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失落的愛情] 秀色滿園 (全文完)

力寶龍

秀色滿園 作者：尋找失落的愛情

【內容簡介】：

　　成為地位卑下的掃地丫鬟，錦繡冷靜的接受了現實。她努力學習大宅門的生存技能，從眾多丫鬟中脫穎而出，一步步的升為一等丫鬟。丫鬟間的明爭暗鬥，小姐們之間的勾心鬥角，少爺們的別有用意，老爺太太的處心積慮，錦繡左右逢源，努力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到了適婚年齡，各種難題紛至沓來。錦繡面臨兩難抉擇……

　　尊嚴和愛情，到底哪個更重要？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一章　錦繡

　　「錦繡，錦繡，快快醒來。」

　　一個稚嫩的童聲在她的耳邊迴響，依稀彷彿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口音有點奇怪，軟軟糯糯的就像江浙一帶的口音。

　　「錦繡，你不要嚇我，」聲音已帶了哭腔，那隻一直推著她身體的手顫抖了起來。

　　她微微的皺了皺眉，想說「別吵我」，嘴張了幾下還是沒有發出聲音。這個念頭一過，她又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中，只有腦際還留著一絲清醒，隱隱約約的聽到周圍的聲響。

　　耳邊細微的哭泣聲終於轉成了嚎啕大哭，引來了不遠處的管事婆子的注意。

　　那婆子匆匆的跑過來，一眼就見到了躺在地上的粗使丫鬟錦繡和在旁邊哭的稀裡嘩啦的錦蓮。

　　那婆子也不過是個最低等的管事婆子，姓方，平素一干丫鬟們都稱呼她方嬤嬤。專門負責管理一干剛進府不久的低等粗使丫鬟。

　　方婆子年約三十，穿著最普通的青衫羅裙，頭上插了支普通的銀簪子，姿色平常，身材倒是頗為豐腴。

　　方婆子厲聲的呵斥錦蓮：「說了你多少次了，總是沒個記性。這裡是後花園，夫人小姐們常來這裡賞花散步，若是驚擾了主子們打上你三十大板讓你皮開肉綻。快快停下哭聲，有事慢慢道來。」

　　錦蓮膽子本就小，被方婆子這麼一嚇，更是哭的抽抽噎噎，倒是不敢放聲大哭，但是眼淚珠子卻是掉個不停。斷斷續續的說道：「錦繡她…..原本掃地掃的好好的，然後踩了個石子……摔倒了，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麼叫她也不醒……」

　　方婆子沒好氣的蹲下身來，仔細的查探起錦繡身上的傷勢，然而看來看去也沒看出哪裡有傷痕來。

　　只是額頭上有一點點擦傷，想來是跌倒的時候無意中蹭破了皮，連個血珠兒都沒冒出來，微不足道的輕傷而已。

　　方婆子見錦繡沒什麼大礙只以為錦蓮是小題大做，不以為然的說道：「我看錦繡也沒什麼，扶她回去睡上一覺也就是了。」

　　錦蓮怯生生的問道：「方嬤嬤，要不，請府裡的夏大夫過來瞧一瞧吧！錦繡這樣怪嚇人的。」她喊了半天錦繡也沒半點動靜，就像是……就像是死屍一般……

　　想到死屍，錦蓮蒼白的小臉愈加的慘白。

　　但凡大富人家的府裡都有這樣的大夫，陸府上上下下連主子加丫鬟小廝婆子們至少有一兩百人，府中自然一直聘用著大夫。

　　陸府裡的這個夏大夫卻是醫術非凡，專門替大小主子們看病，平素丫鬟們有個頭疼傷風之類的不敢驚動這位夏大夫，都是托人請了游方郎中來看看抓些藥熬了喝下。

　　莫說是小小的粗使丫鬟，就是方婆子也未享受過夏大夫親自診治，聽到錦蓮不知天高地厚的話，方婆子頓時拉下臉來：「夏大夫也是你們能隨意請的動的麼？這話若是讓主子聽見了，少不得就是幾板子，不要混說了。趕快把掃帚放下，將錦繡扶進房裡去休息。」

　　錦蓮一聽挨板子反射性的一哆嗦，乖乖的依了方婆子，然而她身小力薄，使了半天的力氣也沒將錦繡扶起來。一張小臉憋的通紅也不過是將錦繡扶著坐了起來。

　　方婆子看不過去搭了把手才將錦繡從地上拉了起來。

　　錦繡雙目緊閉，臉色白的沒一絲血色，雙手無力的垂在身邊。頭輕輕的靠在錦蓮的肩上，全靠錦蓮支撐著才沒倒下來，方婆子只好也幫著一起攙扶著錦繡往前走。

　　方婆子不滿的抱怨了兩句：「今年新買進的丫鬟比起前些年的可差遠了，也不知道負責採買的眼力勁都哪裡去了……」

　　她口中不停的發著牢騷，錦蓮卻是只敢點頭不敢答話。

　　管事婆子們之間時有矛盾，聽說方婆子向來和這個負責採買的顧婆子不和，兩人只維持著表面的客套，背地裡卻是互有詆毀。

　　她們這些剛進府不到半年的小丫鬟們早被年長幾歲的大丫鬟們警告過多聽少次，她生性膽小懦弱，哪裡敢在這當頭接話。

　　待將錦繡扶到屋裡歇下，方婆子便命令錦蓮繼續去掃園子，然後就一扭一扭的出了房門。

　　錦蓮再不放心錦繡也不敢違背方婆子的命令，方婆子治下極為嚴苛，稍有個不如意動輒打罵，有時還會將月錢扣掉一部分。粗使丫鬟們個個都怕她，錦蓮忙跑出去做事去了。

　　床上的錦繡一動不動的睡在那兒，到日頭偏西才緩緩睜開眼睛醒來。

　　觸目所及處是灰撲撲的牆面，簡單的梳粧檯擺在木質的床邊，還擺放了一個木質的馬桶。房頂是曬乾的毛竹鋪成的，不大的屋子裡擺了四張床，她睡的這一張正靠在門口。

　　門沒有關緊，從縫裡透進絲絲的涼風，難怪她在睡夢中覺得有些涼意。

　　錦繡緩緩的下了床，因為早有心裡準備，所以當她看到床邊灰色的小小的布鞋時只是楞了一下就穿上了腳。

　　這具身體看來甚是纖弱，走上兩步就有些搖搖晃晃頭暈目眩，要麼就是踩到石子的時候撞到了頭部引起了腦震盪一類的，所以才會昏厥了半天。

　　錦繡到梳妝鏡前照了一下，等看到鏡子裡出現一張稚嫩的臉孔時心裡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細長的柳眉，水靈靈的杏眼，小巧的鼻樑，略顯乾澀的嘴唇，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美人胚子。最多十歲左右的年紀，眉眼還未完全長開，若是真正長成了不知道會是何等的顏色。

　　她輕輕的撫摸了臉蛋一會兒，不知道是喜還是悲。

　　前生她長相平庸，頭腦倒是聰慧過人，不過二十二歲就從一家名牌大學畢業了。她在大學裡年年都能得到一等獎學金，本以為畢業之後能找份好工作開始美好人生。

　　卻不料畢業相當於失業，捧著一堆證書卻還不如本班的其他擅長吃喝玩樂的女生找工作來的快。

　　原因很簡單，不過是因為那些女生長的漂亮身材比她好比她妖嬈比她會拋媚眼。

　　她萬般無奈之下到了一家三流的中學裡做起了老師，一幹就是五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年紀相當的男友正打算結婚共組愛的小窩，卻在無意中發現男友背著自己和其他的女人上床。

　　她在悲憤之下和男友理論，男友恬不知恥的說什麼現代社會一夜情很正常沒什麼大不了的，她這樣大驚小怪才是小家子氣。

　　她在一氣之下怒和男友分手，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中學生撞了一下，然後再醒來就到了這裡。

　　說來也巧，她前生的名字叫金秀，現在叫錦繡，聽起來差不多，倒是多了一份親切之感。

　　父母早亡，她一直跟著姑姑生活，為了撫養她姑姑和姑父不知吵了多少回。她現在這麼一消失，姑父一家子應該安寧了吧！

　　而那個狼心狗肺的前男友還不知道和哪個女人在風流快活，根本不會來惦記她。

　　她處事淡然低調，和周圍的同事沒有特別深的交情，細細想來，竟然沒有特別值得留戀的人和事。

　　想到這兒，錦繡深深吸了一口氣，決意將往事全部埋在心底。

　　既來之，則安之，她的人生一直是隨遇而安。即使是穿越到了不知何年何方的古代，她也一樣能夠活的很好。

　　看著那張蠟黃偏瘦卻又不乏秀氣的小臉，錦繡淡淡的笑了。

　　總算還有一點值得欣慰的，這張臉蛋可比前生的她漂亮多了，若是好好的保養呵護，長大之後一定是個嬌俏的姑娘。

　　長相平庸一直是她生平最大的遺憾，如今倒是得到了彌補。看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二章　錦蓮

