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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紫蘇落葵]最佳幸福(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2:48     標題: [紫蘇落葵]最佳幸福(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發表回覆 於 2014-11-25 18:28 編輯

最佳幸福 作者:紫蘇落葵
 
世家名門媳婦難當,老公不愛,小三在旁。
沒異能,沒重生,灰姑娘惟有智慧與雙手,看她如何撥亂反正,贏得最佳幸福。
這是一個女子的傳奇,一段絕美的愛情,一場以為不可能的相遇。
繼《嫁給極品太子》之後,為你講述世家名門子弟與灰姑娘的愛情,闡釋幸福的定義,捕捉幸福的秘訣。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3:32

  第一卷 開端
  
  第001章 遇險
  
  現代女性必備:鏡子,智慧,鋒利的刀(前提不會被當作管制刀具)。
  
  ——題記
  
  南中國沿海的初秋,依舊如盛夏炎熱。午夜的深寧市,也不見退涼。
  
  這一晚,蘇婉兒為等一筆訂單,在公司奮戰到深夜。走出公司大門,抬手看腕表,已是夜裡一點,路上行人稀少。
  
  她輕輕伸個懶腰,忽然,覺察公司大外的廊柱下有人影輕晃。
  
  這讓她心一緊,假裝扭頭去看,只看到那幾根大柱子在昏暗的燈光下投下巨大陰影,似乎並沒有人。她站了大約一分鐘,然後快步往宿舍走,一顆心卻止不住地怦怦跳。
  
  她一邊走,一邊假裝打電話,觀察身後,就真的看見有個人鬼鬼祟祟地跟著自己。
  
  色狼?搶劫犯?還是變態狂?
  
  即便是一直彪悍生活的蘇婉兒,想起一幕幕法制節目畫面,心裡也不免一緊,渾身冷汗直冒,連腿腳都有點哆嗦。好在她很快冷靜下來,快步往家走。公司離家只有十分鐘路程,但因為是老式公寓,所以,要經過一條幽深的巷子。
  
  走到巷子口,蘇婉兒看到幽深的巷子不見底,這還真是殺人越貨的好場所。她暗想如果對方不是一個人,早在這巷子裡守株待兔,自己這樣莽撞回去不就是自投羅網麼?
  
  所以,她稍微一頓步,便決定今晚不走尋常路。
  
  她做出這個決定,立馬過巷口不入,逕直往附近一家牛肉麵館大步走。她記得那家牛肉麵館是夫妻檔,開到很晚,有一道後門,或許那裡適合擺脫。
  
  她大步走入牛肉麵館,店主夫婦在收拾,看到蘇婉兒進來,十分抱歉地說:「姑娘,面都賣完,只有明天請早了。」
  
  蘇婉兒面露遺憾,笑著說:「那我別處找找,明天再來光顧。」
  
  她一邊說,一邊就從小店後門穿出去。剛走出去,就聽得店主在重複剛的話。顯然,那跟蹤自己的人也進來了。
  
  蘇婉兒加快腳步,從小店後巷往外小跑。在她記憶中,這巷子很短,在前面轉個彎,走十來步就是紫荊路口。紫荊路口燈火輝煌,很好打車。
  
  可天不遂人願。一轉過彎,蘇婉兒就看見路口被一堵高牆封鎖,牆那邊還真是燈火輝煌,可牆這邊卻是烏黑的巷子。
  
  她目測前面那堵牆,要越牆而過,需要費一番功夫,不是片刻就能成功的。而那跟蹤者的腳步輕微卻急促,正急急朝這邊來。
  
  情況十分危急。蘇婉兒心中如千百隻青蛙在牛皮鼓面上蹦跳,一時紛亂無比。
  
  然而,當她一下子轉身,忽然不害怕了。因為人一生中,總有些時候,你可以死,可以廢,就是不可以退,更不可跪地求饒,以弱示人。
  
  這道理,是她十五歲那年,在長安市鍾酒店銀座八的經歷教會她的。當然,教會她的還有那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
  
  他在她耳邊說:「女子在世間遊走,三樣東西必備:鏡子,智慧,刀具。鏡子讓你不要忽視你容貌的作用;其次,女人必須要有智慧;第三,女人還要有鋒利的爪牙。你很好,做到了兩點。第三點,你以後也得做到。」
  
  那時,她看到他將一個跪地求饒的男人踹下,出腳凶悍。蘇婉兒明明怕他也會殺死自己,可是,當他這樣對自己說,她卻就真的一點都不害怕了。
  
  這一刻的情況,到底不如當年那樣可怕。蘇婉兒抿唇,從包裡摸出隨身攜帶的匕首,迅速站在牆拐角處。
  
  等那人過來,她幾乎是本能,身子一轉,跳在那人身後,匕首倏然架在那人脖頸間。
  
  這一招是那個人當年教她的。當時,他頭不那麼疼,有了些興致,便親自示範,然後說:「小丫頭,這對你有用的。」她一言不發,後來,卻常常偷偷練習。如今,這一招果然奏效,蘇婉兒心裡這才安定一些。
  
  「別動。」她沉聲說。對方果然沒有動。她將匕首又往那人脖頸推進一點。那人果然害怕,求饒說:「我只是路過的。」
  
  「是嗎?」蘇婉兒反問。又將匕首往他脖頸處推進。她甚至聞得到血腥味。
  
  「別,我說。」那人不敢動,只用喉音回答。
  
  「說。」蘇婉兒短促一個字。覺得拖得太久對自己沒好處,雖然報警,但警察不一定能及時到這裡。很多時候,還得靠自己。
  
  「我是昨天在紫荊路口看到你。很像他們要找的人,我就想知道你的住處,看能不能領那筆錢。我沒有惡意。我只想領到那筆錢給我媽做手術。」那人小心翼翼地說,後面的話已經有求饒的意味,跟那句經典的「我上有八十歲老母」有得一拼。
  
  蘇婉兒心裡微涼,卻還是問:「真的?他們是誰?找的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道上都在說。不過,他們要找的人叫蘇小喬。」那人回答。
  
  這三個字讓蘇婉兒一驚,隨即又安慰自己:這是遠西北長安的深寧市,自己現在叫蘇婉兒,不叫蘇小喬。所以,這應該是同名。
  
  「那照片在…..在這裡。」那人又說,顫巍巍要伸手去口袋裡掏。
  
  「別動。」蘇婉兒低聲喝,自己伸手去掏,果然掏出一包東西,被油紙袋包得很緊。
  
  她正要想要揣到懷裡,那人趁她松一隻手,將她一推,立刻往巷子外跑。蘇婉兒只感到手中匕首劃過他脖頸,有入手的痙攣。
  
  那人似乎顧不得疼痛跑掉了。蘇婉兒不敢久留,更不敢與那人同一個方向跑。所以,她顧不得擦去匕首上的血跡,將匕首與那包東西胡亂往包裡一塞。看了看前面那堵牆,快步走過去,試了試,手腳並用,狼狽不堪爬了過去。
  
  她騎在牆上,試了試,跳下牆。好在是後半夜,即使燈火輝煌的紫荊路也並沒有行人。她拍拍身上的塵土,心還在怦怦跳,顧不得大口喘息,膝蓋摔得痛,迅速攔了一輛出租車往市中心的蓮花酒店去。蓮花酒店是公司招待重要客戶的地方,蘇婉兒去過兩次,那裡的安保十分不錯。
  
  凌晨兩點,在酒店安頓下來,再三檢查了房間是安全的,她才定下心來。從包裡掏出那包東西打開。裡面是兩張皺巴巴的照片。
  
  她忙將照片移到燈下,仔細展平,瞟了一眼,猛然怔住,一顆心頓時就涼透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3:43

  第002章 是誰在窺伺
  
  如果說那個小混混回答對方要找的人是「蘇小喬」時,她還安慰自己「人有相似,名有相同」,那麼此刻,這兩張照片將她那一點點的殘存希望徹底澆滅。
  
  蘇婉兒幾乎只是掃了那照片一眼,就確定照片上的人正是自己。其中一張算不得人物照,只能說是一幅油畫縮影照。
  
  這幅畫的畫面是在明亮的機場大廳,蘇婉兒穿白色古典棉布T恤,長擺的深藍色裙子,裙子上綴大朵粉白山茶。她拖著行李在機場外等車,側著臉,唇角噙笑。看起來心情愉快。
  
  蘇婉兒認得這裙子今年年初,回江南清風鎮去看爸爸,在鎮上的李阿姨那裡做的。而蓬鬆的短髮則是不久前剪的。
  
  看這種短髮程度,這種裝束打扮,這樣的地點,應該是一個月前,公司的老妖婆派她去瓷都出差回來,她在機場等車。
  
  畫得這樣傳神那說明這畫畫人的觀察力與筆力非凡。並且應該是僅憑記憶畫出來的。因為她不認為誰找人會傻到有照片不用,非得自己重新畫一張。
  
  到底是誰?青天白日,在暗處窺伺自己。蘇婉兒覺得非常不安,像是沒穿衣服就被人推上舞台,暴露無遺。
  
  當然,更讓她覺得如臨大敵的是另一張照片。這是一張黑白照,有明顯的翻拍痕跡,還可看出原照微微泛黃。照片上的蘇婉兒十四歲,穿碎花連衣裙,兩條大辮子梢頭綁當時流行的布質黃色蝴蝶結。她靠在長安的古城牆上,身後是一輪血紅的落日,在灰濛濛的天色裡,有一種大氣從容。她扶著古城牆,笑容沉靜。這是她少女時代唯一的單人照。
  
  蘇婉兒記得這照片總共兩張。好友秦喜玲有一張,因為屋裡漏雨花了,所以燒掉了,秦喜玲為此還哭了好久。蘇婉兒自己有一張,壓在臥室書桌的玻璃下,因為潮濕微微泛黃。後來,偶然一天,發現不見了。她傷心好一陣子,以為是搬家弄丟了。
  
  應該就是這張。蘇婉兒仔細看了看照片泛黃的部位,與記憶中的照片嚴絲合縫,準確無誤。
  
  原來是被人拿走!她咬緊唇,只覺得這酒店的冷氣太足,渾身有微微的發抖。不過,在經過媽媽去世,哥哥潛逃的事後,她從懵懂無憂的少女迅速長大,成為敏感世故的女子。平素裡嘻嘻哈哈,但在緊要關頭卻能立刻冷靜下來。
  
  這一刻,她在最初的震驚後,冷靜分析。認為擁有這照片的人,應該熟知自己的過往,並且認識住在西北長安市貧民區的少女蘇小喬。
  
  「可這人到底是誰?」蘇婉兒不由得自言自語,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眼睛死死盯著那照片,在腦海裡將年少時那些熟識的人一一搜索。
  
  想來想去,也不能確定是誰。因為蘇家父母和善,在家裡來來往往的孩子都多,蘇家也貧窮,在長安屬於外來人口,在那裡艱難求生存,沒有什麼顯赫的朋友與親戚。
  
  到底是誰?
  
  今晚聽那跟蹤者說什麼道上懸賞找蘇小喬,聽那口氣懸賞還不少。能做到這點的總不該是普通人。
  
  難道是他麼?
  
  蘇婉兒再一次想起長安市鍾酒店銀座八,十五歲的自己被人帶到他的房間。當時,夏天的日光猛烈,而他將窗簾拉得嚴實,窗外的日光強行透進來一些,由此,還是只能看到他的輪廓,挺拔而高大。他忽然轉過來,輕浮地說:「你,我很喜歡。如果將來還想得起你,我會找你的。你記住。」
  
  他聲音清澈,那房間幽暗,窗邊有一盆蘭花幽香。
  
  他是有這樣的實力,可是——,他似乎不像是這樣無聊的人。再說,他不應該有自己的照片。
  
  這唯一可能的,似乎又要被自己給否定掉了。饒是向來冷靜的蘇婉兒也覺得腦子裡一片團亂。她
  
  煩躁地在床上,「嗷嗷嗷」地叫拍床板。卻在這不經意間,她赫然發現照片背後有歪歪斜斜的三個字:朱雀牌。
  
  這是什麼牌?她不由蹙了蹙眉。朱雀牌那三個字寫得可真不怎麼樣,充其量就小學一二年級水平,還有象形文字的痕跡。
  
  這狗刨一樣的字,看樣子不可能是畫畫的人寫的,或許是那跟蹤者寫的。蘇婉兒想。
  
  不過,朱雀牌是什麼意思?她也算博覽群書,平時也愛玩、麻將、牌九、投骰子、撲克牌等,各地的打法,都會一些。可縱觀古今都沒聽過朱雀牌。
  
  也許,這根本不是牌。蘇婉兒將那照片收起來,準備好好睡一覺,電話忽然響起來。手機鈴聲本來是悠揚的二胡聲。但在這驚魂之夜的寂靜裡,讓蘇婉兒不由得一驚,屏住呼吸,這才拿過手機來瞧,是陌生的號碼。
  
  在這個夜晚,接還是不接,這是個重大問題。
  
  蘇婉兒任由手機在掌心中震動,直到它停掉。她一口氣還沒松,手機又響起,這一次,蘇婉兒還沒接起來,手機就斷掉了。然後,過了許久,手機沒再響起。
  
  就在她靜心要睡下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4:31

  第003章 詭異的帥哥警察
  
  形勢不明,難以估算,貿然出招,勢必劣勢。不妨避過,靜待霧散。此為上策。
  
  ——題記
  
  敲門聲很有禮貌,換作平常,蘇婉兒會懷著幾分防備打開門,可在遭遇了今晚境況後,她不敢貿然行事。因為不知道懸賞找自己的人是誰,到底懷著什麼目的,自己會不會有性命危險。
  
  這一刻的蘇婉兒,只覺得夜晚是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那樣可怕。她把自己關在房間,對於電話,敲門聲一概不應,只抱著被子希望天快點亮起來。
  
  敲門聲很快停下,周圍再度安靜。就在她松一口時,有人在拿鑰匙打開房門。蘇婉兒一驚,立馬從床上跳起來,摸出包裡的匕首,握在手裡,躲在房間假牆後。
  
  門終於開了,聽得有好聽的女聲喊:「蘇小姐,您在嗎?我是蓮花酒店今晚值班的大堂經理,有事冒昧打擾你一下。」
  
  誰知道是不是大堂經理。蘇婉兒暗想,依舊沒有放鬆警惕,但不得不應聲:「什麼事?夜晚未經允進入客人的房間,怕不是蓮花酒店大堂經理該做的事?」
  
  「蘇小姐,您誤會了。是公安局說您之前有報案,最終確定您的位置在蓮花酒店。所以前來核對案情。之前,前台打電話您沒有接,怕您出事,所以直接上來了,請見諒。」女子的聲音依舊溫柔,彬彬有禮。
  
  蘇婉兒一聽是公安局,不由得看了一眼,身後倒真是跟著穿著警服的人。
  
  雖然看到警察,蘇婉兒的警惕並沒有放鬆,這些年的人很猖獗,國家領導人都敢冒充,何況警察。不過,她還是悄無聲息收起匕首,從假牆後走出來,指了指房間裡的椅子,說:「請坐。」
  
  警察出示了證件,詢問案情。因為涉及到自己,並且看到了照片,這件事就不是普通的跟蹤案,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蘇婉兒並不想任何人知道內情。素以,警察核實案情,她避重就輕,隻字不提與小混混短兵相接,並且拿到照片這件事。只說,自己慌不擇路從小麵館後門跑出來,翻牆到紫荊路口打車來的蓮花酒店。
  
