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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死翼耐薩里奧]黑權杖(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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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0:56: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父子,墓園,遺言

  當公爵府的馬車駛回那座巨大的府邸時,天氣依舊陰沉。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雖然馬車高大,但是頂部傳來的雨滴聲讓墨菲斯的心情微微有些孤寂——雖然在塔倫斯學院呆的時間並不久,卻認識了幾個終身難忘的傢伙,年紀不大的他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分別的感覺,以往的他在叢林中永遠獨行,對於所謂人情世故不甚瞭解,親身體驗後,感慨萬分。

  年紀不大的他沒有普通貴族的那種事故滄桑,墨菲斯的故事在常人看來無異于天方夜譚,以往面對的危險比同齡人吃過的飯還要多的他在艱苦的條件下存活下來,自然有著一顆異常堅韌的心臟,挫折?失敗?這對墨菲斯是再多不過的家常便飯,否則他也不會在身上留下那麼多傷疤,經歷那麼多瀕臨死亡的危險。

  所以在馬車緩緩停下時,墨菲斯早已在心中原諒了自己父親給出保證卻又沒有履行承諾的行為——實際上,他並未期待過別人給予自己的幫助,即便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

  拉上兜帽,老帕法打開車門時外面的雨點變得更加密集起來,輕輕用斗篷遮住手中的書稿,墨菲斯走下馬車,抬起頭,卻微微愣住。

  依舊如當初他第一次來公爵府那般,老公爵站在騎士雕塑旁邊,身姿挺拔,就這麼凝望著走下馬車的墨菲斯。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此刻大雨之下,這位帝國公爵並沒有穿戴著斗篷,一身華貴異常的貴族衣袍已經濕透,看得出已經在雨中佇立良久。

  他微微停住腳步,父子二人就這麼相隔十米的距離對望,隨即墨菲斯伸手摘下了兜帽,走向了自己的父親。

  「我沒有做到我承諾的。」

  阿卡爾公爵望著自己的兒子,面龐沒有那種以往的嚴肅,鐵血一生的他此刻望著自己的最後一位子嗣,略帶歉疚的低聲說道。
  
  墨菲斯不知該怎麼回答,面對這個陌生的父親,他的目光沒有抬起,只是本能的覺得這句話沉重異常,讓自己的心微微難受。

  「導師告訴我說我會是一個好騎士,或許柯西騎士學院更適合我。」

  換了一個笑容,墨菲斯抬起頭,他不會幼稚到耍什麼性子,出身叢林的他懂得,有些事情辦不到就不要強求,順其自然並非壞事。

  「如果可以,我希望邀請你的導師來公爵府做客。」

  老公爵點點頭,不苟言笑的他罕見的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頭髮早就因為大雨而濕透,這個態度本身就是在向自己的兒子表明自己的歉疚,男人不會將自己的心情輕易說出口,但是卻會用行動表達一切。

  伸手拍拍墨菲斯肩膀,這是溫德索爾公爵第一次做出這樣的動作,墨菲斯淡然微笑,隨即和老公爵一同走入了公爵府。
  
  身後的老管家微微感歎,回頭望向了那尊驍勇的騎士雕塑,不知在想什麼。

  ……………………………………………………………………………………………………………

  在占星閣向下俯瞰的克裡維有些發愣,目送著那輛高大的馬車駛出校園,他的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七歲遭遇家庭劇變,八歲立志要成為魔法師,而後進入書海一去不復返,現在的他對魔法的理解和閱讀量已經可以將同齡人甩出十條街,可是心目中的那個目標卻始終難以企及。

  不遠處的書桌上擺放著一摞羊皮紙,這是克裡維廢寢忘食後寫作出的第九篇學術論文,之前八篇並未遞交魔法公會審核或發表,而是在自己仔細閱讀並比對資料後直接焚毀。

  欲有所建樹,必有常人難及的執著心。

  此刻的克裡維十一歲,在大多數貴族迷惘或麻木于已經被家長固定的前程時,他卻靠著自己的不懈努力悄悄的打開了一扇常人難以企及的大門。
  
  主桌上靜靜的放著那篇作者僅有十一歲卻有著老練筆跡和用辭的論文,題目寫著《護盾防禦機制‘臨界點’的討論與探究》,靈感自然來源於墨菲斯曾經借給他的那本希區柯克•布萊恩的《論魔法護盾豁免現象》,這種學說在遙遠的吉爾曼帝國都鮮少有人知道,放在拜占庭帝國足以稱得上驚世駭俗。
  
  「謝謝。」

  或許這是他一直想對墨菲斯說卻未有機會說出的話語,寂靜的占星閣十三層,一如既往的僅他一人。

  ……

  旭日初升之際,墨菲斯在公爵府後方的馬場騎乘著一匹其貌不揚的溫血軍馬,手持一柄拜占庭重騎兵騎槍,加速,衝刺,長長地矛尖一次又一次擊中他讓下人安裝好的標靶——一枚用堅韌細線懸掛的金燦燦的阿茲特克金幣。

  或許會有人覺得這種行為實在是太過誇張太過自信乃至自負,卻沒有人知道墨菲斯在決定進入柯西騎士學院後內心真正在想的是什麼。

  騎術、騎戰技能,這兩樣東西他基本上從未在塔倫斯學院展示過,唯一的出彩之處或許是他用短劍戰鬥的幾個短短瞬間,但是沒有人會知道這個行走在森林中遊刃有餘的傢伙騎術和馬上作戰的能力已經將大部分拜占庭老騎兵秒殺的一塌糊塗。

  在馬匹達到全速時在高速中用騎槍擊中地面上移動的目標,拜占庭最精銳的「聖殿騎士團」中,只有一成不到的精銳騎兵可以做到十中其九。

  但是此刻的墨菲斯,騎槍每一次出擊都能用那矛尖直接將懸在半空的阿茲特克金幣撞飛,甚至於其後的幾次練習中,如同鐘擺搖晃的金幣同樣被如此擊中。

  公爵府的後花園此刻並沒有多少人,只有兩位僕人在馬場邊緣處,幾名衛兵在角落警戒,但是這種匪夷所思的騎戰本領已經讓幾個無意間瞥見的士兵目瞪口呆。

  戰馬上的墨菲斯身穿一身輕質皮鎧,在清晨微涼的風中掠過,目光清明,專注而沉默。

  沒有數以萬計次的練習,根本不會有這種本事,墨菲斯除了在森林中手持彎刀穿著獸皮探索,剩餘的時間便是被唐吉坷德扔到那匹曾經將墨菲斯摔下一千三百七十三次的黑馬後背上,用一杆筆直的白蠟杆子去攻擊或許是唐吉坷德所擁有的唯一一枚阿茲特克金幣。

  當然,在此之前,墨菲斯已經端舉了三年純金屬的騎槍。

  每年有半年時間,墨菲斯是在森林中渡過,為的是打到足夠的獵物換到足夠的食物,另外就是給這個老傢伙買酒和煙草,反正失去母親的墨菲斯並無其他親人,這個對自己嚴苛卻並無壞心的老男人讓墨菲斯敬重異常。

  而剩下的半年時間大部分都是在唐吉坷德所在的屋子度過,每日練習騎術和騎槍的技藝,同時也用彎刀在唐吉坷德的教導下和他切磋,八年如一日的練習,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

  每一個旁人眼中「天才」的背後,何嘗不是如此?
  
  柯西騎士學院已經接到了公爵府的請求,並進行著審核——所謂審核就是在內部討論墨菲斯這個身份高貴的公爵之子應該進入什麼樣的班級。

  這一次,溫德索爾公爵並沒有讓墨菲斯隱藏身份,柯西騎士學院的學生是百分之百的貴族,墨菲斯甚至會遇到不少侯爵或伯爵的兒子,雖然聽起來和當初的卡林與康格爾差不多,但實際上有著雲泥之別,沒落貴族永遠是越來越窮,而真正的核心貴族圈子卻都是如日中天的實權派,很顯然,墨菲斯現在即將接觸的是一個真正的貴族圈子。

  練習完畢時太陽剛剛升起,墨菲斯輕輕握著那不勒斯魔鋼短劍,練習了幾個老傢伙教給他的劍式,隨即走向自己住的閣樓。

  不過不知想到了什麼,他轉了個方向,走向了公爵府最後方的那片地區——也就是已逝去的溫德索爾家族成員所在的墓園。

  作為一個五百多年的古老家族,家族成員可謂如同榕樹的根系般繁多,但是直系血親卻一直寥寥,能安葬在這裡的,都是在家族中地位崇高之輩。

  或高或低的墓碑各有不同,墨菲斯放眼望去,林林總總超過百個。

  僕人跟在墨菲斯的身後,卻止步於墓園門口,不再進入。

  墨菲斯邁步走過,這裡安葬著這個古老家族的一位位前輩,有男有女,墓碑上銘刻的日期讓他知道這基本是按照時間順序所排列,而最近的墳墓上所鐫刻的死亡日期卻讓他微微有些訝異。

  時間是在今年。

  「摩利爾•溫德索爾、克麗絲•溫德索爾、布朗•溫德索爾…」

  墨菲斯默默地在這一排新近的墓碑前走過,這裡埋葬的,都是溫德索爾家族最近所遭受劫難的遇難者——也就是阿卡爾•溫德索爾公爵的子嗣,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名義上墨菲斯的哥哥姐姐們。

  而在這旁邊的,是墓碑上銘刻著「愛琳•布藍達•溫德索爾」的墓碑,身份是溫德索爾公爵的妻子。

  墨菲斯站定,他明白眼前墓穴中的人並非自己的親生母親,只不過這種感覺異常怪異,有些蕭瑟,有些難過。他也曾想過,若非這些人的死亡,是否自己就會真的在胡克鎮中呆上一輩子?

  唐吉坷德是否又會在那裡一直教導自己,直到成人?

  可惜,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墨菲斯的目光掃過遠處的幾座同樣有著騎士雕塑的墳墓,心下恍然自己身處的應當是個尚武而有著赫赫軍功的軍事貴族。

  雕塑上的騎士形態各不相同,鎧甲式樣也不一樣,戰馬的姿態顯示至少有三位元曾經的家主是陣亡在了戰場之上,還有兩位戰後重傷身亡,而最近幾代家主則是壽終正寢。

  「生者必死,聚者必散,積者必竭,立者必倒,高者必墮。」

  這句話是第七任家主格裡斯•溫德索爾的墓誌銘,墨菲斯讀到這句話,倏然停住腳步,轉身離開了墓園。

  一句話當十句話說的,是文采,一句話當一句話說的,是外交辭令,一百句話當一句話說的,是箴言,而千言萬語匯作一句話的,是遺言。
  
  大貴族的遺言,是教訓,是寶藏,是財富,值得墨菲斯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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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6-23 10:57:24
第四十一章 魔法陣學,晚宴

  公爵府的格局算不得大到誇張,不過這只不過是公爵大人于君士坦丁的公爵府,在整個拜占庭,溫德索爾這個姓氏代表的可不僅僅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家族,更有著一個地名會因為這個姓氏而顯得尊貴異常,那裡便是阿卡爾公爵的領地——穆倫。

  作為領主,阿卡爾公爵並不經常在那一片領地上呆著,這其中的門道很多——穆倫的領土面積之大是帝國領主之最,土地之富饒兵力之充沛更是站在了一線位置上,如果不是阿卡爾公爵近年來一直保持低調並且從來沒有進行過兵力擴招,那估計他在那片領土上便會讓君士坦丁的皇帝陛下很容易感受到威脅。

  不過看得出這位皇帝已經並不再像以往那般袒護溫德索爾家族了,兔死狗烹的事情歷史上屢見不鮮,溫德索爾公爵年輕的時候替帝國打下近乎五分之一領土的功績似乎實效已經慢慢過去,因而當這位公爵的子嗣死于政治謀殺時,帝國僅僅是象徵性的拔出了克裡斯多夫家族這一個釘子而已。

  並且沒有給予致命的一擊。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曾經實力甚至家族底蘊和溫德索爾家族相當的克裡斯多夫?這其中所導致的後果誰都明白,只不過心照不宣而已。