　　門咿呀一聲開了，錦蓮快步走了進來。

　　她一直惦記著錦繡無心吃飯，匆匆的吃了兩口就回屋來看看，見到錦繡怔怔的坐在梳粧檯前發呆不由得一喜，上前拉了錦繡的手：「錦繡你醒啦，這可太好了。我掃地時一直擔心你呢！你肚子一定餓了吧，趁現在去還能吃到口剩飯，不然你可要餓肚子了。」

　　錦繡打量了熱情的錦蓮幾眼，她的個頭比起自己來尚要矮上些許，小小偏黃的臉蛋堪稱清秀，身上的衣服也是青色的衣裙，和自己身上一般無二。

　　這個就是朦朧中聽到的那個錦蓮吧！

　　錦繡微微一笑：「錦蓮，我身子還有些虛弱，走路無力，你帶我過去吧！」

　　說話之間自然而然冒出了和錦蓮差不多的口音，聲音頗為清脆悅耳。

　　好在她曾是中文系的才女，尤其擅長之乎者也的古文，在中學裡更是教了幾年的語文，現在模仿起古人說話有模有樣，沒露絲毫破綻。

　　錦蓮不疑有他，熱心的扶著錦繡去了吃飯的屋子。

　　錦繡在錦蓮的攙扶下慢慢的走著，默默的記下去飯堂的路。順道觀察一下周圍的環境。

　　這裡的屋子極多，一排一排的很是整齊。錦繡所在的屋子在最後方，屋子也最低矮破舊，前幾排的屋子倒是整齊敞亮的多。

　　錦蓮本不是個多話的，但是她一直和錦繡交好，又是兩人獨處，難免話就多了些。見錦繡的目光來回的在屋子上流連，誤以為錦繡在惦記著搬屋子的事情，悄悄的對錦繡說道：

　　「錦繡，我們進府才半年，一直做著掃地丫鬟這等重活。到了明年年初才有晉升三等丫鬟的機會，等我們升做了三等丫鬟，月錢可就拿兩錢銀子了。又能做些輕鬆些的活計，到時候我們還住同一個屋子可好？」

　　錦繡側耳傾聽著錦蓮說話，也不多插嘴，只是一徑的微笑。

　　因著錦繡本就少言寡語，錦蓮也沒察覺出異常來，兀自說的興致勃勃：「我們屋子裡的錦月和錦霞都惦記著三等丫鬟的美差，常常變了法子的去討好方嬤嬤，可我聽素心姐姐說了，這種晉升的事情方嬤嬤根本說了不算。得去找管事的岳嬤嬤，素心姐姐和岳嬤嬤一向交好，到時候請她替我們去說句好話，要頂得我們說上一百句哩……」

　　錦月錦霞？

　　錦繡眉頭稍蹙，自己這副身子叫錦繡，身邊的小丫頭叫錦蓮，這名字都以錦字開頭，不知道其中是否有講究。

　　她現在只是這個府裡後院的一名最微不足道的掃地丫鬟，想升做三等丫鬟得等上半年外加找人托關係說話說不準還得送禮，看來古今中外人事關係盡皆如此。

　　不知道這個素心又是何許人……

　　錦繡有心多知道一些，故意撫著額頭可憐兮兮的道：「錦蓮，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我跌倒在地頭被撞到的關係，我的頭痛的很，你說的好多事情我都模模糊糊記得不太清楚了……」

　　錦蓮不疑有他滿口應諾：「沒關係，這事我不會告訴錦月和錦霞她倆的，她倆最巴望我倆出事，可不能讓她們看了笑話去。你有什麼記得不清楚的都來問我好了，我們倆天天都在一起掃地，時間多的很。」

　　錦繡謝過了錦蓮，心裡長舒了一口氣。

　　說著話，飯堂就在眼前。不大的屋子裡擺了好幾張桌子，都是些十歲左右的小丫鬟，大概有二十來個，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管事的方婆子單獨坐了一張，面前擺了兩樣小菜，吃的有滋有味。

　　小丫鬟們的桌子上卻只有幾碟鹹菜，窩窩頭和米粥。就這樣簡單的飯菜也讓勞累了一天的小丫鬟們心滿意足了。

　　外面吃不上飯的人家多的是，誰不是因為家境困難才被賣到了府裡來做丫鬟。三餐能夠溫飽是何等的幸運。

　　方婆子隨意的瞄了錦繡一眼：「身子若是沒好就多躺著休息會兒，明天你就不要去掃地了。」

　　話音一落，二十幾雙羨慕嫉妒的眼睛都飄了過來。

　　錦繡深諳低調的道理，初來乍到還是別那麼惹眼的好，當下婉言謝絕了方婆子：「多謝方嬤嬤體恤，錦繡歇息了半天已經好多了，明天還是跟大傢伙兒一起出來做事吧！」

　　方婆子沒有在意一個小丫鬟的細膩心思，隨意的點頭應了就不再出聲。

　　錦繡不知道該坐在哪兒，扯了扯錦蓮的衣袖，錦蓮會意，將錦繡帶到了拐角處的桌子。那張桌子邊坐了兩個稍微高些的丫鬟，一個皮膚微黑雙眼靈動，一個長相討喜嘴邊有著笑渦。

　　錦蓮笑著招呼：「錦月，錦霞，你們倆可別把窩窩頭吃光了，留些給錦繡。」

　　皮膚微黑的錦月掃了錦繡一眼，語帶譏諷：「她倒是精貴，摔一跤就到床上躺了半天，趕明天我也去摔一跤，睡上三日五日不做事該有多好。」

　　錦霞與錦月交好，附和著點了點頭。

　　錦繡看著錦蓮氣呼呼的小臉啼笑皆非，同一屋子的小丫鬟們居然也分幫結派，不過區區四人也分作了兩派。

　　錦月雖然口出不遜，到底因為方婆子坐在不遠處沒敢過分的放肆，不情願的讓出一半的凳子來讓錦繡坐下。

　　錦蓮真是個好心腸，到廚房去盛了一碗熱粥來給錦繡。順便拿了個窩窩頭遞了過來。

　　米粥熱騰騰的，窩窩頭粗糙了些但是別有一股香味，就上些鹹菜，還算入口。對飲食不甚挑剔的錦繡很快的吃完了一碗米粥和一個窩頭。

　　錦月和錦霞吃完之後連個招呼也未打就走了，接著又有其他的桌子的丫鬟陸陸續續的走了。

　　錦蓮一拍腦門：「我得快點去廚房端些熱水，不然我們今晚就沒熱水燙腳了。錦繡，你在這慢慢吃著，不用著急，你的那份我也替你端來。」

　　錦繡感激的看了眼錦蓮，好在有這個小丫頭在，不然真不知道該如何適應這兒的生活。看來，她得儘快的摸清這裡的環境熟悉這裡的人和事。

　　心裡打定了主意，錦繡起身跟著前面的一個小丫鬟一起去了旁邊的屋子，學著那個小丫鬟的樣子從大大的鍋裡舀起了一碗熱粥。

　　那個臉上有點雀斑的小丫鬟看來和錦繡也算熟悉，邊走邊好奇的詢問：「聽說你下午掃地的時候摔了一跤，礙事麼？」

　　錦繡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客氣的笑道：「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就是頭還有點痛。明天就該好了。」

　　「錦茹，你今晚都吃了第三碗了。」

　　不知是哪個小丫鬟促狹的取笑，飯堂裡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剩餘的幾個丫鬟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笑個沒完。

