淡淡說道:“再給江南各地的稅監捎一句話,今年江南的商稅、茶稅和關稅誰敢少一個子,咱家剝了他的皮!”

“遵命。”崔呈秀和楊六奇等六人一起答應。這時候,一個小太監忽然快步跑進后廳,先將一份禮單呈雙手捧過頭頂,又扯著公鴨嗓子說道:“啟稟老祖宗,今科會試探花張好古求見,這是他呈獻的禮單,請老祖宗過目。”

“張好古?他怎麼來了?咱家不是叫人帶話,讓他殿試以前不要和咱家見面嗎?”魏忠賢皺了皺眉頭,向女婿一努嘴,楊六奇會意,上前接過禮單念道:“晚眷生張好古進呈,黃金百兩,珍珠十顆,翡翠、玉壁各兩對,恭請大成至聖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賞收。”念罷,楊六奇又補充一句,“嘿,這小子臉皮還真厚,咱們家和他什麼親戚關系?竟然敢自稱晚眷生?”——其實這點楊六奇倒冤枉咱們張大少爺了,因為咱們的張大少爺根本不知道晚眷生這個稱呼是不能隨便亂用的。

“猴崽子,出手還挺大方。”魏忠賢懶得計較張大少爺强拉關系的無恥行為,轉向六個心腹問道:“你們說說,咱家現在見不見這個張好古?”

“張好古?”崔呈秀和楊六奇等六人心中一起嘀咕,“這小子剛來京城就鬧出這麼多風波,年紀輕輕就名揚朝野,倒也是個角色,早些見見他的面、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人物也好。”

…………

咱們的張大少爺主仆其實早就帶著禮物到了魏府大門口的,只是在向門房遞門刺的時候,看門那個東廠番子有眼不識泰山,故意刁難說是九千歲魏公公正在和諸位大人商量國家大事,不僅不替張大少爺遞禮單和名刺,還不許張大少爺在門房里坐等。而咱們的張大少爺也知道官場上的規矩,很懂事的拿出十兩紋銀的門敬塞進那番子手里,笑道:“一點小意思,請官差喝茶。”

明代銀貴,十兩紋銀足以讓一戶中等人家衣食無憂的時候一年,魏忠賢府的門子收門敬也很少有一次收到這個數目的,按理來說那番子理應不該刁難的,可那番子收下銀子后又瞟見張大少爺服飾華貴,似乎很象肥羊——其實事實也是如此。那番子便又哼道:“說了九千歲正在忙,沒時間見你,羅嗦什麼?快走,再羅嗦一句,亂棍把你打走。”

“太陽!這年頭的一個門衛簡直比鎮書記還不要臉,收了錢還不辦事?”張大少爺火氣上涌,正要發作時,聲后忽然響起一個嗲聲嗲氣的聲音,“哎喲,這不是張好古張探花嗎?今儿有空,來這里拜見老祖宗了?”張大少爺驚訝回頭,卻見發話者是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太監,身后還跟著六個小太監。那胖太監笑眯眯的說道:“探花公,還記得咱家不?那一天在國子監里,咱家還和你說過話。”

“太陽!那天和老子說話的人那麼多,老子會記得你才怪。”張大少爺心中嘀咕。那個胖太監卻不等張大少爺說話,馬上又轉向六個小太監,拈著蘭花指指著張大少爺說道:“猴崽子們,看到沒有?這一位就是本科探花公,在國子監里替我們太監正名那位張探花!快給張探花行禮,我們內臣被那些讀書人污蔑中傷了几千年,也就這位張探花知道我們的好,知道我們內臣才是真豪杰,替我們說了公道話。唉,那天咱家可是感動得哭了,你們要是在啊,也得哭。”

“見過探花公。”六個小太監一起上前,恭敬行禮。開始那個魏府門房的番子則嚇了一跳,趕緊也是單膝跪在張大少爺面前,恭敬說道:“探花公,小人剛才有眼不識泰山,請探花公恕罪。”

“怎麼了?剛才出什麼事了?”那胖太監好奇問道。那番子那里敢說,只是吞吞吐吐,直到那胖太監變了臉色,那番子才老實交代了剛才發生的事,結果話還沒完全說完,那胖太監的大耳摑子已經鋪天蓋地的落到他的臉上,邊打邊罵,“瞎了你的狗眼了!張探花是九千歲和王体乾老祖宗都看好的人,他來求見九千歲,你不但不傳報,還敢收他的門敬?你作死啊你?把銀子還給張探花,馬上進去通報!”

