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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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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畫七 - 【重生之王妃溫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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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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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5 11:49:22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夜闖

    婚期是由崇晉帝親自定下的六月二十日, 欽天監瞧過日子,大吉宜婚。

    因著沈徹已被封了王,在宮外有了自己的府邸, 大婚之日倒不需要如皇子一般繁瑣, 也無需去跪見宮中貴人, 顧溫涼才松了一口氣。

    這一場毫無厘頭的大火隨著顧溫涼平安無損的歸來而漸漸被人遺忘, 顧溫涼連著幾日都未踏出過房門。

    整日裏就是看書賞畫逗逗恢復了些精神的子悅,日子倒也過得挺快。

    燒毀的溫涼閣被顧奕懷圈了起來,再現修一個是眼看著趕不及了,索性將後院最大的廂房好好修繕了一番, 顧溫涼就暫時住在裏頭。

    五月的最後一日, 天降大雨, 滂沱而至。

    顧溫涼望著窗外的雨幕, 眉心一皺, 懷裏的子悅這幾日被養得極好,除了那根斷了的尾巴還顯得有些突兀,毛色竟越發的光澤了。

    “怎麼突然就落雨了?”她將頭上的簪子一一取下,言語間有些失落。

    青桃陪坐在一旁,聽了這話停下手裏的繡活道:“這天兒就是這樣, 下了雨倒不顯得悶熱了。”

    “小姐等明兒天晴了, 再將帕子送給王爺也不耽擱。”

    顧溫涼臉漸漸地漲成了粉色,她嗔怒,將手帕收於袖口。

    “你這丫頭,我何時說這是給他的了?”

    可話才說出口, 顧溫涼就想到了那帕子上的字,默默地閉了嘴。

    她清潤的眸子漸漸的暗了下來,自從那日之後,她就沒再見過他了。

    原想著今日悄悄出門去尋他將話說清楚的。

    他心底的憤怒顧溫涼自然知曉,可每每想起前世,那雪中送炭的一點點溫暖,足夠她記上許久。

    兩面為難。

    顧溫涼想,這次的事就算了吧,若是有下次,她自不用再顧忌什麼了,直接叫人捉拿了便是。

    可沈徹他就是生氣了,許是從沒料到這種情況,顧溫涼有些心慌。

    帕子都繡好了,也打聽好了沈徹今日休沐,奈何一場大雨,計劃全亂了。

    晚間,顧溫涼用了晚膳後早早地就歇下了。

    屋裏的燭火搖曳不止,顧溫涼輾轉難眠,又起床翻了會書看,看著看著,就睡了過去。

    沈徹翻墻找了五六間房才摸到了這裏,輕手輕腳地進來才想著甩個臉色給她看看,就見到了這一幕。

    美人雪肌烏發,純黑的發絲蜿蜒在床榻上,手裏的書卷磕到了床邊,她吐氣如蘭雙眸微閉,身子淺淺的起伏。

    沈徹站在門簾處瞧了片刻,積蓄了許久的怒氣火氣一點點的涼了下來,他自己慪了幾天的氣,她這倒好,睡得格外香。

    想是這樣想,沈徹還是緩緩走到了她的跟前,細細觀看半晌,啞然失笑。

    記憶中她一直是個嬌弱的小姑娘,細聲細氣的又倔得很,卻不想一眨眼的功夫竟長開了不少。

    沈徹拿去她手裏的書,又是一本晦澀難懂的古籍,描繪山川地理之勢,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匆匆掃了一眼就放在了案桌上。

    屋子裏熏著的香淺淡素雅,不同於旁處。

    沈徹眉目深深,伸手觸上了少女輕蹙的眉心,一點一點撫平,手下的肌膚細嫩溫熱,他突然有些口幹舌燥。

    顧溫涼睡得極淺,男子帶著絲絲薄荷味的氣息傳來,她睫毛輕顫了顫,悠悠轉醒。

    屋裏的光線幽暗,她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沈徹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劍眉緊皺。

    顧溫涼坐起身來,外頭的寒風吹進來,她只穿了一件中衣,單薄的模樣惹人疼。

    “先蓋好身子。”沈徹的視線劃過她玲瓏有致的身軀,而後不自然地別開,生硬地道。

    顧溫涼輕輕頷首,乖順地用錦被裹住身形,乖順得不可思議,“你怎麼過來了?”

    沈徹站在床榻邊,眸色暗沈。

    “本王來瞧瞧你這屋子會不會再被一把火燒了。”

    顧溫涼眼瞼微垂,一根根的睫毛分明,他話中的恨恨之意絲毫沒掩飾,她聽了倒覺得心底癢癢。

    “還在生氣嗎?”她仰面輕輕地問,精致的面容上帶著嬌軟的兩個小梨渦,沈徹偏頭不看她,卻被她悄悄勾了小指。

    沈徹冷著一張臉,心裏酸酸脹脹沒個著落。

    “你是不是……”他眸色深深問,問到一半看著她乖巧的側臉,又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沈徹別扭地轉過身,嗤笑自己今時今日的幼稚。

    顧溫涼聰慧,他沒說出來的話她了然於心,纖細的身子動了動,道:“你想問我是不是心悅他?”

    沈徹郁悶到了極點,早先有一個衛彬就叫他恨之入骨了,如今又來了一個林胥攪局,他心裏如何能釋懷?

    所有叫顧溫涼區別對待的人,都能叫他打翻心裏的醋壇子!

    顧溫涼眨了眨眼睛,屋裏的燭光昏暗了些,她勾著沈徹的小指不放將人帶到床榻前,聲音認真又輕緩:“阿徹,林胥哪兒比得上你?”

    無論是身份相貌或是才幹,沈徹都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高高在上,林胥是怎麼也比不上的,他為何那樣不自信?

    沈徹薄唇抿成了一條線,“衛彬也處處不如我,怎麼當初就入了你的眼?”

    這個問題曾一度是他的心結,耿耿於懷不能稍忘。

    顧溫涼啞然,嘴角的笑意一絲絲消退了下去。

    “我從不曾心悅過他。”她聲音有些低,像是記起了什麼不好的事一般,“許是我太過蠢笨,總叫他口頭上的那個婚約拿捏住了。”

    前世太過不堪,顧溫涼眼裏的光亮暗了下去,沈徹看了心揪揪的疼。

    “那林胥沒對你做什麼吧?”

    他強硬地擡了她的小巧的下顎換了個話題,面色不虞。

    顧溫涼含笑搖了搖頭,卻見他喉間上下滾動了一圈,突然深深吻了下來。

    沈徹憋了好幾天的火氣在嘗到她唇齒間的甘甜時越發不可收拾起來,他捧了顧溫涼紅暈朵朵的臉,急切地舔舐,顧溫涼酥了身子癱在錦被上,櫻唇微啟目光迷離帶著水霧。

    沈徹在最後關頭停了下來,脫了靴子將她抱在懷中平復呼吸,鳳眸裏的情、欲之色才開始慢慢消退。

    “怎麼每次都胡來?”顧溫涼揪著他暗色的蟒紋袍,小臉上的紅暈還未消散,強自咬牙嗔怒。

    沈徹得了甜頭,心頭的郁氣一掃而空,他將腦袋埋在她衣領後頸處,涼涼的鼻尖讓顧溫涼微微瑟縮一下。

    “想我了沒?”他孩子氣地蹭蹭,對顧溫涼的嗔怒避而不答,嘟囔著道。

    顧溫涼哭笑不得,伸手揉亂了他的發絲,才道:“想的。”

    自然是想的。

    “那你還不來找我?”沈徹突然不滿發問。

    虧他還日日守在王府裏,篤定這不識趣的女人會送上門來,結果左等右等不到,倒是他來翻了將軍府的墻。

    顧溫涼手裏纏著他幾根頭發,聞言笑道:“今日準備去的,天突然下雨,這才作罷了。”

    沈徹冷冷一哼,聲音既憤恨又委屈。

    “你個小騙子,凈知道敷衍本王。”

    顧溫涼眨了眨眼睛,杏眸溫潤,她突然從床榻上起身走到妝奩盒旁。

    外頭的風雨漸歇,可那股子寒風吹到身上也叫人受不住。

    沈徹看了一會便道:“在找什麼?你穿得單薄小心染了寒氣。”

    顧溫涼將那帕子團在手心裏,淺笑著被沈徹拉到懷裏。

    “你瞧瞧,喜不喜歡?”

    顧溫涼將那帕子展開,而後平鋪在沈徹的面前。

    沈徹聞言一楞,而後整個人都坐直了起來,一臉的驚喜模樣。

    那帕子不大,使用的材料上好,就是上頭的花樣也十分別致,雪白的素錦上繡著幾枝寒梅,點點的紅色成了帕子上唯一的亮色。

    “你繡的?”沈徹挑眉,下意識地問。

    顧溫涼輕輕頷首,沈徹越發稀罕了起來,將那方小小的帕子放在掌心上,“倒沒想到你還會這些。”

    “我女紅水平也只有這般了。”

    沈徹撫著上頭的紋路,突然出聲:“怎麼想起繡寒梅在上頭?”

    他低頭望懷中人精致的面容,她這樣嬌小惹人疼,喜歡的應該多是些牡丹芍藥才是,怎麼獨獨繡了兩枝寒梅在上頭?

    顧溫涼冰涼的小手在他矜貴的衣料上遊移,房裏的熏香裊裊升起,她昂起頭道:“我記得你曾與我說過,你率兵打仗之時,看多了血與淚,白骨都堆成了山,而邊疆唯一的花,只有這寒梅了。”

    寒梅傲雪而開,戰事膠著之時,他凍得嘴唇幹裂連自己的血都想喝,可每每看到這遲遲綻放的寒梅,他又想起了京都的清冷女子。

    除了用生命捍衛國土,保家,護她,再沒有其他的念頭。

    沈徹低低嗯了一聲,學著她的樣子卷了一縷長發,遲疑著道:“我曾和你說過這些?”

    顧溫涼偏頭,有些困倦了,低低地嗯了一聲。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顧溫涼眸子卻有些晦暗。

    說是說過,只是不是這一世。

    沈徹欣喜,蹭了蹭她的後頸,鳳眸中是的歡喜之意有如實質。

    只是——他望著手心裏小巧的帕子犯了難。

    “本王要帕子有何用?”

    一看就是女子的樣式,他如何拿得出手?

    顧溫涼嘟了嘟紅唇,不樂意了,“沒用便還給我,我自個兒用。”

    沈徹捉住她微涼的玉手放入懷中好生捂著,這才發現這帕子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字。

    夜色深濃,房裏又只點了一根紅燭,他得拿到眼前才勉強看清了那個徹字。

    他難得有些傻楞,喉間有些發堵,許是沒成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為他做這等事。

    “傻寶兒,我很歡喜。”他在她紅撲撲的小臉上一啄,心中歡喜,又蹭了蹭。

    顧溫涼眼底繾綣,彎彎繞繞的都是柔情,連著幾日都沒睡好,她此刻安心得很,困意也就一點點襲來。

    困倦之余又覺得有些好笑,沈徹這麼大一個人,在外是鐵血王爺,心裏覺得歡喜的時候就喜歡抱著她蹭是個什麼習慣?

    沈徹瞧出了她的困意,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啞聲輕哄道:“困了就睡吧,我等會子就走了。”

    他這樣一說,顧溫涼就掩唇打了個哈欠,水霧朦朧的樣兒瞧得他心頭發軟。

    “子悅怎麼樣了?小白那日回了王府便叫喚個不停,煩得很。”沈徹放柔了聲音和她抱怨,眉眼卻極為柔和。

    “養得可好,日日裏吃的都比我好,只是不能跑出去,這幾日心裏也不快活。”

    “這小東西養著還算是有些用,沒叫本王白費心思。”

    顧溫涼有一搭沒一搭的地和他說話,身子困乏得很,眼皮都已閉上了。

    沈徹瞧她昏昏欲睡的樣兒,恨不得就這麼將她用被子包著帶回王府去。

    但想想距離大婚之日也只有那麼二十天的功夫,他又不得不忍著心底的念想。

    顧溫涼眼瞧著就要睡著,突然驚醒,杏眸睜得圓溜溜的問:“我外祖家如何了?”

    沈徹一楞,面色隨即冷了下來,但見顧溫涼這樣,不由恨恨地叼了她白玉的耳垂,委屈巴巴:“還在江南。”

    “若真發落了,你又得和我慪氣。”

    他不滿的神情落在顧溫涼眼裏,顯得有些可愛。

    顧溫涼手裏還柔柔地牽著一縷他的長發,聽了這話放心地閉了眼睛。

    沈徹那會子怒氣十足,卻到底還是不敢真的就將林府一幹人等押到京城來,想來想去,既怕她傷心得抹眼淚,又怕她冷著一張臉不理他。

    現在想想,哪有王爺當得比自己還要憋屈的人?

    偏偏這個小沒良心的心都長偏了去,凈知道偏幫著外人。

    可懷中的身子嬌軟香糯,驚才絕艷的禹王爺也險些酥了身子,摟著她蹭了又蹭。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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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5 22:02:50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論沈唯追姑娘

    一夜無夢, 顧溫涼第二日轉醒起來的時候,天已然亮了,自己好好的躺在床榻上, 被角掖得死死的一絲風也不漏, 而那條手帕也沒了蹤影。

    顧溫涼擡手揉了揉眉心, 莞爾一笑。

    青桃毫無發覺, 挑了門簾進來,替她梳洗過後伺候著用了早膳。

    顧溫涼尚有些困意,半撐著腦袋問:“子悅的藥給上了嗎?”

