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七根胡】裁縫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19:57     標題: 【七根胡】裁縫 《全文完》

【七根胡】裁縫 《全文完》

作者:七根胡

老福上下揮舞著那把銀光閃閃的大長剪,熟練的切割著手中色彩斑斕的布料,碎布像花瓣一樣在四周飄舞,隨即又悄無聲息的落在桌子上、凳子上、地上,一件嶄新的衣服做好了。
一、穿針引線的規矩
老富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裁縫,他的手藝可以堪稱天下無雙,上到達官貴人,下到平民百姓,都是裁縫店的常客。但是老富給人做衣服卻有六個規矩:
一、只給死人做衣服,活人免談。
二、家屬必須告之死者真正的死因,不得隱瞞,否則后果自負。
三、死人所穿衣服的布料由老富親自選挑,樣式也由老富來決定。
四、老富在做衣服的期間,家屬必須將死者放在老富的店中,由老富親自進行量身剪裁。
五、老富在做衣服的期間,家屬不得來店中進行任何干擾,只能在交貨期來取貨。
六、死者在送來的同時,家屬還要準備出給死者用的元寶、香燭等之類的東西。
老富善于保管尸體,所以即使尸體在他的店中擱上個把月,都不會出現發霉腐爛的現象。
老富天生一雙細嫩白凈的巧手,像雙女人手,也就是這雙手將他的腰包塞滿了銀子,所以他最在意的也是這雙手。
老富給死人做衣服的方法很特別,他會根據死人的年齡大小,男女老少來做成各式各樣、各種顏色的衣服。他有一把特殊的銀制剪刀,他所有的衣服都是通過這把剪刀完成的,他還有一堆編了號的縫衣針,小到孩子、大到老頭,各種適合的號碼都有,總之精細長短的縫衣針,在老富的那個皮口袋中是樣樣俱全。
每次老富在縫制新衣的時候都會將自己關在那間四面都不透氣的木屋中,點上隨死人送來的香燭,供上給死人專用的元寶,再灌上幾口上好的黃湯。當一切準備得差不多了,老富就會揮舞著那把特殊的銀制大剪刀,穿梭在他所選定的布料中,一件上好的新衣服經過老富的手很快就產生了。
每當他剪出一件新衣服的時候,他都會展開他的皮口袋,從中選中適合死人用的縫衣針,穿上相應的絲線,在死人的身體和衣服中仔細地縫著。經過老富縫制的衣服,沒有人能將它從死人的身上脫下來,因為老富所做的衣服全部是直接縫在死人身上的。
老富用線很講究,他會根據死人的特點來選擇絲線的搭配,如果是個上了歲數的老者,他會選用金絲線來做為搭配。如果是未出閣的女人,他則會選用白線來進行搭配。如果是剛出世的孩子,他則會選用黑色的線。不論是用什么線,老富都會將線、衣服還有死人完好的結合在一起。
有一點老富很在意,那就是死因。如果這個人是正常而死,老富會在其口中放上一截燭頭。如果這個人是死于非命,老富則會用紅色的絲線分別在其眼皮、鼻子、口、耳朵上各縫一針。老富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他開得是間‘陰陽裁縫店’,一間專門為死人超度靈魂的裁縫店。
老富懂得陰陽轉換的道理,經他手縫制過的死人,不論是正常死亡還是死于非命都沒有再禍亂過人間,所以他在京城很出名。
這不,又有一名客人上門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0:29

二、針眼兒
老富挑了挑眉毛看著來人,是個女人,她身上裹著一件黑色鑲金邊的長襖,襖邊幾乎挨到了地上,而襖帽則將她的臉完全的包裹進去,讓旁人根本無法看清她的相貌,
“怎么死的?”老富操著他那特有的烏鴉噪,張著滿口黃牙的嘴問道。
“病死的。”是個老太太的聲音,她一邊說一邊還低頭咳嗽了幾聲。
“什么病?”老富向來喜歡追根刨底,這是他的規矩。
“體弱受寒而死。”老太太又止不住咳嗽了幾聲,這次她的身子有些站不穩,向后退了幾步,好在她及時伸手扶住了桌子。
老富看著她不小心露出的那雙骨瘦如柴,恍若死人般的的老手,不禁瞇起了眼睛,他喜歡看到這種感覺的東西。
“尸體我傍晚會讓人送來,這些給你。”老太太從包裹的嚴嚴實實地黑襖中遞出了一個白色的包裹,老富伸手接了過來。
足足有五百兩!老富輕輕一掂,就能感覺到里面的銀兩數,這也算是他長久以來練就出的。老富滿意的將銀兩揣入懷中。
“我知道你店里有你店里的規矩。”老太太從那厚厚的黑襖中取出了另一個白色的包裹,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用最好的布料。”說完,她將這個包裹也扔給了老富。
老富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的滿口黃牙閃著骯臟的光芒,他的眼睛已經徹底瞇成了一條縫。
傍晚。
一口棺材被準時運到了店里,老富伸出雙手用力將放棺材的推車推動,朝著那間封閉的木屋推去。
木屋不大,擺設也簡單,除了一張放供品的桌子,再就是一張放尸體的木床和木床旁的一把方凳,還有方凳旁放工具和布料的筐。
老富關上了木門,打開老太太給的第二個白包裹,里面放著一堆香燭和死人專用的元寶。老富從筐中取了一個火摺子將其中的一根香燭點著,放到了供桌上固定的銅盤中,又隨手將幾個元寶也一起放到了供桌上,緊接著取出了筐中的那壺珍藏的好酒,一仰脖子,幾口黃湯立刻灌下了肚,老富頓時感覺渾身上下清爽宜人,一切都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死者是個年紀輕輕的女人,看樣子還未出閣。可惜,老富不禁搖了搖那個不太圓又有些偏大的腦袋。伸手拿起了那把專用的銀制剪刀,他選的是兩塊上好的藍色和黃色布料,他只須看一眼她,就能準確的裁剪出合適的尺寸,而且是分毫不差。
不一會的功夫,老富的衣服已經裁剪完,他伸手將衣服小心謹慎的套在那名女人的身上,緊接著又從筐中取出皮口袋,將其展開,各式各樣的縫衣針瞬間呈現在他的面前。老富開始興奮了,將衣服和死人縫在一起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他拿起了被標成五號的縫衣針,興奮的將白絲線穿進針孔中,以一個優美的姿勢在絲線尾部打了個結。他慢慢地靠近了那名女子,打算先從她的脖子處下手,這是他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
縫衣針在距離脖子五寸的地方停了下來,老富感覺自己似乎有些眼花了,他伸手使勁兒地揉了揉眼睛。不是眼花,是真的!
縫衣針無聲無息的跌落在地上,老富幾乎從凳子上摔了下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個女人的脖子上已經早有一圈縫過的針眼兒,而且那針眼兒的大小跟老富手中的縫衣針完全吻合。
這個世上會這種手藝的人只有老富一人,老富雖然會這種手藝,但是連他自己都無法將縫制好的衣服從死人身上扒下來,更何況還要保證這個死人的身上是完好無缺的。
那個女人渾身上下多處布滿了針眼兒,而且布滿針眼兒的位置跟老富的縫制手法一模一樣。最關鍵的是,她的眼、鼻、口、耳也殘留著針眼兒......
只有死于非命的人才能用這種方法。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0:50

三、千姿百媚的老鴇
老富走進了他經常光顧的那家蝶香院。
“喲,您來了!”一個涂脂抹粉打扮妖艷的女人,發著足以讓任何男人心顫不止的媚聲迎面走了過來。
老富齜著滿口的黃牙立刻笑著迎上去,說道:“蕭香姑娘,幾日不見,你更加漂亮了!”
“少來!你們這些男人嘴上像涂了蜜兒,其實沒有一句實話。”蕭香嫵媚的白了老富一眼,嬌聲嬌氣的說道,“你是來找徐媽媽的吧?”
“沒錯。”老富又齜著黃牙,滿臉堆笑的說道,“煩勞蕭香姑娘幫著叫一下。”
“哼!”蕭香不大情愿的哼了一聲,轉身沖著二樓嚷道:“徐媽媽,有客人!”
“誰啊?誰找我啊?”二樓響起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人斜靠在樓梯口,沖著下面嚷道。
來人身穿藍色的長袍外罩金黃色的大襟馬褂,上面繡有福祿壽的字樣,頭戴一頂黑色的剪絨暖帽,只露出耳后的余發和頭后的麻花大長辮,一身富貴打扮。臉上厚厚的粉底將他本來粗糙的皮膚遮擋得沒有一絲瑕疵,涂得血紅的大嘴和那雙經過脂粉裝飾的眼睛讓老富每次看到他時都會感到一陣惡心,他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大男人為什么喜歡把自己打扮得這么不男不女。
“喲,是你啊!你可有些日子沒來了!”徐媽媽看到老富的時候,眼睛立刻迸發出奪目的光芒,他扭著自己粗獷的腰枝,一搖一擺的走下了樓。
老富雖然早已習慣了他的走路姿勢,但是每次看到后還是有種想吐的感覺,他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
“滿子,趕緊去弄些上好的酒菜,我今天要跟老富不醉不歸。”徐媽媽一邊說著一邊將胳膊搭在了老富的肩上,輕柔的說道:“老富,走,去我那間蝶雅軒去坐坐。”
老富只感到自己渾身上下起了一堆的雞皮疙瘩,他趕緊躲向一邊,說道:“去可以,不過你的手還是老實一些。”
“哈哈——”徐媽媽又發出一陣女人般的笑聲,他最喜歡看老富這個樣子,有意思。
徐媽媽分別給老富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溫柔的舉杯說道:“老富,你今天怎么想起來找我了?”
老富哼了一聲,他真受不了他那種娘娘腔。
徐媽媽笑得更厲害了,連杯中的酒都被他給震了出來。
“好了,我來找你是有事。”老富正色道。
“哦?”徐媽媽終于止住了笑聲。
“我昨天傍晚收了一個死人。”老富有些憂郁的說道。
“你就是干這個的,收死人不足為奇啊!”徐媽媽滿不在乎的看向他說道。
“是個女人,她的身上很完整,但是......卻布滿了針眼兒。”老富終于鼓起勇氣將話說了出來。
“怎么可能?這世上除了你會這種手藝,還會有誰懂!更何況,連你縫好后都無法將衣服和死人完好無缺的分開,別人又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徐媽媽根本不相信老富所說的。
老富拼命的灌了幾口酒,有氣無力的說道:“他的眼、鼻、口、耳全都有針眼兒。”
徐媽媽望著老富緊張的神情,不禁打了一個激靈,他明白老富的確沒有騙他,他的心突然感到一陣不安,一陣說不上來的不安。
老富醉了,醉在了桌前,是徐媽媽和滿子將他抬上了床,今天晚上他要在蝶雅軒過夜了,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喝醉了。徐媽媽望著他醉醺醺的樣子,不禁伸腳狠狠地踹了他一下,道:“孬種!就知道喝!”
老富只是哼嘰了幾下,就又轉過身靠向了床里面,接著做他的春秋大夢去了。
徐媽媽無耐的搖了搖頭,輕輕地自言自語道:“也許只是巧合。”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1:11

四、對面有家腌菜館
老富猶豫地在原地打了幾個轉,同時伸手撓著像雞窩似的亂發,他正在考慮是否現在過去。
時間已經接近晌午,老富終于跺了跺腳,下了決心,隨手披上那件沾滿油漬的羊皮馬卦,推開店門走了出去。
對面有家腌菜館,在京城里這種腌菜館很多,但是愿意與老富做鄰居的只此一家。老板娘薛秋秋為人刻薄無情,凡是來她店里買腌菜的人,都要狠狠地被敲上一筆,如果不愿意挨敲的人,則會被她罵夠祖宗八代,咒得家破人亡。被罵過和被敲過的,還有那些聞其名的人經過這里都會繞道而行,因此來她腌菜館的客人簡直少得可憐。
老富是那家腌菜館唯一的回頭客,每年的這一天他都會揣上銀子邁到對面去買一斤腌黃瓜條。
“你來啦——”薛秋秋張著那張血噴大口,吐著渣滓似的瓜子皮,一雙不大不小的杏眼向上翻著,嘎聲嘎氣的說道。
老富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同時咽了一口吐沫,道:“今天是四月初七了。”
薛秋秋將手中的一把還未吃完的瓜子扔到了地上,扭動著肥碩的身軀,揭開身旁的木桶,用她那染著紅指甲的肥手隨便抓了一把腌黃瓜條放在一張爛紙中,胡亂的包了幾下,遞給了老富,冷著臉說道:“我記性好得狠,不用你提醒!”
老富趕緊伸手接過了那包腌黃瓜條,同時將幾兩銀子放在了桌子上,扭身一路小跑溜進了自己的店中。
“才這么點銀子,你除了是個窩囊廢,還是個地地道道的吝嗇鬼。你娘怎么生出個你這么一個不要臉,不害臊,不像個男人的人!我要是你,我就縮在那臭氣熏天的狗屎木屋里,給自己也縫一件象樣的衣服......”
老富將門關得緊緊的,雖然從門縫中還能傳來薛秋秋惡毒的咒罵聲,但那對于老富來說已經不算什么了,只要不看見她,他的心情就會一下子變好。
富拙是老富唯一的兒子,楚夢君是富拙娶進門將近一年的媳婦。老富住在這條街的西邊,富拙和楚夢君住在這條街的東邊。老富做著他的裁縫生意,富拙開著他的富記香油店。富拙不喜歡老富身上的死人味,老富也不喜歡富拙身上的香油味。但是每個月他們都會有一天吃個團圓飯,來增進彼此之間僅存的那么可憐得一點點的父子之情。
“吃飯了!”楚夢君用力將一碗剛盛好的白米飯放到了老富的面前,假聲假氣的說道。
老富抬頭瞥了她一眼,憑著他敏銳的直覺,他認為她絕對不是什么善類,這樣的女人最好少惹,老富突然又想起了對面的那個薛秋秋,不禁感覺后脊梁有些發涼。他從身上取出了銀針,在每樣菜里都插了一下,包括剛盛的那碗米飯。這是老富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即使對于自己的家里人,他也不存在任何信任。
富拙悶頭吃著他的飯,他早已習慣老富的這一舉動,所以見怪不怪,倒是楚夢君,她此刻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討厭老富的這種習慣,所以她忍無可忍的站了起來,大聲嚷道:“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公公,竟然懷疑自己的兒媳婦會在你的飯菜里下毒!”
老富也不去跟她計較,將銀針又插向剛買回的那包腌黃瓜條中。銀針在瞬間變成了黑色,楚夢君一下子愣住了,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半天都沒說出話,她剛才還想去夾一根腌黃瓜條嘗嘗。富拙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又低頭繼續吃著他的飯。老富也是絲毫沒有什么驚訝的感覺。他收起了銀針,站起身從水缸中舀了一勺水倒進旁邊的木盆中,將腌黃瓜條倒了進去,手伸入水中像洗菜似的洗了幾下,然后撈了出來,隨手放到了桌子上,道:“沒事,毒已經洗下去了。”薛秋秋最喜歡玩得就是這招兒,年年如此,每次都是換湯不換藥,老富早已習慣了,連他的兒子富拙都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只有楚夢君還是呆呆的愣在那。
深夜。
老富站在二樓的房間里,悄悄地將窗戶開了一條縫,正好可以看到對面二樓的情景。
薛秋秋坐在鏡子前,正在往她那張大餅似的圓臉上撲著各種香脂油粉,一股濃濃的玫瑰香隔著一條街傳進了老富的鼻子里,他不禁打了個噴嚏,他向來對這種香味過敏。
薛秋秋看向了老富的房間,她知道這個窩囊廢肯定躲在暗處在偷偷看她。她向著對面的窗戶瞪了一眼,窗戶立刻關上了,薛秋秋不禁笑出了聲。
半個時辰后,街上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老富再次輕輕地將窗戶打開一道縫。薛秋秋穿著她那件落地的紫色大襖裙正朝著城外的方向走去,她手中那條鮮紅的帕子隨著她那傍大的身軀有節奏的擺動著,就像夜里閃爍的鬼火一樣。
是時候了,老富重新關上了窗戶。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1:38