  「那麼——」有個警察說話,也沒說完。蘇婉兒聞聲瞧他一眼,這人十分年輕,眉宇頗有英武之氣。這人若是去進軍演藝界,倒不一定輸給那些一線男星。
  
  「那麼,你真的一點線索都沒有?」這個年輕的警察詢問。
  
  蘇婉兒聽出他的不信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露了馬腳,還是警察本來就這樣多疑。她立馬佯裝生氣,說:「警官,您這話是懷疑我了?我相信那是你們的轄區。那一帶算是深寧市郊區,大多數是老房子,燈光不明的。再說當時情況緊急,我一個弱女子,哪裡有時間去看線索啊。」蘇婉兒很委屈地回答,不經意地掃了這年輕的警察一眼,看到這年輕的警察在看自己,目光裡全是審視。
  
  大約是看到蘇婉兒看他,他收回視線,咳嗽一聲,對另外兩個警察說:「好了,你們再核實一下電話地址,身份證號碼,我們會在這一代增加警力的。」
  
  旁邊一位做筆錄的警察便例行公式地詢問姓名、年齡、住址、公司名稱。核實一番後,正要起身,讓她休息。那年輕警察忽然問:「蘇小姐祖籍是何地?」
  
  蘇婉兒一愣,下意識想要撒謊。因為祖籍地對於她來說是一段諱莫如深的過往,那裡有太多的傷心,還有太多的不堪。所以,她從來都不對人提起,甚至連名字都改掉了。
  
  可是眼前的人是警察,是可以查到她過往的人。所以,她頓了頓,緩緩回答:「長安。」
  
  「哦。」那年輕的警察若有所思,一個「哦」字,語氣玩味。
  
  蘇婉兒心中一緊,向來聽說道上那些人不過是要看警察臉色的,假如有人出豐厚的錢尋找自己,那麼,知道這件事的不只是道上的,還可能有是警察。
  
  想到這一層,蘇婉兒背心全是冷汗,衣服粘稠貼在背上。她卻還是故作鎮定地扯出一個笑容,問:「還需要問什麼麼?」
  
  那警察搖搖頭,說:「沒啥了。這事你也不要擔心,我們會處理好。不過,奉勸蘇小姐一句。還是不要加班了。」
  
  「謝謝提醒。」蘇婉兒點頭感謝。
  
  其餘的警察已經走出去,只剩這名年輕警察,彈了彈帽簷,往門外走兩步,又回過頭來對蘇婉兒說:「我也有個姐姐在外貿公司,據說大多數都是MSN、電話、郵件交流,這加班在家也是一樣的。蘇小姐還是在家加班的好。」
  
  「謝謝提醒,我過一段時間就買電腦。」蘇婉兒回答。暗自覺得這年輕的警察這樣囉嗦,實在有些不對勁兒。或許,他真是在試探自己是不是蘇小喬,想拿那筆錢。
  
  「外貿公司沒有配置手提電腦的?據說是有的啊。」那警察一臉驚訝。蘇婉兒很想提醒:大哥,你在辦案,是公事。現在是在跟當事人私聊,這是工作不在狀態的表現。
  
  她耐著性子回答:「我今年大四,剛來實習兩個月,在公司,還沒那資格。再說,公司說了第二次的配備得開年了。」
  
  「哦。」警察似乎恍然大悟,走出門,又掃了這房間一眼,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這房子一晚上價格也不便宜。」
  
  「公司會員卡,三折。」蘇婉兒這時候的語氣已經有些不客氣,神色卻還是平和地笑。
  
  那警察將帽子戴好,看了看腕表,很自然地說:「你早些休息,快四點了。」
  
  「多謝。」蘇婉兒微笑,關上門,跳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立刻離開深寧市。
  
  她一下子拉開窗簾看天,南方的黑夜天空還不太明亮,只有城市的燈火輝煌映照。顯然現在還不適合離開。不過,那個跑掉的跟蹤者,剛剛的警察,是不是尋找自己的那個人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人生到底又要有什麼樣的轉折?七年前,在風沙瀰漫的西北長安,大起大落的幾件事已經足夠讓風雨飄搖的蘇家悲慟了。
  
  想到當年的事,蘇婉兒不禁抿緊唇,將窗簾拉上。這一刻,她很想念爸爸,更想知道在清風鎮是否還安然。
  
  於是,她猶豫一瞬,也顧不得是晚上,只是猶豫一瞬,就撥通爸爸的電話。電話在寂靜的夜裡響了好久,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那邊接了起來,爸爸「喂」了一聲,問:「誰啊?」
  
  爸爸的聲音沙啞,有些虛弱,鼻子也不通,聽起來很嚴重。看來是鼻炎又犯了。以前,爸爸的鼻炎一犯,頭就會痛。他頭一痛,蘇婉兒就會為他按摩。也是因為她經常替爸爸按摩,緩解頭疼,當年在銀座八,才會讓自己逃過一劫。
  
  「誰?」爸爸問。
  
  蘇婉兒卻不敢說話,怕爸爸擔心。她只在心裡回答:「爸,是我。」
  
  並沒有喊出聲,心情平平很平靜,她也向來是堅強的女孩子,可這三個字卻讓她的鼻子微微泛酸。
  
  「誰啊?」爸爸又問,劇烈咳嗽起來。咳得蘇婉兒心裡一陣陣的痛。她趕快掛上電話,眼淚流出來下來。
  
  這些年蘇家只剩下父女倆相依為命,自己卻一直在外求學,與爸爸聚少離多。爸爸又是木訥的人,一個人在清風鎮,也許整日就與那些陶瓷為伴,哪裡懂得交流?
  
  上一次回去,他的頭髮似乎又白了許多。蘇婉兒抿了唇,覺得對爸爸總是愧疚。他為自己做了很多,自己卻一直在離他很遠的地方。
  
  今天就離開危機四伏的深寧,回清風鎮去。蘇婉兒當即決定。這決定一是想回去多陪陪爸爸,而則是想回清風鎮避一避,靜待形勢再明朗一些。
  
  所以,她準備天明去公司做一些交接,回住處收拾一下就走。接下來,在等待天明的時間裡,她開始細細計算回清風鎮的路線,做最妥帖的安排。
  
  不過,蘇婉兒清楚,這只是拖延一時。如果對方真要找到蘇小喬,只是遲早的問題。只不過,如今形勢太不明朗,自己難以估算,如果貿然出招應對,是十分危險的舉動,必定是劣勢,所以,暫避才是上策。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5:03

  第004章 那個誰
  
  人如果不自知,不自持,不自律,不自省。那就是最可悲而可憐的。
  
  ——題記
  
  天明,匆匆洗漱,退房離開。這座南方的速度城市已經醒來,喧鬧非凡。人多,天明,這讓蘇婉兒覺得安全。她在蓮花酒店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往公司趕。
  
  滿以為可以在打卡之前趕到,率先去見孫主管,交接幾個客戶資料。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在路上遇見一輛出租車與一輛奔馳相撞,那出租車被撞得變了形。就那樣大喇喇橫在路上,人到底有沒有事也不清楚。只不過是上班高峰期,不一會兒就堵車了,堵得進退都不得。
  
  司機也生氣,用粵方言濃重的普通話跟蘇婉兒講話,聊的是一些可有可無的事。南方男子的話語軟軟的纏綿,些許的渾濁。蘇婉兒並不是很喜歡,只是禮貌性地應答。
  
  旁邊有人走來走去,不斷看現場是否可能有通車的跡象。有人在說:「這一大早的,那奔馳就在飆車,在那路口就撞車了。」
  
  另一個人撇撇嘴,用深寧話講:「你也不看人家開的是什麼車。那種奔馳中國都沒幾輛,據說新款上市呢。」
  
  「喲,難怪了。那麼猖獗。」有人附和。
  
  「也不看看那車牌。」司機也探出頭去答話。
  
  蘇婉兒一聽,也不禁微微起身看那橫在路中間,完好的銀色奔馳,那又不是特殊牌照,也不是特殊開頭的。沒什麼特別的。
  
  她正在疑惑,那司機卻是得意,像是十分熟悉掌故地說:「姑娘,不知道了。這車牌就是普通的車牌,可在這南部幾大市都是認得的。」
  
  「哦?想來這人倒是很出名。」蘇婉兒淡淡地說,看周圍焦急的人群,以及不斷的喇叭鳴笛,有一瞬間的眩暈。
  
  「也不是出名。只是知道他的就知道罷了,我有個親戚在他家的家族公司裡,所以啊,我是見過的這人的。這位太子爺生得倒是很好看,但不苟言笑,為人冷漠。不過,很喜歡飆車。在這南部,就數他的車最多了,過一陣子就換,總是最新款的。聽人說,最近有一次鼓搗私人飛機,不小心就軍事區去了,還鬧了一陣了。」那司機十分得意,娓娓道來。
  
  世界上到處是饑荒,災難,讀不起書,貧困,死亡;卻又有這麼多不知道民間疾苦的人在揮霍。蘇婉兒唇邊淡淡的諷刺。
  
  「這位,據說也很有本事的。」大約是看到蘇婉兒唇邊的不屑,這司機倒有補充一句。
  
  蘇婉兒倒沒覺得這是多榮耀的事,這樣揮霍,動不動就名車豪宅的,再也本事又如何?如果放在同一個平台上,她蘇婉兒也未必比他差勁。他不過是站在老祖宗鋪就的台階上跟台階下的芸芸眾生比高低罷了。所以,對於司機的吹捧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心裡盤算這樣堵車下去,自己事先擬定的路線就要另外調整了。
  
  旁邊倒是有個男人看了那車牌,大約認出來了,也是十分不屑地說:「現在的世家子弟,一點都不知收斂。招搖得很。」
  
  「這樣招搖,遲早敗了祖宗家業的。」另一個人附和。
  
  旁邊又有一個老人附說「可不是」,於是就從世家子弟說到歷朝歷代,隨後又放眼未來。蘇婉兒皆是無心聽,只看前面的情況,希望能早點通行。
  
  交警在那裡處理,因為隔一段距離,其實只能看到,不能聽到,所以只能看到120的醫護人員在那邊處理。這車上的司機十分關心那輛出租車上的同行,於是穿行過去,把蘇婉兒一個人留在車上。
  
  他站了一陣,詢問一下,然後走過來說那司機只是皮外傷,斷了一根肋骨。至於那位太子爺只是扭傷了手。「哦,什麼時候可以通車?」蘇婉兒問。又看了看計價器。
  
  「傷者已經送走,估計把車拖走就行了。不過,堵這麼長的隊伍,一時半會兒是不太可能的。」司機真是話嘮。
  
  蘇婉兒也懶得答話,只繼續看前面的情況。
  
  破碎的出租車被拖走,那奔馳車上的男子推開車門走下來。因為司機之前說這位生得好看,蘇婉兒不禁想要看看。可惜這人下車正好側臉對著這邊,與那交警說什麼,說著就轉過去了。於是,就只留給蘇婉兒一個背影,一襲白色襯衫,杏色的西褲,頭髮很短,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不像是南方男子該有的那種外形。這人站姿有一種跋扈與囂張。
  
  「喏,那位就是葉家七少了。」司機提醒。
  
  「哦,葉家。」蘇婉兒淡淡地說,覺得似乎是在哪裡聽人說過葉家,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姑娘也是知道的了?」司機問。
  
  「不知道。」蘇婉兒回答,不耐煩地看看表,已經過了上班時間了。抬頭看到那所謂的葉家七少,不知向警察說什麼,頭也不回,只揚了揚手,十分囂張地走了。
  
  蘇婉兒對這人有說不出的討厭,只是無心地憤世嫉俗,一心只想一會兒如何言簡意賅地向孫主管做完工作交接,然後迅速離開深寧市。
  
  終於,交警拖走了奔馳車,又粗暴地進行了交通疏導,這前後一個多小時的堵車才算結束。蘇婉兒到達公司時,已經將近十點。
  
  她跑到公司,眾人齊刷刷地看著她,眼光十分同情。不過短短幾秒,所有人立馬做自己的事。與自己同組的小李悄聲說:「呀,天下紅雨啊?最勤奮的你居然遲到了?」
  
  「堵車。」蘇婉兒回答,立刻到自己位於角落的辦公桌,拿昨天的工作進度統計,以及最近跟的一個單的情況。
  
  「你不是住在附近麼?怎麼堵車了?」小李十分驚訝,然後一臉壞笑:「莫非昨晚有約,嘿嘿。」
  
  「收起你的那蕩漾的笑,什麼都沒有,只是去市中心看一個同學。」她隨便扯個謊,在電腦裡翻找一份陶瓷工藝品的價格表。
  
  忽然,週遭鴉雀無聲,她覺得驚奇,一下子抬頭就看到孫主管站在她的辦公室門口,一臉怒氣,正看這自己。
  
  她略一點頭,算是十分尊重,打招呼。
  
  「蘇婉兒,立刻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孫主管似乎是強行壓下怒氣。
  
  「就來。」蘇婉兒回答,也明白孫主管這把火今天要在自己這裡燒起來了。反正她也要找孫主管交接工作、辭職,這樣倒是正好了。再說,她可從來沒怕過這個老妖婆。
  
  「呀,你自求多福。聽說老總進天一大早就來了。似乎還訓斥了老妖婆,現在,老妖婆在氣頭上呢。」
  
  前台的小莫立馬悄聲提醒。
  
  她對小莫一笑,拿了資料往孫主管的辦公室去。一幫人都以「風蕭蕭兮易水寒」的神色看她。因為誰都知道這位孫主管是老總的皇親國戚,從國外什麼野雞大學畢業回來的,念的是工商管理,據說都讀到博士的後面去了,這次回來是要讓公司有一個質的飛躍的。結果回來半年,整個公司弄得雞飛狗跳的。老總卻也縱容,任由這老妖婆裁了不少人,還逼走不少良材。
  
  蘇婉兒推門進去,沒等老妖婆發話,直接說:「孫主管您好,我向你匯報一下昨天的跟單情況和客戶情況。」
  
  她滿以為先發制人,孫主管會聽完,可沒想到這老妖婆橫眉冷對,說:「你還在實習階段,就遲到兩個小時,你把公司的紀律當成什麼了?」
  
  蘇婉兒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她倒是來了勁兒,一下子站起來,一根指頭動來動去,活脫脫罵街的老婦人,一句句話都難聽。到後來已經上升到八零後、九零後是墮落的一群,沒有一點的組織紀律性。
  
  在她停止說話的間隙,蘇婉兒頓了頓,說:「歐洲那邊的有個老客戶,您要我跟的,昨晚答應續約,這是他要的價與要求。價格是以公司最低規格給的。」
  
  「你有什麼權力這樣做?你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老妖婆來到她面前,咄咄逼人。
  
  蘇婉兒依舊站得端正,繼續說:「因為這位客戶簽約的訂單會比往年多兩倍。計算下來,我們會比之前賺得更多。」
  
  「你立馬,收拾,滾蛋。」老妖婆咬牙切齒。
  
  蘇婉兒略一蹙眉,卻是淡然一笑,說:「這樣的環境也不適合我。本來我也是打算匯報完昨天的工作,交接完畢,就辭職的。既然孫經理這麼迫不及待,那麼我也不說了,資料在我桌子上。」
  