　　錦茹臉頰微紅，狠狠的瞪了那個多嘴的丫鬟一眼：「臭錦蘭，倒是會取笑別人，中午的時候你可比我吃的多。」

　　旁邊的小丫鬟們都是一陣嘰嘰喳喳，說是錦蘭的飯量僅僅排在錦茹的下面算是第二名。兩人五十步笑一百步實則都是小飯桶。

　　錦繡終於可以斷定，這兒的小丫鬟都是以錦字開頭。看來這戶人家非富則貴，就連小小丫鬟的名字都如此講究。

　　此時的丫鬟大多是從貧苦人家買來，好多窮苦人家都是很隨意的給女兒取個名字，不登大雅之堂。陸府負責採買的婆子特地將每隔三年買進一次的丫鬟們重新起了名字。

　　錦繡此時並不知道她原來的乳名叫阿秀，才被起做了錦繡。

　　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錦繡微笑了起來，喝著碗裡的粥只覺得分外的美味。

　　方婆子不耐煩聽這些，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屋子裡的嬉鬧聲很快停了，個個老老實實的吃完飯將碗放在一邊留待廚房裡的婆子洗刷，然後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去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三章　適應

　　錦繡很快的適應了掃地丫鬟的生活。

　　每天早晨天微亮方婆子就敲門催各人起床洗漱，吃了簡單的早飯之後開始掃地，也不知道這個陸府究竟有多大，總之二十幾個掃地丫鬟被分在不同的地方從早上掃到晚上，第二天仍然有活兒幹。

　　錦繡和錦蓮兩人專門負責花園的打掃，時值秋天，落葉紛紛，每日都是厚厚的一層。掃成一堆之後還要再另行運到園子的角落裡。

　　兩人都十歲左右，再怎麼聰慧小身板擺在這兒，每天都累的腰酸背痛。有時還會因打掃不乾淨受到方婆子的責駡。

　　好在一日三餐準時供應，早晨淨面洗漱晚上燙腳等等都有熱水，日子倒也不算難過。每天除了吃飯時候人多些，平時接觸最多的就是錦蓮。

　　錦繡不敢多說話，除了和錦蓮偶爾聊聊天之外很少跟其他人搭茬。如此過了一月，周圍人也漸漸適應了錦繡少言的性格。

　　同屋子的錦月向來是個精明伶俐的，偶爾會在睡前閒聊的時候說起錦繡在摔了一跤之後性格變了不少。

　　錦霞粗心些，並未看出任何蹊蹺，表面附和背地裡卻偷偷詢問錦月：「錦繡來時就是那樣，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我看現在卻和以前差不了多少。」

　　錦月說話時眼珠總是先轉上一圈，像是在看周圍有沒有人在，她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才悄然說道：「錦繡以前就不愛說話沒錯，可是現在卻是整天的不出聲，除了和錦蓮說上幾句，和我們倆卻是一句話都沒有。還有，我總覺得她走路做事都有些許的異常，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錦霞似懂非懂，點點頭算是聽了進去。

　　錦月再把這話形容給錦茹錦蘭她們聽卻遭來了一片恥笑，尤其是心直口快的錦蘭不客氣的嘲笑了錦月一通：「你莫非是故事聽多了？錦繡分明還是老樣子，誰也沒瞧出她的不對勁。也不知你是從哪裡看出來的，以後我們姐妹們再有什麼事情就不需要去請教府外的周半仙，倒是直接來找你就行了。」

　　錦月無故被錦蘭取笑一通，心裡窩火又無處撒，見了錦繡更是沒好聲氣。

　　錦茹在吃飯時候悄悄的把這些閒話又學來給錦繡聽，錦繡心裡暗自警惕自己需更加小心，臉上卻是不動聲色的笑了笑。

　　錦蓮聽了這些閒話之後卻是滿肚子不高興，故意在晚上回屋的時候找茬和錦月吵了幾句。不過就是錦月的衣服無意中放到了她的床上，被她當做了話柄借機和錦月吵了起來。

　　錦月哪裡是個讓人的主兒，和錦蓮爭的面紅耳赤。

　　錦蓮卻遠遠不如錦月口齒伶俐，臉憋的通紅也說不過錦月。

　　錦月越發的得意，聲音不自覺的高昂起來：「哼，我在陸府裡出生長大，還沒見過誰來主動的欺負我。改日我一定去告訴我姐姐，讓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錦月和錦蘭都是府裡的家生子，在滿十歲之後被送到方婆子手中教導，過了一年就能順利轉成三等丫鬟，自覺身份比被家人賣進府中的錦繡和錦蓮高上一等。

　　尤其是錦月，聽說她的大姐叫做素月，是府裡大少爺身邊的二等丫鬟，很得大少爺的青睞，府裡的管事婆子們見了她都很客氣。

　　更有人傳言夫人有意從大少爺身邊挑兩個可意的做大少爺的通房丫鬟，素月極有可能被選中。

　　因著素月的關係，方婆子對錦月特別的優待些，

　　同是掃地丫鬟，錦蓮和錦繡就去了偌大的花園，錦月卻只要打掃院子裡的小路。落葉少，主子們還時常經過，露臉的機會多上一些。算是一份肥差了。

　　錦月有了這樣一個姐姐，難怪說話底氣比別人硬朗的多。

　　錦蓮也是知道錦月這些底細的，被錦月這麼一嚇唬心裡不由得害怕，往後縮了縮。

　　錦月得理不饒人，還想再說，錦霞有些看不過去，扯了扯她的衣袖：「算了，些許小事，不要再說了。」

　　錦繡觀察了半天，覺得錦霞心腸還算不壞。

　　倒是這個錦月，盛氣淩人不可一世，大家都是低等粗使丫鬟，非還要分出個三六九等來，委實可恨可惱。

　　錦繡捏了捏錦蓮的手，然後微笑著對錦月說道：「今兒個的事情算是錦蓮錯了，我替她向你陪個不是。還請你大人大量，不要與我們一般計較。」

　　錦月心裡暢快異常，也就不再多說。

　　錦蓮心裡委屈，第二天一起掃地時再不肯理睬錦繡了。

　　錦繡心知肚明錦蓮是為了什麼生氣，卻故作不知，一直逗她說話。錦蓮先還能忍住，待聽到錦繡說拿了月錢要請她吃冰糖葫蘆時終於有了笑臉。

　　錦繡鬆了口氣，打趣道：「只要你肯陪我說話，哪怕我就是把一個月的月錢都給了你去買冰糖葫蘆我也是願意的。」

　　偌大的花園裡只有菊花海棠這些花開著，天氣又有些涼意，夫人小姐們很少來，只有她和錦蓮。若是錦蓮再不出聲可就悶死了。

　　錦蓮不樂意的反駁：「你這時候倒是能說會道，昨天晚上又不見你為我出頭。明明是錦月的錯，你反而代我向她道歉。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端詳了錦蓮半晌，錦繡不由得為錦蓮的單純歎息：「錦蓮，我知道你聽了錦茹說的話，想替我出口氣才尋了由頭和錦月吵了幾句。不過，錦月本就是個不安分的，我們何必去招惹她使得日子過的不安寧？」

　　錦蓮訥訥道：「你也怕了她的姐姐？」

　　錦繡啞然失笑：「她姐姐長的三頭六臂麼？我為何要怕她？」

　　錦蓮不懂什麼樣子叫三頭六臂，只是覺得很新鮮有趣，咯咯笑了起來。

　　兩人笑了一陣子，繼續掃落葉。

　　錦繡只覺得錦蓮太過單純無心機，語重心長的囑咐道：「錦蓮，你是我的好姐妹，我才會說這些話給你聽。這世上，寧得罪君子也莫得罪小人，得罪了君子只是一時的意氣之爭，得罪了小人卻得時時刻刻提防背後冷箭。」

　　錦月就有小人的潛質，不過才十歲，說話做事就如此不討人喜歡。等再過幾年不知會變成何等模樣。

　　還是稍稍退讓一步海闊天空吧！

　　錦蓮似懂非懂，一臉茫然。

　　錦繡自覺自己像個大姐姐，拍了拍錦蓮的小臉蛋，笑著說道：「把這些話記著，以後慢慢就懂了。」

　　方婆子常常出其不意的來檢查，見兩人嘻嘻哈哈有說有笑不由得拉長了臉：「你們倆在做什麼？」

　　錦蓮嚇了一跳，忙低頭掃地。

　　錦繡更是從不反駁，乖乖的掃起地來。

　　方婆子對兩人的乖巧伶俐很是欣賞，沒有再多斥責，轉了一圈就去了別的地方。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四章　閒聊

　　錦蓮眼尖的瞄到了方婆子走遠了，臉上又有了笑容，和錦繡扯起了閒話。

　　錦繡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耳朵豎的老長，從錦蓮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提取有用的信息。這一個月來日日如此，錦蓮早已經習慣了錦繡的沉默。