五、現在由你管帳
陌白有一家自己的茶棚,開在城外的大道旁,平時給過往的行人提供茶水小吃,讓過往的行人有個暫時落腳休息的地方,當然也為自己掙些閑散的銀兩。四月初七的這天,他通常都會關張一天,直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點上慘淡的燭燈,伴著如狼吼的夜風,靠在棚下的那張竹椅上,靜靜地等待著客人的到來。
薛秋秋拖著自己肥胖的身子,揮著像鬼火的帕子,沖著陌白扯著噪子喊了一句:“老娘我來了,來壺上好的濃茶!”
陌白伸出那只白得像饅頭似的大腳,從桌子夾了一個白瓷小壺,口中含糊的說道:“已經準備好了。”
“人長得跟個竹竿似的,偏偏生了一雙猴子似的手腳。”薛秋秋咧著血紅的大嘴,將紅色的帕子墊在瓷壺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挨著陌白坐了下來。
“哼”,陌白從鼻子中發出一聲悶響,他最受不了薛秋秋這張惡毒無比的大嘴,他曾無數次幻想著在茶里放些啞藥,這樣他的耳根子就會干凈多了。
“喲,你們都到了!”一陣嬌嫩嫵媚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薛秋秋猛地將一口茶噴了出來,正好不偏不倚噴在陌白雪白的鍛子面的衣服上。
陌白突然像只發瘋的猴子似的,猛地蹦了起來,滿臉脹得通紅得嚷道:“你為什么沖著我噴!”
薛秋秋撲哧笑出了聲,她扯著大噪門道:“你不做猴子真是委屈了。”
陌白狠狠地瞪了一眼薛秋秋,轉身走進了他那間茶棚下唯一的一間小草棚里。
徐媽媽扭著自己粗壯的腰枝向薛秋秋打了個招呼,緊接著坐在了陌白剛剛坐過的那張竹椅上,竹椅立刻發出了難聽的吱吱聲。
老富提著一壺新茶從陌白剛進去的那個小草棚里走了出來。
薛秋秋的嘴向左邊歪了一下,不知從哪抓出一把瓜子低著頭嗑了起來。
“老富來得最早,就你們最慢。”新換了一件衣服的陌白從小草棚中走出來,還不忘斜著眼瞪一下薛秋秋,他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人都到齊了,那咱們開始吧。”徐媽媽扭動著身子站了起來,竹椅突然失去了重量,自己在原地隨意的晃了幾下。
“是該開始了。”薛秋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本黑色的帳本扔到了桌子上道,“現在該輪到你管帳了!”她的眼中迸出了一種異彩的光芒,她的心里在此刻突然有種踏實的感覺。
老富看著面前的那本黑色帳本,伸出那只嬌嫩如玉蔥般的纖手顫顫微微地取過了帳本,一把塞進了懷中,他不愿過多的看那種死人的黑色,那會讓他感到更加不安。
薛秋秋在笑,她現在終于可以放心的笑了,但是其他兩個人都笑不出聲,他們知道不久的將來這個帳本也會在他們手上。
“那個女人……還在?”徐媽媽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老富對他說的話。
“明天來取。”老富低著頭,他不愿意讓他們看到他不安的表情。
“到時候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徐媽媽雙眼望著遠方,目無表情的說道。
“你們兩個在打什么啞謎?”陌白皺著眉頭不解的問道。
老富不得不將那個死人的事情再講了一遍。
所有的人都在沉默,從神情上看得出,大家此時的心情比任何時候都壞。
老富懷揣著那本黑色的帳本走進了店里,帳本沒有什么特別的,只是顏色黑了一些,但是老富卻總感覺像有只鬼爪在拼命的撓著他那顆肉乎乎的凡心,他不知道將會發生什么事情,他緊緊地將身后的店門撞上。木屋里突然傳來一聲“啪“的響聲,老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噪子眼兒里。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1:59

六、鑲金絲邊的紅盤扣
那件新衣服早已縫制完成,沿著她原有的針眼兒又縫了一次,又縫?老富想到這個字眼,不禁苦笑一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跟往常一樣,老富做完了衣服就會將死人放回到它原有的地方,所以現在那個女人正孤零零的躺在來時的那口棺材中,只有一截燭頭剛好塞在她的口中。至于眼、鼻、口、耳的針眼兒,老富打算見到那名老太太再問個清楚明白。
一切還都算正常。
可是現在那間木屋卻傳來了“啪”的一聲。老富從門旁操起了一根平時用來頂門的木棍,躡手躡腳地走向木屋,小心翼翼的將耳朵貼進木門。沒有聲音,老富伸手在下巴處摸了摸,他確定自己剛才的確聽到了聲響,雖然并不是很大,但是在這寂靜的夜里,卻聽得很清楚。他有些猶豫的推開了那扇門,香燭還在放著最后的異彩,元寶在香燭的照射下正散發著一種詭異銀光。老富仔細地環視了一下四周,沒有什么特別的,他輕輕的松了口氣,不禁笑自己神經太過緊張。他放下木棍,走到桌前,取了根新的香燭在快燃盡的那根上點著,將舊的吹滅隨手扔到了地上,恰在此時他看到了一樣細微的東西。
老富拾起了那樣東西,是個鑲金絲邊的紅盤扣。也許下次還能用上,這樣又能省些銀兩了,他沒有多看隨手將盤扣扔進了凳子旁的筐中。已經快天亮了,折騰了一夜,老富感覺困意一陣陣地襲來,他伸了個懶腰,是應該睡一會兒了,明天那個老太太還要來取貨,想到此,他拽了拽有些松懈的褲子,朝著里院走去。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五顆、六顆、七顆,加上木屋地上撿的那顆,一共是八顆,全是清一色鑲金絲邊的紅盤扣。這回老富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他盤著腿坐在炕上,兩眼木呆呆地望著眼前并排擺放的八顆耀眼的盤扣。
盤扣的種類很多,有四方盤扣、蝴蝶盤扣、鏤空盤扣……這八顆是標準的纏絲盤扣。手工制作粗糙,上面的紅線早已有些脫毛,金色的絲邊也有些殘缺不齊。這樣的手藝,這樣的水平肯定不是出自于老富之手。除了第一顆盤扣是在木屋中撿到的,其余的有的是在院子里撿到的,有的是在屋里撿到的,總之老富翻遍了整個裁縫店、木屋、院里以及這間睡覺的屋子,就發現了這八顆盤扣。不知為什么,老富總感覺這八顆盤扣似乎在哪見過。
老富終于動了動自己有些僵硬的身子,那雙老得有些不中用的腿現在已經麻得讓人心里有些發疼,他伸手使勁兒地捶了捶。黑色的帳本從他胸前的衣縫中掉了出來,正好掉在八顆盤扣上,老富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難道跟它有關系?這是老富的第一個念頭。他突然伸出手憤怒的將那個黑色的帳本扔到了最不顯眼的墻角處,那塊地方燭光根本無法照到,老富感覺自己這樣做,心情似乎好了一點。
不知是誰家的雞忍不住黎明的寂靜,發出了第一聲的鳴叫,老富的身子不自覺得打了一個哆嗦,一股黎明前的寒意也恰在此時襲來,老富不得不緊緊了身上的那件羊皮褂。
“有人嗎?”店外突然傳來叫聲,老富聽得出是那個老太太,她還在咳嗽,看來她的命也不長了。
“來了!”老富隨手將八顆盤扣抓起來,塞進袖子中,從炕上一個翻身下了地。
她還是穿著那件幾乎挨著地面的黑襖,身子倚在桌子的一角,看樣子病得的確不輕。
“已經全部做好了。”老富睜著懶洋洋的雙眼,無精打彩的看向剛搬出來的棺材說道。
老太太走向了棺材前看向里面。
老富又打了一個哈欠,他伸手揉了揉略微有些發酸的眼睛,希望借此能讓自己打起些精神。
老太太的尖叫聲在頃刻間徹底讓老富清醒了,他幾乎是躍到了棺材前,但是當老富看向棺材里的時候,卻連叫都叫不出來了,他現在終于知道那八顆鑲金絲邊的紅盤扣為什么那么眼熟了。
薛秋秋的腌菜館關張了,京城再沒有她的叫罵聲,這條街一下子變得很安靜,大家都有些不適應了,但最不能適應的是,她的眼、鼻、口、耳都被紅色的絲線給縫上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2:26

七、禍
“肯定是老富干的……”
“這天下除了他還哪有人會這門手藝,他也沒收過徒弟……”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平時看他不愛說話,沒想到這骨子里壞水還真不少……”
“喜歡干這門手藝的人,心里都有點問題……”
“我看他們平時也沒什么過節啊,怎么就把人給殺了哪……”
“奇怪,既然是他殺的人,為什么要讓別人知道……”
“是挺奇怪的,既然殺了人還那么明目張膽,好像也不通情理......”
“……”
老富靜靜地坐在那張已經破破爛爛的床板上。地上正放著一個缺了口還泛著黑的大瓷碗,碗里放著一個拳頭般大小的的窩頭,其上面深深的烙下一個黑色的五指印,一只瘦小的老鼠正抬著兩條前腿趴在上面享受著它認為的人間美食。老富動了一下,手上和腳上同時發出難聽的鐵器磨擦聲,他不禁皺了皺已經有些僵硬的眉頭。老富的手上帶著一副沉重的鐵鎖,一條粗粗地鐵鏈順著手上的鐵鎖一直延伸到腳上,正好與腳上的那對鐵鎖完好的結合在一起。這里是大牢,這是老富生平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昏暗的牢房讓人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冰冷的鐵柱子卻很好的劃分出了犯人和好人的區別。這里有一盞常明燈,它散發出的慘淡的燭光讓老富想起了那間木屋子里的香燭,只不過那間木屋子里躺著的是死人,香燭是為死人而點,而現在躺著的是活人,燭燈是為活人而點,只不過這個活人很快就要變成死人了,老富清楚的知道這是死牢。
薛秋秋怎么會死在那口棺材里?是誰殺的她?為什么要殺她?用什么方式殺得她?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又為什么要陷害他?又是怎么做到的?最重要的是這天下除了他還有誰會這門手藝?那個老太太和那兩個年青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們送來的那個女人怎么會不見?老富想不出來,不管他怎么絞盡腦汁的想也想不明白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老富,該吃晚飯嘍!”一名年歲較大身著官服的人走了過來,他是這里的牢頭張本三,老富認得他,他老伴的衣服就是經過老富的手親自縫制的。
老富挪挪了腳,但是身子還是穩穩地坐在那張破床上沒有動,只是頭略微抬起來看向了張本三。
“咦?你一直沒有吃啊?”張本三將鐵門打開,將一碗跟地上的一模一樣的飯遞給了老富,道:“好歹也要吃點東西,就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老富以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著張本三說道:“我會死嗎?”
會死嗎?連張本三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富的這個問題。這里是死牢,進入這里的人肯定是要問斬的。
老富知道自己這句話問得很多余,所以他接過了那碗飯,低頭默默地吃著。飯菜已經有些發涼,上面還伴著一股甘水味,但老富此時的肚子已經不停得在叫,他已經不打算再將這碗飯送給地上的那只瘦小的可憐的老鼠。
張本三滿意的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不管怎么樣,都要吃飯。”雖然他自己心里也明白這飯菜難吃得要緊,但是有得吃總比沒得吃好。
老富躺在硬邦邦的破床上,兩只眼睛望著上面已經有些脫皮的墻,不禁在想徐媽媽和陌白知道這件事情會有什么反應?還有他的兒子富拙和那個看起來就讓人討厭的兒媳婦楚夢君。過了今晚就是明天了,不知道明天誰會是第一個來看他的人,不管是誰,那都是明天的事了。老富蓋上了那個破得不能再破的被子,他現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你說會是老富嗎?”徐媽媽拖著難看的臉色來到了陌白的茶棚,又坐在了那張發出‘吱吱’聲的椅子上。
陌白伸手摸了摸自己那只像猴子般的扇風大耳,而腳卻已經熟練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在跟你說話!”徐媽媽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
“那個黑色的帳本……”陌白故意拉長了音,道。
“那個帳本不是已經在老富那了嗎?”徐媽媽實在弄不明白陌白想說什么。
“可是薛秋秋昨天剛給老富的。”陌白望向了遠處,他的眼睛變得有些深沉了。
徐媽媽的臉色白如一張厚紙,他伸手扶住了桌子,道:“難道薛秋秋還是……還是沒逃了?現在又輪到了老富?”
陌白沒有再出聲,他拿起了桌上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這回他用得是手。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2:59

八、第一個來看老富的人
老富醒了,是有人把他吵醒的,而這個吵他的人正用不知從哪拾來的稻草撓著他那長滿繭子的臭腳。老富厭惡的坐起身,他討厭這種方式。
他正蹲在地上,左手托著那張猴般的腦袋目不轉睛的看著老富,右手拿著稻草。他的身子很瘦,但是手和腳卻很大,一對扇風耳穩穩地聳立在腦袋的兩邊,如果不是老富現在已經清醒了,他肯定會將他認成是陌白,可是他不是,他只是一個外形跟陌白長得有些相似的人,但他的五官卻跟陌白有著本質的區別,他的眼睛相對較大,陌白小,他的嘴巴也很大,陌白小,他的個子很矮,陌白卻很高,他的頭發很短,但剛剛好能梳成一個朝天椒,一根紅色的絲線整齊的纏繞在其周圍,上身穿一件開身綠色短褂,下身著一件肥肥厚厚的藍色襖褲束于腳脖子處,足蹬一雙紅色單梁如意頭鞋,他看起來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老富收起那雙臭腳,盤腿坐在破床上,雙眼緊緊的盯著來人,道:“你是誰?”
“來看你的人。”孩子答得很干脆,還奉上一個頑皮的笑容。
老富感到有些意外,他掀開身上的破棉被,起身走下了床來到鐵柱子前,隔著柱子問道:“你認識我?”
“認識,你是全京城最有名的裁縫。”孩子報以一個天真的笑容,同時揮舞著手中的稻草。
老富此時才注意到孩子的脖子上拴著一個繩子,是用紅色的絲線編織成麻花的樣子,只不過它是用三種不同的紅絲線編織而成,形成了一種由深到淺的過渡感,編織得很勻稱,每一股都一模一樣,肉眼根本看不出區別,老富不禁在心中感嘆此人手藝的精致,但最令老富感到不解的是,這個紅絲線編成的繩子墜著一樣特別的東西,不是玉器,不是金銀銅鎖,卻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木勺子。勺柄朝上,勺頭朝下倒墜在繩子上,其通體泛著油漬漬的黑光,看起來年頭很久遠了。
“這是誰給你編的?”老富對于這個問題很好奇。
“我自己。”孩子充滿自信的說道。
老富不禁一愣,這么精致的紅繩出自于孩子之手?他表示懷疑。
“你多大了?”老富在問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還是死死地盯著那個紅繩和墜著的勺子。
“十一啦!”孩子扯著細細地嗓子笑著說道,兩個拇指大的酒窩深深的顯現出來。
“你為什么來看我?”老富確實有點想不通,他并不認識眼前的這個孩子。
孩子笑得很可愛,他背過手從后面提了一個食盒出來,道:“我是來給你送飯的。”食盒是一種極特別的長方形,本身不大分為兩層,上面油著紅漆,還畫著一幅說不上名的山水畫,做工不算精細但也還算別致。
送飯?老富一愣,他跟這個孩子非親非故,孩子卻跑來看他,他不認識這個孩子,孩子卻想著來給他送飯,老富突然有了某種感動,畢竟孩子是第一個來看他的人。老富嘆了口氣,將手探出去準備打開那個食盒。
孩子以最快的速度將食盒往后移了一些,正好移到了老富即使伸直了手也夠不著的地方。老富愕然,他不明白孩子的這個舉動。
“你娘小的時候一定教過你,不許隨便拿人家的東西,是吧?”孩子認真的說道,笑容始終呈現在他那稚嫩的臉上。
娘,老富心里哼了一下,他根本不知道娘長得什么樣,他沒有娘,他是個孤兒。
“你不說話也就是同意我的話了,那好吧。”孩子扔下了手中的稻草,雙手抱在胸前,正色道:“如果你答應收我為徒,我就將這食盒里的飯全給你。”
原來是想做他的徒弟,孩子就是孩子,老富感到好笑,他是個大人,怎么會為了一盒飯去做一件事情,他不禁笑出了聲。
孩子突然也笑出了聲,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將食盒放在兩腿之間,用一種很優雅的姿勢將食盒的蓋慢慢打開。
老富止住了笑聲,他的臉在剎那間沉了下來。
“你現在可以考慮一下收我為徒的事了嗎?”孩子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從食盒中取出的綠豆糕,一邊說道。
老富沉默了一下,終于開口說道:“好,我同意收你為徒。”
孩子抹了抹沾滿渣子的嘴,開心的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同意的。”他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那種天真可愛的笑容,可是老富心里現在卻一點也不認為這個孩子可愛。
“既然答應了,就按個手印吧。”孩子拿出了一張折得皺皺巴巴的紙,遞給了老富,上面只是簡簡單單的寫著一行歪七扭八的字:老富愿意收耳朵為徒。
原來這個孩子叫耳朵,好古怪的名字,不過也是個狡猾的小家伙兒,老富不禁心中暗罵道,他伸出了左手沾了一下紅油,用力在那張紙上按了一下。
孩子興奮的將食盒小心翼翼的塞進鐵柱里遞給老富,自己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浮土,說道:“太好了,師父,這盒飯您就慢慢品嘗吧,我走了。”
師父,老富只得苦笑,他實在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一個孩子耍弄。
孩子拾起地上的稻草揮舞著一蹦一跳的離開了。
“你是干什么的!”老富此時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問孩子的身份。
孩子的聲音已經慢慢地消失在牢房的盡頭,但是老富還是清楚的聽到了他的話。
“我是個乞丐。”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3:25