  她一說完,抬手看看表,居然快到中午了,跟計劃的時間有出入,這讓她很是焦慮。蘇婉兒覺得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所以,轉身就往辦公室外走。
  
  剛拉開門,就聽到老妖婆近乎淒厲的聲音:「就你這種態度,無視紀律,目中無人,到哪裡都成不了事。」
  
  整個辦公區的人都聽得到,或許有的客戶還能通過電話聽到這種指責。
  
  蘇婉兒一頓步,倏然轉過身,十分輕蔑看她,說:「孫經理,您知道什麼人最可悲嗎?就是沒有自知,沒有自持,沒有自律,沒有自省的人。這種人可憐而可悲。孫經理,這四種,您正好一樣都沒有。」
  
  「你——」老妖婆一臉發抖。大約沒想到一向悶頭做事,不多言語的蘇婉兒會這樣咄咄逼人。其實,蘇婉兒在某些時候原本就是咄咄逼人的,只是想來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
  
  辦公區頓時鴉雀無聲,周圍的人都屏住呼吸,在等待這場好戲的上演。
  
  「孫總敬你是他的長輩,以他的地方給你施展才華的機會,這是天大的恩賜。你首先應該感恩,其次,應該做的就是竭力為公司好,為公司留住人才。而你以自己為中心,不去考慮他人,甚至不為孫總和公司考慮。這既沒有自知,又不懂自持。平時也不自律,做錯事,又不自省。所有的過錯全都是別人的。孫經理啊,說實話,您真是可悲又可憐。」蘇婉兒緩緩地說,臉上全是但淡然的笑,帶著略微的嘲諷。
  
  「滾出去。」老妖婆手往大門一指。
  
  「美國的教育即使讓你讀到了博士的後面去了,您還應該知道這裡是中國,一方一俗,如何管理,如何辦事,要看行業和地區。水土不服的,不光是植物。南橘北枳這個詞語蘊含的意義,麻煩您去問問谷歌,度娘,或者成語大辭典。」蘇婉兒平素裡就討厭老妖婆的行事作風,只是一直都明哲保身,盡量不犯錯誤讓她逮住。
  
  「立馬給我滾出去。保安,保安,來拖走。」老妖婆已經氣急敗壞喊保安。
  
  外面的保安應聲進來,伸手要拖她,其中一個說:「走,別讓我們為難。」
  
  蘇婉兒即便經歷很多,也畢竟是還沒正式畢業走向社會的大學生。本來要走的,她卻也不太壓得下這口氣,一下子甩開那人,說:「別碰我。」
  
  「拖出去。」一旦撕破臉,老妖婆也顧不得面子,直接吼。
  
  蘇婉兒本來要大吼一句「誰敢」,可惜這話還卡在喉嚨間,就聽到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聲音如同冰水,清澈卻沒有溫度,幾乎沒有抑揚頓挫,他把蘇婉兒的台詞搶了,他說:「誰敢拖她,就自己給我跳到海裡去餵魚。」
  
  蘇婉兒也轉過身去,卻看到公司門口站著一個年輕男子,白色襯衫,杏色的西褲,約莫該有一米七五以上了,因為那門上有他們比工作服的尺度。那男人長得可真是好看,五官柔和,卻又稜角,好看又不失陽剛。只不過,那傢伙的臉色可是一片肅殺,連帶那種雙手插袋的姿勢,真是囂張得很。
  
  這人是誰?這樣眼熟。蘇婉兒一時沒想起來。
  
  老妖婆倒是率先把蘇婉兒的疑問問出來,咄咄逼人的語氣:「你是誰?經過預約沒有?就來我們公司。」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5:18

  第005章 好看的男人
  
  明眼人都能察言觀色,老妖婆也不例外,後面那句「就來我們公司」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蘇婉兒雖然沒有對那人感恩戴德,甚至連神色也依舊波瀾不驚,但看到老妖婆稍微軟弱了氣勢,心裡還是十分高興。不由得細細打量那人。
  
  這人的穿著打扮和身形還真像是在哪裡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因為她滿腦子晃來蕩去的是是否能趕上到杭州的火車,現在是否來得及,如果來不及,先去滬上,或者蘇州,反正先離開深寧,再輾轉回寧城,然後再回清風鎮。
  
  「哎,那人是誰啊?」小李不知什麼時候挪到她身邊,悄聲問,語氣裡卻全是蕩漾的曖昧。
  
  蘇婉兒瞟了小李一眼,說:「收起你蕩漾的想法,我不認識那人。」
  
  「不認識還——」小李低聲說。
  
  「說不認識就不認識。」蘇婉兒說,倒是仔細打量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認識。
  
  她不由得再看那傢伙一眼,想尋找一點蛛絲馬跡。卻看到他也是看自己,眼神有些專注,把她嚇了一跳,連忙避開他的眼神,暗想:這眼神真是讓人心驚,難不成還真是舊識?
  
  可是蘇婉兒敢賭咒發誓,自己的舊識裡,絕對沒有這樣好看的男人。自己的大哥蘇大偉就長得算是好看的了,與這個比起來都還差了些。
  
  不過——
  
  也許,當年在長安市銀座八那個男人應該會好看。只可惜,當時一心想保命的自己,只聞到他身上潔淨的氣息,沒能看到他的長相。
  
  應該不是這位。這位看起來這樣年輕,似乎不過二十歲左右。
  
  那人也不回答老妖婆的問話,只是站在門口。
  
  「你到底是誰?沒預約就請出去。」老妖婆又說,語氣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
  
  這人冷笑一聲,也沒說話。
  
  「這人真俊啊。」小李在蘇婉兒耳邊說,「現在的小男生真讓身為女子的我情何以堪啊。」
  
  「你別那麼齷齪,他的美不是陰柔的。」蘇婉兒低聲回答,忽然覺得自己很無良,在這種境況下,居然跟小李討論一個男人的美。
  
  「但確實看起來順眼。就像——」小李聲音都有點控制不住,可是忽然就收聲。因為蘇婉兒發現門口又出現了一個人,細條紋的襯衫,卡其色褲子,身體微胖,理了個平頭,臉型輪廓不是很分明,典型的南方男子,比先前那男人矮一些,神色也柔和許多。
  
  蘇婉兒不由得懷疑自己昨晚驚嚇過度,又沒有休息好。因為看到這男人,她還是覺得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這人又是誰呢。」她不由得自語。
  
  「我們公司的孫總。」小李低聲說,已經偷偷往她辦公桌那邊挪步。
  
  蘇婉兒這才恍然大悟,這就是那位不常常出現的孫總。自己來公司兩個月,從沒見過他。
  
  面試的時候是孫總的秘書。來到公司後,也沒見過孫總,聽說孫總有別的更大的公司需要管理,這個小貿易公司還算是玩票的。所以,孫總不在這裡上班。
  
  當然,孫總唯一一次孫總來公司巡查,她還被老妖婆派去出差看瓷器貨品去了。所以,她除了第一天在公司的簡介和視頻上見過孫總尊容外,還真沒有見過孫總本人,難怪覺得曾經見過呢。
  
  看來自己記性還不錯。可是這位生得好看的傢伙到底在哪裡見過呢?難不成也在公司的視頻裡?可是這傢伙生得好看,自己應該過目不忘才對的。
  
  她自顧自地想,全然懶得理會自己是事件的中心人物。卻聽孫總說:「喲,今天一早不是說來我這公司看看麼,怎麼又在這裡了?」
  
  那男人冷笑一聲,說:「你公司似乎有點管理不力,十分混亂,不好下足。」
  
  他一邊說,一邊掃了那保安一眼,蘇婉兒明顯感覺兩名保安顫抖一下。
  
  「哦,你也知道,這小公司,我拿來在外貿工藝品這塊瞧瞧市場的。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孫總呵呵笑,略微胖的笑得像朵小紅花。
  
  「麻雀雖小五臟也該俱全,你這管理可不怎麼樣。」男人話語平靜一些,但那神色全是諷刺,視線掃過老妖婆時,蘇婉兒都感覺到那眼神鋒利如刀。
  
  「哦,雲嘉說得對。這管理是該加強了。」孫總說,臉色一沉,掃了周圍一眼,每個人立馬埋頭做事。於是就剩了準備走人的蘇婉兒,以及站在辦公室門口進退維谷的孫主管。
  
  「知人善用,還是幾年前,甘寧哥您教我的。今天在這裡看,您這點可是做差了。」男人半開玩笑地說。
  
  「呵呵,你也知道。這,這是本家——」孫總立馬扯出笑容,話也沒說完,便對老妖婆說:「還不忙你的事去?」
  
  「可是她——」老妖婆說,看了看蘇婉兒。
  
  喲喂!這四十多歲的老太太真轉不過彎來啊。這都什麼形勢了,孫總給她台階,她還不知道趕緊沿台階下去,保存顏面,速度去做事,卻還要這樣畫蛇添足,自取其辱。
  
  不自知的人,果真可憐。蘇婉兒不由得為孫主管打一個寒噤。果然,那男人冷笑一聲,說:「你的博士後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你還不進去?」孫總也明顯不悅。
  
  老妖婆這才恨恨地剜了蘇婉兒一眼,一轉身進辦公室去了。老妖婆一走,蘇婉兒就從看戲的成了唱戲的。這人剛才在為自己說話,如果是舊識,那麼這會兒,不就是來相認的麼?
  
  怎麼辦,怎麼辦?蘇婉兒忽然緊張起來。而那個男人緩緩走過來,眸光波瀾不驚,十分淡然,但蘇婉兒看得出那裡面全是審視。
  
  他越來越近,原本以為要跟自己說什麼,或者對自己有什麼舉動。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從她身邊過去,說了一句:「現在是上班時間,速度去工作。」
  
  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但不是那樣陰冷。這大約是施恩,告訴她:你的工作保住了。
  
  可是——
  
  工作你妹的,姐姐立馬就要跑路了。蘇婉兒想。不過,她直覺這個想法不該讓這個人知道。他那種審視的目光讓人很不安,覺得自己跑路這件事不能讓他知道。於是,她回答:「多謝。」
  
  那人也不會說一句「不客氣」什麼的,很傲慢地往孫總辦公室去。孫總也是回過頭,說:「你去工作。別想其餘的事。」
  
  「是。」蘇婉兒回答,一副乖巧的模樣,低眉順眼的往辦公桌邊挪。她只等孫總與那人進辦公室,就立馬走人,秘密離開深寧市。
  
  孫總也不多說話,只追上那人,問:「聽說你早上撞車了?可有受傷?」
  
  「從南莞連夜趕過來,急了一點。手扭了一下,不礙事。」男人回答。
  
  「什麼事那樣著急,凌晨給我打電話,非得一大早來這公司看看。害得我也從廣城趕過來。」孫總呵呵笑。
  
  「我說外貿要重新洗牌了,你信麼?」男人說,語氣終於有些戲謔。
  
  「呵呵,你說的,那*不離十了。」孫總呵呵一笑。
  
  蘇婉兒聽這幾句對白,終於想起在哪裡見過這男人了。這不是早上車禍中的奔馳車主,司機口中好生了得的葉家七少麼。
  
  了得,她倒沒覺得,不過果真是生得好看啊。蘇婉兒裝模作樣地坐下來,看向孫總的辦公室。看到門掩上前,那人往這邊瞧了一眼。
  
  「你真幸運,碰到老總來,工作不用丟了,還有帥哥為你說話。」小李一邊寫單據,一邊說。
  
  「以後更麻煩,你懂的。」蘇婉兒回答,將早就寫好的辭職信設置成一天後定時發送,至於孫總能不能看到,什麼時候看到,批准與否,那已經不重要了。要的不過是這麼一種形式與禮儀罷了。
  
  做好這一切,蘇婉兒站起身,說:「小李,我出去辦事。」然後,也不等小李驚異,立馬大步走出公司,迅速跳進電梯。正是上班時間,電梯裡沒有人,她一顆心竟然怦怦直跳。
  
  出得公司大門,她四處瞧瞧,並沒有可疑人物,但她依舊覺得暗處有無數的眼睛在窺伺自己。於是快步回到宿舍,收拾東西。
  
  好在行李不多,很快就收拾好。正在這時,卻聽到敲門聲,十分有禮貌。
  
  暈,自己在深寧市並沒有朋友以及熟識的人,與同事也沒有這種過往。何況這裡是單身公寓,住在小區,住戶這個時間都應該在上班。這敲門來得實在詭異。
  
  難道,對方來得那樣快麼?蘇婉兒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5:40

  第006章 美男計哇?
  
  微笑是非常必要的交際手段。春風拂人面,到底比秋風掃落葉更讓人左右逢源。
  
  ——蘇婉兒
  
  敲門聲持續了一陣,終於停了,然後又響起來。外面的人似乎在堅定不移地敲門,彷彿蘇婉兒不開門,他就必定不罷休。
  
  該如何是好?蘇婉兒躊躇片刻,認為目前情況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想離開深寧市,否則就是打草驚蛇,自己想要置身事外,讓事情緩衝一下的願望就會落空。如果處理不當,則會在陌生的深寧市舉步維艱。
  
  這敲門聲來得詭異,不得不防。看來得有一番部署。蘇婉兒這樣認為,立刻將行李放到客廳的角落,迅速換了睡裙、拖鞋,這才打著呵欠,踏著碎步去開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慢騰騰打開門,門外是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年輕人。
  
  「您好,這個月的電費單據。」年輕人很有禮貌地點點頭。
  
  蘇婉兒十分狐疑,上個月的單據是在門衛處,自己去領的,這個月有人送上門,這電力部門的服務到家了?再說了,她前天已經在網絡上繳了電費。
  
  不過,有些時候不需要太聰明,也不需要直接去揭示真相,自己知道就好了。蘇婉兒打了個哈欠,將那單據接過來,一邊說謝謝,一邊不經意地掃這人一眼。只見這人目光全是對自己的審視。
  
  他看到蘇婉兒看他,立馬有些慌亂。可蘇婉兒卻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只嘟囔說:「下次放在門衛就好了,今天是我頭疼,我同學又來拜訪,所以才在家,下一次,必定是在上班,今天週一。」
  
  那人更有些慌亂,立刻說:「我——,我剛上班,沒想到這一層,謝謝你的提醒。」
  
  他一邊說,一邊捏捏手中的電費單據。
  
  「不礙事,剛出來工作,大家都一樣。」蘇婉兒一邊說,一邊往房裡喊,說:「小敏,你看好電腦,時間快到了,幫我把那紫砂杯秒殺了啊。」
  
  她一邊喊,一邊關上門,將那電費單據扔在一旁,靠在牆上,長長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像是虛脫一般,她敢確定這個送電費單據的也是來窺伺她的。
  
  這些人到底想怎麼樣?她十分焦躁,不由得跑到衛生間,將臉埋在冷水裡,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用手抹去滿臉的水,就那樣濕漉漉地看鏡中的自己,細碎蓬鬆的短髮,有一綹因為打濕覆在額上。一張瓜子臉,皮膚細嫩而白皙,眼睛很大,眸子幽黑明亮,脖頸修長。
  
