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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黃千千]愛情膽小鬼[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36:14     標題: [黃千千]愛情膽小鬼[全文完]

愛情膽小鬼 作者:黃千千

怪了──
有中文系冰山美女之稱的她竟在他畢業這一天突然跑來向他告白!
身為登山社社長,他當然記得她曾參加過幾次登山活動,
且表現得毅力驚人;
但,他們之間應該沒說過幾句話,更遑論會有啥交集,怎麼她……
好吧!人長得帥又優秀就是會有這種麻煩;
而且,被女生告白這種事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雖然她確實是個氣質美女,
可並不會因此而得到特別待遇。
怪的是,告白完後,她竟馬上轉身要走,
完全沒有等他回答的打算。是欲擒故縱、故意引他注意?
若是,她達到目的了!
只是,她是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一離開學校,他們就不可能再見面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36:42

第一章


  六月時節,鳳凰花開,驪歌高唱。

  畢業典禮結束之後,校園內充滿著離情依依,大家爭相拍照留念。

  烈陽當頭,大榕樹下一群女生正圍著幾個身材高的男生拍照、聊天、說笑。

  這幾個帥哥,平均身高超過一八○,體格健壯,是登山社裡的頂尖領隊;可惜隨著畢業典禮的結束,他們就將要離開登山社,這讓學妹們莫不唉聲歎氣,依依不捨。

  「鄧子弦……」冷清的嗓音在炎夏裡似一道冰涼的微風,吹進吵鬧喧嘩的歡笑聲中。

  所有的男男女女都因這道聲音而回過頭來;聲音的主人原來是中文系最有名的冰山美女。

  陸怡伶一頭長髮飄飄,臉上白皙柔嫩的肌膚在烈陽照射下,呈現出迷人的蘋果紅;她站在人群之外,高的個子、纖細的身材,沒有笑意的唇角、晶亮的大眼,安定氣質中有股讓人難以親近的疏離。

  鄧子弦唇角微勾,雙手插在牛仔褲口袋裡。

  像他這種念資訊工程的,照說跟中文系的美女應該不會有什麼交集,不過,因為陸怡伶曾經參加過幾次登山社的活動,所以也就這麼搭起了「友誼」的橋樑。

  想當初陸怡伶第一次踏進登山社時,還曾引起極大的轟動;男同學莫不摩拳擦掌想要掙得一親芳澤的機會,女同學則是發出嫉妒的眼神,無不將她排拒在外;因此,對眼前這群登山社的學員來說,陸怡伶是既陌生又熟悉。

  鄧子弦走上前,來到她面前。「什麼事?」

  「我有話跟你說。」就算是她有話要說,態度還是不顯熱切,音調更是平淡到沒什麼起伏。

  鄧子弦挑眉。「請說。」

  「……」陸怡伶看了看四周,難得地有了微微的扭捏。

  鄧子弦看出了她的不安。「不方便在這裡說嗎?」

  「嗯。我們可以稍微走遠一點嗎?」陸怡伶攏了攏頰邊的頭髮,比了比不遠處的一片草坪。

  「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裡說?」說話的是渾身充滿陽光味的杜曉山。

  杜曉山話一出口,就有人開始鼓噪了,也有人偷偷咬起耳朵來。這個對男同學一向視若無睹的陸怡伶,為什麼會來找鄧子弦?大家心裡都充滿了好奇,等著接下來的發展。

  鄧子弦看著陸怡伶那侷促的模樣,說:「好吧,我們走。」

  「喂,子弦,快一點,待會要去聚餐。」溫文爾雅、戴著金邊眼鏡的馮柏楠提醒他。

  鄧子弦揚眉,表示知道了。

  他率先邁開腳步,往那片綠油油的草坪走了過去;陸怡伶無懼那一雙雙盯著她看的眼睛,緊跟在鄧子弦身後。

  烈陽威力十足,陸怡伶的臉被曬得紅撲撲,讓她少了以往那種令人難以親近的淡薄,多了幾分嬌羞女人味。

  「什麼事?」鄧子弦笑問。

  「鄧子弦……」明明是小他兩屆的學妹,可她卻從來不喊他學長,總是連名帶姓的叫他。

  「說吧,他們聽不見了。」

  「我……」陸怡伶吞吐著。

  「我記得你並不是害羞的女生,什麼事讓你這麼難以啟齒?」

  記憶中的陸怡伶,爬山時從來不會故意顯現嬌弱,也不需男生替她背裝備,更不會爬到一半就喊著走不動。

  她是那種即使已爬不上去,卻仍會硬撐、死撐的女生;明明只要她開口,就會有成打男生願意為她效勞,但她從來不會仗著自己的美色,把男生當好人來利用。

  這點,確實令鄧子弦對她刮目相看。

  不過,他卻不曾對她獻過慇勤;因他從來不會在愛情這件事上為自己招惹來不能解決的麻煩。像陸怡伶這樣的女生,一看就知道是帶著某些麻煩的。

  陸怡伶深吸了口長氣。「我……鄧子弦,我喜歡你……」

  鄧子弦一愣!

  天光耀眼,眼前站的是大家公認的冰山美女,此刻看起來卻是那麼的不真實,尤其她說出來的話,更讓他覺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你喜歡我?」鄧子弦問。

  「是的。我要跟你告白,我喜歡你。」陸怡伶握緊小小拳頭,一臉篤定,那是一種豁出去的表態。

  「學妹,你知道光是這一學期就有多少女生跟我告白過嗎?」

  沒錯,鄧子弦的人緣之好,除了他的身家背景特殊外,還有他那一表人才的風采。

  他天生就有股王者的領導氣勢,五官深邃,體形高大;他和陸怡伶有著相似的神態,都有股高高在上的傲氣。

  只不過,他的高傲是與生俱來,陸怡伶的傲氣則是特意隔出距離來。

  陸怡伶搖頭。「我告白我的,跟其它女生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你得知道你有多少個對手。」驚訝過後,他逐漸恢復了幽默感。

  「我只是告白,說出心裡的話,並沒有要你決定什麼。」陸怡伶強壓下緊張,明亮的大眼眨也不眨地凝看著他。

  鄧子弦笑了。這女人的脾氣還真硬,明明緊張得半死,卻還是要強裝無所謂。「小姐,你是來告白的,怎麼看起來卻像是來興師問罪?」

  「我……」她咬了咬唇瓣,終於有了小女兒的嬌態。

  「這學期,我已經被六個女同學告白過。」鄧子弦揚高眉頭,很自負的說。

  她當然知道他是女同學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他卻不會亂搞男女關係,更不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大蘿蔔,而她就是喜歡他那股自負,還有那專注的眼神。

  「鄧子弦,恭喜你被那麼多女生喜歡,加上我一個,其實也沒差;所以,我只是要讓你知道,就這樣。」

  「就這樣?」鄧子弦無法置信。

  「是的,我說完了,我走了。」陸怡伶下巴微揚,不想讓自己顯得氣弱,因為她不想聽到他說出任何拒絕的話。

  「學妹。」他輕喊了聲。

  陸怡伶轉身,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你不問我喜不喜歡你?」

  她偏了偏頭。「不用了,我不想知道答案。因為我們從來不曾有過交集,以後也仍是兩條並行線。」

  鄧子弦笑了。「如果這是你勾引我的手段,我想你成功了。以退為進呀,看來你比其它女生聰明。」其它女生總是逼問著他、渴求著他的愛,若他拒絕,也會哭哭啼啼。

  「才不是。」陸怡伶搖頭否認。「我只是說出心裡的話,並沒有想跟你怎麼樣。」

  「不想跟我怎麼樣,幹什麼跟我告白?」

  「我……」她甩開他的手。「我只是想為自己勇敢一次。我不想跟你交往,只是想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確確實實有我這個人存在。」

  「你是中文系有名的美女,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一臉興味的反問。

  「那就夠了。」她退離他一步。「祝你一帆風順,再見。」

  「就這樣?」他問,看著她的逞強。

  「不然呢?」

  「我記得你總共參加過三次登山活動,而我跟你並沒有說過幾句話,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這是我心裡的秘密。」她漾起迷人的笑臉,接著,便朝另一頭緩緩走去。

  那張難得一見的粉柔笑臉,竟害他在大白天裡失了神;等他回過神來,告白的美人已經在二十公尺外了。

  他沒有任何追上去的理由。美人雖美,但他的意志力是何等強韌,他不能、也沒必要陷進去。

  收拾好心緒,他朝相反的方向走去,那裡還有一群人等著和他聚餐,慶祝他人生中的一大喜事。

  他已習慣了被人告白,聽著各式各樣的女生說有多麼喜歡他,他早麻痺了,甚至討厭起那種主動告白的女生。

  只是這個陸怡伶……

  看來她達到目的了,她的確成功地在他心裡烙下了難以忘懷的影子。

  同樣是鳳凰花開、驪歌高唱的時節。

  每年到了這個歡笑與淚水的日子,整個校園到處都充滿了離情。

  陸怡伶在圖書館前的鳳凰樹下與幾個同班女生合照,她的笑容很淺,淺到齒不露白,只能感覺到唇角微揚的幅度。

  「唉,畢業即失業,像我們這種念中文系的,還真不知道出去能做什麼。」有同學唉叫歎氣。

  陸怡伶微點頭,表示認同。

  「我想繼續念研究所。」另一個同學說了。

  「念再多也沒用吧,除非可以當老師,否則我們根本就沒有出路。」畢業的愁緒擴大感染到更多同學。

  「早知道當初就不要選中文系,這下前途一片黯淡,該怎麼辦才好?」同學看了陸怡伶一眼。「怡伶,你畢業後想要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陸怡伶臉上沒有笑意,反而有股愁緒。

  此次一別,以她的個性,恐怕很難再和同學聯絡了,就當是同學間的最後一次聚會吧。

  「陸怡伶。」低沉中帶著暖意的聲音穿過一片唉聲歎氣,同學們循著聲音來源,看見了一個發光體;那是一個會讓女生放聲尖叫、心跳失速的大帥哥!

  兩年不見,陸怡伶一眼就認出了他,她微愣住。「鄧子弦……」

  樹影婆娑,日光朗朗,她嘴裡喃喃念著他的名字。怎麼可能會是他?

  他的頭髮變短了,膚色黝黑,身體似乎更壯了,她想,那應該是「精忠報國」之後的改變。

  鄧子弦緩緩朝她走近,露齒淺笑,手裡還捧了一束玫瑰花。「看來你還沒有忘記我。」

  陸怡伶仍留著一頭烏黑直長髮,細眉大眼,小嘴薄唇,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是個會引人注目的美女;只是,那張沒有笑意的臉,擺明了就是不讓人親近半分。

  「……」陸怡伶仍處在震驚中,說不出話來。

  就如同鄧子弦所預期的,她一看到他,並沒有歡天喜地的驚喜,反而在微愣之後全身泛起一股警戒。

  「怡伶,他是誰?」同學碰了碰陸怡伶的肩膀,因為從不曾見她這麼失措過,讓人更好奇了。

  「他……」陸怡伶的舌頭像是被咬掉了,竟無法找到適合的說詞。

  「這個送你。」鄧子弦大方地將鮮花遞到她面前。

  陸怡伶狐疑地看著鄧子弦,像是在看外星人似的。

  「怎麼,不喜歡?」鄧子弦仍是伸長著手。

  陸怡伶終於回神,恢復慣常的冷靜。「不是。」這才接過那束耀眼的粉紅玫瑰。

  「我有話跟你說。」鄧子弦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

  陸怡伶看了看同學,發現所有人眼裡都寫著好奇,她還聞到了八卦的味道。「對不起,我離開一下。」

  「怡伶,你可別一看到帥哥就偷跑,你答應要跟我們去聚餐的。不過,我們不反對你攜伴參加就是了。」同學笑說著。

  「知道。我不會走遠的。」說完,陸怡伶邁開腳步,朝圖書館的另一角落走去。

  鄧子弦跟了上來,在陸怡伶面前站定。「恭喜你畢業了。」

  「謝謝。」她的眼神遊移,不敢直視他。「請問,有什麼事?」

  儘管事情已過去兩年了,但此刻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鮮明得像是昨日才發生的事。

  這兩年來,她和他並沒有再碰過面,她以為兩人從此千山萬水、天涯海角,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

  看著她那被烈陽曬紅的小臉,還有滿臉的驚訝,他滿足的笑了。「不知道你找到工作了嗎?」

  她搖頭。「還沒有。」這種景氣寒冬,除非是大熱門科系,否則應該沒有畢業生會立刻找到工作。

  「那你願不願意到我家的公司上班?」他繼續說。

  「啊?」她微愣。

  「我上個月退伍,都還沒玩到,就被我爸抓進公司。我現在需要一個助理,不知道你願不願來屈就?」

  鄧子弦是鼎盛集團第三代。鼎盛集團的產業遍佈觀光、旅遊、飯店、娛樂;他父親是鼎盛飯店總裁,祖父是鼎盛集團總執行長,陸怡伶早就知道他那雄厚的家庭背景,只是沒有想到他會找上她。

  「為什麼是我?我又不是念商的。」她疑惑地問著。

  「你會打字,會使用office軟件吧?」

  她點頭。

  「你會說話,會做會議記錄吧?」

  她再點頭。

  「你會寫文章,會做文案企劃吧?」

  她只能再點頭。

  「那就對了。我正需要這樣的一個人來當我的助理,而我第一個想到的人選就是你。」他侃侃而談,頗有說服力。

  「你家公司是做什麼的?」她盡量讓自己面無表情,她不能在他面前洩露任何情緒。

  「很好,你終於有興趣問了,我還以為你會甩頭就走。」

  鄧子弦沒說出口的是,畢竟她曾經向他告白過,而他當時並沒有給她任何響應,照正常來推理,她對他應該有股氣惱,甚至懷恨在心。

  「鄧子弦,我看還是正式安排個面試,這樣你就可以考慮要不要錄用我,我也可以決定要不要去貴公司上班。」陸怡伶並沒有被他的外表給迷到昏頭轉向,理智仍強過一切。

  「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要是別的女生,恐怕早就開心到放聲尖叫了,不然也是喜上眉梢的轉起圈圈,就只有陸怡伶,與眾不同的陸怡伶,才會如此反應。

  陸怡伶微微皺起細眉。「中文系有很多不錯的人才,我希望你能多找幾個人面試,不要急著用我。」

  「怕我唬卡你?還是你根本不想成為我的助理?」幸好稍早之前他才受到登山社學妹們的熱情歡呼,否則面對她的冷情,他真要懷疑自己的魅力是否已不再了。

  「我也不知道。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她可沒有被懷裡的玫瑰花沖昏頭,也沒有因為大帥哥迷人的笑臉就忘了自己是誰。

  「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應。」他從皮夾裡掏出一張名片。「明天十點,你到這裡來面試。」

  陸怡伶接過名片,終於與他四目相交。這男人有雙銳利精明的眼,就跟他那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一樣。

  「為什麼是我?」她還是無法相信。「我們不熟吧。」

  兩年沒見,一見面就要她當他的助理,這讓她實在無法接受,她怕會不會是某處藏著隱藏式攝影機,正在玩整人遊戲。

  「是不熟。不過我欣賞你的理智和冷靜,擺在身邊,絕對不會造成我的困擾。」他眉一挑,超級無敵魅力展露無遺。

  「我不懂。」

  「兩年前你跟我告白,你說你要讓我知道這世上有你這個人存在,你成功了,我始終沒有忘記你。」

  「……」提到那一段告白往事,她不禁雙頰泛紅。

  「你明明喜歡我,卻可以做到不糾纏;所以,我可以確定,就算你跟在我身邊工作,也不會突然撲倒我的。」談笑之間,他的語氣卻是無比篤定。

  「你放心吧,我早就不再喜歡你了。」她淡淡地說。

  「哦?」他發出一聲疑問。「你說得這麼直接,就不怕傷害到我的自尊?」

  「鄧子弦,你的自尊心沒這麼脆弱吧?」她淺笑,仍是齒不露白。「明天我會準時到。」

  「那明天見。」

  鄧子弦轉身離開。他知道不能太逼她,否則依她的個性,恐怕會產生反效果。

  看著鄧子弦離去的背影,陸怡伶還是覺得有如夢一場。

  攤開手中的名片,名片以淺黃為底,黑色字體為主,上面印著──

  鼎盛大飯店公關部經理鄧子弦

  也只有這樣的世家弟子,才能在大學畢業、剛當完兵後,就有了份穩定的工作,且不用怎麼奮鬥就有經理的位置可坐,真是令人稱羨呀。

  這時,看到鄧子弦離開之後,有個同學走了過來,對著陸怡伶問:「好漂亮的花,那個帥哥是誰呀?」

  「以前登山社的學長。」陸怡伶淡淡說著,將名片握在掌心裡。

  「哇!登山社有這麼優的帥哥,早知道就跟你一起去爬山了!」同學顯得很懊惱,一直凝看著帥哥的背影,就算人已經走遠了,還是念念不忘。

  「世間事沒有早知道。」陸怡伶捧著花,心裡的感覺極為怪異。

  在今天這個大日子裡,鄧子弦送的花是她唯一收到的一束。

  她的孤僻和冷漠早把心儀她的男生統統嚇跑了;說真的,今天若是有男生敢送她花,她不僅會把花扔進垃圾桶,還會給對方一記大白眼。

  沒想到最後送她花的,竟是鄧子弦。

  縱使兩年沒見,他在她心裡仍佔據著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那個位置,被她細細的呵護著,既不讓別人發現,也不讓自己想起。

  她始終留意著他的消息。儘管人在當兵,有關他的消息卻還是時常出現在報章雜誌上;尤其是時尚派對,最需要他這種挺拔俊帥的企業家第三代參與,那讓他不僅成為派對寵兒,更頻頻出現在媒體版面上。

  她還知道他有個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是個門當戶對的名門淑媛,兩人時常手牽手出席公開場合;雖然他還沒正式為集團工作,卻也為飯店帶來良好的正面形象。

  他說,他喜歡她的理智和冷靜,她不會為他帶來困擾。她明白了。因為她不會糾纏他,所以他才會選她當助理。

  雖然她現在在補習班兼課,教小學生作文,但還是極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她還有三十萬學貸要還,更有著龐大的生活壓力,這份天上掉下來的工作,她應該要灑小花慶祝才對,為什麼她反而有股愁緒?

  遇上這樣的景氣寒冬,加上中文系的出路本就少得可憐,眼前的經濟難題無疑大過一切。

  看著手中的玫瑰花,陸怡伶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定,決定明天不論面對怎麼樣的困難,都一定要接下這份工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37:11

第二章


  陸怡憐身穿飯店的制服--白襯衫搭藍色背心,下半身是同一色系的藍色窄裙,腳踩粗跟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叩叩聲響。

  她手裡捧著卷宗,剛從業務部門回來,才走回座位,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怡憐,進來一下。」電話隨即掛斷。

  她根本來不及開口,只好跟著掛上電話,撥了撥耳後的髮絲,隨即走進位於右側的辦公室。

  她進入鼎盛工作已經三個月了。

  鄧子弦給她高於一般大學畢業生的待遇,也應她的要求,給了她一間單身員工宿舍。

  一般新進員工的宿舍都是四人一間,只有她獲得特別待遇。

  鄧子弦待她很好,在工作上不會刁難她,因為她凡事順從,他說什麼她就做什麼,這對她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經理,什麼事?」她站在他辦公桌前。

  鼎盛飯店的辦公中心位於飯店十二樓,這個高度,不但能夠看見101大樓的雄偉美景,還可以眺望遠方的青翠山巒。

  午後的陽光灑入室內。鄧子弦噙著笑意看向陸怡憐。「把辦公室門關上。」

  平時,鄧子弦是不關門的。心裡雖然有疑問,但她還是轉身走去將門關上。

  這個助理,果然如他所料的謹守本分,除了公事上跟他有所接觸,在私底下,她仍然孤僻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據他觀察,她和同事間也是保持著淡淡的關係。

  她不會搞小團體,更不會說長道短,和同事間相處表面上也很融洽,卻隔出了一段適當的距離,不讓別人進入她內心世界,也不會去挖掘別人的隱私。

  對他更是如此。她從不曾睮越下屬對上司的本分,甚至連一個眼神波動都不曾給過他,更遑論肢體上的挑逗。

  她曾經說過喜歡他,甚至大膽告白過,要不是那一年的記憶猶新,他一定會以為自己在作白日夢,否則怎會一下子船過水無痕?

  「跟媒體餐敘的新聞稿我稍微修改了些,你看一下。」他伸長手,將手裡的紙張遞到她面前。

  她接過紙張時,不知是他故意還是無意,手指輕觸到了她的手指,她一震,想要縮回,他卻直接握住她的手。

  看著她吃驚的表情,他站了起來,牽著她的手,繞過半個桌面,來到她面前。

  他目光熠熠,唇角含笑,一副勾引的姿態。

  「經理……你……」她錯愕的看著他,感覺到他的拇指在她掌心裡摩挲。

  他更貼近她一步,呼吸幾乎是與她交融了。兩人的高度是這麼契合,只要他微低下頭,就能攫住那粉紅小嘴。

  他突然很想試探她的反應,最好是激烈一點的,不管是大罵或者取笑都行;他越來越受不了她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好像他只是個上司,只是個同事,更像是個不相干的路人甲。

  就因為她不會給他惹麻煩、不會對他露出虎視眈眈的模樣,所以他才找她來當助理,怎麼這會兒不滿的卻是他自己?

  「怡憐,你的心--」鄧子弦的話還沒說守我,他辦公室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儘管內心亂如麻,呼吸也懸在喉嚨門,她還是強迫自己吞下那口氣,用最冷靜的音調說:「有人在敲門。」

  鄧子弦只好不甘不願的放開她的手,然後走向自己的旋轉大椅坐下。

  那人來得真不是時候啊。

  「請進。」

  話聲才落,門就被用力打開。「子弦,幹什麼關門!」

  杜曉山嚷嚷著,雄渾的聲音就跟他的外表一樣,整個人就像座移動的大山,偏偏他父親卻給他取名叫曉山,名字和人,有著很大的不協調感。

  「當然是有事要談。」鄧比弦說得沒好氣。

  杜曉山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陸怡憐。「怡憐,你也在這。」然後就看著她傻傻地笑著。

  大刺刺的杜曉山一看到陸怡憐,立刻從爆跳的大熊變成了溫和的小綿羊。

  杜曉山任職於國外住房部,專門負責亞洲區旅遊團體,尤其是日本團,更是他天天費盡心思接待的主要客戶。

  因為杜曉山只比陸怡憐早一個月進入飯店工作,也是一般職員,因此兩人目前是地位平等的同事關係。

  陸怡憐平復心情,漾起笑意。「曉山。」

  她很喜歡喊杜曉山的名字,覺得那會讓她發自內心一笑。每次看到杜曉山那副長手長腳、雄壯威武的樣子,卻在看到她時變成害羞模樣,要她不想笑也難。

  「怡憐,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和子弦說話。」杜曉山變得輕聲細語,一副怕嚇到美人的模樣。

  哼的一聲,鄧子弦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一看到怡憐就從大山變小山,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鄧比弦忍不住虧好友。

  「唉呀,我們主任要我送這個過來給你簽名……是……」杜曉山將一份卷宗遞到鄧子弦桌上,抓了抓頭,連講話都結巴了。

  「你結什麼巴?看到美女,就不會說話了嗎?」鄧比弦繼續虧自己的好兄弟。

  「不是啦,我……關於下月日本線的動作,要你們公關部跟媒體多多聯繫宣傳。」杜曉山靦腆的說。

  鄧子弦抬起一雙劍眉,看著含著笑意的陸怡憐。「看到曉山,你似乎很開心?」

  「曉山很可愛。」難得稱讚男人的陸怡憐倒是說得挺大方。

  這下杜曉山更難為情了,大臉上有著可疑的爆紅。

  「男人被形容成可愛,那是既可憐又可悲的,不知道你在開心什麼。」鄧比弦翻個白眼,毫不客氣的潑了杜曉山一桶冷水。

  「子弦,你……」杜曉山的口才沒鄧子弦好,況且在陸怡憐面前,他的聲音就像是被吃掉了似,無法說得理直氣壯。

  「還有事嗎?」鄧子弦問杵成一根木棒的杜曉山。

  「對了,下個星期登山社要去爬南插天山,學弟妹們希望你能來當領隊,你有沒有空?」一談到最愛的登山活動,杜曉山就眉飛色舞。

  「有小志佳陽大山之稱的南插天山?」鄧子弦露出一抹興味,一掃剛剛好事被打斷的火氣。

  「是啊,很久沒去了,適合去練練身手,否則老是待在辦公室裡,都不知道外頭的太陽有多大、大樹有多美了。」杜曉山說得興高采烈。

  「曉山,你用的形容詞還真是……嘖!你應該要請教一下中文系的。」鄧子弦炯炯發亮眼睛看向那雙晶瑩大眼。

  「那……怡憐,你要不要一起去?我記得你以前曾參加過登山活動。」杜曉山吶吶地問著,有點呆樣。

  陸怡憐搖搖頭。「不了,我很久沒運動,體力不大好,你和經理去就好。」

  鄧子弦一臉看好戲的模樣,不相信杜曉山能讓陸怡憐這個冰山美人溶化。

  杜曉山難掩失望,但還是拍胸脯保證說:「我可以罩你啦。你放心,你要是走不動,我還可以背你。」

  陸怡憐可以感覺到杜曉山對她的好感,依他的個性,該要一口拒絕的,可是當她看見鄧子弦眼裡的挑釁時,她唇一抿,慎重考慮了起來。

  「曉山,怡憐不會去的,你就不要多費唇舌了。」鄧子弦譏諷。

  「曉山,我去。」她說得極是認真,那鏗鏘有力的聲調,在在說明著她的決心。

  「太好了!」杜曉山長手揮動著。「子弦,他也帶佳柔去嘛。」

  王佳柔是鄧子弦正在交往中的女朋友。

  「你以為是去參加party嗎?你要佳柔爬山,簡直是要她的命。」鄧子弦狠狠瞪向杜曉山,氣杜曉山這麼不識相,竟然在陸怡憐面前提起王佳柔。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想在陸怡憐面前提起王佳柔,這是種怪異的心態,像是做賊心虛似的。

  大檓是他剛剛握住了那雙柔軟的小手,要不是杜曉山突然出現,他大概已經對著那粉紅小嘴親了下去。

  「也對。像佳柔那種只會逛精品名牌店的千金大小姐,如果她想要運動,會去健身房。」杜曉山瞭解的點頭。

  陸怡憐悄悄退開一大步。「經理,你和曉山慢聊,我先出去了。」她秀眉微蹙,邁開腳步,腳步看似堅定;心裡的酸楚卻只能往肚裡吞。

  回到座位上,看著手中的新聞稿,心裡翻騰著。

  他明明有了王佳柔,為何還要對她做出那樣令她想入非非的動作?到底他心裡在想什麼?難道他對她真有那麼一絲喜歡嗎?

