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九洲】我是秦二世 (全文完)

大頭寶珠

第八十章 大秦尚坊(二)

    先秦時秦人將山原高坡稱為「阪」，此稱謂小日本至今仍然在使用，「大阪」即建在山原高坡上的都市。

    渭水平原從北阪開始，形成第一道黃土原，而後逐次向北方推進，一道土原高過一道土原，直到變成莽莽蒼蒼的高山密林，變成北地郡和上郡的山地高原。

    第一道土原就是北阪，在渭水北岸形成了一個向南面張開的巨大的弧形，渭水自西而來，在北阪腳下驟然折向東北，沿著北阪東流六十餘里，又沿著北阪東原折向東南，再驟然東折，一湧而入大河。

    雄峻的北阪好像一個巨人張開了雙臂，將渭水攬進了懷抱。北阪原根至渭水河道，是寬約五六十里的廣闊谷地。

    大秦國都咸陽就建在這片東西八十餘里、南北五六十里的谷地的中央地帶。

    秦自立國以來曾數次遷都，前419年，從雍城（今陝西鳳翔）遷都涇陽（今陝西涇陽西北）；前383年，從涇陽遷都櫟陽（今陝西富平東南）；前350年，從櫟陽遷都咸陽（今陝西咸陽東北）。

    平均三十年遷都一次，如此頻繁的遷都可以說先秦時代的大秦也是獨具一格了。

    但是每次大秦遷都都必然代表著秦國的國力再次發生了變化，同樣也是為了適應大秦國力增長的需要。

    咸陽是一座在渭水北岸從無到有建起來的新城，也是大秦最後的一個都城。

    至此，大秦再沒有遷移過國都，大秦在這座都城裏滅了六國統一天下，也在這座都城裏面消亡。

    秦孝公在和墨家籌建咸陽國都的時候，之所以選擇渭水北岸的北阪可謂是深思熟慮。

    是時，大秦正連年和魏國交戰，魏國仍然佔據著大秦東面的函谷關天險和華山要塞，關中東面已無險可守。

    而這片夾在北阪與渭水之間的廣闊谷地，可以說是關中平原的一塊腹心險地。

    縱有強敵可以攻破東面的函谷關、南面的武關或西面的大散關，進入關中腹心，這塊依山面水縱深寬闊的谷地，也完全可以展開兵力憑險據守，至少可以從容不迫地向北阪撤退，進入北邊的山原地帶再行周旋。

    咸陽建成百餘年，坐西朝東（東門為正門），一直背依北阪橫亙在渭水北岸的巨大河灣裏，大秦國都的風華繁盛便也全部集中在了渭水北岸。

    當然此時的大秦國都已經是橫跨渭水北南兩岸的大城，渭水南岸除了上林宛和阿房宮之外，又發展成了一個新興的集居住、工商為一體的城區。

    始皇帝滅六國後開始在北阪仿已滅之六國修築了六國宮殿，一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武功，二是為了安置從六國擄掠回來的六國皇后、嬪妃、公主等。

    而在六國宮殿修築前，大秦尚坊已然矗立在北阪之邊了。

    大秦尚坊佔據著咸陽北面寬十餘里，長二十餘里的一片狹長地帶。

    原本大秦的尚坊並沒有如此之大，但是在始皇帝統一六國後，聚攏天下匠師於咸陽尚坊，而形成了如此的規模。

    如今的大秦尚坊幾乎囊括了是時中華大地所有的能工巧匠，總人數差不多有五十餘萬人，而這些人數眾多的能工巧匠們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一生都在這座巨大的尚坊牢籠中勞作，直到老死。

    尚坊周圍有一圈高高的長達百餘裏的黃土夯製成的圍牆，這顯然是為了防止匠師逃跑和細作破壞用的，一個曲五千人的材士營兵卒負責守衛在這裏。

    材士，勇武之士、才智之士。《戰國策•東周策》：“宜陽城方八裏，材士十萬，粟支數年。”章炳麟《＜革命軍＞序》：“以是為義師先聲，庶幾民無異志，而材士亦知所返乎！”

    由此可見材士這個詞歷來就是專門用於才智勇武之人的褒稱。

    秦國自周分封為諸侯之後，自然同樣設立了材士營，而章邯更是曾任材官將軍一職。

    始皇帝時期材士營統共只有兩萬人，皆是全軍之中最為勇猛善戰的兵卒組成，是時的材官將軍是王離的二兒子王坤。

    《史記•秦始皇本紀》：“﹝秦二世﹞盡徵其材士五萬人為屯衛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原本歷史上材士營本是大秦精銳兵卒的一個稱謂，而去秦末趙高時候已經徹底淪為雞鳴狗盜之徒。

    材士營可是在原本的歷史上大大有名，因為他們就是胡亥屠戮始皇帝子嗣王子公主的直接行使者。

    不過這個時候的材士營仍然是大秦一股精銳兵卒的代表，並沒有被趙高搞爛。用材士營守衛尚坊，由此可見大秦對尚坊的重視。

    尚坊作為大秦官營作坊，分工是很明確的。當然也可以稱作工廠了，因為他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採用了流水線生產和包工責任制，只是工廠裏面的工人都是沒有工資，終身勞作的。

    尚坊分皇室用作、軍作和民作三個大塊，當然下面又有更加詳細的分工，製作皇室用品的有金銀首飾的、有禦冕車駕的等等；軍作民作戈、鈹、劍、弩、箭、鍋、銅鏡等等同樣如此。

    李斯作為大秦帝國的宰相是尚坊的最高監管人；下面是各個作坊的工師，類似于現在的廠長；工師下面就是工丞了，類似車間主任；工丞之下就是具體工作的工匠了。

    尚坊出產的每件東西尤其是兵器都會有明確的記載，兵器之上刻印工匠的名字，而工匠的名字對應的就是各個工丞和工師了，這樣就能很方便的在某件兵器出問題時找到具體的責任人。

    分工明確，制度森嚴。

    這個時候李斯已經卸任了尚坊的最高監管人了，這是胡亥讓李斯理政提的要求，同樣軍事上李斯從此以後也不能再過問，他的職責就是替胡亥管理大秦目前還沒有陷入混亂的數十個郡的政務。

    章邯是繼任的尚坊相邦，不過他也只是胡亥臨時拿來充數的，在胡亥的心中尚坊的相邦必須是一個熟悉製作流程和工藝的人來管理，而墨家之人就是他心中最好的人選。

    胡亥今天沒有騎馬，趕回咸陽那天騎在光溜溜的馬背上奔馳了一天的他此刻屁股和大腿內側被磨破的地方還沒好，所以就還是乘了那天去灞宮的那輛小馬車。

    在胡亥的強烈要求下，章邯也僅僅只是帶了一百多個禁軍護衛在馬車周圍，加上贏一和龍天等八個死士親衛，總共不到兩百人，輕車簡從的到了尚坊。

    大秦二世皇帝陛下突然駕臨尚坊，頓時讓尚坊一陣雞飛狗跳。

    看著因為匆忙跑的帽歪衣斜的數十個官吏，還有正不斷從各處飛奔而來的官吏，胡亥皺了皺眉頭對章邯道：“去告訴他們，留下幾個管事的，剩下的人都回去該幹嘛幹嘛去。”

    “喏！”

    不一會，尚坊大門口除了留下幾個不斷擦汗明顯高級點的官吏之外就再沒有任何人了。此刻統領五千材士營的曲侯接到皇帝駕臨的消息也匆忙趕來了。

    “下臣王熊恭迎陛下！”

    “嗯，朕就是來看看，王愛卿好好守護尚坊就是。”

    胡亥從沒有想過自己能來到這在後世擁有無數傳說的大秦兵工廠。寬大的大門很是普通，門口一塊萬斤巨石上雕印著碩大兩個小篆，不用想也肯定知道是尚坊兩個字了。

    平息了一下心中激蕩的情緒，胡亥抬腳往尚坊裏面走去，他有點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這尚坊了。跟在胡亥身後的章邯跟贏一對視一眼連忙跟上。

    他們兩人也不知道胡亥為什麼今天會突然想到來這尚坊。

    進了尚坊大門是一條寬闊筆直的青石大道直通尚坊深處，在這條青石大道身上又分出了無數條小道像經脈一樣分別通往一座座條石壘成的高大建築，想來就是作坊了。

    並沒有胡亥想像的那樣整個尚坊就是一個巨大火熱的工廠，無數的工匠在裏面鑄造、打磨兵器，而是各有分工。

    青石大道上如今是一個人影也沒有，除了偶爾能聽到旁邊的建築傳來的“叮叮噹當”的敲打聲和口號聲之外，再沒有任何動靜。

    看來是先前的官吏知道自己來了把工匠都招回條石作坊裏面去了。

    胡亥也懶得讓跟在自己身邊的尚坊官吏給自己介紹，停下腳步回頭問道：“煉鐵和鑄造的地方在哪？尚坊之中可有染布的水池？”

    “回陛下，煉鐵和鑄造之處在尚坊最裏面，染布之處就在前方。”身後的一個老年官吏連忙躬身回道。

    “帶朕先去染布之處看看。”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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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大秦尚坊(三)

    胡亥之所以要先去染布的地方自然是為了造紙。

    造紙術是古中國的四大發明之一，人類文明史上的一項傑出的發明創造。

    在後世一般都認為是東漢元興元年（105）蔡倫發明了造紙術，其實考古發現大秦這個時候已經有了麻質纖維紙，只是成本高，沒有普及而已，蔡倫只是發明了更為簡單、便宜的造紙方法而已。

    蔡倫所用的造紙方法在後世的歷史中記載的很明確，這個胡亥還是隱約記得那麼一丁點兒的。

    制布染布的作坊就在尚坊進去百十來步的地方。

    贏一帶著八衛以及二十多個禁軍先胡亥一步進到條石搭成的建築裏面。

    胡亥並沒有拒絕，他也不想自己陰溝裏翻船，誰知道這尚坊中有沒有想要自己命的人，這個時代的死士可是無比瘋狂的。

    不一會贏一就出來對胡亥躬身一禮道：“陛下，可以進去了。”

    胡亥點點頭，當先走進了這染布的條石作坊中、

    “恭迎陛下！”

    胡亥剛剛踏進門，就聽到房內工匠的齊聲高迎聲。

    “都平身吧，朕今日只是來看看。爾等自去忙碌，不必管朕。”

    看著放下手中的活拜伏一地的衣衫襤褸的工匠們，胡亥皺皺眉頭道。

    這些人為大秦統一天下默默付出了無數血汗，但是如今看來一個個是面黃肌瘦，蓬頭垢面。

    當世界上大部分地方仍然被荒蠻和蒙昧包圍的時候，而大秦的人們就以他們獨特的思維方式和智慧，創造出了這個時代最強大的兵器製造業，支撐了一個龐大帝國的崛起。

    如今這些大秦帝國的功臣們處境卻是如此的淒慘，怎能不讓胡亥皺眉？

    “謝陛下！”