  有人說,她是集齊了父母所有的優點,將來一定是個幸福的女孩。那時,爸爸媽媽總是很開心地笑。
  
  是的,從小,她有一種古典的美,並且很愛笑。初中時,同桌秦喜玲就說過:「小喬,你知道麼,你笑起來,既好看,又很溫暖,就像是大西北秋天陰沉沉的天啊,突然有了太陽。」
  
  秦喜玲說那話的時候,大珠小珠落玉盤似的,還加著手勢比劃。蘇婉兒就哈哈地笑,學校破舊的操場上,有棵樹,簌簌地落葉。
  
  那時的她,那樣快樂,雖然家裡一直租住在貧民區。可是,後來,媽媽車禍身亡,哥哥犯事潛逃。她忽然就不會笑了。
  
  再後來,心灰意冷的爸爸離開大西北,回到故鄉,在清風鎮這個江南小鎮上生活。她逐漸學會對人微笑,但那只是一種交際手段,是一種世故。因為蘇婉兒認為春風拂人面,到底比秋風掃落葉更讓人左右逢源。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抿抿唇,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媽,你要保佑我。說實話,我真的害怕。」
  
  這一句話讓蘇婉兒淚濕了眼眶,心裡最深刻的恐懼惟有這一刻才能說出來。因為即便她聰明,向來遇見事情積極行動。但她畢竟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沒有正式在社會上遊走。如今的處境,撲朔迷離,根本不知道事情會向什麼地方發展,現在她做的一切,都是憑本能,不知道是不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蘇婉兒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還沒回過神來,門外又有敲門聲。
  
  暈,又來了。蘇婉兒凶狠地抹了抹臉上的水珠,將門狠狠一拉開。
  
  「您好,請問是蘇小喬小姐嗎?有您的快遞。」有個快遞遞送員裝束的人拿了一份包裹。
  
  呸,這演技比上一個還低劣。蘇婉兒神色慵懶,不悅地掃那人一眼,語氣也懶懶的,說:「我不叫蘇小喬,我的包裹向來投遞到公司。你送錯了。」
  
  那人尷尬,她直截了當將門「啪」地關上,心裡更是炸毛,在屋裡踱來踱去。看來這形勢真是比想像中更棘手。真有點「山雨欲來風滿」的意味。
  
  怎麼辦?蘇婉兒簡直有些抓狂,把電視劇、小說裡的情節基本上都走一遍,發現一到關鍵時刻,什麼都沒法借鑒,一切都是一紙空文。
  
  不過,她很清楚,必須馬上走。但不能這樣走,於是決定喬裝一下。正好箱子裡面有去年年底去滬上玩,幾個同學折騰她的假髮。因為蘇婉兒向來都留短髮,蓬蓬的。寢室室長認為她留長髮才能襯托出她的氣質,所以,大家去滬上玩,將她打扮成另一番樣子,後來還將那一套道具送她。蘇婉兒其實也喜歡自己長髮的樣子,於是就將收在箱子裡,這一次來深寧市實習,也一併帶來了。
  
  或許,可以打扮成那樣子。蘇婉兒想到這一點,心中像是投進一道亮光,立馬動手打開箱子,開始裝扮。那假髮是流星的披肩卷髮,大波浪的那種,看起來有點惡俗。她也顧不得天熱,小心翼翼地將假髮套在頭上,又將那黑框的平光眼鏡戴上。剛準備化個妝,換身衣服的,屋外又有人敲門。
  
  蘇婉兒眉頭一蹙,然後將假髮與黑眼鏡取下來,不耐煩地去開門。這次是推銷化妝品的。
  
  「SORRY,我皮膚很好,不需要你的產品。」蘇婉兒毫不客氣,直接關門。沒過幾分鐘,又有人敲門,開口喊大表姐。
  
  蘇婉兒不禁在心中罵了一句「你娘的,演技能好點,劇本能不這麼腦殘麼」,她斜睨那人一眼,全身猥瑣樣,還來跟自己沾親帶故,真是忍無可忍的。蘇婉兒毫不客氣地說:「我父親是獨子,我爺爺潔身自好。你別毀人名聲。你可以走了。」
  
  她一說完,「彭」地關上門。
  
  回到屋裡坐下來,蘇婉兒看著鐘,甚至有些被制約似的,想應該有人要敲門了?這樣還要不要人出門了啊?
  
  她再度煩躁起來,踱步到窗邊,躲在窗簾後窺伺小區裡。上班時間,小區裡很安靜,極少有人來來往往的。她看了半天,也只看到兩個老太太買菜回來。
  
  這一次,隔了許久,都沒有人敲門。蘇婉兒還有些自虐地悄悄打開門,做賊似的往外瞧了瞧,道裡沒有一個人,靜悄悄的。
  
  最好不要再有這些妖蛾子來了。蘇婉兒輕輕關上門,正準備化妝,忽然響起門鈴聲,嚇了她一跳。她仔細一聽,才聽出是隔壁的。
  
  嚇死我了。蘇婉兒拍拍胸口,繼續化妝,準備把自己化得醜一點。
  
  外面的人不屈不撓,按門鈴也十分有規律,聽起來很有禮貌。約莫五分鐘,那人終於不再按門鈴,世界終於清淨。
  
  蘇婉兒換了衣服,正準備將假髮套上,戴上那副眼鏡。自己的門卻再度被敲響。
  
  娘的。蘇婉兒出離憤怒,拖著拖鞋大踏步去開門,她倒想看看這位不屈不撓的人又有什麼借口。
  
  隔一段距離,防備性地打開門。門才半開,蘇婉兒就看到一大捧百合,花瓣上還有水珠滾動。
  
  緊接著,蘇婉兒看到捧花的男子,約莫二十六七,並不是花店裝束,黑色西裝,白襯衫未系領帶,領口的扣子未扣,頭髮剪得很短。五官分明,稜角突出,尤其是那雙眼睛,黑而明亮,十分有神,只是這人神色清冷。不過,配上將近一米八的身高,總體看起來,算得上一位美男。
  
  手捧鮮花的正裝美男出現在門口。這又是哪一出?傳說中的美男計?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6:10

  第007章 這是個問題
  
  蘇婉兒靠在門邊,微微瞇起眼,等待對方出招。
  
  那男人唇角微微上揚,神色十分平靜地說:「你好!」聲音清澈沉靜不渾濁,是蘇婉兒喜歡的那種。
  
  蘇婉兒並沒有答話。他的神色卻泰然自若,並沒有出現預期的尷尬,臉上的微笑反而濃了幾許,他很自然地將花遞過來,很鄭重地說:「送給你。」
  
  那百合花像是剛從花枝上剪下來的一樣,富有生氣,上面還滾動著水珠。蘇婉兒瞟那花一眼,眼角掛了淡笑,說:「你送錯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他回答,神色篤定,充滿自信。
  
  「你我素未謀面,禮物貴重,先生須謹慎。」蘇婉兒說,唇邊也是一抹笑。暗想這人的段位到底比剛才的幾個人高。只不過,他這演技好,可是劇本就誇張過度。她又不腦殘,看穿越還真想穿越,然後去雷雨天站電樁下遭雷劈;看偶像劇,就成天都以為自己是女主角被眾星捧月。所以,她又怎麼看不出這劇本的蹩腳與狗血?
  
  「拿著,你該得的。」男人說,有一種君臨天下的那種氣勢。
  
  不對,這個比喻太抬舉他了。蘇婉兒馬上在心中糾正:他這感覺很像是老闆給員工發獎金。
  
  喲喂,演技太低劣了。蘇婉兒看不下去,準備關門。那男人卻伸手撐住門,語氣有些急,說:「等等,我是想借你家陽台用,這百合算是給的報酬。」
  
  借陽台跳?蘇皖眉頭一蹙,指了指道,說:「如果要跳,右轉,那邊,梯,上,可以到屋頂。跳時,你還可以先看看城市風景,然後想一想該不該跳。這樣對你,本姑娘已經算功德圓滿了。」
  
  她一說,便用力關門。可是那男人的力氣很大,連動也不動,就讓蘇婉兒絲毫無法推動那扇門。
  
  「放開,否則,我告你擾民。」蘇婉兒斜睨他一眼,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每個字都咬得很短促。
  
  男人眉頭輕輕一蹙,臉上露出一抹鄙夷的神色,眼神淡淡的,說:「你多慮了,我對你沒興趣。」
  
  「啥?」蘇婉兒問,不覺間,一股火直竄上心頭。是啊,被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男人這樣赤果果地鄙視,還真有些火氣。
  
  「我去隔壁。」男人言簡意賅,似乎多跟蘇婉兒說一句話,都讓他覺得費唇舌。
  
  「我可不配合您行竊。」蘇婉兒也言簡意賅,直截了當。
  
  男人的淡然神色終於土崩瓦解,眸光凌厲,十分生氣地問:「我看起來很像賊?」
  
  「不像。」蘇婉兒回答,後面又補充一句:「更像盜匪。」
  
  「你!」男人一個「你」只梗在喉間。
  
  蘇婉兒趁勢,狠狠關門,無奈實力懸殊,那人力道還是很大。他這一次終於直截了當地說:「我女朋友住在隔壁。正生氣不開門,電話也不接,我擔心她,所以想過去看看。」
  
  原來如此。蘇婉兒一愣,暗想:如果這不是試探自己的人,這一出也不是劇本的話,說不定自己羨慕那女子,會欣賞這男子,當然,也會認為這男人真是瘋子,居然為一個女人做這樣危險的舉動。可惜現在是她蘇婉兒兵荒馬亂的時刻,對於周圍全然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所以,借你陽台一用。」他說,就要往裡走。
  
  蘇婉兒哪裡容許他登堂入室,使勁吃奶的力氣竭力不讓他推開門,語氣強硬地說:「這是十二。陽台設計並不適合跨越,人命關天的事,我不做。何況,我為何要讓陌生的你登堂入室。」
  
  「我說了,對你沒興趣。其次,我可以跨越。」他語氣平靜,說得話讓蘇婉兒有跳起來將他那張臉打得烏青的衝動。
  
  「給你,讓我用陽台。」他又將花遞過來,語氣傲慢。
  
  開玩笑,獨自在都市裡居住的單身女子,即便是熟識的男人也不能隨便讓他登堂入室,何況是一個陌生人!蘇婉兒用力護住門,掃了那刺目的大束百合,說:「女人是用來哄的,她不接電話,就打到她接為止。她不開門,你就在門口等著。」
  
  「她有哮喘,我擔心。」他說,語氣神色全是擔憂。
  
  這男人似乎不像是演戲。然而,她自身難保,更不可能有精力去管別人的事。這人世間,多得是民間疾苦,她一介小女子,怎麼可能全都管得過來。她又不是觀音娘娘娘。
  
  「房東會有鑰匙。」蘇婉兒回答,就要用力關門。
  
  她不由得想隔壁的女人到底是怎麼樣的女人。印象裡是有見過幾次,似乎都是週末早上,蘇婉兒日上三竿起床出去買吃的,看到那女人正好買菜回來。因為是鄰居,蘇婉兒向來就有世故的微笑,自然相似一笑是免不了的。
  
  她記得那女子身材高挑,穿寬鬆的碎花衣裙,烏黑長髮隨意綰起來,紮了馬尾。膚色略蒼白,但沒有斑點,十分細膩。那雙眼,我見猶憐。神色裡有淡淡的疏離,像是一枝清雅的梅花。那時,看她買的東西裡似乎有男士的拖鞋,倒不知是怎樣的男子才可能匹配這樣美麗的女子。
  
  今天算是見到了。看起來,還真算天造地設的一對。只不過,自己依舊不能答應他的請求。
  
  「那房子是她的。」男人回答,神色已經略微軟了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蘇婉兒想過讓步。然而,她不可能那樣糊塗,這男人若是演戲的高手,那麼遭殃的就是自己;若不是演戲,情況真如他說的那樣,他要從陽台上掉下去摔死了,自己還得被懷疑是謀殺他的嫌疑人;無論是哪一種情況,自己都得是貓抓荊棘——脫不了爪子。她不可能傻到這般地步,自掘墳墓。
  
  所以,她為男人出了第二條主意:「小區門口左拐,有開鎖的。其餘的手續,你自己看著辦。」
  
  「我怕來不及。」男人語氣裡有一絲的懇求。
  
  蘇婉兒覺得自己跟他糾纏得過多了,對自己十分不利,必須速戰速決。於是,趁他不注意,狠狠出腳過去揣他膝蓋,趁勢用力關上門。
  
  蘇婉兒一關上門,她長噓一口氣,自語:原來,電視劇和小說也有指導意義的。這一招果然很經典,很奏效。
  
  門外又響起敲門聲,這一次十分急促。蘇婉兒不可能再開門,只在門裡大聲說:「看你也是有修養的人。就不要再按門鈴了,我是不會給你開門的,你去找開鎖的。」
  
  那人果然沒有再敲門,片刻後,蘇婉兒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遠去。
  
  好,自己繼續去收拾跑路。這一來一去,又浪費兩個小時了。今天無論如何,都得離開深寧市。這是今天必須實現的目標。
  
  她立馬動手化妝。這一次,倒是沒有人來打擾,一切就緒,可是當推開門的剎那。卻聽到道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像是來了很多人。
  
  蘇婉兒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外一看,只見梯那邊轉過來了六七個男子,都是西裝革履,走路矯健。而先前要借陽台的男人正站在隔壁門前。
  
  應該是開鎖。可是,誰知道是不是真開鎖,或者是有別的部署。
  
  這時候,走,還是不走,這真是個問題。蘇婉兒猶豫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6:22

  第008章 幫我
  
  蘇婉兒在門內猶豫,那群人卻是來開鎖的,三兩下就打開了隔壁的屋子,然後那男人進屋,其餘人端端站在過道裡。
  
  「越來越看不到形勢了。」那男人進屋之前丟了這句話。那幾人立馬異口同聲回答:「是。」接著就轉身下來,那動作整齊無比。
  
  蘇婉兒在門邊目送那幾人走到樓梯口,進入電梯。她才拍拍自己,希望自己是杞人憂天,那些人真的只為隔壁那女人而來。
  
  樓道裡再度靜悄悄的,蘇婉兒想趁現在離開。可就在這時,她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從隔壁傳出來,像是一大堆陶瓷類的器皿摔到地上的東西。但因為這小區隔音還不錯,所以,蘇婉兒聽到的聲音很微弱,並且一陣一陣的。看來屋裡的動靜很大,否則怎麼可能門外的人都能聽見呢。
  
  莫不是打上了?還是那女人發飆了?不過,看她那樣子,柔軟嫻靜,也不是摔碗碟的模樣的。蘇婉兒暗想。不由得豎起耳朵聽,卻又什麼都聽不見。
  
  算了,這個時候不要八卦了。自己趕快離開這危險的地方。蘇婉兒提著行李關門,隔壁的門卻開了。蘇婉兒不由得看了一眼,竟是那男人,捂著手走出來。
  
  他看到蘇婉兒,大步走過來,失了剛才的優雅,那幾步也跨得十分凶狠,就連他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眉頭緊蹙,像是十分痛苦。
  