  這個念頭立刻被自己給否決了!

  小鄧子弦四歲的王佳柔目前還在念大二,是鼎盛集團另一位執行董事的寶貝孫女,兩家人已經有三代世交情誼,王佳柔和鄧子弦可說是青梅竹馬。

  王佳柔有著一張玲瓏剔透的娃娃臉,白皙的肌膚,嬌小的體態,從小在富裕環境裡長大,讓她舉手投足間儘是優雅風情,是名牌服飾和精品首飾的擁護者。

  兩人的戀情可說是眾望可歸,就像媒體所報導的,是金童玉女、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一對璧人。

  陸怡憐輕咬下唇,臉上有著難得的愁緒。她這是叫自討苦吃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她不該一見到他就什麼堅持都忘了;不該來當他的助理,以為可以不為所動,沒想到卻是越陷越深;更不該……

  不該還是那麼愛他,愛到無藥可救。

  南插天山,位於桃園縣復興鄉,標高1907M,高度落差約為1270M,山路崎嶇不平,雖是一日可以往返,卻是個難度極高的登山路線。

  這條路線是攀爬百岳最佳的行前訓練路線,難度約二級,全程八至九小時,得要有一定的體力及耐力才能走完全程。

  微涼的十月天,天氣晴朗,溫度宜人;因為有前社長鄧子弦及學長杜曉山和馮柏楠帶隊,使得這次參加登山活動的同學特別踴躍。

  往常的活動大都只有二十個人左右,沒想到這麼高難度的行程居然人數暴增,還得提早截止報名。

  登山社包了兩輛二十人座中型巴士,大清早六點就在台北捷運站集合。

  陸怡憐一身標準的登山裝備--身穿排汗衫、頭帶棒球帽、手裡拿著拿山杖、背著登山背包;背包裡有礦泉水、輕便雨衣、薄外套、口糧、高熱量零食。

  自從答應要來爬山之後,她就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如今看到似曾相識的場景;心裡翻攪著記憶的片斷。

  她總共參加三次登山社的活動,雖然當時她是為鄧子弦才去的,但在那三次活動中,她並沒有跟鄧子弦講過多少話,總是遠遠地看著他,就像此刻。

  「怡憐,我和柏楠坐B車,子弦在A車,你要坐哪一輛?」杜曉山問得小心翼翼,怕會被她給打搶。

  「我跟你坐B車。」陸怡憐想也沒想就回答。

  杜曉山傻傻地笑著。「我會罩你的。」

  鄧子弦被學弟妹們包圍著,大家都對他的近況很好奇;像他這種活在鎂光燈下的豪門貴公子,難得在畢業之後還願意回來和大家一起爬山,因此,興奮莫名的學弟學妹們自是纏著他不放了。

  所以,當學弟妹們知道鄧子弦是A車的領隊時,這下想擠進A車的人馬上超過一半,最後只好用抽籤來決定。

  鄧子弦不時瞥看向陸怡憐。

  只見她站在B車前,一下和杜曉山說話、一下和馮柏楠聊天,神情愉悅,就是沒有把他看在眼裡。

  他趁著空檔來到她面前。「你要坐哪部車?」

  「B車。」她回答得簡單俐落。

  淡淡的一句話馬上引起他的怒氣。「你跟我比較熟,應該坐A車才對。」

  「就是跟你比較熟,才要把機會讓給學弟妹。」

  她的話讓鄧子弦氣憤的走回A車。

  自從她擔任他的助理之後,兩人之間經常就這樣,在公事上她雖然什麼都聽他的,但他能感覺到那股順從背後的冷淡。

  看來,她應該是不喜歡他了;照說他該為此鬆口氣,偏偏心頭卻有著被什麼卡住似的悶!

  兩輛中巴在六點半準時出發,七點半就來到宇內派山所辦理入山證。

  四十人分成五組,由現任社長為首,幾名現任領隊當組長,鄧子弦擔任壓隊,杜曉山和馮柏楠則機動性的在隊伍中協助。

  壓隊的人必須要有極佳的體力和耐力,因為得確保所有隊員能跟上隊伍。

  慘的是,壓隊的人是鄧子弦,因此就有一堆女生會故意走到他身邊,一路籍機跟他聊天說笑。

  明知鄧子弦已有女朋友,可是在每個女孩心中,莫不期待鄧子弦會被自己電到,猜想麻雀變鳳凰,上演平凡女嫁入豪門的戲碼。

  只不過,這些女生不只注定要失望,還得賠上大半體力。

  因為這條路線不只需要渡溪,還得穿越竹林,爬上陡坡,且是不斷重複。

  長長的隊伍,前後已經拉出了有一公里的距離,走在後頭的女生,因為體力不支,更是嚴重落後。

  陸怡憐走在隊伍中間,她知道自己體力不好,於是以穩定的步伐配合呼吸,一步一步上前,絲毫不敢稍有停頓。

  而杜曉山果真信守承諾,大半時間都跟在陸怡憐身邊,雖然她獨立到不需要任何協助,他還是盡可能的當她的護花使者,在她需要的時候拉她一把。

  在連續爬過幾個陡坡之後,隊伍最尾端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鄧學長,好累哦,可以休息一下嗎?」瘦小的學妹氣喘吁吁的唉唉叫著。

  「隊伍已經拉得很長了,大家得加油一點了哦。」鄧子弦鼓舞著。

  「鄧學長,還要走多久才可以到神木區?」微胖的學妹苦著臉問。

  神木區是預定的休息區,體力不支的人,可以以此當折返點,原路走回出發地點。

  才走不到兩小時,這群落後的學妹們其實都很後悔,後悔不該衝著鄧子弦的名號,沒有衡量自己的實力就報名參加,現下雙腳猶如千斤重,幾乎走不下去了。

  「大概還要半個小時,大家再撐一下。」鄧子弦很有耐心,沿路說著笑話,幫這群學妹製造前進的動力。

  「鄧學長,人家真的走不動了啦!」美女學妹一臉要哭不哭的,很希望能以自己的美色獲得學長愛的關懷。

  「那怎麼辦?不然你一個留在這裡?」鄧子弦笑笑地反問。

  開玩笑!山徑幽暗,不知道會跑出什麼毒蛇害蟲,更不知道會不會有傳說中的阿飄,她怎麼敢一個人獨留下來!

  「學長,你可以拉我一把嗎?」美女學妹伸出了手,大眼中閃著渴望。

  「不行。爬山要靠自己,要是我拉了你,對其他同學會不公平的。」鄧子弦委婉拒絕。

  美女學妹呆呆的看著自己伸出的手,繼續撒嬌:「要不然,學長你幫人家背背包啦。」

  鄧子弦紳士地接過美女學妹的背包,背到自己身上,這下終於讓美女學妹笑咪咪,爬起山來更有勁了。

  陡峭的山路沿著山勢呈現S形回轉,鄧子弦眺望著遠方,卻看不到他想看的人影。這個陸怡憐,果真跟之前一樣,獨立到不需要任何男人協助,讓他感覺不到她曾經喜歡過他。

  好不容易來到鬱鬱蔥蔥的神木區,落到隊伍最後面的學妹們趕緊找地方休息,也在此補充體力。

  「子弦,你怎麼這麼慢,我們都已經休息半個小時了。」杜曉山眉一挑,很是神氣。

  「待會換你壓隊。」鄧子弦沒好氣的瞪了杜曉山一眼,然後直接灌下一大口水。

  「換柏楠壓隊好了,我得照顧怡憐。」杜曉山呵呵直笑。

  「怡憐很獨立,不需要你照顧。」鄧子弦放眼搜尋著她的身影,終於在人群之外,一棵紅檜巨木下,看見她獨坐在那。

  馮柏楠走了過來,丟了一條巧克力給鄧子弦。「誰讓你這麼紅,就說人不要太紅嘛。不過,被那麼多學妹包圍的滋味,一定很不錯吧?」

  鄧子弦打開巧克力,不客氣地吃了起來。「既然你覺得不錯,那等下換你來壓隊。」

  真是受夠了!這趟路程比他想像中還要累。單純的爬山,為何為演變成他得應付這群學妹!

  「我看我跟社長商量下,體力不支的人就讓他們在這裡折返,不要再繼續走下去,否則延誤大家的行程,到時走不回來,等天一暗,就更麻煩了。」杜曉山提議。

  鄧子弦和馮柏楠也表示贊同。於是,商量過後,由現任社長指派一名組長和馮柏楠將體力不支的學妹提早帶下山。

  這下人數一下子便少了二十來個,繼續上山的只剩下不到二十個人;鄧子弦繼續壓隊,不過隊伍移動的速度比之前增快許多,前後距離已不到兩百公尺。

  陸怡憐不想認輸,也沒有喊苦;這趟登山活動,她是抱著懷念的心情參加的,但在經過幾次陡上之後。她的體力明顯不支了。

  畢竟已太久沒運動,就算她有堅強的意志力,還是抵不過胸口那紊亂的氣息,還有肚子裡傳來的一陣陣悶痛。

  南插開山路況難走,在於來時的陡上與回程的陡下,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否則一不小心,可能會滾下邊坡,直接掉落到河谷裡。

  此時,腳下每一個踏點都得斟酌,行進速度無法太快;就在她腳下踩到一塊濕滑小碎石時,右腳就這麼重重拐了下,整個人往前滑了出去,眼看就要滾落下去時,一直守在她身邊的杜曉山眼明手地一把將她拉住。

  尖叫聲此起彼落,那情況真是千鈞一髮!

  「怡憐,沒事吧?」杜曉山擔心地問,後頭的隊伍也因此停了下來。

  「沒事。」她嚇了一大跳,儘管額際已經佈滿細汗,她還是搖頭。

  杜曉山登山經驗豐富,一看就知道她那蒼白的臉色很不對勁。「把背包給我,我牽著你,應該就快到避難小屋了,在那裡你可以休息。」

  她皺眉、點頭,無法再堅持,否則一條窄小山路,只夠一人通行,她會阻礙到大家前進的速度。

  杜曉山拿過她的背包,打在自己肩上,再牽起她的手,緩緩往上爬。

  她全身快要虛脫,只好將全身重量交到杜曉山手上,等於是靠著杜曉山的手勁才有辦法往上走。

  鄧子弦清楚看見了剛剛陸怡憐差點跌下山坡的那一幕,心裡很是著急,卻無法立即得知她的傷勢如何,又礙於壓隊,不能超前,因而只能拿起胸前的無線對講機。

  「呼叫曉山,呼叫曉山。」

  「聽見了,請回答。」杜曉山說著。

  「怡憐怎麼了?」鄧子弦急問。

  「腳扭傷了。」

  一定很嚴重,否則她不會輕易讓人幫忙的。「曉山,你怎麼不背她走?」

  「好,我背她。」杜曉山一口答應。

  「曉山,你別動,等我。」鄧子弦交代。

  「不行,這裡沒有立足點,我沒辦法停下,得繼續往上爬。」

  兩人這才切斷通訊。只是,鄧子弦看不到前頭的情形,心一急,就見他三步並成兩步趕上前,找來一位組長,將壓隊的重責大任交付出去後,這才快步超前。

  幸好相距不遠,鄧子弦的手腳又俐落快速,他一路往上趕,已經到了杜曉山和陸怡憐身後。

  「曉山,我很重,你這樣背我會爬不上去的。」陸怡憐不想讓杜曉山背,可是她的腳扭傷得太嚴重,又怕耽誤到大家。

  「沒事,我把你當重裝備就行了。」杜曉山體力好,尤其他才剛退伍,即使背著五十公斤的她,還是有辦法繼續爬。

  「快到避難小屋了。」鄧子弦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這時大伙得手腳並用才能爬上陡坡,在上方的杜曉山半回過頭。「子弦,你怎麼來了?」

  「不放心。」鄧子弦抬起劍眉,護在她身後。「你小心點,要是你一頭栽下去,怡憐會受傷的。」

  「曉山,你放我下來好了,我自己走。」陸怡憐覺得很不好意思,況且這樣的地勢,真的無法再負擔一個人的重量。

  「放心,我長這麼壯,這一點路難不倒我。」

  人果然不能說大話,杜曉山話才說完,雙手原本要抓住一枝看起來很粗壯的樹枝,想籍著樹枝的力量往上爬,結果手才一抓到樹枝,樹枝就硬生生折斷,他的身體因而立刻失去平衡。

  陸怡憐儘管嚇到臉色發白,還是咬緊牙關沒有尖叫出聲;就在眾人為他們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時,鄧子弦從後頭緊緊將她抱住,緩和了跌勢,三人一起趴倒。

  「怡憐,有沒有怎樣?」杜曉山急問。

  「沒事。」她喘著氣,儘管很害怕,仍然強壯鎮定。

  「換我來背她。」沒等她回應,鄧子弦已經半蹲在她面前。

  「鄧子弦,不用啦,我還可以走。」她搖頭,不想再拖累人。

  「放心吧,我沒曉山那麼中看不中用。」鄧子弦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對啦,怡憐,你別看子弦瘦歸瘦,他很厲害的。」杜曉山有點難為情,這一摔,可摔壞了自己的大話。

  發覺大家都在看,陸怡憐沒辦法再堅持,只好雙手攀上鄧子弦的肩膀,讓他將自己背起來。

  聞著鄧子弦身上的汗水味,看著他那髮絲濃密的後腦勺,她的小臉突然脹紅了。

  讓杜曉山背著的時候,那寬闊的背,便她覺得安心,完全不會感到羞赧;但此刻,被鄧子弦背著,胸前緊貼著他的背,她的心跳卻亂了,呼吸也亂了,整個人都亂了。

  鄧子弦背著她,聞著她那隨風飄來的體香,心湖起了蕩漾,腳下的步伐卻更穩健。

  避難小屋依傍著山勢,位在崎嶇山路旁,以簡易的鐵皮及木板搭建而成,是南北插天山縱定的歇腳處。

  十月涼風,大樹遮日,山嵐縹緲。

  陸怡憐坐在小屋外的石頭上,右腳踝用濕毛巾包裹著,因為冰敷可以有效緩和腫脹的疼痛。

  「還疼不疼?」鄧子弦蹲在她身前,手按壓在毛巾上。這裡沒有冰塊,他只好去汲取山泉水來為她冰敷。

  陸怡憐努力隱藏內心的慌亂和悸動,淡淡地說:「我沒事了。你要不要跟上去?我一個留在這裡就行了。」

  大隊人馬繼續往山頂三角點前進,鄧子弦卻執意留下來照顧她。

  聽她這麼說,一抹怒意閃進鄧子弦那炯亮的大眼裡。「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逞強?痛的時候就要喊出來,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就要講出來!」

  被他罵得莫名其妙,她用力反駁:「我哪有逞強!」

  「沒有嗎?」他在她身邊坐下,直視她那瞪大的雙眼。「明明走不動了,卻還要硬撐。如果你早一點讓曉山或者我來幫你,你的腳也不會扭傷,更不用到最後還得靠別人把你背上山。」他的口氣很不好,氣她,也在氣自己。

  「你……」她有些被激怒了,用力反駁:「我又沒有要你背!我自己要走,是你硬要背的。」

  「我不知道你跟我在客氣什麼。憑我們的交情,你難道不能像那些學妹一樣,開口要我幫忙嗎?」他氣她表現出來的陌生疏離,更氣自己仍被她排拒在朋友之外。

  「我不是那種嬌嬌女。如果你想要女生跟你撒嬌,請去找你那群學妹,我不會。」她緊繃著一張小臉;怎麼也沒想到屬於她心裡最脆弱的部分,會被他赤裸裸的攤開來。

  「你嘴上是這麼說,其實你根本是個膽小鬼。你跟我告白,說你喜歡我,卻不敢聽我說出我的答案,反而選擇落跑。」他突然轉移話題。

  「我是膽小鬼的話,那你是什麼?」她反唇機譏。「你不是也不敢說出拒絕我的話?分明就是不想斷了你跟我之間的任何可能。」

  「那是你不讓我說,你怕我拒絕你。」他果真惹怒了她,從來沒看過她發脾氣,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如果你想要拒絕我的告白,為什麼要找我來當你的助理?話講得很漂亮,說什麼我不會給你製造麻煩,事實上呢?誰知道你心裡怎麼想!」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一向自豪的冷靜及理智呢?竟然被眼前這男人給激到口不擇言!

  鄧子弦那黑亮的眼神閃爍了下。「我心裡怎麼想,你想要知道嗎?」

  她看著他,最後敗下陣來,一臉懊惱。「我不想知道。我才不管你心裡怎麼想。」

  「還說你不是膽小鬼,我現在就告訴你!」

  他雙掌扣住她雙肩;陽光穿透樹梢,在她臉上呈現明暗不同的光影,他的心在浮動,如瀰漫在青山白雲之間的山崗。

  沒錯,她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當年她的確是拿出全部的勇氣才敢向他告白;告白之後就再也沒有勇氣追問答案,她怕會被他的冷言冷語刺傷,更怕自己那脆弱的自尊心會承受不了被拒絕的打擊。

  「放開我!」

  她想要撥開他放在肩上的雙手,他卻一個使力,將她緊緊擁入懷裡,眼眸微低,看進她眼裡倔強中的不安。

  「你幹什麼……」她抬起下巴,無法相信他會有這樣的動作,更令她驚愕的是,他那緩緩靠近的唇,就這麼把她未出口的話全數吞沒。

  像是有股魔力般,他突如其來的吻讓她全身無法動彈,只感覺到那溫熱的唇正奪走她的呼吸;她怯怯的閉上眼睛,承受他在她唇上的輾轉吸吮。

  他吻著她,從一開始的狂亂到慢慢品嚐,那是種小心呵護又帶著激情的吻,最後,猶不滿足似的。舌尖靈巧地鑽進她口中,與她熱情糾纏。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片刻?山很靜、風很輕、時間像是停止了般,直到兩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那兩張飽含情慾的嘴才分了開來。

  他的眼神熾熱,她的心跳促快。

  他緊緊將她擁入懷裡。「怡憐……」他喃喃喊著她的名字,一個他不能愛的名字。

  她終究沒有勇氣問他為什麼吻她。

  她不想知道他的想法。因為他根本不可能屬於她。

  她是個膽小鬼,只想在這山林之間,擁有他給她的短暫溫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37:37

第三章


  兩年後。

  二十六歲的鄧子弦已經從公關部經理晉陞為行政管理部協理,掌管客服、公關以及最重要的人力資源。

  身為鄧家長子的他,身負傳承的重責大任,是總裁父親極力培養的接班人選;而他也對自己有著深厚的期望,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了鼎盛集團總執行長。

  鼎盛集團裡派系眾多,除了股東,還有董事之間的角力,連他父親的總裁位置都得要很努力、很小心才能坐穩,否則就會被其他伯伯、叔叔、姑姑、嬸嬸給趁機奪走經營權。

  他爺爺是鼎盛的創辦人,總共娶了三房,因此而有十二名子女;再散枝開葉下,孫子、孫女的人數自是可觀,但這並不包括其它旁系親戚。

  雖然鄧子弦是長孫,也特別受到爺爺器重;但是,他的每一步卻都走得戰戰兢兢,因為他知道有太多人在覬覦他所擁有的,而且隨時都在設法將他拉下。

  鄧子弦的大弟是個標準讀書人,個性忠厚老實,不喜歡勾心鬥角,只愛待在實驗室做實驗。

  小弟則是整天吊兒郎當、無所事事,在大家眼中的風流浪蕩子,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那種人。

  也因為如此,鄧子弦承載了父親所有的期望;但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有遠大的抱負及野心,不僅想要光耀父親,更要避免被其他堂兄弟比下去。

  當鄧子弦高昇時,陸怡憐自然也從他的助理升格為秘書,兩人在工作上依舊是密不可分的夥伴。

  關於那次熱情的擁吻,從南插天山回來之後,似乎就遺落在那山林之間了,誰也沒再提起那件事;他對她,越來越沉默,她對他依舊是下對上的態度,隔出一條猶如台灣海峽寬的深溝。

  「今晚在宴會廳舉辦的恩華春裝發表會,你讓司機六點半去接佳柔過來。」鄧子弦對站在面前的陸怡憐交代。

  「是。」陸怡憐點頭,將這事記錄在筆記本裡。

  「你也一起來。有許多大老闆會帶夫人出席,你幫忙招呼一下。」

  「好。」她點頭。「協理,請問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反正她就住在飯店裡,可說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就算他半仿有事情找她,她也不會拒絕。

  他黑漆明亮的眸光深深注視了她一會,然後才說:「沒事了。」

  她微點頭,走出他的辦公室。

  鄧子弦和王佳柔是公開的一對,男的俊、女的美,是媒體極愛報導的一對佳侶;加上鄧子弦從不亂搞男女關係,是深情好男人的最佳代表,因此王子與公主的夢幻配對,讓眾人期待他們有美好的將來。

  想必兩人今晚攜手出席,又會替晚會帶來高潮。

  明知待在他身邊會讓自己很痛苦,但陸怡憐還是義無反顧的留了下來。看著他時,她總會想起那個吻;也因為那個吻,讓她有足夠的勇氣繼續留在他身邊。

  這時,一名沒有風度翩翩、一身筆挺西裝、一臉笑意的男人踩著瀟灑的步伐來到了陸怡憐面前,那是已升為主任的杜曉山。

  杜曉山在經過兩年的職場磨練後,已從原本大刺刺、講話豪爽的大男孩蛻變成幽默風趣的大帥哥。

  「怡憐呀,今晚我缺一個女伴,你來當我的女伴好不好?」杜曉山對她擠眉弄眼的。

  「你還會缺女伴嗎?隨便一招手就有一堆女人願意當你的女伴的。」她笑著拒絕。

  杜曉山露出苦瓜臉。「當然缺。我這種人根本不會甜言蜜語,哪有女生會喜歡我。」

  「是這樣嗎?我看是你眼光高、口味高,看不上那些對你有意思的女生。」杜曉山就像她的兄長,是她唯一可以稍微卸下防備的聊天對象。

  「隨你怎麼說啦。你就可憐可憐我,今晚當我的女伴啦!」杜曉山裝可憐的皺起眉頭。

  陸怡憐笑了,看著杜曉山說話時那誇張的表情。「不行。你知道我得要工作,尤其是這種晚會,我得幫忙招呼客人。」

  「你可以一邊工作一邊當我的女伴,這又不衝突。況且,我也可以幫你跑腿哦。」杜曉山繼續遊說。

  她心裡想著,每次看到鄧子弦帶王佳柔出席,都會讓她痛到揪緊心窩,無法呼吸,偏偏只能強壯鎮定,若是能夠當杜曉山的女伴,分散一些注意力,想來也是不錯的方式。

  「好啦。那你欠我一份人情哦。」她不忘邀功。

  「太棒了!今晚所有的男人都要羨慕死我了。」杜曉山喜孜孜的笑開,嘴角像是要裂到腦後似。「怡憐,那就這麼說定了,晚上我們一起手牽手進場。」杜曉山眨了一下右眼,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杜曉山算是她最要好的異性朋友,她可以在他面前展現較真實的性情,不用偽裝,不需逞強。

  她和杜曉山深談過。她沒有大哥,而他則是沒有妹妹,雖然兩人沒有真正結拜為兄妹,但他們早就把兩人之間的感情認定為此愛情還要可貴的親情。

  陸怡憐想著,晚上該穿什麼呢?

  十月的天氣,不冷不熱,不過,飯店的冷氣還是超強,她沒有辦法因為愛美而穿露背露胸的禮服,於是在心裡打定主意,決定以簡單俐落為主。

  五點半過後,她回到十四樓的員工宿舍。

  這樣的場合,她不是沒有參加過,只是每次都是以工作人員的身份;而且平常她也不大愛化妝,只有在工作需要時刷上眉形、塗上口紅。

  今晚,她選了件粉紅色一字領的長袖小洋裝,映襯她柔白的肌膚;一雙修長的美腿下,踩著三寸高的銀色高跟鞋。

  她再將長髮挽起,戴上一對心形小白銀耳環,配上同系列的白銀項鏈,這已算是她最隆重的打扮了。

  比起那些身上動輒三、五十萬名牌貨的貴夫人、千金大小姐,她全身上下的行頭不到五千元。

  會自慚行穢嗎?不會。她會穿出屬於自己的風格口味,她會用滿滿的傲氣來武裝自己,而她也對自己的外貌極有自信。

  六點半,她挽著杜曉山的手,提早一個小時走進會場。

  她知道那些豪門貴公子及名門淑媛為了顯示身價,通常會遲到個十來分鐘。

  這場春季服裝發表會是由知名服裝品牌主辦,鼎盛飯店協辦,所以會場所有的一切都有專人在佈置打理,她只需要協助盡地主之宜,讓貴客可以在最佳氣氛的環境下欣賞高水準演出。

  會場四周務有低酒精飲料,以及精美蛋糕、餅乾、甜點。她左右巡視著,特別注意一些小細節,例如椅子的擺放、食物的數量或者地板上是否有不小心掉落的垃圾。

  因為大家都知道她是鄧子弦的貼秘書,對她也就多了一份敬畏;不過,今晚的她,似乎多了一股女人味,比起平常的冷傲,確實是嬌媚了許多。

  沒多久,鄧子弦也提早抵達;他一身鐵灰色西裝,牽著王佳柔,款款走入會場,帶來另一波高潮。

  王佳柔是這個服裝品牌的愛好者,她身穿當季的露肩柔黃娃娃裝,眨著大眼,盈盈淺笑,看起來像極了晶瑩剔透的娃娃。

  王佳柔的美是可愛中有股純真,陸怡憐的美是清麗下有著淡漠的距離,兩個女人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情。

  王佳柔親和力夠,很受媒體青睞;陸怡憐冷傲,加上只是工作人員,尤其向來隱身角落,縱使頗具美色,媒體卻從來沒有注意過她。

  但,今晚……

  鄧子弦一眼就看見陸怡憐依偎在壯碩的杜曉山身邊,發覺今晚的她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除了不同於往常的裝扮,還有那盈盈笑容,都是他不曾見過的。

  他看著她對杜曉山笑,笑意很溫柔、愉悅。她是真的那麼喜歡杜曉山嗎?