    地上的數百個工匠紛紛起身，在小官吏的帶領下散開忙碌。但是說忙碌，有皇帝陛下在這，又怎麼敢弄出太大的聲響和動靜出來？

    一個個都小心翼翼，生怕聲響過大驚擾到皇帝陛下。與其說忙碌，不如說在演一出無聲拙劣默劇。

    出現這種情況，在他決定來尚坊的時候已經有所預料。任何時候，上位者的一言一行都影響著太多人。

    胡亥大步走到漿染的池子旁邊，問道：“這個水池能生火燒水嗎？”

    “回陛下，不能！”先前說話的一個老者說道。

    “嗯，這樣，朕說些東西，爾等今天就做這些事情就好，首先爾等派人去給朕準備幾十張用竹子編成的小篾席，就是中間有指大孔洞的竹席，但是不能軟要是硬的。

    然後去將一些破爛衣衫、破漁網之類的東西剪碎堆放在這水池旁邊，還有去刮一些新鮮的樹皮和稻杆麥稈回來，再給朕抬一個大鼎來。好了，先就這些，你們去吧。都準備好了來告訴朕。”

    這些就是胡亥能想起來的造紙的原料了，至於成不成他也不清楚。

    “喏！”

    雖然對胡亥的命令很是莫名其妙，但是尚坊的一眾官吏還是連忙應道，然後紛紛各自去準備胡亥要的東西了。

    “帶朕去煉鐵和鑄造之處吧。龍洪，你守在這裏。朕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就馬上來稟告於朕。”胡亥說完轉身就走。

    章邯等人連忙跟上。剛剛胡亥所要的東西，自然有人記錄去準備。這就是皇帝的特權，一聲令下自然有無數的人去為你奔走忙碌。

    在先前說話的那個老者的帶領下，胡亥等人走了將近盞茶時間才到。

    隔老遠，胡亥就看到前方不遠處紅光彌天，煙霧繚繞，巨大的仿佛敲破爛皮鼓發出的聲響夾雜著雜亂的口號吆喝聲不斷傳來。

    剛剛拐過一道小彎，胡亥就感覺一股熱浪襲來。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幕胡亥怎麼也無法想到的場景。

    一個巨大的場地中，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三丈多高的不知道什麼材料壘成的爐子正不斷的往外噴吐著四濺的鐵花，爐膛內火光熊熊通紅一片；

    在爐子旁邊是一隻巨大的鼓風牛皮橐高高矗立，一支成人大腿粗細的竹管伸進近三丈多高的爐膛下，四名赤膊壯漢用力壓下牛皮橐上的大板，一股強風鼓進爐膛；

    隨著強風灌入，爐膛內烈火熊熊而起，熔爐內的礦石紛紛融化，鐵花飛濺分外絢爛壯觀。

    在每個爐子旁邊都有一條特殊的溝渠，溝渠自爐膛頂部而下，帶著斜斜的傾角，一路通向旁邊不遠處一幢異常高大的青石建築中；

    被融化冶煉出的通紅鐵水或者銅汁順著這一條條經絡般的溝渠最終匯向那棟高大建築裏。

    這就是大秦的冶煉場麼？

    無數汗流浹背、肌肉鼓鼓上身赤裸的壯漢呼喊著胡亥根本聽不明白的號子聲，有的不斷的將礦石送進爐膛，有的合作正在推動巨大的鼓風牛皮囊，有的在四濺的鐵花中用模具鑄造東西……

    赤裸著上身的壯漢身上流淌的汗水、暴漲的肌肉、如虯枝般棱角分明的青筋、古銅色的肌膚、高亢古樸的號子、四濺的鐵花、通紅的爐膛……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力量的美感。

    胡亥微張著嘴巴呆呆的看著，滿心震撼，他突然發覺來自後世的自己此刻根本想不出任何一個詞來形容眼前的這幕場景。

    華夏民族的勤勞和智慧在這裏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裏的工匠們離尚坊大門處很遠，顯然此刻二世皇帝陛下駕臨的消息並沒有傳到這裏來。

    胡亥一群人站在拐彎處，很容易就引起了正在忙碌的最週邊壯漢工匠們的注意，開始對著胡亥等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起來。

    胡亥身後的章邯等人看不到胡亥呆滯的表情，這些正對著胡亥的壯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在竊竊私語中不時有兩聲嗤笑傳來，顯然是在笑胡亥呆呆的傻樣。

    胡亥不動，跟在胡亥身後的章邯等人顯然也不敢催促。

    “爾等這群蠢驢，還不快快加勁鼓風，亂嚼什麼舌頭呢？小心墨爺爺將你們的頭都給擰下來做尿壺。跟爺爺一起來吟歌，加把勁好吃肉喝酒啊！”

    一個粗放豪壯的聲音陡然響起，嚇的那些開小差的壯漢連忙縮頭閉嘴。但是聽到這聲音的最後一句話頓時一個個放聲大笑一片叫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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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騎兵神器

    胡亥身後的章邯見這些勞作的壯漢對皇帝到來仿若未見，而且還有嗤笑聲，怒哼一聲回頭冷冷的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後的幾個尚坊官吏，然後上前一步就準備叫禁衛進去拿人。

    章邯那一眼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怒意和殺氣，讓原本看到煉鐵坊對皇帝陛下到來到如今還不知曉就已經忐忑不安的幾個尚坊官吏更是心中惴惴，汗如雨下。

    早在那粗豪聲音響起的時候，已經將胡亥從震驚失神中驚醒，此刻聽到章邯的怒哼，胡亥頭也不回的擺擺手道：“朕今日微服來此，這些工匠並不知情，不知者無罪。”

    先前說話的人從聲音就可以肯定是一個壯漢，而且顯然這些冶煉坊中的壯漢都認識此人且是敬畏交加。

    不過這個人在人群深處，沒有看到胡亥等人，胡亥也看不到此人。

    “北阪有桑，南隰有楊。

    有車轔轔，遠別我邦。”

    滄桑悲壯的低吟陡然從人群中傳來，粗豪的聲音此刻也變得低沉，但看似低沉的吟誦聲中卻又仿佛蘊藏著無盡的豪邁。

    “黑髮老去，烈士相將。

    西望關山，念我故鄉。

    長谷如函，大河蒼蒼

    君子去也，我多彷徨

    關山家園，與子共襄

    ……”

    場中的壯漢這個時候也紛紛跟著吟唱起來，曲調緩慢，古樸中帶著奔放，數千壯漢同時吟唱匯成一道巨大的聲浪，一股滄桑中帶著無盡豪邁悲壯的氣息猶然而來，讓人心神搖曳。

    讓人眼前仿佛出現了無數老秦人為了生存，為了大秦，前仆後繼征戰天下、整理農耕、戍邊衛守的畫面。

    吟唱的壯漢們此刻仿佛在這歌聲中找到了力量，踩風箱的踩的更歡快了，背負礦石的跑的更快了，整個冶煉坊中沒有監工，而此刻也是一片熱火朝天的繁忙景象。

    要是有攝相機就好了！

    胡亥心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因為他覺得眼前這幅場景一定能在後世的奧斯卡上憑藉紀錄片拿奧斯卡大獎。

    “這是民謠？”胡亥輕聲問章邯。

    “回陛下，這是老秦謠！”章邯顯然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隨始皇地帶領著無數老秦人四處征戰、農耕修渠、最後馬革裹屍的場景，神情悠遠，雙眼微紅。

    “老秦謠！”胡亥喃喃自語。

    身後眾人都是一臉肅穆的聽著這些工匠壯漢們吟唱，老秦謠是秦人們奮發圖強向上的精神象徵，任何一個秦人在吟唱老秦謠的時候都是無比虔誠。

    “帶朕去鑄造坊吧。”胡亥收回思緒，低聲道。

    “喏！”

    胡亥一行人不聲不響的在一個滿頭大汗的尚坊官吏的帶領下順著冶煉坊右邊的一條小道，朝一個明顯要比布坊高大寬敞需多的建築走去。

    “不知陛下想要鑄造何物？尚坊中鑄造坊又分鑄劍、鑄弓、鑄戈、鑄箭、造弩以及金銀首飾等各處分坊，下臣知陛下所鑄何物才好為陛下擇坊而行。”一個中年尚坊官吏躊躇了半天說道。

    “哦？朕要鑄造之物需要技藝最為高超之工匠，至於何處分坊皆可。”胡亥道。

    “下臣遵旨。陛下請這邊。”這個中年官吏猶豫了一下，然後躬身一禮，落後胡亥一步在旁邊引路道。

    胡亥等人順著這官吏的指引來到這高大建築左下角的一個小門前。這個高大的建築下方有很多門，而且皆是兩丈多高的雙寬大門，而且裏面“叮叮噹當”的敲打聲不絕於耳。

    而這中年官吏引著胡亥去的門卻是一個格外小的單門，並且裏面寂靜無聲。

    這中年人對胡亥微微一禮躊躇道：“陛下，此處即為尚坊中技藝最為高超之鑄造工匠，只是其人脾氣怪異，所以臣等特意單獨為其開闢一個小坊供其使用。”

    “還有這事？那快帶朕見見這脾氣怪異之工匠。”胡亥一聽大感興趣。

    “下臣遵旨，請…陛下…稍帶，下臣前去叫門。”這中年官吏現在是騎虎難下，咬咬牙道。

    讓皇帝等著這傢伙來開門？皇帝來了不迎駕就算了，還要專門去敲門？真正是豈有此理，贏一豹眼一瞪，悶聲道：“你這小吏真是放肆！”

    “陛下，容臣等破門而入，拿下那不尊之工匠。”贏一喝斥完那中年官吏轉身對胡亥一禮道。

    “愛卿不必如此，朕也真想見見這技藝高超之工匠。你去叫門吧。”胡亥擺擺手道。

    “謝陛下！”那中年官吏在贏一喝斥的時候已經跪伏在地上連連磕頭請罪了，此刻聽到胡亥的話如蒙大赦，連忙起身去敲門。

    胡亥既然已經開口了，贏一雖然不甘，但是也只能一臉不忿的退下。

    中年官吏擦擦腦門上的汗水，快步走到小門前，叩了幾下房門。

    響聲過後，房間內一片寂靜。

    再叩，房內仍讓是鴉雀無聲。

    胡亥見狀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你這該死小吏，房內明明無人，爾是在消遣陛下嗎？”章邯也忍不住喝問道。