九、三更半夜去偷
  “我們這樣......不太好吧?”富拙終于忍不住小聲叨嘮了一句。
  “就知道你是個窩囊廢,連這個膽兒都沒有!”楚夢君小聲罵道,同時在富拙的腳上使勁的踩了一下,富拙痛得幾乎叫出了聲。
  敲梗的人漸漸遠去,楚夢君趕緊靠近富拙小聲的說道:“快把梯子搬過來放這。”
 富拙猶豫地將梯子搬向楚夢君指的位置,梯子剛剛好可以夠到院墻。楚夢君露出了興奮的笑容,富拙卻一臉的不愿意,畢竟這是他爹的店,這樣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潛進去偷東西實在是不太好。
  “瞧你那德性!”楚夢君罵道。
  “官府已經將這個店封了,咱們這么進去萬一被官府知道就麻煩了,況且我爹做什么生意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即使有錢,那錢也......”富拙實在不喜歡用死人的錢。
  “哼!你爹可是京城有名的裁縫,別看他平時吝嗇得要緊,這手心里肯定藏著一把銀兩,咱們現在不去拿來,難道等官府都給搜光?哼,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楚夢君冷著臉看著富拙,她一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嫁了他了。
  富拙不出聲了,他向來聽媳婦的話,假使他不愿意,那也只是心里面想想。
  梯子并不長,但富拙爬起來卻感覺極其的漫長,他的心一直沒有停止過激烈的跳動,他發現這種作賊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到是楚夢君一直處于興奮的狀態,一點也看不出緊張,現在連富拙都不禁要笑自己窩囊。
  院子里出奇的靜,只能聽到自己發出的輕微的腳步聲。富拙不禁向楚夢君靠了靠,能感覺到活人的氣息,這樣會讓他心里感覺好受些。
  “你去里院睡覺的那屋看看,我去那間木屋。”楚夢君命令道,她對那間木屋一直充滿了好奇。
  “啊?”富拙不禁哼嘰道,他可不愿意一個人呆在一間陰暗的屋子里。
  “去啊,你!”楚夢君終于忍不住用力的將富拙推向了里院,富拙沒有絲毫準備,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楚夢君白了他一眼,也不去理他,轉身朝著木屋走去,富拙揉了揉自己摔疼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向里院。
  睡覺的屋子這么簡陋,富拙著實沒想到,他幾乎沒怎么進過這間屋子,即使進過也沒什么印象,現在一看,還真是有點寒酸。桌子凳子倒是有,還有張炕,就是看起來破了些,另外還有幾個發舊的箱子像是放衣服的,再有就是些破茶碗、碎布頭等等之類的東西。富拙將剛點燃的燭燈放在桌子上,自己隨便的到處翻了翻,連他這個兒子都不知道老富會將銀兩藏哪,唉,富拙只有嘆息。他一屁股坐在炕上,雙腿一盤,身子靠著墻,閉目休息了,他才懶得找。
  一陣冷風吹過,富拙趕緊睜開了雙眼,他剛才似乎感覺到有人靠近了他,他左右望了望,沒有人,什么都沒有。富拙心中感到奇怪,他剛才的確感到有人靠近,他還以為是楚夢君,可是......又是一陣冷風吹過,富拙不禁感到脖子有些發冷,他伸手摸了摸,一股陰寒的感覺由心而升,難道有鬼?富拙下意識的將身子向里面靠了靠。
  角落,富拙不知道自己怎么會望向角落,但是他總感覺那種陰寒之氣來自于那里,他不自覺得挪動了身子,走下炕。
  角落很暗,暗得看不清有任何東西,富拙遲疑了一下,還是壯著膽伸手摸了下去。
  是一個帳本,富拙沒想到真的找到樣東西,只不過這個帳本是黑色的,上面用白字寫著‘帳本’,其它沒什么特別的。也許是爹記錄生意的帳本,不小心掉在這了,富拙心中想道。本來打算翻開看一眼,但一想到這個店所做的生意,不禁遲疑了,還是拿給楚夢君看吧,她向來是個賊大膽的女人。
 富拙在準備推開木屋門的時候,又感到身后有股涼氣襲來,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頸子,同時扭頭向身后望了一眼。沒有人,還是什么都沒有,也許是天太黑了,心理有些緊張吧,富拙想到此,推開了門。
  楚夢君正彎著腰一頭扎進筐中翻著里面的東西,那個平時放死人的床上早已堆滿了布料、線頭之類的東西。富拙不禁搖了搖頭。
  “發現什么了嗎?”富拙說道。
  楚夢君嚇得躍了起來,背靠著墻渾身打著哆嗦,當她看清是富拙的時候,立刻又恢復了平靜,沉著臉說道:“搜完了?找到什么東西了嗎?”
  富拙不禁心中暗笑,原來楚夢君也會害怕,他還以為她天不怕地不怕哪。他清了清噪子道:“沒找著什么,只找著一個帳本。”富拙從懷中取出了剛找到的那個黑色帳本。
  “帳本?”這個聲音幾乎是從楚夢君的鼻孔中發出,聽起來很含糊,她不屑一顧搶過帳本,一屁股坐在身旁的凳子借著凄慘的燭光隨意的翻看著。
  楚夢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的耳中清楚得聽到自己喘著粗氣的聲音,她的心在激烈的跳動,她的手抖動得越來越厲害,厲害得連帳本都拿不住了。
  帳本應聲掉在地上,楚夢君連站起來的勇氣都沒有,她顫抖的抬起已經有些發木的頭,看著富拙結結巴巴的說道:“這......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些什么。
  一滴鮮紅的還殘留著某種熱氣的血落了下來,悄無聲息地淹沒在一堆碎布頭間,細小的血滴就像是針眼兒般大小,殷紅的血點就像是一顆碩小的紅痣牢牢地長在咽喉的正中間。楚夢君吃驚地望著富拙說道:“你怎么了?你的脖子上怎么有個血點?怎么還在流血?怎么......”楚夢君終于停止了喋喋不休的話語,她瞪大眼睛望著前方,她清楚的看到一樣東西出現在富拙的背后。
  一只細小的縫衣針輕輕的在彌漫著死人味的空氣中飄舞著,一根紅色的絲線隨著縫衣針的擺動而調換著各種姿勢,一只保養得很好的手正掌握著這只針的命運。
  楚夢君的五官在瞬間幾乎扭曲在一起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3:57

十、蕭香嫁人了
   有人要娶媳婦了,迎新的隊伍驚動了整個京城,敲敲打打的鑼鼓聲帶著喜氣帶著人氣帶著粉紅的大花轎大搖大擺的停在了蝶香院的大門口。
   鞭炮聲、賀喜聲將整個蝶香院淹沒在一片喜氣聲中。徐媽媽特意穿了一件大紅的馬卦來搭配那件黃色的金絲長衫,他的臉上再次堆滿了胭脂香粉,比平時更加濃重一輩,仿佛他才是今天的主角。蕭香是在一片哄鬧聲中被媒婆背出了蝶香院的大門,鳳冠霞帔將她本來就完好的身段裝飾得更加美麗誘人。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陣騷動,大家都想看看蝶香院的姑娘如何從良的。
   媒婆跨過了一個燒著破紙的銅盆,徐媽媽在旁邊叨念道:“離開這里可不能回頭看,這樣你才能真正從良做個良家婦女。”
   蕭香微微點了點頭,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本不應該哭,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落了淚。淚珠并不大,剛好砸在轎欄上。轎子被粉飾得火紅耀眼,轎簾被迎親的人輕輕的拉開,媒婆邁著熟練的步子將蕭香輕輕地放進轎中。
   “蕭香自己一切小心了。”徐媽媽有些舍不得的說道,同時幾滴眼淚掉了下來,他伸出手輕輕地抹了一下,立刻又恢復了往日的笑臉接著說道:“不過今日你從良了,媽媽我也替你高興!趕緊上路吧,新郎官等不及了。“說完,徐媽媽將轎簾放了下來。
   迎新的隊伍穿梭在大街小巷,店里的、家里的、上學的、做工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部緊緊地跟著隊伍的后面,看著這難得一見的熱鬧場面,聽著這震天的鑼鼓聲。看守牢房的官兵們都耐不住寂寞湊上前來瞅一瞅,臉上也掛著難得的笑容。一盆發著臭味的水恰在此時從天而降,偏偏就降在這群官兵的身上,沾著臭氣,帶著污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連迎親的隊伍也停了下來,四周突然變得一片寂靜。
   “這他媽是哪個混蛋家伙干的!”終于有個官兵突破這寂靜大聲罵了出來,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叫罵聲隨之而起,眾人都望向了上方。
   耳朵嬉皮笑臉的站在酒樓的二層看向下面的官兵道:“官大哥,不好意思,我本來是想潑那個轎子的,沒想到沒瞅準,潑在官大哥幾位,真是抱歉!這是我的洗腳水。”
   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狂笑,本來就熱鬧的場面現在幾乎有些失控,官兵們的臉在剎那間沉到了谷底,竟然有人敢公然挑釁!他們三步并作兩步朝著酒樓的二層奔去。
   迎親的隊伍又重新敲起了鑼打起了鼓,四個轎夫皺著眉頭用力的將轎子抬了起來,繼續沿著來時的路線向前走去。
   陌白穿著一身干凈的新郎官的衣服直直地站在茶棚前,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他自然樂得合不攏嘴。簡陋的茶棚已經掛滿了大紅綢子,陌白還嫌不夠喜慶,特地又滿了一大堆的喜糖,不過不是給人吃的,而是用來撒在地上給人踩的,他喜歡那種踩上去的感覺。
   轎子終于出現在陌白的視線中,他匆忙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尤其是胸前那朵火紅的大紅花看起來格外精神。轎子落地了,陌白拿著他辛辛苦苦賺下來的茶水錢作為打賞遞給了那些邁著命可勁地敲鑼打鼓抬轎子的人。那些人倒也識趣,說些賀喜的話,立刻在最短的時間里消失得無影無蹤。陌白清了清噪子,有些緊張的掀開了轎簾。
   蕭香是自己走下轎子的,紅蓋頭隨著身子的走動輕輕的擺動著,陌白不禁心中一陣緊張,有些臉紅的低下頭。
   “我就站著嗎?”蕭香輕輕地說道,她的聲音優美動聽,且不失溫柔,陌白感到自己的身子有些輕飄飄的,他拿起了一個看上去還算結實的凳子放在蕭香的身后,又用衣袖使勁地擦了擦,道:“你......坐吧。”
   蕭香格格笑出了聲,她發現陌白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她動作輕盈地坐在了凳子上,陌白乖乖地站在她的身旁,絲毫不敢有任何舉動。
   “難道你就讓你的新娘子這樣傻傻地坐著嗎?”老富終于忍不住從轎子里鉆了出來。
   陌白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太多事了,老富干笑了幾聲,倒是蕭香很大方,說道:“我既然同意嫁給陌白,我就是陌白的人,他愿意怎么樣,我都隨他。”
   陌白摸了摸自己的扇風大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是頭一次,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老富再也忍不住了,他笑得連腰都彎了下去,他實在沒想到陌白竟然會有這么靦腆的時候。陌白不得已又狠狠地瞪了老富一眼。
   蕭香伸手自己摘下了蓋頭,陌白愣住了,老富也愣住了。陌白愣住是因為他從來沒見過蕭香,她比他想象得要美,清澈的臉寵,鮮明的輪廓,活脫脫一個美人胚子。老富愣住是因為眼前的蕭香簡直跟在蝶香院見到的判若兩人。先前那個是濃妝艷舞,眼前這個卻是淡妝素裹,先前那個是嬌柔造作,眼前的這個卻是溫柔婉約,一個地上的媚子,一個天上的仙子,老富不禁感嘆自己的有眼無珠。
   “師父好!”耳朵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蹲在一旁。
   老富看向了他,他應該感謝耳朵,如果不是他,他也逃不出來那個不是人呆的地方。他突然很懷念那個食盒,尤其是當他看到自己的皮口袋和那把銀制大剪刀時,顯得更加格外親切。他還記得皮包里除了那些他最愛的縫衣針還有一張紙,一張寫著歪七扭八的紙。
   四月十二牢前迎親,進轎,飯菜里有腌菜。
   雖然只是一行小得不能再小的字,但是老富也認得出那是徐媽媽的字跡。老富從來沒想到薛秋秋雖然死了,但是她的腌菜竟然救了他,所以他現在已經安安穩穩地站在他們的面前。至于那個張本三,老富打算偷偷為他縫件衣服,也算是對他的一種補償。
   “富拙和楚夢君死了,他們死時都穿著剛縫制好的衣服。”這是耳朵今天對老富說得最后一句話。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4:18

十一、去取回那個帳本
  蕭香為什么會嫁給陌白?
  耳朵怎么認識陌白、徐媽媽的?
  耳朵真的是乞丐嗎?
  老富一直在想這些問題,從昨天到現在,他一直在思索。現在他知道了,不過不是他想出來的,是他們告訴他的。
  蕭香嫁給陌白是徐媽媽刻意安排的,要營造一個熱鬧混亂的場面,而蕭香剛好也想借此出嫁從良,何況徐媽媽還給了她一份豐厚的嫁妝。
  耳朵不認識陌白,但他認識徐媽媽,因為他經常看到老富出入蝶香院,而且每次都是徐媽媽親自款待,所以他猜到他們的關系不一般。
  耳朵的確是乞丐,是個從懂事開始就沿街乞討的孤兒。
  計策是耳朵出的,徐媽媽是耳朵找到的,混亂的場面是耳朵制造的,這次之所以成功都是因為有了耳朵。老富突然感到耳朵是個很可怕的孩子,雖然他已經成為了他的徒弟,但是老富提醒自己要小心耳朵。
  就這樣,徐媽媽、陌白、蕭香、耳朵安排了這么一出熱鬧混亂的逃跑計劃,只可惜了張本三,他是個還算不錯的人,死得確實有些冤枉,不過他不死,老富就會死。
  桌子上放著各式各樣的菜,是蕭香做得,老富從來沒想到一個紅塵中的女人竟然也會燒得一手好菜,他開始有些羨慕陌白了。一小碟腌菜正默默地擠在這群招搖惹眼的佳肴中,老富認得那是薛秋秋的,也正是這盤腌菜救了他,因為薛秋秋只有將腌菜賣給老富時才會下毒,所以當他看到食盒中的腌菜時,就明白了它的用途。
  “吃吧,這個可是沒毒的。”徐媽媽半開玩笑的說道。
  老富苦笑了一下,沒有出聲,他拿起筷子夾了一根腌黃瓜條放進嘴里用牙使勁咬了幾下,有些老了,不過還能吃,他生硬的給咽了下去,徐媽媽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陌白則坐在旁邊害羞的望著蕭香,準確的說那雙眼睛一直就沒離開過蕭香。
  老富的陰陽裁縫店就在眼前,可是老富卻不能光明正大的進入,門口那張白色的封條雖然有些破損,但是它的威嚴卻還在,老富、徐媽媽、陌白不得不找個梯子爬進去,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找回那個黑色的帳本。
  店里很亂,看來是老富逃脫后,這里被官府仔仔細細地搜了一遍。
  “那個帳本不會讓官府給搜走了吧?”陌白有些擔心的說道。
  老富看了看徐媽媽,二人都沒有出聲,他們的心里也在打鼓。
  “既然來了,還是找找吧。”陌白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
  “我知道在哪。”老富突然說道,同時幾個箭步朝后院奔去,這里是他的家,他早已對這里了如指掌。徐媽媽和陌白則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火燭點燃后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屋里很亂,炕上、地上堆著亂七八糟的紙屑布條,老富根本不去管那些,朝著那個陰暗的角落蹲下去,伸手摸了摸。
  “咦?”聲音是老富發出來的。
  “怎么了?難道真的是被官府的人搜走了?”陌白的臉色不太好看,他不自覺得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那個扇風大耳。
  “我明明扔到這的,看來......”老富的臉沉了下來。
  “那么重要的東西,你怎么能扔到這!”徐媽媽終于沉不住氣大聲尖叫起來,陌白趕緊伸手制止,畢竟他們是偷偷溜進來的。
  老富慢慢站起了身,輕輕地說道:“也有可能是富拙和楚夢君。”
  徐媽媽的眼皮突然抽蓄了幾下,不知道為什么他現在的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富拙和楚夢君死了,死得那么離奇,到現在官府都無法查出他們真正的死因,但是他們身上的衣服卻縫得相當得結實,那個手藝全天下只有老富會,而老富當時卻關在牢里,難道......真的有鬼?
  陌白已經停止摸那個已經有些脫了皮的大耳朵,他的身子伴著夜風正微微顫抖,他知道徐媽媽在想什么,他的身上已經出了不少冷汗。
  富拙和楚夢君是老富的兒子和兒媳婦,雖然他們之間的關系并不好,但是當耳朵說出他們的死訊時,老富還是感到心中很難過,只不過這種難過中多多少少也隱含一些怨恨,怨他們的沒有親情,恨他們的貪心,但是他們確實死了,現在老富不僅是難過和怨恨,還有一句說不出的恐懼,他只希望他們的死跟那個黑色的帳本無關。
  凄涼的夜晚夾雜著瑟瑟地寒風讓人多少會感到一些陰冷,在停頓了一會兒后,老富、徐媽媽、陌白決定先離開這里,他們都明白今天晚上在這里不可能找到那個黑色的帳本。
  然而......梯子不見了!木屋中突然點燃了一根蠟燭,燭光借著門縫溢了出來......
  老富、徐媽媽、陌白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4:41

十二、有人在做衣服
  門縫不大,但找個好的角度剛好也能看清木屋內的情況。
  老富挪了挪身子,終于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停了下來,他現在終于看清里面的情況。
  一根細長的縫衣針自袖子中穿出,結結實實的扎在手腕上,一根紅色的絲線完美的嵌入其中,他的動作嫻熟高超,他的手藝天下無人能敵,他縫衣服的方法天下只此一人,老富正
揮舞著他那像女人般的玉手給面前的女人縫制著新衣,那把銀制大剪刀正靜靜地臥在女人的旁邊,皮口袋中的針線完整的擺放在它應待的位置。
  老富徹底瘋了,他大叫一聲,玩著命的沖向店門,完全不顧它是否鎖著,也完全不顧它上面還貼著一張代表威嚴的封條,總之他現在只想逃出去,拼著命的逃出去。
  蠟燭熄滅了,在徐媽媽和陌白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下就熄滅了,一陣陰風吹過,徐媽媽和陌白紛紛奔了出去,不管老富到底看見了什么,他們都知道那一定是件可怕的事情,他們認識老富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種發瘋的樣子。
  老富看見了老富。
  老富看見了老富在縫衣服。
  老富看見了老富的皮口袋、針線、銀制大剪刀。
  老富看見了老富的手藝。
  老富看見自己......
  老富拼命地揉著自己已經發澀的眼睛,他相信自己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自己怎么能看到自己?活的自己怎么能看到活的自己?這個世上怎么可能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而且還會同一門手藝,并且還在同一個店里縫著衣服?但是他的確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陌白終于用那雙大手給老富倒了一杯茶,他只希望老富現在能夠鎮定下來,雖然他也不能接受老富所說的事情,但是他畢竟沒有親眼看到,所以在感覺上會好些。
  “是真的嗎?”徐媽媽到現在都不相信老富說的。
  老富張著那個似笑非笑的嘴,難過的說道:“來了,真的來了,我看我們真的逃不了了。”
  “你在說什么!”徐媽媽騰的站了起來,桌子被他那龐大的身軀帶的不得不晃動了幾下。
  “我們......我們都會死的......就像薛秋秋......”老富用他那顫抖的聲音來描繪著自己此時已經瀕臨崩潰的感覺。
  徐媽媽四肢無力的癱倒在那把吱吱作響的竹椅中,嘴巴半張的,但是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個女人是誰?”陌白記得老富說過他看見的那個老富在給一個女人縫衣服。
  老富的神經再次繃緊,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睜大眼睛望著陌白,但是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陌白的心中有種不祥的感覺,他咽了一下吐沫,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是誰啊?”
  “蕭香。”老富終于吐出了口,陌白的身子晃了兩下差點向后仰過去,被徐媽媽及時扶住了。
  蕭香死了,陌白竟然哭了,一個大男人為了一個剛過門沒兩天的媳婦哭了,而且還是個風塵中的女子。富拙死了,老富都沒有想過哭,現在看到陌白哭竟然也忍不住掉下了淚。老富哭不是為兒子,而是為自己,一個知道自己會死但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死的,而且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人會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恐怕只有老富自己心里清楚。
  平時熱鬧的茶棚此時卻靜得可怕,三個大男人圍著桌子坐著,誰也不肯再多說一句話,就好像多說一句就會少一句似的。
  蕭香牽著耳朵的手面帶笑容的走進了陌白的茶棚,兩個人的手中各自拿著一把稻草上下揮舞,兩人親密的態度就像是兩姐弟一樣。耳朵走進茶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老富沒有喝的茶一飲而盡,蕭香則走到陌白的身旁坐下來溫柔的說道:“你們大半夜去哪了?我一覺醒來你們都不見了,好在耳朵跑來,要不然我一個人在這可真害怕。”
  老富、徐媽媽、陌白三個人都沒有任何的反應,他們的腳早已不聽使喚了,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你們怎么了?”蕭香實在不明白三個人的表情怎么都這么怪,而且臉色都那么的蒼白。
  耳朵看著三人的表情說道:“你們都變啞巴了?”
  老富、徐媽媽、陌白還是瞪著眼睛看著他們,耳朵實在是忍不住了,不禁大笑起來,一個黑色的東西從耳朵的懷中掉了下來,正好掉在老富、徐媽媽、陌白面前的桌子上。
  是一個黑色的帳本。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5:02