  「在看什麼?」王佳柔輕聲問,循著鄧子弦的視線看過去。「是曉山和怡憐。」

  「嗯,我們過去打聲招呼。」鄧子弦牽著王佳柔,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發表會還未開始,因此會場的人還不算多。陸怡憐喝著雞尾酒,小臉泛起蘋果紅,看著那對受眾人祝福的佳侶,她心痛胸悶,不自覺地又喝了一大口酒。

  「少喝一點,這是酒,可是不是白開水。」杜曉山一臉管家婆模樣的對她說。「子弦和佳柔過來了。」

  陸怡憐將酒杯拿在手裡,原本帶笑的神情黯了下來。「協理,王小姐。」她微點頭打招呼。

  「曉山,怡憐。」王佳柔親切地叫著,然後有些羞怯地看了杜曉山一眼。

  鄧子弦完全掩藏不住眼中的熾熱;今晚的怡憐,冷淡中有著令人心動的嬌媚,他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佳柔,要喝點東西嗎?」杜曉山許久不見的呆樣又出現了,那是一見到心儀的美女時無法掩藏的難為情,幸好現場燈光暗,才沒被人發現他的糗樣。

  「好呀。曉山,你今天穿這樣很帥。」在鄧子弦面前,王佳柔是溫婉又帶著敬畏的;但在杜曉山面前,她卻有種精靈般的調皮。

  「謝謝。」被王佳柔稱讚,杜曉山高興到眉開眼笑。

  於是,杜曉山很紳士地向服務生拿了杯果汁,遞到王佳柔手上。

  「為什麼我的是果汁?」王佳柔不滿地嘀咕。

  「你還小嘛,喝果汁就好。」杜曉山寵溺的說。

  「我哪有小!我都已經大學畢業了。」王佳柔抗議。

  陸怡憐站在鄧子弦身邊,冷著臉、低著頭,手裡晃著酒杯,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

  鄧子弦的表情很僵硬,在愣了幾秒後,也去拿了杯酒,然後猛灌下肚。

  「你怎麼跟怡憐一樣,把雞尾酒當白開水灌?」杜曉山對鄧子弦叫。

  杜曉山和王佳柔納悶地看著鄧子弦和陸怡憐。

  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兩人之間很不對勁,感覺像是一對在鬧彆扭的情侶。

  「子弦,你和怡憐吵架了嗎?」杜曉山冷不防的問出這句話。

  「沒有。」

  「沒有。」

  鄧子弦和陸怡憐異口同聲否認。

  他和她之間什麼都不是,哪來吵架之說?

  王佳柔雖然因為鄧子弦的關係而和陸怡憐認識了兩年,但兩人見面的次數加起來大概不會超過五根手指頭,兩人僅只是點頭之交。

  今晚,在杜曉山拉著鄧子弦去招呼貴客時,她們有了第一次單獨聊天的機會。

  陸怡憐拿著酒杯,王佳柔則喝著果汁;陸怡憐顯得很冷淡,偏偏王佳柔很熱情,她拉著陸怡憐,找了一處位子坐下。

  「怡憐,我覺得你跟子弦是同一種人。」王佳柔說,臉上有著難掩的苦澀。

  「怎麼說?」陸怡憐對王佳柔並沒有敵意,有的也只是嫉妒。

  「不然你怎麼可能忍受得了他,還可以當他的秘書這麼久,一定是跟他在個性上有某方面的契合嘛。」王佳柔抱怨。

  「你忍受不了他嗎?」陸怡憐問,並不是要探人隱私,而是關於鄧子弦的一切,她都很好奇。

  「他那人呀,你沒發現他都不愛說話嗎?我都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生氣那個樣子,高興也那個樣子。」難得有一個人可以和她討論鄧子弦,王佳柔這下話匣子全開。

  「你不是他女朋友嗎?怎麼會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唉呀!你知道嗎?他沒有追求過我,也沒有跟我告白過,我連什麼時候變成他女朋友的,我自己都不知道。」王佳柔嘟高小嘴。

  陸怡憐被王佳柔的話吸引了,這才細看著王佳柔那苦惱的小臉。

  「那……」

  被陸怡憐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王佳柔笑說著:「怡憐,我沒有人可以說這件事,你是他的秘書,我想你一定很瞭解他。」

  「沒關係,你儘管說,如果我知道什麼,一定會告訴你。」陸怡憐點頭,表示瞭解她的心情。

  王佳柔眼神閃著興奮。「就是……好像突然有一天,他就莫名其妙成了我男朋友了。」

  「莫名其妙?」陸怡憐被王佳柔的形容詞逗笑了。

  「是呀,就是雜誌報導嘛,報導我跟他是一對戀人呀,我都不知道自己何時在和他談戀愛,然後全世界的人,包括我爸爸、媽媽、哥哥、我的好同學,都以為我跟他在談戀愛。其實不是嘛,可是他也不澄清呀,然後我就變得有理說不清,最後,就這麼莫名其妙跟他在一起了呀。」

  「也許他從小就喜歡你,剛好就順其自然當你的男朋友嘛。」陸怡憐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能這樣安慰王佳柔,大概是死心到了一種程度,才能說出這種話吧。

  「你有看過當人家男朋友的像訓導主任的嗎?」

  「啊?」

  「他每次跟我說話,好像在管小孩,這個不行,那個不行,每次都板著張臉,就好像是學校裡的訓導主任。」

  王佳柔的形容惹得陸怡憐笑了。

  「怡憐,你取笑我!」王佳柔裝出哭喪的表情。

  「不是,對不起。」陸怡憐猛搖手,卻還是忍不住那股笑意。「我只是覺得你的形容詞很好玩、很新鮮。」

  「難道不是嗎?他那人城府很深的,我很怕惹他不高興、搞得我在他面前像個小媳婦一樣。」難得逮到機會,王佳柔繼續用力抱怨。

  「他不是會亂發脾氣的人。」陸怡憐替鄧子弦說好話。

  「我知道呀,可是我就是怕他悶著不說話的樣子嘛。」

  「那你不就很委屈?」

  王佳柔笑得很尷尬。「怡憐,你不是他學妹嗎?而且還是登山社的,你應該很瞭解他吧?你說說看嘛,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王佳柔無法跟好友抱怨,因為她們一定會說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跟父母抱怨,爹媽鐵會認為她是在耍大小姐脾氣;但是,事實呢?

  「他呀……」陸怡憐考慮著說詞。

  這時陸怡憐才發覺到,明明王佳柔身上有種精靈活潑的氣息,可是一站在鄧子弦身邊,卻變成了百依百順的小女人。

  「說嘛!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跟子弦說的,這是我們兩個女人的秘密。」

  陸怡憐心想,如果自己夠壞,應該趁機說鄧子弦的壞話,最好搞得他們鬧到分手;只不過,就算她破壞了他們之間的感情,鄧子弦還是不會喜歡她的。

  說起鄧子弦,陸怡憐唇角掛著淺淺的微笑。「他長得帥,待人又親切,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是豪門小開就端架子;他擔任登山社社長時,會義務替大家做很多事,也爭取到許多經費補助;爬山時,他還會幫學妹背裝備。」

  「啊……」王佳柔一臉不可思議。「有可能嗎?」

  「他是很自負,但那是因為他有那個能力和才華;他為人熱心、大方、負責任,又有幽默感,做事時很認真,努力在工作上力求表現,他真的很辛苦,才能有今天的成就。」一說起他的好,陸怡伶的眼神不覺變得迷濛起來。

  「你確定你說的人是鄧子弦嗎?」王佳柔問。

  「當然。」

  「怡伶,你這秘書真稱職,很會替老闆說好話。」王佳柔有著微微的不滿。

  「我說的都是真話。」陸怡憐反而笑了。

  「他要是有這麼好,為什麼他從來不接我上下課?」

  「因為有司機呀。」

  「那他為什麼從來不陪我逛街、看電影?」

  「因為他工作很忙呀,常常一天工作十六個小時。」

  「好!那他為什麼從不對我說好聽的話?」

  「因為他不是那種會甜言蜜語騙女生的男人。」

  最後,王佳柔氣憤的說:「那他為什麼從來沒有吻過我?」

  話一出口,王佳柔就後悔了;她咬緊唇瓣,有著懊惱。她幹什麼問這種白癡問題啦,這下完蛋了!

  「這……」陸怡憐訝異極了,只是,她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鄧子弦和杜曉山走了回來。

  貴客陸續上門,包括當紅明星、模特兒、千金小姐,讓駐守現場配合宣傳的媒體忙了起來,鎂光燈此起彼落,就為了捕捉那最美的一面。

  「怡憐,算我胡說八道,你千萬別跟子弦說。」王佳柔急急交代。

  陸怡憐慧黠一笑。「你放心,我不會說的,這是我們兩個女人之間的秘密。」她重複王佳柔剛說過的話。

  鄧子弦牽著王佳柔去招呼進場的嘉賓;杜曉山則來到陸怡憐身邊。

  陸怡憐此時卻是心不在焉,心頭紛紛亂亂。王佳柔說鄧子弦從吻過她,那是什麼意思?難道鄧子弦從沒愛過王佳柔?

  她無心看秀,心裡的疑惑糾結成一團。

  如果鄧子弦不愛王佳柔,又為什麼要跟王佳柔在一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38:03

第四章


  這是一場賓主盡歡的時尚發表會。模特兒起高水準的走秀,讓貴婦淑媛們看得目不轉睛,紛紛下單,搶下那限量的專屬極品,因為那代表著身身的財富實力和品味。

  只是,再如何繽紛奪目的走秀,都無法入陸怡憐的眼,她的心思全在王佳柔的話上繞。

  也因為如此,讓她多喝了幾杯,雖還不至於醉,但她那雙向來冷漠的臉似乎因酒精而融解了。

  她的笑容越來越大,不僅讓杜曉山看得失神,連鄧子弦都不受控制的心跳加快。

  待貴客們都離開了,連王佳柔也讓司機送回家,現場只剩下一些收拾善後的工作人員。

  「怡憐,我送你上樓,你喝多了。」杜曉山大手扶住她的手臂。

  「好。」陸怡憐沒有反對,讓杜曉山扶著,來到鄧子弦面前。

  鄧子弦陰森著一張俊臉,眉頭皺得很深,視線鎖定在杜曉山那只扶住陸怡憐的大手上,讓他很想一腳踹下去。

  「協理,晚安。」她優雅地點頭,親密地勾住杜曉山。

  她就住在樓上,只要搭電梯上樓即可,但鄧子弦就是不放心。

  「曉山,很晚了,你也累了,你先回家去,我送怡憐上樓就行了。」鄧子弦拍了拍杜曉山那厚實的肩膀。

  由鄧子弦送陸怡憐上樓,杜曉山當然放心。

  陸怡憐看著鄧子弦,忽然收起了笑容,逕自往電梯方向走去。「協理,不用送了,才上樓而已。你也快回家去吧。」

  她拒絕的態度是這麼的明顯,讓鄧子弦的心情霎時籠罩上一層黑霧;他緊緊跟在她身邊。「你肯讓曉山送,卻不願意讓我送?」

  經過了一整晚,她的髮絲有些亂了;又因為喝了點酒,讓她的雙頰紅咚咚的;她站在電梯前,鏡面反射出兩人並肩站立的身影,令她的腦袋瞬間恍惚。

  鄧子弦是在吃醋嗎?她對自己冷笑了聲。怎麼可能!除非外頭下起了紅雨。

  就在這一怔愣之間,電梯門開了。

  鄧子弦率先走進電梯,按住了開門鍵,看她仍在發呆,自然的伸手拉住她手腕。「進來了。」

  她這才回過神,跨步走進電梯。

  電梯裡沒有其他人,因為他們搭的是員工專用電梯;空間一下子變得很私密,連呼吸間都能聞到彼此的氣味。

  他放肆地凝看著她,原本拉住她手腕的手慢慢往下移動,直至牽住了她的手。

  她的雙頰緋紅,貝齒輕咬唇瓣,大眼睨看著他,多了幾分女人的嬌柔,再也沒有以往那強裝的冷淡和傲氣。

  她沒有放開他的手,任他牽著。掌心暖暖,心頭熱熱,眼眶中卻有著不自覺的水氣;她可以感覺到他那熾熱的眼神中,那迥異於平時對她的故意忽視。

  這兩年來,除了公事,他幾乎不曾跟她說過其它的話,她就只是一個萬能的秘書,在他心裡,恐怕連朋友都稱不上。

  直到電梯噹的一聲,十四樓到了。電梯門一開,她卻下意識地縮緊掌心中的大手,就怕他會就這麼放手。

  他沒有放開她,蹙眉間,表情沉重。牽著她的手,走出電梯,往她的房間走去。

  誰也沒有開口,步伐緩慢,帶著深深的留戀,直到來到她房間前,她終於得放開他的手,因為她得從皮包裡拿出鑰匙。

  用晶片卡打開房門,她不敢回頭,全身微微顫抖著,艱澀地說:「協理,晚安。」

  他靠近她,眼看只差那麼一小步,就要貼上她那看起來很寂寞的背。「怡憐……」

  喃喃的叫喚帶著黏稠感,在這深夜裡聽來顯得特別迷人。長長的走道,燈光暈黃,似乎是老天爺特意的安排,而且,此時連個路過的員工都沒有。

  「我……我要休息了。」最後,她還是轉過身來,只是臉垂得低低的。

  他看著她那垂低的頭,露出優美的頸項,在心裡無聲歎了息,理智終於崩潰;他又再跨前一大步,當胸口快要抵上她時,她連忙倒退了幾步。

  他走進她房間,再用腳跟把房門踢上。

  房間大約只有四坪大小,單人床、書桌、簡易型衣櫃,還有一間小浴室。窗外的墨色,顯示夜已經很深,深到似乎只要一點聲音都會讓人聽見。

  他一步步上前,直到她退到了單人床邊。

  「你……很晚了。」她看著他,想起了王佳柔的話;他從來沒吻過王佳柔,卻曾在山林裡與她瘋狂纏綿熱吻。

  他伸出手,撫摸上她的唇。「別咬,會流血的。」

  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緊張到咬住唇瓣。微微撇過頭,想避開他的碰觸,但他的手卻仍擱在她唇邊。

  很多時候,不用言語,光是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那種很想相愛的氣息就會像一張無形的網,結結實實密密籠罩下來。

  她已經不敢去計算自己到底喜歡他已有多久。看著他和王佳柔出雙入對、甜蜜相擁,每每想起心就會痛,痛到以為自己會沒有明天,但她還是日日強裝著無所謂。

  「你……」她鎮住不安的心神。「謝謝你送我回來。」

  他雖極力想要自己克制對她的感情,但顯然無效。

  「你跟曉山很好?」話一出口,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滿腔的醋意。

  「沒錯。」她一口承認。

  「到什麼程度了?」他的指尖輕刷上她臉頰,小小一個動作,卻引得她縮肩輕顫;他的指尖順著她那柔軟下巴來到了她的耳垂。

  「你管不著,那是我的私事。」說得很是倔強,卻因為他的碰觸,使得話語顯得軟弱無力,添加了幾分怨懟與可憐。

  「我當然要管。」

  他在心裡頻頻歎氣。他是什麼時候愛上她的?

  他知道,是自從兩人在山林間熱吻之後,他的心便遺落在她身上了。只是,他真的無法愛她,也不能愛她。

  她抬頭,勇敢迎接他眼裡藏不住的熾熱,還有他指尖若有似無的挑逗。「你憑什麼?」

  他的大掌停在她雪白的頸後。「憑……」他說不出來。即使已極力壓抑,然而一旦情緒開了個口,就如同潰堤的河水般猛烈衝破他固守的心孩。

  「四年前,我跟你告白,你一直沒有給我答案,現在,我可以要這個答案了嗎?」籍著酒意,她終於問出當年沒有勇氣接受的答案。

  「答案?」他的心緊揪著,呼吸霎時停止。

  「對。你喜歡我嗎?」她抓住他那只在她頸後游移的大手。「我現在想要知道答案。」

  「怡憐,我……」

  就算她表現得再堅強,對他隔出多麼淡漠的距離,然而戲演得再好,還是會有露出破綻時候,他從她那偶爾發呆的眼神,不輕易流露出的愁緒中,明白她至今仍喜歡著他。

  「我要我的心得到自由。」她盈盈眼波中有著濃濃的哀戚。「我以為我看著你,可以不為所動,沒想到我太天真了,也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現在,請你徹底拒絕我,這樣我就可以死心,就有離開你的勇氣。」她不要再陷入兩難中。

  鄧子弦心裡霎時掀起狂濤巨浪。她終於逼他做決定了,而他大可一口拒絕她,可是他知道那樣做的結果會是--她轉身離開,兩人從此決裂,老死不相往來。

  看著他的猶豫,正當她想一把將他推開時,他卻將她摟進了懷裡。

  陸怡憐不敢掙扎,像是根木棒般任他抱著。「你是什麼意思?」

  他沒有回答,直接以灼熱的唇告訴她。

  他一手撫摸著她的後頸,一手扣在她腰際,將她緊緊圈抱在懷裡。

  濃烈的吻如浪潮般排山倒海而來,她不由自主地醉倒在他的熱情中。

  他的舌乘機糾纏住她的唇舌,在她嘴裡用力翻攪,接著,他將她放倒在床上,胸口貼著她的胸口,從濃情的熱吻轉為淺吻,用舌尖勾卷她那小巧的香舌。

  「嗯……」她發出一聲嚶嚀,閉上眼睛,微顫的眼睫顯示她的歡愉與無措。

  良久,兩人才結束這差點讓人窒息的熱吻。

  他凝看著她被情慾蒸紅的臉,指尖眷戀地刷撫她的臉頰。「情不自禁。這四個字的意思你明白嗎?」

  她張開眼,清楚看見他漆黑眸色下的痛苦。

  「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能喜歡你,卻偏偏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你。看見你跟曉山那麼好,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陸怡憐的心跳怦地好大一場 ,手怯怯地撫摸上他臉頰。「真的?」

  「怡憐,我沒辦法給你任何承諾,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話中帶著苦澀和委屈。

  「我只要知道你的心意就好,我什麼都不會要的。」

  「我對佳柔只有親情,沒有愛情。」終於說了出口,這讓他胸口的壓力頓時減輕不少。「我有我的顧慮,我現在的一切,我……」

  「噓。只要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她阻止他再說下去,將手放到了他唇上。

  她是他的秘書,當然明白他的處境。

  在鼎盛集團裡,被媒體捧成接班人的他自是成為所有人攻擊的目標,要不是因為他有個總裁父親當靠山,他也不可能一路順遂高昇。

  所以,他的每一步無不走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提升自己;他甚至還回母校攻讀碩士,為的就是要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利益糾葛、派系鬥爭,想要往上爬,就得踩著別人的肩膀,幹掉一個是一個。這就是商場,利字放中間,親情擺兩邊。勾心鬥角下,能真心相待的只有手足和死黨同學。

  他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因此找了杜曉山和她進入鼎盛,他得有自己的班底,以防在暗箭下中傷落馬。

  他必須鞏固自身的力量,也就是拉攏其他董事,當然包括王佳柔的家族勢力,這對他來說不僅必要,且是絕對的。

  「怡憐,看著你卻不能愛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他的唇吻上她掌心,化為綿綿情意。

  她的手一縮,被他挑逗的唇弄得慌張無措;他的眼眸微瞇,看著她櫻桃小嘴,狂熱的吻再度落下。

  他愛她,顧不了一切了,他要帶她爬上雲端。

  於是,夜的魔力展開,她欲迎還拒,滿是嬌羞,他的吻從她的耳垂一路來到她的頸項,然後動手拉開她背後的拉鏈,讓她雪白的身軀接受他唇舌的洗禮,他在她耳邊輕喃著:「怡玲,做我的女人吧。」

  然後,在這個夜裡,明明沒有喝醉的她卻似喝醉了;她該拒絕,卻沒有拒絕;她成為了鄧子弦的女人,她勇敢又歡愉地迎接鄧子弦對她所做的愛撫。

  兩顆自以為是銅牆鐵壁的心,兩顆驕傲又自負的心,終於為對方融化。

  一段見不得光的戀情,是她要來的,也是她心甘情願承受的。

  陸怡玲臉上的笑容變多了,不再像以往那樣罩著冷漠。

  美女一旦笑了,就變得親和力十足,於是乎,她的人緣越來越好,無論走到哪,同事們都發現了她的改變,大家不禁都這麼問:

  「怡玲,你越來越漂亮了。」

  「怡玲,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對所有的詢問她總是含笑以對,淡淡否認。

  她多想告訴大家,她是正在談戀愛,雖然戀情無法公開,但那奇妙的情愫確實是日漸滋長;她從來沒有享受過戀愛的美好,因此無時無刻不在暈陶陶之中。

  此刻,她帶著一份文件走進了鄧子弦的辦公室。

  他左肩駕著電話,右手操作著電腦,一看到她,向來精明銳利的眼神立刻轉化為溫柔笑意。

  「是……沒問題,這次招募人力,最好配合就業服務機構,一方面可以打響飯店的知名度,……嗯……好,就交給你全權處理。」說完,立刻掛上電話。

  她笑問:「是王主任嗎?」

  「是呀。」他也笑著,眼裡完全不掩藏對她那股赤裸裸的慾望。

  「你不要這樣看我啦。」她輕皺了一下鼻子,有著羞怯。

  「那不然你要我看哪裡?」他的眸光盛滿笑意,喜歡極了她為他臉紅的模樣。

  沒想到以前那個全身充滿傲氣,冷到像冰塊的女人,此時此刻竟會這麼可愛又迷人。

  「就跟以前一樣,正經的看呀。」她臉頰上已經浮出兩朵紅暈。

  當他的女人已經一個月了,她卻還不習慣被他這樣盯著看;每每被他這樣看著時,就會令她想起兩人在床上恩愛的情景。

  「哦?」他挑眉,帶著某種邪惡。「我現在很不正經嗎?」

  「不跟你說了。」她嬌俏地轉了轉眼珠子。「這份文件是王主任要我送過來給你審閱的,若沒有問題,得要麻煩你簽名。」

  戀愛呀,光是看著彼此,就會讓人不自覺地拉開唇角,永遠保持在微笑的弧度。

  她沒想到跨出了那一步之後,感覺會是這麼甜美,簡直是美到像是在夢幻之中。

  他接過她手中的文件,故意牽住她的手,喜歡看她為他慌張無錯的樣子。

  「唉呀,不要這樣,被同事看到不好。」她用左手輕拍他覆蓋在自己右手上的手,趕緊抽出他的掌心。

  「我晚上去找你。」他的聲音略低了幾分,那喃喃的聲調,帶著故意引誘的成分。

  她怯怯的點頭,一臉燥熱。「你要小心一點,不要讓同事看見了。」

  「真的好想做賊一樣。」他眼裡有著不捨和歉意。「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等我的位置坐穩了,我一定跟佳柔分手的。」

  「別這麼說,是我自己願意的。」每次一提到王佳柔,就算有滿腔的濃情蜜意,也會轉為淡淡的苦澀。「你現在還不能跟佳柔分手,否則明天你就會被總裁趕出這裡了。」

  「怡玲,謝謝你的體諒,你對我真好。」他說得真心誠意。

  「其實受委屈的是佳柔,我真的怕會傷害到她。」她明白自己是自私的。

  她不求永遠,只求能擁有短暫的幸福。她只是個平凡到什麼都沒有的女人;她不想嫁入豪門,去過那宛如住進籠子的生活,她只想擁有他的愛,就夠了。

  「是我的錯,我不該順著大家起哄,就跟佳柔在一起。」

  「其實是佳柔的爸爸很欣賞你,你爸也很喜歡佳柔這個媳婦,而你不想忤逆兩個老人家的心意。」她替他找借口,也替自己找到留下來的理由。

  她是如此的明理,這讓他對她更是滿心虧欠。「很多時候,身在這種家庭,不是我想怎麼做就能怎麼做。」

  這時候,一道氣急敗壞的聲音闖入了兩人之間。

  大聲嚷嚷的是鄧子豪,鄧子弦的堂兄,也就是鄧子弦父親的弟弟的長子。

  「發生什麼事了?」鄧子弦斂了神色。

  鄧子豪跟鄧子弦是檯面上競爭最激烈的人。

  現年二十八歲的鄧子豪,因為在其父親的加持下,目前掌管財務部門,底下有資金、會計、服務、賬款等單位,是公司最重要的財務及資金往來部門,跟股東、會計師、董事會的關係都非常密切。

  鄧子豪幾乎是公開的與鄧子弦不合,只要是鄧子弦提出的意見,鄧子豪一定會第一個反對,很白熱化的挑釁和競爭。

  這樣的態勢導致公司內部的人也得選邊站,只要是支持鄧子弦的,就會被鄧子豪視為眼中釘;只要一跟鄧子豪相交,就會和鄧子弦保持距離。

  「訂房部出了問題,居然發生超訂的事!大廳現在已經亂成一團。一團日本客人居然沒有房間可以入住,現在正在大吵大鬧。」鄧子豪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

  每次只要發生了一點小事,鄧子豪就會把它嚷嚷成不得了的大事。

  訂房部是杜曉山負責的,鄧子弦眼眸微瞇,拿起電話撥打手機,手機一下子就接通了。「曉山,聽說大廳發生了事情?」

  「一點小事,我正在處理。」杜曉山說得不當一回事。

  「好好安撫客人,不要讓客人抱怨。」鄧子弦交代。

  「沒事,不信你下樓來看。我要去忙了,日本人在叫了。」接著,杜曉山便掛了電話。

  鄧子弦揚起假面笑容。「子豪,我知道你關心我,不然我們一起下樓去看看。」鄧子弦站了起來,顯然十分相信杜曉山的能力。「怡玲,你也一起來。」

  鄧子豪正有此意。一起下樓,那正好可以在眾人面前給鄧子弦難看,不然光躲在辦公室鬥嘴,可發揮不了什麼效用。

  陸怡玲跟在鄧子弦身邊和鄧子豪一起來到大廳。

  大廳裡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只有兩名台灣領隊在櫃檯前辦理入住的相關手續。

  就在鄧子豪一臉納悶時,杜曉山從大廳另一頭走了過來。

  「怎麼回事?我剛剛明明得到報告,說大廳鬧哄哄的。」鄧子豪劈頭就質問杜曉山。

  「有嗎?」杜曉山皮皮地笑著。「鄧協理,我想是你的消息來源有誤吧。」

  鄧子豪不相信,走到櫃檯前問櫃檯小姐:「剛剛有發生什麼事嗎?」

  「鄧協理,沒有呀。」小姐的微笑很甜美。

  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櫃檯內的人員也都是杜曉山的人,而杜曉山是鄧子弦的衷心部屬兼死黨朋友,當然不可能出賣鄧子弦。

  鄧子弦走了過來。「子豪,我想你應該很忙吧,就算這裡有什麼事發生,我也會處理,就不勞你費心了。」

  鄧子豪眼看沒有抓到任何把柄,臉色鐵青,氣憤地離去。

  見鄧子豪離開,鄧子弦才問:「曉山,怎麼回事?」

  「訂房系統出現了一些問題,造成經濟型客房超訂。我已經請客人先到雲海廳喝咖啡,然後再將客房升級,讓這團客人去住豪華型客房;客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享受到更好的服務,才會開心得又叫又笑。」杜曉山簡單報告。

  「嗯,這件事你處理得很好。這個鄧子豪,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來找我麻煩,我怕我們的部門裡有他安排的眼線,否則他的消息怎會這麼靈通?」鄧子弦對這種小人行徑,實在很厭煩,卻也無能為力。

  「我會更小心,絕不會讓鄧子豪抓到把柄。」杜曉山認真地說。

  「怡玲,我們上樓去吧。」鄧子弦這才和陸怡玲回到十二樓的辦公室。

  陸怡玲看著鄧子弦那眉頭深鎖的樣子,心裡很是為他心疼。他的能力太過搶眼了,難怪會成為有心人士的攻擊目標。

  今天只是發生了一點小事,鄧子豪就可以如此大張旗鼓的跑來興師問罪,改天要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那鄧子弦的位置豈不是岌岌可危?