    聽到章邯的喝問，中年官吏連忙轉身跪伏在地叩首道：“下臣不敢，下臣不敢。”

    “何人在外喧嘩擾老夫美夢？”

    就在胡亥準備開口的時候，一聲含糊不清的喝問在房內響起，話音落小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蓬頭垢面、長著尺長亂糟糟鬍鬚的老者醉眼惺忪的出現在門口，隨後看到在地上跪著的中年官吏道：“趙師大人，一大早你跪地上作甚？地上可有食吃？”說著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言語中對這趙姓工師並沒有多少的敬畏，滿是調侃。

    胡亥聽到這老頭的話忍不住笑了。

    趙姓工師原本還對這老頭開門現身救了自己的命是感激不已，這時聽到老頭在皇帝面前調侃自己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紅，恨聲低聲道：“離合，皇帝陛下駕臨，爾休得胡言亂語。還不快快迎駕。”

    這老頭聽到這趙工師的話不禁一愣，這時才發現原來門外還站了一大群人，數十個衣甲鮮亮的兵卒圍攏在正中間一個一身黑袍頭上無冠面容俊朗的年輕人周圍。

    此刻這年輕人正滿臉笑意的看著自己，眼神怪異。而這年輕人旁邊的兩個鎧甲將軍此刻正對自己怒目而視，目光森冷。

    這叫離合的老頭猛然驚醒過來，連忙對胡亥躬身一揖到地：“小人離合參見陛下。”

    “平身吧，朕聽他說你是這尚坊中鑄造技藝最為高超之人，可是如此？”胡亥笑著道。

    “回陛下，小人之鑄造技藝在這尚坊之中無人不知。”離合老神在在的一臉傲然的道。

    “哈哈，那就好。龍黃，去將朕的馬牽來。”胡亥撫掌笑道。

    胡亥說著自己邁步往離合的房子走去。

    眼見胡亥想要進自己的房子，想到房子裏面的景狀，離合面色一變，連忙道：“陛下……”

    不過他話剛出口，胡亥已經大步走了進去。

    房子不大，也就三十多平的樣子，整整一個房間除了一張床和房間正中央的鍛造台之外，幾乎到處都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礦石。

    床上胡亂放著一疊看不出顏色的被褥；鍛造台下熊熊的爐火還在燃燒，臺子上擺放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的錘子、鉗子以及胡亥一些認不出來的工具，一個巨大的銅缸盛滿了清水放在鍛造台旁邊。

    除此之外房間內再沒有任何東西，更不要說有坐的地方了，落腳都很勉強。

    離合尷尬的進來對胡亥一禮道：“小人房中淩亂，陛下還請恕罪。”

    “沒什麼，朕進了你這房子，倒有些相信你是這尚坊中鑄造技藝最為高超之人了。”胡亥笑著道。

    “不知陛下想要打造何物？小人雖不敢說萬物皆可鑄造，但當下大秦所用之上到兵器首飾下到銅鏡馬具，小人還是能打造一二的。”離合聽到胡亥還有點不相信自己的技術，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白髮傲然道。

    “此物你可能打造？”胡亥示意章邯將自己交給他的東西給離合。

    離合雙手接過章邯遞過來的白布，仔細看起來。

    “咦！”離合看了一會詫異的出聲，“回陛下，此物小人還從未見過。不知陛下打造此物有何之用？”

    白布上是兩幅草圖，很是簡陋，這是胡亥昨天晚上臨時畫出來的。

    一副圖是一個c形的半圓體，上面長了幾個尖利的釘子一樣的東西。

    另一幅圖是一個兩頭高、中間低，兩邊有兩片板狀仿佛護甲般向下彎曲的東西，在這兩塊板狀東西上左右又各有兩個垂下來的帶子，帶子上又掛著兩個中間鏤空的方形框子。

    雖然兩幅圖都很粗糙，但是如果有現代人看到這白布上的東西，肯定能夠一眼就認出，這就是騎兵三神器－－馬鞍、馬鐙以及馬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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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鑄造

    其實馬鞍、馬鐙以及馬掌都是非常簡單的東西，胡亥之所以要找一個技藝高超的工匠來打造就是因為他擔心自己畫的那鬼畫符圖紙一般人看不懂，打造出來的東西似是而非。

    “先不要問朕這物事是做什麼用的，打造出來之後你自然就知道，只是你能不能打造。”胡亥問道。

    “此圖雖然不知道是何人所畫，粗劣之極，但是小人自認為還是能照圖做出的。只是最好還是要有作圖之人在旁指點，這樣小人才能完全打造出陛下想要之物。”離合卷起白布肯定的說道。

    胡亥聽到離合說這圖畫的粗劣之極，任他面皮厚似城牆此時也不禁有點面紅耳赤，尷尬的道：“此物要造成何等模樣朕會在旁邊告訴你，你毋須擔心。”

    原本看到這圖的章邯等人還在心裏鄙視這是哪個傢伙的畫的如此拙劣的草圖，如今聽到胡亥的話中馬上就聽出了，這圖原來是皇帝陛下畫的。

    頓時所有人心裏都不禁訕訕然，鄙視陛下啊，罪過！

    “啊？這圖原來是陛下所畫。如此鬼斧神工之作，陛下真乃大才。”離合這是明顯的在故意損胡亥了，此刻仿佛恍然大悟般瞪大著眼睛一臉無辜的道。

    胡亥聽到他這句「陛下真乃大才」頓時滿頭黑線。尼瑪有你這樣損哥這個皇帝的麼？看著一臉無辜表情的離合，胡亥恨的那是牙癢癢，朕不能跟一個死老頭計較。

    “稟陛下，下臣已經將陛下之御馬牽到。”

    這個時候龍黃進來稟報道，讓胡亥如釋重負。他從來沒發現龍黃看起來是如此的順眼，所以對龍黃笑的那是格外燦爛。

    而龍黃被胡亥笑的莫名其妙，心裏惴惴。

    “龍黃，你帶幾個人，去用墨汁將馬的蹄印拓印下來，朕有用。”胡亥笑著道。

    “喏！”

    不一會，龍黃就拿來一張拓印好馬蹄印的白布來交給胡亥。

    “離老，你來看看這蹄印，就知道朕要你打造的什麼了。”胡亥指著蹄印對離合道。

    胡亥這聲離老叫的離合那是心花怒放，連忙屁顛屁顛的過來，看了看白布上黑色的蹄印，然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白布上胡亥畫的草圖，突然轉身對胡亥一揖道，

    “陛下真乃大才！小人知道此物做何之用了。”

    又是尼瑪一句大才，你還說上癮了是不？胡亥黑著臉道：“哦？離老你知道此物做何之用？”

    “陛下肯定是想打造一個可以穿在馬蹄上的鐵掌，讓馬就如同我們人一樣穿上鞋子，那麼馬匹就可以在任何道路上奔馳而不用擔心腿折。”離合渾然沒有注意胡亥的黑臉，得意的道。

    旁邊的章邯和贏一兩人聽到離合的畫，頓時雙眼放光，他們跟這些工匠不同，首先想到的就是這樣一件東西在軍事上的作用。

    在馬蹄鐵沒有出現前，任何一個國家的騎兵都會擔心在奔跑中馬匹踩到石頭或者別的硬物將馬蹄磕裂，造成馬腿折斷，這也大大減少了騎兵使用的頻率，造成騎兵在成立之初只能作為輔助兵種來使用。

    如果真的如離合所說陛下要打造的是用來給馬蹄穿上鞋般，那麼以後大秦的騎兵將不用在擔心任何路況和地形，可以隨心所欲的在任何適合騎兵作戰的地方作戰，而不用擔心戰馬蹄裂腿折。

    如此以來騎兵以後一定會成為主力的作戰兵種，而不用像如今這般配合步卒作戰。而大秦有大批優良的戰馬，秦人又本身都善騎射。

    想到這裏章邯和贏一兩人不由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中的激動和火熱，頓時都知道對方肯定也想到了這東西的作用，不由連忙豎起耳朵聽著胡亥和離合說話。

    “不過陛下，恕小人直言，這馬蹄要是用如此銳利的釘子釘入進去，會不會就直接廢了呢？”離合看到那幾顆釘子納悶道。

    “這個離老不必擔心，只要釘子不要太長，一定不會傷到馬蹄的。”胡亥胸有成竹，尼瑪這老頭還真看出來這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馬的蹄子有兩層構成，和地接觸的一層是一層大約兩三釐米厚的堅硬的角質，上面一層是活體角質。而將馬掌釘入到馬的蹄子上，只要釘子不要過長，根本就不會傷害到馬蹄，而馬也不會感覺到痛。

    這一點胡亥還是很清楚的，因為前世的時候他家裏是農村的，牛掌同樣也要釘鐵掌的，而牛蹄跟馬蹄基本上是差不多的。

    當然這些東西胡亥自然不能告訴他們，要不解釋起來又是一個麻煩。

    “陛下如此說那小人就不擔心了。咦？”離合拿著胡亥畫的那張圖看了一會，然後又看了看門外被禁軍牽著的馬匹發出一聲驚呼，“陛下此物莫非也是給馬匹配用的？”

    胡亥笑著點點頭道：“離老果然厲害，這麼快就想到了。”

    隨即胡亥話鋒一轉，“贏一，今日在場之人命龍衛登記造冊，今日之事一定不能洩漏，違者殺無赦！”

    “喏！”贏一心中一凜，應道。

    “離老，這兩件物事將會專用於我大秦騎軍。那件物事可以看做是兩件東西，朕將他們分別稱為馬鞍和馬鐙。馬鞍，是讓我大秦騎兵能更好的在馬背上作戰，而不用擔心隨時被戰馬甩下馬背。

    而馬鐙，則可以讓我大秦兵卒能更好的在戰馬廝殺搏鬥，不用擔心雙腳懸空無處使力。

    至於那鐵環朕稱之為馬掌也可叫馬蹄鐵，想必此物的作用不用朕說，離老和諸位愛卿也都明白。”

    胡亥叮囑完贏一，一口氣將這三件事物的作用都說了出來。

    章邯和贏一此刻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他們比誰都清楚如果胡亥說的這三件事物鑄造出來裝備了大秦的騎兵，那麼對大秦的意義不亞於先前胡亥被始皇帝點醒。

    兩人此刻再也不敢輕視那被胡亥隨手畫出的拙劣草圖，雙眼灼灼的盯著還拿在離合手上的草圖，雙眼青光閃耀，簡直恨不得將那圖紙直接吞下。

    離合聽到胡亥的解釋，看了看光溜溜的馬背，又看了看手中的圖紙，對著胡亥深深的一揖到地道：“陛下之奇思妙想，仿若神人。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