  反抗帝國?溫德索爾公爵還沒有那麼傻,而此刻作為他的子嗣,墨菲斯對此並不是很知情,政治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還是太過複雜了,他也並無興趣沾染過多讓人感覺爾虞我詐而腐朽異常的東西,對於這個已經從塔倫斯學院退學的學生來說,他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書桌上擺放著阿奎那的那一摞羊皮紙,墨菲斯並沒有立刻通讀這些珍貴異常的書稿,事實上他現在並沒有意識到這些書稿的真正意義,但是值得慶倖的是他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決定——那就是這些書稿,每天只看一頁。

  讓他這麼做的原因自然是因為書稿旁邊堆放的那些魔法書籍,新的書單上面所列的書籍已經讓老管家為他從皇家圖書館辦了借閱手續,草稿和作圖用的尺規擺在一旁,這是墨菲斯新接觸的東西——魔法陣學。

  如果是一個正常人類的施法基礎是在腦海中擁有可以與元素溝通的「晶絲」的話,那麼學會構架魔法陣則是每一個正常魔法師都會做的事情。

  直到現在開始,墨菲斯才真正覺得自己所做的東西和「魔法」沾邊了——因為他所繪畫的東西在經過能量啟動以後會真的造成連鎖的元素反應。

  雖然此刻的他腦海中並無晶絲,但是他卻可以通過魔獸晶核這種能量聚集體來做一次性啟動來驗證自己的魔法陣是否成功,雖然代價昂貴,但是其所帶來的成就感卻是異常重要的。

  《布倫的基礎魔法陣學》這本入門書籍包括了一千四百七十三個陣法圖,其中最高級別的陣圖達到了魔導士的門檻——也就是說,這三千多頁的書籍僅僅是將魔法師職稱中最初級的「低階、中階、高階魔法師」包涵,並無其他。

  墨菲斯的任務是在三個月內熟練應用所有的圖陣。

  雖然是基本功,但是這時間實在是有些太過短促——這絕非平民眼中那些江湖術士所謂的隨便塗塗畫畫就能完成的圖案,即便是最簡單的「元素分離陣圖」,其繪畫難度之大已經足以讓帝國的名畫家們感到汗顏,尺規作圖所造成的任何一點誤差都會造成一個最簡單的魔法陣圖實效,用直板尺繪圖的人都會有長直線畫不直或一個正方型畫出來存在幾毫米誤差的情況,而這種問題在繪畫魔法陣圖時同樣會遇到,並且任何超過一毫米的誤差都會導致一個面積僅僅在一平方分米的魔法陣圖失效。

  更不用提進入魔導士級別後所需要繪畫的面積超過十平方米的防禦法陣了。

  墨菲斯真正體會到了一種挑戰的感覺——如果之前是在挑戰他的意志力,那麼現在挑戰的就是他手下的能力了,而導師黛拉在交給他這個任務時當著他的面繪畫了一個面積並不大,卻重疊了十三個魔法陣的複合型魔法陣圖來提醒墨菲斯的繪畫標準。

  純手繪,沒有借助與任何工具,這副可以讓潘塞爾魔法學院院長為之驚歎的陣圖每一道刻劃痕跡誤差為零。

  差距,很現實。
  
  這就是為什麼有的人總是站在高處俯瞰芸芸眾生——因為在這些人努力前行的時候,普通人卻在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了無意義的事情上。

  草稿已經由僕人清理了一次,房間內依舊整潔,墨菲斯的書桌上唯一幾樣和書本無關的東西便是那柄近乎從不離身的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和那柄當初帕丁城城主伊薩格•布雷爾伯爵所贈與的匕首,羽毛筆已經用廢了四根,擺在桌子上最近一張完成在羊皮紙上的陣圖並不合格,可以說除了看上去複雜一些以外並無任何作用,完全是廢紙一張。

  魔法師戰鬥的時候也是會有施法失敗的情景的,和眼下墨菲斯所犯的錯誤如出一轍。
  
  並沒有恪守什麼不食早餐的決定,墨菲斯狼吞虎嚥的在一樓餐廳吃了一頓頗為豐盛的肉食後便上了樓繼續研究魔法陣的繪畫,黛拉雖然給出的時間出乎意料的短,卻往往卡中墨菲斯所能做到的極限,這種精妙的判斷來自於她對一個人記憶力和精力的完美判斷,但是墨菲斯卻要一次又一次的衝擊自己的極限,去用自己幾乎全部時間來學習吸收。

  不過正午時分,老管家的出現打斷了他的進度。
  
  「少爺,老爺安排明天晚上和您一起去參加一場晚宴,希望您能安排出時間來,日落時出發,午夜之前可以返回。」

  躬身的老管家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讓墨菲斯多問什麼,直截了當卻又恭恭敬敬。

  剛剛完成一幅初階魔法師元素穩固陣圖的墨菲斯輕輕抖了抖發酸的手腕,目光在書桌上那柄匕首上微微停留,隨即道:「什麼規格?」

  雖然是父親的決定,但墨菲斯依舊留有最基本的警惕。

  「老爺的意思是讓您和同齡人多接觸一下,或許長時間的一個人呆著而缺少社交並不是一位貴族應該做的。」

  「明白了,我會去的。」

  墨菲斯點頭,揉了揉微微有些疲勞的眼睛,繼續開始繪畫下一張,未再多言。

  老管家知趣退下,邁著精准如同時鐘般的步伐離開,作為公爵府的管家,他需要忙活的事情很多,原本這個通知是可以讓任何一位下人來通知的,但是嚴謹而沉穩的他依舊親自來到這裡,對於少爺的努力,他是心中最為認可的一個。

  塔倫斯學院所有暗樁傳遞到公爵府的資訊並不只有公爵大人一個人閱讀,這位老管家同樣要做出自己的判斷並部署和提防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而從這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墨菲斯的表現看來,老管家已在內心確認這位少爺絕對比老公爵已經死去的幾個兒女有出息。

  ………………………………………………………………………………………………………………

  日落,日出。

  第二天中午時分,仿佛重複了前一天所作所為的墨菲斯輕輕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羽毛筆,抬手拿起了手邊一本韋斯特•羅本的《紋章學》,接著昨晚未看完的部分研究起了比起魔法陣來說簡單無數倍的貴族紋章,這種近乎無用的學術在近些年來有越來越複雜的趨勢——因為帝國內的貴族似乎越來越多,所以那些紋章分析越來越複雜,也僅僅是在近期停止了大規模的爵位分封後這種情況才算有所緩解,否則那貴族紋章估計會有向魔法陣發展的勢頭。

  紋章一般出現在騎士的戰盾上,所以其意義對於將榮譽視作生命的貴族騎士來說重要異常,而這些標誌往往也出現在貴族馬車之上,有助於別人識別馬車的主人身份。

  比如溫德索爾家族的馬車上最顯眼的徽記是那朵紫鳶尾,而這是一個最明顯也是最容易辨認的符號之一,徽記最中央的位置是盾牌狀的,背景深色,上面的寓意物代表著家族的地位和年代,溫德索爾家族作為帝國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並沒有被分成二等分或四等分的繁雜徽記,唯獨一朵紫鳶尾存在,足以說明其存在年代的久遠,而顏色的選用更是證明家族身份在帝國中的重要性——因為紫色在帝國中只有上位貴族才能使用。

  韋斯特•羅本的《紋章學》記載了君士坦丁內近乎所有貴族的紋章,而老管家也在他的要求下遞上了一份每個家族和家族內成員名字的名單,省的不善交流的墨菲斯到時候無話可說。

  下午開始,女僕們已經為墨菲斯準備好了超過十五套不同式樣的上衣褲子和繁瑣的飾品,戒指、項鍊甚至一百多套袖子——拜占庭貴族的衣服在很長時間的演變過後因為經濟的發展而多元化,貴族與平民的服飾差距越來越大,而在晚宴這種正式場合更是如此,衣服上的袖子可以拆下是拜占庭服飾的傳統,不同式樣的袖子帶來的不同效果往往是服裝設計師津津樂道的話題,墨菲斯殺人放火或許在行,但是審美觀已經畸形的一塌糊塗,最終還是老管家救了場,在日落之前為墨菲斯挑選出了合適的禮服,包括墨綠色的袖子和暗色上衣,一條紋路低調卻不失豪華的緊身褲,提前為墨菲斯手工定制的皮靴和禮服上扣著的銀飾——一柄小小的權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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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0:57:4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這個圈子

  一番打扮之後,墨菲斯的整體魅力值再一次大幅度上升,從一個資深宅居貴族的邋遢和不修邊幅變成了或許是日後君士坦丁相貌數一數二的英俊少年。

  繼承了阿卡爾這個素有帝國「第一鐵血男人」稱號父親的血統,墨菲斯有如此的出眾外表不誇張。

  更難得的是他身上從未出現過紈絝氣息,嬌生慣養和飛揚跋扈兩個詞彙與他絕緣,單這兩點便已經讓他和即將接觸的貴族圈子大相徑庭。

  當穿著簡單而整齊的老公爵和墨菲斯一起走近馬車時,這對或許是第一次獨處的父子並未出現多餘的尷尬,相反的,微笑著打招呼的墨菲斯和笑容舒展的老公爵在一起仿佛是一對關係融洽異常的模範父子。

  這種關係,在上層貴族並不多見。
  
  晚宴並沒有在貴族雲集的諾貝區舉行,而是設在君士坦丁號稱藝術氣息最濃厚的博迪良區,這裡有建立於兩百一十七年前的鬥獸場,有三十七年前建造的巨大歌劇院,還有場地寬闊氣氛奢靡的露天酒店,阿茲特克金幣在波爾區或許很少見到,在這裡卻需要用紅色的綢緞袋子裝盛,一個社會的金字塔結構在這裡體現無疑,一群帝國一線大貴族聚會的時候,僅僅是身上所攜帶的首飾價值就能讓普通人咋舌。

  溫德索爾家族的馬車在夜幕中行駛著,依舊是十二人的衛隊,在街道上算不得張揚,卻也不低調,馬車中的父子話題不多,但是氣氛還算融洽。

  「作為一個貴族繼承人,或許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他所要做的只是老老實實的按照父輩的意志去做便是了,不過我倒是希望你能走上自己的路,溫德索爾家族如果在這麼下去,滅亡只是早晚的事。」

  老公爵坐在墨菲斯的對面,寬闊的馬車讓兩人保持了兩米不到的距離,一身黑袍的公爵在說話時聲音低沉,馬車內的燈光是靠魔法陣驅動的,並不簡單,一塊價值比等體積黃金還要昂貴的晶核緩緩的在馬車天花板位置旋轉著,散發著柔和的光茫,光源的位置很微妙,抬起頭的墨菲斯顯得有些冷酷,而微微低著頭的公爵大人則看起來沉默如山。
  
  駛入博迪良區後四周不再是諾貝區的安靜沉穩,而多了一種別樣的喧囂,不浮躁,卻勾人。墨菲斯耳邊沒有多餘的人聲嘈雜,偶爾傳來的也是古典樂器的演奏聲,悠揚而讓人有些沉醉,又或者是跳躍的火光映在車廂的窗簾上,那是一些別開生面的表演,時時刻刻的引誘著好奇心濃重的人們想要看一眼。

  這就是博迪良區,一個時時刻刻充滿誘惑的城區,也是大貴族經常進行社交的地方——自然社交還是「射交」要看這些貴族們的身份,年輕一代的男男女女你情我願的去豪華酒店尋歡作樂是很自然的事情,老一輩的貴族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不過很顯然,核心圈子內的這些人不會那麼隨意,貴族聯姻這個亙古不變的話題歷來是失去婚姻自主的貴族們頭疼的東西。

  婚前失去貞操,那可不是尚未結婚貴族的女兒們會做的事情,婚姻是一筆賭注,賭的便是自己的前程,在真正結婚前,女孩子們還是會很矜持的。
  
  所以當馬車駛入今天晚宴進行的會場時,四周傳來的有不少都是年輕少女所特有的輕柔交談聲,下車前,老公爵輕輕道:「我不會干涉你的決定,但是要記得保持自己的警惕。」

  「我明白。」

  墨菲斯點頭,跟隨著父親走下了車。
  
  這是他第一次涉足所謂的上層貴族圈子,抬起頭,一盞盞華麗的魔法燈光已經將眼前算不得宏偉的建築照的透亮,高大的馬車比比皆是,紋章若隱若現,墨菲斯數了數,君士坦丁近乎數的上名號的上位貴族基本齊聚一堂。