　　看錦繡聽的專心致志，錦蓮誤以為自己說話很有趣更加的滔滔不絕。

　　錦繡臉上帶著微笑側耳傾聽，對周圍的人和事還有環境逐漸有了更深的瞭解。

　　陸府的老爺今年三十有餘，名叫陸文倫。本是京城名門貴族之後，如今外放出來做了揚州府尹已有五年，堂堂正三品大員，稱的上是年少得志。錦繡也曾遠遠的見過一兩次，沒看清楚面容，只覺得走路四平八穩不苟言笑。

　　陸府的夫人姓沈，育有一子一女，大少爺陸雲龍今年一十有五，是嫡長子。女兒叫做陸雲鳳，今年一十有二。據說這在名門望族裡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在嫡子出世之前，不允許姨娘生下孩子，以免日後有家業繼承上的矛盾。

　　揚州乃是出了名的出美女的地方，陸文倫再不好色也納了兩房姨娘。加上從京城帶來的二姨娘，共有三房小妾。

　　二姨娘育有一子兩女，名叫陸雲啟，只比大少爺陸雲龍小了一歲。兩個女兒一個十三歲叫做陸雲香，一個十歲叫陸雲容。

　　另外，三姨娘還育有一女，叫做陸雲柔，不過才四歲。

　　四姨娘去年剛進府，暫時沒有所出。

　　這樣算來，陸府有兩位少爺，四位小姐。加上老爺夫人三位姨娘，正經的主子不過十人，伺候的丫鬟婆子小廝卻是這個數目的十倍都不止。

　　錦繡輕輕的歎了口氣，這萬惡的封建社會……

　　錦蓮有些奇怪錦繡的歎息，笑著說道：「你近來確實有些奇怪，錦月說的有點道理。你不和她們說話也就罷了，怎麼和我在一起話也這麼少。以前你可不是這樣子的。」

　　錦繡固然不健談，背地裡和她也是有說有笑，現在看來似乎總是有些心事重重，每每說話之前必定要躊躇一會兒。

　　錦繡心裡一緊，臉上露出自然的笑容：「我沒去請郎中來看，不過被撞到的頭部時不時的還有些隱隱作痛，所以懶懶的總不想說話。」

　　古代的孩子似乎都很早熟，看似單純天真的錦蓮並不像表面上那般稚嫩。她言行舉止都更加注意些才是。

　　好在從錦蓮的口中瞭解到，她們這一些小丫鬟們都買進府半年多，之前的情況彼此都不瞭解。

　　這讓錦繡悄悄的鬆了口氣，若是來個知根又知底的，她可就真的兜不住了。

　　天色暗了下來，兩人收拾了打掃用具，然後直接去飯堂吃飯。

　　錦繡一直小心觀察，飯堂裡的丫鬟九歲到十一歲不等，大概都是和這個錦繡一起賣身進府的。裡面卻還有幾個十三四歲的大一些的丫鬟，叫素菊什麼的，聽說已經進府三年多了。

　　錦蘭和錦茹端了飯碗和錦繡錦蓮坐在一起，說起了悄悄話。

　　錦蘭最是多話，一聽錦繡問起這個，極為得意的低聲說道：「小丫鬟們每年年初都有一次選拔的機會，管事嬤嬤們會來挑選伶俐的做三等丫鬟，升做三等丫鬟之後，還得接受一年以上的教導才有機會分到各個主子的院子裡去。笨拙些的要學上兩三年才合格，聰慧的一年就能被挑去伺候主子們了。素心和素月都是個中翹楚，早早的被選走了，現在已經做到了少爺小姐身邊的二等丫鬟，算是極為出色的。還有其他素字打頭的姐姐們都做了三等丫鬟，只有這幾個剩下的笨手笨腳容貌不佳，到現在還在做著粗使丫鬟。」

　　語氣裡帶著些許的嘲笑，望高踩低這種陋習在這些小丫鬟們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

　　錦茹也不甘示弱的說起自己知道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素月頗得大少爺的眼緣，說是二等丫鬟，不過是礙著府裡的規矩不好破格提拔，聽說翻了年就要升做一等大丫鬟了。還有可能被選作通房丫頭呢！」

　　錦茹的眼中充滿了嚮往，遙想著要是自己也能像素月那般該有多好。

　　錦蓮輕笑出聲：「素月姐姐長相美貌沒得說，當是論手藝我還是覺得素心姐姐更好些，她在二小姐的院子裡當差，繡活做的最好，現在二小姐的小衣鞋襪都是素心姐姐做的呢！」

　　微胖的錦蘭捂嘴笑了：「行了，大家都知曉你和素心姐姐沾點遠親，別在這兒顯擺了。日後你有了素心姐姐提拔，可不要忘了我們這些小姐妹。」

　　被說中心思的錦蓮臉紅了，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錦繡只是默默的聽著，心裡在想著陸府裡的規矩。

　　丫鬟們都由管事婆子們負責教導，絕不是想像中的隨意指派到小姐少爺們身邊。若是規矩學的不好技藝不精，很可能一直做著低等丫鬟只能做些粗活。倒是和現代社會的公司升遷也差不多。不僅要有一技之長，還要有良好的人脈關係……

　　白日也聽錦蓮提起過，陸府裡的丫鬟們都是簽了賣身契才進來的，這些賣身契都捏在夫人沈氏手裡。

　　不僅是丫鬟們的賣身契，就是管事婆子和小廝們的賣身契也都在沈氏那兒收著。這也就意味著在這座深宅大院裡，沈氏才是主掌丫鬟們命運的人。她有權利打罵處置，看誰不順眼甚至可以再轉賣掉。

　　想到這兒，錦繡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自己的命運卻交由他人主宰……

　　錦繡咬緊了牙關，這已成為事實，再不滿再沮喪再無可奈何也改變不了了，那就不要再去多想。日後總得想法子恢復自由身做回良民。

　　即使沒有去問別人，錦繡也知道這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還不知道要有怎樣的努力和機緣才能有自由的那一天。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盡力的讓自己在這個大宅門中好好的生存下來，然後慢慢的實現她的願望……

　　錦蘭正在賣弄著她從別人口中聽來的小道傳聞：「……聽說二少爺今天被老爺狠狠的訓了一頓，據說被罰了三天不能出院子呢！」

　　錦蓮感興趣的追問起細節，錦茹也是第一次聽說，耳朵豎的長長的聽錦蘭說了起來。

　　錦繡漫不經心的聽了幾句，二少爺乃是姨娘所出乃是庶子，雖然養在夫人的名下，和大少爺這個嫡子根本無法相提並論。

　　聽說這個二少爺生性頑劣不愛讀書，在西席先生授課的時候竟然睡著了。道貌岸然的西席先生無法容忍這種藐視，一氣之下告狀告到了老爺那裡。

　　陸老爺勃然大怒，不僅狠狠的訓了二少爺一頓，甚至連沈氏都被訓斥了幾句。說是管教無方督促不力。

　　聽到這兒，錦茹吐了吐舌頭煞是俏皮可愛：「二少爺真可憐，整整三天都被關在房裡，悶也悶死了。」

　　被錦蘭取笑了一通：「倒把你心疼的，看來等你升做了三等丫鬟，就去求求管事嬤嬤，讓你去二少爺那兒做三等丫鬟了。」

　　錦茹臉頰微紅，白了錦蘭一眼，卻沒有出聲反對。

　　錦蓮偷笑了起來，背地裡告訴錦繡：「二少爺長的俊俏，錦茹只見過了兩次就念念不忘。」

　　錦繡聽了這話也抿嘴笑了起來，這些半大孩子春心萌動的倒是挺早，不過，古人十四五歲就可以嫁娶，大多早慧，細想也不足為奇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五章　月錢（一）

　　一大早起床，錦月和錦霞都是喜氣洋洋，居然主動和錦繡聊了幾句。

　　錦繡心裡微感詫異，臉上卻露出和氣的笑容，小心的應付了幾句。

　　之前錦月曾經對錦繡起了小小的疑心，錦繡在面對錦月時總有點心虛，生恐哪裡露出破綻。因此說話加倍的謹慎，每句話出口前必定是在腦海中想過兩三遍。

　　錦月見錦繡態度恭敬有禮，心裡暗自得意，心想這個丫頭比起以前識時務的多。

　　錦霞在銅鏡前照了會兒，著意的梳了一個包包頭，又將素日裡寶貝的不行的珠花戴在了頭上，本就秀氣的臉更添了幾分姿色。

　　錦蓮眼睛一亮，羨慕不已的多看了幾眼。

　　錦霞得意的炫耀：「這是我上個月拿了月錢回家，我娘買給我的。」

　　錦霞和錦月都是家生子，雖然和家人不住在一起，但是隔上幾天總有見面的機會。

　　錦月和錦霞同是家生子，平日裡感情較好。她倆自認比錦繡和錦蓮高出一頭，對著錦繡和錦蓮說話的時候總帶著三分瞧不起。

　　然而錦月和錦霞也不完全齊心，就聽錦月輕哼了一聲，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對鑲嵌了翡翠的耳環戴在耳朵上。