    章邯和贏一等人同聲對胡亥一揖到地高呼道。

    “諸位愛卿平身。既如此那離老就開始鑄造吧。”

    “小人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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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百家現

    秦人善養馬匹，這在司馬遷的史記中有記載。

    《史記•秦本紀》記載：“非子居犬丘，好馬及畜，善養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馬於汧渭之間，馬大蕃息。……於是孝王曰：‘昔伯翳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賜姓嬴。今其後世仍為孤息馬，孤封其土為附庸，’邑之秦。使複續嬴氏祀，號曰秦嬴。”

    非子就是先秦的始祖了，善養馬而被分封為諸侯，可見中國古代對有才能的人的人用是不拘一格的。

    養馬業始終在秦人的經濟生活中佔據著重要地位。而大秦統一之後更是在全國建立起一整套馬政機構並頒佈了有關的法律政策，九卿之一的太僕就是主管馬政的最高官吏，其下設丞２人為副手。

    大秦在邊關各地都設有牧場，專門用來養馬，而這些駿馬又大多都是充作軍用。咸陽附近有若干官馬機構，如大廄、左廄、中廄、宮廄等。

    大秦的軍馬都有統一的標準，對軍馬的考核極為嚴格，凡上交車騎部隊的軍馬，均須身高五尺八寸以上，奔馳羈系要得心應手，馱乘跋涉要有耐力，否則主管官吏被視為訓練調教不力，要受處罰，而且在軍馬考核中，成績落後，主管官吏也要受罰，甚至革職。

    《廄苑律》就是大秦專為養馬而設定的律法。對馬病的治療與預防，廄養軍馬的飼料來源，以及對盜馬者的處罰等等都有明確的規定。

    胡亥先前所騎的馬是一匹通體烏黑、體高六尺有餘（秦制一尺大約等於如今的二十三釐米多），比大秦普通軍馬要高出許多，神駿異常，章邯說它能日行千里，胡亥索性給他取個名字「黑電」。

    黑電是什麼品種胡亥不清楚，但是胡亥知道它很通人性，一般人根本不讓騎乘。就是不知道以先前胡亥那個傢伙的小身板是怎麼馴服這個大傢伙的。

    此刻的黑電四隻蹄子上已經都被安上了全新的腳套，它好像有點不適應，不時的甩甩蹄子，昂頭走上兩步，然後再甩甩蹄子，模樣很是搞笑！

    今天乘車也把它帶來就是為了先給它裝上鞋子。胡亥一聲口哨，黑電撒開四腿就朝胡亥奔了過來，蹄子上的四個鐵掌叩在青石地面上鏗然作響，一塊小點的石板盡然直接碎了開來。

    奔過來的黑電親熱的用頭在胡亥身上拱著，胡亥躲著這傢伙的親吻，摸著它長長的鬃毛問道：“諸位愛卿認為此物如何？”

    剛剛黑電踏碎青石板所有人都看到了，情不自禁的都在想這要是一蹄子踢到人身上那不就直接喪命了？想到這裏臉色都不禁有點蒼白。

    就在這時，一個禁軍過來單膝跪地稟報道：“啟稟陛下，蒙恬大人有要事求見。”

    “哦？蒙愛卿來了？讓他過來吧。”

    胡亥聽到禁軍士兵的稟報並不意外，他出咸陽宮之前就交代過翠娘，要是有大臣尋自己有事就告訴他們自己來了尚坊，此刻蒙恬找來想來肯定是有急事。

    不一會蒙恬和一個身穿鎧甲的滿頭白髮的老者龍行虎步的走了過來。

    蒙恬其實是有點生氣的，原本看胡亥東巡歸來有重振大秦的跡象，讓他很是興奮。可是這都收到巨鹿叛亂的消息兩天了，胡亥還是沒有一點處理的意思，反而有閒心遊逛起尚坊來了。

    胡亥看到蒙恬身邊的老者有點意外，他並不認識這老頭。

    “陛下，是李信將軍從隴西趕回來了。”

    身邊的章邯看到蒙恬身邊的老者輕聲告訴胡亥。話音落間，蒙恬和李信已經走了過來。

    “下臣蒙恬（李信）拜見陛下！”

    “兩位愛卿平身。”胡亥讓贏一將馬牽走，“李愛卿何時到的咸陽？”

    “回陛下，老臣今日酉時趕到咸陽，陛下正在休息，所以老臣如今方才覲見。”李信躬身道。

    這是胡亥第一次見到李信，也許是因為滅楚之戰全軍覆沒對這位原本也是才華橫溢的將軍打擊太大，剛剛過了四十的年紀已經是滿臉溝壑，給人一種英雄遲暮的感覺。

    不過顯然蒙恬已經告訴了李信此次胡亥召他回咸陽的原因，雖然長期呆在邊塞，加上連日奔馳李信難掩臉上的疲憊之色，但是此刻他仿佛煥發了青春，一股朝氣正在體內升起。

    “想必蒙愛卿已經告知愛卿此次回咸陽所為何事。只是不知愛卿離開隴西之時隴西可有胡人侵入？”這是胡亥最為擔心的問題。

    現在虎賁軍剛剛開始整編，刑徒軍更是剛剛開始訓練才一天，如果大秦真的是四面都有戰亂發生，胡亥就算想調兵也沒人調了。

    “回陛下，老臣離開隴西之時羌胡並無異狀。”

    “那就好。”胡亥點點頭道。

    “陛下，巨鹿之事該如何處置？陛下怎能不顧巨鹿之事而到尚坊遊玩。”蒙恬迫不及待的插口問道，說話間一個勁的猛瞪章邯，顯然是在責怪他胡亥不無正業不關心巨鹿叛亂，你這個郎中令就不會諫議？

    章邯被蒙恬瞪的莫名其妙，此刻聽到蒙恬的話才明白過來。

    “蒙大人，陛下到尚坊之中可不為遊玩。”章邯連忙替胡亥辯解道。

    “哦？那章大人能講講陛下到尚坊之中所為何事？”蒙恬四處看了看，顯然是不相信章邯的話。

    這個時候離合正帶著幾個尚坊的官吏在加緊製作馬鞍和馬鐙，都在離合的小房子裏面呆著，蒙恬並沒有看到。

    “蒙愛卿可看出黑電之不同？”胡亥介面道。

    蒙恬聽到胡亥的話，走過去繞著黑電轉了幾圈，然後對胡亥一禮道：“請陛下恕臣愚鈍，此馬除神駿於普通戰馬外，並未看出有何不同。”

    胡亥沒有說話，一聲口哨吹響，不遠處的黑電立馬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親熱對胡亥磨蹭著。

    胡亥拍拍黑電的頭，手微微施力讓黑電臥倒在地。

    黑電會意的雙腿屈地趴了下來。

    “那蒙愛卿來看看。”胡亥俯身抓起黑電的蹄子對蒙恬道。

    蒙恬和李信兩人好奇的走了過來，想看看到底有什麼不同。一圈黑色的半圓鐵環箍在原本裸露的外的馬蹄上，像是穿了一個鐵制的鞋子般。

    蒙恬和李信兩人都是領兵大將，看到這東西雙眼頓時神光大盛，馬上就想到了如此這般對戰馬的影響。

    “臣等愚鈍，陛下聖明！”蒙恬和李信兩人心悅誠服的道。

    “蒙大人，李將軍，陛下還讓尚坊工匠做了兩樣物事馬鞍和馬鐙，此刻正在打造之中。等此兩物打造出來我大秦騎軍定能無敵於天下。匈奴蠻夷也在話下。”章邯興奮的道。

    “哦？何等物事如此神奇？”蒙恬大奇道，說著四處尋找，顯然已經是心癢難耐。

    “兩位愛卿不必著急，稍後就能見到了。”胡亥安慰道。

    就在這時，龍洪一溜小跑過來，對胡亥一禮道：“陛下，染坊中陛下所需之物已經準備妥當。”

    “哦？準備好了？那好，朕這就過去，章愛卿和蒙愛卿、李愛卿三人就在此處吧，那兩件物事造出來，三位愛卿可以先用用看。”胡亥轉頭對章邯等人吩咐道。

    “臣等遵旨！”

    雖然章邯等人在知道胡亥造出的馬鞍、馬鐙和馬掌三件東西之後，對胡亥期待值是巨增，也想跟著去看看胡亥在染坊想做什麼，但是胡亥既然已經下令，他們當然也只能遵命。

    ……

    胡亥帶著贏一很快就來到染坊所在，此刻染坊裏面已經堆滿了胡亥所需要的東西。一個兩丈多高的銅鼎放在染坊正中間，下面堆滿了木材。

    胡亥沒有多說什麼，趕緊指揮著染坊的工匠開始忙碌起來。

    原始的造紙方法主要就是切碎麻、漁網、樹皮等東西，然後洗乾淨，放入石灰水中，然後蒸煮，捶搗，再用竹篾撈出粉碎的纖維，最後就是烘乾了。

    皇帝陛下在旁邊指揮，工匠們動作都很快，跟在胡亥旁邊的禁軍也進去幫忙，很快第一張竹篾就撈出來了。

    胡亥看著端在禁軍手中的竹篾上覆蓋的一層薄薄的發黃的纖維物，心中暗道，希望能夠成功。

    不一會竹篾上的纖維就被烘乾，一層黃紙出現在竹篾上。胡亥揭下竹篾上的黃紙，這就有點像後世給死人燒紙錢專用的黃紙，很是粗糙。

    看來還要繼續改進啊。胡亥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黃紙。

    贏一和周圍工匠顯然不這樣想，他們此刻也都明白了胡亥這是要做什麼，誰都沒想到簡簡單單的東西混合在一起按胡亥的方法就能造出遠比羊皮紙要輕便不知多少的紙張。

    而且顯然這方法便宜快捷，可以大批量的製造。

    “陛下聖明！”

    贏一激動的捧著手中的黃紙，對胡亥拜伏在地道。

    染坊中的工匠也同時拜伏在地，高呼出聲“陛下聖明！”

    “這紙不好。要是有比這紙更好的紙張能用信鴿傳信麼？”胡亥問道。

    “陛下，有此物就足矣，信鴿不出一月就可以使用。”贏一肯定的道。

    胡亥點了點頭，招過先前說話的老者道：“此坊從今以後專為造紙，不用再做染坊。但是朕希望你們能好好想想別事物，早出更白更輕的白紙。”

    “下臣遵旨！”

    這個時候一個身穿材士營鎧甲的校尉出現在染坊門口，被門口的禁軍攔在門外。

    龍洪見狀連忙走了過去，說了幾句話那校尉就轉身離開，龍洪回來道：“稟陛下，尚坊外有人找贏一大人，說有要事稟報。”