    琴心這時抱著迷迷糊糊半睜著眼的子悅走了過來,頗為的無奈。

    “小姐, 子悅死活不讓奴婢上藥, 一掙紮尾巴又險些流血。”

    顧溫涼睡意頓消, 她美目微轉, 接過琴心懷中的小家夥道:“給我吧。”

    子悅顯然更黏她一些, 四只小爪子抓在她的手臂上,露出一個圓圓的尖臉,斷尾就這樣露了出來。

    顧溫涼摸了摸它的腦袋,喃喃道:“好似又重了些?”

    “將藥膏拿給我吧。”

    夜裏風雨瀟瀟,晨間卻全然瞧不出半分痕跡, 外頭石子路上水跡都已被風吹幹, 點星的陽光照了下來。

    外頭的仆從拿了掃帚將昨夜風雨刮下來的落葉掃到一處,更有丫鬟婆子修剪花枝,樹枝頭的鳥鳴聲悅耳婉轉。

    顧溫涼倚在窗口,玉手半托腮, 眸子裏全是笑意。

    眼看著就要進禹王府後宅,兩個貼身丫鬟怕是還不夠,是不是還該尋個年紀大些知事的嬤嬤?

    青桃琴心到底年輕,人情世故方面不如老人來得圓滑,可旁人都是帶的奶嬤嬤,而自己信得過的嬤嬤也只有一個藥婆婆。

    她是斷斷不會隨自己入王府的。

    叫顧溫涼想不到的是,她還未找著人宮裏卻已派下了人。

    將軍府正廳,一頭發灰白的老嬤嬤滿面笑容,笑意卻未達眼底,她的身後還站著四五個身壯體粗的嬤嬤,皆是垂眸屏氣的模樣。

    “大將軍、顧小姐,太後娘娘顧念著大小姐早年喪母,身邊也沒個知事嬤嬤,特意賜下了這些個嬤嬤,叫大小姐只管挑一個就是。”

    那嬤嬤眼珠轉得厲害,說得滴水不漏。

    顧奕懷與顧溫涼不動聲色對視一眼,前者嚴肅的面龐上帶了笑,“太後娘娘有心了。”

    那嬤嬤也跟著笑了一下,而後道:“太後娘娘一向心善。”

    “大小姐快挑一個吧。”

    顧溫涼輕笑著頷首,眼瞼低垂,根根的睫毛卷翹遮住了眼瞳裏冰寒的涼意。

    上輩子自是沒有這樣的事。

    皇太後素來不喜皇後,連帶著對沈徹兩兄弟也多有不滿,而這些不滿隨著江王日漸成長羽翼漸豐而變本加厲。

    而自己溫涼閣失火的事,她心底到底也有事,對皇太後自然沒有什麼好感,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厭惡居多。

    這些嬤嬤,說白了就是皇太後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用以掌握禹王府的情況。

    偏偏還說得這樣冠冕堂皇好聽得不得了。

    隨著婚期將近,他們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顧溫涼慢悠悠地從那些老嬤嬤身邊走過,想著先收下日後隨意找個借口打發出去,絕不叫她接觸內務。

    誰知就在那太後宮裏的老嬤嬤面露不耐想近一步催促的時候,大將軍府又迎來了宮裏的人。

    這一回,是皇後宮裏過來的。

    領頭的是個伶俐的宮女,穿著一身上好的宮裝,氣勢卻絲毫太後宮裏的老嬤嬤。

    她目不斜視,不卑不亢朝著顧奕懷和顧溫涼行了個禮,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眼瞧著大小姐和殿下的婚事提上日程,娘娘生怕叫小人給鉆了空子,這才叫奴婢從宮裏挑了管事嬤嬤過來,單看大小姐挑哪一個。”

    這話說得就有些不客氣了,但顧溫涼一想起皇後娘娘的性子,也就釋懷了。

    她漾開一個清淡的笑意,輕輕點頭。

    太後派來的那人臉上掛不住,漲紅了一張臉沈聲道:“姑姑這叫什麼話?太後娘娘也是一番好心才遣了奴婢過來。”

    誰料那名丫鬟眉心一皺,斥道:“你這婆子好不知事,我剛才可有說過什麼?你作甚把太後娘娘帶進去?”

    “若叫旁人聽了去,有辱太後娘娘清譽,你這條命都不夠罰的。”

    那名嬤嬤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只眼神驀地沈了下來。

    她只是太後宮裏一個尋常的嬤嬤,而來的這個丫鬟卻是皇後身邊的一等大宮女,她見了也得稱上一聲姑姑,哪怕這個姑姑年紀還不如孫女大。

    顧溫涼瞧著這樣的場景,捏著帕子無聲地笑了。

    大火焚屋的場景仍歷歷在目,她再怎麼著心裏都有了怒氣,卻不得不裝成一副無事人的模樣,就連沈徹偶然和她提起要替她要回個公道她也只是癟癟嘴不置一詞。

    一是不想叫沈徹為難,他眼瞧著越發的瘦了,二來也是因為其中牽扯太大,沈徹和沈唯因為這個不止一次出過分歧,關系大不如前。

    私下底心眼卻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大。

    現在看到太後宮中的人吃癟,她眉目都泛著亮光。

    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訓完了那個嬤嬤,才道:“大小姐,您選一個吧。”

    那個老嬤嬤聽了這話,又急了。

    她前腳才得了太後的旨意領了人過來,後腳皇後身邊的人也到了,若說這是一場巧合,她是怎麼也不信的。

    這要是叫皇後身邊的人搶了先,太後那她該怎麼交差?

    “大姑娘可要想好了。”她還是忍不住出了聲,其中甚至帶了絲絲的威脅之意。

    顧溫涼險些被這個嬤嬤氣笑,她美目一轉,掃過皇後送來的幾個嬤嬤,最後停在了一個眉目慈和的胖嬤嬤身上。

    “就選她吧。”

    太後那邊的嬤嬤臉色瞬間就陰郁下來了,她狠狠地咬牙,聲音沈到了谷底。

    “姑娘可是認真選好了?”

    皇後身邊的宮女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剛想說話,卻聽顧溫涼也陡然冷了聲音。

    “嬤嬤這是何意?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皆是一片心意,溫涼感念於懷,不過是瞧著這個嬤嬤更合眼緣一些,怎麼嬤嬤竟還要威脅於我?”

    顧溫涼說著說著,聲音裏就帶了絲絲的委屈,顧奕懷聽了,頓時朝著那面色陰晴不定的老嬤嬤重重地哼了一聲。

    “大小姐說的哪裏話,老奴哪兒敢啊?”

    那嬤嬤自知再討不了好,隨意敷衍幾句就帶著人走了,再沒有來時那般趾高氣昂的模樣。

    只剩下皇後身邊的那宮女面上笑意深濃,連帶著語氣也和緩不少。

    她望向之前顧溫涼指出的那名嬤嬤,笑意更深。

    “這位是宮裏的陸嬤嬤,入宮幾十年,伺候過幾位太後,後來娘娘將她提拔到長春宮,為人做事都不錯,大小姐很有眼光。”

    顧溫涼清淺一笑,知曉皇後特意挑給她的人定是經過了層層的選拔,是可以放心用的。

    這次小小的給太後添了個堵,顧溫涼連帶著後幾日面上的笑意都沒淡下來過。

    陸嬤嬤做事十分有分寸,顧溫涼觀察了幾天,她雖然平素不茍言笑,人卻老實肯吃苦,也不仗著自己是從皇後宮裏出來的而倚老賣老對顧溫涼指手畫腳。

    而秦衣竹就在午間的時候來了,面色不是很好。

    顧溫涼親自給她沏了一壺茶,邊倒茶水邊道:“這是怎麼了?可是府裏有人給你氣受了?”

    秦衣竹搖了搖頭,道:“府裏倒沒人給我氣受。”

    顧溫涼難得見她這般憋悶氣的樣子,忍不住問:“與我說說吧。”

    秦衣竹左右看了看,將丫鬟了遣散出去。

    “溫涼,你還記得我前些日子與你說的事嗎?”

    顧溫涼擰緊了眉頭,不明白她所指何事。

    “就是忠勇侯府世子的事啊!”

    顧溫涼恍然,秦衣竹自從及笄過後上門提親的人家多不勝數,她生得美,名聲又好,家世更是沒話說,世家貴族早早的就看上了。

    也是想趕在崇晉帝沒下手賜婚之前,為自家的嫡子嫡孫留給念想。

    說不定人家顯國公府就同意嫁了呢?

    而忠勇侯府打的也是這般主意,早早的就給侯府世子鐘時賢提了親。

    顧溫涼當時聽著也就是一笑而過,沒有放在心上。

    秦衣竹與沈唯這一對歡喜冤家剪不斷理還亂,註定會在一起,她也不去瞎操那個心。

    “自是記得的,鐘淺離的兄長?”顧溫涼將一盞滾燙的熱茶推到她面前問。

    秦衣竹幽怨地望了她一眼,“你倒和鐘淺離結上怨了?”

    “醋意挺大的。”

    顧溫涼斜斜瞥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即刻赤紅滿面,而是道:“聽聞她知曉我好好的回來了氣得病了一場,在府裏摔東西呢?”

    秦衣竹噗嗤一聲笑出來,點了點她的額心,才說了正事道:“昨兒個出去,正好遇上了忠勇侯世子。”

    “世子人還不錯,瞧我排著隊在買烤脆鴨,便使人送了我一只。”

    “這原也沒什麼,誰料沈唯竟也在那!”秦衣竹說到這,眸子裏都冒著火光。

    “不著急,你慢慢說。”顧溫涼忍了笑,將茶推到她手邊。

    “沈唯最近不知怎麼了,變了個人一樣,見著我就甩臉色,我恨不得躲他三條街才好。”

    “才一見了我,就沈下臉呵斥,聽了好一通訓。而今兒個一早,他又遣人送了一百只烤鴨到府上,說是請我吃。”

    說到這,秦衣竹越想越氣,扶額長嘆:“你說他腦子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我娘因為這事還逮著我說教了許久,這不才跑出來你這裏倒倒苦水。”

    顧溫涼沈沈發笑,雙目狡黠靈動,怎麼也想不到沈唯追姑娘的方式竟這樣奇特。

    兄弟兩真是出奇的相像。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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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5 22:03:07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誇媳婦

    秦衣竹說得累了, 就端起茶盞輕抿了幾口問:“溫涼,你最近沒有發現沈唯性子特別怪異嗎?”

    她眉心緊擰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逗樂了顧溫涼,她學著秦衣竹方才的模樣點了點她額心。

    “往日裏那樣冰雪聰明, 這會怎麼猜不出來了?”

    顧溫涼道:“沈唯歡喜你呀!”

    秦衣竹一聽就樂了, 她滿不在乎地掰著手指道:“心悅我?可莫要開這等玩笑, 我現在就是夜裏想起他那張黑著的臉也要睡不著。”

    顧溫涼輕輕一笑, 端著茶盞小口小口的抿。

    外頭被風吹落的一兩片落葉悠悠在空中打轉,而後輕飄飄落在了青石路上,顧溫涼眼底的狡黠一閃而過。

    點到為止,至於秦衣竹信不信, 就不是她該煩心的事兒了。

    畢竟沈唯那兒——誰叫他整日裏對她擺臉色呢?

    想法一出來, 顧溫涼就淺笑著搖了搖頭, 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過去了, 明明兩輩子加起來都是個老人了, 還越來越喜歡較勁。

    不過這事她可真是幫不了,免得等會子反倒弄巧成拙。

    閑閑聊了一會後,秦衣竹也就走了,外邊的太陽正暖撒在人身上別提多舒坦。

    顧溫涼叫人搬了一張小羅漢床出來,也就只能睡下一個人,上頭再鋪些軟墊褥子, 顧溫涼躺在上頭, 入眼就是落葉繁花, 連帶著人都精神許多。

    青桃原本勸著她進屋去歇著,畢竟她的身子不好。

    叫一旁的陸嬤嬤阻止了。

    “小姐身子骨弱, 就該多曬曬太陽,難得這樣好的天氣。”陸嬤嬤身子圓潤,笑起來更是不見了眼睛,但讓人覺得十分慈眉善目。

    顧溫涼挑了挑眉,輕輕頷首道:“嬤嬤說得正是,先前太醫也是這般說的。”

    她身子骨弱,自幼湯藥都是免不了的,太醫叫她多出去曬曬太陽,房裏通氣,可偏生她不勝風寒,稍稍不註意就要病一場,也只好作罷。

    這兩年身子才好上一些,可她慣是不愛出門,習慣已養成了,也就一直這般了。

    如今有這個機會好生改改也不錯。

    倒是這陸嬤嬤出乎她的意料,原以為是個死板得只會守著一堆規矩的,沒想到是個心思靈透的。

    顧溫涼十分滿意。

    可顧溫涼這滿意了,總還有人不滿意。

    慈寧宮的內殿,冷喝之聲久久回蕩不見停歇,下頭站著聽訓的除了面色鐵青的江王,還有哭得抽抽噎噎的言貴妃。

    皇太後略顯老態的臉上生生撲了一層□□,叫人看著心裏就不舒服,想到自己派去的嬤嬤那顧溫涼一個也不收,她的面色更是好不起來。

    “慎兒,皇祖母聽下頭的人說,那顧溫涼是你和老七派人找著的?”皇太後渾濁的老眼中滿是算計和不虞,聲音更顯得有些陰惻惻。

    “回皇祖母,此事孫兒本就有些責任。”

    “荒謬!”