“是,是,小的遵命。”那番子被打得滿地亂滾,趕緊掏出銀子還給張大少爺。還好,張大少爺是個大方人,一揮手就說算了,硬逼著那番子收下,又給那個胖太監塞了五十兩銀子的銀票,六個小太監也是每人五兩,弄得太監番子一起眉開眼笑,直誇咱們張大少爺才高八斗,當世孟嘗。

在門房等了一刻多鐘,魏忠賢放出話來——接見!張大少爺這才松了口氣,趕緊交割了禮物,又捧著一口楠木匣子跟引見的小太監進府,魏忠賢這個府邸叫大啊,張大少爺穿堂越廊的足足走了一柱香時間,這才被小太監領進了一個極為龐大的客廳之中。客廳的正中坐有一個穿著朱紅官袍的老人,另外又有六個穿著不同朝服的官員肅立兩旁,張大少爺不敢怠慢,捧著木匣子正步上前,向那老人雙膝跪下,恭敬磕頭叫道:“晚生張好古,磕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魏公公!魏公公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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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被迫認父

“仙福永享,壽與天齊?”雖說魏忠賢斗大的字不認識一擔,可長期呆在明熹宗朱由校身邊聽慣了恭維話,所以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張大少爺這句話的意思。當下魏忠賢笑道:“猴崽子,你這張嘴啊,還真能討咱家喜歡。起來吧,來人啊,給本科探花設座。”

“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賜座,皇上万歲万壽無疆,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永遠健康。”張大少爺也不臉紅,張口閉口都是馬屁熏天,又磕頭說道:“不過晚生還有一件事,得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原諒恕罪,晚生才敢起來。”

“猴崽子,還和咱家矯情?說吧,什麼事?”魏忠賢笑道。張大少爺重重磕了一個頭,很慚愧的說道:“二月十五那天,晚生急著參加會考,不僅撞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轎子,還把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和九千歲當成了兩個人,在公公面前口出大言,張狂無忌,望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從重治罪。——不過晚生要聲明一下,在晚生的家鄉,我們都是尊稱公公你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所以晚生才把公公你和九千歲當成了兩個人,絕對不是對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故意不敬。”

“免了吧。”魏忠賢笑道:“猴崽子,真會使便宜話——咱家真要是想治你的罪,那天就可以把你殺了!不過你在咱家面前說你能中前三名,也辦到了,算你猴崽子有本事,起來吧,那事就算了。”

“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寬宏大量,皇上万壽無疆,魏公公永遠健康。”張大少爺又磕了一個頭,這才站起身來,不過卻仍然不敢坐,而是向站在兩旁的崔呈秀和楊六奇等六人拱手行禮,謙虛道:“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這麼多大人在這里都沒有座位,晚生那里敢坐?晚生只求能站在諸位大人末位,也就心滿意足了。”

“猴崽子,還挺心細。”魏忠賢又笑了笑,揮手道:“都坐,都坐下吧。”

“謝九千歲。”崔呈秀等人一起答應,分別入座,咱們的張大少爺則等他們六人全部坐好,這才坐到他們的最下座,此舉雖然是刻意諂媚,但也讓崔呈秀和田吉等魏忠賢死黨心里舒坦。也是直到此刻,咱們的張大少爺才有機會仔細打量魏忠賢,得以親眼目睹這個威震天下、遺‘芳’万年的千古名宦真面目——和滿遺電影電視里的魏忠賢模樣截然不同,真正的魏忠賢容貌還是滿端正的,容貌清臒,滿臉皺紋,笑起來時還很有几分慈眉善目的老農味道。張大少爺不由暗暗點頭,心說這才對嘛,如果魏忠賢真的長得和電視里那樣滿臉奸相邪氣,皇帝會信任他才叫怪了。