  一想到這,她就不停地告訴自己決不能為他帶來麻煩,該離開的時候,她一定要帶著微笑義無反顧地離開。

  在電梯裡,他目光柔和地問她:「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搖搖頭,淡淡淺笑,無限眷戀地看著他。

  他真是個好看的男人,自信的眸光,神色自若的風采,難怪她會這麼無法自拔的陷入他的情網之中。

  只是,她跟他的愛戀還可以維持多久呢?

  雖然氣象報告說會有寒流來襲,但這會兒床上的兩具赤裸身軀卻沒有被這股寒意打斷熱情。

  窄小的單人床讓兩人運動起來,只會更加緊密的貼抱住彼此,感受著那汗水淋漓的暢快。

  愛語呢喃,歡愛的味道充斥小小的空間,兩人不停地喘息著,直到達到完美結合的最高潮。

  她枕在他的肩窩上,凝聽他那狂亂的心跳;他側身抱著她,下巴抵著她柔軟的髮絲。

  他滿足地不停吻著她的發心,感受到她今晚異常的安靜。「你那一年為什麼會跟我告白?」

  她笑了,很訝異他會提出這種問題。「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我想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跟她相愛以後,他才發現自己心裡隱藏著深沉的恐慌,怕一不小心她就會消失。

  「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麼嗎?」她調皮地問。

  「你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紗,明明就在我身邊,可是我好像永遠都無法瞭解你。」

  「哦?例如?」

  「我不知道你家裡還有什麼人,家住哪裡,你的興趣是什麼,你念什麼小學、國中……」

  她噗哧笑了出聲。「那我告訴你,我為什麼會跟你告白。」

  他心裡的警鈴響起,隱隱覺得不對勁,她果然還是避開了這個話題。能不令他氣餒嗎?她對他的一切瞭若指掌,而他對她,卻是一無所知。

  「說吧。」因為懷裡的溫柔嬌軀,他的腦袋沒有辦法想太多。

  「因為你很帥呀。」她取悅著他,手指在他厚實的胸前畫著圓圈。

  「還有呢?」他享受著胸前的麻癢。

  「你很善良、很認真。」她的手游移到了他的喉結,輕輕撫著。

  他猛吞了一口氣!這樣的挑逗,讓他全身血脈再度噴張起來。「還有嗎?」跟她在一起之後,才發現她那骨子裡的熱情,跟表面的冷漠有著天壤之別。

  「你明明是富家子弟,卻完全沒有有錢人的派頭。」她繼續吹捧他,因為她也想寵愛這個男人。

  看見他因為工作壓力而顯現的深沉疲憊及那越來越彎駝的肩背,就會讓她對他越來越不捨。

  「再來呢?」他笑了,因為她的瘙癢。

  「再不跟你告白,你就要畢業了,我當然得把握最後一次機會,說出心裡愛慕的話。現在不就證明有說有機會?」她的指尖繼續在他那麥色肌膚上游移。

  「算你有眼光,懂得欣賞我。」忍不住的,他微撐起上半身,抓住她調皮的小手,輕吻著指尖。

  最近,兩人常常這樣在床上廝磨,講些言不及義的話;她是他在勾心鬥角,忙碌了一整天後最大的精神安慰。

  不過,她從來不留他過夜。

  「很晚了,你得回去了。」儘管她全身因他的親吻而顫抖,但她還是說出了掃興的話。

  「我不想回去。今晚我想抱著你睡。」他撒賴,猶如七歲小男孩。

  「不行啦,你不回去,要是被人發現你睡在我這裡,那怎麼辦?」她推了推他,裹著棉被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常怕那薄薄的木板牆隔音設備不好,因而連歡愛時都不大敢恩叫出聲,總是壓抑得很辛苦。

  「怡玲,你搬出飯店吧,我們找個房子同居,這樣我們往來就比較方便了。」

  「是呀,方便狗仔拍攝嗎?你躲得過公司裡的員工,難道你不怕被狗仔逮個正著?」她不是在恐嚇他,而是點出兩人名不正言不順的事實。

  「我……」他也從床上坐了起來,將她擁入懷裡。「是我不好。」然後愧疚中帶著深情的唇再度吻上她的小嘴。

  「你……該回去了……」她無力地說著,再這樣下去,兩人勢必又會展開另一波歡愛。

 不過,今晚的男人很固執,竟是怎麼催都催不動,她全身上下又被他挑動了熱情,她也捨不得他走呀。

  這世界像是悄悄顛倒了過來,現在的他,會反過來尋求她的保證。

  她愛他,他也愛她,可是她已經可以預期,她和他的未來是一條見不得光的死路。

  「讓我留下來。」他懇求。

  「不行……」她狠下心,用力推開他,武裝起所有的情緒。「你該回去了。」

  這一夜,在她的堅持下,他的理智逐漸回籠,終究還是沒有留下來抱著她入睡。

   她是這麼在乎他,夜裡的空虛寂寞常啃噬著她,但她還是不能把他留下來,因為他不是她一個人的。

  她能夠得到他的愛已足夠了,其它的一切,她無法,也不能有更多奢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38:36

第五章


  時光飛逝,又一個兩年後。

  鄧子弦在父親的強力培植下,在鼎盛集團內的聲勢如日中天,已經高昇為鼎盛飯店的行政副總,且是飯店內第一個不到三十歲就坐上副總大位的人。

  鼎盛飯店在鄧子弦的強力行銷廣告下,業績一年比一年成長,即使是在淡季時,住房率也能達到七年。

  陸怡玲仍是他背後的女人,默默支持著他的一切,給他所有的關懷與安慰,不求名分,謹守分際。

  他跟王佳柔仍是最佳情侶檔,媒體對這一對青梅竹馬的熱衷程度仍是絲毫不減,總是隔幾個月就會有他們的消息出現在報章雜誌上。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一切似乎又在默默的改變之中。

  鼎盛飯店的咖啡廳內,王佳柔正嘟高小嘴,手臂環在胸前,代表著她此刻的深深不滿。

  「鄧子弦,你別太過分。別以為表面上是我男朋友,就可以這樣對我管東管西的。我只是想去演戲,我老媽都不管我了!」

  王佳柔外表甜美,加上是豪門千金,知名度自然高過一般小牌藝人;而她早就被某知名的經紀人相中,只是鄧子弦遲遲不肯點頭讓她去演戲。

  「什麼表面上?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名正言順的男朋友。」他一邊跟她閒聊,一邊上網瀏覽財經新聞。

  「哼。」於佳柔不滿地哼了好大一聲。「你根本只是掛名的。我要去跟大家說,你根本不是我男朋友,你這個樣子,有哪一點像是我男朋友了?」

  鄧子弦終於抬頭正視那張充滿怨懟的小臉,淡淡的嘲諷:「你跟別人說我不是你男朋友,會有人相信嗎?」

  「我……」她咬牙。這兩年來,她對鄧子弦已不再存有敬畏崇拜之心,甚至還可以把他的那訓誡當成耳邊風,左耳進,右耳出。

  「你媽媽會認為你是在鬧脾氣,你爸爸可能會說你不懂惜福,那些媒體會猜測你是為了要進軍演藝圈而在炒新聞。」他風涼地一一點出事實。

  「我不懂。既然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我家的鼎盛集團的勢力嗎?」她惱火。

  於佳柔心知肚明,鄧子弦說的一點都沒錯。不知打從什麼時候開始,鄧子弦這個名字就已經如影隨形的介入了她的生活。

  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和媽媽,無不對鄧子弦讚譽有加,不時催促著兩人的婚事,想借由兩家的婚事鞏固他在集團內的地位。

  當他每一次邀她當女伴,出席某個公開場合,媒體便捕風捉影的認定兩人是一對,而她也從此就有理說不清了。

  那時,他和她純粹只是青梅竹馬的好友,他就像個大哥哥般的照顧她,沒想到她的家人卻因此而雀躍不已,認定他定是對她有意思。

  在少女的夢幻時期,鄧子弦無疑的就是那種會讓女生尖叫崇拜的偶像級人物,她當然也不例外,除了芳心暗許,更幻想著接下來跟他的進展。

  於是,在他不費吹灰之力,在雙方親朋友好友的搖旗吶喊,在媒體的誇大其詞下,她就這麼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女朋友。

  一開始,每當媒體報導他們的事時,她就有種飄飄然的虛榮感,那像是美麗的彩色泡泡,讓她一再地追逐他們腳步。

  畢竟鄧子弦算是炙手可熱的黃金好男人,無論人品學識、家世才華,更重要的是,他從不因自己的好條件而亂搞男女關係。

  可是,這幾年下來,她卻感到無端的空虛及寂寞;她再也受不了人前是被羨慕恩愛的一對,人後他卻對她視若無睹。

  「你也不喜歡我,為什麼願意當我女朋友?」他挑眉反問。

  「誰說我不喜歡你?不然我幹什麼要接受你的追求,幹什麼要做你的女朋友!」她回答得鏗鏘有力。

  「是嗎?」鄧子弦站了起來,從對座坐到了她身邊。

  「你想幹什麼?」她副受驚嚇的樣子。

  「盡男朋友的義務呀。」他一把牽住她的小手。

  於佳柔一臉警戒。「什麼義務?」

  他的眼神中有種冷冽,唇角卻是微微上勾;他一手穿過她頸後,撫上好怕肩膀,一手輕扣住她那小巧的下巴。

  他的臉越來越靠近,在他的唇輕觸上她的唇時,她像是受驚的小白兔般連忙往後跳開。

  「你幹什麼啦!這裡人這麼多。」她左看右看,發現咖啡廳裡坐滿喝下午茶的客人,還有幾個直盯著他們看的服務生,服務生臉上都有著曖昧的竊笑。哼,這男人絕對是故意表演給人看的。

  「你要是不好意思,樓上多的是房間,我們立刻去開房間。」他牽著她的手,作勢要站起來。

  「鄧子弦!」她甩開他的手,小臉紅到像是煮熟的蝦子。

  「怎麼了?」他柔情地問,卻有股故意的狡黠。「不喜歡我碰你?這樣可是會傷我的心的。」

  她一臉懊惱,說不出自己的心思。忘了是多久以前,還天天夢想著能夠跟他親熱擁抱,甚至連作夢都曾作過令她臉紅心跳的春夢。

  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從不曾開口說喜歡她,也沒有展開什麼浪漫的情事,更沒有對她做出任何親密的肢體碰觸。

  最多也只有在一年兩次的情人節,外加她的生日,會送她精美禮物,還有一大把粉紅色玫瑰,然後三水五時請她到飯店喝咖啡,吃豐盛的晚餐。

  她的期待一天天落空,但她實在是做不出主動撲倒他的事,因為每當她跟他相處時,她對他總是敬畏多過喜歡。

  她曾想過,為什麼她會和他變成男女朋友,有一大半必須「歸功」於眾口鑠金的力量,另一大半就是自己盲目的愛慕及虛榮心。

  「你幹什麼突然想要碰我?你以前不是對我不屑一顧的?」她小小聲地抗辯。

  「誰說的?你這麼美,天知道我得用多大的耐力才能克制對你的蠢蠢欲動。況且你那時還在唸書,萬一被你父母知道我欺負了你,那我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他說得頭頭是道,而她也沒有他的好口才,但她卻看出了他那精燦眸光裡的惡意。

  「你乾脆跟我分手算了。」她耍著脾氣。

  「好呀,我會跟大家說,是你不要我,你嫌棄我,我失戀了。」他做出哀怨狀。

  「你想要我被爺爺碎屍萬段嗎?」她誇張地皺了皺五官,卻在看見那個走過的人影時,小臉上一亮。「曉山!」

  她喊住了從咖啡廳經過的高壯男人。

  杜曉山的笑容裡有靦腆與笨拙。「佳柔呀。」然後才看見她身邊的鄧子弦。「子弦,你也在。」

  於佳柔連忙站了起來。「曉山,你有沒有空?」

  杜曉山看了一下手錶。「一點點。」

  「那你陪我去逛一下街。」王佳柔立刻挨到杜曉山身邊,這下果真像是大熊配小白兔了。

  「這……」杜曉山明顯為難。

  「佳柔,你竟然當著我的面要我的員工蹺班?」鄧子弦失笑地搖頭。

  「我就是要當著你的面要你的員工蹺班,你想怎麼樣?」有靠山在,於佳柔說起來話來是越來越大聲了。

  「不想怎麼樣。曉山,你就陪佳柔去走走,她的心情不大好。」鄧子弦一臉無奈。

  杜曉山苦著臉。「我……不好啦,我正在上班……」一遇到大小姐,他訓練多時的口才居然一點都不管用。

  「走啦,我是要去辦公事,你陪我去!」於佳柔勾著杜曉山的手臂,像逃難似的快速離開咖啡廳。

  看著他們離開,鄧子弦的表情冷凝了下來。

  他在集團裡還未站穩腳步,還不能和佳柔劃清界限,更不能主動提出分手或讓佳柔跟他分手。

  他知道這樣做很對不起怡伶,也不對不起佳柔。

  只是,他一定得先在事業上立穩腳步,以鞏固及延續父親的地位,才有能力去談自己想要的愛情。

  這是一場經營權爭奪戰,他不能讓父親辛苦打下來的江山在他手上斷送,他有著傳承的使命,他得要更加努力才行。

  他不容許自己在這期間出任何意外,因此他得隨時警戒,確定自己已立於不敗之地,才能放心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

  他相信以他的能力和努力,只要再兩年,一定可以達成目標。

  午後,冬日的暖陽斜照入窗,辦公室內遍灑一地金黃。

  陸怡伶站在鄧子弦的辦公桌前,整理著他的辦公桌上審核完畢的單據。

  「怡伶,讓人資課將明年度的人力招考計劃盡快呈報上來;另外,這個月的主管月報就訂在十號;還有,注意一下鄧子豪,他把很多我們明年度的預算都卡住了。」

  「是的。」她點頭,帶著淡淡微笑。

  兩人之間的濃情蜜意似乎少了許多,卻多了份相知相惜。他一天比一天忙,忙到似乎連二十四小時都不夠用。

  「怡伶,你有沒有想要什麼?」他在堆滿公事的辦公桌前抬起頭來。

  「什麼?」她不懂。

  「我想要送你禮物,你有沒有缺什麼?」他擱下手中的筆,凝看著她。

  她搖頭。「不用了。我什麼都不缺。」

  「每次你都這樣說。情人節、生日,不管任何節日,你都不要禮物,這樣我會很難過的。」他垮著眉。「我們在一起兩年了,別拒絕我,我真的想要送你一個可代表紀念的禮物。」

  這感覺像是在補償她,她說不上來那種感覺是甜蜜還是痛苦。「天氣冷,那送我條圍巾好了。」她要了個禮輕情意濃的禮物。

  「好。」他當然明白她的溫柔貼心,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虧欠她。「我陪你去買。」

  她淡淡淺笑。「我想要你陪我去逛夜市、陪我去吃小吃、陪我去看夜景……」說多了,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因為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她的心願其實很小,她只想和他當個平凡人,偏偏這條路卻是崎嶇無比,但,能怪誰呢?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他站了起來,繞過辦公桌,走到辦公室門口,將敞開的門關上,這才又走回她身邊。

  「你……」他很難得地會在上班時間把辦公室的門關上。

  他牽起她的手,在沙發上坐下。

  「別這樣,萬一被同仁看到……」

  他耍賴,像個討不到糖吃的小男孩。「不管,我很想你,我已經很久沒跟你在一起了。」他緊緊地將她抱進懷裡,汲取她身上特有的馨香。

  「你很忙嘛,那有什麼辦法。況且,十四樓的員工宿舍最近住進來了好多人,就算你半夜想來找我,也沒那麼容易。」她任他抱著,雙手俏俏環上他的腰,眼眶卻不爭氣地濕熱起來。

  「你搬出飯店好嗎?我受不了了。我買個小套房給你,就當成是我們的家,你別再拒絕了。」他微微退離她身上,看著她的美麗,眸裡儘是熾熱火焰,很想現在就把她吃了。

  「這……」她仍是猶豫。這兩年多來,她始終沒有鬆口答應,可是看到他眼下因為睡眠不足而殘留的青影,她就很不忍心。

  他捧起她的臉,灼熱的唇吻上她,貪婪地吸吮她那柔軟的唇瓣,他多想告訴她,他有多麼想念她。

  她忍不住嚶嚀一聲。他的吻仍是那麼輕易就撩撥起她身體的慾望,讓她心跳加快,呼吸停滯,忘了身在何處,無法控制撫摸他寬大的背。

  「答應我……」他在她唇上喃語要求。

  「好,我答應。」她終於軟化,實在無法拒絕這麼柔情的他。

  直到聽見她答應,他這才從深吻轉為一下又一下的淺啄。「太好了,待會我帶你出公差。」

  「去哪?」她喘息著問。

  「我們的家。」他揚起神秘笑意,摸了摸她的髮梢。

  「什麼意思?」她一臉呆愣。

  「去了你就知道。」

  於是,他快速將公事告一段落,然後光明正大的帶著秘書蹺班去。

  一月天的冷風中,難得的,天空竟高掛溫暖的太陽。

  他臉上儘是愉悅的笑意。在如此龐大的工作壓力下,他的確需要一個私有空間和心愛的女人共處。

  她看著專心開車的他;他一向隨和,凡事自己來,除非必要或真的十萬火急,否則不會讓司機開車;他說他喜歡自己開車的感覺,享受那種駕駛的快感。

  每次坐上他的車,她就能感受到那滿滿的幸福;只不過,等下了車之後,又得回到現實,再次武裝自己。

  車子來到離飯店約十分鐘車程,距離捷運站步行大約三分鐘的一棟大廈前。

  這是一處全新完工的高級大廈,樓高十八屋,社區外有著約兩公尺高的大樹圍繞,形成一道綠海屏障。

  大樓外觀新穎,警衛森嚴,顯見管理優良。

  鄧子弦牽著她的手,一路來到最高的樓層。

  頂樓共有四戶。他用晶片卡外加鑰匙打開位於電梯左側那一戶的厚重大門。

  「這……」陸怡伶頓時膛大雙眼,想叫卻叫不出聲音。

  錯誤、興奮、疑惑、不安……種種不同情緒在她腦海裡翻攪。

  「進來呀。」鄧子弦看她仍站在門口,於是拉著好怕手跨過門檻,換下鞋子,穿上室內脫鞋。

  「這……」

  「這是我們的家。」他執起她的手,將鑰匙放進她的掌心裡。「來,我帶你四處看看。」

  看著掌心裡那一串鑰匙,她的眼眶微微濕潤。

  這哪是什麼套房,根本是一個家了。三房兩廳的標準格局,有著設計師不同的品味,風格簡約風格,卻營造出溫馨、自在、放鬆的氛圍。

  她在二十歲那年跟他告白,二十四歲那年確定了他的心意,算起來她愛他超過六年了,現在,她和他,終於可以在一起了嗎?

  他帶著她來到主臥室。「這是我們的房間,以後我們不用再擠那張小床了。」

  「哇。」純女性化的空間,有著夢幻的粉紅色,床鋪,梳妝台,衣櫃的造型儘是洋娃娃風格,簡直是放大的玩具嘛。

  「怎麼會?」她問。以她向來冷漠的性格,他竟沒用黑灰白,反而用這樣夢幻的純女性色彩。

  「我懂你的。」他摟抱住她的肩。「雖然你看起來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其實你內心很渴望當個粉紅公主。」

  好感動!這比任何浪漫的求婚方式還要令她動容,因為他是這麼的懂她。「在每個女人心裡,其實都想要當心愛男人的公主。」

  「你就是我的公主,我會寵你、疼你、愛你。你放心搬進來住,我很渴望和你一起生活。」

  她將臉枕靠在他肩上。「嗯,我搬進來住。」所有的理智盡皆拋到九霄雲外,她什麼堅持都不要了,只想當他的女人。

  只是,在這麼美好的氛圍下,她應該要很開心才對,為何她心頭卻有著隱隱的不安?

  「太好了。」他將她摟得更緊,像是怕她會從指縫間溜走似的。「我會找個時間跟佳柔攤牌,不會讓你委屈太久的。」

  在這個私密空間裡,兩人再也不用擔心會被同事撞見,更不怕歡愛時的聲音會外洩。

  他給了她一記熱情纏綿的吻,她則忘情的思叫出聲;他為她脫下衣服,她在忙碌的解開他襯衫的鈕扣。

  粉紅夢幻的大床上,兩人可以盡情的翻去覆雨;在這個午後蹺班的美好時光裡,她和他經歷了前所未有的高潮。

  上床做愛,瘋狂嘲笑,甜美激情;他和她,再也沒有任何心裡負擔,她可以心情享受歡愛,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只是……

  幸福果真不能太容易得到,因為陸怡伶那被詛咒的人生,似乎與幸福無緣。

  這一一在,午後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砰砰砰的撞擊著那片大玻璃。

  原本想趁著放假日搬進鄧子弦為她準備的新房,只不過,心頭不知何故竟糾得死緊,有著濃濃的不安。

  此時,她手機鈴聲響起,一看來電顯示,她的眉頭便深深蹙起。幸好她的座位在最角落,隔著半人高的屏風,只要小聲說話,聲音便不會傳出去。

  「喂。」

  「怡伶呀,我是媽。」陸母揚高音調。

  「有事嗎?」相對於母親的興奮,她的音調顯得平板。

  「最近好不好?我們母女好久沒有聊一聊了。」陸母小心地探問著。

  「媽,我沒有空,我工作很忙。」她淡淡拒絕。

  這時,鄧子弦走出辦公室,手裡拿了一份卷宗,是剛剛忘了交給陸怡伶的,見她在講手機,本來要走回辦公室的,但因為她那一聲媽,讓他停下腳步,縮身在角落裡。

  不是他要偷聽她的隱私,而是源自於心底的好奇。

  兩人相愛了這麼久,他對她的家庭背景卻是完全陌生,而她也從不曾提起,他三番兩次問起,無奈都被她巧妙迴避。

  「你在哪工作?住在哪裡?也不讓媽媽知道,你這樣子,媽媽會擔心的。」陸母抱怨。

  「媽,你不用擔心。我不是每個月都有匯錢給你?」

  「這不是錢的問題嘛,我們見個面,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你了。」陸母歎了口氣。

  「不是因為錢,那是為了什麼?你真的那麼想見我嗎?」忍不住的,她還是說出了傷人的話。

  「怡伶,媽媽想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好不好?你什麼都不說,媽媽想關心你呀。」陸母語帶哽咽。

  「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言語之間的冷淡疏離,完全不像是母女的對話。

  「你很恨媽媽,對不對?」陸母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

  陸怡伶用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媽,我沒恨你,你有權利選擇你的人生。」

  「怡伶,你真的不恨媽媽嗎?」

  每次說到最後,母親總會用這句話來反問她,陸怡伶不有想也知道,接下來母親一定是開口跟她借錢。

  「我沒有恨你,但我也沒有多餘的錢可以給你了。」不是她狠心,而是母親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憑她一個月三萬多塊的薪水,光這幾年來還學貸,再加上之前為了母親的信用貸款,還得按月給母親七千元生活費,她不僅沒有存款,還有一堆負債。

  「怡伶,這次你一定要救救媽媽啦,如果沒有錢,我就得跳樓自殺了。」陸母又哭又叫。

  「你為什麼會沒錢?我給你的錢已足夠你每個月的生活了。」她忍不住放大音量。

  「我……就是那個……」陸母說得吞吞吐吐。

  「你又把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個男的是不是?」 陸怡伶皺眉質問。

  「什麼那個男的,那是我丈夫,你該喊一聲叔叔呀。」陸母急急辯護。

  「媽,那不關我的事。我沒有錢。」 陸怡伶狠心拒絕。

  「好呀,我死了也不關你的事嗎?你就等著幫我收屍好了!」陸母撂下狠話。

  「你為什麼每次都用死來威脅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努力的在這世上活下去?你是不是要逼我走上絕路?」 陸怡伶的語氣越來越重,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怡伶呀,媽是真的沒辦法呀,債主找上門來,沒有五十萬,他會被人砍死的。」陸母軟硬兼施。

  「我上次就已經說過,那是最後一次了。你想要幫他,就自己想辦法,我無能為力。」她說得斬釘截鐵。

  「怡伶,你這麼狠,媽就先死給你看!」

  「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也會跟著你去死,這樣我們兩個就都解脫了。」 陸怡伶毫不留情的切斷手機。

  她無力地癱軟在椅子上,已經完全沒有繼續工作的力氣和心情。

  第一次聽到母親要尋死時,她嚇得趕緊籌出一大筆錢來;然而一次又一次之後,這樣的威脅已讓她麻痺,她只覺得心痛。

  為什麼這樣的事會一再發生在她身上?原來她自以為的幸福,竟是這麼薄弱到不堪一擊。

  突然感覺到眼前被黑影遮住,一抬頭,從罩著一層水霧的眼裡,她看見了鄧子弦。

  她驚慌的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你……」

  「到我辦公室來。」他柔聲說著。

  她警戒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了多少。「我沒事。」

  他的聲音沉了沉,再說了一次:「到我辦公室來。」

  她的心仍痛著,眼睫一眨,又眨出了淚水,此時此刻,她無法再假裝堅強,因為他的關懷是一股力量。

  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跟著他走進辦公室。

  部門裡的同事沒有人覺得異常,因為秘書進副總辦公室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抽了張面紙遞到她手中。

  她的話他聽進了大半,也瞭解了大半,知道她通話的對象是她母親,可她言語間不僅疏離,還有著他未曾見過的淒苦,甚至,他從來不曾見過她掉淚。

  這麼好強的一個女人,縱使心裡有再多的痛苦,也是牙一咬,藉著高傲面具來掩藏心裡的不安和自卑。

  跟他在一起這麼久,即使是個見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她卻從來不曾抱怨過。

  「對不起,我不小心聽見你和你母親的談話,你願意說說嗎?」他柔聲問著。

  她搖頭,努力抽著鼻子,想克制那不聽話的眼淚。

  「是不是你母親跟你要錢,如果你不給她錢,她就以死威脅?」他看著她那雙盈亮的眼眸,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溫言軟語終於讓她卸下心房;多年來,她不曾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秘密,叫以冷淡與人隔出距離,然而此刻,所有的心事與心酸就這麼赤裸裸在他面前推了開來。

  她點頭。「但是,我不會再給她錢了。她要死,我就跟著她一起去死--」她說得氣話。

  「別這樣說!你沒想到還有我嗎?」他急急阻止她說出這樣的喪氣話。

  「那你要我怎麼辦?」她反而笑了出來,唇角隱含苦澀,眼神迷濛,緩緩說起過往--

  「我爸爸在我三歲時就過世了,我媽獨立扶養我長大;我知道她很辛苦,所以當我國中畢業那年,她找到了第二春時,我是帶著歡喜的心情的,沒想到那卻是我痛苦人生的開始。」

  「那個男人有兩個小孩,他不要我媽接我過去,於是我便開始一個人的過日子;剛開始,我媽還會按月給我生活費,每個星期來探望我一次;後來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聽到這裡,他的心跟著揪緊,將她摟抱進不裡。讓她的臉枕靠在他胸。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媽媽!那時你還未成年,她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過生活?」氣憤之中,心裡又有著對她的心疼不捨。

  「我白天唸書,晚上打工。我沒有讓任何同學知道我家的變故,仍是維持著有溫暖家庭的假象,我不希望別人同情我,那是我僅有的尊嚴。」她抱緊他,終於說出心裡的話。

  「而你卻從來不曾告訴我。為什麼?」他心疼她所受的苦。

  原來,她那冷情高傲的背後,竟有著這樣一段艱辛的成長過程。可是,她跟他在一起那麼久了,要不是他無意中偷聽到她和她母親的對話,她是不是就打算永遠瞞著他?