    皇太後眸光一厲,怒喝出聲,指著沈慎的手指頭都在發顫,可見其內心波動。

    “哀家和你母妃含辛茹苦把你養大,沒被皇後迫害了去,你如今反倒出息了?若顧溫涼就此沒了,老四和老七的兄弟情必然破裂,我們從中謀劃好處多多。”

    “我們不惜付出代價,讓你有了一爭之力,怎麼你反倒幫著皇後那頭去了?你是覺得皇後整不死哀家和你母妃嗎?”

    沈慎站得筆直,灰白色的嘴唇抿得死緊,瞧著是一幅恭敬的樣子,實則眼裏全是淡漠和不耐。

    什麼話聽多了都嫌煩,更別說這些話被他母妃和皇太後反反復復念叨了十幾年,他膩得不能再膩了。

    就是再香甜的糕點,吃了這麼多年也該棄了,更別提這話本就不好聽。

    更何況,他這樣的身子,註定是登不上太子之位的,將來如何,還不都在沈唯的一念之間?

    可偏偏她們不肯認命,不僅不討好著皇後,甚至處處尋釁,就拿這次的事來說,若不是崇晉帝壓著,她們哪還有這樣的好日子過?

    華衣美食、仆僮成群的日子給她們,偏偏不要,想著將權勢通通拿捏在手裏才好。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們怎麼不想想,顧溫涼找回來了沈徹都鬧成那樣,若是找不回來……

    他突然覺得殿裏有些涼意襲上身來,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太後罵了一會兒見他面色不對,也不敢逼急了,轉道罵言貴妃的時候就毫無顧忌狠多了。

    “夠了。”

    他微掀起眼皮冷聲道。

    言貴妃和太後都望向他,見他虛虛咳了幾聲,以為是氣得狠了,剛要著人去請太醫,就見沈慎開了口。

    “皇祖母、母妃,你們莫要折騰了。”

    “父皇給我取名為慎,是為謹小慎微之意,沈徹和沈唯都是皇後中宮所出嫡子,論功績都不比我差,就別異想天開了。”

    沈慎說完,眼也不擡的就走了,只聽到身後摔物件的聲音和怒罵聲。

    真是累啊,本來就活不長,這樣鬧一回,只怕都要減壽一年。

    而此時的長春宮裏,皇後坐在鳳座上掩唇發笑,身邊站著一襲素服的舒妃。

    而沈徹和沈唯就坐在下首的位置,手邊放著上好的普洱茶。

    “老七的這個王妃有些意思,倒是本宮看走眼了。”皇後瞧了瞧回來復命的大丫鬟,聲音懶懶的又帶著淺淺的笑意。

    沈徹聽到自家母後難得誇顧溫涼,頓時來了精神,他放下茶盞,冷硬的面上也泛出笑意。

    “溫涼面上瞧著冷清清的,實則可關心兒臣了。”他厚臉皮地道,就當沒看到沈唯一瞬間不可思議的眼神。

    皇後多少年未見他這般情態,也是哭笑不得,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經過這次的事情她也看開了,看到老七那樣不吃不喝的模樣,當娘的心裏更痛,左右盼著他好,就由著他去了。

    “不過太後這次沒往你府上塞成人,想必心裏不痛快,本宮怕她整出什麼麼蛾子來。”

    “母後放心,兒臣會時時留意。”沈徹面上的淺淡笑意不絕,明晃晃的晃了沈唯的眼。

    殿裏就他坐得最端正,面上一絲笑意也沒有。他不由得想起了秦衣竹那個不識擡舉的女人。

    忠勇侯府的世子她也能瞧上眼?長得又醜又沒有本事,能不能養活她還另論,一只烤鴨就被收買了!

    真要想吃自己不會去買啊?退一萬步說,她好歹也是一未出閣的女子,這麼隨意就接了陌生男子的東西,也不怕人家東西裏放毒?

    再一想到遣人送過去的一百只烤鴨都被那不識時務的女人分給下人自己一口也沒吃,心裏更是火燒火燎的難受。

    沈唯越想越不是個滋味,面上不動聲色,手裏卻拿過一旁滾熱的茶水,一口灌了下去。

    這一喝下去,舌頭差點沒被燙熟,偏偏皇後和舒妃都疑惑地瞧過來,沈唯只能面不改色地將口中的茶水吞下去,臉色都蒼白了許多。

    這段時日真是見鬼了不成?

    ===

    京郊一處空宅的地下,身著全黑衣裳頭戴黑巾的人站成一隊,足足有四五十個人。

    這些人個個身形彪悍,氣息凝實目光如炬,一看就不是平常百姓。

    林胥站在這些人的跟前,顯得格外的瘦弱。

    “少主,咱們帶到京都的人都在這了。”一個眉目清秀的小書童對著林胥恭敬道。

    林胥點了點頭,伸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而那些人顯然對他十分信服,一瞬間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諸位,林某因為私心將大家帶到京城,實在抱歉,今日之後,你們便可回江南了。”他聲音不大,卻足夠每個人聽清楚,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少主,我等本就是將死之人,得林府救助茍活於世,自當為少主盡犬馬之力。”

    “還請少主別說這樣的話了。”

    最後還是一相貌憨厚的中年人出了聲道。

    林胥眼眶有些發紅,身側的拳頭緊了又松。

    不甘心,實在不甘心。

    那天他話才說出口就後了悔,哪怕是拼著叫她恨他一時也應該將她帶出來的。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完完整整擁有她。

    可自己卻放棄了,在最緊要的關頭他想起那雙霧蒙蒙的眼眸,江南的杏花微雨下,她執傘而立,眸中含笑,他不該叫她傷心氣惱的。

    可真正讓她回去了,林胥整夜整夜的輾轉難眠,一刻也睡不下。

    若是沒得到過這個機會還好,他暗中肖想也就罷了,可人一旦得了機會再失去,那等難受的滋味就要被放大無數倍。

    還是徹底斷了自己的念想才好。

    可溫涼那樣好,從她回府到現在,京都慢慢的平靜下來,就連林府也未受到一絲的牽連,這叫他怎麼能舍得下?

    他終於決定回江南了,哪怕這樣就不能看著她穿上火紅的嫁衣走到另一人的身側。

    “諸位,京城事畢,即刻返程。”他一錘定音。

    林府商戶之家,最不缺的便是金銀錢財,多有救濟平民的時候,後來林大爺將這些人聚在一處,嚴格培訓,身手武功個個不差。

    就為了防止有朝一日林府大難臨頭還能將新鮮的血液完好地送出去。

    這個世道,商戶的地位向來是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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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寶兒

    隨著宮中的賞賜一批一批下來, 大將軍府也一改往日的模樣熱鬧起來。

    顧溫涼一早坐在秋千架上看書,院子裏的月季帶著夜間的水霧,含苞待放, 早前顧溫涼移過來的一株梔子花苗也結出了兩朵雪白的花兒。

    她瞧著歡喜, 晨間的空氣格外寒冽一些, 她美目一轉, 卻見幾個小廝將旁邊廂房上的牌匾一一摘除。

    顧溫涼不解,斂目問青桃道:“那是做什麼?”

    青桃笑著望了一眼,如實答了:“小姐,您和殿下婚期眼看著就到了, 這府上自是要上上下下休整一番的。”

    顧溫涼頓時噎了一下, 唇畔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 也是真心實意的歡喜。

    子悅早就閑不住要出來跑動, 哪怕沒了一條尾巴, 也是活蹦亂跳雄風不減。

    貴女出嫁,一般都是當家主母安排一切,特別是顧溫涼這種,嫁過去身份更加貴重,主中饋管內院大小事,這些她都沒什麼經驗。

    好在前世雖然衛彬德行擺在那, 但新鮮勁還沒過的時候, 她也是管理過的, 倒也不是十分忐忑。

    更何況皇後又特意派了宮中知禮得體的丫鬟來特意告訴她成親中的禮儀環節,以免出錯。

    所以這段日子裏, 她幾乎沒什麼空閑時間。

    顧溫涼伸了個懶腰,將手中的書放到琴心手裏,而後問:“馬車備好了嗎?”

    “早就備在外頭了。”

    秦衣竹最近被顯國公府的繁瑣事困住,連著幾日喘不過氣來,而顧溫涼要學習的事也多,好容易兩人今日都得了空,就約著一同去原音寺的後山郊遊。

    原是尋思著去一些好玩的地兒,奈何秦衣竹那頭只有以這個借口才能出來。

    顯國公夫人怕是被沈唯的一百只烤鴨嚇著了,生怕她再惹上宸王不愉快。

    畢竟陛下那頭誰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眼看著兩位王爺都有了婚配,唯獨年歲最大的宸王殿下沒個動靜,誰知曉是個什麼意思?

    若是一旨賜婚聖旨落在顯國公府頭上,秦衣竹便是再惹得沈唯不快,也只能嫁了。

    嫁過去是個什麼光景,那就不好說了。

    馬車平穩得很,顧溫涼晚上許是睡姿不妥當,一早起來脖頸就隱隱的痛,一痛就更僵,青桃站在一邊替她輕緩地按捏。

    顧溫涼閉著眼睛,她突然動了動身子道:“沈唯也會去嗎?”

    青桃手下的動作一頓,有些難回答。

    宸王殿下的難相處是京城出了名的,原先還好,但自從顧溫涼撞墻那一出事後,說話越發的陰陽怪氣。

    雖說顧溫涼也知曉是自己的錯,一兩回也還能笑著自嘲幾句,可每一回見面都要被或多或少嘲笑幾句,心裏到底有些微妙。

    可往日,只要秦家小姐出現的地方,十之八九也有宸王殿下的身影,這幾乎已成了一種慣性,就如同禹王殿下總追著自家小姐跑一般。

    “……應該不會吧?”

    青桃都能想到的,顧溫涼自然知曉,她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沈徹這些日子比她還要忙,應當是不會有空來的了。

    她幽幽嘆了一口氣,下了馬車。

    原音寺的後山他們不知去過多少次,顧溫涼閉著眼也能摸索到,她只帶了青桃上去,就連琴心都被留在了下邊。

    顧溫涼到的時候,秦衣竹已經到了,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毯子,毯子上除了香氣裊裊的熱茶,還坐著一個面色鐵青的沈唯。

    顧溫涼步子頓了一下,在離沈唯較遠的地方坐下,以免被誤傷。

    “怎麼才來?”秦衣竹湊到她身邊,自然地挽了她手臂,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就飄到顧溫涼的鼻腔裏。

    她眨了眨眼睛,“原以為你們會晚些來的。”

    “姐姐熏的什麼香?聞起來好生雅致。”顧溫涼偏頭嗅了嗅笑問道。

    秦衣竹說起這個,面上帶了幾縷笑意,“我的一個堂兄出門遊歷,同一個苗寨換來的香精,我也覺著好聞,你若是喜歡,明兒個叫人給你送一些去。”

    顧溫涼默了默,不著痕跡地望了一眼獨自坐在對面的沈唯,已經知道他面色如此難看的理由了。

    “好啊。”她不厚道地輕笑著應下。

    期間她同秦衣竹吃點心,喝香茶,還抿了幾口清酒,而沈唯就獨獨坐在一邊眼也不擡如同一座僵硬的雕像。

    顧溫涼第三次觸及到他冰寒的視線,不由得哽了哽,而後放下手裏的糕點道:“衣竹姐姐,不若將殿下請過來?”

    怎麼看都覺得沈唯有些可憐,眼巴巴望了這麼久,還沒人理。

    秦衣竹以手托腮,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出來時心情正好,沈唯臉上也是帶著笑的。”

    “哪知這人突然就變了臉色,冷言冷語的叫人聽著就不舒服。”她攤了攤手道,不過還是起了身。

    再怎麼說沈唯的身份擺在那,他們之間雖然是熟識卻也不能這樣冷落。

    顧溫涼瞧著他兩的樣子,眼裏漾出絲絲笑意,誰知一動,脖頸處就是一陣劇痛,她輕輕嘶了一聲。

    “怎麼了?”她頭頂被一只溫熱的手掌輕輕揉了兩下,醇厚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顧溫涼擡眸,沈徹放大的俊臉出現在面前。

    “你怎麼來了?”她又驚又喜的表情逗樂了沈徹,後者直接霸占了秦衣竹方才的位置,一撩衣袍坐下。

    “這些天好忙。”沈徹嘟囔著朝她抱怨,眼底的繾綣之意不絕。

    顧溫涼輕輕頷首,深有體會。

    她一個閨閣女子都忙得焦頭爛額,更別論沈徹還要兼顧朝中政務,想想都是累的。

    沈徹盯著她嬌美的面龐,喉嚨有些發緊,但一看坐在對面似笑非笑的沈唯和秦衣竹,也只好打消心底的念想。

    顧溫涼美目光華流轉,她動了動身子,壓低了聲音道:“今早一起來,脖子疼得很。”

    沈徹想起她方才嘶的一聲痛呼,皺了眉頭道:“你身邊的丫鬟怎麼伺候的?”

    說歸說,手卻不輕不重地觸上了她白膩如雪的脖頸,顧溫涼不想他會這般,急忙躲開,卻又被他捉了回來。

    “你放手啊,他們都瞧著呢!”顧溫涼咬住了下唇,瞪向一臉嚴肅的沈徹。

    平素無人的時候喜歡胡來也就算了,這下秦衣竹和沈唯眼睜睜的看著,她以後都不用見人了?