  號稱帝國第一智囊的法蘭克家族、家主擔任財務大臣的尼多朗家族,掌管近乎帝國一半金屬礦脈的卡倫家族,凡此種種,讓墨菲斯大開眼界。

  所謂貴族百態,首要的就是一張天衣無縫的面具,虛偽不虛偽已經不用去提,當墨菲斯跟隨著父親走近這所門框算不得高大的建築時,四周無論男女所表露出的表情都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滴水不漏。
  
  從看上去比墨菲斯還要小的卡倫家族最小繼承人拉比克•卡倫,再到一位位衣袍華麗的貴婦人,又或者低調內斂的各個家主,迎面望上去氣氛都仿若《舊約》中主在傳道時那群虔誠的信徒在討論教義般溫和。

  「讓我猜猜這是誰…」一位看上去五十多歲,卻比同樣年紀的阿卡爾公爵看上去蒼老不少的傢伙伸手撚著自己的鬍鬚,眯著眼睛微微打量,隨即笑道:「會不會是我們今天晚宴的焦點,那位紫鳶尾的年輕繼承人?」

  看上去,還算友好。

  當然,危機往往是毫無徵兆的,墨菲斯不至於一句好話便立刻信任對方,他像是本能的笑著點了點頭,和這位拜占庭帝國手握對國民教育重權的大臣微微寒暄,話題不寬泛,卻很容易聊到一起——一位年長的貴族總會製造一些產生共鳴的話題,無論你是十歲的孩童亦或者三十歲剛剛步入政壇的新秀又或者七老八十的老妖怪,這都難不住一個能穩穩站在帝國政局三四十年的老傢伙。

  晚宴還未開始,只是一個讓大家提供交流的前奏,阿卡爾公爵在進入這裡後便扔下墨菲斯自己進入了二樓和幾個政界大佬商討事情了,站在一樓寬敞大廳的墨菲斯依舊腳步自然的踱到了一個類似他在塔倫斯學院教堂經常坐的地理方位,微微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算不得巨大的大廳,會場內大約三四十人,宴會分為幾個步驟,其中正餐需要在一張巨大的長條桌子上進行,不過在死板的吃過這頓飯之後,便可以似乎尋找聊天的物件,同時邀請的樂隊也會在這裡演奏一些舒緩的舞曲,讓有興趣的男男女女跳一支浪漫的「法蘭克之舞」。

  牆壁上掛著幾幅百年歷史以上的油畫真跡,門廊石雕精緻異常,絲毫沒有粗製濫造之感,更驚奇的是屋內兩側地面有清泉般的溪水,在人工開鑿出的水道中緩緩流過,偶爾還能看到一兩隻小魚,無意中總是透著愜意而慵懶的氣息。

  這就是上位貴族生活的基調麼?

  墨菲斯在這裡感受到了一種濃濃的懈怠,他的站姿很有軍人風範,這或許也是剛才那位大臣願意主動搭話的原因,雖然上位貴族的兒女們儀態方面都無懈可擊,可是不經意間所透露出來的氣息卻無法遮掩,比如此刻在墨菲斯不遠處正在與母親一起和各位貴族問好的傢伙,雖然年紀和墨菲斯差不多,可侵略性的目光和氣息毫不遮掩,相比之下孤零零的墨菲斯則泯然眾人般在角落中毫不起眼。

  由於之前阿卡爾公爵已經上樓的緣故,這個獨行的年輕人引起了不少人的推測和注意。

  不過像今天這樣高級別的宴會似乎以往也很少舉行,或許一年也只有一次或兩次,而這段時間也許就會有新的家族融入或舊的家族離開這個圈子,有一些陌生的面孔自然不稀奇,隨後進入會場的貴族們並不知道以往永遠缺席的溫德索爾公爵今天到了宴會現場,而這位英俊卻氣場並不強大的少年就是那個古老家族的最後繼承人。
  
  會場內的貴族們漸漸多了起來,墨菲斯饒有意味的觀察著,正式晚宴場合是不允許佩戴劍的,不過墨菲斯不忘將那柄匕首藏在身上,此刻的他游離於這個圈子週邊,冷眼旁觀著圈中人的百態。

  年青一代的大概七八人,年紀與墨菲斯相仿的有五個,看得出宴會的舞臺主要是給家族新銳所鋪設,三男兩女,不過在墨菲斯看來卻並沒有什麼過多的威脅感。

  跋扈,張揚,這種大貴族應該學會克服的東西似乎那幾個年輕人並沒有學會克制,看得出他們在努力,卻總是在眉宇間流於輕浮,看到墨菲斯,其中一位踱著步子走了過來,倒是一臉優雅的笑容問道:「新的客人?我是莫拉,莫拉•卡斯特蘭奇。」

  一個簡單的問候裡,拿捏得火候尚可,墨菲斯微笑回應,身體微微正對以示禮貌,沒有一絲倨傲道:「墨菲斯。」

  他沒有隨便說姓氏,貴族中有一個規矩,若為家中最小的成員,則姓氏不會再普通談話中提起卻只能由長輩介紹,個子比墨菲斯還要高一些的莫拉點點頭,表示理解,隨即便離開,並未有拉攏他進入那個同齡人的圈子的意圖。

  對此墨菲斯並無失望,抬眼望瞭望那兩個打扮的還算精緻的女孩,心下平靜的很。按照正常人的審美來說,這兩位伯爵大人的女兒姿色都在上乘,其中一位身材發育更是優秀,一身緊身衣裙總是隱隱有撐裂趨勢,但是那眼神中的輕佻和挑剔的神色不經意間的讓墨菲斯有些反感。

  果然是胸大無腦啊。

  唐吉坷德用來感歎那些村婦的話語似乎在這裡無比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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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0:57: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艾薩拉公爵,所羅門家族

  只不過隨後視野中的一個身影卻讓他覺得有些特別——許是穿著太過低調的原因,墨菲斯似乎在幾分鐘之後才察覺到了屋子的對角位置靜靜的站著一位身姿卓絕的貴婦,沒有那些繁瑣的蕾絲和黑絨裝飾,沒有白到仿佛抹了砒霜般的膚色,也沒有在墨菲斯看來滑稽可笑的裙撐和令人作嘔的扭捏作態,一襲天鵝絨紫袍,貼身卻又寬鬆,沒有那種凸顯身材的妖冶,卻帶著一種常人難及的孤傲氣場。

  她的身旁似乎有著無形的結界般,三米之內無人靠近。

  墨菲斯並不知道這位完美貼合「高貴」二字的夫人是何許人也,因為她的入場是在墨菲斯之後,身上並不會有什麼象徵身份的族徽,僅僅有一枚點綴紫袍的鑽石如同點睛之筆鑲在左胸,看不出爵位或身份。不過讓墨菲斯這個審美觀扭曲的傢伙能感受到「舒服」,說明眼前的貴婦深諳穿衣打扮之道,但更讓墨菲斯覺得詭異的是,這個女人的表情很冷,讓人生不出親近之意,卻總是想讓人再多看一眼。

  真是矛盾呢。

  「聽說你是新來的?」

  不客氣的問話讓墨菲斯微微轉過頭,眼前的人卻比自己還要小上不少,似乎只有十一二歲的摸樣,個子也矮,可是揚起頭說話的樣子卻更像是俯視,雙臂抱在胸前的他看起來並不客氣。

  是魔法世家米斯特爾家族的最小成員胡米爾,墨菲斯笑著點點頭,看上去寵辱不驚。

  「你會什麼?騎馬?舞劍?還是操控元素?我認為能站在這裡的都應該比那些廢物要強吧?」

  小孩子說話一點不客氣,墨菲斯心平氣和的搖搖頭,道:「我似乎什麼都不會。」

  貴族打交道時永遠不會袒露什麼優勢,往往是露出一個個劣勢作為破綻,以此來看對方的反應,往往一瞬間的眼神變化都會透露一位元偽裝巧妙地貴族的本心。

  當然,兩個還沒成年的傢伙自然沒有這麼深的城府,一個是因為太過年幼,一個是因為第一次應對。

  說話的孩子聽了這話似乎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一眼墨菲斯,那種眼神肆無忌憚,顯然還有學會收斂——放在一般的地方,這種行為自然會被人當做一個幼稚孩子的無心之舉,不過墨菲斯卻很明顯的察覺到了對方那種微微隱藏起來好奇和淡淡的不屑。

  不屑,伴隨著優越,這便是世家貴族經常會有的情緒。

  「希望你是在開玩笑。」

  這個孩子撇了撇嘴,轉身便走開了,不過走到一半,他回過頭沖著墨菲斯伸出了手掌,看似隨意的打了個響指,發出了比普通響指要響亮得多的清脆聲音,仿佛火苗跳躍的火光一閃而逝,自然而嫺熟。

  墨菲斯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容如常的目送著這個孩子離開。

  元素的半凝聚態轉化,在響指聲響起的瞬間成為火元素狀態並迅速湮滅,這說明眼前的孩子已經掌握了至少達到高階魔法師的元素掌控力。

  當真是臥虎藏龍啊。

  克裡維和他比起來,在外人眼裡或許真的稱的上一個廢物呢。

  晚宴很快開始,墨菲斯眼睛掃過,幾個同齡人已經回到了各自家長身旁,看上去都將墨菲斯當做了空氣,尤其是那兩個女孩子,眼神雖然在看到墨菲斯的時候有一種發現新大陸的新奇感,卻很快轉移開來,再沒多看一眼。

  欲擒故縱?徹底無視?

  墨菲斯沒有興趣。

  阿卡爾公爵和幾位老朋友走下二樓臺階,一群老貴族走在一起真是氣勢十足,舉手投足大方而透著自信,氣氛自然而和睦——當然,誰也不會想到這群人幾十年前還都是爭的你死我活的對頭,又或者刺殺墨菲斯的幾次行動沒准就是其中一位貴族下的命令呢。

  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也是阿卡爾以往從來不願意參加這種晚宴的原因,貴族可以當面交談並且家族之間的生意誠信而沒有任何不良記錄,卻依舊可以在背地裡互相捅刀子而心照不宣。

  簡而言之,就他媽是一群瘋子神經病。

  這是唐吉坷德的原話。

  寬大的大廳內,一位位貴族家族輕輕就坐,順序統一而默契,按照家族影響力和地位一一落座,不過當大廳裡那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輕輕坐在阿卡爾公爵身旁——也就是長桌正數第一梯隊中時,場面頓時有些滑稽。

  剛剛還在不屑與和墨菲斯說話的人們頓時面色尷尬,而那個進門便和墨菲斯打招呼的老者笑的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這場晚宴的意義的確如老者所言,是阿卡爾公爵為兒子墨菲斯融入這個圈子準備的,所以此刻很少參加正式晚宴的公爵大人輕輕起身,對著已經就坐的幾十位上位貴族低聲道:「容我為大家介紹一下,我的兒子,墨菲斯•溫德索爾,紫鳶尾的最後一位繼承人。」

  一句話,略顯突兀,有些蕭索,同時也有些決絕。

  餐桌上有一瞬間的寂靜。

  墨菲斯抬起頭,作為全場的焦點,他微笑著對著四周的一道道情緒複雜的目光點頭致意,並無過多廢話。

  「虎父無犬子。」

  很突兀的,說話的竟然是那位位置很靠前的冷淡女人,一身紫色天鵝絨衣袍在她的身上不顯一絲多餘的冗贅之感,略微慵懶的表情和那道清冷的目光,伴隨著這句仿佛預言般的話語冷不丁的讓場面愈加沉默。

  溫德索爾公爵到沒有絲毫意外,反倒輕輕躬身道:「希望如您所言,艾薩拉公爵。」

  公爵?