  「我的身家這麼糟糕,我有什麼臉說得出口?」那是源於她內心最深沉的自卑,只是她從來都掩飾得很好。

  她怕他知道之後,會嫌棄她,明知他不是那樣嫌貧愛富的男人,但她還是沒有勇氣讓他知道。

  「你這個傻瓜。」他沒說出口的是:難道我不值得你信賴嗎?為何要對他隱瞞這一切?

  「我和你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我們--」她的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機突然響起,她隨即離開他的懷抱,好讓他可以接聽電話。

  鄧子弦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那是父親的特助打來的。

  「我是子弦……什麼?」他緊張地站了起來,臉色一下子刷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39:06

第六章


  「什麼?我爸爸昏倒了?那快叫救護車呀……」鄧子弦大踏步往辦公室外跑。「好,我馬上到!」

  陸怡伶一聽,擱下原本捧在手上的文件,心臟怦怦亂跳,跟著他有腳步往外跑。

  接下來的一切是那麼混亂,陸怡伶根本插不上手;那就像是電影畫面般,不停地在她眼前播放,而她卻只能當個旁觀者。

  當他們來到總裁辦公室時,總裁已經昏倒在地,救護人員在最短的時間內緊急將總裁送上救護車。

  鄧子弦也坐上救護車;而她這個秘書,沒有辦法跟著去醫院,只能帶著焦慮的心情回到辦公室。

  總裁原本就有高血壓病史,再加上最近寒流來襲,董事會改選又在即,公司裡許多不同派系都在覬覦總裁這個位置。

  總裁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只好不眠不休的應酬周旋。醫護人員研判他應該是腦溢血,也就是俗稱的中風。

  陸怡伶忐忑不安,萬一總裁就些倒下,那鄧子弦要怎麼辦?

  而關於總裁被送上救護車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集團。

  陸怡伶以鄧子弦秘書的身份下了封口令,要員工不能對外透露,發表任何訊息,所有的訊息必須由公關部門統一發言。

  陸陸續續的董事,法人股東打電話到公關部來關切這件事,陸怡伶都以總裁還在醫院為由,不做任何評論。

  她心急難耐,又不敢主動撥電話給鄧子弦,直到傍晚過後,鄧子弦來了一通電話,告訴她總裁已在手術室接受開刀治療。

  時值鼎盛內部多方派系角力正盛時期,總裁這一倒下,那麼他手中的大權就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原來,今天是大凶日。她在心裡拚命禱告,希望老天爺保佑,讓鄧總裁平安無事,否則鄧子弦這幾年來不眠不休的努力恐怕會因此而遭到無情的摧毀。

  是否她的幸福就到此為止了?四年!老天爺這麼快就要收回它給她的好運了嗎?

  而在醫院這一頭,不僅鄧母,連鄧總裁的手足也都匆忙趕到醫院。

  「子弦,怎麼辦?」鄧母坐在手術室外,神情焦慮,不停地掉眼淚。

  鄧母是標準的千金大小姐,嫁給鄧父之後就成了好命的少奶奶,過著茶來抻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鄧母從來沒有什麼煩心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依靠了大半輩子的丈夫,居然會在沒有任何預警下病倒,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媽,爸不會有事的。」鄧子弦安撫。

  鄧家老二戴著一副厚重的眼鏡,眉頭深鎖,不發一語,靜靜站在一角。

  至於鄧家老么,截至目前為止還未聯絡上,可能是窩在哪個女人房裡,乾脆直接關機。

  「你爸爸太拼了,早叫他要顧身體,偏偏他以為自己還年輕,怎麼會這樣……」鄧母悲從中來,夫妻恩愛之情表露無遺。

  三個小時之後,手術裡傳來了壞消息,醫生宣告鄧父不治。

  鄧母哭天搶地,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鄧子弦在悲痛之餘,仍要努力安撫母親的情緒;鄧家老二隻是靜靜掉著眼淚,將母親摟進懷裡。

  總裁過世的消息一傳出,鼎盛集團上下莫不感到震驚,頃刻間風雲變色,哀淒氣氛瀰漫。

  集團內部亂成了一團,陷入群龍無首狀態。

  有人痛心難過,有人卻高興得想要開香檳慶賀,這下權力中心重新洗牌,就算是親手足,也都在算計著總裁之位。

  鄧子弦高齡八十五歲的爺爺雖早已經交棒給第二代,但面對長子驟然去世,只得親上火線。

  在對外的簡單聲明中,鼎盛飯店總裁之位由鄧子弦的二叔,也就是鄧子豪的父親,責任鼎盛旅遊網的總裁暫代。

  聲明中更強調,鄧總裁的去世絕不會影響海內外十家飯店的運作,更不會影響所有股東及投資人的權益;等告別式之後,再舉行董事會,決定新任總裁人選。

  身後事非常繁瑣,除了交由專業禮儀公司承辦外,鄧子弦身為長子,更得一肩扛起所有事務;而陸怡伶卻只能遠遠的站在一邊,因為他身邊站的是相交多年的女友王佳柔。

  王佳柔始終一身黑或白的進出靈堂,並以鄧家准媳婦之姿陪在鄧母身邊,協助招呼前往悼念的政商官員、親朋好友。

  鄧子弦要陸怡伶鎮守公司,為他處理飯店的事務,並與他保持密切聯繫。關於喪禮的細節,他完全沒有讓她參與。

  陸怡伶只能以員工身份,和一群同事前往祭拜,更是只能遠遠看著他,絲毫不敢去打擾他的心情。

  過去已經是甚受媒體關注的鄧子弦,如今更成為媒體要採訪的對象,只見他在進出靈堂時總戴著一副黑鏡,面容哀淒,神情嚴肅;他完全拒絕採訪,迥異於以往的親和形象。

  「鄧副總,可以說說未來的打算嗎?」

  「什麼時候舉行告別式?」

  「決定將鄧總裁安葬在何處?」

  「總裁有留下遺囑嗎?」

  最後,這群白目的記者全被保全人員阻擋下來,鄧子弦才能脫身。

  天人永隔,尤其是在毫無心理準備下,是那樣的令人痛不欲生。鄧子弦只能收拾起悲傷的情緒,因為未來他還有一聲硬戰要打。

  在鄧總裁過世後的第四天,鄧子弦終於在接近中午時分踏進辦公室。

  公司裡還有一些重要的事得處理,許多股東派系儘管表面上按兵不動,實際上卻已在暗地裡運作,尤其是掌管財務系統的鄧子豪這一派。

  一看到鄧子弦,陸怡伶再也忍不住相思,立刻跟進他的辦公室,並反手將門關上。

  「子弦……」看著他的憔悴、痛苦和悲傷,她緊緊握住他的大手。

  僅僅四天,他卻是眼白充血、眼眶泛黑、雙頰凹陷。

  世變實在來得太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

  「別擔心,我可以撐下去的。」他撫摸她的發,看見她眼裡的擔憂及害怕。

  她張開雙臂,用力抱緊他。「你不要再硬撐了,想哭就哭、想叫就叫,我知道那種硬撐的痛苦,你的情緒要適時發洩出來。」

  他也緊緊抱著她。「你放心,我不會倒下的。我是長子,還有媽媽和兩個弟弟要照顧。」

  她的手撫上他的臉頰,深深地凝視著他。「看你都瘦了,這樣我會很擔心的。」

  「我爸爸除了高血壓,身體一向很好,為什麼會一下子就走了?我有好多話來不及跟他說,他還這麼年輕,還有遠大的企圖心,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這幾天,他在人前強忍著淚水,負起長子的責任,他的脆弱只能在她面前展現。

  她雙手捧著他的臉,輕輕吻上那顫抖的唇角。

  此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用力打開。

  「子弦,聽說你……」

  悲傷的情緒太濃,鄧子弦和陸怡伶來不及反應,只來得及唇與唇分開。

  鄧子豪看著那對相擁的身影,從愣住、震驚,慢慢的理出頭緒,接著挑動眉眼,唇角勾出一抹訕笑,嘴裡筆出了嘖嘖聲響。

  陸怡伶踉蹌倒退兩步,快速與鄧子弦隔出距離。

  「不好意思,打擾到你跟怡伶的……」鄧子豪那張俊臉上淨是邪惡笑意。

  「不是的……」陸怡伶想解釋,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無助地看著鄧子弦。

  鄧子弦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臉色鐵青,雙拳握得死緊。

  「子弦呀,這樣不太好吧,大伯都還沒有下葬,套一句古話,就是屍骨未寒呀,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跟你美麗的女秘書搞在一起嗎?」鄧子豪看似一臉哀淒,但拔高的音調地顯示出他言語的刻薄。

  「我跟怡伶之間沒什麼曖昧,只因為很難過,她在安慰我,你沒看到我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嗎?」鄧子弦咬牙從齒縫間蹦出話來。

  他明白,在這種動盪的時刻,絕對不能再生事,他不能讓鄧子豪有機會去傷害心愛的女人。

  「是這樣嗎?」鄧子豪一臉不信。「之前就有傳言,我本來還不信,看來是真的了。你怎麼起佳柔呀。」

  「什麼傳言?」鄧子弦眼神陰暗,語氣沉重。

  「傳言可是很難聽的,說什麼你晚上都會上去十四樓的員工宿舍,然後摸進女同仁房間裡,房間裡還會發出不太好聽的聲音……」鄧子豪說得一副很為難的樣子,其實眼裡全是幸災樂禍。「說的當然就是這們美麗的怡伶的房間了。」

  聽到這,陸怡伶的臉色刷地慘白,小手微微顫抖。

  「子豪,在我爸爸剛過世的這個節骨眼,你是故意來造謠生事的嗎?還是來落井下石的!」鄧子弦收干眼淚,氣騰騰的質問。

  「我有沒有造謠生事,就得問問你自己;你腳踏兩條船,幹出劈腿這種勾當,虧你還在外界公認的新好男人。」相對於鄧子弦的嚴峻氣勢,鄧子豪說起話來卻是吊兒郎當,有種輕蔑。「不過,只要是男人,都無法拒絕這麼美麗的女秘書。」

  「誰都知道我們兩個不合,而你覬覦接班人的位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你會說出這種話根本是故意重傷我。就算我晚上進入怡伶的房間,那又如何?我行得直,坐得正!」鄧子弦說得義正辭嚴。

  「對,鄧協理,我跟副總真得沒什麼,我們都在討價公事,請你一定要相信我。」陸怡伶急著澄清。

  鄧子弦幽幽地看著陸怡伶,內心百感交集;為了他,她可說是受盡委屈,如今竟還要她為他說出這樣的謊話。

  「是嗎?怡伶,如果你甘願當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我是沒什麼意見啦。只不過,子弦,我還是會跟王叔說我今天看到的情況。」鄧子豪一臉得意。

  鄧子豪口中的王叔,就是王佳柔的父親。

  「去說吧,隨便你。」鄧子弦狠瞪鄧子豪。

  「對了,我來是告訴你,待會有個會要開。我爸是會議主席,會議內容是關於大伯一些未完成的案子。」鄧子豪涼涼地補上話,這才轉身走出辦公室。

  看著鄧子豪離開,陸怡伶顯得憂心忡忡。「怎麼辦?鄧子豪一定會去大肆張揚的。」

  「別擔心,事情再壞也就這樣了,他想怎麼做就隨便他。」鄧子弦疲累到一臉無奈加痛苦。

  「可是……」

  「我真的好累,真想丟下這一切。我不要什麼名利地位,也不要有錢有勢,我只想要過簡單的生活,我不要再跟這些人勾心鬥角了!」鄧子弦怒吼出聲。

  「子弦,你別這樣。你辛苦了這麼久,絕對不能放棄。你一定不能被鄧子豪父子打敗,你現在是因為情緒太低落了,過幾天就會沒事的。」她含淚看著他的痛苦,心揪痛不已。

  他苦笑。「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她搖頭。「別這麼說,我甘願的。」

  「我去開會,看看鄧子豪究竟要出什麼爛招。我爸爸還沒出殯,我相信他們不敢有所動作的,至少要等到我爸爸的告別式之後。」

  她點頭,目送他離開。

  原本寬厚的背影,如今看來似乎蒼老了好幾歲,死氣沉沉,感受不到任何活力。

  是她倒追他的,是她執意要跟他在一起的,若她會阻礙到他前進的腳步,她會毫不考慮的離開。

  因為早在跟他在一起的最初,她就知道他們門不當,戶不對,懸殊的身家背景,讓她早有離開他的心理準備。

  鄧家老宅裡,家族成員集聚,為的是替鄧總裁的告別式商討出最好的方式。

  在鄧爺爺的主導下,決定以隆重溫柔為主調,婉拒各界贈送花籃,並對外宣佈將所有尊儀轉贈慈善機構。

  而關於鄧子弦和陸怡伶之間的緋聞,已如野火燎原般傳了開來,惹得鄧爺爺怒火中燒。

  因為耳語仍不斷,這在注重家族形象的鄧家來說,是一大致命傷。

  「子弦,你是你爸爸的希望,更是鄧家的長孫,千萬不要讓爺爺失望。」老邁的鄧爺爺雖然行動不便,但說起話來依舊鏗鏘有力。

  「爺爺,我不會讓您失望的。」鄧子弦恭謹肅立。

  「年輕人愛玩我可以理解,現在我管外頭的流言蜚語如何,只要你百日內跟佳柔那丫頭完婚就好。」鄧爺爺雖已將鼎盛交棒給第二代,但對鼎盛集團的經營權還是有決定性的影響力。

  「爺爺,不行!」鄧子弦立即反對。

  「子弦……」鄧母急拉兒子的手。「爺爺也是為你好,如果不百日內跟佳柔完婚,那就得再等三年呀。」

  鄧子弦很明白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刻,他確實需要王家的支持,否則依現在的情況,爺爺恐怕已經傾向支持堂哥鄧子豪,而他可能連副總的職位都保不住了。

  因為父親猝逝,母親已因傷痛而消瘦了一大圈,萬萬不能再受刺激,這情形鄧子弦再明白不過。

  「媽,爸才過世,我怎麼有心情談結婚的事;況且,佳柔也不會答應的,我不能委屈佳柔。」在鄧子弦的計劃裡,只要等到他能掌握公司大半江山,他就會跟佳柔徹底攤牌,再和心愛的女人結婚。但……

  「佳柔那邊,我會讓你王叔去跟她說。」鄧爺爺哀痛地說:「你爸爸不在了,爺爺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你的婚事,爺爺等不了三年,一定要替你辦一辦,也好了卻你爸爸的心願,他生前很喜歡佳柔那個丫頭的。」

  其實是因為聽說了孫子和陸怡伶之間的曖昧緋聞,再者,王家也來興師問罪過了,因此他才會以必須百日之內完婚的習俗,要子弦和陸怡伶結束這段不正常的關係,想借此將流言蜚語徹底封鎖,否則再鬧下去,不但子弦的形象會毀於一旦,集團的聲譽恐怕也會受到牽連。

  鄧子弦一聽,霎時愣住。他不能娶王佳柔,他愛的是陸怡伶。「爺爺,可是我真的沒那心思去想結婚的事,更何況這樣真的很委屈佳柔。」

  鄧子豪諷刺地說:「爺爺,我看子弦根本是捨不得他那個美麗的女秘書。」

  「你……」鄧子弦氣極,下一刻沉穩應對。「爺爺,有些事是空穴來風,你千萬不要中計,那是有心人刻意要打壓我。」

  鄧爺爺點了點頭。老人家禁不起長時間折騰,一臉疲憊。「子弦,爺爺當然相信你,但你要做給爺爺看呀,否則要爺爺怎麼支持你?」

  鄧子弦的舌頭像是突然被咬掉了般,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只能冀望王佳柔能拒絕這樣匆促的婚事。

  在鄧家第三代裡,競爭最白熱化的就屬鄧子豪和鄧子弦。兩人年紀相近,實力相當,是最有可能成為接班人的人選。兩人常被長輩拿來比較,從小到大,誰都不肯認輸。

  一聽爺爺這麼說,鄧子豪可急了,心裡不斷思量著下一步該怎麼做,怕一步定錯就會毀了自己的掌權計劃。

  原先他以為可以利用這個緋聞事件打擊子弦,讓王叔家不再支持子弦,從而導致子弦和王佳柔分手,萬萬沒想到爺爺會作主要兩人盡快結婚。

  不行!他絕不能讓子弦和王佳柔結婚!鄧子豪臉色陰暗的想,他一定要趁這個機會破壞子弦和王佳柔的感情。

  萬一王佳柔真嫁給子弦,那他要拔除子弦就會難上加難了。

  「爺爺,子弦的顧慮不無道理。在這個時候辦喜事,會不會引起外界不好的觀感?」鄧子豪語氣沉重。

  鄧子弦挑眉看了他一眼,十足十看穿了他的詭計。

  「是啊,爸,你要再考慮清楚。」鄧子豪的父親也說:「小王就這麼個寶貝女兒,我們提出這樣的要求,會不會讓小王不開心?」

  於是,家庭第二代七八個人,有人造成,有人反對,搞得鄧爺爺頭更痛了。「明月,去探探小王的口氣,我們再來做決定。」

  鄧爺爺對著身邊的助理兼特別護士交代;身邊的女人淡淡應了聲:「是的,董事長。」

  「子弦,等你爸爸的告別式之後,就讓你的女秘書離職;即使那是有心人在造謠,最好還是要避這個嫌。」鄧爺爺說了重話。

  「爺爺!」鄧子弦急了。「怡伶沒有做錯什麼--」

  「不要再說了。」鄧爺爺打斷孫子的話。「還有,誰都不准對外放話,要是讓我知道誰對媒體多說一句,絕不輕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39:33

第七章


  幾天來的報紙版面都被鼎盛集團的消息所佔據,從鄧總裁的驟然去世,權力中心移轉分析到遺產估算,還有鄧子弦將於百日內迎娶王佳柔的事。

  消息一傳出,即使陸怡伶早有心理準備,仍是無法置信。看著報紙上斗大的標題,她心痛得只能咬緊牙關。

  原以為只要能陪他一段她就已心滿意足,以為自己可以揮揮衣袖瀟灑說再見,沒想到當事情真的發生了,她會心痛到想要就此死去。

  看著手中的鑰匙;那是子弦之前為兩人買的,卻始終無緣搬進去住的新房的鑰匙。

  最近,子弦忙於告別式的準備工作,即使是進公司,也是匆匆忙忙,但她根本不想拿這件事去煩他。

  她到底該怎麼辦?

  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她斂起心神,匆匆接起電話。

  「副總辦公室您好……是……是……請她稍後,我馬上下去。」

  掛斷電話之後,她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在微微顫抖。

  是她那陰魂不散的母親。她強打起精神,讓自己戴上一層冷硬的面具,她不容許自己有任何的心軟。

  她優雅地走出辦公室,搭乘員工專用電梯來到一樓櫃檯。

  接近傍晚時分,剛好有一批日本團遊客進住,因此大廳上正鬧烘烘的。她放眼梭巡了下,發現在櫃檯正前言站了一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快步上前,來到媽媽面前。

  「怡伶……」陸母吞吐著。

  陸母不到五十歲,削短的頭髮已見幾許銀白;凹陷的臉頰,高挑的個子,讓她更顯消瘦。

  「跟我來。」

  陸怡伶將媽媽帶往轉角處,脫離大廳沙發區。她在一張沙發上坐下,陸母這才跟著坐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上班?」陸怡伶問同心中的疑惑。

  「那天我在新聞上有看見你去上香啦。」陸母有些畏懼的說,因為女兒的實在太冷,冷到跟外頭的空氣有得比。

  陸怡伶回想起那天去鄧總裁靈前上香,她穿的是飯店的制服;她知道當時靈堂前有一堆媒體在守候,沒想到自己會被攝入鏡頭。

  「媽,我真的沒錢。」 陸怡伶先聲奪人。「如果是要奉養你,我很樂意;可是要我替那個男人一再還錢,我做不到。」

  第一次母親威脅要去自殺,是在她大學剛畢業時,她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只好用現金卡借款;可這幾年來母親無止境的索求,她已經受夠了。

  「怎麼這麼說……他,你叔叔他真的很努力在做生意,可就是運氣不好嘛,才會欠人家那麼多錢。」陸母哭喪著一張臉解釋。

  「那我呢?我省吃儉用,你有沒有為我想過,我為什麼要辛辛苦苦替他還債?他養過我嗎?他有照顧過我嗎?」雖然努力維持面無表情,但陸怡伶那漸次提高的音調還是洩露了心中的不滿。

  「都是媽不好,你一定很恨媽當時沒有把你一起帶過去,可是我也是怕你跟他的小孩子不合嘛!我……」

  「過去的事不用再說了。給你生活費我甘願,可是想要更多錢我沒辦法。你有沒有想過我也要生活?而且還得還之前欠的債務。你為那個男人想,但有沒有為我想過?你以後不要再來了。」當陸怡伶要站起來時,陸母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怎麼會沒有錢!你是副總的秘書,去跟你老闆借呀!」陸母來到飯店櫃檯,報出女兒的名字,這才知道原來女兒當上了秘書。

  「媽,副總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要我怎麼開口去借錢!」 陸怡伶氣憤的說。

  「怡伶,才五十萬,對副總來說是小錢嘛。」

  「對我來說卻是大錢,我不可能去借的。」

  陸母雙膝一彎,重重的跪下。「怡伶……」

  陸怡伶急了,怕萬一被同仁撞見,那就完蛋了。「媽,你幹什麼?你快起來!」 陸怡伶半蹲身體,拉住母親的手。

  「我不要,你一定要想辦法幫我調錢,五十萬就好!」

  「媽,我身上還背了不少債,你只會為那個男人想,你有沒有為我過?你是要逼我去死是嗎?」

  「媽真的走投無路了……」

  「那男人的兒子呢?他不是有兩個兒子?去找他兒子要呀!」

   陸母搖搖頭,說不出話來;那兩個兒子就只會整天待在家裡混吃等死,根本不管家裡的死活。

   看媽媽痛苦的模樣,陸怡憐也不再逼問。「媽,如果你跟那個男的離婚,我可以養你的。」

   「我不要離婚!他會成功的,他只是運氣不好,我不能拋下他不管。怡憐,媽只能求你了。」陸母拚命說著,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此時憶有飯店員工經過,探頭往這裡直看;明白自己不能再為鄧比弦惹出任何麻煩,萬一這事傳到鄧子豪耳裡,可就不妙了。

   不得已,陸怡憐只好先安撫母親:「你先起來,要錢可以……」

   這時,陸母才像看見了希望般的站了起來。「媽就知道,你不會見死不救的!等媽賺了錢,一定會加倍還你。」

   「媽,你不要再飯店來了。你要給我籌錢的時間,明天我會打電話給你。」陸怡憐冷冷地說。

   「好!媽媽明天等你的電話。天氣很冷,你要小心身體。」陸母這才帶著歡欣的笑意離開鼎盛飯店。

   母親所表現出來的現實嘴人,真的很讓她心寒。

   小時候,她和媽媽相依為命,不管日子過得再苦,至少母女倆的心是連在一塊的,直到媽媽為了一個男人而拋棄了她,甚至讓她背上還不完的債。

   對於她和鄧子弦之間的傳聞,她自然是聽說了,也知道這對他的處境來說是雪上加霜。

   雖然鄧子弦沒有說什麼,但她從他日漸深鎖的眉頭看得出來,甫遭父喪的他,心裡一定很不好過。

   為了不給他添加任何麻煩,她知道,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一切,就等鄧總裁的告別式過後。

   流言蜚語向來都是從茶水間或洗手間傳出來的。

   就像此時,陸怡憐拿著茶杯,想要轉進茶水間,無意中聽見裡對傳出的談話裡夾雜著自己的名字。

   「想不到怡憐看起來冷冷的,竟會是那種奪人所愛的狐狸精。」同事甲說。

   「唉呀,那是故作清高。像鄧副總長得這麼帥,又這麼有錢,任誰都會倒貼的撲上去吧。」同事乙附和。

   「聽說前兩天她媽媽來飯店跟她要錢。」

   「真的嗎?聽誰說的?」語氣十分興奮。

   於是,同事甲與乙就這麼一個說一個答。

   「就聽櫃檯小李說的呀,他說他還聽到怡憐她媽媽跟她要五十萬,還說對副總來說只是小錢。」

   「怎麼這麼不要臉啦,這麼說她不就被副總包養了?」乙女說得很是氣憤。

   「看她總是一副不大搭理男同事的樣子,原來她早就跟副總有一腿了,這種女人!」甲女嗤之以鼻。

   「那王佳柔怎麼辦?她這個正牌女朋友不就很可憐?」

   「放心啦,男人都嘛只是一時把持不住。論身家財力,副總是一定會娶王佳柔的,我看只是玩玩怡憐而已。」

   「也對。媽媽都上門來要錢了,可見怡憐家裡一定不好過,鄧副總一定不會蹚這種渾水。」

   「報上不是說副總會在百日內娶王佳柔嗎?這下,我看她再也神氣不起來了哦……」

   陸怡憐無法再聽下去了,轉身走回辦公室。

   心頭紛紛亂亂。她只想單純的愛他,不想替他惹麻煩,更沒有什麼非分之想,沒想到竟成了破壞人家感情的第三者。

   她的心情劇烈震盪,直到下班回到宿舍,還是無法平復。

   夜很深,她在自己的小房間裡來回踱步。

   明天就是鄧總裁告別式的日子,她拿起手機,想要打電話給鄧子弦,卻又怕打擾到他。

   想必他現在一定很忙碌吧?