    “他們識趣,方才就走了。”沈徹不滿她掙紮的厲害,沈沈喝道。

    顧溫涼一看,更加羞憤欲死。

    沈徹一邊將羞成一團的小姑娘攬到自己懷裏,一邊好聲好氣地講給她聽。

    “你以為沈唯坐在那半晌就是為了來看你和秦衣竹聊天的?如今我一來他正好帶了秦衣竹離開。”

    顧溫涼這才將頭從雙臂之中擡起來,輕咬下唇問:“他怎麼知曉你會來?”

    沈徹輕輕彈了她光潔的額心一下,“便是我不來,他也只會將你一人留在這。”

    沈唯什麼性子,沒人比他更了解。

    他明顯是對秦衣竹動了心思,哪裏能容忍她三番五次的逃避?

    顧溫涼皺眉想了想,覺得這的確是沈唯能做出來的事。

    沈徹瞧她有些傻氣的樣子,從喉間瀉出低沈的笑聲,他寵溺地揉揉她柔軟的發絲,聲音如清冷的皎月:“傻寶兒。”

    顧溫涼垂下眼瞼,卷翹纖長的睫毛合攏成一排,她不滿地嘟囔:“為何叫我寶兒?”

    沈徹才從禮部趕過來,金黃色的蟒袍襯得他矜貴清冷,瞧在顧溫涼的眼底,卻只覺得他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

    沈徹不想她會這樣問,別扭地撇過頭,耳根子悄悄紅了,敷衍道:“就喜歡這樣叫。”

    這還用問嗎?寶兒寶兒,可不就是如珠似寶的意思嗎?

    這邊沈徹還沒等顧溫涼自己頓悟,就聽她輕輕開了口。

    顧溫涼清潤的瞳孔黑白分明,她認真地道:“下回別這樣叫了。”

    “小時爹爹就是這樣喚我的,你這樣喚我像喚女兒一樣。”

    沈徹面上的笑意戛然而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裏的一大股子浪漫旖旎的情緒全部消失殆盡。

    他鳳眸狠狠地閉了閉,而後心道:顧奕懷,算你狠。

    顧溫涼憋笑憋得辛苦,肩膀一聳一聳的動,哪裏瞞得過敏銳異常的沈徹?

    他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絲上,輕輕蹭了蹭,而後沙啞著道:“大婚前,這是最後一次見你了。”

    接下來會很忙,他十分重視這次婚禮,力求處處做到極致,是以許多事都要親力親為才放心。

    就如同王府主院的布置,他自己畫了圖紙,每一處都考慮了顧溫涼的習性,奴仆們有不懂的地方也只有來找他。

    顧溫涼心有所感,冰涼的玉手撫上他硬朗的面容,低低道:“莫要太辛苦了。”

    沈徹深深望了她一眼,咧嘴一笑,抱著她蹭了又蹭,心底積蓄已久的歡欣一點點冒出來。

    他啞了聲音:“溫涼,終於就要娶到你了。”

    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擁著你,看著你站在身側淺笑,而不是日日寒涼的夜裏噬心蝕骨的念想,也不是患得患失的不安。

    我執著你的手,往後晨起雲霞,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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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大婚前

    顧溫涼被他半攬在懷裏, 眨了眨眼睛,垂下了眼瞼。

    能有多幸運能擁有一次重來的機會,得以長伴你身邊。

    沈徹帶著涼意的鼻尖蹭在她的後頸上, 顧溫涼嚶嚀出聲, 沈徹的身子一僵。

    早晚等到洞房花燭收拾了她!

    沈徹站起身來, 學著她慣愛的動作, 勾了她玲瓏的小指。

    “隨我去個地方。”他眉目深深,沈聲道。

    顧溫涼一邊接過青桃遞來的面紗,一邊疑惑道:“去什麼地方?我不能耽擱太久,得回府陪爹爹用晚膳。”

    眼看著就要嫁入王府, 她能陪顧奕懷的時日並不多了, 而她每每湊在顧奕懷身邊時, 後者總是一臉不甚在意, 可顧溫涼好幾次瞧見了他發紅的眼角。

    所以這些時日, 總是陪在他身邊用午膳和晚膳的。

    沈徹聞言一曬,那老匹夫就會裝可憐博取溫涼的關心,她真要嫁過來,念叨著想家,自己還能攔著不叫她逢年過節回去看看?

    今天日頭尚好,陽光打在人身上不算熱卻也不冷, 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沈徹先扶著顧溫涼上了馬車, 自己隨後也鉆了進去。

    外頭候著的人眼觀眼心觀心, 皆當做沒看見,就連王福, 也只是咳了咳吩咐人將沈徹的那匹馬牽回去。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家王爺明明騎馬還要吩咐人備馬車了。

    而裏頭的顧溫涼卻抿唇輕輕笑了,她素手將車簾掀開一條縫,和煦的風柔柔吹在她面上,她想起了什麼偏頭對沈徹道:“我還記得上次咱們來這的時候,你可兇了。”

    沈徹順著她的視線,想起那天的事兒,再瞧瞧她如今理直氣壯倒打一耙的模樣,氣得牙癢癢。

    那段時日,是他長這樣大以來最難熬的一段時日。

    父皇母後震怒,京都流言蜚語四起,他遲遲接受不了,沒一日都醉倒在書房裏,夢中醒來一摸,眼角都是濕的。

    他戰場上被人釘在地上,被救起療傷時都沒哼過一句,更別提扭扭捏捏掉眼淚了。

    可有什麼辦法呢?

    他想著翻墻質問,想著破罐子破摔將衛彬暗中處置了,可一想起她清冷得時時都在透寒氣的眸子,又不得不按捺住了。

    好不容易秦衣竹將她約了出來,沈唯來問他去不去,他心底一瞬間都開了花,可隨機而來的擔憂和不安讓他無所適從。

    臉色和口氣自然好不起來。

    “小沒良心的。”沈徹捏了捏她微微鼓起的臉蛋,觸感出乎意料的好。

    他嫌顧溫涼臉上的面紗太過礙事,大掌一震就抖落了下來,露出一張嬌美嗔怒的面孔來。

    “其實我那時候喊住你是想告訴你,我願意嫁給你的。”顧溫涼偏頭,望進他幽深無波的眼裏。

    沈徹突然低低勾勒出一個笑意,為她的話動容,一寸寸輕啄她的玉手,而後啞著聲音道:“我現在知道了。”

    顧溫涼鬼使神差地支起身子揉了揉他的頭,不知怎的竟想起了府上最愛趴在她身上肩頭的子悅,哪怕沒了尾巴,也要拿爪子抱了她的小指,討喜得很。

    沈徹一楞,也任她所為。

    而等馬車停下來,顧溫涼才知曉沈徹帶她去的是哪。

    府門上的牌匾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禹王府三個字威風凜凜。

    顧溫涼愕然。

    “你帶我來你府上做什麼?”她疑惑不解地問。

    說起來前世今生,她還沒踏入禹王府看看,只是這周遭住著的都是人精,不說別的,單單就斜對面的江王府眼睛都多少雙,最擅長捉風捕影的。

    畢竟她和沈徹到底還沒成婚,這個節骨眼上,絕不能出錯。

    沈徹瞧出了她的擔憂,撫了撫她單薄的後背,用寬大的披風罩住了她的大半身形。

    “無事的,沈慎這些時日會做人不少。”沈徹陰惻惻地道。

    而另一邊在江王府上,沈慎面帶笑意,逗弄著怯怯的小丫頭,才笑到一半就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隨之而來的咳嗽聲不停,等好不容易平復下來,才發現舒渙眼角紅紅,滿臉的委屈與……嫌棄。

    顧溫涼飛快走過了大門,才松了一口氣,揭下了面紗露出一張明媚的桃花面,讓人眼前一亮。

    “沒有被發現吧?”她心有余悸地問。

    “小傻子,跟在我身邊還擔憂這些?”沈徹朗笑,旁若無人地勾了她的小手。

    王福朝著那些小廝丫鬟努了努嘴,示意都退下去。

    他其實也不明白,像自家主子這等天潢貴胄的人物,心頭中意的王妃人選應該是忠勇侯府家嫡小姐這類的。

    順從、謙恭、有心機,可管理好後院讓王爺心無旁騖地處理前朝的事,而不是如同顧家這位一般,嬌柔、清冷。

    可世上沒有那樣多的想當然,王爺也不是自己,所求自然不同。

    顧溫涼莞爾一笑,發現王府比大將軍府又大了許多,處處精致大氣,恢宏磅礡,許是因為喜事將近,許多地方都掛上了紅色的彩緞,既好看又熱鬧。

    “可還喜歡?”沈徹仗著四下無人,勾起她冰冷的下顎輕輕噬咬一番,而後瞧到她迷蒙的眸子輕輕發笑問道。

    顧溫涼臉慢慢的紅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喜歡來。

    沈徹他真是……越來越混不吝了。

    沈徹鳳眸現出沈沈靄靄的笑意,視線在她殷紅水潤的櫻唇上流連一圈,而後將她引到了主院。

    他主要還是將她帶過來看看可否滿意主院的布置。

    顧溫涼素手輕執,掀開了輕薄的門簾,才入門就嗅到了熟悉的香味。

    屋裏擺放的金爐又比自己房裏的好上許多,裏頭燃燒的香料是顧溫涼一貫愛用的,只是比她屋裏的濃了一些。

    “特意遣人去調香館找的,可還習慣?”沈徹皺著眉頭上前,見她呆楞著不語以為是香料出了什麼問題。

    隨著他的靠近,顧溫涼鼻間多了一股子清涼薄荷的味道,她嗅了嗅鼻尖,悶悶地搖了搖頭,而後一頭埋進沈徹的懷裏。

    他明明不喜歡這些稀奇古怪的香料,卻還是顧忌著她的感受,房中雖擺的都還是他的用品,卻多了許多女子喜歡的小物件,隨處可見。

    這般的用心,叫她從心裏到鼻間湧上一股巨大的酸意。

    她自己都不知曉自己哪裏好能入了他的眼,得了他兩世的愛護。

    沈徹眼前一花,嬌軟的身子就緊緊貼了上來,他嘶嘶吸了一口涼氣,還未來得及偷笑,就感覺到了懷中人的不對勁。

    才及他胸口位置的小姑娘肩頭一聳一聳的,分明就是哭了。

    他眉心緊皺,慌得有些手足無措。

    她素來清冷,笑得少哭得時候更少,他從未見她她這般樣子一聲不吭的悶哭。

    “溫涼?”他身子僵硬,緩慢又堅定地從懷中撈出那張哭得和小花貓一般無二的面龐。

    “誰惹你不開心了?”沈徹劍眉深濃,閃過一絲戾氣,拿出帕子將那幾條蜿蜒的淚痕一一抹去。

    顧溫涼哭過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將臉別過去剛想說話,眼淚就流到了嘴裏。

    她看著沈徹緊皺的眉,別過了眼。

    “沒有不開心。”

    這聲音低低啞啞,還帶著深濃的哭腔和鼻音,沈徹見她不說,也不逼問,只輕輕將她帶入懷中。

    “莫哭了。”他不會哄人,來來回回也只有這麼一句,顧溫涼卻覺得無比安心。

    “阿徹。”

    “嗯?”

    顧溫涼眼眶紅紅,吸了吸鼻子道:“我那會那麼不好,你為何還喜歡我?”

    沈徹一楞,沒料到她突然問這麼一個問題。

    為何喜歡?起初她還是一個整日裏只知哭鬧的小姑娘,雖然不調皮卻也絕不安靜。

    直到那日,幾個同樣年紀的貴女欺負她,罵她是沒媽疼的孩子,她突然就蹲在地上不聲也不響。

    他將她拖回將軍府的時候,她臉上已沒有了往日靈動的表情,一天比一天沈默。

    沈徹小時又是個孩子王,總覺得這事也有他一半的責任,自然時時想著護她。

    這樣護著護著,就護成了習慣,可他養出了一個小白眼狼,才一情竇初開就喜歡上了別人。

    沈徹輕緩地拭去她眼角晶瑩的淚珠,寵溺地笑:“因為你生得美。”

    顧溫涼癟了癟嘴,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將他推開就自顧自地瞧起房內的擺設來。

    沈徹有些摸不著頭腦,面色沈了下來。

    哪兒有什麼為什麼喜歡?他自己都弄不清的事要怎麼說?再說女子不都是期盼著別人誇她長得美貌嗎?

    怎麼他哄也哄了誇也誇了,顧溫涼還鬧起別扭來了?

    房間的窗口做的十分別致,呈一個小小的方格菱形,外頭就是旺盛的芭蕉葉,伸手就可以觸到。

    沈徹從身後將她環住,瞧她註意到窗子,不免有些得意:“這窗子是請外蕃的工匠打制的,至於芭蕉,我記著你與我說過歡喜江南的雨打芭蕉的風景。”

    “京都不比江南,可下起雨來也有一番別致的風韻。”

    “溫涼,我恨不得將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奉上。”

    哪裏舍得叫你委屈了一絲一毫?