十三、是時候了
   黑色的帳本在耳朵的懷里,而老富看到的被縫的蕭香卻完好無損的站在大家的面前。她的臉是紅潤的,膚色是白嫩的,最重要的是她有著活人的體熱和呼吸。
   當陌白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從心里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歡喜,他突然抱起蕭香在原地轉了幾圈,那種感覺就像是久別重逢的小夫妻。蕭香吃驚地看著陌白,她實在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木訥訥的陌白竟然也有激情的一面,這讓她的臉上在不知不覺中多了兩抹紅暈。
   徐媽媽終于松了口氣,蕭香還活著,那就證明老富的確是看錯了。現在不但蕭香活著,連帳本也找到了,可是......帳本怎么會在耳朵的懷里?
   黝黑的顏色總是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當老富再次看到那個黑色帳本時,他的整個神經都繃了起來,一雙玉蔥般的手立刻按住了那個帳本。
   “你從哪找到的!”老富的一雙眼睛此刻瞪得像兩個銅鈴,那種激動的神情仿佛要一口把耳朵給吃了。
   耳朵愣住了,他半張著嘴看著老富說道:“師傅,你怎么了?這個帳本不是你讓我保管的嗎?昨天晚上我在街上瞎溜達,是你突然不知道從哪走出來,將帳本交給我的。”耳朵習慣性的摸了摸胸前的勺子,又說道:“當時您的表情很奇怪,臉色還很蒼白,我還問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結果您一句話都沒多說就走了,我還以為您是怕官兵發現您哪 。”
   “我?”老富愣住了,他一直在牢里,從牢里出來一直在陌白的茶棚里,夜里是跟徐媽媽、陌白一起偷偷潛入自己的店里,他不記得自己從牢里出來再見過這個帳本。
   耳朵湊近老富,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有些委屈的說道:“師傅,您昨天晚上不是讓我好好保管這個帳本嗎,還說這個帳本對于您、徐媽媽還有陌白都很重要,還囑咐我不要偷看。”耳朵說到此,嘴已經撅得老高。
   老富的身子在剎那間有些僵硬了,昨天晚上?他給了耳朵帳本?還讓他保管?怎么可能 ?昨天晚上他明明是跟徐媽媽、陌白在一起。老富猛地站起了身,他同時看向徐媽媽和陌白有些激動的嚷道:“是他!是他!我沒有眼花!我的確是看到了,他真的存在!”
   徐媽媽和陌白幾乎同時癱倒在椅子上,他們這次不得不相信老富所說的話,因為耳朵現在證明了他的話的確是真的,這個世上除了眼前的老富的確還有一個老富。
   “你們到底怎么了?”蕭香用那雙帶有一些迷茫的杏眼望著眼前的三個人不解地問道。
   “你還活著。”陌白苦笑,他現在也只能苦笑。蕭香活著,但是老富卻看到蕭香死了, 老富在他們身旁,但老富卻看到自己在給蕭香縫制新衣服,帳本在角落里,但是現在卻在耳朵的懷里,而且還是老富給的,陌白現在只感到自己快要瘋了,就像老富一樣。
   蕭香驚訝的望著陌白,她實在沒想到陌白會說出這么一句話,她當然活著,她一直都活著,她不活著怎么能站在這,她感到好笑,同時也感到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安。
   徐媽媽出奇的平靜,他竟然有心情唱起了小曲:
   春天來,冬天走,迎新春,送蠟冬;
   小不點,提水來,大個子,劈柴去;
   穿衣針,細拉線,五谷雜,成碩果;
   ......
   蕭香和耳朵從來沒想到不男不女,陰陽怪氣的徐媽媽竟然有著一副天生的好嗓子,而且還是一副真正的男人的嗓子。
   老富慢慢地張開了嘴,跟著唱了起來。
   陌白慢慢恢復了有些接近瘋狂的神志,跟著二人一起哼了起來。
   聲音回蕩在通往城里的大道上,伴著沙沙的樹葉,合著輕風,一種說不出來的思念之情同時在三個人心中產生,老富、徐媽媽、陌白彼些互望了一眼,同時嘆了一口氣。
   “是時候了。”徐媽媽第一個說道。
   “是啊,現在的確是時候了。”陌白也輕輕地說道。
   “我們真的該回家了。”老富望向了東方,一輪明月已經被剛剛升起的白霧輕輕地籠罩起來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5:25

十四、 一座禁閉的古塔
   “今天晚上真冷啊!”一個看上去十五六歲的小和尚縮了縮脖子,同時拉緊了身上的衣服向墻角處靠了靠。
   “義賢,你別躲在這了,咱們趕緊去巡夜,巡完了好回房睡覺。”另一個看起來稍大些的小和尚不滿的發著嘮騷,同時伸手去拉扯著被稱作義賢的那個小和尚。
   “義空,我看咱們要不現在就回去吧,反正師父也不會知道的。”義賢臉上流露出不情愿的樣子,他伸出雙手用嘴哈了口氣,又互相搓了搓道。
   “不行!”義空有些不高興的說道:“我們做事要有始有終,怎么可能偷懶哪,師父曾經說過做人要......”
   “好了,好了,義空,求你了,別說了,我跟你去巡夜不就成了嗎!”義賢捂著耳朵,他實在不愿意聽義賢那些煩人的老道理。
  義空無耐的搖了搖頭,舉起了手中的燈籠繼續朝前走去。
    寺廟雖然不大,卻也座落著大大小小不下幾十個房間,所有的房間都是清一色的灰墻,包括房上的瓦片也是清一色的灰,灰墻灰瓦恐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樣的寺廟。
   義空抬起頭望著前方,那是一座已經被禁閉很久的廢塔。通常走到這里,巡夜的任務就完成了,今天也不例外。義賢終于松了口氣,現在他們終于可以回去了,回去鉆進那個雖然有些破舊但也還算溫暖的被窩里,享受著那短暫卻使人留戀的熱乎感。
   “好了,我們可以回去了。”義空終于發話了,他拍了拍自己有些凍僵了的面孔,這鬼天氣說變就變,白天還是春風和煦,晚上卻變成了寒風陣陣,連他心里都有些抱怨。
   “走,快點走吧!”義賢再也難以忍受這有些刺骨的寒風,他一直想不明白這個季節的風怎么會這么陰冷,尤其是站在這個地方感覺更明顯。
   “好。”義空也想趕緊離開這里,他現在已經感到有些困意了。義空提起了燈籠在轉身的時候又瞥了一眼那座古塔。只是一眼,但就是這一眼讓義空怎么也走不動了,他呆呆的望著廢塔的最上端。
   義賢不明白義空為什么突然發愣,他推了推義空道:“你怎么了?”
   “那......”義空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顫抖,而且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恐懼感。
   義賢抬起了頭,順著義空的目光望向了上方。
   一點亮光透過古塔已經破爛不堪的窗戶肆無忌憚的射了出來,雖然只是一點點,但卻足以讓義空和義賢的血液在剎那間凝固。
   這是一座被禁閉的廢塔,被禁閉了多少年,義賢和義空都不知道,但是肯定比他們的年歲還要長。塔身已經破爛不堪,隨時有倒塌的可能性。說來也奇怪,這個寺廟到處都翻修過,但是只有這里......塔門被緊緊的鎖著,沒有人去在意它的存在,也許是因為它地處寺廟的最后端,香客根本不會過來,所以沒有人在意它的新舊。義賢和義空也不在意,但是現在他們竟然看到了一個廢棄已入的古塔竟然有亮光,義賢、義空不得不在意了。
   “義空,我是不是看錯了?”義賢拼命的揉著自己的眼睛,說道。
   “好像是真的。”義空輕輕的說道,聽得出來他也有些不自信。
   “這個塔不是已經荒廢很久了嗎?怎么現在會有亮光?”義賢靠向了義空,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
   “是不是有人偷偷跑上去了?咱們去看看。”義空說著拉起義賢向著塔門走去。
   義賢一把甩開義空的手,害怕的向后退了幾步道:“不要!不要!大晚上,不會有什么臟東西吧?”
   “你瞎說什么啊,這里是寺廟,是供奉菩薩的地方,怎么可能會有臟東西,你也太膽小了?”義空恥笑的說道,他向來不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你!”義賢有些惱怒,隨即道:“誰膽小了,看就看,說不定是哪個小和尚跑上去偷吃葷腥,如果讓我給抓到了,還能在師父面前立個功哪!”說完,竟然幾步奔到了塔門前。
  義空笑了笑,義賢只比他小兩歲,但卻生性天真幼稚,未脫孩子氣。
   “咦,塔門開著,看來真是有人偷偷跑上去了,看我怎么抓你!”義賢裝出一副勇敢的樣子說道。
   “走吧,上去看看。”義空看了看手中的燈籠,蠟燭還有一些,足夠用的了。
  
   塔一共有七層,因為長年沒人打掃,落滿了厚厚的塵土,每一層都堆著一些破破爛爛的桌子凳子,還有一些已經看不出原樣的佛像。樓梯間的蜘蛛網多得快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上來的酸臭味。
   “這么臟的地方也有人上來?”義賢不禁輕輕叨嘮了一句。
   “噓。”義空制止道,他可不想讓義賢驚動了塔上的人。
   義賢吐了吐舌頭,趕緊閉上了嘴。
   第七層,隨著光越來越亮,義空和義賢終于登上了第七層。
   光來自于一根蠟燭,一根足有胳膊粗的紅色的蠟燭,它正靜靜地放在一個堆滿塵土的破桌子上。這層和其它層沒有什么區別,只是......多了一個床。
   床就放在桌子的旁邊,床單看起來很干凈,白白的粗布一塵不染,床單下面似乎蓋著什么,義賢和義空都沒有太注意,而是轉身查看著四周。
   “該死的,躲哪去了?”義賢一邊叫罵道,一邊不耐煩的翻著身邊的東西。
   “義賢,出家人說話要注意分寸。”義空好心的提醒道。
   義賢習慣性的吐了吐舌頭,沒有再說什么。
   一陣陰風透過破損的塔窗吹了進來,輕輕地拂了一下蠟燭,挑逗著火花亂竄了幾下,緊接著又吹向了那個白白的床單。床單在瞬間被掀起來了......
   隨著“咚”的一聲響,義賢就像一塊被人從高空中拋棄的石頭,重重的摔到了塔底,一股鮮紅的血柱從頭頂噴射出來,他的身子來回晃動了幾下就再也沒有了反應。
   義空慢慢地走下了廢塔來到了義賢的身旁,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一雙炯炯有神的明目此時已變得空洞無神,他就這么一動不動的站著,伴著陣陣地陰風......
   燈滅了,古塔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5:47

十五、第二天清晨
  老富拉了拉系在背上的包裹,那里面放著他最重要的寶貝,一把銀制大剪刀,一個標著 號插滿縫衣針的皮口袋,還有一些不同顏色的線團,除了這些就是那個黑色的帳本,沒有衣服、沒有銀兩,甚至連一個多余的東西都沒有,因為那些對于老富來說都不重要。
  徐媽媽從袖中取出了個白色的帕子在嘴上輕輕地抹了幾下,然后伸出蘭花形狀的手指, 嗲聲嗲氣的說道:“好久沒走這么長的路,現在我這兩條腿都已經酸死了!”他邊說邊靠向
旁邊的大樹,同時彎下肥厚的大腰輕輕地捶著自己的膝蓋。身上的包裹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同時濺起了一層薄薄的浮土,徐媽媽咳嗽了兩下趕緊伸手 將包裹拾了起來。
  “看來,你這些年是沒少賺啊!”陌白的聲音仿佛是從鼻子中發出的,有些悶,也有些嘲諷,他撣了撣身上的土,有些不悅的說道,同時將自己的包裹又肩上拉了拉。
  “哼,你的茶棚生意也不錯啊,現在又得了個美嬌娘,我看你現在也算是大財主。”徐媽媽從懷中掏出了面小銅鏡一邊整理著自己的面容,一邊回道。
  陌白沒有再理徐媽媽,轉身找了塊光滑的大石頭用手掃了幾下,沖著蕭香靦腆的說道: “你也一定累了,先坐這休息一下吧。”
  蕭香微微一笑,慢慢地坐在了石頭上。
  “唉,真是有了老婆就忘了我們這些老朋友。”徐媽媽也不忘譏諷一句,同時收起了那面銅鏡。
  耳朵靜靜地站著,一雙眼睛連眨也不眨地望向前方,他的雙手同時握住了那個木勺,上下揉搓著,小嘴緊閉,木無表情地發著呆。
  老富看了耳朵一眼,沒有出聲,他一路上都在觀察耳朵,他一直都懷疑耳朵的身份,他也一直都想弄清楚耳朵的情況,但是他卻找不到任何機會,但是他知道耳朵一定有問題 !但是,問題在哪了?老富望向了耳朵胸前的那個木勺,它真是的是很別致,老富不得不承認。
  清晨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潮濕味道,隨處可見的樹葉將眾人的視線完好的遮擋起來,踏著那條青石板的小路,大家心中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一只烏鴉恰在些時低旋而過,落下一小搓惡臭惡心的鳥屎,正好落在徐媽媽的頭上,一聲女人般的尖叫回蕩在谷中,一群說不出名字的大鳥從樹林的四面八方狂奔而起,樹林瞬間變得異常得喧嘩熱鬧。
  鐘聲突然響起,聲音在山谷中回蕩......
  老富停下了腳步,他猛地抬起了頭,他終于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
  徐媽媽停下了腳步,他揮在半空中的帕子伴著鐘聲落了下來,輕輕地飄在泥濘的土地上 。
  陌白停下了腳步,那雙扇風大耳伴著鐘聲前后擺動,就像是猴子聽到了報警的信號。
  蕭香輕拂了一下面前的絲發,抬起頭望著前方,她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去哪,但是看他們的表情,她知道前面就是他們要去的地方,可是那里只有一座寺廟,他們怎么會去寺廟?
  耳朵仍然是沒有出聲,他低頭又去擺弄著胸前的那把木勺。
  “我們到了。”陌白淡淡地說道,他的聲音中聽不出有任何的感情。
  到了,真的是到了。
  義靜甩了甩剛洗好的衣服,利落地搭在了竹竿上,這是最后一件了,洗完這件他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他喘了口氣,找了個臺階斜靠著坐了下來,閉上雙眼打算好好享受一下這清晨溫暖柔和的陽光。
  義靜似乎聽到了幾聲輕輕地腳步,他睜開了眼睛。
  “是你啊,干麻這么輕啊,想嚇我啊!”當義靜看清對方時,不禁笑著說道。
  對方沒有出聲。
  “咦,義空,你今是怎么了?怎么不說話,你的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不是被師父罵了?”義靜感到奇怪,他實在不明白他為什么會是這么一種死人的表情。
  義空突然笑了,笑得很嫵媚,他扭動著自己纖細的腰枝,向前又走了幾步,慢慢地舉起了手。
  義靜終于看清楚他手中的東西。
  縫衣針帶著紅色的絲線輕輕地在空中飄舞,穿過潮濕的空氣,靜靜地停在義靜的咽喉處 ,一顆紅痣深深的烙在上面,義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我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在義靜倒下去的那一剎,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義空口中發出的最后一句話,他的眼睛在瞬間瞪大了,他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義空的口中竟然發出了女人的聲音!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馬上就死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6:10