   幾經反覆思量,她還是撥了電話;她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到他了,她很想他,就算只能聽聽他的聲音,也能安撫她嚴重受創的心靈。

   電話才接能,她都還沒開口,就先傳來他那略帶沙啞的聲音。「怡憐……」

   「十二點了,你休息了沒?」她說著,將聲音壓得極低。

   「還沒。」

   他幽幽歎了氣。透過手機,感覺他的聲音好似貼在她耳邊,讓她的心跳疾速加快。

   「明天的事,都準備好了嗎?」她一手拿著手機,一手貼在心口上。多想時間就此停住,就這麼留住他的人和聲音。

   「差不多了,都有專人在處理。」

   「子弦,我……」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他耐心地問。

   「你不用考慮太多,想怎麼做儘管去做。」她的眼角濕了,但她沒讓他發現,語氣盡量保持鎮定。

   「你不用為我擔心,等明天的告別式過後,我想我會找出一條適合我走的路。」

   「子弦,很抱歉,我沒有辦法去參加總裁的告別式,公司還有很多事等著我處理。」他是長子,是鄧家的希望,她當然知道流言蜚語對他的傷害有多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不是不要出現比較好。

   「嗯,我知道。」

   「子弦,我有跟你說過我很愛你嗎?」隔著電話,她才有勇氣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我忘了。」他故意耍賴皮。「我不介意你再說一遍。」能在這個時刻得到她全心全意的安慰,猶如在他體內灌入強大的力量。

   「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你一定要加油,就算我不能待在你身邊,你也要記住,我真的好愛你。」

   「你放心。明天我不會在大家面前崩潰的,頂多是大哭一場,你別擔心我。」

   「子弦……」

   「嗯?」他等著她說下去。

   「沒事了。你好好照顧自己,而且一定要朝自己的夢想勇敢前進。」此時她的眼淚已經嘩啦啦掉了下來。

   「怎麼了?怎麼突然說這些?」他帶著疑惑地問。

   「沒事,只是突然有感而發,那……晚安。」

   「天氣不穩定,最近你又這麼忙,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體。」他叮嚀。

   「我會的。」

   「那你快去睡吧,晚安。」

   她這才依依不捨的掛斷電話,因為再不掛電話,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痛哭失聲。

   怎麼來,就怎麼去。

   關於愛,她是寧願自己痛苦,也不願讓他為難。

   鄧總裁的告別式過後,陸怡憐留下一封辭職信,離開了鼎盛飯店。

   當鄧子弦帶著滿身的疲憊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就在桌上發現了那封辭職信。

   信封裡總共有兩封信,一封是給公司的正式辭職申請書,上頭載明瞭各項待辦以及交接事項,她把大部分工作移交給了部門助理,並且交還了宿舍的鑰匙。

   第二封信,是寫給他的。

   子弦:

   你該瞭解我的,但我還是要說,能夠餓你這麼多年,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事。

   我隱瞞了自己是單親家庭出身的事實,或許是由於根深抵固的自卑吧;無可否認的,我們的身份背景實在過於懸殊,但我從來不曾妄想過要嫁入豪門,更不想麻省變鳳凰,我只是一個純粹想愛你的女人。

   謝謝你曾經給我愛,我會用這份愛勇敢的活下去,你不用擔心我,儘管和佳柔結婚吧。

   佳柔是個好女孩,她跟你是這麼的匹配。聽說你會趕在百日內和佳柔結婚,我在此祝福你和佳柔,有著幸福美好的未來。

   你正值父喪,我卻無法幫助你太多,真的感到很愧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你祝福。

   愛你的怡憐

   「怡憐!」鄧子弦怒喊,拿出手機撥打她的電話,無奈她的手機已經是關機狀態。

   她的信裡寫得這麼輕鬆,可他卻是越看越沉痛。為什麼她要這麼自作主張的離開他?

   原來,那天夜裡,她在電話裡殷殷叮嚀他要保重,口口聲聲說有多愛他,就是為了今天的不告而別。

   都是他的錯!他從來沒給過她任何正面承諾,尤其在他和王佳柔打算趕在百日內結婚的消息曝光後,他卻沒有跟她做出任何解釋。

   他正在設法阻擋這件婚事,他以為她懂他的,她不該對他沒信心,沒想到這件事還是對她造成了傷害。

   鄧子弦衝出了辦公室,找到了部門助理。

   「陸秘書有沒有交代什麼?」

   「副總,陸秘書說……說她已經跟你提辭呈了,所以才把工作交接給我。」助理一看到鄧副總那陰暗的臉色,嚇得連說話都結巴了。

   鄧子弦只好配合陸怡憐所導的戲碼,說:「我以為她至少要做到月底。」

   看樣子部門助理也不知道狀況,鄧子弦只能臉色慘澹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定以。

   她還是離開他了。他早知道她終有一天會離開他,只是時間早晚而已,為什麼他沒有極力去留住她呢?

   明知她遇到了難題,他不但沒有給予關心和協助,還一逕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他真是個糟糕透頂的男人!

   「子弦!」杜曉山大步走進辦公室。「聽說怡憐離職了?」

   鄧子弦陰鬱地看了杜曉山一眼。「你怎麼知道?」

   「當然知道!消息是從人資部傳出來的、」

   「消息傳得還真快。」

   「你怎麼能讓她走?就因為跟你傳出緋聞,她就要被犧牲嗎?」杜曉山不悅地質問。

   「大家都知道怡憐要離職,我卻是到今早看到她的信才知道,這對我公平嗎?為什麼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鄧子弦對著杜曉山咆哮,誰讓杜曉山自己倒楣送上門來。

   關於鄧子弦和陸怡憐的事,整個集團內部都知道,只不過這消息在鄧爺爺的一聲令下,完全對外封鎖住了。

   「你在忙總裁的事,根本沒有人敢去打擾你。」

   杜曉山沒說出口的是,這種不名譽的醜聞有誰敢在他面前提起?

   「曉山,陪我喝一杯。」鄧子弦走到了辦公室門口。「你去弄兩瓶酒來。」

   「你……」杜曉山瞪大眼。「大白天喝什麼酒!萬一被董事長知道你……」

   「陪不陪我喝?不陪的話,我自己去外頭喝!」說著,就往外走。

   「喂……」杜曉山咬牙,莫可奈何的,只能追出去。

   他當然知道子弦的心情差到爆,而好兄弟這個時候正好派上用場,就算大白天跟班被抓到,他還是要捨命陪兄弟,力挺到底!

   他們喝酒的地點選在杜曉山位於飯店附近的套房。

   杜曉山不喜歡住在飯店的員工宿舍,因為那感覺起來像是沒有上下班之分,把工作與生活攪和在一塊,那會讓他很不開心。

   於是,杜曉山就在飯店附近買了一間小套房,既是投資,又有屬於自己的窩。

   杜曉山不敢買烈酒,只敢去超商抱來一箱啤酒,至少啤酒灌起來既爽快又有飽足感,最重要的是,不容易爛醉。

   套房地板上憶經堆了五六個空罐子;鄧子弦從一進杜曉山的家開始,就一句話也沒吭地猛灌酒。

   「子弦……」杜曉山想說話,卻又不知道從何安慰起,只能悠悠歎了口氣。

   「我很差勁對吧?」幾罐啤酒下肚,鄧子弦終於開口了。

   「別難過。生死有命,換個角度想,總裁走的這麼快,沒有受到病痛折磨,該要覺得慶幸才對。」杜曉山以為鄧子弦說的是自己對父親過世的愧疚。

   鄧子弦搖頭,眼眶含淚。「怡伶,有跟你聯絡嗎?」

   杜曉山楞了一下,才說:「沒有。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真的要跟佳柔結婚嗎?」

   「我不想跟佳柔結婚,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鄧子弦說的極是苦澀。

   杜曉山一聽,也人不住心浮氣躁起來,順手打開一罐啤酒,猛灌了一大口。在冷天喝啤酒,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爽!

   「不想跟佳柔結婚,那就不要結呀!佳柔根本不想嫁給你,真不知道你們在唱哪出戲。」

   「你不懂,你不知道身在這種家庭是如何的身不由己。我得按照家人安排的路一步步往上走,如果違背長輩的意思,就是大逆不道;我也好想做自己,我也不想天天跟那群人勾心鬥角,拚個你死我活;我也好想能跟自己心愛的女人結婚!」鄧子弦鼻酸眼濕,強忍許久的情緒,從來沒有吐露過的心事,在好兄弟面前,再也撐不下去了,完全渲洩了出來!

   「你心愛的女人是怡憐?」杜曉山試探。

   杜曉山不是瞎子,雖然有時他確實呆了點,但學是看見了這兩年來子弦和怡憐之間那眉來眼去的愛情。

   鄧子弦再也不想隱瞞,怕再隱瞞下去,自己會瘋掉。「嗯,我愛她很久了,跟她真正在一起也已經兩年多了,可是我什麼都無法給她。」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杜曉山看見了他的痛苦,卻無法理解他的行為。「你這樣子是在傷害兩個女人!」

   杜曉山沒想到跟子弦最親近的兩個女人跟自己的交情都很好,讓他不知道這是幸還是不幸。

   「沒劃,我是壞蛋,我該死!我根本不像外界說的,是個專情的好男人。我利用了佳柔,我辜負了怡憐,我該死!我該死!」鄧子弦放下啤酒罐,手握成拳,猛擊自己胸口。

   「子弦,你別這樣!」杜曉山一把抓住鄧子弦的拳頭。「你現在傷害自己根本於事無補,你應該冷靜下來想想應該怎麼辦!」

   鄧子弦眼神迷濛。「我還能怎麼辦?我是長子,我媽媽對我的期望很高,我爸爸又過世了,我能在這緊要關頭拒絕跟佳柔結婚嗎?」

   「你根本不愛佳柔,佳柔也不愛你,結這種婚,對你和她只有痛苦,何必造成兩個人的悲劇呢。」杜曉山惡狠狠地數落。

   鄧子弦眼神一亮。「是呀,佳柔不愛我,那就讓佳柔去跟王叔講,說她不想嫁給我!」

   「你們這兩個混蛋,佳柔說她不敢說,所會被她爸打死;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而且事情是你惹起的,當然是你去說!」杜曉山氣到很想開扁。

   「是啊,我根本稱不上男子漢大丈夫,我是爛男人,我沒種對我心愛的女人負責任,我該死!我該死!」鄧子弦甩開杜曉山的箝制,又狂灌起啤酒。

   「佳柔來跟我哭,你也來跟我哭,我怎麼這麼倒楣!媽的!」杜曉山忍不住飆了句髒話。

   「佳柔心裡已有心愛的人了嗎?」

   「我怎麼知道她心裡有沒有人!她一直哭一直哭,你是她男朋友,她應該來找你哭,幹什麼哭給我聽!」杜曉山抓了抓頭上的短髮,覺得無端被扯進這事件當中,他才是那個最倒楣的人。

   鄧子弦拿出手機。

   「你幹什麼?」杜曉山問鄧子弦。

   「叫佳柔來跟我分手呀。」鄧子弦開始按鍵撥打電話。

   「鄧子弦,你別孬了!」杜曉山一把搶走他的手機,用力擱在茶幾上。「你跟佳柔一起去說,就說你們不想在這節骨眼結婚。你們兩個一定要一條心,否則你真要放棄怡憐嗎?」

   一提到陸怡憐,鄧子弦更顯淒厲悲痛。「就算我跟佳柔分手,你以為我就可以娶怡憐進門嗎?」

   「媽的!」杜曉山這下真火了,一拳朝鄧子弦下巴轟了過去。「原來你只是在玩弄怡憐,不能娶她幹什麼跟她在一起?我總算看清你了!說什麼你是好男人的代表,根本是天大的笑話!」

   鄧子弦被一拳打倒在地,唇角流出了淡淡血絲,他仰躺在地上,痛到無法動彈。

   「怡憐離開你是對的!像她這麼好的女孩,值得更好的男人,我懶得再跟你廢話,就讓你自怨自艾到死吧!」

   杜曉山站了起來,氣憤地走出自己的家;他不想再浪費唇舌,希望那一拳能把鄧子弦給揍醒。

   杜曉山那一拳的確夠狠,也讓鄧子弦從迷茫中清醒過來。

   如果他連自己都放棄了,那他還有什麼權利去追回真愛?就算眼前的路困難重重,他還是要奮力一搏。

   只是,怡憐到底去了哪裡?

   她應該是對他徹底死了心,才會不告而別,甚至斷絕所有聯繫。

   失去了,他才懂得珍惜。他好想她,她現在到底在哪裡?

   他躺在木地板上,簡直恨死了自己!好想有她溫柔的擁抱。這個讓他痛到幾乎要窒息的女人,他一定要找回她,無論花多久時間,他一定要想辦法將她找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40:02

第八章


   因為杜曉山那狠狠的一拳,讓鄧子弦徹底從悲憤中醒神。

   寒風冷颼颼,他的心情也蕩到了谷底。

   而他和王佳柔倒是有志一同,都不想結婚;但因為礙於面子,還有,誰都不想當提出分手的那個罪人,更因為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利益,所以兩人的交往就這麼耗著。

   然而此刻迫在眉睫的情勢,讓兩人不得不趕緊想辦法面對。

   地點仍是在杜曉山的套房裡,因為現在無論去哪談事情都很不方便,畢竟鄧總裁的告別式才剛結束,媒體追新聞的熱度還在,所以兩人很有默契的避免在公共場合出現。

   「你是男人,本來就要承擔這一切。」王佳柔不滿地嘟起小嘴。

   「好,我是男人;所以,佳柔,既然我們個性不合,那我們分手吧。」鄧子弦蹙起眉峰,說得很爽快。

   王佳柔粉柔的小臉上有種古靈精怪。「太好了!我想我們是全世界分手分得最痛快的一對情侶了。」

   杜曉山坐在床上,沒有插入兩人的話題,只是提供了兩瓶飲料讓他們好好談。

   「只是,我們得商量出一個最能說服大家的理由。」鄧子弦說。

   「真麻煩!都是你害的。」王佳柔嘟高小嘴抱怨。

   「我害的?還不是你很仰慕我、欣賞我,才沒有拒絕我這個男朋友。」鄧子弦反譏回去。
   
   「我那時年紀小不懂事呀!你長得這麼帥,很少有女人可以抵擋你的魅力吧。被媒體一寫我們是男女朋友時,你都不知道那時我還感覺飄飄然咧。」這兩年來,王佳柔不再視鄧子弦如天神,她已經成熟到懂得分別愛慕的崇拜跟真正愛情有何不同了。

   這話雖然取悅了鄧子弦,但他的心情仍是差到讓他依舊維持面無表情。「所以,我們是各取所需,你也不用怪我,趕快想個辦法解決我們之間的關係倒是真的。」

   「就個性不合呀。」王佳柔在跟鄧子弦說話時,眼角不停地偷偷瞄看著杜曉山。

   只可惜杜曉山這座大山依然不動如山,完全沒有要插嘴的意思。

   「個性不合」這四個字獲得了鄧子弦的認同。「好!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們速戰速決。」

   於是,王佳柔硬著頭皮去跟她爸媽說她還年輕,不想這麼匆促結婚,說她和鄧子弦之間還需要時間來磨合。

   而鄧子弦也向爺爺、媽媽說明,說他和佳柔是永遠的好朋友,即使分手了,也絕不會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

   雙方家長對這個結果當然非常氣憤,不過因為鄧子豪在暗中破壞兩人的感情,因而,王家和鄧爺爺都決定將婚事暫時緩一緩。

   更重要的是,在鄧爺爺心裡,因鄧子弦迅速讓陸怡憐離職,從而平息了所有的流言,這讓鄧爺爺認定長孫仍是很聽他的話。

   當然,事緩則圓,王家和鄧爺爺還是希望兩家人能結成親家,畢竟這是一種共同利益。

   所以在小兩口都不同意於百日內完婚時,做長輩的,也就沒有再多加強迫及為難。

   這結果的確暫時解決了鄧子弦跟王佳柔之間的事,因此,鄧子弦將全副心力用來尋找陸怡憐的下落。

   他相信她是因為深愛他才會離開他,只是,他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把她找回來?

   這幾年來,她就住在飯店裡,這一離開,她能去哪裡?

   這一天,距離陸怡憐離職半個月後,寒流依然強勁、冷風颶颼下,鄧子弦的心情依舊在谷底盤旋,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勁。

   櫃檯通報,說陸怡憐的母親要來找她;儘管櫃檯已經說明陸怡憐離職的事,無奈陸母就是不肯離去,揚言一定要見到女兒,不然見鄧子弦也行。

   鄧子弦一身筆挺西裝,迅速走下樓,來到櫃檯前,在櫃檯小姐的指引下見到陸怡憐的母親。

   「伯母,我是鄧子弦。」

   陸母感到很不好意思,微微彎身,帶著懼意的卑微。「鄧副總,我……」

   「伯母,我請你喝咖啡,有事慢慢說,這邊請。」鄧子弦率先走在前頭,往一樓咖啡廳前進。

   這是鄧子弦的一線希望,他想,或許可以從陸母口中得到怡憐的消息。

   陸母慌張地跟鄧子弦走進咖啡廳。

   「伯母,喝什麼?」鄧子弦親切地介紹:「若是不習慣喝咖啡的話,這裡的花茶還不錯。」

   陸母猛搖頭。「副總,不用了,我說幾句話就走。」

   鄧子弦仍是讓服務生送上一壺花茶,也為自己點了一杯咖啡。

   待服務生送上花茶和咖啡,鄧子弦這才開啟話題。「伯母,是為了怡憐的事嗎?」他直接了當的問。

   「是啊,怡憐真的離職了嗎?我不相信。她不是在這裡工作很多年了,是不是他們騙我的?我只要見她一面啦,求求你。」陸母哀求。

   「伯母,怡憐真的離職了,我沒有騙你。」鄧子弦眸色一黯,替陸母倒了杯熱茶。

   「怎麼會這樣呢?」陸母一臉哀淒。「她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

   鄧子弦已經聽說了先前陸母曾來過飯店,飯店同仁還撞見陸母向陸怡憐下跪,這應該也是怡憐急著要離開他的原因之一吧?

   「伯母請喝茶。怡憐離職得很匆促,所以你也不知道怡憐去哪裡嗎?」鄧子弦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我不知道。這都要怪我啦,萬一……」陸母沒有心思喝茶,她拿出皮包裡的手機。「她有發一封簡訊給我,我以為她是在開玩笑的。」

   「什麼簡訊?」鄧子弦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可急死了。

   陸母按開那則簡訊,將手機遞給鄧子弦。

   媽,我真的沒錢,我已經把我的保險受益人改成你了,等我死了之後,你就會有錢了。

   鄧子弦一看,臉色瞬間陰暗下來,幾乎是咬著牙的開口:「這是怎麼回事?」

   「副總……」陸母神情痛苦,頓了一下才說:「怡憐是你的秘書,她跟在你身邊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她會去哪?我求求你告訴我,我不是故意逼她的,她要是真的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這才是陸母找上鄧子弦的主要目的,因為她希望能從鄧子弦口中得知女兒的消息。

   原來兩人的心思相同,都希望可以從對方口中得到陸怡憐的下落。

   「怡憐一向住在飯店的宿舍裡,她離職之後,我也不知道她搬去哪裡,我以為你會知道的。」鄧子弦的口氣越來越冷。

   「這……那怎麼辦?她會不會真的去死?」陸母慌了。

   「不會的,你別胡說。你來跟她要錢的對不對?」鄧子弦冷聲質問。

   鄧子弦那氣勢,硬是讓陸母噤了聲,她再也無法理直氣壯。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她已經為我背了很多債務,又要付大學學貸,可是……我想她是秘書嘛,人家不都說秘書可以賺很多錢。我也是沒辦法,我丈夫他做生意失敗,我只能來找她。」陸母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做秘書領的也是死薪水,現在景氣不好,一個月也只有三萬多塊。她國中畢業之後,你就沒養過她,你怎麼還有臉來一直跟她拿錢?」要不是礙於在公共場合,鄧子弦想自己一定無法這麼冷靜,絕對會咆哮出聲。

   「我也是走投無路呀!我先生做生意失敗,我沒辦法,只好請怡憐幫忙,她是我女兒,我沒有要害她。」陸母猛搖頭。

   「你跟怡憐要多少錢?」

   「五十萬。」陸母據實以告。

   「才五十萬!」他咬牙切齒。「才五十萬,你就要逼死怡憐嗎?」

   「我沒有!」

   「你給我你的戶頭,我給你五十萬,從此以後,請你放過怡憐;如果你知道她的消息,也請跟我聯絡。」鄧子弦深吸了口氣。他目前所能做的,就是替怡憐解決她母親的債務。

   陸母簡直意外極了。「謝謝副總!謝謝副總!我只希望怪憐能平安,我不會再跟她要錢了。我不是那麼狠心的媽媽,我也很愛她,可是我真的是不得已……」陸母叨叨解釋著。

   直到陸母離開,咖啡也冷了,鄧子弦仍呆坐在椅上,腦海裡不停浮現怡憐給陸母的簡訊。

   看來她原就準備離開,是不願欠他人情吧?再次撥打她的手機,期待著能夠接通,無奈仍是關機狀態。

   對她的見外,他有著氣惱。區區五十萬,她為何不告訴他?

   然而,他更氣自己;他不僅是個失職男友,也是個沒有擔當的男人。

   他當然知道,以她的傲氣,根本不可能跟他開口要錢。只是,兩人交往這麼多年,他卻從不知道她一直為了錢的事在奔波,難怪她寧願一年到頭都待在飯店裡。

   他想起了她的願望,那平凡的願望。

   她只要他陪她逛夜市、陪她吃小吃、陪她看夜景,但他卻連一項都沒有做到。

   只是,再多的悔恨也已於事無補了。

   這間房子,是鄧子弦給她的唯一禮物。

   這間三房兩廳的高級住宅,所有權登記在她名下,她當時曾拒絕收下,但終究拗不過鄧子弦的堅持。

   沒想到如今這裡竟成了她安身立命的住所。果然最危險的地方主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猜他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她住進了這裡。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了,她從期盼到徹底失望,因為他再也不曾踏進這裡一步。

   關於他的一切,她都聽杜曉山說了,說他和王佳柔分手了,正瘋狂的在找她,只是,她仍決心要離開他。

   「怡憐,子弦都已經跟佳柔分手了,你真的不回去找他嗎?」

   落地窗前,日落的雲彩異常美麗,杜曉山和陸怡憐對坐,她喝茶,他喝咖啡。

   陸怡憐搖頭:日影下,她的臉色顯得格外蒼白。

   「就算子弦跟佳柔分手,我和他還是不可能,何必呢。你千萬不能告訴他我住在這裡,否則我會連夜搬走,讓你們找不到我。」

   「子弦要是知道我知情不報,一定會宰了我。」杜曉山一臉苦惱;因為清楚怡憐的脾氣,知道她說到做到,所以他根本不敢當報馬仔去通風報信。

   「那你就不要讓他知道。」陸怡憐溫柔的撫著肚子;這是她堅持快速離開鄧子弦的另一個原因。

   「子弦明明很聰明,為什麼這次會這麼笨!這房子是他買的,他難道不會過來看看嗎?還整天在那裡唉聲歎氣!」杜曉山猛灌了一口咖啡。最近的他很紅,就像張老師,要到處排解別人的心事。

   「他不想來觸景傷情,況且,他認為以我的脾氣,這麼死硬派的,是絕對不可能住進來這裡的。」陸怡憐自嘲的說;關於外頭的風風雨雨,於她已無關緊要了。

   「你為什麼肯住進來?」杜曉山順著她的話問。

   「因為我沒有其它地方可去呀。」她說的是實話。「我現在可是失業當中,要再多花一筆錢去租房子,我可沒有那個能力。」

   況且,她不想離鄧子弦太遠;這個家裡還留有他的味道,這也是支持她一個人過日子的動力。

   杜曉山點點頭,很是理解。「說的也是。出門在外,凡事得省著點。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我已經在柏楠那邊幫你問到工作了。」

   「真的?」陸怡憐開心地笑了。「我現在最需要這種好消息了。」

   「不過,可能要委屈你了,只是個助理的工作,薪水沒辦法跟你在鼎盛時比。」她的笑容很迷人,杜曉山眼神閃了下,幸好他的定力夠,就跟他的人一樣,是座穩重的大山。

   「沒關係,有工作就好。我不求太多,只要能讓我溫飽。」更重要的是,有了固定的薪水,她就可以按月還債。

   不是她狠心,而是她真的無法可想了。銀行不可能會再借錢給她,她只好用這方法逃離母親,她不想背債過一輩子。

   「明天我帶你去柏楠那,他還不知道你跟子弦的事,如果你想說,再自己告訴他。」杜曉山只能盡力幫陸怡憐,誰讓他是子弦的好兄弟,怡憐的好朋友。

   「曉山,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既是好同事,也是好朋友,況且你還是子弦心愛的女人,我當然得要照顧你。說到底,這都是子弦的錯,他不該讓你受這種委屈的。」

   「是我心甘心願的,他沒有錯,真的!他對我很好。」對子弦,她沒有恨,最多也只是淡淡的怨。

   「你人太好了,全世界大概找不到幾個像你這樣的女人。」

   「你一定不能讓子弦知道我住在這裡,我不想千萬他的困擾和負擔。」她再次強調,因為她肚裡正有個生命在成長。

   「我明白,我不會告訴子弦的,讓他吃吃苦頭也好,否則他不會懂得珍惜你。」杜曉川語重心長的說。

   「我只想找個離他最近的地方,然後慢慢習慣沒有他的日子。」陸怡伶說得苦澀,但揚唇微笑問,又有說不出的堅強。

   「好啦,反正我是挺你的,你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杜曉川很有義氣的拍胸脯保證。

   陸怡伶扯唇苦笑。愛一個男人有多深,她就傷自己有多重;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這麼愛鄧子弦,愛到甘願為他付出一切。

   她知道,離開他需要勇氣;但,得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離得開?或許,她至少需要有一百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才能離得開吧。

   之所以願意就這麼和他斷了音訊,是因為想看他出人頭地,想看他幸福過日子,想看他完成夢想,坐上鼎盛接班人的位置。

   一切全是為了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40:28

第九章

   寒冬的腳步遠離,春風舞動過後,艷夏接踵而至。

   這期間,鄧子弦在董事會中的地位逐漸消退,鄧子豪的勢力卻日益擴張。

   很明顯的,在家族派系鬥爭下,加上鄧子弦少了父親這座靠山,更因為他的自我放棄,導致他在集團內的權力越來越小。

   雖然他仍是鼎盛飯店的行政副總,但是在他底下最重要的人力資源部門如今已歸屬到鄧子豪手中。

   人情冷暖由此可看出。他這個鄧家大少爺,在和王佳柔正式分手後,加上他已經不出席任何公開場合,已不再是媒體寵兒,在公司的地位自然直線下降。

   一連串的打擊讓他看透世情冷暖,也無心於工作;他這才知道,原來名利及地位都是虛假的。

   他的人生至此已毫無意義,就算坐上總裁大位,他還是不會快樂,即使仍活著,也與行屍走肉無異。

   以前一天工作十六小時,卻還是精力旺盛;現在的他,居然天天準時下班。

   進了電梯,這才發現裡面有他最不想遇見的人。

   「子弦,你要下班了?」鄧子豪故作驚訝,看了一眼鄧子弦手中的公事包,嘴邊淨是輕蔑。

   「嗯。」鄧子弦一臉無所謂,因為他已經懶得跟鄧子豪斗了。

   「你真是好命,不像我,還得去路財經官員開會,討論大三通的議題。」鄧子豪一臉得意。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工作輕鬆嘛。」鄧子弦涼涼的回應。他也是到最近才醒悟,以前花那麼多力氣跟這種人鬥,根本是在浪費生命。

   「我好羨慕你哦,底下管的人少,卻可以坐領高薪。我會跟爺爺多說幾句好話的,看能不能讓你多管一兩個部門。」鄧子豪話裡帶著譏刺。

   「謝謝。那就拜託你了。」鄧子弦微點了下頭。

   電梯很快到達地下三樓,鄧子弦跨步走了出去;鄧子豪疾步追上,擋在他面前。

   「鄧子弦,這很不像你,你應該要跟我對槓才是。」鄧子豪滿臉怒意。

   「鄧子豪,沒有人陪你鬥,你很無聊是嗎?」鄧子弦淡淡笑問。

   「沒錯!沒人斗有什麼意思,你這樣罵不還嘴的,真的很讓人討厭。」鄧子豪言詞鋒利地說。

   「我懶得理你,隨便你要怎麼樣,我無所謂。」鄧子弦走過鄧子豪右側,跨步離開。

   「你……鄧子弦,你真的很讓我失望!」鄧子豪自討沒趣,只好再搭乘電梯上樓。

   鄧子弦聳肩。反正懂他的人已經離開了,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走到車旁,按下遙控器,他想著,今晚又要怎麼度過?