    顧溫涼蒙著面紗回將軍府的時候,顧奕懷正在府上同一位老朋友下棋。

    顧溫涼出去見了個禮就回了屋裏,才一進門便被子悅抱住了小腿,小家夥順著腿一路躍到肩上,用兩只爪子抱著她的手腕。

    她這才揭下臉上的面紗,露出一張泛紅的臉來,青桃看了不由得輕輕發笑。

    “不準笑。”顧溫涼耳根子有些紅,她用水色的袖口掩了紅腫的唇,心中著惱。

    都怨沈徹他,抱著抱著就要親一下子,親著親著就就失了控……

    後來他將她壓在紅色的床榻上,聲音啞得不像話道:“叫你莫要招,你非要招,本王快等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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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洞房

    大津三十年, 六月十八日,京都開始有些沸騰。

    顧溫涼起了個早,天邊還泛著黑青色, 蒙蒙的光亮比月色還微弱, 全靠屋裏還未燃盡的紅燭照亮。

    大將軍府已全數換了個樣子, 到處都懸著上好的紅綢, 就連著顧溫涼一向喜愛的山水墨樣的蠶被都被換成了暗紅的顏色,處處透著喜慶。

    妝奩盒旁的夜明珠光亮柔和,一縷縷的如同蕩漾的水紋,顧溫涼從床榻上輕輕起身, 揉了揉眼睛。

    青桃和琴心難得沒有守在門外頭, 這幾日實在也是累得慌, 沒有一刻是閑下來的, 就是瞧著圓潤慈和的陸嬤嬤, 也清瘦了一圈。

    她身邊靠得住的大丫鬟也就這麼兩個,青桃的性子更是嚴謹心思也更細膩些,大婚當日的嫁衣和頭飾上任何一處都細細瞧過,不敢放松絲毫。

    大家都在忙,就她最清閑。

    顧溫涼身上就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中衣,單薄得很, 好在六月的天也熱了起來, 顧奕懷的書房裏都支起了冰盆避熱。

    “嘎吱”輕輕一聲響動, 她一手推開了緊閉的窗子,風吹過她的發梢, 外頭的微光襯得她放在窗框上的纖手泛出詭異的青白色。

    過了明日,後日她一早便要起來,穿戴嫁衣握了他伸過來的手走向與前世截然不同的未來。

    想著想著,顧溫涼輕笑出聲,天緩緩的亮堂起來,柔光照在她微仰的精致側臉上,柔和得像從畫中走出來一般。

    青桃端著漱洗盆進來,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

    “姑娘這幾日起得都這樣早,可是心裏頭高興睡不著覺了?”她難得開起玩笑,露出兩個清秀的小酒窩來。

    誰知顧溫涼竟認真地點了點頭,而後道:“我尋思著你也是婚嫁的年紀了,總不好繼續耽擱了你……”

    她話裏帶著明顯的笑意,青桃很快就求饒道:“好小姐,奴婢替您梳洗了,可莫要再說這等事。”

    顧溫涼原只是一時興起想打趣回去,而今倒是真的動了心思。

    青桃年歲正好,跟著她長大,顧溫涼嫁到了王府也總不可能叫她一直伺候著,直到成了嬤嬤才放回家養老?

    她是斷斷舍不得的。

    可眼下這丫頭沒這方面的意思,她也不能逼急了,待日後相看著好的了再考慮。

    待用了午膳,顧溫涼就去了顧奕懷的院子裏頭,到的時候,顧奕懷在撫琴。

    琴聲斷斷續續並不流暢,卻格外的抒情,顧溫涼頓了步子,看著顧奕懷有些彎曲的背,心中不是滋味。

    她若是離開了,顧奕懷就真的是一個人了。

    偌大一個將軍府,空蕩蕩的連個說知心話的人也沒有。

    琴聲停了下來,顧奕懷朝她招手,而後指了指石凳上的兩壇子酒,酒已開了封,一陣陣酒香溢散到空氣中誘人至極。

    饒是不懂酒的顧溫涼都知曉這等子酒是罕見的美酒。

    “知曉這是什麼酒嗎?”顧奕懷呵呵一笑,先前指著那壇酒的手指落了下來。

    顧溫涼老實地搖了搖頭。

    “這是十七年前我和你母親一同埋下的女兒紅,一共就埋了兩壇,昨兒個爹爹親自挖了出來。”顧奕懷頗為感慨地撫了撫壇身,面上的表情不是不懷念的。

    顧溫涼理了理衣裙在石凳上坐下,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靜靜地聽著顧奕懷說。

    “十幾年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爹爹的掌上明珠後日便要嫁人了。”顧奕懷揉了揉她的長發,感慨萬千。

    “嫁過去以後,同禹王好好兒過,他對你是一片真心。”

    顧溫涼垂眸,乖巧地應下。

    而真正到了婚禮前一夜,激動得怎麼也睡不著的人卻是沈徹。

    禹王府張燈結彩,廊下和園子裏都掛著紅色的燈籠,燈籠上還嵌著小珠子,喜慶得很。

    夜深露重,沈徹卻在書房裏喝起酒來。

    王福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悄悄打了個哈欠,又急又困。

    這眼看明日王妃就要進府了,怎麼夜裏王爺不養精蓄銳明日去接親,反倒在這喝起酒來?

    沈徹坐在寬大的太師椅上,瞧起來面若冠玉,霽月清風,鳳眸裏醞釀著一股子誰也看不懂的情緒。

    明日……明日一早起來,他就要帶上接親的倚仗前往大將軍府,風風光光接回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禹王府的王妃,未來日日在他床榻上醒來的夫人。

    這樣一想著,沈徹倒酒的手都有些抖。

    王福眼看著他幾杯酒下喉,急得不行,開口道:“王爺,天已很晚了,得歇息了,明兒個您還得去接王妃呢。”

    他怕沈徹不聽勸,特意將顧溫涼都搬了出來,殊不知自家主子就是因為這事激動成這樣的。

    沈徹難得笑著應了一聲,抿了抿杯裏的酒,辛辣的味道傳到舌尖,他才啞著聲音問:“王福,本王沒記錯日子吧,是明日?”

    王福默了默,沈徹這些日子裏天天念叨這句,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可還是不得不耐著性子又一遍道:“王爺您沒記錯,就是明日,現在得睡下了。”

    誰料沈徹袖袍一揮,擺了擺手道:“無妨,本王今夜就不睡了,免得誤了大好的時辰。”

    王福睜大了眼睛急道:“這怎麼能行?王爺金貴之軀,明日多有勞累,必得好好歇息。”

    沈徹放下酒杯冷哼一聲,而後幽幽地開了口:“瞎嚷嚷什麼,一大老爺們跟宮裏的嬤嬤似的。”

    “今日禮部又送過來一套禮服,本王去試試,後半夜再去檢查一遍主院還缺些什麼。”

    王福沒了辦法,他算是看清了自家主子,現在只怕興奮得壓根睡不著,怎麼勸都於事無補。

    可他困啊!白日裏事事奔走忙得和狗一樣,夜裏也不能睡個安生覺,明日府裏又還得好好盯著,再這樣下去他怕不是得英年早逝了。

    最後實在是熬不住了,王福湊在沈徹耳邊嘀咕了幾句,沈徹面色陰晴不定,鳳眸幽暗,半瞇著眼道:“你這是質疑本王的能力?”

    “屬下哪敢啊?可您歇息夠了才有精力,這,這個王妃也更滿意一些。”

    王福拿出了過來人的經驗誇誇其談,沈徹認真想了想,發現是這麼個道理。

    新婚之夜,總要好生表現一番。

    這才熄燈睡了,連夢中都惦記著叫自己的王妃滿意一些,再滿意一些。

    大津三十年六月二十日,宜嫁娶。

    天還未亮,外頭黑漆漆的一片,顧溫涼覺著才睡下就被陸嬤嬤等人連扶帶拉的鬧了起來,她前幾日都沒有睡好,昨兒夜裏也是輾轉許久才迷迷糊糊睡過去,此刻難免有些睡眼惺忪。

    陸嬤嬤往日笑呵呵的面容都變得嚴肅起來,一面打來溫水給顧溫涼洗面,一面念叨著:“大小姐,可不能再睡過去了,今兒個是您大婚之日呢。”

    顧溫涼這才強撐著稍稍清醒一些,她坐在銅鏡前,幾個人圍在身旁忙活,陸嬤嬤嗓子都快說得啞了,青桃強自鎮定,手卻有些抖。

    請來的婦人用細細的棉線替顧溫涼絞面,將臉上的細小絨毛刮幹凈,絞完後端看她的臉贊嘆道:“姑娘生得貌美,再上些□□胭脂,就是神仙也不過如此呢。”

    顧溫涼聽著身邊人的笑鬧,也跟著小小地扯出一個弧度來,露出兩個甜柔的小梨渦,緊緊捏著帕子的手也松了開來。

    上輩子她沒有經歷過大婚,直接一頂小轎進了後院,連鞭炮聲都沒一個,何止冷清二字可說盡的?

    所以她格外羨慕那些得夫家娘家重視風風光光嫁出去的女子,重來一遭,兜兜轉轉的自己竟要嫁給沈徹了。

    如同做夢一樣!

    外頭的喧鬧聲不絕於耳,處處都是笑聲唱喜聲,顧溫涼由著青桃她們給自己穿戴上了那身大紅色的嫁衣,同時也戴上了那頂沈甸甸的鳳冠。

    顧溫涼身子有些僵硬,看著青桃她們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仿若和她們處在不一樣的世界,腦子裏暈乎乎的。

    直到陸嬤嬤一臉喜意地湊到她面前道:“姑娘,聽到外頭的聲音了嗎?王爺來了!”

    顧溫涼恍然回神,還未反應過來就已淺淺漾開了笑意。

    歡欣之余多有羞澀,她低低垂下了頭,陸嬤嬤趕忙吩咐人將紅蓋頭拿過來。

    “姑娘可莫低頭,來蓋上蓋頭。”顧溫涼依言坐直了身體,眼前的一切昏暗下來,她不適應地眨了眨眼睛,手心裏全是汗。

    因看不著東西,她聽的就格外認真,她聽到有人的腳步聲沈穩堅定,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過來,她的心仿佛就落在了雲端之上,隨著那腳步聲而晃蕩。

    周遭變得極為安靜,腳步聲就停在了面前,顧溫涼開始有些不安。

    沈徹鳳眸深深,看著近在咫尺的顧溫涼,小姑娘端坐著,鳳冠霞帔紅衣耀眼,他幾乎都能想象到蓋頭下的人定是紅了臉,輕咬著下唇等著他。

    等他。

    沈徹淺淺出了一口氣,伸出了修長的左手,同時聲音溫潤道:“溫涼,我來了。”

    顧溫涼只能瞧見他赤紅繡金線的靴面,她擡起了手,手上的護甲美艷奢華,泛著粼粼的光。

    沈徹一握著她的手,兩人的身子都僵了僵,旋即都放松了下來。

    兩個人的手心都有些濕濡,顯然內心都不平靜。

    沈徹牽著她上了紅色的花轎,借著余光,顧溫涼能瞧見他赤紅的親王喜服,矜貴異常,她陡然就安了心。

    她嫁的人是沈徹啊,有什麼可擔憂的?

    待到了禹王府,她被攙扶著跨了火盆,緊接著就被送入後宅主院裏坐著,沈徹隨後也進了來。

    兩個喜嬤嬤此時高聲唱道:“請王爺揭蓋頭。”

    沈徹穩穩握著那喜桿,微一凝神就將顧溫涼頭上的紅喜蓋頭揭了開來,露出裏面一張含羞帶怯的芙蓉面。

    顧溫涼眼睛微微眨動,與沈徹毫不避諱的眼眸對上,險些要溺死在那樣洶湧的情潮中。

    沈徹瞧她肌膚雪嫩,雙頰羞紅的模樣,喉結上下滾動了一圈,鳳眸裏即刻就帶了難以自持的幽暗火苗。

    他涉千山萬水終於得嘗所願,此刻,他疼得如珠似寶的人兒正坐在他的床榻上,安靜乖巧,眸中含霧,從今往後將所有都托付於自己。

    往後無數個日日夜夜,他的女人都要在他懷中醒來。

    這樣一想,連帶著聲音都帶了沙啞的意味。

    “溫涼,該飲合巹酒了。”

    不待喜嬤嬤開口唱,沈徹就將一小杯酒遞到顧溫涼的手中,自己也拿了一杯,用眼神示意她。

    顧溫涼還未退下去的霞紅又爬上了面龐,她輕輕咬牙,主動朝著沈徹靠過去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味兒順著舌尖蜿蜒到了肚裏,牽出的卻是絲絲的喜意。

    喜嬤嬤又端上了一盤餃子,顧溫涼一楞,見沈徹眸中含笑望過來,慌忙地低下了頭。

    她輕輕咬下去一口,喜嬤嬤連聲問:“生不生?”

    顧溫涼臉皮薄,出口的聲音嬌又糯。

    “生。”

    喜嬤嬤樂得眉開眼笑,齊齊朝著他們行禮:“祝王爺王妃永結同心、早生貴子。”

    沈徹眸中火光大盛,爽朗一笑道:“等會子都下去領賞!”