十六、 在跟誰聊天?
  空悲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過來,手中的念珠隨著他拇指的擺弄發出輕微地聲音。
  “方丈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所有的人立刻退到兩旁,讓出了一條路。
  空悲緩慢地向前邁了幾步,雙眉緊鎖。義賢死了,義空則跪在一旁兩眼發直呆呆地望著義賢。
  “義空。”空悲喚了一聲,可是義空卻沒有反應。
  “義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空悲嚴肅的問道。
  “方丈,您再怎么問也是沒用的,我們剛才叫了他半天,可是他一直沒有反應。”圓覺在一旁小聲的說道。
 空悲不禁再次皺起了眉頭,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感。
  “方丈,義賢......”圓覺遲疑了一下,他不太確實自己是否應該說,但是想了想還是接著說道:“義賢看起來像是從高外摔下來的。”
  高處!空悲猛地抬頭看向上方,那座古塔正靜靜地聳立在那,破損的墻體還在偶爾的發現著不滿,墜下一些無用的碎渣。
  “誰允許他們進去的!”空悲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喝斥道。
  “方丈,沒人允許他們進去,更何況......那座古塔一直是封著的。”圓覺從來沒見過方丈發這么大的脾氣,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指向了古塔的大門說道。
  門的確是封著的,上面的大鎖依然保持著它二十年不變的樣子。
  “把義賢的尸體放到后院那間空屋子里,把義空帶回他屋,好好看著他。”空悲不想再多說什么,轉身準備離開。在轉身的那一剎,他又看了一眼那座禁閉很久的古塔。
  深夜。
  空悲沒有睡覺,他手持念珠在屋中來回度著步,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不安,額頭上似乎還滲著一些汗水。白天發生的事讓他根本無法入睡。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他總感到有什么事情就要發生了。
  “咚咚。”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聲音很輕,但空悲卻聽得很真切。
  “誰啊?”空悲遲疑了一下才出聲問道。
  沒有人回答,又是兩聲輕輕地敲門聲。
  會是誰?空悲將手中的念珠隨手放在了桌子上,慢慢地走向了門口,緩慢地拉開了門。
  是義空,他的兩只眼睛似乎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他似乎在笑,那笑容似乎像是在跟空悲問好。
  “是你,這么晚了來找我,是不是想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空悲避開了他的目光說道,那種目光總讓他心中感到一種不舒服。
  義空沒有出聲,邁開步伐走了進來。
  空悲沒有理會他,轉身走到桌子前坐了下來,隨手拿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
  義空笑了,他的笑容就像是一朵剛剛盛開的鮮花一樣燦爛照人,他終于出聲了:“空悲,別來無恙啊!”
  空悲猛地將剛喝進口中的茶噴了出來,茶杯同時掉在了地上,他瞪著雙眼看著眼前的義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義空慢慢地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道:“我來看你了。”他在笑,此時的笑容變得很柔美,兩只手輕柔地搭在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你......你......”空悲結結巴巴的叫道,他的身子已經開始劇烈的顫攔。
  “我?我來看你了,已經三十年了,你還是那樣,雖然有些老了,但還跟三十年前差不多。”義空道,同時手指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撫摸一下,又接著說道:“可惜我也已經老了。”
空悲倒吸了一口氣,但終于鼓足勇氣嚷道:“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低得連他自己都快聽不到了。
  “我?哈哈”義空突然仰天大笑,他的笑聲回蕩在整個屋子里,他的臉已經因為太過用力的笑而有些扭曲。
  空悲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他的身子向后倒去,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義空終于停止了笑聲,神情詭異的看向空悲道:“我的聲音難道你一點都聽不出來了嗎?哈哈!”義空又發出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揮袖走出了房間,只留下空悲一個人在房間中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他根本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
  義空確實說話了。
  義空是個和尚。
  義空的聲音卻是個女人。
  空悲熟悉那個女人的聲音。
  薛秋秋的聲音怎么會來自義空的口中?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6:35

十七、 記憶中的另一條路
  到了?
  陌白說到了。
  徐媽媽說到了。
  老富說到了。
  可是大家現在卻露宿在樹林中。
  蕭香根本無法理解他們的舉止行為,但是他們似乎根本不在乎她異樣的眼光。
  陌白輕輕地拍著蕭香的肩膀,就像是在哄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他的樣子溫柔慈祥,就像是一個心地善良的老父,蕭香伴著他口中發出的輕微的曲子慢慢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她感到自己真的好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雖然她只能把石板當床,但是陌白墊上的厚厚的棉衣讓她多多少少感到了一絲溫暖。
  耳朵早已靠著一塊硬硬的石頭睡著了,鼻子中還不時發出悶悶地鼾聲。老富伸出手輕輕地推了一下耳朵,耳朵沒有動,依然伴著鼾聲倒頭大睡。老富滿意的點了點頭。
  “都睡著了?”徐媽媽又拿出了那面銅鏡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微亂的頭發。
  “都睡著了。”老富應了一聲,抬眼看了一下徐媽媽,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么黑的天,從鏡子里能看到什么。
  陌白慢慢地將一件外衣蓋在了蕭香的身上,道:“天這么涼,他們睡在這會不會凍著?”
  徐媽媽立刻給了陌白一個白眼,假聲假氣的說道:“哼,我看你現在真是有了老婆,忘了我們應該做些什么了!”
  陌白輕輕地嘆了聲氣,蕭香的到來給他的心頭上添了不少慰藉,同時也增添了不少擔憂,他突然發現自己變得有些感情用事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老富也給耳朵蓋上了一件外衣,雖然他一直不相信耳朵,但是耳朵現在已經是他的徒弟,也算是他唯一的一個親人,他多多少少也要關心一下。
  徐媽媽收起了銅鏡,陌白又摸了摸自己的大扇風耳,老富慢慢地站起了身,他們同時望著一個方向,記憶中那有一條路,一條很古老的路。
 水是臟的,水草黑得都看不出它原有的顏色,但還是有幾條灰色的小魚在里面自由的游著。
  老富從身上拿出了一個黑色的破布圍在了鼻子和嘴處。
  陌白將身上的外衣脫了下來,將腦袋包上,只露出兩只猴般的眼睛。
  徐媽媽不情愿地將那個白帕子圍在了臉上。
  老富第一個跳了下去,濺起了幾朵浪花,伴著月光竟然還能看出它的本色。
  陌白憋足了氣,一頭也裁了進去。
  只剩下徐媽媽了,他不情愿地來回走了幾步,但卻終還是輕嘆一聲跟著扎了進去。
  月亮發出了凄慘的光環,正好照在黑壓壓地水面上,一縷波紋微微展開。耳朵收回了手,水很冷,他在身上隨便抹了抹,慢慢地站起身,取下了身上的衣服,將它圍在了臉上,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此時變成了彎彎的月牙形,耳朵在笑。
  又是一股浪花疊起,耳朵跳了進去。
  蕭香眨了眨自己嫵媚的杏眼,伸手輕輕地扶住了身旁的樹干。
  “我在等這一天。”蕭香的聲音變得低沉,她有些幽怨的目光望向了前方。
  那座寺廟已經有些破舊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7:00

十八、 后院有個唱戲的人?鬼?
  屋子里有口棺材,是用再普通不過的木材做成的。棺材空落落地放在地上,沒有祭品,沒有香燭,有的只是一具已經冰冷僵硬的尸體與之相伴。屋子有些冷,除了棺材什么也沒有,破損的窗戶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氣。
  屋子很靜,而且是靜得太久了,終于有一個輕微的聲音響起,棺材的蓋子慢慢地向右移了一寸,又向右移了一寸,直到......一只完好無缺的肥手伸了出來,慢慢地將蓋子徹底推
向了一邊。雖然蓋子跌落的聲音很大,但是這么偏僻的后院沒有人會恰巧聽見。
  她微微抬起頭透過破爛不堪的窗戶縫看向外面,沒有人,只是依稀能看到聳立的那座古塔。
  “今天晚上的天氣真不好,又是烏云,這個混蛋老天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一天到晚陰著個臉!”她已經習慣了這種說話方式,如果哪一天不罵一次她就渾身不舒服。她隨便將一把瓜子放到嘴里,瓜子是從棺材里取出來的,她只是胡亂的嚼了幾下,就又連皮帶仁的都吐了出來,她堆著一臉橫肉怒聲罵道:“什么破瓜子,這么難吃。”說完,將手中的瓜子扔到了一邊。
  她拿起了針線,她已經決定今晚將最后一顆鑲金絲邊的紅盤扣縫好,絲線很細,她的手很肥,但是細細地絲線到了肥肥的手中竟然也變得萬般花舞靈巧。
  扣子一共有八顆,都被完好的縫回它原來的位置。她滿意的露出了笑容,她已經對自己的手藝越來越滿意,最后一根線用完了,扣子也剛好縫完。她站起了身,左右轉轉自顧自的欣賞著自己身上這件五彩斑斕的新衣,這是她自己親自選的,她向來對自己的眼光很自信。衣服做完了,扣子縫完了,她推開了屋門,今晚她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所謂的后院就是一個圓形的院子,離前面的房子稍遠一些,院子里只有一間屋子,一般都是寺里一些普通輩份的和尚死后暫放尸體的地方。院子雖然不大,但足夠她用的。她清了清嗓子,又甩了甩長袖,肥碩的腰枝突然立了起來,一雙粉色的繡花鞋充斥著一雙肥嫩的大腳,多余的肉因為沒有過多的空間而委屈的擠在其中,將鞋上嬌艷的牡丹都擠得變了形。聲音來自于她那要短粗的咽喉處,伴著少許鼻音從口中輕輕地滑出,忽大忽小,忽喜忽悲,忽高忽低,忽長忽短,隨著聲音她揮舞著碩大的袖子擺動著自己肥胖的身段擺起了各種各樣的姿勢,動作雖然因為身體的缺陷而變得不算太優美,但倒也很有韻味。她白燦燦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又甩起了兩個大長袖子。
  “啊!”墻上突然傳出了一聲慘叫,緊接著是“咚”的一聲,然后就是一陣“嗖嗖”的聲音,像是有人飛快地跑遠了。
  她斜著眼睛看向那個方向,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伸出手指擺了一個蘭花的形狀輕輕地在臉上一戳,繼續唱著剛才的曲子。
  “鬼!鬼!鬼啊!”寂靜的寺廟突然被這幾聲嘶叫給打亂了,迷迷糊糊的和尚們穿著并不太整潔的衣服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同時涌向了寺廟最大的啟靈殿中。
  義能坐在地上,兩個腿不停地發著抖,鴨蛋似的腦袋左右搖擺,仿佛中了邪。
  “發生了什么事?”圓覺將胳膊伸進袖子里,又抖了抖衣服問道。
  “大師兄,有鬼!真的有鬼!”義能不知是哪來的勁竟然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把拉住圓覺大聲吼道。
  “你瘋了,鬼叫個什么,哪有鬼,我看你倒像是鬼上身!”圓覺一把甩開了義能的手,生氣的說道。
  “真的不騙你,大師兄,真的有鬼,而且還是個女鬼,我親眼看見的,她就在后院!”義能辯解道,臉上的青筋繃得若隱若現。
  “后院?”圓覺愣住了,那不是放義賢尸體的地方嗎?而且寺廟里怎么可能有女人?可是看義能的樣子是嚇得不輕,不像是在撒謊。
  “我們去看看。”空悲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眾人的身后,他手上的念珠還在發出輕微的響聲,只是他的臉色看起來不是太好。
  后院很靜,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可是這里沒有針,非但沒有針連個人影都沒有,更別說鬼影,而且還是個女鬼。
  “我剛才明明聽見有人在唱戲,所以才趴著墻看了一眼,卻看到一個胖的女人在院子中間一邊跳著一邊唱著,她穿著一身戲服,妝化得很濃,跟鬼一樣!不,她就是鬼!”義能還沒完全從驚嚇中出來,他的身子還在發著抖。
  “還在胡說,我看你是太過膽小了,一定是看錯了,聽錯了。”圓覺嘲笑的說道,眾人也發出一陣哄笑。
  義能說他看到的那個鬼穿著戲服在唱戲,空悲沒有笑,他笑不出來,他想起了薛秋秋,想起了她那帶有一絲憂郁的嗓音,他永遠也忘不了,就在剛才,他還聽到了從義空口中發出的那個聲音。
  “咦,這個門怎么開了。”和尚堆中突然有人出了一句聲。
  屋門的確是開的,好像是剛有人打開的,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
  空悲猶豫地邁開了步子第一個走了進去,圓覺緊跟著也進去了,其它的人都站在門口夠著腦袋往里瞧。
  屋子沒有別的東西,就是一口破舊的棺材,棺材旁竟然還有一絲黑乎乎的東西,看起來像瓜子。瓜子!空悲不禁心中一驚,他猶豫地伸出手準備去掀棺材蓋。
  “方丈,您......”圓覺實在想不明白空悲為什么要這么做,但他總感覺這樣似乎對義賢不好,畢竟他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過兩天就要入土為安。
  空悲沒有理他,用力將棺材蓋給掀開了。
  沒有女人,根本就沒有女人,只有......
  義靜靜靜地躺在棺材中,他的身上正穿著一件合適的新衣服,衣服的質地看上去不錯,顏色選得也很艷麗,八顆鑲金絲邊的紅盤扣耀著眼深深地縫在衣服上面。是戲服,義靜穿著一件女人的戲服,而且還很合身,只是這戲服已經牢牢地縫在他的身上。
  圓覺坐在了地上,他找了義靜整整一天,還以為他去哪偷懶了,卻沒想到他竟躺在本是義賢躺著的棺材中。義靜在棺材里,那義賢的尸體又去哪了?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7:22

十九、絕對一模一樣
  耳朵猜到水下一定有密道。
  耳朵猜到這個密道一定通向某個地方。
 耳朵猜到這個地方一定藏著什么東西。
  水下的確有密道,從水里看像是一口井加了一個沉重的石蓋,只需稍稍撥動石蓋旁的一個獸狀的小石雕,蓋子就會向旁邊移去,隨著水流的速度,人就會自然而然的被帶進去,石蓋會在瞬間關閉,將外面的水擋住。密道本來應該是黑的,但是因為有了老富、徐媽媽、陌白的到來,現在已經變得亮快多了,兩旁的墻上已經點燃了他們事先帶好的火褶子,耳朵隨手取了一個火褶子。
  密道沒走多遠就分成了兩岔,耳朵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右邊。走了幾步就來到了一個大門前,耳朵相信門后一定是個屋子。他輕輕地推開了門,他猜的沒錯,的確是個屋子,方方正正,規規矩矩,只有一個桌子,一張床,床邊有一個凳子,凳子旁邊有一個筐,筐里放滿了東西。耳朵走上前隨便的扒了兩下,全部是一些破舊不堪的碎布頭,耳朵懶得再去翻,轉身看向床。
  一塊沒有裁剪完的布。耳朵看不出來它要被剪成什么形狀,但是遺留在布上的剪刀證明它的確還沒剪完。布已經因為年月的久遠而失去了它原有的顏色,但是上面醒目的紅色還是經住了歲月的考驗,耳朵提起了布,一股濃濃的塵土味伴著灰塵同時撲了過來,耳朵不得不咳嗽了幾聲,同時將布又扔回到了床上。
  “啊!”耳朵不禁叫出了聲,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手上被什么東西給扎了一下,有點鉆心的疼,他低下頭仔細地看了看。中指有一點紅,感覺有些涼涼的,血!一滴圓潤渾濁的血珠子滴落在那塊破布上,耳朵不禁有些生氣,他小心拿起那塊布,仔細地找了一遍, 終于在一片灰色中看到了一道細小的銀光。
  縫衣針很細,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無法發現它的存在。耳朵伸手將針拔了下來。針拔下來了,但是卻拽不動,有根線牢牢的穿在針上面。布已經破損了,線卻那么結實,耳朵不禁對這根線產生了好奇。
  線很細,是黑色的,也許本來它不是黑的。當耳朵伸手觸摸的時候感覺到它有些澀,質地像線,但又好像不是線,耳朵伸手將布扔到了一旁,這回他清楚的看到了線的位置,它深深地嵌在床邊沿的縫隙中。耳朵習慣性地摸了摸胸前的木勺,他不相信這只是一根線。
  耳朵只是用力的拉了一下,他只是想看看這根線到底有多結實,他相信它一定會斷的。但是......線沒斷,床板卻斷成了兩截,準確的說是床板突然分成兩斷立了起來,中間露出了一個大窟窿,黑黝黝的透著一種神秘,耳朵開始變得興奮,他明白自己一定是發現了什么。
  耳朵舉起了火褶子照向了里面。什么都看不見,只有一截歪歪扭扭的石梯,似乎很長,看不到底。耳朵揉了揉鼻子,下意識得又摸了摸胸前的木勺,他決定走下去看看,他相信一定有什么東西在里面。
  石梯比想象中的還要長,蜿蜒曲折,一會兒往上,一會兒往下,耳朵已經無法分清自己所在的位置,只能順著這唯一的石梯路慢慢地向前走著。道路開始變得越來越窄,窄得耳朵只能彎下腰跪著腿慢慢往前爬。耳朵突然想到了一只狗,想到了他曾經要飯時遇見的一只毛都掉光的狗,它那楚楚可憐、饑寒交迫的樣子深深地烙在耳朵的腦海中,耳朵還記得它身體上散發出的那種香噴噴的味道,那曾經是耳朵認為是全天下最美的佳肴。耳朵感覺自己現在特別像那只狗,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而卻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么,也許他自己也會變成佳肴。可是耳朵不想變成佳肴,也不能變成佳肴,好在他真的沒有變成佳肴。當耳朵走到盡頭的時候,他看到了一扇門。當耳朵打開那扇門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間屋子,當他走進屋子的時候,他看見了三個人。
  老富看著耳朵。
  徐媽媽看著耳朵。
  陌白看著耳朵。
  三個人都筆直著站著,只是他們......都站在棺材里。棺材是立著的,他們是死人。
  
  他們死了!耳朵感到震驚,就在剛才他還看到他們下了水,但是現在他們竟然死了,耳朵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下意識的后退了幾步。他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均稱些,盡量讓自己還能夠保持剛才的清醒。
  不對!耳朵感到有些不對勁,但也說不上來哪不對勁,他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希望借用它能讓自己冷靜地想一想。
  人如果剛死,膚色應該沒有變。
  人如果剛死,皮膚還應該有彈性。
  人如果剛死,眼珠不應該是渾濁的。
  人如果剛死,身子還會保持著原來的大小。
  人如果剛死......
  他們看上去像是已經死了有十幾二十年,他們的身子已經僵硬,膚色已經發青,皮膚已經發皺,眼珠似乎已經不存在,身子已經縮水。耳朵想明白了,他們不是老富、徐媽媽、陌白,他們只是三個長得跟老富、徐媽媽、陌白一樣的人,而且絕對是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耳朵的心在剎那間快飛了出來,他突然在想,誰到底是真正的老富、徐媽媽、陌白?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7:46