“張探花,咱家好象派人對你說過,叫你在殿試前不要來和咱家見面,怎麼你給忘了?”魏忠賢開口說道:“咱家不是不想見你,只是殿試在即,皇上還要親自考驗你的學問,在這之前你就拜到了咱家的門下,咱家在皇上面前就得避嫌,不好再抬舉你了。如果叫東林黨那幫亂臣賊子抓到了你的把柄,那可就更麻煩了。”

“殿試?什麼是殿試?”張大少爺楞了一下,可又不敢開口詢問,只得把這事暫時放到一邊,拱手答道:“回稟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並非晚生不聽你的金訓,更不是晚生不想要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抬舉,而是晚生實在有一件事要想征求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意見,所以才冒失登門拜訪,失禮之處,還望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恕罪。”

“哦,那是什麼事呢?”魏忠賢好奇問道。張大少爺離座下拜,恭敬問道:“不知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還記得否?那一天晚生曾經在九千九百九十九歲面前說過,晚生一旦高中三甲,第一件事就是奏請万歲,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建立生祠,表彰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你的不世功業。”

“記得。”魏忠賢笑得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張大少爺笑得更開心,將懷中木匣高舉過頭,解釋道:“不瞞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晚生對這件事其實一直念念不忘,沒有一刻敢于忘懷。巧了,今天晚生四位考官座師到晚生的住處小坐,分別都寫了一篇彈劾東林奸黨的奏章,晚生見他們文辭華美,筆力蒼勁,就斗膽請張瑞圖、王志堅、陳右中和李標四位恩師動筆,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分別寫了一篇生祠碑文。”

“張瑞圖?王志堅?”魏忠賢有些驚訝,問道:“他們怎麼跑到你那里去寫彈劾東林奸黨的奏章?”

“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明鑒,事情是這樣的。”張大少爺總算逮到機會恕苦,將東林黨御史派人監視自己、肖傳的警告、張瑞圖等人拜訪時拿到證人證據等事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末了說道:“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依晚生看來,四位恩師為你寫的生祠碑文都很不錯,難分高下。所以晚生就斗膽登門拜訪,想請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看看這四篇生祠碑文,那一篇更得用?”

“哦,原來是這樣。”魏忠賢恍然大悟,又是發怒又是高興,道:“猴崽子,難得你事事處處都想著忠于咱家,也不怪東林奸黨那幫亂臣賊子恨你入骨了。你也別怪肖傳,那個猴崽子那天從你那里回來后,就馬上被派了出去公干,到現在還沒回京,所以沒來得及向咱家稟報。不過沒關系,既然張瑞圖他們拿到了真憑實據,那咱家就一定替你出這口惡氣,一定讓王洽那幫賊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他們從此以后,再不敢秘密監視于你。”

“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大恩。”張大少爺又磕了一個頭。魏忠賢又笑道:“小猴崽子,既然你的四個座師都給咱家寫好了生祠碑文,那就呈上來給咱家看看吧。猴崽子,真不知道你急什麼?你今天到了咱家的家里拜訪,咱家在皇上面前,至少得把你的官降兩級,否則的話,咱家可就要背上任人唯親的罪名了。”

“晚生只求能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效犬馬之勞,莫說官職大小,即便粉身碎骨,晚生也在所不惜。”張大少爺這句倒有一點點真心在里面——剛入仕途就被魏忠賢抬得太高,不僅會招來東林黨言官御史的炮火,更會招來魏忠賢一黨的黨羽嫉恨,那才叫真正的得不償失。

雖說張瑞圖四人寫的生祠碑文魏忠賢几乎一個字都看不懂,但是看到那四大篇龍飛鳳舞的好字,魏忠賢還是樂得連嘴都合不攏。心情極好下,魏忠賢甚至還難得開口說道:“很好,都不錯,放下讓咱家仔細看看,等以后再說吧。時間不早了,張探花,既然你來都來了,也別急著回去,留下來陪咱家一起用飯吧。”說罷,魏忠賢也不等張大少爺推辭謝恩,直接就命令道:“來人,擺酒席,咱家要好生款待張探花。”