   他再次按下遙控器,鎖上車子,然後往安全梯方向走去,漫無目的的走在紅磚道上。

   他在街上四處亂晃,不想吃飯,也不想回家。

   回想過去這八個月來沒有她的日子,他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怎麼過的,天天像是沒有靈魂的稻草人,記憶始終停留在她還在他身邊的日子。

   走過一條又一條街,夜幕早已低垂,霓虹燈、路燈閃耀著人世間的光彩,他這才發現,他竟然走到了一棟大廈前。

   樓高十八層的宏偉大廈,四周被 大樹圍繞。他的呼吸一窒!想起了兩人在那新房裡的歡愛,那是兩人的最後一次。

   他一直在避免想起這間房子,也不想著手去處理,因為每想起一次,他的心就跟著痛一次。

   他緩步走向警衛室,警衛立刻探出頭來。「先生,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是二十號的住戶。」

   「是嗎?我沒見過你。」警衛一臉懷疑。

   「我很久沒來了。」鄧子弦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大串鑰匙,其中兩支是這房子的鑰匙。

   「先生貴姓?我得查一下。對不起,我不能隨便放行。」警衛堆起抱歉的笑意,翻查著住戶資料。

   「我姓鄧。」

   「鄧先生,對不起,屋主姓陸,你是她的朋友嗎?」警衛再問。雖然這男人相貌堂堂,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是屋主姓陸,我是她朋友。」鄧子弦苦笑,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我有她家的鑰匙,還有這裡大門的晶片卡。」

   「這樣呀……」警衛一眼就認出那專屬於大廈的晶片卡,只不過這男人實在眼生得很,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先生,麻煩你押個證件吧。」

   鄧子弦拿出證件,警衛這才願意放行。

   他一路來到頂樓,看著眼前的一切,記憶猶新,彷彿歡愛才是昨天的事。從沒有想過要回到這裡,因為他怕自己會無法承受失去她的痛。

   拿出鑰匙打開厚重的鐵門,再打開裡頭那扇門,摸索到牆邊的電源開關,燈一亮,隨即發現有著不對勁。

   這屋子照理說這麼久沒人住,應該是灰塵滿佈,可是……

   當鄧子弦走進客廳,看到茶幾上花瓶裡嬌嫩鮮艷的紫玫瑰,牆壁上多了幾幅山水畫,充滿詩意;沙發上則擺了一隻超大的熊布偶,逗趣可愛。

   種種跡象顯示這裡分明有人住,究竟……是誰住在這裡?

   他退後幾步,退到鞋櫃邊,打開鞋櫃,裡頭是一雙雙女用鞋;他心裡突然燃起一絲希望,接著走進主臥室。

   打開主臥室的燈,他一眼就看見床頭櫃上他和她的合照,那是在一次出席宴會時,她利用手機為兩人拍的照片,也是兩人唯一的一張合照。

   為了證實心中所想,他接著打開了衣櫃,裡頭滿滿都是她的衣服。因為這個事實,讓他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怡伶……」他輕輕叫著她的名字。

   看著那張粉紅大床,他心裡又氣又惱,又興奮又無措,原來他朝思暮想、找了八個多月的女人,居然是躲在這裡!

   怕這只是自己一時的幻想,於是,他又走到廚房,打開那在之前他還沒買的冰箱,發現冰箱裡有各種生鮮食物,一罐鮮奶的到期日還是下個星期。

   他一臉苦笑,無奈中卻有著失而復得的欣喜。這個女人真會折磨他,難道她不知道他找她已找到快瘋了?

   此時,門外傳來轉動鑰匙的聲音,他連忙關掉客廳的大燈,然後坐到沙發上,屏自以待。

   「怡伶,小心點。」

   門外傳來一道熟悉男人的聲音,鄧子弦蹙眉,緊繃著身體,這才發現自己已緊張到雙拳握得死緊。

   「沒事啦。」她笑著。「柏楠,謝謝你,要不要一起吃飯?」

   「你這樣還可以煮嗎?要小心身體。」

   「當然可以。自己煮,吃得比較健康,外頭的東西大都加了味精。」好不容易打開了兩道門,按下門邊的電源開關。

   「我看你也別煮好了,這幾天你要小心一點……」馮柏楠的話在看到那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後突然中斷。

   「怎麼了?」陸怡伶發現馮柏楠臉上的異樣,不禁問。

   這時鄧子弦站了起來。在看見他大學時的好兄弟馮柏楠手裡提著一袋食物,而他眼前的女人卻挺著一顆又圓又大的肚子時,眼中迸出凶光。

   「子弦……」馮柏楠叫著。

   陸怡伶這才驚覺背後似乎有一道刺眼的目光,燒灼著她的背脊;她張闐小嘴,完全無法動彈,甚至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你說是……子弦在這裡?」陸怡伶問得極其小心,就怕自己會錯意。

   「嗯,子弦就在你背後。」馮柏楠很不自在的挪了挪鼻樑上的金邊眼鏡,吞口口水。

   「啊!」她的一顆心幾乎就要跳出來。「怎麼會?」還是沒有勇氣回頭。

   鄧子弦一步步上前,狠瞪著馮柏楠。

   「柏楠,沒想到你居然瞞著我。」鄧子弦的語氣又陰又冷 。

   在他四處瘋逛找尋,失意落魄之際,幾次和馮柏楠及杜曉山一起喝酒,而他們明知道他在找尋怡伶的下落,結果……結果竟是馮柏楠和她一起走進這個家門!

   馮柏楠神情尷尬,堆起了笑意。「子弦,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你這是什麼兄弟?要不是我今天到這裡來,你還要瞞我多久?」鄧子弦舉起拳頭,來到了馮柏楠面前,要不是怕嚇到身邊的女人,他老早動手打人了。

   陸怡伶抖顫著唇,雙手捧著大肚子。

   「別這麼凶,你這樣會嚇到怡伶。」馮柏楠毫不避嫌地拉住陸怡伶的手腕。「怡伶,先坐下來。」

   「我會嚇到怡伶?那你究竟跟她是什麼關係?」鄧子弦雙眼迸射出寒光。

   教鄧子弦無法接受的是,陸怡伶從進門到現在都沒有正眼看過他。他想要給她一個驚喜,結果卻是她給了他更大的震撼--她居然懷了身孕!還跟馮柏楠在一起?

   陸怡伶其實是因為一時無法接受他真的到來;從一開始的盼望,到後來的完全絕望,她根本不敢奢想鄧子弦會出現在這間房子裡。現在他突然冒了出來,她好怕自己現在這副模樣會嚇到他,才會掙扎猶豫著不敢面對他。

   然而,聽了他剛剛說的話,讓她忍不住稍稍轉頭,看著站在身邊的男人。

   「子弦,你講點道理,我跟怡伶當然是朋友關係。」馮柏楠扶著陸怡伶的手,將她拉往沙發上。「坐一下,別站著。」

   看著馮柏楠對陸怡伶的體貼,令他所有乍見她時的喜悅一掃而空。「朋友的關係?那為什麼你知道她住在這裡?還送她回家,為什麼我都不知道?」

   陸怡伶還是只能呆呆坐在沙發上,蹙著眉頭,完全失去了平常的機靈,不知該如何反應。

   「那是因為怡伶是我的助理,今天她有點不舒服,所以我就送她回來了。」馮柏楠不解釋還好,越解釋,情況越糟!

   「怡伶是你的助理?她在你的公司上班?」鄧子弦無法置信。

   「是啊。」馮柏楠沒想太多。

   「而你卻一直瞞著我?你跟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鄧子弦逼問。愛太深,思念太磨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心愛的女人,卻必須面對這樣的不堪!

   「子弦,什麼跟什麼嘛,你在胡說什麼!」馮柏楠這下才明白鄧子弦誤會了他和陸怡伶之間的關係。

   陸怡伶站了起來,因為過於激動,腰際突然傳來一陣陣的酸痛。「子弦,你……」

   鄧子弦驟然朝馮柏楠狠狠揮出一拳,馮柏楠措手不及下,連閃都來不及閃,砰地一聲,就這麼被揍倒在地上。

   「鄧子弦!你幹什麼打人?」陸怡伶叫,急急來到馮柏楠身邊。「柏楠,你有沒有怎樣?」

   「怡伶,你是為了柏楠才離開我的嗎?」鄧子弦心痛如絞的問出這句話。

   陸怡伶狠瞪了鄧子弦一眼,慢慢直起身子,雙手撐住腰,喘了口氣。「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我真的很難過。請你離開這裡,我不想和你說話。」

   「我……」鄧子弦一臉懊惱。「那不然呢?為什麼你要偷偷離開我?為什麼柏楠不告訴我你住在這裡?」

   馮柏楠痛到說不出話來,眉眼都皺在一塊,連眼鏡都被打飛而碎裂一地。

   「你憑什麼來質問我?你的女朋友一直是王佳柔,你要娶的女人也是王佳柔,不是我!」陸怡伶氣到渾身顫抖,臉上全無血色。

   「我從來沒有要娶佳柔!」鄧子弦大聲反駁。「你應該知道,我早就跟佳柔分手了。」

   「但是,你卻從來不敢承認我是你的女朋友。」陸怡伶悲淒地說,原來這才是她一直不願承認的怨。

   儘管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心甘情願、無怨無恨的愛著鄧子弦,但內心還是渴望能夠光明正大和他相愛、出雙入對。

   然而,當這個希望越來越渺茫、甚至破滅時,也是她對這段感情感到失望和痛心的時候。

   「你是不是因為懷了他的小孩……」鄧子弦完全喪失了理智,話不經大腦便說了出來。

   馮柏楠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忍著痛,抹去唇角的血絲。「子弦,你聽我說,你別亂說……」

   「柏楠,不用說了!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隨便他!我懷了誰的孩子不關他的事!」陸怡伶最不能忍受別人誤會她,骨子裡那股傲氣全上來了。

   「怡伶……」馮柏楠努力抽著氣,好抑制臉上那股痛。

   因為太過激動,致命肚子又傳來一陣悶痛,陸怡伶痛得連站都站不穩了。

   「怡伶,你怎麼了?快生了嗎?」馮柏楠不顧臉上的痛,緊張的問。

   「我……好痛!」那是陣痛,痛得她只能跌回椅子上,小巧的五官皺了起來,額上開始冒出冷汗。

   「她的肚子還這麼小,為什麼快要生了?」鄧子弦不解地問。

   馮柏楠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在視力模糊的情況下,拿出了口袋裡的手機,按下快撥鍵。

   「曉川,怡伶好像快要生了……好……不過我眼鏡破了,沒辦法開車,你快過來一趟……叫救護車?……好……」說完,馮柏楠立即掛掉電話。

   「柏楠,不要叫救護車,我現在不痛了。」陸怡伶喘著氣。「書上說只要羊水沒破,就沒那麼快生,你不要急,我先去收拾東西。」陸怡伶完全不想理會鄧子弦,她站了起來,緩緩走回房間。

   鄧子弦急死了。「馮柏楠,你給我說清楚!」

  「說什麼呀,你自己有眼睛不會看嗎?怡伶都快生了,那肚子裡的孩子會是誰的,你居然不知道 ?」脾氣一向溫和的馮柏楠再也忍不住的咆哮出聲。

  鄧子弦渾身一震!是啊 !他到底是怎麼搞的,怎會看到柏楠送怡伶回家就喪失了理智。

  他連忙走進房間,發現怡伶正吃力的拿起早就預先準備好的旅行袋。「怡伶,我來拿。」

  「不用,請你離開。」陸怡伶冷冷拒絕,然後揮開他的手,堅持自己提旅行袋,裡頭裝的都是她生產住院必備的 物品。

  她對他的愛戀,無我的付出,不求回報的退出,結果換得了什麼?

  「怡伶,對不起,我一時心急,說錯了話!」

  陸怡伶走出房間,這時馮柏楠正在和杜曉山通電話。

  馮曉楠告訴杜曉山關於鄧子弦突然出現的來龍去脈,於是,杜曉山決定趕過來,反正飯店離這裡很近。

  陸怡伶不理會鄧子弦,她來到馮柏楠面前。「柏楠,曉山怎麼說?」

  「曉山正在趕來的途中。」馮柏楠看著鄧子弦的陰沉臉色 。「子弦,曉山也知道怡伶住在這裡,所以……」好吧,要死大家一塊死,至少得拉杜曉山下水。

  「你們算什麼好兄弟!」鄧子弦無暇責罵太多,一顆心全掛在陸怡伶身上。

  「怡伶,還好吧?我來拿。」馮柏楠拿過陸怡伶手裡的旅行袋,陸怡伶沒有堅持,將手中的袋子交給馮柏楠。

  鄧子弦完全沒想到原該充滿喜悅的重逢,卻被自己無端的醋意搞得一團糟。他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理智,在乍見陸怡伶之後,幾乎是完完全全崩場。

  陸怡伶對著馮柏楠說:「現在還好,陣痛是一陣一陣的。」

  鄧子弦不甘被這樣忽視,忍不住又想發飆,只不過這次他學乖了,改用哀怨的語氣。

  「怡伶,你什麼都不告訴我,甚至連懷孕了都不讓我知道,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又要我怎麼想?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很痛、很難過?」

  陸怡伶見不得他悲傷的樣子,態度稍稍軟化。「我告訴你,然後呢?要你負責嗎?就像現在,你根本不信任我,還隨便亂打人。」

  「我……」鄧子弦還想說什麼,馮柏楠突然插話。

  「子弦,都什麼時候了,你沒看怡伶都快生了,要追究也得等她把孩子生下來。」馮柏楠說得好氣。對於剛剛挨的那一拳,他就暫時不跟鄧子弦計較。

  此時陸怡伶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趕緊到沙發上坐下來。

  「走,我送你去醫院。」鄧子弦這才警覺到事態緊急。

  「不要,我要等曉山。」陸怡伶也執拗了起來,顯然沒忘記他剛剛對她的言語傷害。

  「子弦,都是曉山在幫怡伶,怡伶比較信任曉山。」馮柏楠解釋,就怕鄧子弦又誤會了什麼。

  陸怡伶說什麼都不肯坐鄧子弦的車,直到杜曉山趕到,她才坐上杜曉山的車,然後四人兩輛車直奔醫院。

  這樣峰迴路轉的重逢戲碼實在精彩。

  像是冥冥之中有神明在保佑一般,不但指引鄧子弦找到了陸怡伶,還讓他可以陪她迎接新生命的到來。

  三個大男人都陪在待產室,噓寒問暖、關心備至。這等陣仗,一定羨煞了許多產婦。

  產房中不時傳來女人的哀叫聲和痛罵聲,只有好勝的陸怡伶明明已經痛了六小時,卻還是較緊牙關,沒有發出任何痛叫。

  稍早之前,三個男人在待產室的走廊外已經把這幾個月來的情況、過程都說明白了。

  鄧子弦這才知道,在陸怡伶離開他、並且懷孕的這段時間,全是杜曉山和馮柏楠在照顧 ;只是,他還是很生氣,氣好兄弟居然隱瞞了他這麼久,這筆帳日後還是得算。

  「沒辦法,怡伶不讓我們說。她威脅我們,只要告訴你,她就會立刻離開。你也知道她的脾氣,我們寧願讓她待在我們看得到的地方,也不能讓她躲起來,自己去生小孩。」杜曉山解釋。

  「你是始作俑者。要不是你腳踏兩條船,怡伶會這麼傷心的離開你嗎?」因為多了杜曉山這座靠山,因此馮柏楠說起話來毫無顧忌,要是真打起來,他也不怕了。

  「是我的錯,都怪我。」此時的鄧子弦滿心懊悔。

  這時巡房的醫生來了 ,三個大男人跟著走進待產室,醫生替陸怡伶做了詳細檢查之後,說產道才開一指,要孕婦多運動,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才會生;還說生頭胎都會慢一些,若明天還不生,就得施打催生劑。

  待醫生離去之後,陸怡伶只好忍著痛在床邊緩慢的走來走去。

  「柏楠,你臉上受了傷,先回去吧。」她催促。

  「嗯,也好。我明天一早再來,然後換曉山回去休息。」馮柏楠點頭同意,不然這麼多人留下來也不是辦法;況且沒有戴眼鏡的他,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留下來也真的沒什麼用處。「那我先走了。」

  「我在就好,曉山,你也回去。」鄧子弦在趕人了。眼前這兩個死黨好友的確礙眼,讓他完全無法對怡伶訴說別後心情。

  「我不能離開,我一定要親眼看到我乾兒子出生。」杜曉山很堅持。

  「你回去好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曉山留下來陪我就好。」陸怡伶趁著陣痛的空檔對鄧子弦說。

  鄧子弦自知理虧,只好低聲下氣。「怡伶,別這樣,我剛剛一時昏了頭,說了惹你生氣的話,就算你不能原諒我,也不要趕我走,讓我留下來陪你。」

  「那你上班怎麼辦?」她吸了口長氣,鎮痛又開始,她只好跌坐回床上,這樣的痛實在很折磨人。

  鄧子弦一把牽住她的手。「很痛吧,握緊我的手。」

  「怡伶,呼氣,吸氣,慢慢來,不要緊張。」杜曉山在一旁說著。

  「要記得媽媽教室裡教你的。」

  鄧子弦狠瞪了杜曉山一眼。這下兄弟間的梁子結大了。「是你陪怡伶上媽媽教室的?」

  「是啊,不然還有誰?我可沒有翹班,都是正大光明請假去的。」當然還有王佳柔,只不過杜曉山沒說出來,是故意要讓鄧子弦生氣。

  「你……我會再跟你算帳。」要不是顧慮到已經痛到說不出話的怡伶在場,鄧子弦真會氣到飆三字經。

  「怡伶,要不要打電話叫佳柔來 ?要是沒通知她,事後她可能會扒了我一層皮 。」杜曉山挑眉問。

  「明天再告訴她吧,反正不會那麼快生。」陸怡伶邊抽氣邊說。

  「原來連佳柔都跟你們串通在一塊,獨獨隱瞞我一個?」那種被隔離在外的不適感,讓鄧子弦嘔得幾乎內傷。

  陸怡伶已沒了力氣和鄧子弦說話,只是凝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有她無比的心酸,還有對他的怨。

  該說是命運之神的安排嗎?在她失去愛情的同時,卻讓她獲得了滿滿的友誼;要不是有曉山、佳柔和柏楠陪著她,也許她就要變成三餐不繼的未婚媽媽了。

  「沒辦法,因為佳柔也很恨你,恨你耽誤她的青春,所以呀 ……」杜曉山雙手一攤,表明他也沒辦法。

  鄧子弦儘管再如何生氣 ,也無從發飆起。現在他最擔心的是 ,怡伶能不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

  持續一整夜的陣痛讓陸怡伶睡睡醒醒;杜曉山乾脆我在一旁的沙發上打瞌睡,鄧子弦則是坐在床邊,不管她越不願意,任堅持緊緊握住她的手。

  清晨,天際才透出魚肚白,護士已經來回幾趟檢查陸怡伶的狀況;雖說是單人病房,但產婦的哀叫聲,家屬的焦慮談話聲,仍會隨著門的開開關關透洩進來。

  在打了催生劑之後,陸怡伶的陣痛時間越縮越短,直到她忍不住哀叫出聲,指甲掐進鄧子弦的手掌裡,孩子還是沒能生下來 。

  隨後的一大早,王佳柔在接到杜曉山的通知之後,立刻帶來了幾份早餐,神情焦慮的陪在陸怡伶身邊。

  「佳柔,你看到怡伶痛成這個樣子,以後你會不會不敢生小孩 ?」杜曉山緊張到頻頻拭汗。

  「我才不要生小孩咧,這麼痛,身材還會變形。媽媽真的好偉大哦。」王佳柔這個千金大小姐第一次看到生產陣痛的情形,就嚇得小臉發白。

  「曉山,你帶佳柔出去走走。」陸怡伶說的有氣無力。

  「不要。」王佳柔怕歸怕,還是決定留下來。「我要陪你,以後我要是生小孩,換你陪我。」

  「你不是說你不生?」杜曉山抓住王佳柔的語病。

  「萬一嘛!你這個豬頭,生小孩這種事,誰敢保證。」王佳柔瞪杜曉山一眼。

  終於,在中午過後,陸怡伶被推進了產房。

  此時,休息了一夜的馮柏楠又趕回了醫院,四個人在產房外焦急的踱起步來。

  「怎麼生那麼久,都已經進去二十分鐘了!」王佳柔嚷嚷著。

  鄧子弦瞟了王佳柔一眼。「你別吵,吵得我頭都大了。」他雖然一夜未眠,卻還是心心唸唸著裡頭的陸怡伶。

  「不講話很悶呀,心情更緊張。」王佳柔說。

  「我都不知道你和怡伶的交情這麼好!」鄧子弦的火氣還是很大。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著。有誰像你這麼白癡啊!怡伶明明就待在『你們的』家裡,你卻老是說找不到她,真是好笑極了!」王佳柔趁機數落。誰讓鄧子弦耽誤了她這麼多年的青春!

  鄧子弦沒空,也沒心情和王佳柔吵架。這時,護士走出產房,通知他們陸怡伶已經生了個小壯丁;鄧子弦在看到那張像是個小老頭的小臉時,胸口的悶氣完全化為烏有。

  他的心肝寶貝啊,是他心愛的女人千辛萬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生命真是個奇跡,他應該要感謝老天爺,讓他能夠參與她的生產過程,更讓他見到孩子出生的這一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 22:41:03

第十章


  這個夏天,陽光很熾烈,天空很藍,雲很白,而所有的美麗正如同這個季節,讓陸怡伶像是身處在夢境中,一切都顯得太不真實。

  明明該要有熄火新生命的喜悅,她內心卻充滿了極度的惶恐和不安,尤其在鄧子弦出現之後,她的心好像缺了一大塊。

  那樣的感覺讓她控制不住的掉下眼淚;一想到鄧子弦,所有負面情緒全湧了上來。

  他怎麼能說出現就出現!尤其在她生產過後,最難看、最虛弱的現在。她要如何面對他?以往她可以用她的美麗、她的高傲來獲得他的喜愛,但現在呢?

  就因為是真心愛他,所以在兒子出世之後,只要一想到他們不會有未來,她就覺得心好痛好痛。

  在醫院住了四天之後,鄧子弦打算把她送到五星級做月子中心,讓她接受專業的照顧,但她不要;那樣陌生的環境,只會讓她更無措和焦慮,她因此堅持待在熟悉的環境中。

  當兒子哇哇大哭時,她總是神經繃得死緊、呼吸急促、常常會覺得喘不過氣來;其實根本不用她起身照顧,鄧子弦總是一個箭步就飛到了兒子身邊,輕聲哄著那個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娃娃。

  他是如此疼愛他們的兒子,她應該要感到滿足和開心的,但,相反的,她卻敢打前所未有的空虛和寂寞。

  曉山、柏楠、佳還有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兒子身上,她只能靜靜地躺在死沉寂靜的房間裡。

  雖然他請來了專業保姆,為她坐月子及照顧剛出生的兒子,讓她可以將產後大傷的元氣滋補回來。

  然而,她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愁緒罩著整個心窩、沉甸甸的、像一顆石頭,壓得她無法正常呼吸。

  「怎麼了?」

  大掌撫上她的額、她感到那熱燙的觸感,確實側轉過身,避開他的碰觸,更避開了他的凝視。

  「起來吃麻油雞。你什麼都不吃,這樣對身體不好。」

  溫和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她可以感受到那股純男性氣息,卻害怕他的碰觸。「我沒有胃口。」

  雖然他完全沒有參與她的懷孕過程,可是她看得出來,他很努力地在學習當一個好爸爸。

  他買來了許多書籍,包括育兒新知、如何照顧新生嬰兒、從0歲到六歲、林林總總十幾本有關育兒育女的書籍。

  她記得之前他看的都是跟工作相關的專業書籍,連休閒讀物都是名人傳記和勵志刊物;曾幾何時,為了兒子,他居然看起了婆婆媽媽才會看的書。

  「不行,一定要吃。李嫂說月子要是沒有做好,以後你會腰酸背痛的。」他輕聲哄著。

  陽光穿透窗簾灑進房內,因為有空調,所以溫度宜人;床上的她,穿著長袖睡衣褲,將自己包的密不透風。

  「你該回去上班了。」她背對著坐在床沿的他,不想看他,更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蒼白、憔悴的模樣。

  她知道他請了十天假,確實整天都待在這屋子裡,讓她有種說不出口的煩悶。今天是她產後第七天,為何她仍是感受不到任何喜悅?