二十、回家
 徐媽媽第一個浮出了水面,緊接著是陌白,二人上岸后揪下臉上的布就是一陣嘔吐,甚至連苦水都吐了出來。老富是最后一個浮出水面的,他拽下了臉上那件滴著臟水的黑布,用手使勁地擰了擰,然后揣進了懷中,他沒有任何的反應,好像那堆伴著水草的臟水對于他來說根本就不存在。
  “老富啊,你還真成啊,一點反應都沒有。”徐媽媽終于停止了嘔吐,用手在嘴上抹了
抹殘留的汁液,又厭惡的用手在自己的衣服擦了擦。
  “還擦什么擦!咱們渾身上下都是臟水,在哪擦都干凈不了!”陌白用自己的大手抹了一把臉不耐煩的說道。
  只有老富沒有出聲,他賢鎖著眉頭望著那片臟水,望著臟水里那幾條可憐惜惜卻又擁有著頑強生命的小魚在發呆。
  “老富!”徐媽媽不得不大聲叫一句。
  老富終于抬起了頭看向他們二人,以一種很奇怪的表情說道:“你們說那個人是誰?”
  徐媽媽也皺起了眉頭道:“這里除了我們還有誰會知道哪?”
  陌白甩了甩頭發,他希望借此能盡量甩干頭發上的臟水。
  “活著的人沒有人知道這條路。”老富突然又冒出了一句,同時他的眼睛有些深陷的望向徐媽媽和陌白。
  “你的意思是......”徐媽媽把后半句話生生地給咽了下去,他捂住了自己的嘴,深怕那個字不小心脫口而出。
  “你是說有鬼嗎?”陌白不識趣的說出了那個字,徐媽媽氣憤的瞪了他一眼。
  老富低下頭半天都沒有出聲。
  相隔二十年,他們再次來到了這里。
  這里有一條路,那是一條相當隱密的密道。
  密道里的情況只有他們三個最清楚。
  可是當他們再次進入的時候,卻發現有人來過。
  這個人也知道這個密道。
  這個人對這個密道很熟。
  這個人不止來了一次。
  這個人......到底是誰?
  東方已經露出了一絲白霧,老富脫下了那件帶水的臟衣服,輕輕地說道:“我們該回去了,蕭香和耳朵也該醒了。”
  蕭香正以一個優美的姿勢躺在石板上,就像是一個睡美人,陌白不禁加快了腳步走上前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徐媽媽不得不發出一聲惡心的“呸”字,正好驚醒了睡夢中的蕭香。她揉了揉眼睛,柔聲道:“你們醒的好早啊。”
  醒得好早?陌白苦笑,他現在困得要死,累得要死,他真希望找個舒服的地方摟著蕭香好好的睡一覺,把一晚上的損失全部補回來。
  “耳朵哪?”老富突然發現耳朵不見了。
  “耳朵?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直睡得都很香。”蕭香伸了一個懶腰道。
  老富、徐媽媽、陌白互相望了一眼,沒有出聲。
  倒是蕭香接著又問道:“你們身上什么味道啊?”她伸手捂住了鼻子。
  “啊,沒什么,這里臟的東西太多了,咱們趕緊走吧。”老富趕緊說道,他斜眼瞟了一下耳朵睡過的地方。衣服還在,只是人......他伸手摸了一下,石頭很涼,看來耳朵離開已經很久了,他會去哪?老富的目光突然變得有些犀利。
  “來,蕭香,咱們該回家了。”陌白輕輕地扶起蕭香,柔聲道。
  “回家?”蕭香又聽見了這個詞,她一臉迷茫的望向陌白道。
  “是啊,該回家了。”陌白已經扶著蕭香站起了身。
  老富看著眼前的大門,他不相信它已經破損得如此嚴重,他走上前輕輕的扣了一下大門上的銅環。門開了一道縫,一個小和尚探出了頭。
  “你們找誰?”小和尚又向外探出了半個身子謹慎的問道。
  找誰?老富突然感到好笑,他自己回自己的家竟然還被別人問找誰,老富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找你們的方丈。”
  “方丈他現在不見客。”小和尚回道。
  不見客?老富堆起了笑臉接著說道:“請問你,這座寺院的方丈法號是什么啊?”
  “我們方丈的法號是空悲。”小和尚答道。
  “空悲!”老富、徐媽媽、陌白幾乎是同時叫出了聲。
  老富記得空悲只是寺廟里一個最不起眼的掃地的小和尚。
  徐媽媽記得空悲只是寺廟里一個最老實不過的小和尚。
  陌白記得空悲只是寺廟里一個最不愛說話的小和尚。
  但他現在竟然成了寺廟里地位最高的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8:11

二十一、夫妻關系
  老富看著空悲,他的臉上的確已經沒有了當年的稚嫩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有些蒼老而又深沉的粗面,他的手還在擺弄著念珠,那個聲音讓老富感到心煩。
  “好久不見了。”空悲第一個開了腔。
  很俗的開場白,老富感到有些別扭,一個曾經掃地的和尚,現在卻飛到了枝頭上去,他
心里不禁產生某種說不出來的嫉妒,他板著臉沒有知聲。
  “是啊,真是好久不見了,沒想到你現在真是飛黃騰達了!”徐媽媽上下揮舞著手中的帕子嬌聲嬌氣的說道。
  空悲想吐,打他第一次見到徐媽媽的時候,他就受不了他那種陰陽怪氣的語調,他不得不轉頭看向陌白道:“這位是?”他指的是蕭香。
  “我新娶過門的妻子。”陌白有些害羞的說道,對于他這個年齡來說還能娶到這么美的嬌妻,可算是他上輩子積的福了。
  “原來是陌夫人。”空悲禮貌的問候了一句,伸手舉起手中的茶碗喝了一口又接著說道:“你們的戲班子近來可好?”
  老富的臉皮抽動了幾下,道:“我們早就解散了。”
  “解散?”空悲感到意外,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道:“為什么解散了?”
  “這年月,戲班子生意不好做,所以早就解散了。”徐媽媽又開始揮舞著那塊耀眼的帕子晃來晃去。
  空悲避開徐媽媽看向老富,他突然想到了薛秋秋,所以說道:“令夫人薛秋秋和富拙可好?”他還記得富拙可愛的小臉龐,他還曾經摸過他。
  “他們......”老富清了清嗓子道:“他們死了。”他沒有理由瞞著空悲,但一想到他和薛秋秋的夫妻關系,他就感到好笑,一種說不出來的好笑,他們是夫妻,他們是真正的夫妻,但他們真的是真正的夫妻嗎?他苦笑。
  “啊!”空悲驚訝地看向老富,他實在不相信薛秋秋和富拙都死了,“他們怎么會?怎么會......”
  “病死了,很不幸。”老富隨便撒了一個謊,他不想空悲再問下去,所以立刻擺出了一副傷心的神情。空悲果然不再追問,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節哀順便吧。”但是空悲此時的心卻沉到了谷底,他想到了義空,想到了義空口中發出的薛秋秋的聲音。
  老富看出來空悲臉色不大對勁,他不明白為什么提起薛秋秋空悲會有這么大的反應,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方丈,你沒事吧?”他心里很不愿意這么叫空悲,但是今非昔比了,他必須這么叫。
  “我...... ”空悲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決定把話說出來,因此他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跟老富、徐媽媽、陌白、蕭香都講了一遍。
  所有的人都在沉默,沒有一個人愿意第一個發出聲音,大家都各自低著頭想著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想明白。
  空悲望著老富,他本以為作為薛秋秋的丈夫,老富應該對于自己妻子的死表現得很傷悲,但是他現在看得出來,老富并不在意,他的悲傷是裝出來的。那么薛秋秋到底是怎么死的?又怎么會附身在義空身上?難道這個世上真的有鬼嗎?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8:42

二十二、空悲要見的人
 蒙朧的夜籠罩著一種沉抑的霧氣,瑟瑟的冷風穿梭在寺廟的每一個角落里,一個人影一閃而過,悄無生息地來到了古塔的面前。
  空悲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周都沒有人影,趕緊轉身繞到了古塔的后面,那里什么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塊看起來比較沉重的石頭正靜靜地放在古塔的墻根底下。空悲卷了卷自己有些累贅的大袖子,伸出有力的雙手一把將石頭抱向了一邊。有一個洞,洞里有梯子,是通向
古塔里面的。空悲毫不猶豫地走了下去,甚至連燈籠都沒拿,他早已對這條路熟得不能再熟了。
  梯子的確是通向塔底的,在那里有著各式各樣的房間,空悲沒有多看而是徑直朝著一間有亮光的房間走去,那里正有個人等著他,那個人就是空悲今晚要見的人。
  老太太正坐在一把古老的塍椅上,她穿著黑色及地的長襖,頭戴著黑色的襖帽,將她的臉完全的罩了進去,讓其它人根本無法看清。老太太伸著骨瘦如柴如死尸般的手指輕輕地指了指面前不遠處的椅子示意空悲坐下,同時又發出了幾聲刺耳的咳嗽聲,站在她身后的兩名男子趕緊走上前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道:“娘,您別著急,慢點說。”
  空悲慢慢地坐在椅子上,必恭必敬地坐著,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
  “他們都回來了?”老太太蒼老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屋子中,讓這本來就有一絲壓抑的氣氛顯得更加詭秘了。
  “是的,今天他們剛回來的。”空悲絲毫不敢怠慢,趕緊說道。
  “那你有沒有問老富,薛秋秋是怎么死的嗎?”老太太又想起了當時打開棺材時看到薛秋秋的感覺,她討厭那種恐懼的感覺。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她隨便找的一具女尸最后怎么變成了薛秋秋,這些本都不在她的計劃中。
  “問了,老富只是說她死了,沒有說明原因。”空悲小心翼翼的答道。
  “哼,沒用的東西!”老太太發出了埋怨的聲音,空悲趕緊站起了身,道:“是空悲的不對,只是空悲怕問下去,讓老富產生懷疑,所以才沒敢多問。”
  “好了,好了,你也盡力了,坐吧。”老太太又伸出了可怕的手指示意了一下,空悲趕緊坐了下來,順便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他們回來就好,回來我的這筆血海深仇就可以報了!”老太太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空悲又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他不知道應該怎么跟老太太說。
  “有什么話就說!”老太太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她就討厭空悲這副窩囊相。
  “您的計劃......當然您沒必要告訴我,但是我想知道您的計劃中是不是也有殺義賢這項?”空悲只想先拋個話探一下口風。
  “義賢?義賢是誰啊?”老太太感覺空悲的話讓她有些莫名其妙,她根本沒聽過這個名字。
  “他是寺廟里的和尚,輩份低微。”空悲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已經露出奇怪的表情。
  “怎么會突然提到他?”老太太也感到空悲話中有話。
  “他死了......好像是從古塔最高層摔下去死的,還有......義空鬼附身了。”空悲認為這些事應該跟老太太說一下。
  “鬼附身?”老太太發出冷笑的聲音,道:“這世上真的有鬼?你到說說,他怎么個鬼附身。”老太太并不知道義空是誰,但是聽了義賢的身份,她也猜出了義空的身份。
  “他......他的體態很像薛秋秋,而且連聲音都是一模一樣!還有......有人在后院看到了一個女人在唱戲。”空悲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已經變得有些失控。
  老太太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猛地站起了身,如果不是兩個兒子在旁邊扶著的話,她現在一定會向后折過去。
  這個世上真的有鬼嗎?老太太在心中問自己,如果沒有鬼,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9:03

二十三、新的發現
   耳朵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在老富的臉上摸了一下。肌膚很僵硬,沒有任何彈性,甚至變得很粗糙,有種干癟的感覺,看來他們已經死了很久。
   兩個老富,兩個徐媽媽,兩個陌白,但是......為什么沒有兩個薛秋秋哪?她不是和他們是一起的嗎?可是又為什么會有兩個同樣的人哪?
   天底上只有雙胞胎是一模一樣的。
   天底下只有易容術才能使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變得一模一樣!
   耳朵相信老富、徐媽媽、陌白一定是后者,耳朵不相信天底下會有這么巧,三個雙胞胎都集中到一起,所以耳朵的手已經再次伸向老富已經變質的面孔。
   肌膚是硬的,但耳朵可以肯定那絕對是人天生下來就長出來的。耳朵伸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他在想一個問題。
   他們三個才是真正的老富、徐媽媽、陌白!也就是說真正的老富、徐媽媽、陌白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如果他們早死了,那耳朵見到的那三個人又是誰?他們為什么要假扮成老富、徐媽媽、陌白?真正的老富、徐媽媽、陌白又是怎么死的?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耳朵蹲下了身子,他突然對一件事情很好奇,那就是老富、徐媽媽、陌白何以會站立二十年而不倒下?雖然從他們的尸體上來看,他們已經變成了僵硬的干尸,而且是站在立著的棺材里,但是耳朵剛才碰了老富好幾下,他竟然紋絲未動,耳朵感到奇怪,所以他要蹲下身子看看。
   沒有鞋,也許早就爛掉了,只露出殘缺不全的幾根腳骨,上面還覆著一些發出異味的爛肉,耳朵不禁捂了捂鼻子,他實在是討厭這種惡心的味道。他望向了徐媽媽和陌白,同樣的效果,這讓耳朵的胃在第一時間找到了嘔吐的對象,他身子以最快的速度轉向一邊,同時一股白沫伴者腥味從耳朵那張大嘴中直流而下,耳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難受。
   只有幾根腳骨,怎么可能立得住?在耳朵清空了胃中的雜物后,他突然感覺自己清醒了很多,他抹了抹自己的臟嘴,也顧不上尸體所散發出的惡臭,伸手用力的拽了一下老富的尸體。尸體沒有動,還是好好的立在那里,耳朵的雙眼發出了異彩的光芒,他知道自己又有了新的發現。他壯著膽小心翼翼地摸向老富的背后......
   有個手指粗的釘子!原來老富是被緊緊地釘在了棺材中!耳朵愕然,為什么要這么做哪?耳朵又試者摸了摸徐媽媽和陌白的身后,竟然得到了同樣的答案。
   為什么三具尸體要被釘在這?
   為什么連棺材也要立著放?
   耳朵想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他突然感到有些頭疼,難道自己就要這么放棄嗎?難道這間屋子除了那個門再沒有其它的出口了嗎?
   出口......出口......耳朵小聲叨念著,他的雙眼始終徘徊在老富、徐媽媽、陌白三人的尸體上。
   尸體本來可以放在棺材中,橫著放在地上,這樣就不用占著一面墻......占著一面墻!耳朵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得很可愛,他伸出了雙手......
   耳朵只希望老富、徐媽媽、陌白泉下有知,不要怪罪他的鹵莽,要怪就要怪那個把他們尸體釘在這的那個人。耳朵不是要故意破壞他們的尸體,只是如果耳朵不這么做,他就看不到那扇門。
   門是藏在三個棺材后面的,尸體是釘在棺材上的,沒有人會象耳朵這樣去破壞那三具尸體,耳朵相信當初把三具尸體釘上去的那個人也想到了這一點,只可惜現在看到三具尸體的是耳朵。
   耳朵是個乞丐。
   耳朵只有十多歲。
   耳朵還是個孩子。
   但耳朵在十多年的流浪中見過無數的死人,有病死的、有被殺的、有自殺的,雖然他每次都會吐,但那只是一種生理上的反應,他早就習慣了。
   最重要的是,耳朵一定要弄清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門不大,但上面保留著完好的紅漆,還有兩個獅狀的銅環。門是鎖著的,當耳朵推門的時候,他感覺里面有東西卡著,他相信那是門閂。耳朵隨便拾起了一塊不知道是他們三人誰身上的細骨頭,穿過有些過大的門縫,直接去撬那個門閂。門果然開了,耳朵的心突然跳得很激烈。
   耳朵相信自己的心從來沒有跳得這么快,他相信自己此時的臉一定形容不出他心中的恐懼。
   二百八十七具!足足有二百八十七具!在耳朵終于平靜下來的時候,他耐心的數了他所看到的所有的尸體。他知道自己現在一定站在了一個墳場中,只不過他們都沒有入土為安,而是靜靜地躺在屬于他們自己的床上。
   他們都擁有一件屬于自己的衣服,只不過那是一件縫在身上的衣服。他們的五官都縫著纖細地紅線。
   只有死于非命的人才會封上五官,這一點耳朵很明白。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9:26