    胡亥正忙著跟那老者討論怎麼改進造紙的方法，擺擺手道：“既然找贏一，那贏一就去吧。”

    “喏！”贏一對胡亥一禮。

    不一會，贏一就回來了。

    贏一走到胡亥身邊躬身低聲道：“陛下，百家之人除陰陽一派外，龍衛皆已查明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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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大秦帝國皇家學院(一)

    胡亥是在兩天前剛到灞上大營的時候交代贏一秘查百家各派領袖如今在咸陽的所在的，他也沒想到龍衛的效率如此之高，這才短短的兩天不到就已經探明了百家所在。

    “都已經查到了？”胡亥聽到贏一的話詫異的問道。

    “陰陽一派不知為何在五日前突然離開咸陽不知所蹤。陛下恕罪，臣等無能，如今龍剛剛開始派往大秦各地，細作等都還在路上，所以並未能查到陰陽一派所在。”贏一滿臉慚愧。

    “無妨，只要別的都在就好。陰陽一派日後自然會自己找上門來。”胡亥笑著道。

    “陛下聖明！”贏一一個馬屁拍到。

    “你著人把百家各派領袖今天晚上都請到咸陽宮，朕要設宴宴請這些各派領袖們。”胡亥囑咐道。

    “下臣遵旨。”贏一連忙應道，隨即想了想眼珠一轉道：“陛下，文通君等儒家之人一直是始皇帝陛下通緝捉拿之人，而且百家中人對我大秦並不認同，恐怕不好請啊。”

    這傢伙很是狡猾呀，胡亥聽到贏一的話暗道。

    “請人嘛，難免會有不周到的地方，走路也難免會有磕磕碰碰，你說是不是贏愛卿？”胡亥眼光一轉，笑著道。

    “陛下聖明！嘿嘿，下臣這就去著人請各派領袖！”贏一連忙笑著道，說到「請」字的時候語氣陡然加重。

    胡亥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去吧。”

    “喏！”贏一連忙出去安排了。

    ……

    大秦二世元年四月十六日。

    這一天註定要在大秦帝國乃至後世的華夏歷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筆，不僅僅是「騎兵三神器」和「造紙術」的出現，更重要的是這一天還發生了許多的事情，有大有小。

    但是只有當後世的人重新整理這段歷史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許多看似毫不相關、無關緊要的小事串聯在一起竟然能夠讓歷史發生如此重大的改變。

    ……

    胡亥是在下午贏一來稟報說百家各派之人都已經被「請入」咸陽宮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盡然不知不覺間在尚坊差不多呆了一天了。

    一天下來，收穫是巨大的。

    馬鞍、馬鐙以及馬掌基本上都已經定下造型，可以直接讓尚坊量產了，而造紙雖然一天時間還不能夠試驗出足夠潔白細膩的紙張，但是至少已經不再像第一次出的紙張那樣粗糙和醜陋了。

    「活字印刷術」同樣被胡亥剽竊了，再改良造紙的時候已經順勢教給了尚坊的工匠，並且一天時間已經將大秦常用的兩萬餘個小篆字都雕刻燒制好了。

    到最後蒙恬、章邯等人已經完全對胡亥層出不窮的創造給刺激的麻木了，說驚為天人已經不能夠表達他們幾人心中的震撼和激動了。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胡亥同樣無恥的推給了始皇帝陛下，都是他在夢中教給我的，你們要是有疑問就去問他吧。

    在所有尚坊工匠的拜伏高呼中，胡亥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尚坊，留下了龍洪和龍黃兩人專門負責「騎兵三神器」和「造紙術」、「印刷術」的保密以及生產監督，並隨時對胡亥彙報情況。

    離合也飛上枝頭變鳳凰，連升三級，從一個小小的工匠，直接被胡亥任命為馬具坊的工師，直屬章邯管轄，每月俸祿糧食五十石。

    而造紙坊和印刷坊的工師也同樣是胡亥臨時任命的，每月俸祿同樣五十石。

    俸祿，這又是胡亥一個大計畫的小開端了。

    只是這個時候的蒙恬、李信等人都只顧著高興騎兵神器和紙張等物出現，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三個胡亥任命的工師跟其餘各坊的工師的不同。

    也許只有章邯注意到了這點，隨即就被章邯自己強行的給遺忘了。

    ……

    胡亥款待百家各派領袖的大殿出人意料的設在了咸陽宮輕易不曾啟用的正殿之中。

    當百家各派領袖尤其是垂頭喪氣眼眶青紫的前文通君孔鮒和十二大博士之一的墨家領袖莊仁，當看到自己等人被宮女引到咸陽宮正殿的時候，都不禁一呆。

    各派領袖並不是人人都知道咸陽宮正殿在大秦中代表的意義，但是孔鮒和莊仁兩人可都是在大秦朝堂中呆過好久的人，自然是明白此殿的用途。

    咸陽宮正殿除了大型朝會、祭天、登基等大典以及接見外國特使外，輕易並不使用。

    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兩人對視一眼反而放下了心中的擔憂，既然二世皇帝在此殿宴請自己等人，那麼肯定不會是為了殺自己等人，原本垂頭喪氣的兩人頓時心裏活泛開來。

    儒、墨、道、農、醫、名（“辯者”辯論家）、小說等各個身在咸陽的流派領袖以及頭面人物可以說被龍衛給一網打盡了，總共竟然有百餘人；

    當然除了已經洩漏天機隱世的陰陽流派以及如今很少出現在人前的鬼谷子縱橫一派，還有就是呂不韋為代表的兼采各家之學的綜合學派雜家了，呂不韋死雜家就逐漸消失在大秦。

    而兵、法兩大流派可以說是百家各派中在大秦混的最為風光的。如今法家的領袖自然是大秦丞相李斯了，兵家自然是國尉尉繚。

    其實統共來說春秋戰國的百家，實可分為陰陽、儒、墨、名、法、道、縱橫、雜、農、小說、兵、醫等十二家。

    胡亥要宴請百家，當然也少不了李斯和尉繚兩人，除此之外三公九卿除了頓弱基本上都到齊了，包括還沒有逃跑的數個博士，也同樣被請了過來。

    當孔鮒和莊仁帶著百家在宮女的引導下走進燈火通明的大殿的時候，胡亥和大秦的三公九卿早已經到了大殿，此刻正坐在座位上等著百家之人。

    見百家之人進來，胡亥率先起身道：“朕久仰百家諸子之名，如今得見朕心甚喜，歡迎諸子。”說著胡亥「啪啪啪」的鼓起了掌。

    看到皇帝陛下說到歡迎之後突然擊掌，堂中的站起的三公九卿微微一愣，雖然不知道胡亥擊掌是什麼意思，但是還是選擇了依葫蘆畫瓢，也使勁鼓起掌來。

    「啪啪啪」的鼓掌聲頓時響徹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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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大秦帝國皇家學院(二)

    雖然這是掌聲做為歡迎禮第一次正式在大秦出現，先前從未有人使用過。

    但是百家各派之人現在哪怕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是歡迎一種禮節。皇帝陛下這歡迎之法倒很有意思，哄然響起的掌聲讓原本吃了贏一苦頭的百家之人頓時有點飄飄然。

    “多謝陛下！”

    百家各派躬身對胡亥一禮同聲道。

    雖然如今的百家說到底跟大秦還是處在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時期，甚至百家還想掀翻大秦這個龐然大物。

    但是做為大名鼎鼎的百家領袖，都是學識淵博的文化人，人給咱臉面，咱也不能掉了份不是？更何況這給咱臉面的還是大秦的皇帝陛下。

    一時之間大殿之中頗有君臣相宜之風，至於背後的齟齬只有各人心裏自己明白了。

    “諸子請坐！上宴！”

    酒過三巡，就有人跳出來發難了。

    “不知陛下此次將我等百家各派之人『請』來所為何事？”

    首先開口的是儒家文通君孔鮒。

    胡亥放下酒樽，看著眼眶青紫半邊白半邊青，而且頂著個大紅鼻頭、戴著高冠一本正經的孔鮒，忍不住先回頭看了贏一一眼，強忍住笑意道：“不知這位大家是何派之人？”

    胡亥這話一出，頓時將原本被贏一的人揍了幾拳一頓子火氣的孔鮒給直接弄暴走了，他竟然說不認識自己是誰？

    “我乃孔聖人八代孫，添為儒家之首！”孔鮒強制讓自己鎮定，但是話中卻是火藥味十足。

    孔鮒，孔子第八代嫡孫，世居魏國孔子故里，原本歷史上同張耳陳餘交好。在陳勝吳廣起義反秦之後，孔鮒就投奔陳勝吳廣，被拜為博士，陳勝吳廣被章邯剿滅，孔鮒也死於亂軍之中。

    胡亥是真不認識這個大紅鼻子老頭，此刻聽到他竟然是儒家領袖、大名鼎鼎的孔聖人的嫡系後人，心裏不禁肅然起敬，但是看著頂著大紅鼻頭一臉滑稽的孔鮒卻無論如何是敬不起來。

    “原來是孔大家，朕久仰大名！”胡亥笑著道。

    但是從胡亥那揶揄的笑中誰也看不出他是久仰大名的樣子。

    “陛下將我等抓來赴宴到底所為何事還請陛下明言。若是無事，還望陛下放我等歸家。”孔鮒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火氣，直接道。

    其餘的百家此刻是同仇敵愾，畢竟贏一這傢伙在「請」他們的時候，這些人可都沒少吃苦頭，聽到孔鮒的話，統統起身對胡亥躬身一禮道：“還請陛下明言！”

    “放肆！爾等多乃我大秦通緝之犯，陛下不予追究，反而賜宴爾等，此是何等恩德？爾等竟然敢對陛下如此不敬，真正該誅九族！”

    李斯起身怒喝道。他原本就對胡亥在咸陽宮正殿賜宴這些自己一直看不上眼的百家各派就很反對，但是他來的時候才知道消息，想反對也已經晚了。

    此刻見這些人竟然聯合起來擠兌胡亥，並且言語中並沒有多少恭敬，這就不僅僅關乎到胡亥了，直接關乎到大秦的顏面，李斯作為大秦丞相哪還能容忍？

    “李愛卿不必動怒，不必動怒。贏一，怎麼回事？朕不是叮囑過要將諸位大家請來赴宴嗎？這是怎麼回事？”胡亥假意問道，轉過頭對著贏一使了個顏色。

    贏一馬上心領神會，連忙請罪道：“陛下恕罪，是下臣御下不嚴。贏一給諸位大家賠禮了！回去後一定會重重責罰冒犯諸位大家的兵卒，給諸位大家一個交代！”