    顧溫涼偷偷看了他一眼,男人身姿修長挺拔,龍章鳳姿,許是心裏開心,連帶著冷硬的面上笑意沒有停過。

    她低下頭,懷中還藏著陸嬤嬤偷偷塞給她的秘圖,皇後娘娘特意吩咐交給她的。

    這事原該是當家主母做的,可顧溫涼沒了娘,顧奕懷又未續弦,心憂愛子的皇後娘娘只好湊了這樣的熱鬧。

    王福在外頭催,沈徹與顧溫涼不同,王府裏來了許多的官員賓客,這樣的大喜日子,他得出去親自招待。

    除了青桃琴心和陸嬤嬤這樣的貼心丫鬟還守在她身邊,房中的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一時之間,偌大的裏屋就有些空曠。

    顧溫涼嘴唇翕動,她望著眉目深深的沈徹道:“你快去外頭吧。”

    不說別的,朝中官員基本都要來一遭,他這個正主怎麼著也得在,恐怕還得喝些酒。

    沈徹懶懶地應了一聲,走到她跟前,欣賞著她紅得越發厲害的晶瑩耳垂。

    青桃自覺別過臉去,就是遇過大風大浪的陸嬤嬤都有些尷尬了,她上前一步道:“王妃,老奴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顧溫涼一聽,頭低得更加厲害了。倒是沈徹勾唇一笑,他彎腰湊到她耳邊暗啞著聲音道:“等會子別睡過去了,洞房花燭夜本王等了許久了。”

    說完,爽朗一笑掀了門簾到前院去了。

    顧溫涼面色通紅,不敢置信地盯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咬了咬下唇。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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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花燭

    顧溫涼褪去身上的喜服, 陸嬤嬤將繁瑣的配飾衣物好生收了起來,才與青桃二人攙著累極的顧溫涼起身去隔壁間相通的浴池。

    那兒已站了兩個丫鬟,從手挎的籃子裏撒下嫣紅的花瓣, 顧溫涼才走過去, 那兩個丫鬟就乖覺地見了禮。

    顧溫涼緩緩跨入溫熱的浴池裏, 有水流從兩側的蟒首的小孔裏涓涓流出, 她一身的冰肌玉骨才入了熱水裏就泛了紅。

    陸嬤嬤在邊上替她按揉肩膀,邊嘖嘖稱贊道:“王妃這樣的身子,莫說是王爺了,便是老奴也要動心了呢。”

    “嬤嬤可別打趣我了。”

    顧溫涼的青絲垂落, 蜿蜒到了肩上, 腰腹, 沾了水緊緊的貼在身子上, 巴掌大一張小臉氤氳在水霧汽中, 顯得楚楚動人。

    她實在是累得慌了,太多繁瑣的禮節她都緊繃著心神一絲也不敢放松,再加上一整天下來一口水也未喝,肚子餓不說,還困。

    如今周身被熱水一泡,香氣裊裊散發出來, 她昏昏欲睡, 強撐著眼皮由著青桃替她擦拭好身子而後披上一層輕薄的紗。

    顧溫涼等了半晌, 也未見青桃再給她添上一件衣裳,不由得道:“就穿這件?”

    言語間多見訝異。

    青桃紅了臉不好如何答話, 陸嬤嬤聞言急忙道:“王妃,這大婚夜裏都這樣穿,王爺瞧了必定歡喜。”

    顧溫涼咬了咬下唇,遲疑著望著自己的手臂不言語。

    輕紗薄遮,曼妙的玉體一覽無余,一想起要這樣去見沈徹,她實在羞澀。

    陸嬤嬤是過來人,知她性子內斂害羞,也不催促她,只是湊近了問:“王妃,老奴早先給您的冊子,可看了?”

    顧溫涼輕輕頷首,有些難以啟齒。

    陸嬤嬤笑得和一朵花一樣,連連點頭道:“王妃莫害羞,快回屋裏用些點心歇會吧。”

    “王爺馬上就要回來了呢。”

    顧溫涼咬了咬下唇,回房裏用了些早早備好的點心就走到那張大床榻前,上頭的喜被上還鋪著花生桂圓等有吉利的果子,她伸手捧了一捧起來,騰出了一個位置,將自己塞到厚厚的被子底下,這才松了一口氣。

    王府不比將軍府,所用所選皆是上佳,她盯著燭臺,眼前勾勒出沈徹含笑的鳳眸,熬不過睡了過去。

    ==

    而此時的王府前院裏,燈火通明觥籌交錯,諸位都是人精,瞧著沈徹臉上笑意沒停過,也知他心情極好,那酒是一杯一杯地灌。

    沈徹心底暗惱,一想起房中嬌滴滴熱乎乎的新娘,他只覺得口幹舌燥,又是一杯酒下肚,這些老家夥也忒難纏了。

    “皇兄。”敬酒間,沈慎湊了上來,見是他,幾個原想著敬酒的大臣掂量了一下,笑著放下了酒杯。

    沈徹鳳眸一亮,與他碰了碰,將杯中余酒一飲而盡。

    “皇兄,臣弟來向你打聽一個事。”沈慎面色不是很好,他揉了揉鼻尖,頭也開始泛疼。

    “何事?”沈徹訝異問。

    他們關系雖說有所改善,但依舊算不得冰釋前嫌,像這樣明晃晃的打聽事倒是頭一遭。

    “皇兄手底下可有一個叫陳瑜的小將軍?”

    沈慎自幼體弱,六月的天穿得都比別人厚些,只是通身那一股子氣勢倒是一點也不弱下風。

    正在這時,沈唯也走了過來,先是斜瞥了一眼病秧子一樣的沈慎,而後對沈徹沈沈道:“恭喜了。”

    沈徹心情好,勾唇笑了笑沒有說話。

    “倒是有這麼個人,怎麼?入了你的眼?”

    沈慎眼底一亮,想起眼前這位的辛酸史,也顧不得丟人不丟人,環視一圈壓低了聲音道:“這陳瑜和舒渙不知有何關系,她日日裏提,煩。”

    原以為一頓嘲笑免不了,就是沈徹不笑,沈唯必定要說上幾句的,可半晌沒聽人出聲。

    擡眸一看,沈唯和沈徹如出一轍的微妙表情,他瞬間冷了聲道:“做甚這樣看著本王!”

    沈唯難得的拍了拍他的肩,拍得他一陣生疼。

    “那些個不入流的東西,還是多給些教訓的好。”沈唯說這話時表情有些猙獰,手下一個沒控制好,險些將沈慎的肩骨捏碎。

    沈慎撫著左肩神色陰冷,倒是沈徹感同身受,道:“只要你那王妃不動搖,陳瑜這倒沒什麼。”

    “我多布置些任務下去就是了。”

    沈慎這才冷哼一聲,灌了幾口悶酒下去。

    ==

    夜下十分,月亮還有些圓,一輪皎潔將郎朗清暉撒下,沈徹臉色有些紅但鳳眸犀利,精神尚好但仍是有些微醺。

    他一面大步流星朝主院走一面問:“給王妃送了點心過去嗎?”

    王福臉上掛著笑意回道:“王爺放心,早早就叫人送過去了。”

    沈徹在主院門口停住了腳步,月光下襯得他越發眉目深深,他回首瞧了一眼天上的圓月,大步走了進去。

    溫涼還在等他。

    王福見狀偷笑幾聲,叫丫鬟在外頭侯著,雖說王爺早前就費大力建了一個浴池,應當不會叫水,可也保不準主子心裏的想法。

    沈徹進去時只看到大紅的錦被之間,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眉目精致如同從畫中走出來一般,許是累極了,就是夢中也淺淺皺著眉頭。

    她向來是極瘦的,骨架小身子纖細,他平日裏抱著都不敢用力,生怕不小心就捏碎了。

    現在睡著了他才能瞧到她臉上的軟肉,沈徹啞啞一笑,屋內紅燭搖曳,他鬼使神差般俯下身子,捏了捏她微微泛著紅暈的臉頰。

    許是感覺到了什麼,顧溫涼嘟囔了一身,背對著沈徹睡得香甜。

    沈徹瞧著落了空的手,面上的笑意漸漸弱了下來,他脫了靴子上床,將人和著被子一同攬到身邊。

    顧溫涼向來睡得極淺,今日是累了一整天,可即使這樣,沈徹一動彈她就幽幽醒了。

    才一睜開眼睛,就望到了沈徹繾綣的鳳眸,他還握著她白嫩的手,見她一醒了,眼底驀然躥起了兩團明晃晃的火苗。

    新婚夜,一刻值千金,他念想了許久的人靠在他枕側悠然轉醒,光是一想,他就覺得口幹舌燥。

    顧溫涼揉了揉眼,含糊著喚:“阿徹?”

    沈徹一時間勾勒出極迤邐的笑意,他俯下身子,勾了她白嫩有致的下顎,聲音裏滿是緊繃的情.欲,視線遊離在她白嫩的小臉上步步緊逼。

    他道:“溫涼,洞房之夜你想用睡覺打發了我?”

    顧溫涼聞言,從頭到身子都羞成了粉色,她低下頭,揪著沈徹暗紅色繡著蟒紋的衣袖,小手指關節攥得發白。

    沈徹覺著好笑,他有些粗礪的手指拂過顧溫涼嬌嫩的面龐,逗弄道:“方才瞧到你的秘戲圖了,可學會了?”

    顧溫涼一楞,旋即擡眸,順著他的視線瞧見了她壓在枕頭底下的那本秘戲圖,一瞬間恨不能鉆個地洞化成灰叫人找不到才好。

    許是她的表情太過驚悚,沈徹將她嬌小的身子攬到自己懷裏,將頭撐在她的肩窩裏,大掌一下一下撫著她柔順的長發。

    他決定慢慢來。

    可這個決定才下沒多久,他就劍眉一蹙,摸到了顧溫涼白玉般的手臂上一層輕紗,他感受到暖玉的溫熱。

    “這穿的是什麼?”他才只撈出她一條蓮藕般的玉臂,眼神就死死地凝在上頭了。

    顧溫涼弱弱地嚶嚀一聲,酥得麻了沈徹的半邊身子,她用被子遮住了那條手臂。

    沈徹鳳眸深得如同一個無底的黑洞,他嘶嘶吸了一口涼氣,鳳眸開合間拖出絲縷的火氣。

    “乖,給本王瞧瞧。”他湊上去輕哄,手下卻不慢,將她嬌小玲瓏的身子從錦被裏抱了出來。

    燭光搖曳,夜明珠放出粼粼的波光,窗外的清暉灑了一些進屋裏,顧溫涼雙膝並攏,頭深深地埋在兩膝之間,整個身子完全暴露在沈徹眼皮子底下。

    “夫……夫人,這是?”沈徹眼也不眨,一股子前所未有的燥熱從腹.下沖到頭頂,他聲音裏帶了難耐的沙啞意味,聽著就叫人難以承受。

    顧溫涼覺得身無遮擋,又被他強硬地勾了下巴,一雙杏眸盈盈帶水,既柔美又嬌媚,分明沈徹突然就記起了那年秋獵見到的一只麝鹿,眼神也是這般無辜。

    這是如今這無辜,也斷然叫他停不下來。

    顧溫涼還未反應過來,灼熱的吻帶著能將人融化的溫度鋪天蓋地而下,她的身子被一雙大掌一寸寸撫平,沈徹溫熱的粗喘聲就在耳畔,顧溫涼目光迷離連呼吸都破碎了。

    男人天生在□□上就占了優勢,顧溫涼一點一點丟盔棄甲,城池盡失。

    沈徹的吻遊離到了她白得耀眼的鎖骨,他每啄一下,身子下的人就顫栗一下,時不時溢出一句帶著顫意和哭腔的糯音,讓沈徹越發控制不住力道。

    他吻得重了,瞧著一朵一朵的紅梅在她欺霜賽雪的身子上綻放出來,沈徹突然停了動作,重重地閉了眼眸。

    這簡直要了他的命了!

    顧溫涼還未回過神來,烏發雪膚,玉體橫陳,櫻唇虛虛地半張著,沈徹忽而壓了下來,他眉目幽深得不像話,聲音啞得不成掉:“乖寶,來替我更衣。”

    顧溫涼美眸微睜,被折磨得哭腔畢顯,她虛虛地擡了手臂,想將他從身上推開,奈何力量懸殊,沈徹逼得越發得近了。

    “阿徹,重。”

    她的嗓子有些啞了,睫毛上還沾著幾滴欲落不落的水珠。

    沈徹啄了啄她嬌嫩的唇,旋即拉開了一段距離,他墨發玉冠,面若石雕,也不指望她能有所動作了,自己將衣裳一件件除盡。

    顧溫涼扭過頭不敢望他,卻被他強硬地掰過來與他對視,“溫涼,瞧著我。”

    於是顧溫涼就望著他,一個眼含媚色,一個鳳目若空洞般不見底。

    沈徹才一擡手,顧溫涼還未見他什麼動作,身上的那一層薄紗就齊齊斷了開來,涼意襲來,她急急用手捂住了胸前的嫣紅。

    可觸及到沈徹那雙驟然下起狂風暴雨的鳳眸,她又顫顫地放下了細弱的胳膊,想起今日是他們的大婚日。

    沈徹滿意地勾了勾唇,精瘦的身子袒露在顧溫涼眼前,一覽無余。

    他火熱地貼上來,顧溫涼嚶嚀一聲,修長如天鵝的玉頸虛虛昂起,彎出一個細微的弧度。

    沈徹喉結上下一動,再也忍不得了。

    再任她撩撥下去,只怕忍得咬牙切齒的人會是他。自家送上門的媳婦,還需等什麼?