二十四、見面
  “你猜得沒錯,他果然有問題!”徐媽媽咬著后槽牙,一字一句的吐道。
  老富嘴角微微上翹,冷冰冰的面容仿佛一個死人,他冷笑道:“一個膽小如鼠,老實忠厚的和尚竟然會成為寺廟里的方丈,如果沒有人在背后支招,他怎么可能擁有現在的地位!”
 “你們猜那個幕后的人會是誰?”陌白輕輕地說道。
  沒有人回答,大家都選擇了沉默,只有老富的臉上顯露出一種異樣的光彩,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讓這件事情開始的人,那個骨瘦如柴的老太太。
  夜晚總會讓人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傷感,蕭香靜靜地隱在墻角處,那里有一片昏暗的陰影正好將她嬌柔的身子輕輕地包裹起來。她的一雙秀目始終盯著他們三人的一舉一動,直到他們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古塔的后方。她知道那里有一個密道,能通向古塔的下方。她的臉上露出淡淡地微笑,這微笑中似乎也伴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苦感。
  老太太不得不輕嘆了一聲,她伸出了自己死人般的瘦手牢牢地抓住椅背,雖然看不到她的臉,但是從她的動作中可以看出她此刻的情緒相當激動。
  “我猜得果然沒錯。”老富眨著他那油光光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老太太道。
  “哼,你還真是個聰明人,我小看你了!”老太太的聲音象是從地獄中發出的。
  “唉,是你太高估他了。”徐媽媽揮著帕子指向空悲,一臉得意的說道:“你選擇了這么一個傀儡,真是你的失誤。我們回來確實想查清事情的真相,想查明薛秋秋的死因,但當我們看到空悲的時候,這個傻瓜,問了我們幾個問題,就露出了破綻,我們就知道他一定有問題!”
  徐媽媽還在笑,可空悲的臉色此時已經灰得像一堵發霉的墻,他低著頭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她就知道空悲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人,還經常自以為聰明,她也在想自己是否選錯了人。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設這么一個局?你的目的是什么?”陌白再也沉不住氣了終于問出了他心中一直隱藏的疑問。
  老太太的身子在顫抖,他身邊的兩名男子伸手扶住了她并且輕輕地說道:“娘,事到如今,咱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空悲此時也抬起了頭,他雖然一直受命于她,只不過是因為她幫他做是上了方丈的位置,但卻一直不知道她的身份。
  “我是誰?我是誰?哈哈......”老太太的口中突然發出了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空悲嚇得身子半縮起來,老富鄙夷的瞪了他一眼。
  “你們還記得你們是如何來這個寺廟的嗎?”老太太終于冷靜了下來,道。
  “我們......”老富在想怎么回答她這個問題。
  “不好回答嗎?那就讓我來給你們回答!”老太太斬釘截鐵地說道。
  老富沒有出聲,他在等著她的回答,他想知道她會怎么回答。
  徐媽媽沒有出聲,他也在等著她的回答,他想知道她的回答是否與他們相符。
  陌白沒有出聲,他也在等著她的回答,他想知道她的答案是哪種。
  “我來講個故事吧。”老太太淡淡的說道。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29:49

二十五、老太太講的故事
  二十年前。
  寺廟是一座很普通的寺廟,雖然也有香客來防,但寺廟里的和尚全體都過著清貧的生活。寺廟的方丈法號虛能,為人正直大度,方圓十里都有名氣,他的名氣并不是來自于他的為人,而是來自于他的手藝,他有一雙天下無雙的巧手,也有一門天下無雙的手藝。就是這個巧手,這門手藝,使得本來清貧的寺廟還有一線生機,他養活了寺廟里十幾個和尚,寺廟里
所有的和尚都非常信服他。
  靜仁、靜忠、靜海突然出現了,他們本是三個流浪的乞丐,虛能大師看他們可能收留了他們,并為他們取了三個非常好聽的名字。靜仁、靜忠、靜海倒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孩子,在寺廟里勤快的做著每一件事,這讓虛能大師感到無比欣慰。尤其是靜仁,天姿聰穎,小小年紀又非常懂事,所以深得虛能大師的喜愛,為此,虛能大師將自己的一身絕學傳授給了靜仁,也就是從那時起,虛能大師多了一個幫手,而靜仁多了一個像慈父般的師父。
  寺廟有個規定,所有的地方都可以去,唯獨那座古塔不允許踏進半步,靜仁、靜忠、靜海來的進寺的第一天,虛能大師就強調了這一點,無耐他們三人都是十四五歲的孩子,好奇心還充斥著他們的心靈,所以他們決定冒險進入一次。經過靜仁、靜忠、靜海的幾天觀察,他們總結出了虛能大師進入和離開古塔的時間,也發現了虛能大師進入古塔的方法,他不是直接去開古塔的鎖,而是會繞到古塔的后面搬開一塊看上去很沉的石頭,順著一條秘密通道進入古塔的下方。
  他們選擇了夜晚進入,因為晚上是做任何事情最好的時間,沒有人會注意,沒有人會發現,而且還會多一些神秘感。所以當某一天的晚上,虛能大師離開后,靜仁、靜忠、靜海便悄悄地繞到了古塔的后面,搬開了那塊石頭,進入了古塔。
  老太太的故事講得很費勁,她的情緒似乎一直在波動,但好在大家都聽明白了,尤其是空悲,他一直豎著耳朵仔細地聆聽著,當年的有些事情他也是清楚的,包括靜仁他們是怎么來到寺廟的,這些他都看到過,但是虛能大師為什么不讓大家進入古塔,這一點寺廟里所有的和尚都不清楚,包括空悲。
  老富沒有出聲,他還在等著老太太的故事,他知道她一定還要再講下去。
  果然老太太只是稍休息了一下,又繼續了她的故事。
  三個人是出于好奇進入的古塔,他們忘了帶蠟燭之類的東西,他們還是孩子,還不適應自己完全處在黑暗中的感覺,所以他們決定先離開那里,也就是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有人來了,有人也進入了古塔里面,這個人提著燈籠,所以當他們面對面的時候,他們認出了彼此。
  虛能大師憤怒地看著靜仁、靜忠、靜海,他感到傷心,因為這三個他最喜愛的孩子竟然違背了他的命令,擅自闖進了古塔。
  靜仁、靜忠、靜海感到了害怕,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虛能大師這么嚴肅的表情,直到此時他們才知道了事態的嚴重。
  虛能大師生氣的訓了他們,并且要將三人逐出寺廟。靜仁、靜忠、靜海感到了害怕,他們不想離開寺廟,這里有吃有穿,雖然不能算是豐衣足食,倒也逍遙自在,他們根本不想再回到做乞丐的日子,他們已經受不了那種流浪的生活。所以他們跪下來不停地懇求著虛能大師,就差沒有去舔他的腳趾,但是虛能大師卻生氣到了極點,他不想再縱容他們三人,他命令他們三人馬上離開古塔,馬上離開寺廟。
  老太太終于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兩名男子趕緊扶住了她,道:“娘,您先別說了,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我今天一定要說清楚,一定!”老太太推開了兩名男子,猛地站起了身,道:“是你們,是你們殺了他!因為虛能大師讓你們離開,你們就殺了他!”
  空悲身子哆嗦了一下,望向老富、徐媽媽、陌白,道:“你們......你們是靜仁、靜忠、靜海?怎么可能,你們應該是你們啊,不,我的意思是說你們不是老富、徐媽媽、陌白嗎?”連空悲都感到自己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老富一直在笑,他的眼皮也一直在跳個不停,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個老太太,他幽幽的問了一句,道:“你是誰?”
  “我......我是虛能的妻子,他們是虛能的孩子!他們今年剛剛二十出頭,虛能死的那年,我剛懷上他們的!”老太太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嚷道。
  “虛能大師有妻子?有孩子?”空悲瞪著雙目望著面前的老太太和她身后的兩名男子,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現在所看到的任何事情。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事情?”老富還在笑,只是這種笑讓人感到有些詭異。
  “有人告訴我的。”老太太言辭似乎有些閃爍。
  “那個人是誰?”老富步步緊逼道。
  “我不知道,我沒見過他。”老太太無耐的說道:“對方只是留了封信給我,這些事情都寫在了信里。”說著,老太太從衣襖中取出了一封發黃的信。
  “哼!”徐媽媽從鼻子中發出一個厭惡的聲音,道:“是誰在這胡說八道!”他伸出手想要拿那封信。
  “不用看了。”老富擋住了徐媽媽的手,道:“寫信的人一定不會讓我們知道是誰,所以我們看了也沒用。”老富說完這句話看向了老太太,道:“您講的這個故事似乎還不太完整,我想應該幫您繼續講下去,或許您會有更多的‘驚喜’。”
  老太太詫異地望向了老富,她在等待著他的故事。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30:12

二十六、老富講的故事
  靜仁、靜忠、靜海得到了虛能大師的收養,他們三人萬分感激,他們已經完全將虛能大師當成了自己的父親,尤其是靜仁,當虛能大師將自己的那門天下無雙的手藝傳給他的時候,他簡直對虛能大師感激涕零,發誓要用一輩子去報答虛能大師。
  靜仁、靜忠、靜海雖然當時只是十幾歲的孩子,而且充滿了好奇心,但是他們對虛能大師的話是言聽既從,從來沒想過違抗,更別說是擅自進入古塔。只有一次是例外,也就是那
一次改變了靜仁、靜忠、靜海的命運。
  靜仁、靜忠、靜海無意中發現了虛能大師三更半夜進入了古塔,而且還是鬼鬼祟祟的,肩上還扛著一個挺大的東西,本來這并沒有讓他們三人有進塔的沖動,但是在隨后的每一個夜晚,他們都發現了虛能大師的這一行徑,這讓他們感到了奇怪,也產生了興趣,但礙于虛能大師的命令,他們三人沒有一個敢偷偷地跑進古塔。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們三人又看到了虛能大師,這次他們三人看得很清楚,因為他們三個人距離虛能大師很近,也因此終于看清了虛能大師扛著的東西,一個流著血的人。三個人同時感到震驚,他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發生的,更不明白虛能大師在做什么,但是他們也在那時下決心跟進去看個究竟。
  他們很小心,因為他們不希望虛能大師發現,好在虛能大師也想不到這個時候會有人在后面跟著,所以他根本沒往后看過。靜仁、靜忠、靜海隨著虛能大師來到了古塔的底部,這里有很多房間,但是卻有一間房子是最干凈的,其它的房間門口都落滿了塵土,而這間干凈的房間里什么也沒有,只有雪白的墻面和兩張破損的椅子,可是虛能大師就是在進入這間干凈的房間時不見了。
  一個人會在三個人的眼皮底下不見,難道他是鬼?或者說是得道的高僧,有著超強的法力?靜仁、靜忠、靜海當時憑空猜測了許多,但都感覺不符合實際,最后他們決定好好地搜查一下這個房間。本來他們是一無所獲的,但當靜忠發現其中一把椅子不能移動的時候,他們三個人知道一定是有問題了,所以他們采用了各種方式來擺弄著椅子的各個部件,希望能從中獲得意外的收獲。
  老富無意地瞥了一眼老太太剛才坐著的那把椅子。
  “你說的那把椅子就是它?”老太太冷笑的指向自己身旁的椅子說道。
  老富微微地點了點頭。
  老太太又是一陣冷笑,她道:“這間屋子我住了很久了,這把椅子我也坐了很久了,但是卻沒有發現它不能移動,也沒有發現它有什么特別之處!”
  老富沒有理她,又繼續講起了那個故事。
  當時三個人都很興奮,當椅子終于可以移動的時候,又一個地下密道顯露了出來。三個人開心的走了下去,順著石梯來到了一扇紅門前,門很大,就像是寺廟的門一樣大,靜仁、靜忠、靜海從來沒想過能在古塔的下面發現這么大的一個門,所以他們三個人幾乎是同時通過一條細小的門縫望向了里面,里面有很多的蠟燭,足夠他們三人看清里面的情形。
  老富的眼皮又在跳,現在連徐媽媽和陌白的身子也有些顫抖。
  空悲受到他們三人的影響,心也提到了噪子眼上,他雖然不知道他們看到了什么,但是從他們的表情上來看,他們一定看到了很可怕的東西。
  老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終于鼓足勇氣又接著講道。
  靜仁、靜忠、靜海都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們幾乎都差點叫出了聲。
  虛能大師正在給剛背進去的那個人縫制著美麗的衣服,這些本來是很正常的,但是那間屋子里卻足足躺了上百具尸體,而且每一具尸體都穿著相應的新衣服,最關鍵的是他們的五官都用紅線縫著。靜仁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只是他不知道這些人是如何死于非命的,又是如何被虛能大師帶到了這里。他們三人只是感到震驚。他們忍著害怕的心理再次望向了門縫,虛能大師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做好了新衣,現在正做在屋子一角的桌子前寫著什么,距離太遠,光線又不足,三個人根本無法看清楚。
  虛能大師寫完后就走了,而靜仁、靜忠、靜海則偷偷地留了下來,他們打算看看虛能大師到底寫了些什么。所以他們推開門后就直奔了那張桌子。雖然四周的惡臭差點把他們三個人熏暈過去,但是他們還是挺了過來,看向了桌子。
  那是一個帳本,黑色的帳本,白色的字。三個人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就感到渾身不舒服,最終還是靜仁鼓足勇氣打開了那個詭異的帳本。
  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叫出了聲!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30:34

二十七、帳本的秘密
  張富貴 上方村人 一月初三 斧子砍死,死時掙扎 得銀三百二十七兩 紅線縫五官
  許忠山 上方村人 一月初八 半山腰砍死 得銀一百一十二兩 紅線縫五官
 王守 上方村人 一月十五 用繩子勒死 得銀五十兩 紅線縫五官
  ......
  徐二滿 關漁村人 二月初十 用石頭砸死 得銀一兩 紅線縫五官
  關朱朱 關漁村人 二月十八 用樹枝叉死 得銀五百兩 紅線縫五官
  ......
  李棠忠 關漁村人 四月初七 用石頭砍死 得銀一千兩 紅線縫五官
  靜海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只是發現這個帳本充斥著血腥味,帳本內頁的血跡讓他的精神幾乎快崩潰了。
  “是誰?是誰殺了這些人?”靜忠的聲音有些嘶啞。
  “你們果然跟蹤我!”身后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只是現在那個聲音聽起來有些冷。
  “師父......”靜仁輕輕地叫了一聲,他突然發現虛能大師的眼睛變得很可怕,可怕得讓他感到了恐懼。
  “你們三個人膽子不小啊,竟然敢違抗我的命令!”虛能大師斜眼看了一下靜仁手中的那個黑色帳本,道:“你們都看到了?”
  “師父,這些......”靜仁咽了一下口水,終于鼓足勇氣說道:“這些人都是死人非命,那他們都是怎么死的?”
  “你不是看到了嗎?”虛能大師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是......誰殺的他們?”靜海終于忍不住求證道。
  “哈哈......”虛能大師在笑,他笑得很陰險,往日的慈眉善目早已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陰沉狡猾的面孔,靜仁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不認識面前的人了,他真希望那只是他的一個夢,他不相信他的師傅是一個殺人兇手,可是......
  虛能承認了他是兇手。
  虛能承認了這些都是來寺廟上香的香客,而他為了得到他們的銀兩,半路截殺了他們。
  虛能懂得陰陽轉換的道理,所以他用自己的知識來平息這些冤死鬼的‘怒氣’。
  靜仁、靜忠、靜海明白了,明白了虛能大師只是一個外表慈善,內心險惡的偽君子,他們突然感到惡心,他們竟然一直認為他是個好人。
  “您為什么要這么做?”靜仁還是不相信他所聽到的。
  “這天下人追求的不外乎是權力和金銀,而我就獨愛金銀。”虛能大師再也不掩飾自己虛偽的內心,道,同時他的手舉了起來,碩大的袖子翻了過去,露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斧頭。
  靜仁、靜忠、靜海知道他們的下場不外乎是使這里再多了三具尸體,可是他們不甘心,他們還是未成人的孩子,怎么可能就這樣成為別人斧下的冤死鬼,而且還是自己曾經最敬愛的人。所以他們進行了反抗,前所未有的反抗。
  老富講到此再次停頓了,他在看著老太太,雖然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他相信她聽完他這段話,面色一定變了。
  “記得那時寺廟里常住著一個戲班。”徐媽媽突然冒出了一句。
  “對,對,我也記得,那時候我經常偷偷地看他們排戲。”空悲似乎忘記了剛才的恐懼,又興奮了起來。
  “那個戲班經常在附近的村子搭臺演戲,晚上就借宿在這座寺廟里。”徐媽媽根本沒有理會空悲,接著說道,“那個戲班有個很紅的花旦,她演的戲這里的人都愛看。”
  “是啊,你說的就是薛秋秋,就是老富的妻子嗎。”空悲一邊說一邊看向老富,但突然又一愣,他不是老富,他也不是徐媽媽,他更不是陌白,他們......空悲突然發現自己很傻,竟然理不清這之間的關系。
  “我突然想講講戲班的故事。”徐媽媽微笑的說道。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30:56

二十八、徐媽媽講的故事
  戲班子住在寺廟也有些年頭,說是借宿,也少不了一些香油錢。
  戲班子當紅的花旦就是薛秋秋,她當時也就是二十開歲的樣子,相貌甜美,身段嬌人,惹人憐愛,可惜她卻嫁給了一個相貌平平的老富,總會讓人有種委屈的感覺,好在老富是戲班子的老板,這讓薛秋秋在面子上多多少少贏回了一點自尊。他們有一個孩子,當時年齡還小,但這并不證明他們相愛。老富總是時刻注意著與薛秋秋來往的每一個人,說是注意不如
說是監視,薛秋秋對這一點老大的不高興,為此他們之間沒少吵架。
  戲班除了他們,就是徐媽媽和陌白,他們負責戲班的后勤工作,雖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憑著跟老富的交情,他們在戲班里很有地位,那些小僂僂們時刻不忘巴結一下二人,二人倒也混得自在逍遙。老富、薛秋秋、徐媽媽、陌白是這個戲班的中心人物,他們的命令整個戲班沒人不敢聽,本來他們只是借宿在寺廟,但是他們不安心。不安心什么?不安心那座古塔為什么不能進入,他們不是孩子,不是和尚,他們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他們不用守清規戒律,也不用守人間的道德,他們只是想知道他們想知道的東西。所以他們一直在暗中觀察那座古塔,所以他們也發現了虛能大師的行徑,而當靜仁、靜忠、靜海進入的時候,老富、薛秋秋、徐媽媽、陌白也悄悄地進入了,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他們不費絲毫力氣跟著他們進入了古塔。
  他們本來也是出于好奇,卻看到了虛能虛偽的一面,連他們四個都感到震驚,當虛能揮起那把大斧子砍靜仁、靜忠、靜海的時候,老富、徐媽媽、陌白竟然出于同情奔了上去,加入其中與虛能扭打起來。
  徐媽媽講到此也停了下來,他的臉色看上去很難看。
  “接下來哪?”這次問話的是老太太其中的一個兒子,徐媽媽知道他一定很想知道發生了什么,所以他又接著講道:“事情本來應該很順利的就結束,本來應該是大家合伙制服了虛能大師,如果是那樣,這個故事本來應該有個很好的結尾,可惜事情往往并不像人們所預料的那樣。”
  人在急了的時候什么事情都可做出來,虛能就是這樣,他不停地揮著手中的斧頭,見人就砍。靜仁、靜忠、靜海也瘋了,他們為了自保拼命地進行著反抗,他們無意中拿起了身邊的剪刀,針,拼命地刺著面前晃動的人影......
  一切都歸于寂靜,虛能死了,他終于死了,靜仁、靜忠、靜海絲毫沒感到放松,他們三個人都感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因為旁邊躺著老富、徐媽媽、陌白的尸體,他們是來幫靜仁、靜忠、靜海的,但是他們卻死在了靜仁、靜忠、靜海的手上,雖然他們不是故意的,只是為了自保,殺紅了眼,但老富、徐媽媽、陌白的確是死在了他們的手里。
  三個人的身上還在滴著血,他們的樣子出奇的可怕,他們還沒有完全從那種殺紅眼的狀態中出來,所以當他們看到躲在一旁的薛秋秋時,靜仁拾起了地上的那把斧子,他已決定不放過任何一個外人。
  薛秋秋看著靜仁的時候,出奇的冷靜,仿佛要死的人并不是她。
  “你們殺了我的丈夫和朋友。”薛秋秋淡淡地說道。
  靜仁舉起了斧子。
  “我感謝你們。”薛秋秋的這句話,讓靜仁舉起的雙手停在了半空,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薛秋秋慢慢地走到了老富的身邊,蹲下身子輕輕地撫摸著他那堆滿鮮血的臉龐,道:“他終于死了,我一直在等這一天。”在說完這句話,她突然站起身用力的踢了老富一腳道:“你終于死了!我和你在一起一點都不開心!”隨后她發出了開心的笑容。
  靜仁、靜忠、靜海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們并不打算放過她。
  “你們想殺我?”薛秋秋反問道。
  “你認為現在我們還會讓你活嗎?”靜忠瞪著那雙血紅的雙眼大聲說道。
  “你們會讓我活的,因為我可以幫你們。”薛秋秋笑了,笑得很迷人。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31:18