　　那一丁點的綠瑩瑩的翡翠襯得錦月俏麗了許多。

　　錦霞怏怏的先出了屋子，錦月臉上的笑容更甚。

　　錦繡也忍不住贊了句：「錦月，你戴上這對耳環真是好看。」錦月的皮膚不算白皙，有了翡翠耳環的映襯倒是多了三分清秀。

　　錦月對錦繡多了不少的好感，笑吟吟的和錦繡說了會兒話就出去了。

　　錦月剛出了屋子，錦蓮就忍不住說道：「錦繡，你何必處處都捧著錦月說話，雖然她是家生子有她姐姐撐腰，可我們也不必怕她。」

　　錦繡隨意的瞟了錦蓮不服氣的小臉一眼，微笑不語。

　　聽說素心是錦蓮的遠方表親，一直對錦蓮照顧有加，難怪錦蓮說話時有底氣。

　　一個月觀察下來，錦繡原來的人緣不算好，再加上在府裡無親無故，若不是因為長相出眾，只怕連進府的機會都沒有。她既然已打定主意要在陸府裡好生經營，自然不能得罪任何人……

　　這些話不便明說，錦繡立刻轉移了話題：「錦蓮，今日你要梳個什麼樣的髮式？」

　　提到這些，錦蓮立刻來了興致。錦蓮頗為心靈手巧，每日早上最喜在髮式上擺弄花樣。聽說她的生母就是專替別人梳頭的，錦蓮耳濡目染也學會了一些。

　　小丫鬟們年齡尚小，大多梳個簡單的辮子，要麼就是盤上兩個小包包。適才錦霞梳的就是這樣的髮式。

　　錦蓮也梳了包包頭，但是盤的小小髮髻卻精緻好看的多，拿了淺色的綢帶繞在上面，分外的秀麗可人。

　　錦繡贊口不絕：「錦蓮，你日後應該多學學梳頭，說不準靠著這樣手藝能夠在丫鬟們中出頭呢！」

　　錦蓮心裡一動，認真思索了起來。

　　錦繡不去打擾她，將頭髮梳直之後編了條麻花辮，然後用頭繩繫上。

　　每天生活規律，再加上吃的飽睡的香，錦繡比起之前稍微豐潤了些，偏瘦的臉長了些肉顯得更加的秀氣，黑亮的眼眸裡有著別的小丫鬟沒有的沉靜和堅定。

　　錦蓮笑著說道：「錦繡，以前我未曾留意，現在看來，你卻是我們這一批進府的丫鬟中容貌最好看的。」

　　長相出眾容貌出色是做丫鬟的最為重要的，其次才是聰明伶俐擅於逢迎，再次就是女紅廚藝之類的手藝好壞。

　　素月和素心都是素字輩的丫鬟中相貌上佳的，再加上各種機緣才早早的在一眾丫鬟中出人頭地。

　　足可見容貌對一個女子的重要性，貴族小姐們還有家世嫁妝文才等等做陪襯，而卑微的丫鬟們第一有力的武器便是美貌了。

　　錦繡微微一笑，拉了錦蓮一起出了屋子。

　　這副容貌她自己也很中意，哪個女子不想長的美一些？

　　錦繡隨口問道：「錦蓮，我看錦月和錦霞今天心情都很好，有什麼喜事嗎？」

　　錦蓮一楞，旋即笑道：「今天是發月錢的日子，誰不盼著每個月十五這一天。你難道連這個也忘記了麼？」錦繡跌倒的日子正好是十七，前兩日剛發過月錢，所以錦繡根本不知道發月錢的日子。

　　錦繡尷尬一笑：「你不說我倒真的沒有留意，日子過的真是快，一轉眼就又到了十五了。」

　　這番話說的頗有技巧，不說自己不知道，偏生說沒有留意，總算把錦蓮的小小疑問打消了。

　　錦繡再不敢多問，實則心裡對這個月錢尚有許多的疑問。比如說，每個月發多少？丫鬟們發了月錢都拿來做什麼？丫鬟們也有休假嗎……

　　錦繡心想著反正自己緊緊跟著錦蓮，錦蓮做什麼她就跟著做什麼就是了。實在出了漏子就通通推到因為跌倒記憶還有點模糊上頭去。

　　整整一個上午，錦蓮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

　　錦繡也跟著期待起來，每天就是這麼枯燥的做著打掃的工作實在乏味，也不知道一個月能發多少的月錢……

　　午飯多了個葷菜給丫鬟們改善伙食，香噴噴的肉燒蘿蔔煞是美味，再配上兩個炒素菜，錦繡吃了兩碗米飯才停筷子。

　　錦蘭和錦茹近來常和錦繡錦蓮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錦繡也樂的和她倆多親近。

　　錦茹熱心錦蘭多嘴，常常講了陸府裡的大小消息來聽，錦繡從這些隻言片語裡慢慢的瞭解了現在生活的環境。

　　比較而言，錦繡更喜歡錦茹一些。錦茹活潑可愛，和天真怯弱的錦蓮正好相反，不過，都很討人喜歡。

　　錦蘭什麼都好，就是話實在太多了些……

　　「……我家裡姐妹眾多，每頓飯都吃不飽。我爹娘沒法子，才托人找了顧嬤嬤將我就帶進了府。現在頓頓都能吃的飽飽的，還有肉吃，真是太好了……」

　　錦蘭原來也是瘦瘦的，進了陸府半年多硬生生的吃胖了好幾斤，再加上女孩子發育的早些，乍看竟然有十二三歲的模樣。

　　錦蘭的話勾起了錦茹的傷心事，沒了吃飯的心情，擱下了筷子。

　　錦蓮勸道：「錦茹，你莫要傷心了，我們誰不是因為家裡的日子難過才被賣到了陸府裡來做丫鬟。家裡得了筆安家費，我們日後的生活又有了著落，運氣好說不定能做了一等丫鬟，以後也不會比普通人家的女孩子過的差的……」

　　說著，錦蓮的臉色也黯淡了下來。

　　一等丫鬟，談何容易……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六章　月錢（二）

　　陸府裡的夫人本是京城名門望族之後，治家頗嚴，最講規矩。不輪是家生子還是賣身進府的丫鬟，一律改了原來的名字，然後做上一年的粗使丫鬟。

　　一年之後選出伶俐些的升做三等丫鬟，經過一兩年或是三年的教導，才有機會被分進各個院子裡做事。投了主子緣的才有升做二等丫鬟的機會，到了一等丫鬟這道門檻，更是難上加難。

　　府裡的一等丫鬟最多十幾人，每個主子身邊至多一到兩個一等大丫鬟，在各院子裡都是獨擋一面的。極有機會做少爺們的通房丫鬟，要麼就是小姐們的陪嫁丫鬟。

　　再不濟也能配個體面些的總管、賬房、管事之類的，以後繼續做管事婆子。在老爺夫人面前都能說的上話的……

　　她們這些普通的小丫鬟們，哪裡有機會做到一等丫鬟……

　　素心和素月可都是家生子，因著爹娘伺候得力而分外得了優待才早早的升做了二等丫鬟。若說相貌出眾，府裡的丫鬟至少也有上百個，難道真的就找不到更美貌的麼？

　　她們幾個都是簽了賣身契進的陸府，比起錦月和錦霞這兩個家生子自然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錦茹沉默了半晌，露出了勉強的笑容，輕聲說道：「嗯，我們姐妹幾個都要努力，說不準幾年之後都是府裡的一等丫鬟呢！」

　　不管心裡怎麼想，幾個小丫鬟們又恢復了說笑。

　　每日吃完飯後有一小段時間的休息時間，今日當然例外，發月錢一般都在午飯後。各個小丫鬟們都面露喜色焦急的等待著。

　　方婆子板的緊緊的面孔看來似乎也順眼的多了。

　　「一個一個的站好了，點到名字的就過來領月錢，若是肆意吵鬧的，明日後日的輪休就取消。」

　　這個威脅很是厲害，方才還嘰嘰喳喳的小丫鬟們一下子都住了嘴。

　　一個月只有一天的休息機會，可以出府逛逛，也可以回家看看。誰不是伸長了脖子等著這一天？

　　方婆子身後還跟著一個年約二十的年輕婦人，挽著簡單的髮髻，頭上插了一支銀簪。那銀簪乍看之下平常，細看卻不一般，上面鑲嵌的竟是細碎的瑪瑙。再看那女子面容俊俏，一雙鳳眼斜長，嘴角似笑非笑，被她那雙銳利的眼睛掃上那麼一眼都覺得背脊有些發涼。