  墨菲斯眉毛微微抬了抬,立刻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

  韋斯特的《紋章學》中總結了君士坦丁的大部分上位貴族,其中給墨菲斯留下深刻印象的無非就是幾個站在貴族頂端的傢伙——公爵,這一貴族中最高貴的成員,在帝國近一百年來未再有多餘的冊封數,也就是說,現在這張桌子上坐著的幾位公爵,都是沿襲父輩的爵位而擁有的「遺產」。

  艾薩拉•所羅門,帝國之中唯一一個沒有任何貴族敢招惹的公爵,所謂不敢招惹,不單單是因為她家族背景強大,更因為所羅門家族和皇室的聯繫——這是表面上經營著讓人驚歎的商業鏈而背地裡同時司職為皇家提供情報的大貴族,甚至於有傳聞其和「信條」組織有著密切聯繫,而十三代前的所羅門家主曾經是君士坦丁這座偉岸城市主人的「眼睛」,負責巡視整個帝國,並將訊信呈報給皇帝,如今更是如此,可以說這位公爵的身份並不比親王低多少,甚至還有過之。

  身份的特殊讓她從來不會有什麼多餘的朋友,甚至於所說的話語基本從未有人敢去搭茬——更多的原因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喜怒無常,之前想要和她套近乎的貴族無一例外都死的很慘。

  眼神微微在墨菲斯身上停留,艾薩拉便輕輕拈起了眼前的葡萄酒杯,仿佛領導了整個餐桌的氣氛一般道:「此杯,敬紫鳶尾的繼承人。」

  在座的所有人齊刷刷的舉杯,沒有一人敢說一個不字。

  艾薩拉公爵似乎是很公式化的幾句話,讓現場氣氛冷了不少,不過隨著她之後陷入沉默,氣氛迅速回升。

  餐桌上的餐具都是大馬士革銀匠的作品,銀質的刀叉每人身前都有三套,越是高規格的晚宴這種貴族禮儀便越講究,甚至於喝湯用哪個湯勺用錯了都會招人恥笑,不過一眾人顯然久經歷練,隨後開始的談話隨意而放鬆,卻沒有一個人會不守禮儀。

  墨菲斯熟練地用著刀叉,一小塊莫西幹黑椒牛排配一口尼基克裡省的紅酒,中規中矩,姿態無懈可擊。

  「墨菲斯...古希伯來語的‘恩賜’,或許這真的是主為溫德索爾家族帶來的恩賜呢。」

  「不知墨菲斯在哪裡上學?潘塞爾魔法學院?還是柯西?」

  一個個或多或少尋根問底卻又沒有觸及底線的提問讓墨菲斯第一次見識到了貴族們的語言藝術,溫德索爾公爵似乎並沒有解圍的意思,和幾個大佬聊著不著邊際的帝國政局,獨自讓墨菲斯承受著各個問題的狂轟濫炸。

  「前段時間在塔倫斯學院。」

  墨菲斯的回答讓對方一陣沉默。

  幾個問題過後便沒有更多的話題了,這些問題無非是在像墨菲斯示好或留下印象的信號而已,大廳內的樂隊在演奏著舒緩的曲目,正式的晚餐很快在一杯葡萄酒中落幕,而接下來離座後的交流顯然才是墨菲斯來這裡歷練的重頭戲。

  公爵大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依舊和幾個老傢伙去了角落中聊天,留下大廳內墨菲斯有些孤零零的站在那裡,面對四周不知是豺狼還是虎豹的上位貴族。

  也就是剛剛站定,一個身影輕輕晃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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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0:58: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倨傲的魔法師,哀傷的奏鳴曲

  「墨菲斯?真是個有趣的名字呢,不知道你對君士坦丁的印象如何?」

  聲音有些輕柔,抬起頭,墨菲斯看到的是那個之前沒有多看過她一眼的女孩之一,臉蛋似桃花,眸子會說話。

  「很大。」

  墨菲斯笑的很有鄉土氣息。

  這個表情讓對方有些忍俊不禁,手中的小扇子輕輕捂住了嘴,畫過妝的面容很精緻,不過也顯得有些做作,讓墨菲斯有些不適應。

  「我是妮娜•康多思,現在就讀于潘塞爾魔法學院,不知道你在哪裡上學?」

  乖乖,隨便挑一個就是潘塞爾魔法學院的?

  墨菲斯眨眨眼睛,依舊笑著道:「目前在家中,前段時間是在塔倫斯學院上課,不過退學了。」

  這個消息似乎讓妮娜有些意外,她精緻的身體扭了扭,微微皺眉道:「塔倫斯?為什麼要去那種地方?我認為以你父親的背景,想進任何一個學院都是沒有問題的吧?」

  手指熟練的將小扇子輕輕折上,雖然只有十六歲卻發育的很好的胸脯已經小有規模,她輕輕挺了挺,似乎在等待著墨菲斯的答案。

  伸手撓了撓鼻子,墨菲斯想要說什麼,卻發現眼前多了兩個傢伙。

  一左一右仿佛護花使者,兩位之前一直在妮娜身旁的少年面色不太友好的望著墨菲斯,其中一個已經發出了很明顯的信號——「沒問題?妮娜,我可是聽說大名鼎鼎的溫德索爾公爵去潘塞爾魔法學院為自己的兒子申請入學而被拒絕了呢。」

  說話的人聲音不大,卻讓附近的人聽得很清楚,不過沒有出現倏然一靜情況,看得出這個消息其實早就傳遍了這個圈子。

  「妮娜,我想聽聽你上次考核高階魔法師的審核過程呢,能不能為我講講?導師認為我的晶絲能量還不夠啟動‘科斯勒四眼法陣’,不過多達教授對此保持樂觀。」

  另一個少年不用說也是潘塞爾魔法學院的學生,雖然參加晚宴,胸前卻鑲嵌著象徵中階魔法師的徽章,炫耀意味濃烈,眼睛看都沒有看墨菲斯一眼,似乎很不屑與和他站在一起。

  妮娜眉頭微微皺了皺,對於這兩個追求者並沒有給出什麼好臉色,打推手的功夫爐火純青,手中的扇子斜了斜,指向了遠處那個正在抬頭似乎欣賞牆上油畫的小孩子道:「胡米爾自然會給你高階魔法師的考核標準,當然,連帶著初階魔導士的一併會告訴你。」

  這話讓兩個潘塞爾魔法學院的學生有些挫敗感,一下子沉默不少,而妮娜的話語似乎不單單在給他們兩人敲響警鐘,自然也是為了在墨菲斯面前秀一下自己的人脈。

  「還真是天才呢。」

  墨菲斯依舊是很土鼈的憨厚笑容,並非不會紳士型的微笑,而是他有意為之。

  就如同當時卡林讓自己的狗腿子騎馬去試圖謀殺墨菲斯一樣,在事情不好當面解決的時候,墨菲斯開始學會後退一步,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去揮出致命的拳頭。

  這可比在叢林中更加有意思。

  「廢話,能進潘塞爾的沒有廢物,塔倫斯學院有什麼?一群不知上進的酒囊飯袋?撐死只有那個圖書館還算能入眼。」

  連自我介紹都不屑于說的男孩似乎很瞧不起私生子身份的墨菲斯,雖然這個事實大部分貴族都會因為今天公爵的鄭重介紹而選擇性忽略,不過他很顯然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圖書館確實很大。」墨菲斯點點頭,似乎沒聽出其中的嘲弄之意,這讓兩個男孩子更加不屑,卻讓妮娜眼睛眯了眯。

  「很大又如何?你還能都看了不成?連元素切割機理都沒有聽說過的...庸才而已。」

  廢物兩字還是沒說出口,因為這個傢伙看到了妮娜淩厲的眼神。

  「永遠不要隨便輕視任何一個人,這可不是一個貴族會說出口的話語。」

  旁邊走過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看起來二十五六歲,墨菲斯看見他的胸前掛了至少三枚勳章,這代表他出身軍事世家,並且已經上過戰場,當中的高階護衛騎士勳章耀眼異常,旁邊的是一個銀質十字架和十六瓣金菊徽章,前者代表在帝國第一大騎士團「聖殿」服役,後者代表他曾經參加過至少超過規模達千人的戰役並立下功績,有這枚勳章,說明至少已經服役超過三年時間。

  挺拔的身材,五官端正,來人對著墨菲斯點點頭道:「李爾•查克斯,畢業于柯西騎士學院,如果你去那裡,或許我可以幫上一些忙。」

  墨菲斯不再是那副憨傻笑容,鄭重的點點頭,兩人便擦肩而過,再無多餘的話語。

  這種風格和阿卡爾公爵類似,有話說話,沒話就走人,果決而充滿了軍隊的風格,墨菲斯感覺比起眼前的三人,這種交流舒服的多。

  這位畢業于可惜騎士學院的高階護衛騎士話語權可是比起眼前的三人高了不少,不單單是因為他所擁有的勳章和身份,而是那種久經沙場後的威嚴,幾個從來沒有見過死人的孩子自然不具有那種凝重而略帶鋒芒的氣場——當然,除了將這種類似的氣息隱藏起來的墨菲斯。

  轉過頭,墨菲斯輕聲道:「妮娜•康多思?或許以後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希望以後的談話更加愉快。」

  對著她身旁的兩個護花使者,墨菲斯點點頭,邁步離開。

  自始至終,三個男人沒有互相做出過自我介紹,氣氛可謂有些僵硬。

  「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土鼈私生子,不知道有什麼可驕傲的。」

  「你眼中看別人驕傲,是因為你的自尊心太過強烈罷了,」妮娜皺了皺眉頭,對於這個同伴並不是很感冒的樣子,「你見過的人或許都沒有李爾見過的屍體多,收起你的那些優越吧,即使墨菲斯真的是個庸才。」

  被妮娜說的有些難堪的傢伙忿忿的不再說話,只是看像墨菲斯的眼神愈發輕蔑。

  旁邊的另一個傢伙不置可否,只是輕聲道:「溫德索爾家族的最後一位繼承人,他的肩膀似乎無法承載父輩那沉重的榮耀了呢,被潘塞爾魔法學院院長揮手拒絕,嘖嘖,如果是我,估計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這個晚宴上,也真虧他還能如此淡定。」

  對於魔法學院的學生來說,院長的身份近乎於神——大陸最尖端的魔法師圈子「黃金羅盤」議會的成員之一、「聖穹魔導師」稱號、十九歲獲得金橡樹徽章等等這些匪夷所思的功績和成就已經讓院長佛洛德的身份在學生眼中無限拔高,他的任何一句話都會被當做經典記錄在冊,聽上去雖然誇張,但是事實上所有能親自受到佛洛德承認並指導的學生,基本上都在日後擁有了魔導師這樣全大陸尊敬的身份。

  「大陸並不止一位野路子出身的大魔導師,也並不缺一個碌碌無為的貴族少爺,庸人自擾之。」

  妮娜輕輕搖著摺扇,走向了另一個圈子,此刻她眼中的墨菲斯或許僅僅是一個有著父輩光環的少爺罷了。

  墨菲斯倒是沒有自己去找什麼圈子試圖融入,反倒是饒有興趣的望著大廳內演奏樂器的幾位銀髮老人,有些出神。

  樂師和吟游詩人不同,他們用自己的樂器而非嘴巴來抒發自己的情感,唐吉坷德曾經喃喃自語說吟游詩人唱得再好聽也不及卡斯蘭迪那位維奧爾琴樂師演奏的一曲《莫里河的哀傷》,此刻的墨菲斯終於聽到了自己曾經一直好奇的「維奧爾琴」的聲音,怔怔出神。

  說實話,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導師了,那個邋遢卻又智慧的老傢伙。

  維奧爾琴看上去和大提琴有些像,但聲音更顯低沉滄桑。

  「我有個請求,」在眼前的幾位古典樂師演奏完了一曲《布拉格序曲》之後,墨菲斯突然出聲道,「不知您能否演奏一曲《莫里河的哀傷》?」

  他望著那個白髮蒼蒼的樂師,後者穿著一身宮廷樂師才會穿戴的華麗服飾,看得出本身的身份應該隸屬於能為皇家晚宴演奏的大師級樂師,聽到墨菲斯的話語,這位演奏時總是微微閉起眼睛的老人思索片刻,輕輕點頭。

  旁邊的幾位樂師輕輕調整了手下的樂器,隨即默契的望向了老者。

  用手帕輕輕擦了擦額頭,有著精緻楓木貼面的維奧爾琴輕輕調整了一下位置,老人拿起琴弓,迥異于拜占庭傳統風格的樂句倏然響起,悠遠,滄桑。

  墨菲斯呆立原地。

  兩小節後,樂隊的其他樂器入聲,迥異於此刻歡快的宴會氣氛,這首曲目仿佛林中曲水,無人注意,卻靜靜流淌著自己的哀傷。

  墨菲斯卻終於明白為什麼唐吉坷德會對那位孤獨演奏的樂師念念不忘,這首曲子,沒有歲月的沉澱,沒有經歷過那種孤獨,無法演奏,無法欣賞。
  
  在森林中獨行了這麼多年的墨菲斯突然間心裡有些酸楚,隨著曲子不似大多舞曲的緩慢和哀愁,一幕幕往事不受控制的在腦海中浮現,揮之不去。
  
  閉目演奏的老人輕輕搖晃著身體,大師風範盡顯無餘,一曲結束,微微仰起的蒼老面龐竟然老淚縱橫。

  墨菲斯輕輕躬身,沒有讓任何人看到濕潤的眼角,輕聲對著眼前的幾位樂師道:「謝謝。」

  掌聲。

  艾薩拉公爵遠遠的望著這裡,雙手輕輕拍響,整個大廳惟她一人在鼓掌,聲音突兀。

  隨後是四周仿佛恍然般的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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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賣弄,貼面而過的死神

  而此刻的墨菲斯已經回到了角落中,拿過了僕人遞上的一杯紅酒,望著杯中醇紅的酒液,有些發愣。

  「墨菲斯。」

  清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回過頭,墨菲斯發現眼前卻是那位艾薩拉公爵,不過站在這裡的她比起剛才餐桌上的摸樣顯得親近不少。

  是因為她嘴角微微翹起的緣故?