  「你,藥箱借給我用用。」他語氣生硬,像是極度忍耐。喲喂,這像是借東西該有的表情麼?蘇婉兒暗自腹誹鄙夷,可是看到他指縫間滲出鮮血,陡然一愣。
  
  原來這傢伙是受傷了,也不知道剛才屋裡是怎樣的情景,居然還發生了流血事件,也不知道那女人有沒有受傷。看他剛剛著急的模樣,應該不至於傷了那女人。
  
  「我沒有藥箱。」蘇婉兒搖搖頭,心裡覺得愧疚,這人的傷口應該很大,因為那鮮血不斷從指縫間往外滲。
  
  「我對你沒企圖,給我包一下。」他輕輕抬了抬手。
  
  蘇婉兒也有些急了,說:「我真沒有藥箱,我只有一點清火、感冒的藥,幾張隨身攜帶的創可貼。你等下,我給你創可貼。」
  
  是的,蘇婉兒剛到這裡兩個月,成天忙實習,在那外貿公司緊張工作。哪裡有空去置辦一個像樣的藥箱。家裡不過一些感冒藥,幾張創可貼罷了。她一邊說,一邊要從包裡尋創可貼。
  
  「可以頒發醫盲症給你。那創可貼是沒用的。」男人直接說。
  
  蘇婉兒動作一停,也覺得對於他都不能放開手的傷口,創可貼還真是沒有任何作用。
  
  「可是——,我真的沒有藥箱。」蘇婉兒很歉疚地回答。正在這時,隔壁的女人倒是從屋裡出來,十分擔憂地喊了一聲:「瑾之。」
  
  男人沒有理會,臉色更加鐵青,只是問蘇婉兒:「紗布之類的都沒有麼?再不濟就別的吸血東西也沒有麼?」
  
  「快點。」他催促,語氣裡有不易捕捉的十分痛苦。
  
  「瑾之,我替你包紮。」那女子梨花帶雨的愁容,淒淒艾艾的神色,聲音婉轉幽怨。
  
  男人依舊沒理會。蘇婉兒看了看那女子,十分抱歉地聳聳肩。當然,夾在兩個吵架的戀人之間的她更是感覺尷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聽不懂麼?棉花之類的,吸血的東西給我一個。」他語氣冰冷,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仿若如果不是受傷了,很可能將反應遲鈍、極度拖劇情的蘇婉兒給扔出樓道去。
  
  好吧。看這情景,這一對是在賭氣。憑這男人的驕傲,不太可能接受那女人的包紮。這男人手上的傷口應該很深。
  
  那麼,就答應他吧,可是有什麼吸血的呢?唯一想到的就是女性用品,可但到底難為情,這男人應該不會要吧?
  
  不過,試一試吧。她打開隨身攜帶的包,拿出一片,終究是不好意思地遞過去,說:「這個,你看行麼?」
  
  那男人看了一眼,近乎咬牙切齒地說:「我寧願流血而死。」
  
  果然,這男人真是這脾性——
  
  「瑾之,我幫你吧。」隔壁的女子猶豫一下,又詢問。男子依舊沒有理,這氛圍不太好,男人的手一直在流血,蘇婉兒暗想他是不是傷到脈了。看著這情況也尷尬,於是想那女子說幫他包紮,應該是有齊備的藥箱,於是就對那女子說:「麻煩藥箱借我好麼?」
  
  那女子一猶豫,轉身進屋,才片刻間,就端了藥箱出來,樣樣齊全,動個小型手術都足夠了。
  
  「來,要啥,自己挑。」蘇婉兒說。她其實根本沒有學過任何包紮的知識,也沒有替人包紮過。如果硬要說有,
  
  「幫我。我數一、二、三,放手,你立刻替我止血,並且壓緊。」他說。
  
  「我不會弄。」她不好意思地說,一臉難為情,她看了看那女人,希望那梅花般清雅的女人能過來幫忙。可是,那女人只站在那裡,一臉哀傷地看著男人。或許,這樣驕傲的男子必定有不同尋常的脾氣。
  
  「現代女性必備的三種東西,第一,鏡子,要時時注意鏡子的容貌,你沒有;第二,智慧,你反應這麼慢,大約也缺乏;第三,刀具。你怕是有的,這麼防備人,牙尖嘴利,不懂柔和。」男人終於不耐煩地說。轉身就要走,血已經將他手臂的衣衫浸透,滴了一些在地板上。
  
  蘇婉兒覺得他的傷口讓人心驚,但更心驚的是他的這番話。
  
  這現代女性必備的三種東西,八年前,在銀座八樓,那個人就悄聲在自己耳邊說過。那時,他說:「鏡子、智慧,你都有。以後,要記得帶刀具,保護自己。」從此後,她學會帶刀具,知道在這人世間生活不強弱相宜,必須要有鋒利的爪牙。
  
  那個人,以及銀座八樓就成為她心裡最高的秘密檔案,也是最華美的一場風景。很多時候,她總想當初為何不勇敢一點,看看他的容顏?自己為何就那樣,一直低頭跟他對話,不敢去看他呢。
  
  兜兜轉轉,難道是上天給自己機會麼?就是這個人麼?還是這句話早就是一句名言,許多人都知曉,所以許多人都可以說?
  
  一時間,蘇婉兒心裡暗潮起起伏伏,洶湧不止。頭腦裡一片紛亂。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6:43

  第009章 少女的隱秘往事
  
  如果說蘇婉兒整個少女時代有什麼秘密。那就是銀座八的那一次危險旅程。
  
  那一年,初夏,媽媽的頭疼再度發作,嘔吐不止。送進醫院,就說必須立刻檢查手術,懷疑為腦瘤。可是家貧如洗,於是爸爸要出去湊錢,讓蘇婉兒去找一向在外面跟一幫小混混晃蕩的哥哥來醫院照顧媽媽。蘇婉兒問了幾個平時跟哥哥一起混的人,才知道哥哥在鍾酒店那邊跟人打牌。
  
  那一次,是她第一次一個人踏足一家酒店。穿白底碎花的棉布百褶裙,棉布格子襯衫。酒店明亮的大堂,華美的燈光,舉手投足整齊的服務生,讓蘇婉兒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手緊緊攥成拳頭,卻還是惶惶地往上去。
  
  可是這偌大的酒店,電梯卻在維修,所以她只能走梯上十去。然而,就在八的拐角處,她聽到一聲男人的慘叫,一抬頭就看看到一個男人一腳將一人踹在地上,那人徑直就滾下梯來,從蘇婉兒的腳邊滾過,然後撞在牆壁上,軟成一團,沒有動彈。到底有沒有聲息,蘇婉兒也不知道。
  
  十五歲的女孩,渾身瑟縮發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心裡有對死亡的恐懼。其實是剛才那男人居高臨下,正在審視她。而他身後是刺目的日光,於是整張臉就隱沒在模糊裡,蘇婉兒也看不清晰。
  
  他會不會也那樣對付自己?她想,緊緊抿唇,心裡是巨大的恐懼。如果說活了這麼些年,最恐懼的是什麼時候,應該就是這一刻了。這種感覺如同鈍刀割肉,蘇婉兒如同行刑前的犯人,覺得自己隨時可能死亡。整個人如履薄冰。
  
  周圍一切似乎都靜止了。她呼吸都不敢,怕一呼吸,自己就殞命當場。
  
  不知過了多久,他轉身離開,離開之前,對身邊的人說:「處理一下,把那女孩帶到我房間來。」
  
  這樣輕飄飄一句,就將她從死刑變作死緩。而這時的蘇婉兒雖然害怕,但內心有個聲音一直在重複: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而她赫然清楚這活下去,一半靠自己,另一半則緊緊握在對方的手裡,並且對方握的是比較重要的那一半。
  
  她被人帶到他的房間,房間裡有蘭花的幽香,窗簾拉得很嚴實。他似乎並不洗光線,整個人就坐在窗前的沙發上,他問:「誰允許你來八的?」
  
  他一邊說,一邊揉揉頭,語氣基本上沒有起伏,但蘇婉兒聽得到他的不悅。
  
  「我來找我哥的。」她如是回答,只覺得雙腿乏力,渾身虛脫。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甚至不知道下一刻,自己的命運。
  
  「你今天看到什麼了?」他直截了當地問,人微微側過身來。
  
  「我眼神不好使。媽媽病重,我著急出門,都忘了戴眼鏡。以後,我可不能這麼大意。」她回答,語氣忽然坦然,可是一答完,就覺得剛才都不是自己在答話,渾身汗涔涔,一片冰涼。
  
  那男人輕哼一聲,帶著一種不可名狀的笑,什麼話也沒有說。然後輕輕捶了自己的頭。
  
  蘇婉兒看他的舉動,判斷他有應該有頭疼症狀。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只站在他身後,靜靜呆著,等待他的判決。
  
  過了一陣子,他站起身,整個人轉過身來看她。但房裡沒有開燈,蘇婉兒還是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知道這人身材高大,聲音清澈沉靜。
  
  「你很聰明。」他說,聲音不如之前那樣生硬。
  
  蘇婉兒怕他接下來說什麼讓自己承受不了的話,或者主宰自己命運的話,於是立刻搶白說:「我會按摩,緩解頭疼,我想幫你。」
  
  他一愣,發出似有若無的輕笑,然後緩緩地說:「那你來試試。」他一邊說,一邊坐到沙發上。
  
  帶蘇婉兒過來的那個年輕人終於忍不住喊了一聲:「四少。」語氣裡全是擔憂,大約認為這種事不妥。
  
  「無妨,一個小女孩而已。」他說,揮揮手讓那人不要再說了。
  
  得到允許,天真的蘇婉兒想的是這也許是活著的唯一機會。於是抿抿唇走過去。從記事開始,媽媽就有頭疼的毛病,她一向乖巧,總是幫媽媽按摩,久而久之,倒是有一套辦法了。
  
  後來的情況,有些出乎意料。他竟然在她的按摩下睡著了。那邊幾個手下如臨大敵,過來喊「四少」,發現是睡著了,這才鬆一口氣。
  
  可是,蘇婉兒依舊不能離開。她被帶到另一個房間,被軟禁起來。
  
  在那個華麗得空洞的大房間,她看著周圍華麗的傢俱,寬大的床,不敢想自己的來路會如何。只是她想到爸爸要去湊錢,媽媽一個人在醫院,沒人照顧。終於,她鼓起勇氣央看守的人幫忙找找哥哥,捎信給他,讓他去醫院照顧媽媽。那人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只掃她一眼,就走了。而後,又換了看守過來。
  
  蘇婉兒就被關在這個房間,從上午一直到黃昏,又眼睜睜看著夜色來臨。先前那看守者來告訴她,她的哥哥已經去醫院照顧了。蘇婉兒終於鼓起勇氣,卻還是怯生生地問:「我什麼時候能走?」
  
  「我恐怕不能做主。四少還在睡覺。」他說。
  
  「可是,我爸會擔心我的。我每天六點半之前是必須在家的。」她幾乎哭了。那人便不在說話,退到門口。一直到很晚,很晚,窗外月亮皎潔,有西斜的傾向,才有人來傳話,說讓她吃了飯去見四少。
  
  也就是到這一刻,她才感覺餓。
  
  吃了飯,有人帶她去沐浴,換了一身柔軟的睡裙。她被帶到那人的房間,依舊是暗沉沉的的燈光,看不清那人的臉。
  
  她非常害怕。除了怕失去生命,也懵懂中怕失去女子最寶貴的東西。內心一片紛亂,幾乎找不到自己的靈魂。然而,憑著本能,她是想活下去。而生殺大權都在眼前男子這裡,所以要從這裡入手。
  
  「睡得可好?」她率先問。
  
  這句子像是老朋友之間打招呼。男子輕笑一聲,說:「很好,你來,再給我揉揉。」
  
  她順從地走過去,說:「好。」然而幫他按摩頭部。屋內有低低的音樂,是鋼琴的聲音,輕輕柔柔的。明明之前是月黑風高殺人夜的感覺,這時刻,蘇婉兒卻覺得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肅殺恐怖,反而有花前月下的氛圍。
  
  他說:「我很久沒有睡著了。」閒話家常的口氣。
  
  「嗯,也許是你思考的東西太多,就容易失眠。我一到考試前,總是想很多,也就失眠。」她說,像是一個老成的智者。
  
  「也許。」他回答。此後,兩人再沒說話。她揉得手有些酸痛,他倒是好,身子歪在沙發上沉沉睡去。手卻是緊緊抓住她的衣襟,將她摟在懷裡。她試圖挪開,他卻像是小孩不放開心愛的玩具一樣,緊緊抓她的衣襟,她的手。
  
  這是蘇婉兒第一次離一個除父親以外的男人這樣近,近得聞到他身上的氣息,有一種清新,帶著一種甜甜的醉人,似乎身體一下子就軟軟的,如同十段錦從指尖滑過。
  
  她感覺驚恐,害怕,卻有一種莫名的興奮,甚至還有甜蜜。
  
  起先,在他懷裡,她還算撐著不睡,因為到底怕睡著了發生些什麼自己不能承受的。後來,終於還是撐不住,睡著了。
  
  因為最開始是一系列的驚恐,害怕,擔憂,這一刻一旦睡去,就睡得渾身冷汗淋漓,極其不安穩。一直是連連的噩夢,好在總是有人輕撫她的背,說:「不怕,不怕。我在呢。」
  
  聽那聲音,她就睡得很安穩,很沉。等到醒來,卻又是第二天下午,她從床上翻身而起,掀開被子,略略判斷,不斷說服自己:自己什麼都沒失去,還是完璧之身。
  
  是的,雖然才上初三,但現代的孩子並不是生活在真空的人,何況對於某些事情總是好奇,所以,她對於事也略有所解。
  
  她確認自己無事,便起身往外走去尋他。如今自己的命運在他手裡。他穿戴整齊,在外間抽煙,一個站在窗邊,煙霧繚繞。大約是他聽覺很敏銳,蘇婉兒剛從裡間走出來,他便滅了煙,關上窗戶,拉上窗簾。
  
  蘇婉兒並不去好奇他的長相。有些時候好奇是禍端,還可能因此賠上性命。
  
  「刷牙,我叫了粥。」他言簡意賅。
  
  蘇婉兒沒法拒絕,去刷牙,認真喝完粥。自始至終,也不敢去看他的臉。唯一想的就是如何開口才能讓他放自己走。
  
  兩人喝完粥,他率先窩在沙發裡,看窗簾後的天,外面是朗晴的傍晚,紅彤彤的漫天霞光。如果拉開窗簾,應該看得到市區的古城牆,必定有一種說不出的蒼涼。
  
  「我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好了。」他說,像是自言自語。
  
  「嗯。」她回應。
  
  「你幫了我,難道不想提什麼要求?」他問,語氣裡有某種期待。
  
  「我想回家。爸媽會擔心。」她如實說,心裡已經在祈禱他會答應,也祈禱爸爸媽媽還不知道她昨晚沒有回去。
  
  他什麼話都沒有說,讓人送她出回去。
  
  原本以為就這樣不再相見。可是,第二天下午,他的人就直接在醫院門口堵住她說:「四少找你。」
  
  她沒辦法反抗,其實內心也有一些想見到他。於是看了那人一眼,說:「好。」
  
  依舊是銀座八,拉嚴窗簾的房間,兩人依舊少言。她竭力忍住好奇,不去看他的容貌,只為他按摩頭部。到後來,與昨日一般無二,他摟她在懷裡睡覺。
  
  在物慾橫流的年代,孤男寡女,月白風清地和衣而睡。本身就是一種奇跡。也許,這也算一種尊重。蘇婉兒這樣安慰自己。
  
  這樣的情景一共持續四天。在第三天,他忽然來了興致問:「你叫什麼名字。」
  
  蘇婉兒一顆少女怦怦直跳,好一陣才低聲回答:「蘇小喬。」
  
  「小喬?莫非你還有個姐姐叫大喬?」他居然會逗趣人,蘇婉兒很意外。
  
  「我只有哥哥。」她回答。
  
  他輕笑一聲,語氣懶懶地說:「你記住,我還叫周瑜呢。」
  
  「我真叫蘇小喬。」她強調,有些生氣他不相信。她沒改名之前真叫蘇小喬,因為媽媽姓喬,爸爸喜歡聽點亂七八糟的戲,她又是家中最小的。便有了這個名字,以至於後來一說她的名字,就有人問她家中是否還有個叫大喬的姐姐,或者有人立馬跳出來喊「小喬,我是你的公瑾哥」,諸如此類。
  