　　錦蘭到底忍不住，飛快的低語：「到底曾是夫人身邊伺候的，氣派就是不同。」

　　錦繡觀察了那女子兩眼，心下揣測著這個女子的身份。錦蘭說了曾是夫人身邊的，那說明這個女子曾是夫人面前的丫鬟，現在又梳了婦人髮髻，想來是已經嫁了人……

　　方婆子轉過身去，臉忽然笑做了一團花，和平日對著小丫鬟們的態度判若兩人，說話時身子微微彎了下去：「挽翠，小丫鬟們進府時日不長，還不甚懂規矩，請你多擔待些。」

　　挽翠盈盈一笑：「方嬤嬤無需如此客氣，誰不知道你做事細心講究規矩。上次岳嬤嬤還在我面前曾誇讚過你，說是這幾年選的三等丫鬟都極是懂規矩守本分手腳勤快，這還不都是你的功勞。」

　　方婆子聽了這話容光煥發，刻意的捧了挽翠幾句。

　　錦繡側耳傾聽著兩人說話，挽翠看來甚得夫人信任，府裡大小丫鬟婆子們的月錢都從她的手裡領。能管理賬務的人必然是手握一定實權的……

　　錦繡深深的看了言談自若的挽翠一眼，如此相貌如此才幹如此伶俐的人物居然只是陸府裡一個管事丫鬟，就不知一等丫鬟們又都是什麼模樣了……

　　方婆子點了名字，一個個小丫鬟們都上前去領月錢。因著只是最低等的粗使丫鬟，所以月錢也低，只有一錢銀子，也就是一百文錢。

　　小小的銅錢被串在一根繩子上，拿在手裡叮咚作響，沉甸甸的頗有分量。拿到了月錢的在一邊等著不能擅自離去，礙著方婆子和挽翠沒人敢大聲喧嘩，但是竊竊私語卻是怎麼也免不了的了。

　　錦蓮興奮的在錦繡耳邊低語：「我這次領了月錢一定要出府去買對耳環回來。」還在對今天早上錦月的那對耳環心心念念。

　　錦繡啞然失笑，微微的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做聲。那份沉穩在一堆小丫鬟們中很是惹眼。

　　挽翠不經意的看了錦繡一眼，心裡對這個小丫鬟的秀麗容貌讚歎不已。小小的瓜子臉，杏目桃腮，臉龐晶瑩剔透，小小年紀已有這等姿色，不知到了十五六歲時會是何等妍色。

　　挽翠笑著問了方婆子，方婆子對錦繡印象還算不壞，想了會兒說道：「這個叫做錦繡，平日裡沉默寡言不愛說話，做事倒還算踏實。」

　　對方婆子來說，這已是了不得的誇讚之言。

　　挽翠深深的看了錦繡一眼，不再多說什麼。

　　到了錦月領月錢，挽翠未語先笑：「這一定是素月妹妹的親妹子錦月了吧，嘖嘖，這臉蛋生的如此好看，比起素月可也不差。林嬤嬤倒是生了對好女兒。」

　　林嬤嬤就是錦月和素月的親娘，在莊子裡做著管事娘子，是沈氏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人物。挽翠哪有不知的，因此和錦月說話時分外的熱絡。

　　錦月被誇讚的滿臉通紅，小臉上都是興奮。

　　方婆子連連附和：「誰說不是呢，錦月做事伶俐勤快，倒和她姐姐差不多。」

　　錦蓮嗤笑一聲，雖然聲音極輕還是被方婆子耳尖的聽見了，警告的瞪過來一眼。錦蓮心裡一凜，不敢再抬頭。

　　素月長相嬌美細緻，確實和其母肖似，錦月卻像其父親，容顏粗糙些，單看也還不錯，卻比姐姐素月差的遠。

　　說到伶俐勤快，就更談不上了，隨便挑出一個小丫鬟也比錦月要強上一些。也難怪錦蓮聽了這話嗤之以鼻。

　　只是因為錦月有個好母親，方婆子和挽翠就對錦月如此另眼相看……

　　錦繡心知錦蓮在忿忿不平什麼，悄悄的伸出手握住錦蓮的手，輕輕的捏了一下，似安慰又像是安撫。

　　錦蓮感激的一笑，心下稍安。

　　錦繡看著神氣活現抬頭挺胸的錦月，不知該好氣抑或是好笑。難道她就看不出方婆子和挽翠誇讚她的時候眼裡閃過的那一絲不以為然嗎？居然信以為真照單全收了……

　　看來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好言應付幾句就能敷衍過去，不必放在心上……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七章　饅頭

　　二十幾個小丫鬟們一一的領了月錢，挽翠在賬本上細心的做了記錄，就走了。

　　方婆子笑著送了挽翠遠去，待到回轉來又是一臉陰沉。狠狠的訓斥了丫鬟們一通：「往日裡的教導都被你們拋到天邊去了，一個個交頭接耳嘻嘻哈哈沒個正經……」

　　個個都低頭斂眉，大氣都不敢出。

　　方婆子訓了近半個時辰的話才停了，然後陸續點了些丫鬟的名字：「……錦月、錦霞、錦蓮、錦繡……你們明天休息一天，其餘沒有點到名字的丫鬟後天休息……」

　　錦蓮大喜過望，沖著錦繡眨了眨眼。

　　錦繡也微笑起來，每天辛辛苦苦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能有一天的休息時間真正值得期待。她也可以利用這一天的時間去外面好好的轉一轉，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個什麼樣子。

　　這麼長時間了，她連陸府究竟有多大都不知道……

　　等丫鬟們散了，錦蓮興沖沖的拉起錦繡的手笑道：「錦繡，太好了，我們明天就能休息了。」

　　錦繡笑了，眉眼舒展開來，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錦蓮看的呆了一呆，以前也覺得錦繡長的好，但是不算惹眼。現在卻覺得錦繡有種與眾不同的氣質，什麼也不說，光是站在那兒也覺得出色。這一笑更是如春風拂面，說不出的雅致靈秀……

　　錦繡打趣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出府去轉轉陪你買珠花如何？把我們的錦蓮打扮的標緻些。」

　　錦蓮大感驚詫，看向錦繡的目光有些詫異。

　　錦繡暗道不好，情知其中定有緣故。

　　果然，錦蓮驚訝的說道：「可是每次都是你娘來接你回家過一天，你哪裡有空陪我？」

　　什麼？錦繡心裡一驚，差點就要出口問出：「我還有娘？」好在反應的快，佯裝無事的笑了一笑：「我本打算這次不回家陪你去的，你既然這麼說了我還是回家算了。」

　　錦蓮羨慕的說道：「你的家就在揚州城裡，每月都能回家過上一天。誒，我的家太遠了，根本沒時間回去。」

　　錦繡嘴上隨意的和錦蓮說著話，心裡卻如一滴水掉進了油鍋劈裡啪啦炸開了。

　　這可如何是好……

　　錦繡的娘每個月都來接她回家過上一天，這個月必然也不會例外。關鍵是，她哪裡認識這個所謂的「娘」啊！

　　再加上沒見過面的「爹」，家裡的姐妹兄弟……

　　錦繡的頭開始痛了起來，不斷的思索著應付的方法。

　　不回去？那肯定不行。她既然成了錦繡自然要將錦繡的家人一起認下，還要不著痕跡的摸清家裡的情況不要露出馬腳才好……

　　錦繡心裡一直盤算著這些，難免有點魂不守舍。錦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下午掃地的時候話也很少，壓根沒有發現錦繡的異常。