二十九、陌白講的故事
  陌白發出了一個悶聲,他清了清嗓子,緊接著說道:“下面的就讓我來講吧。”
  他們沒有殺薛秋秋,因為她的確可以幫他們,她是唱戲的,平時要化妝,必要的時候也要做些人造臉皮來進行輔助性的工作。所以她的這門手藝很拿手,她用最短的時間為靜仁、靜忠、靜海制做了三個臉皮,三個和老富、徐媽媽、陌白一樣的臉皮。她最了解自己的丈夫,也最了解自己的朋友,所以經她手制成的臉皮沒有人細看的話是很難分清真假的。老富也
用上了他的絕學,將三張臉皮完全的縫在三個真人的臉上,雖然他們三個人沒有一個愿意這樣做,但是他們為了生存只能這樣。那個放滿尸體的地下密道被他們給封上了,那把進入通道的椅子被他們給拆了下來變成了一把普通的椅子。他們不愿意再有人看到那個血腥的場面,也不愿意有人找到虛能、老富他們的尸體,因為他們要保守這個秘密。
  隨后的日子,他們找了一個借口帶著戲班遠離了這個寺廟,至于虛能和靜仁、靜忠、靜海他們去了哪,這已經不用戲班的人來解釋,他們本來就不是寺廟里的人,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失蹤跟戲班有關系。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本來他們和薛秋秋在離開寺廟后可以分道揚鏢,但是......
  沒有人知道那個該死的帳本是如何出現的,只是他每次的出現都會帶著一條人命,而帳本上的名冊中也會多了一項記載。戲班因此而大亂,誰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誰也不知道這個該死的帳本意味著什么,他們只知道,帳本一出現,戲班里就會死一個人。
  只有他們四個人明白這個帳本的由來,但是他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現的,他們開始害怕,開始恐懼,他們突然發現這個世上真的有許多解釋不了的現象,真的有許多......他們在猜測是不是虛能的鬼魂在作怪。他們四個人開始害怕、恐懼、甚至有些發瘋,但是惡運始終沒有降臨在他們身上,他們突然發現那些死了的人都是想要逃走或者是喜歡獨處的人,而他們四個經常在一起的人最成了唯一四個沒有死的人。他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們明白一點,就是他們四個不能分開,他們做了一個決定,四個人同時來到了京城,而且那個該死的黑色帳本由四個人分開保管。
  二十年了,帳本在他們之間相互交換著,但他們都相安無事,雖然一切還未淡化,雖然帳本對他們的影響力還是很大,但是他們的心里早就有些安定了。然而,這個時候卻出現了一個老太太。
  “你為了給你的所謂的當和尚的丈夫報仇,就設了一個圈套讓我們往里鉆,找了一個女人而且是渾身布滿針眼的女人,然后你又殺了薛秋秋,再假裝成老富裝神弄鬼的給蕭香縫衣服來嚇唬我們,然后逼迫我們回到這里,再在這里把我們全部結果掉,這就是你的計策吧?”
  “我的確是想殺你們,為了我那已經當和尚的丈夫,本來我隨便找了一具尸體送到老富那,然后再讓我的兒子偷了那具尸體,誣陷你盜尸,讓你做牢,緊接著我打算將尸體藏在薛秋秋那,說她和老富是同謀......本來你們都要坐牢的,本來你們都在我的計劃中的......只是沒想到薛秋秋死了,而且還是死在我送去的棺材中......”
 “不是你......”陌白的聲音幾乎失控,他突然發現整件事情他們想得太簡單了。
  徐媽媽的帕子掉在了骯臟的地面上。
  老富的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香味,一股叫不出名字的香味突然不知從何處飄了過來,大家似乎都被這股香味給陶醉了,甚至忘了自己要想的事情。
  是迷煙,當眾人明白的時候,已經都癱坐在了地上。
  蕭香邁著輕盈地步伐走了進來,她輕輕地坐在了那張并不舒適的椅子上,看著眾人道:“你們都回來了。”
  “蕭香......”陌白失聲叫道。
  蕭香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所有的帳我們今天都可以算清楚了。”
  “你......你是誰?”徐媽媽突然發現他根本就不認識眼前的蕭香。
  “我?哈哈”蕭香在笑,她笑得很傷心,她突然停止了笑,開始唱起了小曲......
  老富猛地抬起了頭,他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聲音。
  徐媽媽支吾著那張肥胖的嘴,他根本無法表達此時的心情。
  陌白失神了,他相信自己的扇風大耳一定是出問題了。
  空悲的身子開始了巨烈的抖動。
  他們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只是那聲音怎么會來自蕭香的口中?難道薛秋秋的鬼魂又附身在蕭香的身上?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31:42

三十、活著的人和死去的鬼
  “你......是薛秋秋還是蕭香?”陌白現在最想知道這個答案。
  “我是蕭香也是薛秋秋。”蕭香淡淡的說道,同時那雙醒目的杏眼變得格外的傷感。
  “鬼,一定是鬼附身!”空悲強撐著往后挪了挪自己的身子。
 “鬼?”蕭香苦笑一聲,道:“我是鬼,我曾經真的是鬼,但是我現在活了,我又可以活回我自己了。”蕭香的臉抽蓄了幾下。
  “你在說什么?”陌白根本聽不懂蕭香的話,這里沒有人能聽懂她的話。
  “我在說什么?”蕭香再次苦笑了一聲,道:“我在說我是薛秋秋,我是活著的薛秋秋。”
  所有的人幾乎都差點暈了過去。
  薛秋秋死了,所有的人都看到她死了,京城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死了,她的死已不是什么秘密。她死得很蹊蹺,但卻死得幾乎讓全天下都知道。可是現在卻有一個自稱是活著的薛秋秋。
  “你......”不光是陌白糊涂了,這里所有的人都糊涂了。
  “是啊,你是薛秋秋。”老富突然冒出了一句,所有的人都愣在了那里。
  “老富,還是你最聰明。”蕭香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老富知道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又接著道:“我們可以是老富、徐媽媽、陌白,薛秋秋當然也可能變成蕭香。”他相信自己不用多解釋大家一定會明白,薛秋秋既然可以做老富、徐媽媽、陌白的臉皮,那她自然也可以做一個蕭香的。
  大家都明白了。
  “你是為了報仇嗎?”老富問道。
  “是!是為了我死去的丈夫及那兩位朋友!”蕭香的眼睛在剎那迸發出憤怒地火花,她瞪圓了雙眼,怒聲說道:“當年他們看到你們被虛能大師砍殺,出于同情出手相助,你們卻不問青紅皂白竟然出手殺了他們!”說到此,蕭香開始喘著粗氣,她憤怒的眼神開始變得殷紅,一滴帶著仇恨的眼淚奪眶而出。
  “你每次都在腌菜中下毒,你每次都在想如何殺了我。”老富在苦笑,他知道真正的老富是死于他的手下。
  “那只是一種發泄,我越那樣做,你就越信任我,因為你知道我不可能真的毒死你,所以才會讓你發現我下了毒。”蕭香道。
  蕭香說得沒錯,老富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沒有懷疑過她。
  “你為了報仇就安排了這些事情?”徐媽媽道。
  “不錯,那天交換帳本的時候從老富那里知道了老太太送來一具女尸的事情,我就在想機會來了,我就要借此來進行我的計劃!”蕭香道。
  “棺材里的尸體是薛秋秋啊!”徐媽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我想那具尸體是蕭香的。”陌白望向蕭香,眼里充滿了失望的目光,說道:“蕭香其實早在薛秋秋死的那一天就死了,而一直活著的蕭香早已變成了薛秋秋。”
  “說得沒錯,我一直都是薛秋秋。”蕭香在笑。
  “你的計劃應該很久了吧?”老富突然想到了那個黑色的帳本。
  蕭香瞟了一眼老富,笑道:“你果然聰明,這個世上哪有什么鬼,那個帳本的確是我做的手腳,早在二十年前我給你準備臉皮的時候,也準備了那個帳本。”
  “戲班里的那些人都是你殺的?”陌白不相信的說道,他實在沒想到當年那么一個弱不經風的女子竟然會那么狠下殺手。
  “不錯,為了給自己的丈夫和朋友報仇,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蕭香狠狠地說道。
  “那封信是你寫的吧?”老太太突然感到自己似乎受到了欺騙。
  “其實你早就計劃了這些事情?”徐媽媽問道。
  蕭香還在笑。
  “義空和耳朵是你的幫手?”老富想到了他們。
  “他們的確是我的幫手,是我一手養大的幫手。”蕭香道。
  “耳朵的出現是你安排的,我們在裁縫店里看到的老富和蕭香也是你扮裝的,義賢和義靜是你讓義空殺的,這些鬧鬼的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義空既然是你從小養大的幫手,他自然最了解你,所以模仿你的樣子和聲音也是最像的,還有富拙和楚夢君的死也是出自你的手。”老富淡淡的說道。
  “一點都沒有錯,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蕭香又笑了。
  “你把我們引到這里是因為你的丈夫和朋友都是死在這個古塔里的,所以你也要我們來這里陪葬。但有一點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什么要等二十年后才動手?”老富確實想不明白這點。
  “我要找一樣東西。”蕭香詭異的看向眾人道。
  “什么東西?”徐媽媽緊張的問道,他突然有種奇怪的預感。
  “一顆珍珠。”蕭香看向了徐媽媽,她在笑,只是這個笑容讓徐媽媽感覺渾身不自在。
  珍珠,那只是一顆普通的珍珠,徐媽媽曾經一直將它放在蝶香院的那個桃木做的盒子中。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32:07

三十一、老富終于知道了
  “珍珠?什么珍珠?”陌白感到奇怪。
  “你說哪?”蕭香沒有理會陌白,反而問向徐媽媽。
  “你在說什么啊?什么珍珠?”徐媽媽避開了她犀利的目光轉向一旁,但他的臉色卻難看得要死。
 蕭香不在笑了,目光瞬間變得陰沉起來,她冷冷的說道:“徐媽媽,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徐媽媽不知道為什么看到蕭香的目光時竟然打了一個激靈,他感到害怕。
  “徐媽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瞞著我們?”陌白再也沉不住氣了,他突然感到徐媽媽的確有什么事情在瞞著他和老富。
  徐媽媽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慢慢地抬起了頭,輕輕的說道:“珍珠的確是在我這。”
  “你!”陌白雖然不知道珍珠的作用,但是當他知道徐媽媽果然有事相瞞就感到一股無名火由心中升起。
  “我不是故意隱瞞,只是......”徐媽媽幾乎是帶著哭腔說道:“當年我們砍死虛能后,他手上的念珠掉在了地上,我無意中發現了其中有一顆露出了一點白色,我就偷偷地將它藏在了身上,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出于好奇撿起了它,后來才發現那是一顆珍珠,本來想偷著把它賣了,換些錢,但是自從那個黑色帳本出現后,我以為真的是虛能的鬼魂在作怪,所以一直不敢賣也不敢扔就藏了起來。”
  “剛發現原來你是個貪錢的人!”陌白罵道。
  “我換了錢也是想給大家的......”連徐媽媽都感覺自己說話沒有底氣,他最清楚自己當年的確是想獨吞那顆珍珠。
  “那顆珍珠和那個木勺有關系吧?”老富突然說道。
  蕭香又笑了,她發現老富是這里最聰明的一個人,道:“反正你們也要死了,告訴你們也沒關系,那顆珍珠的確是跟木勺有關系。虛能殺了那么多人不外乎是為了財,而我卻無意中知道了他放那些錢財的地方,而那個地方需要這兩樣東西才能打開。”
  “你怎么知道的?”老富想不明白,虛能已經死了,蕭香又是從何地方知道的。
  蕭香沒有回答,只是詭異的笑了笑。
  老富突然明白她根本不會告訴他們,而他們卻肯定會死。
  蕭香慢慢地退出了這個房間,將房間的門關上了。
  迷煙越來越濃了,大家感到自己的大腦已經開始不聽使喚了,就好像要睡一個長覺。那不是迷煙是毒煙......
  蕭香和義空靜靜地站在水邊看著耳朵從水里浮了出來。
  “有人去過嗎?”蕭香淡淡的問道。
  “沒有!”耳朵肯定的回答道,但是他的心中卻存滿了疑問,他還不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還不知道眼前的她跟當年的事情有什么關聯,耳朵相信她會告訴他真相的,因為耳朵是她養大的,他們之間有著比血緣還親的感情。
  蕭香滿意的露出了笑容,道:“我們可以去取那樣東西了。”她舉起了手中的珍珠。
  所有的人都已經睡著了,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去了陰間,只有老富還僅存那么一點清醒。他呆呆地靠在墻邊,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感覺,這就是他的結局,只因當年錯來了這個寺廟,錯進了這個寺廟,錯認了虛能,就有了這樣不幸的結局,老富不禁嘆了口氣。蕭香死了,富拙死了,楚夢君死了......突然老富心里一驚,不對!他變成了老富,富拙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但卻是薛秋秋的親生兒子,薛秋秋竟然是為了自己的丈夫報仇,她又怎么會殺富拙哪?薛秋秋又怎么會知道虛能有老婆哪?她一個弱女子又怎么能殺得了那么多人?還有那具女尸上的針眼和在裁縫店看到的老富,如果都是薛秋秋所為,她怎么會這門手藝?全天下活著的人中只有老富一人會這門手藝,他從來沒有外傳過,薛秋秋怎么學會的?難道......老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嘴張得碩大,他伸著手抓向前方,用盡全身的力量喊道:“我......我知道......知道你是誰了!你......不是......薛......”
  一切歸于平靜,已經沒有人能聽見老富發出的最后一句聲音,包括老富自己。
作者: chun85    時間: 2014-6-24 10:32:28

三十二、死人出現的時候總會有人死
  義空靜靜地躺在屬于自己的床上,他身上的衣服是剛縫好的。耳朵就在隔壁的床上,他的衣服還沒有做好。
  銀制大剪刀正上下翻飛著,無數的碎布瞬間落入地面上與塵土完好的結合在一起,沒有被遺落的布片輕輕地覆在了耳朵的身上。柔弱的絲線尾隨著堅毅的細針緩緩地穿插在布料與耳朵的身體之間。瞬間,耳朵的新衣服完工了......
  帳本被夜晚的冷風輕輕地吹開了,正好打開了二十年前的四月初七那一頁,伴著血腥的字跡,上面清清楚的記載了幾個人死去的時間:
  老富 戲班 四月初七 混戰砍死,死時掙扎 得銀零兩 紅線縫五官
  徐媽媽 戲班 四月初七 混戰砍死,死時掙扎 得銀零兩 紅線縫五官
  陌白 戲班 四月初七 混戰砍死,死時掙扎 得銀零兩 紅線縫五官
  薛秋秋 戲班 四月初七 斧子砍死,死時掙扎 得銀十三兩 紅線縫五官
  它笑了,輕輕地合上了那個黑色的帳本。老富、徐媽媽、陌白拿著的那個黑色帳本是它偽造的,真正的黑色帳本存放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只有那顆珍珠和木勺才能將那個秘密地方開啟,至于黑色的帳本到底存在了多少年?沒有人知道,它也不知道。只是當它第一次無意中在古塔下發現黑色帳本的時候,它就感到自己完全被它給深深吸引了,它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這個游戲。
  珍珠是有價的,木勺是有價的,有價的是金銀珠寶,金銀珠寶是吸引人的,人是貪的,人們總會認為別人做每件事都跟金錢分不開,但是它不是,它喜歡用人的貪欲來達到它的目的,而它只是喜歡做衣服,喜歡做一件件漂亮的新衣服,而這些新衣服全部是做給死人的,因為它才是天底下真正的裁縫。
  黑色的帳本又回來了,上面又多了一些人的名字,只是他們現在還活著......
  它慢慢地拿起了那根閃閃發光的針,上面的紅線輕輕地飄舞著,它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新的任務開始了......
  
(全文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