  「我信。」他說,語氣輕柔,全然不是相見那一天的冷漠到極致。後來,也是前幾天的重複,兩人沒了聲息,周圍全是他安穩均勻的呼吸聲,氣息在她周圍流轉。蘇婉兒第一次萌發這樣的念頭:如果這是一生一世,那該多好。
  
  然而,不過四天,第四天傍晚,他說:「丫頭,我要走了。這幾天,我睡得很好。」
  
  她淡淡地「哦」了一聲,心中忽然有些不捨,並且想看他的容貌。她還想以後能遇見。可是,她不敢問,就站在那裡,依舊為他按摩頭部。到後來,她終於忍不住說:「你注意一下。我媽媽常年頭疼,終於嚴重了,現在在醫院。」
  
  「我知道了。」他說。兩人忽然就不說話,似乎有點傷感。
  
  外面的人來問:「四少。都準備好了,幾時出發?」
  
  他揮揮手,讓那人出去等著。蘇婉兒站在原地,低頭不語,他忽然俯身過來,在她耳邊說:「現代女人必備的三樣東西:鏡子,讓你不要忽視你容貌的作用;智慧,可以讓你懂的做人處事;刀具,讓你有悍然面對困境的勇氣與鋒利的爪牙。鏡子與智慧,你都有,以後記得帶刀具,保護自己。」
  
  他這是叮囑,一寸寸從耳際直直入她心裡了一樣。她很緊張,連語音都慌亂,她回答:「好。」
  
  「呵呵。」他略笑,依舊在她耳邊略微輕浮動地說:「你,我很喜歡,如果將來還想得起你,我會找你的。你記住。」
  
  她不喜歡具有壓迫性的他,以及這種輕浮而居高臨下的口氣。於是便不語,而他就那樣走掉,消失無蹤,像是從來沒出現過。
  
  只不過,留下了模模糊糊的身形,好聞的氣息,「四少」這個稱呼,成為她心中一段魔障,讓蘇婉兒從此以後,遇見的每個可能的男子,都不自覺去對比。
  
  記憶每一寸,每一寸,都是深刻。
  
  會是眼前的這個人麼?蘇婉兒看那人轉身的背影,越看還越有些像是那個人。
  
  她曾冥想過很多重逢的場景。但決計不是眼前的,在她的冥想裡,他們之間沒有別的女子。蘇婉兒看眼前人,看隔壁那女人,心裡的夢境轟然坍塌。
  
  那到底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夢境,一個人意|淫罷了。優秀如他的男人,必定也是萬花從中過的人,怎麼可能記得一個黃毛丫頭,而且是月白風清睡了幾晚的女娃呢!
  
  傻的只是自己,一直以為有好的開端,便會應該如同電影小說一樣有詩意的重逢,有浪漫的過程,有圓滿的結局。生活好些時候就是無厘頭,莫名其妙的。人生中,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始有終的。
  
  她在心中幽幽一聲歎,暗想還是跑路要緊。卻聽到那女子婉轉的幽怨的聲音,還抽抽搭搭喊了一聲:「瑾之。」男人卻不理會,逕直往梯邊走。
  
  蘇婉兒忽然煩躁起來,很想去抽那女的一巴掌,罵一句:喊你娘的喊,自己的男人都受傷了,即便是吵了架,即便是他賭氣,有點驕傲的脾性,你不知道主動積極點,道歉包紮傷口麼?在那邊裝哀怨,拖劇情,什麼我見猶憐的最討厭。
  
  無名火噌噌往上燒,蘇婉兒煩躁這檔子破事讓自己沒能順利跑路。看來要將這件事速速解決,自己才能順利跑。至於,他是不是那個人,已經不重要了,夢已經坍塌,活得腳踏實地才是王道。
  
  於是,她直接說:「你等等,我幫你處理傷口,幫你給你的人打電話。」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6:55

  第十章 四少
  
  男子神情淡然,若不是疼痛讓他眉宇間有略微的糾結,這倒是一張波瀾不驚的臉。然而他吐出的話卻不好聽,他說:「可能割到脈,你會處理?」
  
  語氣裡有懷疑,蘇婉兒憋著火,板著臉說:「你教。我學,你的生死,你負責。」
  
  「好。」他言簡意賅。
  
  「似乎應該先清創。」蘇婉兒詢問。
  
  「那是醫生的事,現在只需要止血。」他有些不悅,似乎恨不得將「醫盲症」立刻頒發給她。
  
  「那,你說。」蘇婉兒瞧他一眼。暗想:他怎麼可能是那個人呢。這到底是有差別的。
  
  於是,他讓她選止血藥品,還讓她選蝴蝶型的繃帶。然後教她如何使用,他自己則是緊緊紮住手腕。蘇婉兒有些不放心,又用藥箱裡的帶子緊緊綁住他的手腕,這才拿剪刀將狹窄的袖子剪開,撒上止血藥,然後用紗布緊緊壓上去。
  
  「你壓住。」她說,一邊收那些器具,一邊對那站在門邊的女子說:「你不知道給他的人打電話麼?」
  
  那女子訝然,神色有些陰鬱。蘇婉兒就當作沒看見她的敵意,把藥箱收好丟給她,說:「他的傷口比較深。得立刻去醫院。你磨磨唧唧的,自己男人受傷,不知道打電話麼?」
  
  那女子臉色更難看,她也懶得理會,反正她今天就跑路,從此之後,天南海北的,你要記仇就記。反正中國十幾億人,還真跟你沒這個緣分的。
  
  「你說要幫我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悅,提醒蘇婉兒。
  
  蘇婉兒立刻退到自己屋裡,站在門內,說:「我的話不具備說服力,你的手下不一定相信我。」
  
  那女子終於是打電話了。男子也不管,只看蘇婉兒,低聲說:「你這打扮可真不怎麼樣。」
  
  「你還是自求多福。一是祈求你的手腕不會感染,小傷釀成大禍;二是好好想想怎麼跟女朋友相處,避免流血事件,傷感情。」蘇婉兒嘖嘖地說,一臉嫌惡,很有點過來人的姿態。
  
  他鐵青著臉看她,眼神波瀾不驚,看的蘇婉兒發怵,她連忙咳嗽一聲,清清嗓子,說:「我要去做事了。」一說完,立馬關門。
  
  就在關門的剎那,她分明聽到隔壁的女人在說:「你們上來,四少受傷了。」
  
  「四少」這個稱呼,那女子似乎不太習慣,說得有些生硬,聲音也很輕,可是在蘇婉兒聽來,卻是石破天驚,如同驚雷滾過房頂。
  
  剛剛才說服自己,這只是巧合,剛剛才想清楚,那一段只是少女了無痕跡的春夢。可是,聽到隔壁的女子說「四少」,往事又是一幕幕掠過,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打開門去看。
  
  不過,終究還是忍住。這時刻,逃離深寧市才是正道,別的全都是浮雲。蘇婉兒這樣說服自己,就靠在門背後很久,很久。聽到人來,人去,直到後來悄無聲息。她才打開門看道裡,已經沒有人,隔壁的門也緊閉。只有那道上已經乾涸的血跡證明方纔的事確實發生過。
  
  蘇婉兒鬆了一口氣,認為現在是離開深寧的最佳時期。她拖著行李箱,快步走出小區。深寧市的初秋,依舊像是盛夏,熱得人死不瞑目的。
  
  蘇婉兒因為戴假髮,渾身汗涔涔的。先是打車去最近的超市,表面上是買零食,實際上是在超市裡的洗手間換了衣服,丟棄了假髮,只戴了那副黑框眼鏡。又在超市裡轉了幾圈,拿了寄放行李箱,確信週遭沒有人跟蹤,這才打車去深寧南站。但她並沒有在南站上車,而是又打車去西站,坐汽車一直往深寧西去,去北海。
  
  當天夜裡,車到北海。蘇婉兒一直緊繃的神經並沒有放鬆,在附近找了一間賓館住下,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心裡憋悶。想要給爸爸打電話,又覺得不妥當,只好作罷。
  
  就這樣一直到睜眼天明。第二天,她沒有馬上啟程,是想留在北海看看當前的形勢,自己是不是成功地甩掉了那些人。
  
  第一天,去北海海邊玩;第二天,逛附近的古玩市場;第三天,逛北海的民俗區。
  
  就這樣,她在北海停留了三天,沒有發覺異常,又剪了更短的頭髮,換了平素裡的淡雅裝束,打扮得有一些像想學男孩子的高中小女生。她這才輾轉去南寧,然後飛往杭州。到達杭州,是上午,天陰沉沉的,杭州已經秋涼。蘇婉兒在等車的間隙,買了一件針織的毛線外套穿上,一刻鐘也沒法停留,直接坐車去縣城,然後於黃昏時分回到清風鎮。清風鎮像是所有江南水墨畫的小鎮那樣,只不過,這裡的水真不是水墨畫裡那麼多。但這裡的土,卻是極好的。於是這一代自古就是出產好陶瓷作品的地方,幾乎家家都有瓷窯,都有一手絕活。
  
  這清風鎮就是蘇婉兒真正的家鄉,雖然,她並不是在清風鎮出生,甚至不是在江南出生。而是出生在大西北,那個風沙瀰漫出蒼涼的幾朝古都。據說,當年爸爸雖然只是繼承祖上手藝,接管家裡的小瓷窯作坊,但也算是識文斷字,也會偶爾寫一些小詩文。而媽媽雖然因為家貧讀書不多,但酷愛學習。於是,因為一表於報端的小詩,爸爸媽媽相識,鴻雁傳書,從西北到江南,再從江南到西北。就這樣一年,感情越發篤厚,爸爸毅然不顧爺爺的反對拋掉小瓷窯,到西北去和媽媽在一起。媽媽的家境並不好,並不能給他們什麼,反而要他們時常接濟。於是媽媽爸爸在長安市區打工賺錢。蘇婉兒兄妹倆就出生在長安西南的貧民區。聽說生蘇婉兒時,還因為難產,不得不送到醫院去。為此,家裡大半個月都吃鹹菜。這是後話。
  
  後來,媽媽去世,外公那邊也因為有小姨父的支持,日子過得好,越發不待見掙不了幾個錢,還一身債務的蘇晨和。再加上爺爺病重,蘇爸爸決定回到故鄉。於是,蘇婉兒跟著爸爸回到了清風鎮。她在鎮上又上了一個初三,以適應東部的課程教學,而蘇爸爸繼續做陶瓷工藝,尤其是青瓷這一塊。當然,蘇爸爸有時候也接一些黑活。所謂黑活就是做贗品。蘇爸爸手藝很好,常常能做到惟妙惟肖,以假亂真的地步。因為這些都是*、密活,給的價錢自然不菲。就這樣,蘇爸爸靠著祖上留下的小瓷窯漸漸還清債務,日子還算過得去。蘇婉兒儼然成了江南女子。
  
  此刻,她跳下鄉村客車,就往鎮子裡奔。雖然年初才見到爸爸,但回到清風鎮,還是讓她很十分興奮。
  
  這時,正是微雨的黃昏,那雨撲在週遭,如煙似夢的,青石板濕漉漉的。她也不怕摔倒,啪啪地往家裡跑,不料剛轉過拐,正可以看到家裡房子的一角,卻與一個人米色夾克的男子撞個滿懷。
  
  「對不起。」蘇婉兒道歉。
  
  那人眉頭一蹙,嫌惡地拍了拍衣衫就走。蘇婉兒對著那人的背影齜牙咧嘴,小聲自語:真是個沒禮貌的人。
  
  不過,這人從這小巷子出來,大約是來爸爸做贗品的。因為這小巷子開了門的就只有自己家了。
  
  看樣子也是個不好伺候的主。蘇婉兒暗自愧疚:自己立馬就大學畢業,卻還不能真正自食其力,讓爸爸過得好。這一次,卻還這樣灰溜溜地回來。
  
  因為想到這點,她之前那種似箭的歸心,忽然就沒有了。然後,她默默在小巷子裡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到家門口,還沒有推開門,就聽得爸爸長吁短歎的,自言自語:「文秀,我到底該怎麼辦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7:12

  第011章 青瓷事件
  
  爸爸口中的文秀是蘇婉兒的媽媽喬文秀。爸爸向來木訥老實,比較沉悶,還帶著江南男子特有的羞澀,即便是想念亡妻,也只是在夜深人靜獨自看照片,或者對一些舊物發呆,何曾會這樣去直呼媽媽的名字,而且還問的是「到底該怎麼辦」。而且,爸爸不是一個喜歡長吁短歎的人。
  
  看來,爸爸一定是遇見什麼棘手的事情了。蘇婉兒心裡一驚,暗想莫不是跟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有關,如果是,看來這情況很嚴重。
  
  蘇婉兒在門口頓住腳步,並沒有推門進去,這樣又聽得爸爸歎息一聲,重複的還是那一句:「文秀,你說我到底該怎麼辦。大偉這麼幾年杳無音訊。小喬倒是今年大學畢業了。可是,我如今又辦了這樣的事,到底是要連累她了。」
  
  這事一定很嚴重,這樣也聽不出所有然。所以,蘇婉兒推門,很高興地喊「爸,我回來了。」
  
  爸爸正踱步,一聽到蘇婉兒喊這一聲,當場就愣住。
  
  蘇婉兒把行李放到廊簷下,大喇喇地坐在廊簷下的椅子上捶腿,爸爸才問了一句:「婉兒回來了?」
  
  「是啊。很餓呢。老爸怎麼還沒做飯,這都幾點了。」蘇婉兒拍拍肚子。
  
  「我這就去。你也沒事先說一聲,要早知道,我就去弄些菜回來,早些做飯了。」爸爸念叨一陣,在井台旁打水洗手。
  
  「我也是臨時起意,想回來看看爸爸。」蘇婉兒說。嗓音響亮,不自覺地撒嬌。
  
  爸爸已經拿了籃子要去菜地摘菜,蘇婉兒也跟著去。是的,她想問爸爸到底遇到什麼事,但她更瞭解爸爸,木訥深沉,喜歡把事情都藏在心裡。於是,就需要找一個契機。
  
  菜園地裡種植了很多蔬菜瓜果,不過已入秋,有些籐蔓已顯示出頹勢。爸爸讓蘇婉兒站在菜園邊,不要弄濕了鞋子和褲子,因為下了小雨。
  
  她站在旁邊,問:「最近燒了好作品麼?」
  
  「就那麼幾件。現在都賣不到什麼好價錢。你大堂姐開的網店也賣不了幾件,有些人還苛刻地要訂做,價格又不給足,還得要求印花刻字的。他們就不知道那幾個字就要另外弄模子。」爸爸說到後來,連連歎息。
  