  墨菲斯不知道,他只是將酒杯放下,輕輕用精緻的絲巾擦了擦嘴,隨後才禮貌的點頭道:「是的,公爵大人。」

  「我不喜歡這種稱呼,正如我曾經很討厭維奧爾琴。」

  艾薩拉並沒有過分的熱情,緩慢的踱步到桌旁,手中沒有妮娜那般精緻的扇子,卻有著小女孩學不來的雍容姿態。

  「我之前沒有聽過維奧爾琴,今天是第一次。」

  墨菲斯很坦誠,大貴族面前的他一直都是說實話的時候多,表裡如一,的確是年輕人給資深貴族展示的最友好的方式。

  「六歲的時候我便開始學習維奧爾琴,直到二十三歲的時候扔掉它,從那時起,我再也沒有像今天這般突然想再拉一曲。」艾薩拉有些像是自言自語,「那首曲子叫什麼?」

  「《莫里河的哀傷》,我的導師曾經跟我提起過這首曲子,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到。」

  「你有一個值得尊敬的導師。」

  「謝謝您。」

  「叫我艾薩拉就行,墨菲斯。」

  「說實話,不太敢。」

  聽了墨菲斯的話,這位不苟言笑的女公爵淡淡笑了,精緻的面容如同曇花綻放般,在旁人眼中不亞于卡斯蘭迪極北之地的冰山轟然炸裂時所產生的震撼。

  這一刻,在場的貴族們瞠目結舌,他們難以想像這位沒有人敢去招惹的公爵到底是看上這個小子哪一點,甚至可以說這些貴族當中的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見到艾薩拉公爵的微笑。

  「溫德索爾家族的傳統麼?一個個不知道撒謊的傻子。」

  艾薩拉微笑時,身上的那層仿佛護甲般的冷漠蕩然無存,讓墨菲斯心情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緊繃。

  「當個傻子,也總好過用謊言堆砌的君子。」

  這句話讓原本微笑著的公爵有一瞬間的愣怔,那微笑驟然間變冷,不過卻罕見的在一秒鐘後調整過來,變成了苦笑,微微歎息一聲。

  「此杯敬你,一位未來註定會在帝國閃耀的傻子。」

  「謝謝你,艾薩拉公爵。」
  
  墨菲斯微笑著抬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放下酒杯的時候卻看到這位女公爵轉身走向了已經演奏完另一首曲目的樂師。

  兩人說了幾句話,並沒有什麼讓人驚詫的情景,隨後艾薩拉公爵便以有事為由退場了。

  只不過,沒有人看到她在提著天鵝絨長裙走上馬車時悄然滑落的眼淚。

  大貴族榮譽光鮮的外表背後,其中辛酸冷暖,惟自知。
  
  而會場中的墨菲斯此刻面對的卻是一輪新的挑戰。
  
  在幾首序曲過後,舞曲的演奏預示著現在年輕一代的貴族們需要開始尋找舞伴跳舞了,墨菲斯看上去並無興趣,沒有主動去邀請那些眼中略有期待的女孩子們跳一曲華爾滋,不過剛轉過身卻被一個女孩兒堵住了去路。

  是妮娜,這位典型的貴族少女自然將剛剛艾薩拉公爵和墨菲斯的交談看在眼裡,此刻的友好也是一個訊號,微微伸出的手掌已經表示她在主動等待墨菲斯與她共舞一曲。

  墨菲斯愣了一下,倒也沒有怯場或是做什麼傻事,只是伸手調整了一下領結,隨即輕輕抬手拉住妮娜,共入舞池,在舒緩的舞曲中中規中矩的完成了他在正式場合的第一次舞步。

  禮貌的分別,墨菲斯意料之中的看到了角落中沖自己做「有事情談談」手勢而面色不善的「護花使者」。

  「我沒有興趣跟你說什麼廢話,不要以為你是溫德索爾的私生子就可以為所欲為。」

  在潘塞爾魔法學院已經擁有中階魔法師徽章的諾裡安並沒有將先前妮娜對他的警告放在心上,「離她遠一點,否則——」

  「否則?否則你就用你所謂的魔法把他炸成灰燼?你的晶絲能量夠施放幾個二級魔法?我看要不是看在你父親捐贈了一個煉金實驗室的緣故上,多達教授都懶得搭理你。」

  沒等墨菲斯回應,旁邊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便冷不丁的讓諾裡安閉了嘴,因為說話的正是那個十一歲便獲得初階魔導士認證的孩子胡米爾,在魔法領域他的話語權讓諾裡安根本無法回應,一口氣悶在胸中,卻不再多說廢話。
  
  「聽說你父親給你開後門讓院長大人拒絕了?你也真夠喪氣的。」

  好像是剛剛聽說墨菲斯的「光輝事蹟」,這個天才少年撇了撇嘴,「魔法世界的大門只為少數精英而開,看起來你真是不幸。」

  這句話可沒留什麼面子,也讓旁邊的諾裡安大感痛快,解氣的望瞭望墨菲斯,「一個連空間弦理論都沒有聽說過的私生子而已,跟他討論這些完全是浪費時間。」
  
  「時間?你知道什麼是時間麼?」

  一直沒有開口的墨菲斯突然笑了,望著眼前蔑視自己的少年和旁邊年紀輕輕便獲得魔導士徽章的小孩子,他微微抱起了雙臂,輕聲問道。

  這個動作表示他有些不高興了。
  
  「霍夫斯弦理論關於時間的討論你聽說過麼?沒聽過就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不要以為在塔倫斯學院上幾天學就把圖書館都給背過一遍一樣。」

  「你說的是那本一千三百四十七頁的簡裝版麼?」

  墨菲斯一句話讓諾裡安登時愣住,也讓胡米爾的目光倏地轉移過來。

  「很可惜,弦理論的最新研究已經出版在了吉爾曼帝國,或許你沒有看到霍夫斯大魔導師最新的《論高塔的倒塌與重建》,他親手推翻了自己建立的弦理論的大半部分概念,並重新做出了修正,對於時間這個概念的研究永遠在進步,可是你卻在自己的世界中原地踏步。」

  「你——」

  諾裡安徹底說不出話,不知道墨菲斯底細的他自然不敢隨便去否定剛剛那些話語,因為從事實上判斷,霍夫斯的弦理論研究已經提出了二十年了,潘塞爾魔法圖書館的藏書多是多,而諾裡安其實只是草草翻過這本書二十多年前出版的舊書而已,此刻拿來顯示自己的博學卻不料遇上了硬茬子,尷尬丟臉可想而知。

  「你從哪裡看到的?塔倫斯的圖書館不會領先于潘塞爾魔法學院的魔法書籍收納。」

  旁邊的初階魔導士胡米爾說話了,語氣卻帶上了一絲凝重,「吉爾曼帝國是學院派魔法師的天堂,那裡出版的書籍基本不會流傳到其他帝國,那就只有兩個可能,要麼你手段通天,要麼你就是在說假話。」

  「信不信由你,」墨菲斯聳了聳肩膀,繼續道,「順帶提一句,你的元素凝聚力並不強大,這是一個軟肋,之前你的響指帶起的火光操控能力沒有如你想像般收放自如,事實上你做這個施法而將咒語改成默念都很勉強,魔導士的資格並沒有這麼容易考取,我想一定他們口中通過魔導士進階審核的你是借助了某些東西吧?」

  這一句話,似乎引爆了什麼東西。

  他面前的這個孩子還沒有學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抬起手掌二話沒說便朝著墨菲斯準備施放魔法,瞳孔驟縮的他顯然是被墨菲斯幾句話言中了要害!

  晚宴現場可不是只有他一個魔法師,在這個名字叫胡米爾的孩子抬起手的瞬間,幾位深藏不露卻本領高強的大貴族都抬起了頭,目光轉向了會場的角落。

  不過他們看到的不是那位魔導士用魔法教訓墨菲斯的一幕。

  二級法術的元素從空中凝聚、轉化到重組並釋放,對於魔導士等級的施法者來說,大約需要一秒半到兩秒,而作為一個並沒有身經百戰的「准魔導士」,這個時間被延長到了兩秒鐘以上。

  同樣長短的時間,墨菲斯當初用手中的彎刀在卡爾巴之王的腹部留下了三道致命傷。

  正如此刻,墨菲斯的匕首已經在元素凝聚前停留在了眼前胡米爾的脖子上,所花費的時間沒超過半秒鐘。

  不過很顯然他並沒有讓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在冰冷的刀鋒貼住對方之後墨菲斯的匕首便已經消失在了袖口,手指彈了彈胡米爾的臉頰,他淡淡道:「魔法,在有些時候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好用。」

  胡米爾目瞪口呆,冷汗直流。

  十一歲的他生活在魔法世家中,六歲開始接觸魔法,走到今天的地步可謂艱辛程度不亞於任何人,可是唯一的一點就是他沒有受過挫折——太過年輕的年紀和家族的寵愛讓他開始不知天高地厚,傲人的成績讓他開始目中無人,而一切戛然而止於此刻,止於墨菲斯在半秒鐘的時間內讓他從鬼門關前溜一圈的短暫過程。

  匕首的光芒都沒有露出,動作快到常人難以辨別的墨菲斯看上去只是抬手伸到了胡米爾的臉旁輕輕彈了他一下,沒有絲毫殺機流露。

  但是死神卻已經和胡米爾貼面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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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0:58:4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塔羅牌,魔法師

  胡米爾的父親在遠處眯緊了眼睛,卻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的兒子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回來,面色蒼白而雙眼呆滯。

  「前路漫漫,永遠不要自滿,溫德索爾的孩子替我給你上了一課,說實話我應該感謝他,否則你最終不會成為棟樑之才。」

  胡米爾的父親胸前佩戴著代表魔導師的勳章,有著宮廷魔法師身份的他還有帝國伯爵的爵位,同時直接為皇帝負責著君士坦丁大部分的魔法資源,權力不比曾經擔任陸軍副統帥的溫德索爾低多少。

  他也是剛剛和溫德索爾能聊上天的不多的人之一,老貴族都有著自己的處事智慧,面對老朋友兒子對自己兒子的行為,他心中有一桿秤,底線擺在那裡,並沒有被觸碰,那便是可以的。

  伸手擦去了自己兒子額頭的冷汗,老伯爵只是輕輕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不要小瞧任何人,一個脆弱到一場疾病就能奪去性命的人類,少樹立幾個敵人,多結交幾個朋友,能活的更久,那便是勝利者。」

  胡米爾點點頭,剛想說什麼,卻突然發現整個晚宴的會場猛然安靜下來。
  
  晚宴已經進行到了一半,此刻艾薩拉公爵已經退場,而大部分人已經跳完了第一支舞,門口處卻突然傳來了一些小聲的議論,這種聲音讓屋內的人們齊齊轉過了頭,繼而看到的卻是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一幕。