    他貼在顧溫涼的耳邊啞啞地喚,一聲又一聲,用盡了畢生的柔情與繾綣。

    “嗯~”顧溫涼手指頭拽著他垂落的一兩縷墨發,用力到泛白,一聲難以自控的□□溢出鼻腔,她眼前一朵一朵的煙花炸得肆意。

    “溫涼,溫涼,我好難受。”沈徹在她的脖頸間忙活,粗喘聲不間隙地落入她耳裏,她眼前發白,清潤的眸子不再,眼瞳裏盡是迷蒙的霧氣。

    “不,不要了。”顧溫涼艱難出聲,腳趾頭都因為那燥熱和莫名的愉悅而蜷縮起來,這樣的可愛反應引得沈徹沈沈笑出聲來。

    “可我等不得了,溫涼,忍著些。”他極盡溫柔,碩大的灼熱直接貼上了她清柔的肌膚。

    他忍得辛苦,顧忌著她的情緒不敢太過孟浪,總想著等她適應,額頭上因為忍耐而出的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落在顧溫涼的胸前,灼得她一下又一下顫栗。

    他極盡溫柔,不再給她喘息的時間,腰腹一用力,直搗黃龍。

    顧溫涼一聲驚呼裏帶著難以言說的痛意,戰爭一觸即發。

    沈徹喘息聲漸大,汗珠一滴一滴地落,他帶兵征戰兩年,極樂就是摘下死人的頭顱,如今才覺往日裏兄弟朋友間的調笑不無道理。

    男,女之事,酣暢淋漓,溫潤緊緊裹住敏感,他擡眸深深望向身下烏發蜿蜒到床榻下的嬌弱人兒,強勢吻了下去。

    “溫涼,小傻瓜。”

    “終於等到你了。”

    至此,他一顆心不再惶惑,不再忽上忽下,往後一起床一回府,低眸擡眼目光所至皆是她。

    這樣多好。

    一波波極樂聳動,顧溫涼早就挨不住地求饒,到了後來,連聲音都啞了,沈徹卻全然聽不進去了。

    這樣鬧到天泛亮,他才將渾身虛軟的顧溫涼撈起來抱在懷中,去了隔壁的池子好好洗了個幹凈。

    洗著洗著他鳳眸裏的火苗又亮了起來,可一看到顧溫涼那胳膊都擡不起的樣子,又笑著將念頭壓了下去。

    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好好收拾她。

    而最過焦心的人,卻是守在面面相覷困意深重的陸嬤嬤和王福。

    眼看著一早就要去宮裏給貴人問安,這裏頭倒是折騰個沒完了。

    陸嬤嬤一臉尷尬,有些憂心顧溫涼能否起得來,王爺那般的折騰,他們在門外都聽得心驚,也不知王妃是個什麼樣了。

    王福則是跺著腳念念碎,一邊又替沈徹抱得美人歸而開心,一方面又擔心明天皇後娘娘那不好交代。

    各有各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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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5 22:04:34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相配

    次日一早, 天方亮,顧溫涼就睜開了眼睛,才一動身子, 渾身就如同被重物碾壓過了一樣, 根本使不上力來。

    她嚶嚀一聲, 旁邊火熱的身軀靠過來, 將她虛虛扣在懷裏。

    顧溫涼才睜眼就對上一雙盈滿笑意的鳳眸,昨夜的回憶瞬間湧上腦子裏,她白凈的臉慢慢地紅了。

    沈徹刮了刮她挺翹的鼻脊,聲音還帶著早起的低沈:“夫人可清醒了?”

    顧溫涼推開了他的手, 低低道:“你莫要鬧了, 得起來了。”

    沈徹墨發亂散, 修長的手指繞了顧溫涼的一縷長發而後又將自己的發纏上, 他動作悠緩, 鳳眸裏風華旖旎,瞧得顧溫涼心尖一顫。

    “溫涼。”他忽而握了她有些溫熱的手,“忽然有些疑心這是一場夢。”

    顧溫涼眨了眨眼睛,無辜又清潤,她玉手擰著他腰間的一塊軟肉,他面上表情就變得有些猙獰。

    “這回王爺可覺得真實了?”

    洞房花燭夜過了還說不真實, 昨個兒夜裏那樣孟浪的時候咋不提這話?

    沈徹揉著腰上的軟肉嘶嘶直笑, 欺身湊近捧了她清潤的小臉道:“真, 其實昨兒晚上才真。”

    他話中的意思露骨,顧溫涼嗔怒, 起了身子。

    “你胡說什麼?”

    這一起身,蓋在她身子上的錦被順勢滑落,露出她雪白的身子,只是多了些亂雜的指印和朵朵紅梅,沈徹喉結上下一動,眸光深幽亮得嚇人。

    外頭侯著的人聽了動靜,還是青桃開口道:“王妃,可要喚奴婢進來更衣?”

    顧溫涼披了一件中衣,道:“進來吧。”

    梳洗之後,沈徹穿上了親王朝服,朝服上有一玄紅的雲紋,瞧著喜氣又矜貴,顧溫涼偏頭望著,突然就淺淺一笑。

    他們隔了兩世,終於可以攜手與共,結發白首。

    馬車早在府門外備好,沈徹面若冠玉,翩翩而立,毫不忌諱地執了她的手登上寬敞的馬車內。

    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跟在他身側,這個認知叫他冷硬的面龐都柔和了幾分。

    只是現下還得過宮中的那一關。

    馬車內。

    顧溫涼覺得有些悶,她青蔥的指尖揉了揉額心位置,沈徹蹙眉,坐到她身邊道:“怎麼?可是身子不舒泛?”

    她搖了搖頭,將車簾掀開一個角,寒涼的空氣湧動進來,才剛剛緩過一口氣,就覺得眼前一花,人群中那個肖似林胥的人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溫涼皺眉低喃:“有些頭暈眼花,我剛才好似瞧見了林胥。”

    沈徹黑了臉。

    若說他心底最瞧不慣的人,除了衛彬就屬林胥排在前列,前者已不敢出門見人,整日將自己關在房裏,脾氣一天比一天暴戾難測,後者卻活得逍遙,晃蕩在他眼皮子底下。

    現在自己好容易娶回來的媳婦兒才新婚第一天就念叨著其他男人的名字,他心裏的一股子氣悶悶難平,笑容沒了,才想給她按揉的手也收回來了。

    “他還敢出現在京都?”沈徹鳳眸微瞇,面龐有些僵硬地道。

    顧溫涼知曉他心裏別扭,默了默,指了案桌上那盤形狀別致的點心,道:“阿徹,這點心不錯,昨日我吃過一塊一直念著呢。”

    沈徹目光瞥過那幾塊點心,而後落在了她精致的面容上。

    轉移話題,敷衍!

    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

    “等會子進宮皇祖母若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全當做沒聽到。”沈徹雙手交疊在膝前,鳳眸深幽道。

    顧溫涼一默,旋即放下了手中的糕點,低垂著眸子應下:“我知曉了。”

    雖是乖巧應下,心底到底還是不怎麼開心,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上回皇太後使人縱火這樣的醜聞一夜之間傳遍京都,最後不也隨著她的平安歸來而銷聲匿跡了嗎?

    說到底了,就是聖上偏心誰,誰就可以脫身,而這一役,顯然沈徹和皇後都輸了。

    沈徹修長的中指輕敲席面,許是想到了這一層,面色也不是很好,心裏也是動了氣,極為不耐卻還是得走這些流程。

    “交給我。”他薄唇微抿,劍眉斜入兩鬢,一時間邪氣四溢。

    馬車平穩,顧溫涼不是第一次來皇宮,此刻的心情卻是最矛盾難言的。

    以往只覺得壯闊至極,如今一想其中的宮鬥陰私,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又覺出一些悲涼。

    可轉念一想,上至皇宮貴族,下至民間後院,當家主母和姨娘侍妾之間的萬般爭寵手段層出不窮。

    沈徹手心裏的溫度傳到顧溫涼的身子裏,她偏頭,沈徹正好望過來,鳳眸裏的繾綣深情濃到化不開,顧溫涼突然就從心底生了一種將他藏起來的沖動。

    他驚艷獨絕鳳表龍姿,又身處高位,王府後院真的可能就為她空置下來了嗎?

    如今新婚燕爾,繾綣情深,可若是這樣的日子久了,沈徹他……會不會厭倦呢?

    顧溫涼猛的擡眸,她攏了攏衣袖,微頓住了步子。

    前頭的沈徹牽著她的手,也跟著停了下來,只以為她是懼怕皇太後而有所停頓,問道:“可是怕了?”

    陽光打落下來,照得明黃的瓦片上流光溢彩,顧溫涼突然就晃了眼,沈徹濃眉淺皺的模樣,有若神祇行走人間。

    她低垂了眸子,淺笑道:“有些,怕言行不當觸怒帝後威儀。”

    沈徹不顧宮裏的無數雙眼睛,輕緩地彈了一下她白嫩光潔的額頭,“父皇與母後你早見過,至於皇太後……”

    他冷了聲音,連眸子都沒了溫度。

    “王爺,我們進去吧,別叫父皇母後等急了。”她打斷了沈徹的話,清潤的瞳孔裏黑白分明。

    顧溫涼自然知曉沈徹想說些什麼,只是隔墻有耳更遑論在這皇宮裏,一言一行都要經得起推敲。

    言多必失。

    沈徹並未說話,只是牽著她的手越發用力。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的女人受了這樣大的委屈還得裝無事人般陪他演戲,對著意欲殺害自己的仇敵強顏歡笑。

    簡直窩囊。

    長春宮裏,皇後與崇晉帝面上不顯,心裏頭卻是有些急的,按禮,親王夫婦得先去慈寧宮朝太後見禮,可這許久了,沈徹他們還不見人影。

    皇後坐得端莊,放下了手裏頭的茶盞,面上的笑意極疏離,崇晉帝自顧自說了些子話,難免尷尬。

    “咳咳。”崇晉帝清咳了幾聲,才見到皇後將目光放到自己身上,“陛下身子不適嗎?”

    “等會子見了老七媳婦,陛下就回盤龍殿好生歇息吧,李勝,記得傳太醫。”

    皇後語氣不輕不淡,禦前總管李勝卻抖了抖身子,努力將自己藏成毫無存在感的木柱子。

    每回帝後感情不和,受傷的都是他們這些身旁伺候的。

    皇後娘娘倒是無事人一樣,每回氣得摔桌子暴怒的都是聖上。

    當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果不其然,崇晉帝一陣默然,咳也不咳了,只是那面色當真是算不上好。

    顧溫涼進殿門前落後了沈徹兩步,眉目純良壓根不像是已嫁了人的模樣,反倒是像極了未出閣恬靜的少女。

    皇後才端起茶盞,見了他們二人,又急急地放在黃梨木桌上,道:“怎麼去了那麼久?可算是來了。”

    沈徹眉心一直是皺著的,還是顧溫涼笑著行了禮道:“稟母後,皇祖母心裏歡喜,留了王爺多說一會子話。”

    實則才擺脫了皇太後的一頓訓,又聽了言貴妃的冷言冷語,若是換了平時,沈徹早就翻臉了,可偏偏還帶著她。

    一個人特立獨行慣了,總舍不得叫她也忍受一陣子的流言蜚語。

    皇後經歷過大風浪,單單瞧沈徹的面色就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旋即輕曬一聲,倒是對顧溫涼改觀不少。

    第一次見時她還怯弱柔順,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如今倒是越發的落落大方起來。

    “好孩子,快上前來,母後給你備了東西。”

    皇後是真的高興,眼見著沈徹成了婚,她這心裏的大石頭也算是放下了一塊。

    顧溫涼見沈徹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也就幾步上前去,行走間端莊出眾,不卑不亢,就是上頭一聲不吭審視她的崇晉帝都眼前一亮。

    只有這樣的女子,才堪堪能配上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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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5 22:04:55 |只看該作者
第68章  夫君

    皇後給的是一只水頭極好的玉鐲子, 她拍了拍顧溫涼的手,親自給她戴了上去,“玉養人, 你性子溫潤, 戴著這玉倒是相得益彰。”

    顧溫涼瞧著皇後面上的笑意, 彎了眉眼, 行了個禮道:“謝母後賞賜。”

    沈徹就在一旁瞧著,面色漸漸和緩下來。終於聽到她與自己一般稱呼父皇和母後,心底的感動一點一點凝聚,只恨不得能將她融入骨血當中才好。

    崇晉帝臉色再不好也不能當著孩子們的面擺出來, 他爽朗一笑, 叫李勝呈出了早早準備好的紅寶石頭面, 珠子碩大, 異常耀眼, 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顧溫涼同樣笑著接了。

    崇晉帝瞧著小兩口琴瑟甚篤的模樣,再偏頭望身邊風華尤勝的皇後,一時之間豪氣頓生。

    “你皇兄比朕慢了些許,等會子就來了,咱們一家人今日好好在你母後這用頓午膳,你們也別急著出宮了。”

    皇後依舊是笑著, 甚至柔柔地望了他一眼, 崇晉帝卻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陛下, 您身子有恙還是回盤龍殿召太醫瞧瞧,不然臣妾心裏總是不踏實。”

    崇晉帝默了默, 有些尷尬地笑:“前些日子太醫瞧過,朕身體無恙,皇後莫要掛心。”

    旋即,他也不等皇後說話,就吩咐道:“叫禦膳房做多些清淡菜,皇後不能吃重鹹重辣的。”

    李勝這會子終於笑開了道:“嗻,奴才這就去傳話。”

    顧溫涼第一次見帝後互動,她眼中驚色越見深濃,沈徹不動聲色湊到她身側問:“可要留下來用午膳?”

    他這樣的場景從小看到大,早就見怪不怪,只是崇晉帝對皇太後的偏袒到底是在他心裏留下了一根刺。

    這也是皇後後閉門不想見崇晉帝的原因。

    當初皇太後慫恿沈慎將沈唯推入水中,險些救不過來,崇晉帝卻選擇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皇後自那以後就存了不滿。

    如今皇太後故技重施,使出這樣的卑劣手段,崇晉帝還是一個小小的禁足了事,不光是皇後,就是沈徹也寒了心。

    偏崇晉帝心裏明鏡一樣還是兩頭都舍不下,兩頭都討不了好。

    顧溫涼未想帝王家還能有這樣溫馨的一幕,她偏頭眨了眨眼睛,露出兩側嬌糯的小梨渦。

    “王爺做主便是了。”

    沈徹才將開了葷,她一偏頭,雪白的脖頸水靈靈晃了他的眼,他眸色幽暗,想起昨日晚上她鼻音濃重哭著求饒,呼吸驀地有些粗重。

    還留下來用什麼午膳?