    贏一說的冠冕堂皇，對著百家諸子深深一禮。

    雖然百家之人都看出來這明顯是皇帝在跟贏一唱雙簧，說回去重重責罰，到底責罰沒有那又有誰知道？但是伸手不打笑臉人，諸子都是文化人，只好捏著鼻子將這口氣咽了下去。

    “贏大人嚴重了！”莊仁等人連忙躬身還禮道。

    “此事是朕思慮不周，讓諸位大家受委屈了，朕敬諸位大家一杯！”胡亥順杆往上爬。

    “謝陛下！”

    孔鮒也只好跟著百家之人一起無奈的對胡亥躬身一禮道。

    胡亥放下酒樽，“諸子請坐！朕此次請諸位大家來，的確有事相商！不過呢朕首先要撤除一道詔令。擬旨，撤除對儒家等各學派之通緝，各家學派今後可在我大秦境內自由傳道。”

    李斯等三公九卿聽到胡亥的話同時一驚，誰都沒想到胡亥一上來就丟下如此一個重磅炸彈，孔鮒等百家之人也是一愣。

    “陛下，臣有異議！”李斯高聲道。

    “此事朕意已決，不得有異議！”胡亥盯著李斯馬上介面肅聲道。

    胡亥如此強硬這是所有大臣都沒有想到的，原本還想跳出來跟著李斯反對的姚賈等人頓時息了念頭。

    李斯也不禁一滯！隨即反應過來道：“陛下，這是始皇帝陛下……”

    “朕知道這是父皇之詔令。但現在！”胡亥打斷李斯的話，微微一頓陡然厲聲道：“朕是大秦皇帝！”

    “朕是大秦皇帝！”

    六個字簡簡單單，在大殿中轟然回蕩。

    被打斷話的李斯怔怔的看著端坐在大殿之上的胡亥，恍惚間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曾一樣端坐在這高臺之上一言九鼎的始皇帝陛下！

    “諸位愛卿可還有異議！”胡亥突然和熙的笑道，但是眼神卻冷冽無比。

    “臣等遵旨！”

    看到胡亥和熙笑容下隱藏的冷厲，蒙恬、馮去疾、姚賈等人慌忙恭聲道。

    聽到蒙恬等人應命，胡亥淡淡的點點頭，沒有再看還失神的李斯，隨即轉過頭去對著堂下右邊的百家之人道：“怎麼？難道諸位大家也有異議？”

    “哦，不不不。”原本還在愣神的孔鮒、莊仁等人聽到胡亥的話連忙道，隨即反應過來躬身對胡亥一禮，“我等謝陛下隆恩！陛下聖明！”

    這聲音就比先前有感情多了。聽著順耳多了，胡亥暗道。

    顯然胡亥這一手頓時讓百家各派之人找到了點歸屬感，心中的敵意也消散了不少，雖然不至於說馬上歸心，但是好的開始就成功的一半不是。

    “呵呵。諸子不用多禮！”胡亥笑著道，“那朕就來說說這正事了！”

    “我等恭聽陛下聖訓！”

    百家之人連忙齊聲道，第一件事胡亥就不顧丞相李斯的反對撤了始皇帝生前所下的詔令，而那還不是正事，那正事又該是什麼？

    李斯等人反而心中忐忑，他們擔心胡亥又出什麼妖蛾子。

    “諸子都是天下中最有學識之人，然朕今日想問問諸子，今日天下人以何人為祖？”

    孔鮒聽到胡亥的話，連忙答道：“當以軒轅黃帝為祖！”

    雖然胡亥剛剛撤銷通緝百家各派之人的詔令，而其中尤以儒家被通緝最嚴，但是孔鮒從胡亥撤銷通緝這一件事情是那個已經發現了胡亥的用意。

    那就是胡亥今日來肯定是想重新聚集百家為大秦所用，雖然說百家之人尤其是儒家一直以來都想得到皇室貴胄的賞識，從而入得朝堂，但是不知為何孔鮒就是不想胡亥如此輕鬆得手。

    而剛剛胡亥撤銷通緝，顯然已經讓其餘百家都對大秦或者說對胡亥的敵意小了很多。所以這次聽到胡亥問話，孔鮒馬上跳了出來介面道。

    “嗯，孔大家的回答諸位大家可認同？”胡亥笑了笑問道。

    “確是如此！”其餘百家之人應道。

    “那為何諸位大家要以秦、楚、韓、燕、趙、魏、齊等國來劃分我等軒轅皇帝之同源子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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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大秦帝國皇家學院(三)

    正戲來了！

    聽到胡亥的話，孔鮒臉上浮現出笑意，百家各派之人卻是神色不一，有深思的，有高深莫測的，有不屑的，有意動的，這些胡亥統統看在眼裏。

    但是唯一讓他摸不透的是神色如常的莊仁的態度了，仿佛一汪清水，看不透摸不清。

    “陛下此言差矣。”孔鮒笑著道。心裏暗道，你老子都沒說服我們這些人，就憑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就想寥寥數語將我等百家之人說服？

    “哦？孔大家並不認同朕之所言？”胡亥並沒有因為孔鮒的反駁而惱怒，笑著道。

    “回陛下，恕孔鮒不敢苟同陛下所言。需知自商周行分封諸侯開始，王庭居中而諸侯拱衛之歷史至今已逾千年之久，我等雖同為黃帝子孫，系出同源，然祖制不可廢。

    鮒至今仍記得在始皇帝三十四年時候，僕射周青臣之事。是時博士淳于越曾言『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鮒今日也將此話講于陛下，望陛下慎之！”孔鮒對胡亥一禮，然後得意的看著胡亥。

    其餘的百家各派之人聽到孔鮒的話，並沒有反應，沒人應和，也沒人反對，情況詭異。

    李斯張張口想要反駁孔鮒，想了想後看看大殿之上高高端坐的胡話又將話咽了回去。

    “祖制不可廢嗎？那朕就問問孔大家，據朕所知周初封諸侯幾逾過百，為何至我大秦滅周滅六國統一天下時，僅只剩七國而已？其餘諸侯如今可還在否？

    我大秦滅周時，可有其餘六國之人前來拱衛？六國諸侯可曾聽過周王號令？而周王室能先前之所以能成為天下共主又是從何而來？。”胡亥笑著道。

    “這……”孔鮒躊躇了一會辯解道：“陛下，我等同樣尊奉大秦為天下之主，但殷周之王能延千餘歲，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不可謂不是正理。”

    “自軒轅黃帝后，大禹分天下為九州起，以夏為始，然夏之王位初為禪讓，而後變為世襲，但夏為何仍延續近五百年之久？

    然夏為部落，而為何商分封諸侯？夏之制當屬首創，為何不能為祖制？孔大家能為朕解惑否？”

    胡亥步步緊逼，緊接著問道。

    “這……”孔鮒頓時為之語塞。

    “呵呵，既然孔大家不能為朕解惑，那朕就來告訴孔大家此為何。”胡亥笑了笑道。

    “軒轅黃帝時，著草鞋執木棒石器，於天鬥，於地鬥，於毒蛇猛獸鬥，為九州大地之族人掙得一席安生之地，始有我炎黃一脈，但我族仍以部落為主，過著茹毛飲血之原始生活；

    自夏立，始有銅器出現，雖仍是部落但官制已出，但此時仍是武器簡陋百姓困苦人口稀少；夏後為商，商銅器鑄造日趨成熟，穀糧等可食、可耕之物豐富，人口增多，所以商行分封；

    商後為周，周至今五百餘年，鑄鐵之法出現，然鐵比之銅要銳利百倍，糧食更為豐富，兵鋒日盛，至周末，周初百余諸侯逐漸消亡，僅剩七國，直至今日為我大秦一國；

    華夏蠻貊，罔不率俾。至今我炎黃一脈繁衍生息幾千年，始有今日之人口，然諸侯連年征戰，所亡所損皆是我血脈同胞？諸位大家以為可是如此？

    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我炎黃一脈華夏一族同室操戈幾近千年，流盡多少同族之血？諸位大家可曾知曉？”

    胡亥洋洋灑灑一大通，讓所有百家各派之人頓時沉默，胡亥不等各派說話，繼續道：

    “前有犬戎滅西周，現有匈奴時刻意欲南下，還有羌、月氏、東胡等等異族從未放棄對我華夏一族世代生存之九州之地的窺視，為何我華夏一族還要內鬥？”胡亥反問道，“贏一，將朕所做之地圖拿來掛在堂中。”

    贏一連忙應一聲去準備，不一會就將一副簡陋的白布掛在堂中。

    胡亥大步走下大殿，來到白布前道：“諸位愛卿和諸子都來看看，這是父皇於夢中告訴朕之世界地圖。我華夏一族世居之地僅為滄海一粟，越過大海，翻過陰山以北，還有更多無數之肥沃土地；

    同樣那些土地無法滿足這些異族之時，這些異族必將盯向我九州大地。諸位安知百年千年之後，我華夏一族不會因為分封而內鬥？不會因而被異族蠻夷趁虛而入？不會被異族奴役甚至亡種滅族？”

    聽到胡亥的話圍過來的三公九卿以及百家各派之人頓時一片譁然，但是卻又一時都找不到好的理由反駁。

    “也許諸子並不相信朕這副粗糙的草圖，但是朕可以告訴你們，父皇所遣赴海外尋仙之徐福，就在這個小島之上。朕當有一日將此獠抓回我大秦。”

    實在是胡亥畫的這幅世界地圖太過粗劣，而且是平面的，就是幾條簡單的線條，什麼山川地形都沒有標注不說，大海還直接是空白的。

    “諸位大家也許此時並不信朕之所言，但朕終有一日會讓諸位大家看看我大秦以外的世界是何其廣闊。”胡亥感覺到百家各派之人懷疑的眼神淡淡的道。

    “好了，朕說了這麼多，也該開門見山了。朕將籌建『大秦帝國皇家學院』，希望各位大家能夠鼎力支持！”胡亥也懶的再說太多，直接將自己的意思說了出來。

    大秦帝國皇家學院？這是個什麼東西？聽起來像是書院一般。

    李斯等人也是此刻才知道胡亥今天晚上設宴的目的，互相看了一眼都選擇了沉默觀看。

    而百家各派之人聽到胡亥的話卻是反應不一。

    “陛下，能否將這『大秦帝國皇家學院』詳細告知我等?”一直沒有說話的莊仁這個時候開口了。

    聽到莊仁的話，大殿中的所有人頓時都將目光集中了胡亥身上。

    “大秦帝國皇家學院，將會是我大秦帝國最高學府。朕擬暫在學院之中分設政治、軍事、工程、哲學、文學、經濟、化學、自然科學等八大分院。各分院院長除軍事分院外都將由各位大家推任。”