  門廳的大門輕輕被推開,兩位老者邁步走入,隨即如同僕人般站在大門兩側,身上的白色法袍和邊緣處的銀色繡線表示他們隸屬于潘塞爾魔法學院並且是學校的骨幹級人物,同時也是帝國魔法力量的巨大支架之一。

  高階魔導師。

  代表著超絕實力的徽章閃爍著光芒,這不是在君士坦丁的魔法學院隨時能遇到的魔法師,剛剛為自己的成績自滿的胡米爾僅僅是初階魔導士,從這個級別往上,中階、高階魔導士之後是初階、中階魔導師,最後才是高階魔導師,跨越的級別代表著實力和地位的雲泥之別。

  但這還不是重頭戲,隨後輕輕踏入正廳內的身影才是讓人屏住呼吸的存在。

  一襲白的耀眼的純白色法袍,袍袖寬大而鑲有仿若鑽石般的晶石邊紋,閃爍著白色光芒的法杖一人多高,輕輕的敲擊在地面上,每一下都會造成一道淡淡散開、仿若雲霧的波紋,並不蒼老的面容,微微有些灰白的頭髮,鷹鉤鼻,犀利的目光抬起時,讓屋中一眾貴族無人敢去對視。

  胡米爾的父親第一個起身,毫不猶豫地向著眼前的法師彎腰致禮——能讓他如此行禮的,除了皇帝陛下,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聖穹大魔導師,佛洛德。

  「嗒。」

  魔杖的輕輕叩擊仿佛扣在心房,四周起身行禮的貴族姿態不同,不過表達的意味不言而喻——這是單純的、純粹的對於站在力量金字塔頂端的人物的尊敬。

  墨菲斯眯緊了眼睛——這就是那個揮手拒絕自己父親請求的人麼?

  原本氣氛還算輕鬆的晚宴會場倏然間凝滯異常,屏住呼吸的不止年輕的妮娜等新一代貴族接班人,同樣包括了那些沒有見識過這位身份恐怖的大魔導師威嚴的中年貴族。

  溫德索爾和幾位老貴族起身撫胸行禮,而這位聖穹大魔導師僅僅是對著這幾個人回了禮,其餘的一概沒有理會。

  沒有人會認為這是倨傲。

  「打擾諸位的晚宴,實在是有些抱歉,我今日來這裡並不是為了和各位跳一曲華爾滋或討論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僅僅是因為我有些事情...需要和一位元後輩探討一下而已。」佛洛德輕輕邁了一步,目光微微偏移,隨即眯緊,下一刻,倏然間便鎖定了站在角落中的墨菲斯,「恩...墨菲斯•溫德索爾,對於潘塞爾魔法學院拒絕你的入學申請,我表示並不會做出什麼例外的決定。」

  他邁步走向墨菲斯,法袍無風自動,氣勢凜然。

  「只不過,此舉並不是因為你不夠資格,我這一身老骨頭需要親自來為你解釋一下,如果說潘塞爾魔法學院是一個舞臺,我只能說它對於你來說——還不夠大。」

  話語如重錘落地,敲擊在了所有人的心房,震撼。

  「帶上一份問候,因為我們師承一脈。」

  一道淡淡的光芒閃過,佛洛德原本空著的右手中多出了一柄細細的魔杖——和大型的法杖不同,這種纖細的魔杖更適用于年輕的法師來使用,凝聚元素速度遠比同級別的大型法杖來的快,不過很顯然的,這適合於快節奏近身作戰,對於佛洛德這樣的大魔導師來說,手中的法杖來的威力和威懾力更重要一些。

  因為這樣的法杖可以儲存一個甚至多個咒語,啟動時也會很耗時費力。

  但是重要的不在於魔杖的稀有程度,而是在於聖穹大魔導師這簡簡單單的一句「師承一脈」!

  墨菲斯微微有些愣怔,隨即想起導師黛拉的做派和她那神秘的實力,隨即便覺得眼前一百多歲的老人說出這種話語並無太多的意外,欣然雙手接過,恭敬而溫和。

  純黑色的魔杖入手一片冰涼,佛洛德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墨菲斯的肩膀,再無多言,只是沖著遠處那些夠得上資格的老貴族們點了點頭,沒有在場中停留多餘半秒目光,轉身離去。
  
  兩位高階魔導師恭敬的跟在身後,大廳的門隨著帶起的元素力量輕輕關上,留下了屋內寂靜的眾人。

  墨菲斯低頭端詳著這柄魔杖,似乎並未察覺他的身份在眾人眼中有了怎樣的變化——遠處剛剛對於墨菲斯不屑的那幾個年輕人手指頭都微微顫抖著,早已說不出話來。

  那是聖穹大魔導師啊!

  若不是今天因為墨菲斯的緣故,他們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近距離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在君士坦丁的貴族心中,這位大魔導師甚至比皇帝陛下還要難得一見,但對於幾個研習魔法的孩子而言,那邊如同近距離見到了魔法殿堂中的真神!

  而作為整個宴會此刻起才算成為主角的墨菲斯,卻是握著這柄魔杖,轉身離開了大廳,就此結束了他的第一次正式晚宴。

  「是導師的玩笑麼?」

  墨菲斯面帶一絲苦笑登上馬車,留給或勢力或詭詐的大貴族們一個孤單的背影,雖然年幼,卻有著一絲難以形容的決絕。

  ....................................................................................................

  轉身離開的佛洛德乘坐著魔法學院的專用馬車離開,兩位高階魔導師在身後不發一語,直到這支聲勢並不浩蕩的車隊停在潘塞爾魔法學院的正門前時,其中一位鬍子都垂到胸前的老者輕聲道:「院長大人,這種行為...是不是有些...」

  「出格?」

  佛洛德的法杖輕輕敲擊在地面,清脆的聲音讓四周所有的學院守衛挺身敬禮,不敢有一絲怠慢。

  提問的老者噤聲,低下頭,不敢說話。

  「即便是現在沖到神聖加百列帝國施展‘天庭審判’,只要她提出這個要求,我便會立刻去做,我這樣說,懂了麼?」

  兩位高階魔導師的腳步微微一顫,目光再也不敢抬起。
  
  能讓聖穹大魔導師佛洛德說出這種話的,似乎只有那個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才能做到了——而在不經意間兩人也算是接觸到了一個旁人根本無法確認的事實。

  在《塔羅牌起源》這本古老的典籍中,對於風靡大陸的塔羅牌各式各樣的起源有著詳盡的述說,塔羅牌本身是一種用來占卜的道具,最早是一些江湖中號稱「占卜師」的傢伙們用來給人算命用的,不過在這些人將塔羅的作用普及前,其存在的意義不單單是靠洗牌切牌解讀牌意來占卜那般簡單,吉爾斯•埃格曼的《塔羅牌起源》著作於三百年前,後來幾經後人修訂,對於「起源」這個關鍵問題,他個人、以及後世十幾位修訂者最為推崇的一個說法,就其是來源於那個傳說中的組織。

  首先,最基本的一個公認事實就是:塔羅牌由魔法師創造。

  眾所周知「黃金羅盤議會」是魔法界的最高議會,聖穹大魔導師佛洛德是其中一員,可謂登峰造極的典範,不過按照吉爾斯•埃格曼所推斷,在經過大量歷史事實佐證後,他有著一個在常人看來很天方夜譚的想法,那就是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另一個更為強大也更為隱蔽的議會,淩駕於存在了八百年之久的「黃金羅盤議會」之上,默默地俯瞰著世間的眾生。

  而正是這群人,創造了塔羅牌。

  能位列這套牌之上的人物,無一不是大陸翹楚,根據大阿卡納二十二張牌每張牌的名稱來決定了這些人物所屬的類別,諸如序號為零的「愚人」,一號的「魔法師」、十三號的「死神」等等,每隔二十二年,塔羅牌便會由一個不知名的組織製造出新的一套,大陸格局變幻盡顯其中,每製造一副,塔羅牌便會擁有自己的序號,從第一副起,現在的這一套塔羅牌已經是第三十九套。

  佛洛德位列第三十九套塔羅牌的一號「魔法師」,這意味著公認的魔法師巔峰,但是能讓佛洛德說出剛剛那番話的,只可能是塔羅牌上以往出現過的「魔法師」前輩。

  而「她」所指代的女性,塔羅牌之前的序列中僅僅出現過一位,並且也是序號為「一」的那一套中出現過——這代表,那位同時是佛洛德際墨菲斯導師的女人,年齡已經超過了八百五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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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0:59:0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邁向真理的第一步

  對於君士坦丁的貴族們來說,昨晚發生的一切已是爆炸性的新聞,甚至於阿卡爾公爵都沒有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不單單是因為佛洛德這個有著聖穹大魔導師稱號的絕世強者親臨現場,更因為之前艾薩拉公爵竟然和墨菲斯這個孩子有了幾句談話。

  一般來說,能讓艾薩拉公爵主動說話的人,要麼幾個星期後被帝國的裁決部門拖走,要麼就是直接畏罪自殺死在了自己的府邸,並且這位風華絕代的公爵大人其實有著一個坊間並不好聽的稱呼——「黑寡婦」。

  阿卡爾公爵不知道是用什麼表情來面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從第二天太陽升起之時,自己的兒子昨晚的表現應該已經通過工工整整的書面卷軸地交給了那位皇宮內的皇帝陛下了,至於後果——沒人知道。

  這位公爵大人依舊如常的靜靜站在自己臥室的陽臺上,望著遠處那個持騎槍練習的身影,負著手,不發一言。

  生活對於墨菲斯而言,波瀾不驚。

  自從上一次黛拉看似無意的觸碰魔紋後,墨菲斯已經再一次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變化,初始時只是身體偶爾出現的燥熱,仿佛心臟在被火焰炙烤,雖然難受,卻幾秒鐘便會褪去,而這種感受大多在他練習騎戰或練劍到了最累的時刻才會出現,短暫的幾秒鐘,之後就會消退。

  在府邸的浴池洗澡時,墨菲斯總會望著身上的魔紋發呆,而在清晨的練習過後,他又會很快遺忘那些掩埋在心底的疑惑,投入到魔法陣繪畫的學習中。

  佛洛德贈送的魔杖靜靜的躺在墨菲斯的書桌上,這代表著一個公認的身份——只有經過工會審核的魔法師,才有資格佩戴魔杖或法杖,而這柄法杖則意味著佛洛德直接動用自己的權力為墨菲斯的身上強行罩上了一層本不該屬於他的光環:「魔法師」稱號。

  而接下來更荒唐的事情是——他即將進入帝國柯西騎士學院進修。

  這不是好事,墨菲斯很清楚,和當初自己擁有公爵繼承人這樣的地位一樣,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這是一個最淺顯的叢林法則,可是沒想著高調也沒想著低調的墨菲斯卻一次又一次被外力生生拔高,以至於他需要面對他這個年齡或實力不該面對的風險和危機。

  恐懼?

  墨菲斯有些疲憊的抖了抖因為長時間使用羽毛筆而酸痛的手,抬起頭,望向了眼前那句警言「若希望掌握永恆,則必須掌控現在。」,伸了個懶腰,繼續低頭繪畫那幅初階魔法師級別的「納吉尼蛇形陣圖」。

  他無所畏懼。

  ......