片刻后,酒席擺好,魏忠賢自然是坐了首席,咱們的張大少爺則主動搶到末席的位置前,恭請魏黨五虎和魏忠賢女婿楊六奇上座,崔呈秀等魏黨五虎嘴上客氣,心里卻冷哼,“算你小子有眼色,要是你小子敢在我們面前飛揚跋扈,九千歲就算再寵你,我們也不會落座。”而咱們的張大少爺直到魏黨五虎和楊六奇全部坐下后,這才必恭必敬的坐下。又主動搶過酒壺,依次為魏忠賢等人斟酒。

陪魏忠賢吃飯絕對不是什麼快樂的事情,既得小心翼翼的不時為魏忠賢和魏黨五虎等人斟酒夾菜,又得不斷回答魏忠賢等人千奇百怪的問題,順便還得把人人馬屁拍到,面面俱到,不敢冷落怠慢一個——如果不是咱們張大少爺上輩子當公務員時經常服侍書記鎮長吃飯,恐怕還真的應付不過來。不過還是那句話,咱們的張大少爺雖然不學無术,但好歹比魏忠賢等人多三百多年的見識,又在二十一世紀的官場歷練過一段時間,所以在席間的表現還算瀟灑自如,很是給魏忠賢和魏黨首腦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張大少爺的俏皮話正把魏忠賢等人逗得哈哈大笑的時候,大廳外面忽然響起了兩個熟悉的叫嚷聲,“爹(舅舅),我們回來了。怎麼,今天家里有客人?”聽到這聲音,張大少爺驚訝回頭一看,卻見傅應星和魏良卿兩兄弟勾肩搭背,大叫大嚷著進了客廳。張大少爺大吃一驚,叫道:“魏兄,傅兄,你們怎麼來這里了?”

“咦,張兄弟?”魏良卿和傅應星也認出了張大少爺。魏良卿也是驚叫道:“張兄弟,你怎麼還問我?你怎麼會在我家?”

“這里是你家?”張大少爺有些傻眼。這時,魏忠賢也非常奇怪的開口了,“張探花,怎麼你認識咱家的儿子和外甥?”

“魏兄和傅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歲的子侄?”張大少爺擦了一把冷汗。魏忠賢點點頭,又轉向魏良卿和傅應星喝道:“兩個小猴崽子,你們既然認識張探花,那為什麼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張探花?”

“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請千万不要責怪兩位公子。”張大少爺忙解釋道:“是晚生故意沒問魏兄和傅兄的身份,因為在晚生看來,交人交心,晚生當時與魏兄傅兄一見投緣,不管魏兄和傅兄是什麼身份,晚生都交定了他們這兩位朋友。”

“哦,是不錯,貧賤之交最可貴。”魏忠賢被張大少爺的話打動,難免感嘆道:“想當年啊,咱家可是窮得連買一條褲子的錢都沒有了,所以才進了宮……發達以后啊,咱家別的不念,就念著窮時候的朋友和親戚,所以才把過世兄長的儿子過繼過來,當了咱家自己的儿子,咱家姐姐家的儿子,咱家也是把他當親儿子看待。你猴崽子這一點很象咱家,咱家很喜歡。”

“多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誇獎。”張大少爺難得的有點臉紅。魏忠賢大笑,又好奇問道:“對了,你們三個猴崽子,是怎麼認識的?在那里認識的?”

魏忠賢的這個問題讓張大少爺、魏良卿和傅應星三個人都傻了眼睛——他們如果坦白說是在妓院玩冰火九重天認識的,那還不刺激到魏忠賢某根敏感的神經啊?所以一時之間,就連咱們舌燦蓮花的張大少爺都沒了主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更別說魏良卿和傅應星了。還好,魏忠賢看出侄子和外甥的為難,便笑道:“三個猴崽子,肯定不是干好事的時候認識的!算了,誰年輕的時候沒干過荒唐事?你們不願說,那就別說了。”

“多謝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張大少爺擦了把冷汗。那邊魏良卿和傅應星也是如此,都出言謝了。不過這麼一來,本來就非常欣賞張大少爺‘才學’的魏忠賢對咱們的張大少爺更是親近,忍不住開口說道:“猴崽子,既然你和咱家的儿子外甥兄弟相稱,那你以后也別叫咱家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了,拗口,直接叫咱家干爹吧。”