    “敢問陛下，皇家學院的院長一職有誰擔任？學生將從何而來？”雖然對這些生僻的政治、化學等名詞並不知道具體代表什麼，但是莊仁還是將這些問題放到了一邊，問了兩個所有人都最為關心的問題。

    “院長嘛，暫時由朕親自擔任。”胡亥厚顏無恥的道。“至於學生今後大秦各郡縣鄉中，都將分別設立鄉學，縣學，郡學。朝廷將供免費負責所有學生之衣食住行。”

    聽到胡亥的話大殿中頓時陷入一陣沉默。

    “陛下之詔令如今怕是出了函谷關就無用了吧。”孔鮒突然冒了一句。

大頭寶珠

第八十八章 給朕拿下

    聽到孔鮒的這句話，原本還安靜無比的大殿陡然爆出數聲怒喝。

    “放肆！”

    “大膽！”

    “狂妄！”

    ……

    是蒙恬、章邯等人。此刻這些大秦的三公九卿們一個個對孔鮒怒目而視，當然如果眼光能殺人的話，那麼估計此刻孔鮒是連渣都不剩了。

    “陛下，請容下臣為陛下誅殺此獠，以正我大秦之威！”奉常胡毋敬躬身對胡亥道，說著起身手緊緊握著腰中的佩劍劍柄，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孔鮒蓄勢待發。

    顯然只要胡亥一聲令下，孔鮒立刻就將血濺當場。

    原本老神在在的孔鮒看到胡毋敬這充滿殺意的眼神，心中猛然一驚，被嚇的連連倒退兩步。隨即孔鮒反應過來，這是咸陽宮正殿呀。胡亥絕對不會讓這莽漢殺自己，自己為什麼要怕？

    想到此處孔鮒立馬又往前兩步，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不等大殿中的百家之人有所反應，胡亥陡然“哈哈”大笑起來。

    胡亥突如其來的大笑讓原本因為胡毋敬剛剛一句話變得有些混亂的大殿頓時安靜起來。

    看著大笑不止的胡亥，所有人都想不明白胡亥為什麼要笑，而且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陛下……”

    章邯有點擔心，走到胡亥身邊輕聲道。

    聽到章邯的話，胡亥擺擺手，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朕…朕…朕沒事。哈哈…諸位愛卿稍安勿躁…等朕…等朕笑完…太…太好笑了…！”

    孔鮒被胡亥的話說的老臉頓時通紅，隨即變的鐵青一片，“陛下如此恥笑孔鮒，乃是認為孔鮒先前所言陛下之詔令出不得函谷關為虛言？”

    “不，朕倒認為孔大家所言確是事實。”胡亥止住笑正色道。

    “既是事實，那陛下又為何恥笑於鮒？大秦已敗落至此，六國並起之勢已成，陛下詔令出不得函谷關，所謂建立大秦帝國皇家學院又從何說起？”孔鮒緊接著道。

    “不錯，如今大秦六國遺族已經起兵反秦。朕可以告訴諸位大家，泗水、陳等郡已被魏國遺族張耳陳餘所亂，巨鹿郡中李左車也已起兵反秦；

    更甚之朕還可以告訴諸位大家，楚、韓等國想必在近日內也將起兵反秦。

    縱然六國並起又如何？若朕還如先前一樣昏聵則大秦必亡，然則如今朕已得父皇點醒，早已不同往日，孔大家以為朕還會眼睜睜看著大秦亡於朕手？

    縱然此刻朕之詔令出不得函谷關，但朕之尚坊中聚有天下之工匠，朕之官倉中聚有天下之糧。而諸位大家可能不知，朕之灞上大營中還有六十萬大秦兵卒。”說到這裏胡亥頓了頓，指著李斯等人繼續道：

    “朕之大秦中有此無數良臣名將，關中我大秦故地有無數老秦人為大秦之根基，孔大家以為那些兵甲不齊、糧草不足之六國散亂遺族能傾覆我大秦？真正是蚍蜉撼樹，不知所謂。”

    孔鮒頓時啞口無言，心中惴惴。

    百家各派之人聽到胡亥言道灞上大營之中竟然聚集了整整六十萬大軍，禁不住失聲驚呼。顯然所有人都不知道大秦還在咸陽擁有如此之多的兵卒。

    “既如此，孔鮒敢問陛下，陛下既知六國遺族將起，而大秦又有眾多名將、無數兵卒，陛下為何不遣兵出函谷關？平六國叛亂？”孔鮒不死心的問道。

    “這個就不勞孔大家費心了！何時出兵平亂朕自有打算。當日父皇能滅六國統一這天下，朕再滅一次六國又如何？”胡亥淡淡的道。

    百家各派之人包括孔鮒聽到胡亥平淡卻帶著無邊霸氣的話不由一陣沉默。

    百家之人不是傻子，他們比誰都清楚，如果真如胡亥所言，那麼就算六國重新復立，以大秦今日之實力再次滅掉六國可以說是彈指之間。

    “陛下聖明！”

    李斯等人被胡亥一番話說的是心神搖曳，更加上此刻百家之人已經啞口無言，不由齊聲高呼道。

    胡亥走上大殿，而後轉過身對著堂下高聲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此乃天理。而從百國諸侯到僅剩七國，再到今日唯余大秦，爾等直到現在難道還不能看明白嗎？”

    當然分久必合之後，應該還有一句合久必分。

    但是胡亥不打算說出這句話，首先他也不認為這句話正確，只要政策得當，九州大地華夏一族，又怎麼會分裂？其次這句話也不能說呀！

    天下大勢，分久必合。

    堂下無論是大秦重臣們也好，還是百家各派之人也好，聽到胡亥這句話都不由深思起來，在心裏慢慢咀嚼著這短短八個字中蘊涵的道理。

    “大秦日後當『以法立國，以儒理國，以農強國，以墨強兵，以商富民，以醫惠民，教以道全。』各家之人自有為國所用之處，盡皆可用。這就是朕要籌建這皇家學院的目地所在。

    百家各派學說有精華，自然就有糟粕。朕同樣希望爾等能去其糟粕，不要在相互行無謂爭辯之事，需知術業有專攻。

    同為炎黃一脈，華夏一族。百家各派為何不比比誰更能為這天下百姓著想？比比何派更能為天下百姓謀福祉？”

    胡亥石破天驚的扔下了最後一個重磅炸彈。

    以法立國，以儒理國，以農強國，以墨強兵，以商富民，以醫惠民，教以道全。

    這短短的二十八個字頓時讓百家各派之人人人意動，神情興奮莫名。尤其是孔鮒等儒家之人，更是激動萬分。他爭來爭去不就是為了儒家能正大光明的登上朝堂嗎？

    而大秦的重臣們聽到胡亥這二十八個字卻是一下炸開了鍋。

    蒙恬、贏騰、章邯、尉繚四個雖然震驚莫名但是依然保持沉默。而剩餘的李斯、馮劫、馮去疾、姚賈等人頓時齊齊跪伏在地大聲諫道：“陛下萬萬不可呀！！！”

    “陛下此言當真？”孔鮒此刻卻是深怕自己等人夢寐以求的好事就這樣飛了。

    “大膽！！！爾等儒家亂臣賊子怎能理國？陛下萬萬不可如此呀！！”李斯厲聲喝斥孔鮒道，說著對著胡亥“砰砰”叩首不已，聲淚俱下。

    其餘姚賈等人也是如此這般。

    “眾位愛卿不必如此。此事有何不可？”胡亥早就料到李斯等人肯定會反對，畢竟大秦以法家作為核心治理國家已經達一兩百年之久，一旦儒家入得朝堂必然會引起法家之人的激烈反對。

    “陛下，我秦自孝公商鞅變法圖強以來，以法治國理國，始有我大秦今日之強盛，然以儒等理國，必將使我大秦，國將不國哇！”李斯聲淚俱下。

    “諸位愛卿先行平身，此事朕自有安排。”胡亥對李斯等人的反對早有準備，但是這準備卻不能在這大殿之中就說出來，所以他只能先拖著李斯，等學院的事情確定之後再跟他們談這個問題。

    “陛下，臣等懇請陛下誅殺孔鮒等儒門之人！！”李斯跪在地上堅持道。

    百家各派之人此時卻一個個都不說話，緊張的旁觀著大秦丞相等幾個重臣和大秦皇帝的交鋒。李斯勝，則他們這些人估計就沒多少活路了，胡亥勝那就皆大歡喜了。

    “朕說了，此事朕自有安排。爾等退下！”胡亥有點生氣了。

    李斯、姚賈等人卻是拜伏在地，既不起身又不說話，以沉默來表示對胡亥的反對。

    胡亥此刻是真的有點惱火了，冷冷的看了跪伏在地李斯、馮劫等人片刻，隨即對著孔鮒道：“朕乃天子，所言豈能兒戲？但分封諸侯卻是絕無可能。”

    這個時候誰還管你分不分封諸侯。孔鮒聽到胡亥的話，正要張口說話。

    突然一聲爆喝從跪在地上的胡毋敬口中發出，“賊子受死！”

    隨著這聲爆喝原本跪在地上的胡毋敬突然暴起而立，拔出腰間的佩劍直撲孔鮒而來，顯然是要在孔鮒謝恩前幹掉這個儒家的領袖。

    這當然是李斯的授意了，可以說用心非常之惡毒。

    因為只要孔鮒在這個大殿中被殺了，不管他是被誰殺的，到最後儒家之人都會將這筆帳算到胡亥的頭上。

    而殺人的胡毋敬，李斯相信，孔鮒一死，胡亥在拉攏百家不成甚至交惡的情況下，決不會再隨意處置一個大秦的重臣的。

    胡毋敬陡然的一聲爆喝，頓時嚇了孔鮒一跳，扭頭就見胡毋敬手持利劍一臉凶煞之氣的正朝自己撲來，顯然是要將自己斬於劍下。

    孔鮒頓時被驚嚇的“花容失色”，驚的是胡毋敬盡然敢在胡亥面前、敢在這咸陽宮正殿中持劍殺人，而且是殺自己這個儒家領袖，嚇的是自己就要死了。

    也許是太過驚嚇，孔鮒竟然忘了逃命，站在原地保持扭頭的姿勢呆呆的看著正直撲而來的胡毋敬。

    “小心！”

    ……

    “不可！”

    “給朕拿下！”