  「這就是市場,總是不好做的,客人的需求是各種各樣的。不過,你看看有什麼方法大規模生產,到時候,我看看能不能做出口了,畢竟青瓷賣相品色都很好。」蘇婉兒上一次去瓷都拿瓷器的價格,就曾想過這個問題。清風鎮有很多瓷窯小作坊,生產的陶瓷精美,尤其是青瓷。
  
  但都是傳統工藝,家庭作坊,生產規模小,而且手藝太過傳統,批量生產,不太現實。而一旦訂貨,需求量就不可能是論一件兩件的。
  
  「這個要質量,恐怕很難。」爸爸說。
  
  蘇婉兒也不多說什麼,清風鎮的人大都自恃手藝,每一件都當作傳世名作來做的,重質不重量。要將他們的觀念轉變過來,比登天還難。想到這點,她歎息一聲,爸爸也不在說什麼。
  
  蘇婉兒又詢問:「你最近又看到什麼傳世佳作沒有?」
  
  這所謂的傳世佳作是指那些真正的瓷器古董。爸爸有一種癖好,就是看到一件傳世的瓷器,總是想去研究。想親自去仿一仿,也因為手藝獨到。那些年,有很多人慕名前來讓他做仿品,手工錢也給得慷慨。
  
  走在前面的爸爸,腳步一頓,險些摔倒,連忙扶住清風橋的石柱子,說:「沒,沒有呢。從清朝末年開始就戰火瀰漫,哪裡有那麼多的傳世佳品。」
  
  爸爸的語氣有明顯的生硬與遮掩。他原本就老實,老實得幾十歲了依舊不善於說謊。蘇婉兒心裡這下已大致有譜了。先前聽爸爸那句「文秀,我到底該怎麼辦」,她還懷疑家裡遇見的事跟深寧市的遭遇有關,她還暗自心驚對方莫不是全面撒網。但是,那張油畫縮影照又分明讓人感覺似乎是一種巧遇,然後開始的懸賞尋找。這下子看爸爸的表現,卻是應該跟他做仿品有關。
  
  「你,是不是做仿品出什麼事了。」蘇婉兒直截了當,她最不願意遮遮掩掩,讓不善於說謊的爸爸去痛苦地編漏洞百出的謊話。
  
  「沒有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藝。」爸爸拍拍胸脯。
  
  蘇婉兒垂了眸子,毫不留情地指出:「爸,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你極少提媽媽的名字,即使每年的生忌,掃墓,你都默然的。可是,今天我聽你提她的名字了。」
  
  「我想她了。」爸爸說,不敢看蘇婉兒。
  
  「你不說,我自己也問得到,你出什麼事。左鄰右舍的也不可能沒有一點的風聞。」蘇婉兒說。
  
  蘇爸爸沒有再說話,只是提著籃子,腳步有些虛浮,慢騰騰地推開蘇家的木漆大門。
  
  「爸——」蘇婉兒喊了一聲。微雨暮色的江南小鎮有一種蒼涼與清冷。
  
  爸爸黯然,也沒開燈,藉著微弱的暮色在廊簷下擇菜。蘇婉兒就站在院子裡,看著一盆蘆薈,好一會兒才說:「爸,媽媽走後,哥哥也不見了。就我們相依為命。如今,我也馬上要大學畢業了,不再是小女孩。有些事,我也可以承擔的。」
  
  「爸爸自己的事,怎麼可以讓你承擔。」爸爸急忙說。
  
  「你是我爸。」蘇婉兒很認真地說,「所以,你告訴我。是不是幫人做仿品出了什麼岔子?」
  
  她一字一句說得很慢,說的時候,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以後就要來照顧爸爸,不讓他太勞累。他已經失去他最鍾愛的女人,大兒子也因為罪行潛逃日久,如今,他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她這個女兒了。
  
  爸爸默然很久,最後才有些雜亂無章 地敘述起事情。原來是不久前,有個外地人來找他做青瓷仿品,說一件宋代的青瓷花品,紋理細膩,釉色極好,造型奇特。爸爸見到那青瓷花瓶,幾乎是第一眼就認準那是一件佳作,尤其是從青瓷的釉色上看,上釉的工藝似乎都與平素裡的不同。於是,已經很久不做仿品的爸爸,出於對青瓷的喜愛,就接下了這一件活。可是,事情很不湊巧,這一天,爸爸正在研究這只花瓶時,不知道從哪裡跳出一隻野貓將這只花瓶打碎了。於是對方就不罷休,要求索賠。並且還要爸爸製造出足可以以假亂真的仿品。
  
  而這一隻傳世佳品,火候、泥胚、釉色都是上品的宋代青瓷花瓶,價值自然是爸爸所不能負荷的。
  
  蘇婉兒的眉頭緊蹙,聽完整件事,她只問了一句:「那只黑貓是誰家的?我記得清風鎮忌諱養黑貓的。」
  
  爸爸歎息一聲,說:「大約是野貓,或者外鎮的,清風鎮是沒有的。」
  
  蘇婉兒覺得這事有蹊蹺,她感覺冥冥中有誰在緩緩推動什麼,可是撥不開雲霧,也沒有證據,一切似乎都惟有等待。
  
  價值一百多萬的青瓷,除了那個瓷窯和這老房子值點錢,其實就算賣了瓷窯和老房子也是不夠的。那麼,要眼睜睜看著老爸鋃鐺入獄麼?
  
  不,不能。就算她是賣身賣腎,或者替老爸坐牢,都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的。在蘇婉兒看來,父母的恩情,是子女即便賠上性命也沒有辦法報答的。
  
  於是,她陷入沉思,將自己的人際關係全部梳理一下,同學朋友、以及素未謀面的網友都算上,找出能幫得上忙的。她篩選良久,才勉強篩選四個人。
  
  第一個是好友秦喜玲,她爺爺是軍中將領,父母都在香港做生意,秦喜玲能借錢給自己;第二個則是一個認識三年的網友周瑾,此君學識淵博,常常為她解答難題,常年居住在國外,似乎是業餘是做設計的,還參與了國內著名遊戲「最神話」的設計製作與投資,據說也是名門世家,家裡具體做啥,蘇婉兒向來不喜歡打聽這些;第三個則是大學學長陳昭華,如今應該是在上海,陳昭華是Z大的風雲人物,蘇婉兒進入Z大時,陳昭華已經在學校名人館裡,是說在革新了終端設備,具體是啥,蘇婉兒也不清楚,原本是不相識的,不過,因為校慶和一些狗血的事件,兩人就相識,且一直保持電子郵件來往,長達三年;第四個則應該是當年的四少。
  
  不過,四少是虛幻,基本不靠譜;秦喜玲喜歡遊玩,行蹤不定;周瑾素未謀面,要借這麼大一筆錢,他不一定會借,何況兩人從來不曾見過,連照片都沒交換過。梳理來去,也只有自己的學長陳昭華。
  
  但是,借錢之前,應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這才好在借錢時,跟學長說清楚。於是,蘇婉兒在如同驚弓之鳥回到清風鎮後,不得不打起精神,再度考慮家中棘手的大事。
  
  她仔細詢問了那位青瓷花瓶的主人什麼時候會出現,可不可以盡快與他見一見,談一談。其實,蘇婉兒是想探探對方的虛實,看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說明天下午要來。」爸爸回答。
  
  「那好,明天我來會會這人。」蘇婉兒站起身去生火做飯。
  
  「小喬,這事跟你沒關係的。對方似乎不是善類啊。」爸爸十分著急地跟進來。
  
  「爸不要擔心,這件事,我來想辦法。」蘇婉兒對爸爸說,十分篤定的語氣,神色裡也露出堅定的笑容。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多麼迷茫,多麼沒有底。可是,人生就是這樣,有時候,你就得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7:24

  第012章 招數
  
  按照爸爸的說法,青瓷花瓶的主人會在第二天親自來清風鎮。所以,蘇婉兒父女一大早就在家等著。除了必要的三餐,皆沒有出門。
  
  蘇婉兒給秦喜玲發電子郵件,又登陸MSN,都沒有看到她在線。只看到她MSN簽名:挪威,我來了。
  
  看來,這傢伙真不靠譜,這會兒又晃蕩到挪威去了。即便聯絡上,估計還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MSN上,周瑾的頭像也灰著。蘇婉兒算了算日子,已\有好幾個月沒見到周瑾了。上一次,在MSN上說話,還是她剛進公司,對外貿這行有點小緊張,於是刻意等到大半夜,詢問在地球另一端的周瑾,陶瓷工藝品以及用具在國外的前景。那時,似乎聽他說要回國。
  
  其實,如果要找他,可以去「最神話」裡找他的。他曾說過他有參與設計和投資這款很火的網游。算是他和幾個朋友的共同夢想。
  
  但蘇婉兒一直認為網游是那些錢多得發慌、或衣食無虞的人用以消遣的。而她沒有良好家境、強大關係網絡,也沒有傳說中的異能,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的雙手打拼。所以,她從來不去碰網游。儘管在認識的這幾年裡,周瑾曾有好幾次讓她去瞧瞧他的夢想,以及他最近改進的地方,她都沒有去。雖然她不得不承認周瑾發過來的那些圖片真的很美,很打動人心。
  
  他似乎說要回國,這一次,怕找他也是來不及,何況是這麼大一筆錢。蘇婉兒暗想。到這時刻,算是徹底放棄周瑾這一條路。
  
  翻來覆去一晚上,加上一大早的探查,還是只剩下陳昭華這一條路。
  
  其實,陳昭華跟蘇婉兒私交不錯,有段時間幾乎每晚臨睡前會在Q上胡說八道,也或是很正經地討論一些學術或者市場問題。她面臨實習時,陳昭華也叫過她去他的公司。她也考慮過去,但自己沒工作經驗,沒資歷,去陳昭華的公司,到底做什麼,自己沒底。並且因為是熟人,蘇婉兒怕這一去真就長了惰性,不能得到真正鍛煉,於是婉言謝絕,說去南邊看看,有個模樣了,才敢去見他。
  
  陳昭華在Q上作痛心疾首狀說蘇婉兒嫌棄他。蘇婉兒賭咒發誓,陳昭華哈哈笑,說隨時歡迎脫胎換骨的蘇婉兒去京城就職。
  
  雖然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但能得到別人的幫助,這也是一種成功。蘇婉兒打開電腦文檔,開始擬寫發給陳昭華的電子郵件,以及打電話時該有的措辭。
  
  蘇婉兒正反覆推敲,一直坐立不安的爸爸忽然喊:「小喬,你能有什麼辦法?」
  
  「啥?」蘇婉兒抬頭,看到爸爸一臉擔憂,略一想,便陡然明白爸爸在想什麼。
  
  她心裡一酸,隨即扯出笑容,安慰他說:「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做讓蘇家蒙羞的事。再說了,即使把我賣了,也值不得那青瓷瓶子的錢。」
  
  「小喬,我不是這意思,我是擔心——」他大約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這樣直接地說出來,臉上有尷尬的神色。
  
  「你不要擔心,我只是找一些朋友看看。」蘇婉兒說。
  
  爸爸沉默一陣,緩緩地問:「什麼樣的朋友?」
  
  「我大學的學長,進入學校名人堂了的。」蘇婉兒的回答,總覺得爸爸的神色很怪,於是又補充一點,說:「爸,只要今天我們見見青瓷的主人,與他談妥一個價碼,請個普通律師做個見證,這之後的事,我試著跟那學長借一下錢,就可以辦妥了,你不要太掛心。」
  
  爸爸一直在擺弄青瓷的茶具,過了許久才說:「瓷窯比較古老,會值一點錢。房子的話,最近這裡很多人過來開發,原本也在談賣地的事。雖然不夠,這些總是身外物。」
  
  瓷窯與這老房子對爸爸來說很重要。她很清楚。
  
  如果自己可以守護,為何又要留下這樣的遺憾給他呢。於是她立刻打斷他的話,說:「你不要擔心那麼多。我馬上就工作了,欠了錢,努力工作就可以還的。」
  
  「小喬,我知道你懂事,但外面的世界很凶險,再說一百多萬——」爸爸又再度沉默。
  
  「我還很年輕,之後還有很長的歲月,錢是可以還上的。」蘇婉兒安慰爸爸。
  
  「人家借錢給你,不是什麼高利貸之類的,欠的就是情。」蘇爸爸指出,臉色有些不好看。
  
  蘇婉兒不語,卻聽爸爸又絮絮叨叨地說:「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只是這些年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你又一直這樣乖巧,從來不犯什麼錯誤。我甚至連蛛絲馬跡都找不到。我也知道你懂事,可是,你一個女孩子家,剛剛工作,這一百多萬的,不是一百多塊。你就說得這樣輕鬆。小喬,我已經失去你哥哥和媽媽,我不想再失去你。」
  
  爸爸的敘述有些語無倫次,蘇婉兒卻總算是聽清楚了,他還是擔心自己違法亂紀,跟哥哥一樣的下場。
  
  「爸,我要的是幸福生活。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命運去開玩笑的。你要相信我。」蘇婉兒試圖安慰他,卻發現語言這樣的蒼白無力。
  
  「小喬,不是爸爸不相信你。而是有一件事一直梗在我心裡。我想問問你。」爸爸說到這裡,緊緊抿唇。
  
  蘇婉兒看他的樣子,有些摸不著頭腦,說:「爸,你問。」
  
  可木訥的爸爸就是沉默好一陣子,足夠急死人了。蘇婉兒不得再度催促。他才緩緩地說:「當年,你媽媽生病缺錢,後來有個年輕人來醫院替你媽媽付了醫藥費就走了。我沒來得及問,於是就以為跟你哥有關。可是我曾問過你哥,他說不認識。那時,我忙,但也聽人說,你有幾天沒回家。而且我看有次去買飯,看到那人到醫院找你。我那時很擔心,準備跟你好好談談。可是後來你媽媽去了,我也沒心思,你也沒異樣,我帶你回江南來,也去改了名字,這些年這事就擱在我的心裡。小喬,那個人是誰。」
  
  蘇婉兒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是因為當年的事,她以為那幾天與四少的相處是隱秘的,不料木訥老實的爸爸早就知道;二是因為當年以為爸爸湊到的錢竟然是四少派人來出的。
  
  「那人是誰?是不是這次你要麻煩的人?」爸爸的語氣,第一次有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蘇婉兒沉默,不知道該不該將當年的事說出來。在這猶豫之間,爸爸厲聲道:「小喬啊,你可知道有時候拿人錢,就沒法跟這個人平等站在一起。尊嚴上就低了一等。如果要影響我女兒的人生,爸爸寧願鋃鐺入獄。」
  