  柯西騎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在墨菲斯從晚宴回來的第二天下午被老管家親自放在了他的手上,這張羊皮紙上除了學院本身的院長簽名以外,還有幾位軍部大佬的簽字,看得出為了讓自己順利的入學,老公爵動用了不少許久沒有動用的權力,而墨菲斯即將進入的是騎士學院最有前途的連隊,有著「怪胎製造機」外號的「第七連」。

  這個稱呼很唬人,但是看到第七連曾經出過的人物,沒有人會認為這是一個簡單的連隊。

  不過因為目前學院內的學院正在參加例行的野外宿營訓練,所以墨菲斯需要在這個週末過後才能入學。

  在輕輕翻過阿奎那《神學大全》今天需要翻看的一頁後,墨菲斯用羽毛筆在旁邊的羊皮紙上記錄下了自己的疑問,靜靜思考一陣,隨即起身,準備去往塔倫斯學院外的那個塔樓。

  女僕為墨菲斯換上了一身灰黑相間的衣袍,輕輕挎上了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墨菲斯將匕首也藏在身上,想了想,將桌子上的魔杖握在手中,走向房子外。

  格瓦拉擔任了車夫的角色,摘掉紫鳶尾徽記的馬車很快駛出街道,消失在了貴族雲集的諾貝區。

  遠遠的,在奧斯維辛伯爵府的高大塔樓上,那位不苟言笑的伯爵望著馬車遠去,表情有一絲說不出的玩味。

  「這條道路,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走的呢。」

  腰間的短劍似乎已經許久沒有展露鋒芒,這位伯爵所擁有的權勢連溫德索爾公爵都要重視,但是如今兩人卻很少有什麼交流,正如之前的晚宴奧斯維辛伯爵並沒有參加一樣,這其中有一些說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看似友好的面具下往往暗含殺機,而有時劍拔弩張冷眼相向的兩人更可能是暗地裡的盟友,這就是君士坦丁的貴族們,一個永遠帶著面具不知其後表情的社會群體。

  ......

  「茫然與無知,總是阻礙我們走向永恆的最大障礙。」

  走近塔樓,迎面便聽到了導師黛拉的話語,墨菲斯微微停住腳步,躬身行禮,作為一個貴族,他或許是第一個將魔杖和短劍同時別在腰間的人,不過看到墨菲斯身上多出來的那柄黑色鳳凰木魔杖,這位不苟言笑的魔法導師目光連個多餘的停留都沒有,只是繼續輕聲道:「在很多時候,我們看似做出了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卻收不到應有的效果,那是因為我們內心並不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麼。」

  墨菲斯靜靜站著,目光停留在導師腳旁的地板上,黑色的法袍垂著,安靜而凝重,總是若有若無的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淡香,既不讓人陶醉也不讓人反感,青黑色的地板光滑內斂而沒有反光,如同深邃的夜。

  「那麼,你清楚你現在的目標麼?」

  黛拉的問題讓墨菲斯微微抬起了頭,他略微思索,隨即右手輕輕拔出那不勒斯魔鋼短劍,左手抽出鳳凰木魔杖,兩者握在手中,十指緊握。

  「我喜歡有野心的學生...」黛拉嘴角微微翹了翹,「但是我更喜歡不怕死的學生。」

  墨菲斯目光抬起,停留在了導師那似乎不再冷漠的面龐上,展顏一笑,道:「或許我會是一個讓您滿意的學生了。」

  黛拉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掌,墨菲斯的面前倏然出現了一個閃爍著瑩瑩光澤的球狀物體,靜靜的漂浮在了他的身前。

  「伸出你的魔杖,既然選擇這條道路,那就不用再回頭了。」

  黛拉輕輕起身,僅僅是這一個動作,卻仿佛讓四周的氣息跟著凝滯起來,黑袍微微飄拂,沒有風的塔樓內倏然有著旋轉起來的氣流,遠沒有風暴般狂躁,僅僅帶起書面的羊皮紙微微翕動。

  墨菲斯舉起了手中的鳳凰木魔杖,抬起頭,望著頭頂壓抑而沉重的天花板,似乎在回憶著什麼,隨即抿緊嘴唇,毅然決然的向前伸出魔杖,讓杖尖輕輕戳進了那個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光球。

  下一刻,墨菲斯眼前猛然一黑!

  劇痛。

  讓人無法喊出聲音的劇痛倏然間傳遍了全身,墨菲斯張大嘴巴,卻連哀嚎都發不出來,眼前從無盡虛空般的漆黑倏然間開始閃現無數事物,有難以形容的流光溢彩劃過,繼而竟是看到四周被一片比星空還要絢麗萬倍的色彩包圍。

  「魔法師的力量,來源於意念,強大的意念,是我們控制元素的第一基礎。」

  黛拉的聲音回蕩在四周,墨菲斯不知道自己正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中,他不明白一個普通的魔法師在跨入魔法界的時候應該經歷什麼樣的體驗,而事實上,如克裡維那般沒有魔法天賦的孩子無論怎麼冥想或累積,都無法在腦海中形成「魔法師」最基本的身體特徵——「晶絲」。

  這是存在於大腦中的能量節,是控制元素的最基本能量來源。

  形成「晶絲」有兩種途徑,一種是自然凝結,一種是外力凝結。前者多為天賦異稟之輩所經歷的必然過程,後者卻需要巔峰強者的傾力協助,可遇不可求,而墨菲斯此刻顯然就是在面對這種萬中無一的借助外力來凝結晶絲的過程。

  痛苦讓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抽搐,但是腦海中卻也有什麼東西在如同種子般生根發芽。

  更怪異的感覺來自手中的魔杖,它仿佛是一個導體,讓那種電流般的能量通過球體傳導在自己的身上,握著魔杖的手指已經失去直覺,卻條件反射般握的更緊。

  終於,在足足接近一個小時的煎熬後,原本體積不小的球體消失不見,此刻的墨菲斯渾身如同浸在了水中一般徹底濕透,頹然跌倒在地,手中短劍和魔杖卻緊握依然。

  墨菲斯大口大口的喘氣,雙眼緊緊閉著,身體平躺在了地板上,而那身黑灰色的貴族衣袍之下卻有些光芒在閃爍著。

  「無知非天真,而是罪惡。」

  黛拉冷清的聲音回蕩在塔樓內,此刻起,墨菲斯真真正正踏入了「魔法師」的行列,邁過了那個高高的門檻,開始向真理走近了他蹣跚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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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23 10:59: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柯西騎士學院

  從昏迷中醒來的墨菲斯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眼神迷茫。

  力量?

  他沒有感受到過多的力量,卻只有仿佛在森林中十天沒有肉食果腹後的虛脫感。

  手指僵硬的鬆開,魔杖和短劍竟然從未離手,墨菲斯起身四顧,似乎這裡是塔樓的某個他從未見過的房間。

  沒有床,沒有桌子,沒有任何傢俱甚至物品,除了厚實的鐵門,孤零零的空房間透著詭異的氣息,唯一的光亮是頭頂一盞行將熄滅的燭燈。

  墨菲斯從地面上站起身,他的衣服散發著難聞的汗餿味兒,臉上全是汗水吹幹後留下的鹽漬,下意識的抬起手中的魔杖,他竟然看到杖尖竟然跳躍著噴出了幾點火星。

  眉毛揚了揚,從未掌握元素力量卻看了大量理論書籍的墨菲斯還沒有真正利用自己的晶絲來改變元素狀態過,正在好奇時,導師黛拉推門走入,陰暗的氣息仿佛隨著她的到來而退去少許,這位神秘的導師僅僅是留下了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用你的魔杖刻畫好‘納茲克三聯法陣’,否則就別出來了。」

  墨菲斯瞪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門重新關上,只留下地上一張直徑兩米的巨大石板。

  這個法陣是中階魔法師級別的法陣,墨菲斯會畫,但不熟練——可是那僅限於羊皮紙上,並且是直徑半米不到的面積,而如今他面對的是堅硬巨大的原石石板。

  難度可想而知。

  「鏗!」

  鐵門關閉時閃過光芒,不用說,魔法陣加固是必然的。

  低頭看著眼前的堅硬石板,抬起頭發現那燭光行將熄滅的搖擺著,墨菲斯歎了口氣,握緊了手中的鳳凰木魔杖。

  ....................................................................................

  柯西騎士學院在星期一的時候打開了巨大的校門。

  這所校園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建國之初,拜占庭之所以能從古西迦帝國分裂出來自立門戶,強大的騎兵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攜裹著巨大衝擊力衝破敵人防線的騎兵其實很早便出現在了戰場上,但是最早將其發揚的弗丁帝國騎士們卻因為非常讓人無語的毛病而衰落,那就是群體性的無可救藥的盲目自大,如此則導致了騎士在上個世紀於整個大陸地位的衰落。

  究其原因,在於這群弗丁騎士極端相信自己的力量,並且對步兵等其他兵種嗤之以鼻,這種文化的傳承不是幾紙軍令就能阻止的,而其所導致的結果就是一旦上了戰場,這群披戴著精良鎧甲的騎士們便呼啦啦的各自開始了自認為英勇而旁人眼裡傻帽無比的衝鋒,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騎兵的作用越來越低微,直到拜占庭軍部重建了騎兵概念,嚴整的陣型和犀利的衝鋒頓時讓這個本該成為珍珠卻蒙塵許久的兵種煥發了應有的光彩。
  
  柯西騎士學院在帝國領土的迅速擴張中應運而生,其前身是拜占庭軍部的一個軍營,隨著君士坦丁的發展,從培養最早的「騎兵」到現在的「騎士」,柯西騎士學院儼然從底層躍至頂層,成為了培養高端人才的搖籃。

  幾個世紀內,從這裡走出去了超過三十位帝國將軍,一百二十七名帝國大騎士級別強者和兩名位列「圓桌騎士議會」的「圓桌騎士」,他們逝世後都在這裡豎立了用於紀念和敬仰的雕塑,可以說抬頭看著柯西騎士學院門口的一排塑像,就是一副拜占庭帝國的軍事戰爭史。

  而此刻,幾十名衣著華麗的貴族少爺們正在從君士坦丁外返回騎士學院,陸續從這個象徵著「最高騎士學府」的大門前走過,一位位新生已經在學校的薰陶中逐漸去除了身上的紈絝氣息,就算是那些典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少爺們,也都在訓練下有了一絲陽剛積極的意味。

  兩行人馬列隊進入學校,馬匹都是學校從軍部審核後統一派發的溫血軍馬,學員沒有金屬鎧甲,只有見習騎士的皮甲,和弗丁帝國不一樣的是,君士坦丁的這些貴族少爺們不必從小去給那些騎士大爺們當打雜的扈從,他們只需要經過這種正規的騎士訓練,在畢業時接受皇帝陛下或大公爵的授勳即可,快捷方便又效率。

  而授勳之後他們並沒有弗丁帝國典型的那種分封領土當采邑的習俗,卻僅僅在帝國軍隊系統中擁有一個掛名的職位,要是想要軍餉?那就必須在畢業後去往帝國的各個邊境軍事要塞上戰場真刀真槍打仗才行了。所以從這裡出去的貴族少爺可不是塔倫斯學院那種混吃等死的紈絝,如果學業不及格被清退,那將是非常恥辱的事情。

  柯西騎士學院的等級森嚴,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和軍隊等同,任何逾越或違規的行為都會被問責,這種情況無論家庭背景強硬與否,一律按規則處置。

  所以當墨菲斯形象邋遢的朝著校門口跑來時,不少學生都轉過了頭,煞是驚奇——不但是因為這種魯莽行為,更因為來人的腰間除了別了一柄短劍之外,竟然還裝配著一個黑色的棍子。

  那是什麼?燒火棍?