“叫魏忠賢干爹?”張大少爺腦袋一暈,心說不至于吧?我要是叫魏忠賢做干爹,那以后電視劇歷史書上,還不把我給罵得狗血淋頭啊?那邊魏忠賢還道是咱們張大少爺歡喜得暈了,便自顧自的說道:“算你猴崽子運氣,咱家除了魏良卿這個儿子以后,還有不少干儿子,個個非富即貴,其中官最大的就是現在的內閣首輔大臣顧秉謙。你現在認了咱家做干爹,馬上就有一個朝廷首輔干哥哥了,哈哈,哈哈哈……。”

“恭喜張探花,恭喜張探花。”崔呈秀等人紛紛給張大少爺道喜,肚子里卻是又妒又嫉,無不在心里破口大罵咱們張大少爺的運氣——真他娘的賊好!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哭笑不得又騎虎難下,只好無可奈何的跪在魏忠賢面前,磕頭說道:“孩儿張好古,給干爹請安!願皇上万壽無疆,干爹永遠健康。”又向魏良卿和傅應星磕頭道:“兄長表兄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平心而論,大明朝里對明熹宗朱由校最忠心的人絕對是魏忠賢,所以張大少爺口口聲聲都把明熹宗放在魏忠賢之前,魏忠賢反倒更加歡喜,笑道:“猴崽子,起來吧,你今天認了咱家做干爹,干爹賞你一點好呢?”那邊魏良卿和傅應星也非常歡喜的招呼張大少爺起來——這倆個家伙確實歡喜,有了張大少爺這麼一個有錢又大方的兄弟,就再也不用為嫖資犯愁了。

“干爹,孩儿是想向干爹求一樣東西。”張大少爺總算逮到一個機會,趕緊布下一個陷阱。魏忠賢笑道:“說吧,什麼事?”

“熊廷弼。”張大少爺小心翼翼的說道。話音未落,魏忠賢的几個死黨已經變了臉色,魏忠賢本人更是勃然大怒,冷哼道:“你提熊廷弼干什麼?難道你想替熊廷弼求情?”

“干爹誤會了。”張大少爺看出魏忠賢的憤怒,趕緊拋出早已准備好的退路,磕頭說道:“孩儿不是想替熊廷弼求情,只是想向熊廷弼學習用兵之法。眼下建奴犯邊,遼東危如累卵,孩儿不才,想向本朝名將學習一些用兵打仗的本領,將來也好為干爹剿滅建奴,殺敵立功。”

“哦,原來是這樣。”魏忠賢將信將疑,又問道:“那本朝名將不計其數,你為什麼偏偏要挑正關在死囚牢里的熊廷弼呢?”

“因為孩儿聽人說過。”張大少爺解釋道:“我大明自與建奴開戰以來,就數熊廷弼打的勝仗最多,孩儿認為這個熊廷弼對付建奴肯定很有一手,所以才想到了向他學習兵法謀略。”

魏忠賢沉吟,良久后才搖頭說道:“熊廷弼是死囚,你向他學習兵法韜略,不太合適。你如果真想學的話,等你殿試以后,咱家把你放到孫承宗的身邊去,讓你去向他學。”張大少爺無奈,只得歡歡喜喜的磕頭道謝,同時張大少爺心里嘀咕,這熊廷弼究竟是那里得罪了魏忠賢,魏忠賢干嘛對他敵視成這樣?還有這個殿試,又是怎麼回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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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晴天霹靂

張大少爺在魏公公府上吃飽喝足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將近二更,天色不早,張大少爺當即提出告辭,魏忠賢也沒挽留,只是親自領著女婿、侄子、外甥和心腹走狗把張大少爺送出家門,一來是因為魏忠賢收了張大少爺做干儿子,二來則是魏忠賢還是比較欣賞張大少爺的,存心想將張大少爺收為黨羽,所以也就給足了張大少爺面子。可這麼一來,滿京城自然又是一番活動,文武百官驚訝于魏忠賢對張大少爺的重視之余,又聽到風聲說是魏忠賢已經收了張大少爺做干儿子,自然是爭先恐后的上表保奏張大少爺,大拍馬屁,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干爹,你老保重,孩儿這告辭了。”上了馬后,張大少爺又畢恭畢敬的向魏忠賢行禮告別,直到魏忠賢含笑點頭后,張大少爺又向魏黨五虎和魏忠賢侄子女婿等人抱了個羅圈揖,這才領著張石頭策馬離開。看著張大少爺離去的背影,魏忠賢若有所思,久久不肯回房,旁邊的狗頭軍師崔呈秀湊上來問道:“九千歲,你怎麼看你新收這個干儿子?”