    回府好好培養夫妻感情才是正經事!

    可憐京都出了名的冷清王爺成了婚才體會到男.女之事的極樂妙趣,可不得心心念念著麼?

    他輕緩一笑,朝前一步準備拉著自家的王妃走人,可還未開口,就聽得沈穩的腳步聲。

    沈唯才從禦書房看完折子出來,心頭正是惱怒。

    崇晉帝有意將太子之位定下,人選毋庸置疑就是沈唯,平素裏除了政事多有考校,還將一些不重要的折子扔給他處理,還凈是些無關緊要的嘮叨,沈唯看得是越發煩躁。

    他一身寒氣,見到沈徹與顧溫涼才勉強擠出一抹笑意,從袖中摸出一塊娟黃色的帕子,裏頭包裹著一個娟秀的小盒子,沈唯拿在手裏多少有些違和。

    “諾,我也不會挑什麼,這還是秦衣竹挑出來送給你兩的。”沈唯話說得直白,到底還是費了心。

    顧溫涼一楞,旋即遲疑著接過盒子。

    “瞧皇兄這樣子,喜事也將近了吧?”沈徹目光瞥過她拿在手裏的小方盒,壓低了聲音道。

    沈唯扯了扯嘴角,面色有些復雜。

    “八字沒一撇的事。”

    顧溫涼知曉前世的事,心裏有個底,沈徹卻十分驚奇,原就是隨口打趣一句,沈唯居然還頗為認真地回了。

    沈唯嘴裏的八字還沒一撇就是事已有定數,八九不離十了。

    這麼一想,他這個向來毒舌的皇兄竟看上了秦衣竹?

    上頭的崇晉帝見了,心頭大慰,雖然聽不見他們說些什麼,可他們兄弟和睦一如從前,沒有比這再好的事了。

    崇晉帝心頭的愧疚之感頓時淡了許多。

    生為帝王,漠然無情,自然不會因為一名不經傳的小小貴女而對生母嚴加懲戒,哪怕大將軍多有不滿,他也一直按中不發,心裏沒有覺得半分不妥。

    可真正叫他心裏不是滋味的卻是沈徹與沈唯兩兄弟的不和傳言,他自然不會選擇空穴來風的傳言,可他自己親眼所見的場景證實了這個傳言。

    而皇後對他的態度一天天也越見疏離,夫妻同床共枕二十年,她向來是眼底揉不得沙子,眼底的失望寒涼一點兒也不掩飾,明明白白露出來給他看。

    崇晉帝朗笑出聲道:“既然都來了,便傳膳吧。”

    等沈徹和顧溫涼回府之時,馬車後頭還跟著一溜兒的賞賜,多是綾羅錦緞和人參之類女子喜歡的玩意。

    顧溫涼坐在馬車裏才堪堪放松了精神,她半倚在沈徹懷中,一股子薄荷的清冽香氣侵入鼻腔,她扯著沈徹的衣袖,手裏把玩著沈唯送的那對玉瓷人娃娃道:“王爺,沈唯好似在追衣竹。”

    沈徹原本半瞇著鳳眸,聽了她的話,從鼻間嗯了一聲。

    顧溫涼身子困倦得很,精神卻挺好。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那王爺說我們日後該送什麼的好?”

    沈徹眸子微睜,瞧她苦惱的神情哭笑不得,這還沒個準信的事她倒是惦記上送禮了。

    聽不慣她潤澤的櫻唇裏一口一個王爺,沈徹深深吻了下去,帶著無盡的繾綣,力道兇猛得叫人招架不住,她強忍著不哼出聲來,面色紅得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水粉。

    “溫涼,我們成婚了。”他捧了顧溫涼的小臉一字一句強調。

    顧溫涼低垂了眸子,馬車經過一條鬧市,她怕聽不清他說話支起身子認真地望著他。

    “你該喚我一聲夫君。”

    沈徹聲音有些暗啞,黝黑的眸子裏光亮陡然極盛,他等了這聲夫君太久,等到心都發疼了。

    顧溫涼不料他竟是說這個,溫潤的杏眸如同含了水一般,躲躲閃閃不敢直視沈徹的眸子。

    前世她嫁給衛彬後也從未喚過一聲夫君,就是新婚那會,往往也只是公事公辦叫國公爺。

    “乖,叫了夫君等會子就帶你去集市逛逛。”沈徹近乎誘哄道。

    顧溫涼將手中捂得有些溫熱的一只瓷玉娃娃放在他寬厚的手心裏。

    “那便去調香館瞧瞧吧。”

    “夫君。”

    她聲音嬌且柔,沈徹喉結上下滾動一圈,突然後悔自己的提議了。

    就該早些回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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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5 22:05:20 |只看該作者
第69章  欺負

    片刻後, 京都最大的鬧市巷尾,顧溫涼一身漿紅色羅裙,烏發雪膚眉目溫婉如畫, 沈徹高了她大半截, 瞧了她半晌, 而後皺著眉頭將早先備好的面紗拿出來。

    “戴上。”

    顧溫涼挑眉不解, 道:“王爺,鬧市不比府裏,戴面紗恐太過惹人註目?”

    大津民風尚算開放,家風極嚴的大戶人家才會在會客時叫自家的小姐戴上面紗, 以免被外人沖撞, 可平素裏都是以面示人的。

    沈徹深深皺眉, 再望向才到自己胸口位置的顧溫涼, 悶悶道:“戴上, 免得被那些混小子看了去。”

    顧溫涼一楞,旋即莞爾,她悄悄扯了沈徹一邊的廣袖,道:“早前還未發現你這般愛吃味呢。”

    沈徹瞥過她帶笑的面容,在兩側的小梨渦上頓了頓,從鼻子裏輕哼了一聲。

    哪裏沒有吃味?自從心裏有了她, 時時都在提心吊膽, 但凡接近了她的人都叫他心裏響起警鐘。

    不過如今, 也沒必要叫她知曉了。

    六月的風已帶了些許子熱意,顧溫涼體寒, 穿的衣物就較多一些,說是去鬧市,實則卻還是去了達官顯貴慣愛去的東市。

    風拂過面頰,雪白的面紗被掀起一角,再加上身邊的男人太過顯眼,視線聚集過來,顧溫涼早便沒了什麼逛街的興致,神情蔫蔫。

    沈徹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銳利的目光一掃,瞧到前邊的珍寶閣時才堪堪緩和下來。

    “去珍寶閣看看吧?”他聲音如同寒月的清暉,顧溫涼不自覺就點了頭。

    珍寶閣裏盡是做工精巧的頭飾和女性喜愛的小玩意,裝飾古樸又大氣,才一進去,閣裏的管事就迎了上來。

    “二位樓上看看?”作為珍寶閣裏的管事,眼力勁是必須要有的,他一瞧沈徹與顧溫涼衣物華貴神情平淡無波,就知曉來人非富即貴。

    沈徹自然是不會只身出來閑逛,暗中保護的暗衛隱匿在各個角落,全看他命令行事。

    “前些日子你的首飾燒了不少,等會子看上了什麼拿就是了。”

    沈徹並未理會那殷勤的管事,而是同顧溫涼道。

    “不要替為夫省錢,咱們王府富有著呢。”沈徹說完,滿意地瞅見了顧溫涼發紅的耳尖,勾唇一笑。

    顧溫涼嗔怒,隨著他往樓上走,突然想起了什麼皺眉道:“你送我的那支桃花暖玉簪,此處可有?”

    她頗為喜歡那根簪子,只是那場大火將她妝奩盒裏的首飾燒了個精光,那桃花暖玉簪自然也不例外。

    沈徹聞言皺眉道:“我送你的東西皆是上貢之物,世間不帶重樣的。”

    顧溫涼瞧他說著說著還表起功來,反問道:“子悅也是?”

    “……”

    說起子悅,沈徹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原本兩只小雪狐各自養著,都不是什麼安分乖巧的主,如今兩只湊到了一處更是不得了,王府眾人圍著它倆追不說,還要防止它們打架。

    子悅尾巴上的傷還沒有好,成了一只沒尾巴的狐貍後還不老實,整日裏往顧溫涼的被子裏鉆,不但沒收斂反而還養成了習慣。

    於是昨兒個洞房之夜裏頭除了沈徹時不時的低喘和顧溫涼抑制不住的嬌吟,還夾雜了一只狐貍稚聲稚氣的叫喚,好不熱鬧。

    顧溫涼見他難得吃了癟,笑得清淺:“子悅是最得我心的,自然也不重樣。”

    沈徹聽她這麼一說,胸口有些發酸,但轉念一想自己跟只狐貍計較些什麼?而且還是自己送出去的狐貍。

    珍寶閣裏的珠寶琳瑯滿目,熠熠生輝,顧溫涼瞧了一會兒,眼睛就有些疼,沈徹倒是與她相反,興致高得很。

    “這只梨花簪不錯,你生得白凈,更襯膚色。”他隨手拿了一只梨花簪往她發髻上比劃,劍眉淺蹙,顧溫涼竟看得有些癡了。

    他行軍打仗拿劍的手,為了她也拿起了女兒家的玩意,明明對這些不感興趣,還要強撐著一件一件看過來。

    這樣的沈徹,真叫人不得不心生癡迷。

    “夫人,可是為夫的容顏太過叫你瞧得不能自拔了?”沈徹將手裏的簪子遞給管事,湊到顧溫涼耳邊低喃道。

    顧溫涼卻覺得他聲音中都帶了一絲莫名的蠱惑,她認真地點頭,清潤的瞳孔裏倒映出他的影子,煞有其事道:“是,你生得極好看。”

    沈徹眼底的火花因為這一句話驟然盛放,他低低吸了一口涼氣,按捺下身體的躁動道:“等晚上再叫你好好瞧瞧。”

    顧溫涼因為這句話驀地回神,想起昨晚沈徹不斷滴落在她身子上的汗珠和炙熱得嚇人的眸子,漲紅了臉。

    “你還瞧不瞧了?不瞧就回府去了。”

    沈徹見她真的有些惱了,老老實實地開始替她挑木簪,每逢她悄悄看過來,便換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看得顧溫涼好氣又好笑。

    待回了府,天已有些黑了。

    顧溫涼連著累了兩日,晚膳罕見地用了小半碗,還喝了一碗湯羹,把陸嬤嬤和青桃喜得臉上的笑意每停過。

    待散了發準備去床榻上歇息,又有些不習慣了。

    她獨自睡慣了,這會子床榻上多了一個存在感極強的沈徹,她突然就有些慌,生怕他同昨晚一般亂來。

    沈徹才松了發,一頭的墨發松松散在肩後,他斜斜靠在床榻上,面上無甚表情,顧溫涼卻覺得他分明是笑著的。

    顧溫涼磨蹭了許久也不見他回前院,踟躕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先是擦了會濕發,而後問:“王爺今晚睡在這?”

    沈徹目光不離手裏的古兵書,理所當然道:“問的什麼傻話?我不睡這能睡哪?”

    剛成親就要他睡回淒淒涼涼的前院?休想,他才不幹!

    香香軟軟的媳婦才抱了一晚,才剛嘗了味兒,又要過和尚廟的生活?

    顧溫涼默了一會,屋裏的紅燭燃得正好,她細聲細氣道:“那你睡裏邊去一些。”

    這幾日他不用上朝,但保不準要趕早去院子裏練武,他睡裏邊一醒來自己也能聽著動靜伺候他更衣。

    沈徹這會子聽話得很,見她松口,唇角的笑意有若實質,書是徹底看不下去了。

    顧溫涼的頭發還未幹,長長的披在身後甚至還滴著小水珠,不施粉黛的模樣和著從窗外照進來的清朗月輝,險些迷了沈徹的眼。

    沈徹拿來幹的棉面巾,一點點擦幹了她的發,才皺眉道:“怎麼不擦幹?丫鬟都幹什麼去了?”

    顧溫涼有些困倦,眼皮子十分重,她低低呢喃道:“我頭發向來難得幹,擦成這樣就好了。”

    “困了就睡吧。”沈徹低頭,尋了她的溫軟親了親,就將她摟在懷裏雙雙睡去。

    夜深,月亮高高地掛著,隱入雲層只露出一個隱約的輪廓,王府裏萬籟俱寂。

    顧溫涼在微涼與灼熱中醒來,難耐地哼了一聲,黑夜裏沈徹的身軀火熱,帶著強勁的力道往她身上胡亂地蹭。

    知曉她醒了過來,沈徹動作更大,他含住顧溫涼白嫩的耳垂低啞著聲音道:“溫涼,我耐不住了,等會子再睡,嗯?”

    顧溫涼睡意惺忪,兩眼一閉就能再睡過去,可身上的人雙手作亂,挑起一波波愉悅難耐的滋味。

    她嘆氣的聲音在黑暗裏清晰可辨。

    “那你快一些呀。”

    沈徹身子僵了片刻,旋即暗暗咬牙,她都提出要快一些,自己必得滿足了她。

    “阿徹,嗯……你慢一些呀!”顧溫涼聲音被撞得支離破碎,腳趾頭都蜷縮起來勾住了被褥,恨不能暈過去才好。

    禹王爺戰鬥力不容小覷,黑暗中他黝黑的眸子晦澀難辨,伏在她耳邊低啞出聲,“夠不夠快?”

    顧溫涼咬著下唇低低抽泣,手指節捏著他腰間的肉,捏到骨節發白。

    哪有他這樣欺負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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