　　錦繡暫且把滿心的心事都壓下，關心的問起了錦蓮：「你明天打算做些什麼？」

　　錦蓮歎了口氣說道：「我肯定是沒法子回家了，就是不知道我爹娘來不來看我。我攢了兩個月的月錢，若是他們來了我就一起拿給他們。」

　　看來，錦蓮家裡的日子也不好過……

　　到了傍晚時分，方婆子就吆喝著讓丫鬟們早些吃飯休息。晚飯還是稀粥，窩窩頭卻換成了白饅頭。

　　錦繡見到了白麵饅頭眼睛一亮，狠狠的吃了兩個才停下。

　　這些日子早晚都是棒子麵窩窩頭，肚子是能填飽了，嘴裡卻清淡的不得了。難得吃到一頓白麵饅頭，簡直感動的想落淚。

　　到了這樣的環境裡，錦繡對物質要求已經低的不能再多，有衣服遮體，有食物果腹，有床睡覺而已。

　　若是想過的更好一些，只能靠她自己的努力了……

　　錦繡心裡想著心思，臉色顯得有些沉重。

　　錦蘭一連吃了三個半饅頭，拍著肚子笑嘻嘻的說道：「要是天天晚上都有白麵饅頭吃多好。錦繡，你還沒吃飽麼？諾，這半個給你吃，放心，我掰了一半放在這裡，未曾咬過的。」她見錦繡若有所思誤以為錦繡還未吃飽，將自己吃剩的那半個遞了過來。

　　錦繡當然吃飽了，然而不接又駁了錦蘭的好意，只好笑著道了聲謝，然後將饅頭接了過來，然後慢慢的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方婆子生了一雙火眼金睛，專盯著小丫鬟們的一舉一動，若是糟踐了吃食一定會被罵。錦蘭拿了四個饅頭過來，若是剩了半個吃不完也會被訓斥的。她把這半個饅頭給自己未必沒有請自己將剩餘的饅頭吃光的意思……

　　想到這一層，錦繡不露痕跡的打量了言笑晏晏的錦蘭一眼。

　　除了幾個素字打頭的丫鬟，這兒的丫鬟們年齡都差不多。最小的是錦鷺，不過才九歲。最大的就是錦蘭，今年已經十一歲了。

　　錦蘭長的高，再加上微胖一些，看起來顯得比其他的小丫鬟們大上一些。平日裡對陸府裡的小道消息最是關心，錦繡平時五天的話也不如她一天說的多。

　　錦茹見錦繡小口小口的吃饅頭笑著說道：「你要是吃不下了就拿來給我，我還沒怎麼吃飽呢！」

　　錦繡有心遞過去，看了眼自己咬過的痕跡，不好意思的說道：「這兒都被我咬過了……」

　　「沒關係的，我們姐妹還計較這些麼？」錦茹將饅頭拿了過去，喝了幾口稀粥然後把小半個饅頭吃下了肚。

　　坐在旁邊桌子上的錦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譏笑道：「真像個飯桶！」

　　錦茹常被人取笑飯量大，早就習以為常，不過，面對錦月如此明顯的嘲諷錦茹立刻惱了：「你說什麼？有膽子再說一遍！」

　　錦月昂起了頭：「說就說，難道我怕你不成。你一頓吃了這麼多的饅頭，不是飯桶是什麼？」

　　「你……」錦茹謔的站起身來，捏緊了拳頭。

　　錦繡打著圓場：「都是好姐妹，和睦相處才好。」一邊悄悄用手扯了扯錦茹的衣袖低語：「方嬤嬤朝這邊過來了。」

　　錦茹也覺得自己有些衝動了，但是讓她就這麼坐下來心裡又無比的窩火，一時站在那裡僵住了。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八章　姐妹

　　「不好好的吃飯，在這兒吵什麼？」方婆子臉拉的老長，微吊的眼角顯得分外的淩厲。

　　錦茹身子微微一抖，心裡先怯弱了三分，可是看到錦月得意的神情只覺得這口氣分外的難咽，一咬牙說道：「方嬤嬤，錦月她罵我是個飯桶。」

　　此話一出，周圍的一眾小丫鬟們都捂嘴笑了起來。

　　方婆子一楞，也笑了起來：「錦月哪裡說錯了，你一頓飯吃了四個白麵饅頭，不是飯桶是什麼。」

　　這下不得了，真正的哄堂大笑。

　　平時小丫鬟們之間開玩笑拿錦茹的飯量來逗趣早是常事，錦茹也未曾真正生氣過。不知怎的今天卻分外的難以忍受，尤其是看到錦月笑的前仰後合的樣子，錦茹只覺得一股怒氣往上湧。

　　錦茹大聲的又說了一遍：「方嬤嬤，錦月罵我。」

　　方婆子笑容一斂，有些詫異的看了錦茹一眼。錦茹愛說愛笑性子頗為活潑，她向來也很喜歡這個伶俐的小丫鬟。今天怎的如此反常……

　　「錦月，你和錦茹都過來。」

　　方婆子聲音微抬，錦月不敢再笑了，起身走了過來，和錦茹並排站著。

　　方婆子冷著臉問道：「錦月，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若是換了其他的丫鬟，早被狠訓一通了，哪裡還有這樣的機會說話，方婆子對錦月已經算是格外的優待。

　　錦月看著方婆子的眼睛射出來的凜冽光芒心裡有些害怕，待一想到自己的娘和姐姐底氣就壯了起來，腰板挺的直直的：「我看見錦茹吃了四個饅頭，然後還幫著錦繡又吃了半個，就說她是飯桶……」

　　「住嘴！」方婆子怒喝，一屋子立刻都安靜了下來，掉一根針到地上都能聽得見。

　　「錦茹吃的再多也都是府裡供著的，難道吃的是你家的饅頭？你這話若是被外人聽見了，還會以為我們陸府裡苛待丫鬟不給丫鬟們吃飽。若是損了陸府的名聲你擔待的起麼？」

　　錦月眼角含淚，還想爭辯，可是方婆子根本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以後不可再說這種話，你們都是同一批的錦字輩的丫鬟，要好好的相處才是。若是被我聽見了類似的話，我一定不輕饒她。吃飽了就回去休息去，把我說的話好好的想一想。」

　　錦月何曾被方婆子當著這麼多的人訓斥過，心裡格外的委屈，不甘心的瞪了錦茹一眼，哭著跑出去了。

　　其他的丫鬟們也都擱了筷子，一個一個的出了屋子。屋裡只剩錦繡幾人。

　　方婆子對錦茹也不客氣的訓了幾句：「日後遇到了這些事情，笑笑也就過去了，值得如此小題大做麼？你們天天在一起相處，難道這樣一句玩笑話都容不得？那日後你該如何和其他丫鬟們相處……」

　　錦茹見錦月被罵哭了心裡大為暢快，方婆子說什麼她都點頭應是，低眉順眼的樣子乖巧的不得了。

　　方婆子說了一通見錦茹如此聽話也就不再多說。

　　等方婆子走了之後，錦繡忙走過去拉起錦茹的手：「錦茹，真是對不住，若不是因為你替我吃了半個饅頭錦月也不會這麼說你。都怪我……」

　　錦蘭一聽這話坐不住了，訕笑著過來了：「都怪我，早知道我就把那剩下的半個饅頭吃了，也不會惹出這些事情來。」

　　錦茹撲哧一笑：「你們倆別爭了，誰都不怪。只怪我自己飯量大，一人能頂上兩個人吃。不過，能換來錦月被罵上一頓，我心裡真是痛快。」

　　錦蓮想到錦月剛才狼狽哭走的情景心裡很是暢快，咯咯的笑了起來：「是啊，我早就看錦月不順眼了，今天錦茹姐替我們狠狠的出了口氣。」

　　錦蓮錦繡和錦月住同一個屋子，不知受了多少的閒氣，錦月被罵真是大快人心。

　　錦繡卻想，錦月心眼小又愛記仇，臨去前還狠狠的瞪了錦茹一眼，不知道日後會不會借機來尋錦茹的麻煩……

　　不過，此時說這些話太過掃興，還是以後找個時間來提醒錦茹一下多多注意些。

　　四人有說有笑的出了屋子。

　　錦繡和錦蓮住一個屋子，錦蘭和錦茹則住在隔壁的屋子。

　　住處已經印入眼簾，錦茹忽的叫住了各人，興致勃勃的提議：「我們幾人玩的好，不如偷偷結成姐妹，日後互相也能多照應些。」

　　錦蘭首先贊成：「這個主意好，我們不比那些家生子，在府裡都是無親無靠的，結成姐妹擰成一股繩做什麼事都能商量著。」

　　錦蓮笑的天真：「那可太好了。」

　　三雙眼睛齊刷刷的朝錦繡看過來，錦繡微笑著表態：「我也同意。」短短的時間裡，錦繡的頭腦飛快的轉了許多的念頭。

　　正如她們說的，自己也是孤身一人，在這府裡戰戰兢兢唯恐露出任何的破綻，平時連話都不敢多說。要想在丫鬟們中出人頭地，只靠一個人的力量稍嫌薄弱。和錦茹她們結拜為姐妹是個不錯的主意，互相能照拂不說，若是誰有這個運氣混的好些，也能提攜其他幾人……