  沒有人往鳳凰木魔杖這個方向聯想,行進的隊伍沒有停下,而在他們進入學院並且那扇巨大的學院鐵門緩緩關上之際,這個傢伙順著縫隙沖了進來,隨即停住腳步,彎腰呼了口氣。
  
  門口的學校守衛有些沒反應過來誰這麼大膽敢無緣無故闖進校園——說實話柯西騎士學院作為一流院校,安保措施絕對超乎想像,若不是墨菲斯穿著貴族衣飾並且進入第一道大門後再沒有其他動作,估計早就被射成了刺蝟。

  三四個衛兵利索的沖了過來,手中的長劍毫不客氣的指向了墨菲斯,距離很近,是那種真正一言不合便會動手的架勢,絕非一般私兵裝裝樣子嚇唬人的摸樣。

  「這是錄取通知,我今天來報導。」

  抹了把臉,三天三夜被困在那個黑暗石室中的墨菲斯連飯都沒有吃,更別提洗漱了,一身的怪異味道和雙眼通紅的樣子給衛兵的感覺如同是剛從監獄爬出來的囚犯,那身衣袍也算不得名貴,看起來只是普通下位貴族才會有的裝扮,不過這張錄取通知書展開的時候,上面的一排仿佛要耀瞎人眼的簽名讓衛兵險些將這張紙扔出去。

  「稍等。」

  他轉身跑向學院內部,沒過幾分鐘,一個身穿金屬鎧甲的男人大步走了出來。

  腳步有力,金屬鎧甲的摩擦聲和堅實地板被他踩踏所發出的悶響鏗鏘而節奏清晰,一柄長劍遠非沒有一般貴族所佩戴的那麼花哨,皮質劍鞘,樸實無華,劍柄刻有拜占庭雙頭鷹的徽記,表明這是制式軍械。

  「墨菲斯•溫德索爾?溫德索爾公爵的兒子?」

  迎面就是不怎麼客氣的問話,墨菲斯自從來到君士坦丁以後很少聽到有人在帶著姓氏說出自己的名字是用這種語氣了。

  「是的。」

  「你身上的魔杖是怎麼回事?」

  也沒做自我介紹,一臉胡茬的長官這種咄咄逼人的逼問方式讓墨菲斯皺了皺眉頭,不過他還是恭敬回答道:「我是一名魔法師。」

  這句話讓現場立刻寂靜一片。

  「真他媽的有意思,也難怪這群老頭子會聯名推薦你去第七連,既然是個怪胎,那就跟你的同類呆著去吧!」

  對方似乎絲毫沒有驚訝的意思,揮揮大手,示意墨菲斯跟上他的腳步,隨即頭也不回的轉身便走,看起來絲毫不把墨菲斯的身份放在眼裡。
  
  「布朗,‘聖殿’騎士團退役中校,我來這個地方就是為了操練你們這群小兔崽子,以後見了我放老實點,聽懂沒有?」

  這位聖殿騎士團的大騎士在前面大刀闊斧的走著,聲音洪亮,粗野異常。

  很別致的自我介紹方式,雖然很狂傲,卻讓墨菲斯想起了那個老傢伙,所以心裡倒再沒有反感,只是點點頭道:「聽懂了。」
  
  「這他媽的還像點樣子,比起那群剛來就欠抽的崽子們強多了,呸!這群狗日的崽子真以為老爹是什麼伯爵侯爵公爵了自己就跟著拽上天了,到老子手裡都先踹一頓再說,在這兒可沒有老爸護著,該是崽子還是崽子,誰也別裝大爺!」

  「嗯。」

  墨菲斯點點頭,看著這個摸樣粗獷的傢伙朝地上吐了口痰,用大皮靴碾壓而過,大步邁上了臺階,在他的身後補充道:「別踹死了就行。」

  「嘿!這話我愛聽。」

  布朗大笑幾聲,豪放異常。

  墨菲斯笑了笑,這話是唐吉坷德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個老傢伙經常打趣自己十二歲參軍的時候就是讓人一路踹大的。

  抬起頭,柯西騎士學院的全貌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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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三位舍友

  墨菲斯剛剛進入的是學院的外大門,這所純軍事化管理的學院有著濃烈的軍事風格,甚至於外表看起來如同一座城堡,稱得上君士坦丁除皇宮外的另一座城中之城。

  圍牆足有十多米高,衛兵一絲不苟,護城河沒有,卻只有一個環繞學院的土坷垃道路。

  跟隨布朗走入學院內,眼前是一條修葺的整齊乾淨的寬闊石板路,兩旁立著近百尊雕像,上方是人物,下方鐫刻生平,大部分騎士雕塑的戰馬是四蹄騰空的,這代表騎士是戰死沙場的英烈。

  也可以說,這些都是帝國偌大領土的奠基人。

  「一群很厲害的老傢伙,每一個都是我們騎士學院的驕傲,」布朗之前罵罵咧咧的形象在這裡倏然收斂了不少,即使再怎麼張揚不羈,內心的尊敬在這種場合還是油然而生的,「第七連還沒回來,估計中午時候才會到學院,我先領你去宿舍,自己看著安排。」

  他轉過頭又看了看跟在後面的墨菲斯,撇了撇嘴道:「你還真可以,什麼東西都不帶就來了?」

  「身外之物。」

  「哈哈哈...」布朗像是聽到了什麼非常好笑的東西一樣,在離開了剛剛的那條肅靜的道路後放聲大笑,指著遠處一棟看起來算不得豪華也算不得窮酸的巴羅克式三層樓道:「看到沒有,住他媽的這種房子,這群兔崽子裡面竟然還有人拉來了整整一車的詩集,天天站在陽臺上朗誦,腦袋長屁股上了吧?」

  「老子在吉斯坦邊疆打仗的時候,他媽的連床都沒躺過,一身鎧甲穿了半年沒換,仗打完的時候都快長在身上了!」布朗似乎很看不起這群養尊處優慣了的少爺,他伸手掏了掏耳屎,熟練彈開,「身外之物,說的好,沖這話老子以後肯定少揍你幾頓。」

  墨菲斯咧嘴笑了,很真誠的大笑。

  布朗身上的鎧甲同樣是帝國制式軍備,不過絕對不會是那種奢侈品般銀光閃閃的米蘭鎧,上面斑駁的痕跡錯落遍佈,有幾處是經過大修補的,鐵匠錘敲打焊接的痕跡依稀可見,墨菲斯很清楚,這個大大咧咧傢伙背後的故事,不比剛剛那些個騎士雕塑上的偉人們來的簡單。

  第七連的宿舍基本位於三層,從進入這棟樓開始,撲面而來的雄性氣息讓墨菲斯揚了揚眉毛,這種混合著汗味兒和腳臭味道的氣息還真是久違了,布朗看著手裡的羊皮紙尋找著墨菲斯即將入住的房間牌號,此刻的宿舍沒有人,古典風格走廊的地板映著墨菲斯的身影,四周的牆壁偶爾有幾幅畫,也都是畫工粗劣卻同時內容低俗的色*情之作,讓墨菲斯對所謂的「騎士」有了更加深刻直接的印象。

  「這裡。」

  布朗停住腳步,隨即在墨菲斯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抬起腳「呯」的將厚重的房門踹開,厚重的木門跟紙一樣脆弱,蹦飛的門閂打碎了屋內擺在窗臺邊上的花瓶,嘩啦啦留了一地水。

  「老子比較懶,懶得拿鑰匙,這樣也讓那群後勤部的老崽子多忙活忙活,天天他媽的揩油水也不嫌累。」

  這個大塊頭騎士大言不慚的邁進房間,屋子似乎是一個套間,看起來條件比墨菲斯想像的好不少,已經有三張床上鋪好了被褥,剩下的唯一一張床被堆滿了一摞摞書籍,仔細看的話,類似《飛鳥集》、《羅蘭之歌》和《納裡克斯選集》的字樣比比皆是。

  「我要是你,就給這堆廢紙都他媽扔下樓去。」

  布朗望瞭望屋子,自言自語道:「內務合格,打掃的還真勤快,要是被老子操練的時候也這麼勤快就好了。」

  「我先走了,學院的規矩自己去問,」他指了指木門後面那個已經被震掉一顆釘子而歪掛著的木牌,「老子不認識幾個大字,除了軍旗和衝鋒號,其他一概不上心。」

  轉身離去,這個大大咧咧的傢伙留給墨菲斯一個寬闊卻略微沉重的背影,讓他若有所思。

  四周倏然安靜下來,只剩下那個破碎的花瓶還在流淌著清水,墨菲斯伸手擦了擦額頭,走過去將破碎的花瓶收拾乾淨,隨即松了口氣,坐在了房間中那僅剩的幾個並不舒適的木椅上。

  三夜三夜沒有合眼的他揉揉眼眶,就這麼陷入了短暫的睡眠之中。

  而三天前,在墨菲斯被黛拉關進那個漆黑的屋子後,剛剛喚醒元素力量卻根本不知道如何應用的墨菲斯在蠟燭熄滅後生生借著腦海中記下的那些知識,用盡全力將晶絲能量控制著元素在杖尖凝聚了一抹暗淡的微光,並在按照黛拉曾經講解的知識自學學會了用元素在杖尖凝聚一柄鈍刃,憑藉著腦海中的印象和失敗無數次後的努力,終於在第三天黎明時完成了這個任務,最後在黛拉教會他冥想後得以離開那座塔樓。

  「人只有立于危處時,那種緊迫感才會讓他一次次超越極限,佛洛德所做的,我所做的,甚至於你父親所做的皆是如此。而終有一天,你會站在那個眾人仰望的位置上,在俯瞰地獄的同時看到天堂。」

  臨走時,黛拉如是說道。

  那一刻,墨菲斯躬身行禮,再無多言。

  ...................................................................................

  柯西騎士學院是帝國的傳奇學院,以出過無數偉人和大騎士主城,而著傳奇之中的傳奇便是學院內的第七連。

  這個學院沒有什麼年級之分,純看實力來排位,年紀小的實力弱的就往後排,力氣大的能打架的就往前排,墨菲斯所處的第七連,並非是整個騎士學院戰鬥實力最強的,卻是這個學員中最為特殊的。

  簡而言之,這個連的成員,都是一些常人眼中的神經病。

  但是存在歷史超過三百年的「第七連」,在帝國悠久的歷史中培養出了學員中超過半數可以名垂青史——也就是將名字記載在《拜占庭史》這部官方權威史書上的英才。

  當然,說是怪才更合適。

  於是,在墨菲斯在忍住渾身不適進入冥想大概一個小時後,中午時分返回宿舍的第七連學員讓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走廊內的喧囂帶著一種貴族禮儀中從未出現過的粗獷,不似集市的喧鬧,而是那種陽剛氣息濃厚的寒暄。

  就和走進這棟樓時聞到的那種味道一樣,帶著濃濃的雄性荷爾蒙氣息。

  「這他媽的誰幹的?!哪個不長眼的——」

  終於,墨菲斯的未來舍友們走進了宿舍,第一個進門的傢伙嗓門極大,卻不是破鑼似的沙啞聲音,反倒是中音醇厚,雖然是髒話,卻沒有市井地痞帶著的那股子蠻勁,一聽就是剛學會沒多久。

  身材不高,僅比十五歲的墨菲斯高一些,肩膀卻寬了一半,面容有一股子矛盾感,稚嫩的五官和飽經風霜般的皮膚組合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彆扭。這個傢伙黑黝黝的,牙齒很白。

  看到門鎖壞了的他破口大駡,卻被屋子內已經站起身的墨菲斯嚇了一跳,話也忘了說,就那麼站在原地,直到被後面的人猛推了一把才朝旁邊挪了挪,依舊默不作聲的望著墨菲斯。

  隨後進入房間的兩人一個個子很矮,表情帶著一股子陰鶩,或許是因為眼影有些重,總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感覺,旁邊的一個是個胖子,嘴裡還含著個雞腿,滿嘴都是油,低著頭認真的啃著,似乎沒注意到屋子裡多了一個人。

  直到這個胖子走進屋險些撞到墨菲斯,他才發現自己的同伴停留在了門口而眼前多了一個陌生人。

  下一刻,在墨菲斯匪夷所思的目光中,這個胖子竟然神經質的叼著雞骨頭伸手拔劍,還沒甩出來就大聲喊道:「敵——」

  「歇歇吧...」

  後面那個矮個子的孩子一腳踹在胖子屁股上,後者很丟份的踉蹌一步叼著雞骨頭撲在地上,他扭著肥碩的身軀轉身,坐在地上望著墨菲斯,好奇大過驚恐和警惕。

  「不好意思,布朗教官帶著我來到這裡等待你們,從今天起我就是柯西騎士學院的學員了,也是你們的室友,對於門和花瓶的損壞,我負全責,還望各位能原諒我的唐突。」

  墨菲斯很快組織好了語言,這種東西是他以前所不擅長的,但是阿奎那當初的話語和晚宴上那些帶著面具的貴族們的表現讓他明白了這種腔調的必要性。

  不過看起來這種言論在騎士學院內並不是很好用。

  聽到他說損壞的門,三個人還沒什麼反應,但是聽到「花瓶」,那個首先進門的大塊頭竟然臉色劇變,猛然沖到了窗臺上,嘴裡還叨叨著什麼「主保佑」之類的詞彙,那樣子比戰場上衝鋒還要迅速決絕。

  「還好還好...」

  看著花束已經被安置到了墨菲斯找來的替代水杯中,這個傢伙捂著心口松了口氣摸樣誇張的好似話劇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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