“你怎麼看?”魏忠賢反問道。崔呈秀斟酌一下用詞,小心翼翼的答道:“依臣下看來,這張好古既然在國子監公然與東林賊黨為敵,那麼對九千歲的忠心應該毋庸質疑,而且為人機敏,口才也非常了得,應該可以值得一用。但此人過于油滑,工于阿諛,不知道能不能干實事和大事。”

魏忠賢點點頭,沉吟道:“咱家對他印象也差不多是這樣,就是擔心他言過其實,只會嘴皮功夫做不了實事。不過沒關系,等他考完殿試得了實職,咱家再給他委派几件事務,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能干實事的人了。”說到這,魏忠賢拉長了一點臉,哼道:“最讓咱家擔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他在咱家面前提起熊廷弼的事,他如果想耍花樣給熊廷弼翻案,那咱家也容不得他!哼,熊廷弼老賊,連咱家都敢騙,咱家饒不了他!”

…………

“阿嚏!阿嚏!”夜風中,騎术不精的張大少爺在馬上連打兩個大噴嚏,差點摔下馬來。嚇得旁邊的張石頭趕緊扶住,關心的問道:“少爺,是不是被夜風吹著涼了?要不你委屈點,讓小的把外衣脫下來給你披上?”

“沒事,就是鼻子有點癢。”張大少爺揉著鼻子答道。張石頭又好奇問道:“對了,少爺,剛才你怎麼和九千歲魏公公父子相稱?你拜他做干爹了?”張石頭不提這事還好,一提起來張大少爺就滿肚子火氣,看看左右無人,張大少爺便壓低聲音罵道:“放屁!誰會認一個太監做干爹?是那個死不要臉的老太監硬要收我做干儿子,我沒辦法,只好答應。”

“少爺,你也別生氣,其實這事你不吃虧。”張石頭安慰道:“我聽人家說,當朝首輔顧秉謙顧閣老,明明比九千歲大著十七八歲,還死皮賴臉的認了九千歲做干爹。少爺你的年紀比九千歲小得多,認九千歲做干爹也沒亂輩分,而且以后你想升官發財就容易得多了。”

“唉,莫看現在跳得歡,就怕將來拉清單啊。”張大少爺愁眉苦臉的哀嘆,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魏忠賢倒台以后魏黨被崇禎清算的慘劇,又猛然聯想起一事,趕緊向張石頭吩咐道:“石頭,明天早上起來以后,你就出去打聽一下什麼叫殿試。今天魏老頭子提到几次殿試,說是我還要通過什麼殿試才能安排官職,你仔細打聽一下,看看究竟什麼東西叫殿試!”

“殿試?那是什麼玩意?”同樣是土包子半文盲出身的張石頭也是滿頭霧水,只能點頭答道:“少爺放心,小的明天一定替你打聽清楚。”

“越快越好。”張大少爺臉色嚴肅,擔心的說道:“我總有一種預感,這個殿試,好象要壞我的事。”

…………

張大少爺的烏鴉嘴不幸言中,到了第二天清早,張大少爺還光著屁股躺在床上打著呼嚕流著口水的時候,出去打聽消息的張石頭就跌跌撞撞的衝進了房間,人還沒進房就大叫大嚷道:“少爺,快起來,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出什麼事了?”張大少爺睜開眼睛,含含糊糊的問道。張石頭慘叫道:“當然是殿試的事了!小的打聽清楚了,少爺你上次參加的考試叫會試,不管是中了狀元還是探花,都還得參加三月十五的殿試,由皇上親自出題考你們這些中了進士的人,考得好可以重新排名次,考得不好的還有可能落榜。”說到這,張石頭壓低了聲音,附在張大少爺耳邊顫抖著說道:“要是在殿試的時候被查出作弊,那就得人頭落地了。”

“什麼?你確定沒搞錯?”張大少爺如遭雷擊,又一次光著屁股從床上跳起來驚叫。張石頭趕緊關上房門,壓低聲音哭喪著臉說道:“少爺,這可關系你的腦袋問題,小的敢搞錯嗎?”