    “小心”是百家之人喊的，“不可”是蒙恬等人說的，“拿下”自然是胡亥說的了。

    就站在胡亥旁邊的贏一原本也被胡毋敬這突然的暴起給弄的一呆，此刻聽到胡亥的怒喝，沒有絲毫猶豫的一個“獅子撲兔”從大殿之上一躍而下朝著胡毋敬猛撲了下來。

大頭寶珠

第八十九章 誅殺殆盡

    胡亥怎麼也沒想到胡毋敬會直接來個釜底抽薪之計，如果孔鮒真的在這咸陽宮正殿之中，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百餘個百家各派之人的面前，被大秦的九卿重臣給宰了，那麼胡亥的融合計畫就要破產了。

    好在胡毋敬已經老邁，而孔鮒離他還有點距離，贏一在胡毋敬殺到孔鮒前截住了胡毋敬，很乾脆的將他手中的佩劍給拿下了。

    李斯見胡毋敬竟然被贏一給攔下了，眼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失望之極的神色。他千算萬算就是漏算了胡毋敬的年紀，功虧一簣。

    尉繚一直在默默的看著場中的一切，此刻看到李斯的神色，黯然歎了口氣，垂下了眼簾。

    蒙恬、章邯兩人聽到胡亥的命令原本是想出手的，但是被贏一搶了先，此刻見胡毋敬被攔下不禁鬆了口氣。

    大秦重臣們的反應胡亥並沒有注意，他這個時候是真的生氣了。

    胡毋敬也是個不達目的不甘休的主，手中的配件被贏一奪去，他竟然昏了頭又轉身想去抓章邯身上的佩劍。

    胡亥原本見胡毋敬被攔下稍稍散去的怒火頓時“嘭”一下又竄了起來，怒極道：“贏一，朕說將他給朕拿下，你沒聽到嗎？”

    話中極力壓抑的怒火卻是任誰都能聽出來的。

    “喏！”贏一聽到胡亥的聲音一個哆嗦，就要上前去抓胡毋敬。

    “且慢！”李斯慌忙高聲道，“陛下，胡大人也是心憂我大秦之社稷，方有此等逾越之舉。還望陛下看在胡大人一心為陛下江山著想的份上，免其逾越之罪！”

    李斯很會避重就輕，輕飄飄的就把胡毋敬的行為定性在逾越這個罪名上。對這些大秦的重臣們來說，逾越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罪過，遠沒有後世那樣嚴重。

    贏一聽到李斯的且慢，遲疑了一下之後，還是停住了腳步。

    這個時候胡毋敬也從胡亥的話中聽出皇帝陛下極力壓抑的怒火，很是識趣的沒有繼續去拿章邯的劍，五體投地哭喊道：“請陛下容老臣殺此賊。只要老臣能為陛下誅殺此賊，縱千刀萬剮又何妨？”

    胡毋敬一句話一下將胡亥給逗樂了。

    尼瑪，你想壞哥的大事，還尼瑪掛羊頭買狗，說的冠冕堂皇，難不成哥還應該感謝你？

    “這麼說朕還要感謝胡愛卿了？”胡亥笑著道，眼神冰冷。

    “老臣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贏一，還要讓朕再說一次嗎？”胡亥猛然打斷胡毋敬的話，臉上此刻再無一絲笑意。說完不再看胡毋敬，冷冽的眼神死死的盯著準備張口的李斯。

    李斯剛抬頭準備再替胡毋敬開脫，就看到胡亥冷冰冰的眼神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殺意盎然，李斯到嘴邊的話頓時啞住，隨即默默垂下頭，再次恭敬的跪伏在地。

    此刻贏一已經帶著龍玄、龍地兩人將跪在地上的胡毋敬押了起來。

    胡亥和李斯之間的交鋒在短短的一剎那就已經分出了勝負，這一切都看在已經被押起來的胡毋敬眼中。

    但是他並沒有太過擔心自己，他知道就算現在李斯退縮並不代表他會放棄自己，更何況他並不認為胡亥會殺自己。所以他也不再言語，默默等著胡亥的發落。

    “押下去，擇日再審！”胡亥扭過頭道。

    “喏！”贏一領著龍玄和龍地兩人押著胡毋敬走出大殿。

    “李愛卿等人平身吧。此事朕意已決，不必再諫！”胡亥沒有看被帶下去的胡毋敬，對著仍然跪在大堂中的李斯等人淡淡的道，說著扭頭看著仍然驚魂未定的孔鮒道，“孔大家受驚了！”

    孔鮒連忙對著胡亥一禮道：“多謝陛下！”

    旁邊李斯率先站了起來，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坐下，隨即也學著尉繚微閉著雙眼，直到這場宴席結束，李斯一直如同老僧入定般，沒有再發一言。

    “諸位大家可願為我大秦效力，替朕籌建這學院？”胡亥沒有管李斯等人。

    孔鮒剛準備開口應下來，旁邊一直不曾說過話的田仁這個時候卻先開口了。

    “田仁敢問陛下，若是今日我等百家之人不願為大秦效力，也不願為陛下籌建這學院，不知陛下意欲如何處置我等？”

    田仁的話一出，大殿之中頓時落針可聞，仿佛連呼吸都已經停頓下來。

    胡亥聽到田仁的話眼睛猛然一縮，緊緊的看著田仁，他沒有想到一直不曾說話高深莫測的田仁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個尖銳的問題。

    田仁毫不畏懼的也看著高高在上的胡亥。

    心念急轉間，胡亥看著田仁淡淡的吐出四個字：“誅殺殆盡！”

    寂靜的大殿中這四個字是清晰可聞，誰都沒想到胡亥會說的如此直接。

    胡亥說的很是淡然，但是卻如同千斤重錘般重重的擊在大殿中百餘個百家各派之人的心上，甚至有人情不自禁的發出驚呼，但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捂上自己的嘴巴。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蘊藏著無盡的冰冷和殺意，讓此刻已經悶熱的大殿中頓時如同進入三九寒冬。

    蒙恬等大秦重臣聽到胡亥這四個字也是為之一愕，李斯原本垂著的雙眼卻在聽到這四個字時陡然顫抖了一下，隨即又回歸平靜，仿佛錯覺。

    原本一直跟胡亥對視的田仁聽到胡亥口中說出的四個字，瞳孔陡然一凝，隨即眼中泛出喜意，讓一直觀察著他的胡亥差點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哈哈。陛下果然是陛下。下臣墨家田仁拜見陛下！”

    田仁突然放聲大笑，乾脆俐落的拜伏在地。

    所有人都被田仁這突如其來的一出給弄的大腦短路了。

    孔鮒不愧是久經陣仗的老油子，眼珠一轉，隨即明白過來，心裏暗罵這田仁會裝逼(當然那個時候肯定沒這個詞)，連忙緊跟著拜倒在地道：“下臣儒門孔鮒拜見陛下！陛下萬歲！”

    這馬屁拍的那是個震天響呀。

    孔鮒想的其實挺簡單，田仁這個裝逼哥已經先自己一步引起了皇帝的注意，而自己先前卻是一直在跟皇帝做對，這個時候還不趕快挽回點印象分，那後面能得到的利益就要少了。

    不得不說，孔鮒見風使舵的本事還是很有一套的。

    百家原本就以儒墨兩家實力最大，連孔鮒和田仁都已經直接從了，別的百家之人雖然還很不明白為什麼田仁要在問完那句話之後隨即就直接俯首稱臣，但是誰都不傻呀。

    “下臣等拜見陛下！陛下萬歲！”

    看著短短一瞬間就嘩啦啦直接對自己行大禮參拜的百家各派之人，胡亥微微一愣。

    這尼瑪也太有戲劇性了哇！

    胡亥不無惡意的暗道，真尼瑪是給臉不要臉，好好說讓你從了哥，都尼瑪一個個拽的跟二五八萬一樣；一聽哥要幹掉你們全部，尼瑪立馬就萎了。

    這在後世如果要用一個字來形容的話，那就只能是「賤」了！

    胡亥想到賤這個字，頓時一個哆嗦，隨即咧著嘴笑道：“好好好！諸位愛卿平身！”

    雖然胡亥是那樣想，但是他知道事實肯定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不過如今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就懶的多想。因為後面還要面對比這些百家之人要頑固和強大百倍的李斯等人。

    “謝陛下！”

    等百家之人都起身坐定，胡亥舉杯對堂下眾人道：“諸位愛卿今後都將同殿為臣，都是我大秦之柱石，是否該放下往日之齟齬？來，諸位愛卿同朕共飲此杯，一笑泯恩仇如何？”

    “臣等遵旨！”

    不管心裏願不願意，但是至少在此刻這大殿中暫時算是一片和睦之景。

    “陛下，六國遺族之亂當儘早平息為上！遷入關中之地的六國遺族都曾聯繫過我等，下臣今日回去即刻命人將六國遺族聯繫我等之信函上交陛下，為陛下統一天下略盡一份綿力。”

    既然已經從了胡亥，孔鮒的立場轉變的很快，眨眼之間已經將之前聯繫過自己的關中六國遺族給賣了，給胡亥遞上了投名狀。

    雖然這種行為很令人不恥，但是不能不說這樣才是生存之道，為臣之法。

    其餘的百家各派之人聽到孔鮒的話，心中暗罵，連忙紛紛上前表忠心，都要將六國遺族聯繫的信函交出來。

    “諸位愛卿，能如此為我大秦著想，朕心甚慰。不過這些信函朕以為還是毀掉即可。過去之事不必再提，朕相信諸位愛卿今後定能對我大秦忠心不二。

    至於關中之地的六國遺族，朕自有安排，諸位愛卿不必擔憂。”

    胡亥不想要這些投名狀。現在百家之人是想要表忠心頭腦發熱所以才交出來，但是他卻不能要，收了就是個把柄，說不定到了明天他們就會後悔了。

    因為這些東西在自己手中，他們就會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會卸磨殺驢，行秋後算賬之事。更何況關中故地的六國遺族他根本未曾將這些人放在眼裏。

    所以還不如直接當沒這回事，讓百家各派之人自己處理，徹底讓這些人死心塌地的為大秦效力。

    田仁原本聽到孔鮒昏頭盡然要將那些信函交給胡亥頓時大皺眉頭，此刻聽到胡亥的話不由得心悅誠服的道：“陛下聖明！”

    孔鮒並不傻，話一說出口就想到了這樣做的不妥，馬上就有點後悔了，此刻胡亥如此做為頓時讓他感激不已，緊跟著顫聲道：“陛下聖明！

    “哈哈，兩位愛卿不必如此。既然如此，朕今日就再送諸位愛卿兩件禮物。”胡亥笑著道。

    “臣等萬萬不敢！”孔鮒和田仁連忙道。

    “等諸位愛卿見了再說收不收。贏一，將朕從尚坊中帶回的東西呈上來。”

    誰知贏一卻「噌噌噌」從大殿外跑了進來，對胡亥一禮道，

    “陛下，下臣有急事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