  以前的他,一天工作十六個小時,她只能從他工作與工作中的空檔得到那少的可以的寵愛及溫柔;所以,要不是為了兒子,他根本不會請長假,更遑論會留在她身邊。

  就因為太在乎他了,在平時她無法調試自己的情緒;她心裡始終有個結,若無法解開這個結,她想,未來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她跟他不可能有未來。就是他沒有跟佳柔結婚,還是不會娶她;他跟他在一起這麼多年,他要的是什麼,她比誰都還明白。

  越想心越痛,越想眼淚就越止不住。

  「不要。我想陪你和弟弟。你才剛生產完,我不放心。」鄧子弦深情款款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女人。

  此時,哇的一聲,兒子那洪亮的哭聲驚得他連忙三步並成兩步衝進了她房間。

  就是這樣。她實在不明白,明明有李嫂在,為什麼 他還是這麼擔心緊張?難道他不能多陪她一會?難道有了兒子,就不要她這個媽媽了嗎?

  鄧子弦抱著哭的臉紅脖子粗的兒子進房時,特意繞到床的那一頭,卻驚見她臉上滿是淚水。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他急問。

  她搖搖頭。母愛天性讓她從床上坐起;這幾天因為心情鬱悶,所以即使天天吃滋補養身的食物,氣色仍不見好轉,體重甚至減輕了。

  鄧子弦慌了,可是礙於懷裡兒子那響亮的哭聲,他只好先安撫那不懂事的小小人兒。

  「我來餵他喝奶。」她說,伸長手想把兒子抱過來。

  「小心點。」他叮嚀。

  她伸出的手才剛碰上小小軟軟的身體,一聽他這麼說,身體立即僵住,心裡明白,眸中浮現些許惶恐。「你放心,我會很小心,不會弄傷他的。」她小心翼翼的接過兒子。要不是為了要喂母奶,他根本不讓她抱兒子。

  她抱過兒子,看了他一眼;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他避開,他沒有勉強她,背轉過身去。

  看見他轉過身,她在心中又歎了一口長氣,這才拉高上衣,將小小嘴兒放到胸脯上。

  因為吸吮到甜美的奶水,小娃兒立刻止住了哭聲。

  「你要多吃點,不然弟弟會沒有足夠的奶水喝。」他緩緩轉過身,噙著笑意看著他。

  她低垂著頭,專注看兒子那用力吸吮的表情。「你放心,我的奶水很多,不會餓著兒子的。」

  小傢伙吸得好用力,使得她的身體本能跟著分泌更多乳汁來;也只有在喂哺兒子時,她才會感到平靜、快樂與滿足。

  況且,她雖然吃得不多,但還是會勉強自己多吃一些可以增加奶水的食物,這是她為人母唯一能做及驕傲的地方。

  鄧子弦在她身邊坐下,凝看著她的側臉。

  這幾天來,她對他仍是冷冷淡淡。他真的懊悔極了,誰讓他在那天要亂吃飛醋,還是非不分的打傷了馮柏楠;最最糟糕的是,他竟污辱了她的清白。

  經過了這些風風雨雨,他這也才真正體悟到,有了家的感覺是這麼甜美!那種甜美的滋味讓他只想時時陪在她和兒子身邊,甚至連上班的事都給拋到一旁。

  「有李嫂在,佳柔也會天天過來陪我,你放心回公司上班。」她繼續委婉的勸他。

  他像是張無形的網,密密實實地罩住她,讓她喘不過氣來;只要他離開,她想,自己內心裡所有悲傷感覺都會消失的。

  「不要。我想守著你和弟弟。」

  她沒有再多說什麼,看著懷裡那睡著的小寶貝,覺得他的世界是這麼單純美好。但,她的呢?

  王佳柔首先發現了陸怡伶的不對勁。那日漸憔悴蒼白的身影,動不動就偷偷掉眼淚的情形。

  「我想,怡伶可能得了產後憂鬱症。」王佳柔看著那一臉不解的男人。

  「為什麼?我把她照顧得這麼好,為什麼還會得憂鬱症?」鄧子弦無法相信。

  「怎麼不可能?」王佳柔不客氣地反問不。「怡伶的個性本來就比較沉悶,有什麼心事也不會說出來。從以前到現在,你有真正瞭解過她嗎?」

  「我……」沒錯,他得承認,她從來不將心事告訴他;他自認對她好,可是卻從來不曾接觸到她內心深處,也之所以她才會偷偷離開。

  「幸好我沒有真的嫁給你,否則,一定會痛苦一輩子。」王佳柔故意擺出哀怨狀。

  他瞪了她一眼。「會不會是她還在為了我誤會她跟柏楠的事生氣?我已經跟她道過歉了。」

  「以我對怡伶的瞭解,我看事情沒那麼簡單。她根本不是在生氣,而是一種絕望、孤單、寂寞,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

  「我當然感覺到了。」他被問得有些難堪。「我問過她,可她什麼都不說,我也沒有辦法。」他感到很挫敗。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為什麼她有心事卻不肯告訴你?你這個男人當得還真是失敗。」王佳柔落井下石的損他,誰讓他耽誤她這麼多年的青春,只要逮到機會,就非得損損他不可。

  「佳柔,那你認為怡伶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他已經慌得六神無主了。

  「我看怡伶八成是在跟弟弟吃醋。誰讓你眼裡只有剛出生的弟弟。」王佳柔猜測。

  「不會的。我把弟弟照顧好,就是要她安心做月子,她怎麼可能會跟弟弟吃醋。」他一臉不信外加萬分苦惱。

  「那她為什麼會瘦成那個樣子,還天天悶悶不樂,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王佳柔拍了拍鄧子弦的肩膀。「我去幫你問問看。我可是為了怡伶,不是要幫你說話。」

  王佳伶在陸怡伶身邊坐下。「你到底怎麼了?」

  陸怡伶背靠在床頭,表情蒼白中有著傷感。她搖搖頭,什麼話都不肯說。

  「你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就要說出來嘛。你放心,我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的,看是要子弦滾蛋,還是要帶著弟弟離家出走,我全都罩你。」王佳柔拍胸脯保證。

  聽王佳柔那誇張的語氣,陸怡伶淡淡地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王佳柔看著門縫處,那是她進來房間時,故意沒全關上,好讓站在房門外的鄧子弦可以聽見她們的談話。

  「說說嘛,你這樣我會很擔心的。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你要是生病了,那弟弟要怎麼辦?」

  「我只要一想到他是為了弟弟才留在我身邊,我跟他之間也沒有任何未來可言,就會不知不覺掉下淚來。」

  「子弦很愛你的,他絕對不是為了弟弟才留在你身邊,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王佳柔勸。

  「弟弟一哭,他就緊張得半死;而他也不讓我抱弟弟,就怕我會傷到弟弟,我覺得我是個很糟糕的女人。」

  「不是這樣的。子弦是怕你太勞累,做月子的女人,就是要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否則以後會腰酸背痛的。」

  陸怡伶苦笑。「是嗎?他以前從來不會為了我放下工作,現在為了弟弟,卻肯休這麼久的假。」滿心苦澀,讓她的眼眶又起了水霧。

  「自從你離開他之後,他根本就無心工作,這你也知道呀,他早把江山讓給鄧子豪了。」

  「就算是這樣,可是我跟他之間仍是沒有未來,這是何必呢?我已經受夠了,他不要出現就沒事了。」

  這時,原本站在門口的鄧子弦忽地砰的一聲推開了房門。

  王佳柔識相的站了起來,歎了口氣,悄悄退出了房間。

  陸怡伶心一驚,看著他那明顯的痛苦。

  他一步步靠近她,她卻雙手環抱在自己胸前,好克制那不由自主的顫抖。

  他在她身前半蹲,仰著臉凝看著她,大掌想要撫摸她的一頭秀髮時,她卻頭一偏,避了開來。

  「你心裡有什麼事就痛痛快快說出來。看是要打我,還是要罵我,只要能讓你發洩情緒,你要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

  他那一向如王者般的高傲氣勢,如今在她面前卻像是小孩般脆弱,她的心擰痛,搖著頭,薄唇抿得死緊。

  他將她的兩隻小手包裹在掌心裡。「是我不好,我疏忽了你心裡的想法;我是這麼的自以為是,以為照顧好弟弟,讓你好好休息,就是對你最好的呵護。」

  「我沒事的。」她仍是逞強。「也許是產後不適應,過陣子就沒事了。」

  他從她面前站了起來,坐到了她身邊,「你一定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看著你的憂傷,我卻無能無力,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麼痛?」

  聽他說出這麼露骨的話,令她震撼,他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任何愛她的話。

  他懂她的驚訝,「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這幾年來,我為了工作,犧牲了你的幸福,直到你離開,我才發覺自己大錯特錯。沒有你的日子,一切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我鬥贏了鄧子豪又如何?我坐上接班人的位置又如何?我不要那些東西,我只想要平平凡凡跟你過日子。」他的話鏗鏘有力,卻也有股柔情。

  她終於對上他那盛滿憂慮的瞳眸,兩人之間是靠得如此近,近到可以感受到那悲傷的氛圍。

  「你的事業心一向重,你現在只是一時覺得對我有愧疚,要你一輩子在鄧子豪面前抬不起頭來,我想你心裡一定有怨的。」

  「不會的。」看著她,幾次想要抱抱她、吻吻她,可是每次都壓抑著心頭的慾望,就怕她產後身體太虛。

  「是我先對你告白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跟你的感情是我強求來的,我不會為難你,你也不用在乎我,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怡伶。」他不顧她的反抗,將她緊緊摟入懷裡。「不是這樣的!要不是有你,我這輩子恐怕還不知道什麼叫真愛。難道你不明白嗎?我努力和佳柔撇清關係,為的就是能和你永遠在一起。」

  「那是你對我的道義責任。」她悶在他懷裡,冷冷的胸口逐漸感受到那厚實胸膛中的暖意。

  「不是的。」他再次用力否認。

  「那麼你為何從來沒有說過……」她頓了頓,吞下嘴的話。

  「你這傻瓜。」他將她摟抱得更緊,明白她說不出口的話是什麼。「如果我不愛你,我會直接跟佳柔結婚;如果我不愛你,為什麼要買下這間房子?如果我不愛你,在你離開之後,為什麼我連奮鬥的動力都沒有了?」

  連迭的追問讓她漸漸鬆開了心裡的結。「我內心很不安。」

  「我明白。都是我不好,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沒有給你十足的安全感,都是我的錯,我們結婚吧。」

  時間似乎在此刻停止了,因為他那句「我們結婚吧」,讓她只能呆呆地窩在他懷裡。

  他……這是在跟她求婚嗎?

  早晨的陽光灑入房裡,映照著她的臉,那氣色明顯紅潤,臉也圓了一圈,小嘴一張一合間,是那麼的惹他情動。

  他唇角勾起微笑,雙手抵在枕頭兩邊,彎下身軀,就這麼吻上了她那小巧的嘴。

  「你別這樣……」她的雙手抵在他胸前,原本沉靜的雙眸被他的熱吻激起了漣漪。

  心結解開之後,她不再失眠,不再食不知味,也不再動不動就掉眼淚。他的求婚像是神奇的魔術,只不過她還沒有點頭答應。

  「怡伶,我好想你。」他在她唇上低喃。

  她向來無法抵抗他的魅力,更何況是如此激情的熱吻,讓她全身霎時虛軟無力。

  他唇舌的吸吮間飽含對她的思念與熱情,從淺吻到深吻,再到細細啄吻,直到她氣喘吁吁,他才稍稍離開她的唇。

  「你……」她喘著氣,雙眼迷濛。她也好想他,只是不管心情再如何澎湃激動,她都要努抑制下來。

  「你一定無法想像這八個月來我過的是怎麼樣的日子。」看著她紅撲撲的臉,他真想一口咬下,卻只能壓抑滿腔的熱流。

  她又推了推他。「你別這樣。」現在的他,動不動就在她耳邊說情話,讓她完全招架不住。「我們不可能的。」

  他的左手抓住她的右手,右手抓住她的左手,將她雙手輕輕擱在枕頭的兩側,牽制住她小手的妄動。

  「哪有什麼不可能。難道你還想偷偷離開我?」

  「放開我,這樣我沒辦法說話。」他那充滿男性氣息的呼吸乾擾著她的思緒,她的腦袋已經嚴重當機了。

  「我不要。你上次偷偷離開我,他們那幾個爛人竟聯合起來騙我,萬一你又消失不見。那我該怎麼辦?」鄧子弦一臉恐慌。「你會不安,我也會害怕,害怕哪一天你又突然消失不見。」現在的他已不再隱藏心裡的話,總是把對她的感情赤裸裸地展現出來。

  怎麼也沒想到一向氣定神閒的他竟會有這樣慌亂的時候,原來不安的不只是她。

  「你明明知道我們不適合,所以那時你才會跟佳柔交往。我們的感情始終見不得光。」她幽幽說著;「否則我何必離開?我不想跟你們鄧家人對抗,也不想影響你的事業,我更不想嫁入豪門。」

  他放開她的手,在她身邊躺下,將她摟進懷裡。

  她掙扎著,想抗拒他的溫柔。

  「噓,別動,只要抱一下就好。」他撫著她的發。

  她心軟了,只能任由他抱著。「你該回去上班了。」她再三催促。

  「我當然會回去上班。不過,你得答應我,再也不會偷偷溜走,再也不會自己躲起來胡思亂想。」他將她摟得更緊。「你真的很狠心,竟然說走就走,完全沒有顧慮到我。」他擺低姿態,就是想勾動她的惻隱之心。

  「我哪有偷偷溜走,我一直都在你買給我的房子裡,是你自己說要和我住在一起的,結果呢?你根本沒來過。」她反將了他一軍。

  「我……」他語塞。「怡伶,我們結婚吧,否則我真的沒辦法安心。」

  她的心動搖了,但還是沒有鬆口。「你天生就是個領導者,不該埋沒才華。」

  「以前我也這麼想。可是,這段沒有你的日子,我發現我已經完全失去奮鬥的勇氣。」

  「你一步步從基層做起,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成為鼎盛的執行長;而你爸爸更是積極在培養你,你不能讓你爸爸失望。」現在情勢正好相反,變成是她在勸他,因為不想看到他失志消沉。

  他笑了。「那些雄心壯志,理想抱負,我現在覺得那像是幾百年前的事了。我不想再過著勾心鬥角,沒日沒夜的生活,也不想再當什麼執行長,我只想跟你過簡單平凡的日子。」

  「你有這個能力和才華,也有傳承你爸爸事業的責任,就這樣放棄了,你將來一定會後悔的。」她真的很矛盾,既想要他多陪她,又想他能發揮所長。 女人的心呀,連她自己都弄不懂了。

  「有什麼好後悔的?我有你和弟弟呀。」他說得很是滿足。

  「你……」她氣惱極了,尤其此刻被他這樣抱著,縱使心裡有再多規勸的話也說不出口。

  「你放心,再怎麼說我還是鄧家長孫,爺爺絕對不會趕盡殺絕,否則顏面上他會掛不住的;我副總的位置還是可以坐得很安穩,要養活你和弟弟不成問題;更何況,我爸爸留下那麼多遺產,只要不是太揮霍,夠我們過三輩子了。」

  「我不想過那種被關在籠子裡的生活,也過不慣上流社會的生活。對不起,我還是不能嫁給你。」她虛弱地擠出一絲苦笑。

  他感慨地歎了口氣。「我不逼你。等你坐完月子,我們再慢慢談。」

  「我們的身份背景太過懸殊,我想這應該沒得談了。就算我應答你,你家裡的人也會反對,我和你原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她眼眶中的淚悄悄流淌下來。

  他察覺了她的悲傷,很多是驚慌,用拇指輕柔地抹去她的淚水。「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好,你不想結婚就不要結婚,你要我認真工作我就認真工作,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叫她不要哭,偏偏他說出來的話是那麼令她感動!這個一向眼高於頂、自負又聰明的男人,如今卻是這般溫柔貼心,讓她多麼不捨。

  只是,她真的可以和他一起生活一輩子嗎?幸福會不會在轉眼間又消失不見?

  鄧子弦的家位於天母的精華地段,是棟三層樓透天別墅,有前院,後花園,更有著可以容納三輛車的大車庫。然而,這樣寬闊美好的空間,卻顯得空曠死沉。

  也不過是晚間八點,這個家卻已靜到一點聲音都沒有。這讓他覺得很不習慣,已經開始相信兒子的哭鬧聲了。

  他的么弟整天流連在外,不到深夜不會回來;大弟嘛不是在實驗室就是待在房裡當宅男。

  自從父親驟世之後,母親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從悲傷中走出來,現在已經能說會笑了,有時還會跟姐妹淘去喝下午茶,生活總算漸漸恢復如常。

  他敲敲母親的房門。「媽,是我。」

  「進來吧。」鄧母的聲音中明顯有著笑意。

  他一打開房門,見母親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裡正在上演台語連續劇。

  「媽,在看電視呀。」他在母親身邊坐下。

  「是呀,無聊嘛,只好看電視打發時間。」鄧母乾脆把電視關掉。「你們都不陪我,一個比一個忙,我若想跟你們聊天地,恐怕還得跟你們預約時間,不知道生了你們三個兒子有什麼用。」鄧母瞪了兒子一眼。

  「媽,是我們不好。」他只好乖乖被念。

  鄧母一向溫婉,可是這會臉色卻不大好看。「兒子大了,就不要媽媽了,還是嫌媽媽老了,你什麼事都不肯跟媽媽說?」鄧母說得很哀怨。

  「媽,我……」這就叫做賊心虛嗎?在媽媽那探視的眼光下,他居然編不出任何理由。

  三兄弟裡,他跟母親的感情算是最親近的,往常他工作忙,無法陪媽媽吃晚餐,但不管前一晚他有多累,多晚才入睡,他都會每天一早陪媽媽用早餐。

  所以當他說出要跟王佳柔分手時,母親也只是流著淚感歎,並沒有太多堅持及干涉。

  「那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最近一直在請假,好幾天都不見你回家,你要不要跟媽媽說?」鄧母輕聲哄著,好像眼前的兒子還沒有長大似的。

  他苦笑,幽幽歎了口氣,決定坦白招供。「我女朋友為我生了一個兒子,這幾天我都在照顧她。」最近的他,就算回家,也是匆匆忙忙的,難怪母親會抱怨連連。

  聽他這麼說,鄧母卻豪不驚訝,只是唇角揚得老高。「你終於肯說了。」

  「媽,難道你早就知道了?」

  「佳柔都告訴我了。我在等,等你什麼時候才要告訴我這件事。」鄧母雖不滿,卻沒有半句責備。

  「這個佳柔,嘴巴那麼大做什麼。」他嘀咕。

  「你還敢怪佳柔,你都跟佳柔分手了,人家佳柔不但沒有怪你,還時常來陪我這個孤單老人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也不告訴我,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媽呀。」

  「媽,我心裡當然有你。相信佳柔一定已經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你了。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又要怎麼告訴你呢?」因為還不知道母親對這件事的看法,加上他不想跟怡伶之間再有任何波折發生,所以他一直在等適當的時機。

  「那可是媽媽的第一個孫子。況且你跟她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介紹她給媽認識吧,媽想要去看孫子。」鄧母深深打量著兒子。

  「媽,不行啦,我怕會嚇到她。」他可不敢冒這個險。

  「你這樣說,好像媽媽長得很恐怕,還是媽媽脾氣很不好,怕媽媽會破口大罵?」

  「不是啦。只是她根本不想嫁給我。」這是事實。

  「孩子都生了,難道孩子不用報戶口嗎?你放心,媽不會為難她的。」

  「媽,謝謝你,我真的沒想到你會馬上同意;只是,她有心結在,我不想給她壓力,萬一她帶著弟弟跑掉就慘了。我真的無法做出任何冒險的決定。」鄧子弦很為難的說,一副既愛又擔心的可憐模樣。

  鄧母在聽見他這麼說之後,反而笑了。「你真的是我兒子嗎?向來自負到像是把全天下都踩在腳底下的人,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媽。」他有著微微的難為情。「你別笑我啦。」

  「看來你是真的很愛她,愛到連自己都失去了。」鄧母拍了拍兒子的肩,有著無比感慨。

  「是呀,失去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已在不知不覺中愛她這麼深,我寧願就這麼順著她的意思,也不想冒任何風險。」

  看他患得患失的模樣,鄧母連連搖頭,外加不捨。「如果你爸還在的話,絕對會反對這件婚事;可是你爸不在了,你想怎麼做就儘管去做吧。」

  「媽……」他好感動。

  「我看,你還是讓媽媽去跟她談談。你就告訴她,我想看孫子。媽媽先釋出善意,讓她知道我不是個惡婆婆。不管她的家世如何,她已經替我們鄧家生了兒子,我們不能虧待她。」

  「媽,你別急,我先去探探她的意思,好嗎?」他真怕媽媽會搞砸一切。

  「好。那你快點,我等不及要抱孫子了。」鄧母催促。

  在他的計劃裡,或許再等個半年一年,才會告訴母親這件事,沒想到卻被佳柔打亂了計劃。

  只是,現在佳柔有怡伶當靠山,根本不怕他;看來他的地位是直直落,再也不是那兩個女人心目中的天神了。

  不過,沒關係,沒地位就沒地位吧。一想到怡伶和兒子,他就心滿意足了。

  週末下午,陸怡伶和鄧子弦在家裡為兒子慶祝滿月。

  由於孩子還沒取名字,所以他們只能喊他「弟弟」這個乳名。

  小娃兒長得快,從出生時的三千公克到現在已經是六千公克的小小壯丁了;而且不管大人們如何吵翻天,他還是睡得香甜。

  來祝賀的除了杜曉山、馮柏楠,還有王佳柔,最重要的是鄧母也來了。

  陸怡伶簡直無法相信像鄧母這種出身豪門世家的貴婦,竟然不反對她和鄧子弦在一起。

  鄧母一來,就一直逗弄著小金孫,笑是合不攏嘴,直到弟弟喝完母奶睡著了,這才心滿意足的來到陸怡伶身邊。

  鄧母買來許多禮物,從弟弟的衣服到日用品,還有給陸怡伶的各式補品,最重要的是那顆閃閃發亮的大鑽戒。

  「怡伶呀,這個見面禮,你一定要收下,代表我這個婆婆的心意。」鄧母沒給陸怡伶拒絕的機會,一開口就以婆婆自居了。

  「這……」 陸怡伶看著那顆價值非凡的鑽戒,搖了搖頭。「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收啦。」王佳柔在一旁鼓吹著。「鄧媽媽人很好,你要是不收,鄧媽媽會很難過的。」

  「是呀,你就收下,不然我真的會很難過的,我真的很喜歡你來當我家媳婦。」鄧母早被王佳柔洗腦了,對陸怡伶的委曲求全有著深深的好感,還有源自於內心的疼惜。

  陸怡伶看了鄧子弦一眼,在他眼裡看到了渴望。她其實很為難,如果她不收下,可能同時傷了鄧母和鄧子弦的心。

  「伯母,謝謝你,那我就收下了,我會留給弟弟娶媳婦時用。」 陸怡伶笑說著。

  陸怡伶原本很擔心,不斷想像著連續劇裡的劇情--鄧母在知情之後,定會大力反對,甚至可能搶走她的兒子。

  沒想到她擔心的事不但沒有發生,鄧母還以那最柔軟的女性物質對她噓寒問暖,讓她感受到最真實的疼愛。

  看到陸怡伶收下鑽戒,鄧子弦終於鬆了口氣。

  「還叫什麼伯母,該叫一聲媽啦,不然以後弟弟要怎麼叫我奶奶。」鄧母笑說著。

  「我……」 陸怡伶面有難色,表情很是尷尬。

  「媽,別逼怡伶嘛。」鄧子弦出聲緩頰。

  「笨兒子,我這是在幫你耶。」鄧母瞪了兒子一眼。「不然要拖到何時怡伶才肯嫁給你。」

  「鄧媽媽,子弦還一直怪我把這件事告訴你,也不想想要是沒有我的雞婆,這會你就會少掉怡伶這個好媳婦了。」王佳柔趕緊轉移話題,替陸怡伶解圍,同時不忘讚美自己。

  「佳柔最乖了。以後有什麼事,你儘管跟鄧媽說,鄧媽一定當你的靠山,子弦不敢怪你的。」鄧母說。

  大家就這樣說說笑笑,融合成一片。鄧子弦特地請飯店主廚送來一桌五星級台菜料理,當然還有滿月必備的麻油雞、紅蛋以及油飯。

  三個男人喝著酒,三個女人話家常,氣勢和樂融融。

  說著說著,鄧母又將話題繞回到陸怡伶身上。「怡伶啊,你放心,我絕不會委屈你的,我會去跟子弦的爺爺說,就找個好日子替你們公開舉行婚禮,一定要把婚禮辦得熱熱鬧鬧的。」

  「伯母,可是……我還沒有心理準備要嫁給子弦,我……」 陸怡伶很為難,拚命給鄧子弦眨眼示意。

  儘管鄧母人很好,但她還是對那樣的豪門世家有著嚴重的懼意;她不想住進發地豪宅裡,過著不屬於自己的生活;她有最起碼的尊嚴,她過不慣那種穿名牌吃美食的日子,她得要呼吸自由的空氣,才能快樂的生活下去。

  「媽……」鄧子弦正待要開口,不知怎地,弟弟竟號啕大哭了起來;那哭聲,像是被欺負得有多慘。而事實是,小壯丁只要一哭起來,聲音就是這麼驚天動地。

  「唉呀,怎麼哭了?」鄧母連忙過去抱孫子。「奶奶秀秀哦。」接著聞到了臭臭的味道。「唉呀,弟弟便便了啦。」

  「媽,我來。」鄧子弦連忙走過來,熟稔的抱起弟弟,然後走回房間去。

  「沒想到子弦還會替弟弟換尿布。」鄧母嘖嘖稱奇。

  「伯母,子弦可厲害了,他什麼事都會做,連替弟弟洗澡都難不倒他。」杜曉山出聲讚美。

  「沒錯,子弦真的很令人刮目相看。」馮柏楠也跟著說好話。

  「我進去幫他。」被鄧母這麼一說,陸怡伶很多不好意思的連忙走回房間,也幸好弟弟這麼一哭,剛好解除了她的尷尬。

  這一次,老天爺很厚待她,不但給了她一個白胖小子,還給她這麼好的男人。幸福握在她手中,她還有什麼好奢求的。

  她走上前,在他替弟弟換好尿布並且穿妥衣服,將弟弟抱在胸前時,從背後環抱住他的腰。

  她將臉貼在他那寬大的背上,聽著弟弟思思呀呀的叫著,她喃喃地說:「子弦,謝謝你。」他沒有逼他,給她完全獨立的空間;他也很瞭解她,完全順著她的心意。

  鄧子弦轉過身來,一手抱著弟弟,一手將她擁進懷裡,在她唇上印下一記吻。

  「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愛你,我一定會給你你想要的幸福,我們一定會幸福一輩子的。」

  弟弟張大雙眼,好奇地看著他們。

  她毫不猶豫地回應他的吻。她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呀,只是,她還沒有勇氣答應他的求婚。

  也許等弟弟週歲以後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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