“完了!我這次真是被劉寶瑞那個老頭子給坑慘了!”張大少爺放聲哀嚎。其實張大少爺早就覺得事情有點不對的,因為張大少爺以前看辮子戲的時候,曾經看到過考生在金鑾殿上考試的情節,只是教科書上那個連升三級的故事里壓根沒提到殿試,所以張大少爺才以為考生得在金鑾殿上考試是清朝的事,明朝不需要這麼考——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咱們的張大少爺歷史知識淺薄,關鍵是二十一世紀的電視上是滿遺一統天下,壓根沒有漢人歷史劇的地盤,所以張大少爺才不知道明代也有殿試…………

由此可見,腦殘滿遺劇的洗腦危害不只一般的大啊。

“完了,完了,這回徹底完了!”張大少爺抱著腦袋,把頭埋進被窩里無聲的慘叫,“這次慘了!我連簡体字的作文都寫不好,拿什麼去寫繁体字的八股文?而且還得是拿毛筆寫,我只會用鋼筆和圓珠筆啊!這可怎麼辦啊?!”

“少爺,你別急,今天是三月初六,我們還有時間想辦法。”張石頭雖然也是心亂如麻,但還是忠心耿耿的找來衣服給張大少爺披上,又壓低聲音說道:“少爺,要不這樣,反正你已經拜了九千歲做干爹,干脆你就去向九千歲說明真相,請九千歲出面替你說情。”

“你想害我啊?”張大少爺沒好氣的答道:“魏老太監為什麼要收我做干儿子?因為他覺得我有很大學問,想讓我給他當狗咬人,現在我跑去告訴他說一個字都不認識,探花的功名是蒙來的,他第一個就得殺了我!”

“是……是這個道理。”張石頭打個寒戰,趕緊改口道:“那這麼辦行不?反正我們手里的還有點銀子,去想個辦法買到考題,事先做好了帶進考場去,到時候把考卷調換了就行了。”

張石頭的這個辦法有點靠譜,所以張大少爺不免有些心動,但仔細一想,張大少爺還是搖頭說道:“不行,殿試是皇帝親自出題,我們上那里買考題去?再說既然是考試,就肯定要搜身,還有几百個文武官員在旁邊盯著,要是被發現了,我這顆小腦袋還保得住不?”說到這,張大少爺又在肚子里補充一句,“你以為是我上輩子參加的公務員考試啊?筆試考過了還有面試,考得再好面試不過關也是白搭,考得再爛面試過關就成。”

“那,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兩個主意都被否決,張石頭也沒了主意,無奈之下,張石頭只好建議道:“少爺,既然沒有其他法子,那我們干脆跑吧!乘著還有九天時間,我們先跑回臨清和老爺商量再說。”

“跑?”張大少爺眼睛一亮,心說對啊,我既然沒辦法考過殿試,我還可以跑啊?先跑回臨清躲几天,如果魏老太監派人來抓我,我就化裝改名躲到其他的地方去,中國這麼大,我就不信魏老太監的手所有地方都能伸得到?退一万步講,就算真的沒辦法在中國呆下去,我還可以逃到海外去啊!反正這個時代出國不需要護照,我逃到現在的美國和加拿大去,將來子孫后代再回國的時候,就是歸國華僑了啊!哈哈,就這麼辦!盤算到這里,張大少爺又一次跳了起來,喝道:“石頭,收拾東西,現在就回臨清!”

“是。”張石頭這次沒有反對,趕緊收拾行李准備開溜。張大少爺又命令道:“衣服不能帶,店錢也別去退,把錢帶上就行了。要讓別人以為我們還是住在這里,只是出去玩了几天。”張石頭手忙腳亂的收拾著答應,又問道:“少爺,那我們這次走什麼路?”

“走水路!”張大少爺斬釘截鐵的答道:“先去運河碼頭上雇一條船,就說是游覽運河風光。等出了京城,我們再拿銀子砸暈船家,讓他把我們送回臨清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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