　　還有，枯燥的日子寂寞如雪，多幾個小夥伴也好……

　　錦茹很是高興，先說了自己的生辰，錦蘭和錦蓮也都說了。錦繡哪裡知道這副身子是幾月生的，胡亂說了個日子。

　　錦繡說起鬼話來面不改色心不跳，錦茹她們一點都沒起疑心就相信了。

　　錦蘭最大，錦茹次之，錦蓮最小，錦繡排在第三。

　　錦蘭擺出了大姐的樣子來：「我們要好好的相處，不讓任何人來欺負咱們。」

　　錦繡提醒了句：「在別人面前還是不要說姐妹這類的話了，這事我們自己知道就成了。」錦茹還好些，錦蘭卻實在是多話。不知道丫鬟們的規矩到底有多少，不過，私自結拜肯定不妥當，不適宜到處渲染。

　　錦茹和錦蓮連連點頭，錦蘭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隨即慎重的保證：「放心，我知道輕重，這件事我一定不告訴任何人。」

　　自此之後，幾人自然更是親近。

　　到了屋子外面，四人才依依不捨的各自去了自己的屋子。

力寶龍

卷一　掃地丫鬟　第九章　改善

　　錦繡剛進了屋子，就聽到錦霞正在勸錦月：「……你不要再哭了，方嬤嬤說這些話也是為了你好，你以後說話還是注意些好……」

　　錦月的眼睛紅通通的，手裡拿了一個手絹不停的擦拭眼角。錦霞坐在她的身邊殷殷勸導。

　　錦月見錦繡和錦蓮進屋將臉別了過去，哭聲小了下來。

　　錦蓮邊收拾床鋪邊有意無意的挖苦了一句：「整日裡自以為是，其實還不是和別人一樣都是掃地丫鬟。」

　　錦月謔的轉過頭來，氣呼呼的瞪著錦蓮：「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錦蓮還待再說，被錦繡截去了話頭：「錦蓮，我們去打點水來泡泡腳。」然後硬是拉著錦蓮出了屋子。

　　在路上錦繡好生勸了錦蓮幾句：「都住在一個屋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是不要鬧的太僵了。錦月有她娘和姐姐照應著，日後在府裡定然比我們升的快，我們得罪了她有什麼好處？」

　　錦蓮歎了口氣：「你說的話我都明白，可是我一看到她那副嘴臉就氣不打一處來。」

　　錦繡安慰的拍了拍錦蓮：「多忍忍吧，等過了年我們就不會住在一個屋子裡了。」錦月必然會升做三等丫鬟，肯定會搬到前排的屋子裡去住。

　　錦蓮無言的點了點頭。

　　打了水再到屋子裡，錦蓮果然安靜多了。錦月心情極壞，胡亂的洗了洗就早早的睡了。錦霞難得的和錦繡聊了幾句。

　　錦繡看錦霞一臉興奮笑著問道：「你明天打算幹什麼？」

　　這句話正問到了錦霞的心坎裡，提到這個錦霞的臉都要放出光芒來：「我爹明天來接我回家。」

　　錦霞的爹也是陸府下人，負責管理陸府名下的一間鋪子。算是有頭面的管事，因著回府不方便，在府外置了間小院子住著。錦月有個好娘親，錦霞卻有個好爹爹，算來差不多。

　　錦繡見了錦霞興奮的模樣，故作不知的多問了幾句，錦霞當然樂意「解答」。錦繡微笑傾聽，錦霞越發說的起勁，不一會兒就將錦蓮也吸引了過來。

　　前世做了幾年的老師，對半大孩子還算了解。錦繡毫不費力的靠著些許驚訝讚賞羨慕的目光博得了錦霞的歡心。

　　比起目中無人的錦月，錦霞的性格討喜的多了。

　　錦霞開始覺得錦繡是個可人意的夥伴，同住一個屋子裡本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矛盾，再加上錦繡有意的迎合，錦霞心情很是暢快。

　　錦霞不知不覺的把錦繡列入了好夥伴的行列……

　　到了第二日早上，錦霞早早的就起床了，高高興興的打了熱水來洗漱。還主動的對穿衣的錦繡說道：「錦繡，我替你多打了一份水來。」

　　錦繡堆出了歡喜的笑容，笑著接了過來，和錦霞聊了起來。

　　錦蓮對錦霞的印象也還不壞，笑嘻嘻的說道：「你最是偏心，為什麼不替我也多打一份水？」

　　錦霞明知錦蓮在說笑也不由得臉一紅，錦繡接過了話茬，用手輕點了錦蓮的額頭一下：「你還不快一點起床穿衣，小心誤了出府的時辰。」

　　錦蓮吐了吐舌頭，動作麻利了不少。

　　錦月見幾人有說有笑獨獨把自己排除在外心裡不快，輕哼了一聲。

　　這一聲不輕不重，幾人都聽在耳朵裡。錦霞到底和她關係近些，連忙扯了絲笑容：「錦月，你也快點起來吧，我們早點吃了早飯好出府。」

　　一個月只有這麼一次機會回家，錦霞早已迫不及待。

　　錦月想起自己昨天受的委屈，心想今天見到家人一定要哭訴一番，也就收拾了心情迅速的起床。

　　錦繡換上了另一身乾淨衣裳，用柳枝蘸了鹽刷牙然後漱口，將秀麗的小臉洗的乾乾淨淨。

　　陸府裡對下人還算不錯，每到換季的時候都做上兩身衣裳兩雙鞋子。輪流替換著穿也就夠了。丫鬟的等級越高，自然衣服的料子也就更好些。

　　錦繡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青色棉布裙子，裡面的長褲則是白色的，看來很是素淨清爽。

　　錦蓮給自己梳好了頭之後見錦繡還在那兒和長髮奮戰不休笑了：「快快過來，我替你梳個漂亮的髮式。以前你梳頭可是最麻利的，現在卻是越來越笨拙了。」

　　錦繡赧然一笑，她只會將長髮梳成一條辮子，卻怎麼也不會像錦蓮那樣將頭髮挽成小小的包。一切都在慢慢的適應中……

　　錦蓮接過了木梳，三下兩下的將錦繡的頭髮梳順，然後手靈巧的動了幾下就將頭髮挽成了兩個包包。左右勻稱，不大不小，映襯的臉型都好看的多。

　　錦繡從銅鏡裡仔細的觀察著錦蓮的手勢，心裡默默的記著。總不能日後天天都麻煩錦蓮，古代女子哪有人不會梳頭的，她得儘快學會才行。

　　錦霞見了眼睛一亮。

　　錦蓮替自己梳頭也就是平平，畢竟人小手短，可是替錦繡梳出的頭卻異常的順溜好看。

　　錦霞心嚮往之，不由得露出了羨慕的神色。然而她平時和錦蓮交情平平，不太好意張這個口。

　　錦繡眼尖的瞟到了錦霞的神色，笑著對錦蓮說道：「錦蓮，你手這麼巧，也去替錦霞梳個好看的頭吧！」

　　錦蓮欣然答應。

　　錦繡起身讓位，笑著喊錦霞過來坐下。

　　錦霞喜滋滋的過來了，順道感激的看了錦繡一眼。

　　梳好之後，錦霞在銅鏡前端詳了一會兒，很是滿意。把昨日的珠花又戴在了頭上。

　　錦月又是羨慕又是眼饞，可偏偏拉不下這個臉，只得怏怏的隨意的梳了頭。

　　錦繡心知錦蓮素來不喜歡錦月，自然不會替錦月說話。錦蓮是她到古代後接觸最多的女孩子，心地單純不失天真，愛憎分明，她很喜歡錦蓮，不想過多的為了逢迎他人而惹惱錦蓮。

　　幾人收拾好之後，一起出了屋子。

　　恰巧錦蘭錦茹也從隔壁的屋子出來了。

　　錦月見到錦茹，立刻沒了笑臉。重重的哼了一聲。

　　錦茹不甘示弱，狠狠的瞪了錦月一眼。

　　錦繡一看這情形不好，怕兩人在屋子前面吵了起來，連忙上前拉了錦茹的手：「好錦茹，今天出府打算做什麼？」

　　錦茹自然不能不答錦繡的話：「我要和錦蘭出府去轉轉買些東西……」

　　這麼一耽擱，錦月和錦霞就先去了飯堂。一場小風波消彌於無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