  「你想多了。」蘇婉兒「嗖」地站起來,依舊是陰雨的清風鎮,讓人感覺有些涼。她去披了一件衣裳,在這過程中,她已經想得明白,那就是將當年的遭遇,或者奇遇告訴爸爸。
  
  於是,等再度回到廊簷下,她很平靜地敘述,聲音不大。爸爸聽得目瞪口呆,其餘的都沒有聽進去,只是十分後怕,畢竟蘇婉兒當時可以說命懸一線。
  
  「我讓你去找你那該是的哥,差點害了你。」爸爸十分懊悔。
  
  蘇婉兒正要安慰說那是意外,門外卻忽然有敲門聲。爸爸去開門,蘇婉兒卻依舊在廊簷下做著,隔著一段距離,就看到一個穿米色夾克的,正是昨天在巷子拐彎處撞見的那人。
  
  那人走進來,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了看蘇婉兒,臉上有一種似有若無的笑。
  
  這種審視的目光讓蘇婉兒很不舒服,她在深寧不止一次看到過這種審視,至少在那天下午來的人之中,除了那個四少,其餘的人全然是這種眼神。
  
  如果在遠離深寧的地方也有人能知道懸賞找她的事。那麼,一方面只能說懸賞的那個人影響力真是太多,另一方面或許可以說那邊的人來得太快。
  
  蘇婉兒心中起伏,臉上竭力平靜,起身在爐子上燒水泡茶,請那人坐。
  
  那人坐下,卻還是不經意地打量蘇婉兒。爸爸有些按捺不住,問:「王先生,您不是說那瓶子的主人會來麼?」
  
  「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處理。不過,應該很快就來了。」這人回答。
  
  原來,他並不是瓶子的主人。蘇婉兒又端了幾樣果品出來,這才問:「那這青瓷的事,王先生可做得了主?」
  
  那人瞧蘇婉兒一眼,臉色平靜說:「蘇小姐不要擔心,我家主人很快就來的。他會親自跟你談。」
  
  這人叫她蘇小姐,可是爸爸並沒有向這人介紹過她。就算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這樣篤定地叫她蘇小姐。那麼,他確實是知道懸賞的事。看來,有些事比想像中來得更快。
  
  不過,她要假裝毫不知情,只是笑了笑,說:「那敢情好。畢竟這是個意外,誰讓那只該死的黑貓長途跋涉到清風鎮來搗亂。」
  
  那人臉色陡然有些不好看,蘇婉兒看在眼裡,於是呵呵一笑,說:「這件事是意外,你大約也知道我們清風鎮不養黑貓的風俗?那這事,還得王先生跟你家主人說一說。」
  
  「蘇小姐別太擔心,我家主人不是不講道理之人,我想一定會要到蘇小姐滿意的價格。」王先生也一臉的和善。
  
  「好,那我恭候你家主人大駕。」蘇婉兒說,一臉笑意。那王先生站起身來告辭,蘇婉兒自然很客套留他吃午飯,那人也推辭說跟自己一行人住在鎮口的銀杏客棧,不用麻煩。
  
  待那人走了,蘇婉兒心裡是波濤起伏。爸爸卻在一旁很不解,自語說:「這人今天怎麼這樣和善。」
  
  蘇婉兒沒有回答,只是站起身,說:「爸,我有些累,去睡午覺了。」
  
  其實,她哪裡睡得著。因為下一刻,或許就要直面那個懸賞找自己的人。如果真是四少怎麼辦?可是,如果四少是遇見的那個人,他沒有理由不認識自己。也許這個世界的四少真是很多的,會說現代女性必備的三樣的四少也不少。
  
  但無論是誰,想必立刻就要短兵相接。而自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於是她琢磨措辭,給陳昭華發了電子郵件,又給陳昭華打了電話。自然是將青瓷花瓶的事敘述一番,至於在深寧被懸賞的事則隱去不談。
  
  陳昭華在電話那端聽她說完,只一句:「我馬上開會,開完會我給你打電話。」然後,陳昭華掛了電話,並沒有說借錢的事情。
  
  蘇婉兒有些頹敗。她很清楚不願意借錢這方面,有一個「拖」字訣。或許陳昭華用的就是這個,很委婉地說不願意借錢。
  
  那麼這一刻就得廣撒網了。蘇婉兒又立刻寫電子郵件給周瑾和秦喜玲。暗中祈禱這懸賞找自己的人不要是什麼深仇大恨的。
  
  我應該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人。蘇婉兒自我審視,確實沒有想出有什麼仇家。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7:37

  第013章 身世
  
  午後,江南小鎮雨紛紛,黑瓦灰牆繚繞出一種滄桑。
  
  忽然,門外響起極有禮貌的敲門聲。爸爸立刻去開門,蘇婉兒也不由得將書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站起身想看看這來人是誰。
  
  原本以為是青瓷的主人,卻不料門打開,半掩的門口站的竟然是陳昭華。黑色西裝,褐色襯衫,位打領帶,一張國字臉全是嚴肅的神色,絲毫沒有平素裡兩人開玩笑時那種隨意與放鬆。
  
  蘇婉兒立刻迎上去,十分驚訝地喊:「四哥。」
  
  是的,陳昭華是陳家老四,別人叫他陳四,她也就在稱呼上糾結。陳昭華反對她叫學長、師兄的。說什麼大學裡,「學長、師兄」之類的都不是好東西,而他是正直無私的人,所以千萬不要用那種稱呼來讚美他。他一本正經的神情讓蘇婉兒笑得彎下腰。於是也依著叫他四哥。
  
  「嗯。」陳昭華回答,卻並沒有進來,而是徐徐閃身在一旁,對後面的人說:「就是這裡。」
  
  蘇婉兒這才看到陳昭華身後還有幾個人。為首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頭,但看起來精神矍鑠,頗有英武之氣,那老者也抬眼打量她。老者旁邊有一個黑西裝的中年男子,提著公事包。老者的後面還有一男一女,看樣子約莫四十來歲,也許五十來歲,蘇婉兒看不出來。那女人穿了米色的大衣,裡面應該是碎花的旗袍,頭髮盤成蝴蝶髮髻,綴了細小的珠花,女子眉目裡皆有憂鬱,那張臉有倒像是很熟識的,只不過搞不清又在哪裡見過。而那男人則是一件黑色的風衣,穿得很周正,神情嚴肅。
  
  莫非這就是青瓷的主人?不過,這些人是跟陳昭華一起出現,上午來的那個男人也沒出現,應該不是。蘇婉兒這樣判斷。
  
  陳昭華對那老者說:「爺爺,就是這裡。」
  
  蘇婉兒一臉驚訝,來人居然是陳昭華的爺爺。
  
  「四哥,這是?」她不由得問,也連忙對那老者恭敬地行禮,說:「爺爺,您好,快請進來坐。」
  
  她一邊說,一邊走過去,想扶老者。不提公事包的男子伸手一擋。蘇婉兒立刻明瞭這個動作。這陳家是西北世家,陳爺爺軍中威望甚高,身邊有人作這樣的手勢不奇怪。
  
  蘇婉兒很識趣地退到一旁,對爸爸說:「這是我朋友陳昭華以及他的家人。」
  
  爸爸因為木訥也只是對他們笑笑,就去搬椅子與桌子,招呼人進去坐。
  
  就這樣,陳昭華一行人來到廊簷下坐定。蘇婉兒端了青瓷的茶具出來燒水泡茶。周圍的氣氛有些詭異,誰也沒有說話。而蘇婉兒也不能在這種場合下問陳昭華借錢的事。於是也閉口不說。
  
  當然,更詭異的是陳爺爺竟然一直在打量她,蘇婉兒略一抬頭,發現不僅是陳爺爺,就連那一對男女也是在看她。
  
  真讓人毛骨悚然。蘇婉兒有些厭惡這種審視。
  
  「蘇先生,三年前,我大兒子來見過你,我也跟你通過電話。」陳爺爺忽然說。
  
  「啊!」爸爸低呼一聲。
  
  蘇婉兒覺得事情蹊蹺,不由得看爸爸,只見他一臉蒼白。
  
  陳爺爺三年前跟爸爸通過電話,陳爺爺的大兒子來見過爸爸。難道自己認識陳昭華都不是一種美麗的巧合麼?
  
  蘇婉兒想要問,但這裡都是長輩,自己不能不懂禮貌,隨意開口,只靜觀其變。
  
  爸爸一直沒有說話,臉色越發蒼白。陳爺爺語氣平靜,說:「三年前,我跟你說過,因為有些情況,我暫且不能帶她走。如今,該是認祖歸宗的時候了,她畢竟是陳家的血脈。」
  
  蘇婉兒覺得背脊發涼,因為陳爺爺說「認祖歸宗」時,一直在看她,還說她是陳家血脈。她十分驚訝地看著爸爸,爸爸沒有看她,只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她把目光看向陳昭華。陳昭華卻躲避她的視線,站起身,往旁邊還開著的青瓷作坊走去。
  
  而週遭的人,皆是審視的眼神。蘇婉兒不喜歡這種眼神,只是礙於爸爸和陳昭華,不好說話,於是放下手中的青瓷茶具,默默坐在椅子上,等待這事情的發展。
  
  周圍一片安靜,只有江南秋雨淅瀝瀝下個不停,落在瓦上,青黑一片,帶起輕煙。
  
  良久,陳爺爺總算歎息一聲,說:「雖不及錦華,但模樣還算乖巧,就賜字敏,合輩分華。」
  
  他說,然後轉過去對旁邊穿黑風衣的男人和古典旗袍的女人說:「你們細心教導下,應該不會比錦華差多少。」
  
  「是。」男人和女人同時回答,態度恭敬。
  
  「敏華。」老頭衝著蘇婉兒喊。
  
  蘇婉兒知道他在喊自己,卻沒有回答。那女人急了,立刻蹙了眉,說:「孩子,爺爺在喊你,你要有禮貌。」
  
  「我姓蘇,名婉兒。」她回答,因為不喜歡他們的盛氣,以及對爸爸的輕視。
  
  這句回答讓男人和女人同時以眼神凶狠瞪她。她無視,眸光輕飄飄掃過陳爺爺,只見這頭髮全白的矍鑠老頭,臉上全是不悅與威嚴,卻是沒有發言。
  
  又是沉默,家裡的貓也許是餓了,在堂屋裡怯生生地叫。
  
  終於,有人咳嗽打破沉默,那是剛才擋住蘇婉兒的那個男人,他問爸爸:「你想知道你兒子的下落麼?我們幫你查,公安局那邊,不出三天就可以查到。」
  
  「我——」爸爸面露難色,不知道如何回答。
  
  蘇婉兒卻更不悅,誰都知道自己的哥哥當年是犯了事潛逃的。這都五六年了,杳無音信。若說爸爸不想念,是假的。有好多次,她就看到爸爸一個人看著大哥的照片沉默。
  
  「也許用不了三天那麼久。」那男人說,陳爺爺氣定神閒坐在一旁,拈起一隻青瓷茶杯細細品看。似乎這人暗含威脅的話與他無關。
  
  越是衣著光鮮,越不講道義,降低格調,手段用盡。這幾年,在全國炫富最厲害的大學裡上學,她又不是沒見過。
  
  蘇婉兒唇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替爸爸回答:「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犯了法就要接受制裁。我和爸爸從來不姑息養奸。」
  
  「他罪不及死,不過,也說不定。在法律上換個詞,就是另一番天地。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蘇小姐也算一流學府的學生,這句話應該聽過的。」那男人繼續說,語氣真流氓。
  
  這人真討厭,蘇婉兒眉頭一蹙,眼眸如刀,斜睨著他,問:「你是誰?」
  
  那人神色有些慎然,卻還是學著謙謙紳士,回答:「我是陳家的律師。」
  
  「呵,律師,你不覺得你真像個逼良為娼的老鴇麼?」蘇婉兒冷笑。
  
  這一句讓在場的人全然一驚。連同一向木訥老實的爸爸也驚訝得張嘴。片刻後,他回過神來,連忙向陳爺爺解釋:「小喬不是這樣的。」
  
  「爸,不用解釋。大哥自己犯事,自己看著辦。」蘇婉兒起身,收拾茶具,並毫不客氣地伸手向陳爺爺伸手要那青瓷茶杯,大有逐客之意。
  
  她這輩子最討厭的事就是威脅,最厭惡的人也是威脅自己的人。
  
  「可是——」爸爸神色猶豫。
  
  「沒什麼可是。如果沒什麼事,我明天一早回學校,大四了,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蘇婉兒回答,將茶具放在托盤上往堂屋裡走。
  
  不想陳昭華站立在堂屋裡,在看一隻青瓷碗。蘇婉兒停住腳步,陳昭華轉過身來,竟然是一笑,那笑容倒如同久不見的日光,蘇婉兒覺得整個暗沉沉的堂屋都明亮了。
  
  「我真是你四哥。你爸爸媽媽當年私奔,你媽媽在長安醫院生的你,沒想到慌亂之下抱錯了。外面那兩位就是你的爸爸媽媽。」他說,聲音清澈,如同最純淨的藍天。
  
  蘇婉兒沒說話,暗想:難怪那女人的面相自己覺得熟悉,那不就是跟自己的臉型很相像的麼?那樣昭然若揭的長相,不用親子鑒定,都能肯定那人絕對是自己的媽媽。
  
  陳昭華見她不語。繼續說:「如果我是你,就答應回到陳家。第一,你是陳家的孩子,若不是因為抱錯,你原本就在陳家;第二,你哥哥的事可以得到最好的解決;第三,有陳家的平台,你會有更燦爛的未來,這是你作為蘇婉兒得不到的;第四,你目前需要的錢會立刻解決。識時務者為俊傑,何況這是百利無一害的事情,你個傻妞,怎麼就那麼擰呢?」
  
  他說到後來,眉頭微微蹙起,神色裡有略微的心疼。
  
  一直沉默的蘇婉兒承認他說得在理,將青瓷茶具放到一旁,不緊不慢地回答:「我雖然年紀小,也懂得天上不會掉餡餅,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陳家三年前就知道我的身世,直到如今才興師動眾,不惜威逼利誘。這裡頭要付出的代價,自然不菲。你還真當我是個鄉下傻妞了。」
  
  「其實,你把事情想得複雜了,何必——」陳昭華說,語氣也不覺小聲。
  
  蘇婉兒忽然轉過身,有些咄咄逼人:「三年前,你我相識,是不是預謀?」
  
  陳昭華再度躲避她的視線,默然不語。這態度已經表明答案。蘇婉兒只覺得心裡悲涼,原本陳昭華與自己的相遇,是生命中不多的溫暖與美好。
  
  「我知道了。」蘇婉兒自語。
  
  「婉兒,我當時聽說你在Z大,恰好是我母校,我又有邀請函在手,所以就回去看看你的。我沒有別的意思。」陳昭華急忙解釋。
  
  蘇婉兒閉上眼,也不想多去計較。有些時候,有些事計較過多是為難自己。她如今要搞清的是陳家為何突然要她認祖歸宗。所以,她緩緩地問:「為什麼選的是今天?」
  
  她語氣忽然變得咄咄逼人,陳昭華一驚,停頓好一會兒,他才說:「有一門聯姻的婚事。」
  
  這這一點,蘇婉兒就已然知曉。她以前挺陳昭華說過,陳家雖是大家族,但到他這一代,女孩子都是稀罕的。有個大姐叫陳子秀,死得早;有個妹妹陳錦華,也跟人私奔了。還有個妹妹,據說不成材,讓老爺子很失望。
  
  那麼,能有聯姻資格的就只有那個不成材的妹妹和自己。兩害相權取其輕。陳爺爺選了自己。
  
  「婉兒,我知道這事讓你很為難。可是——」陳昭華試圖勸說蘇婉兒,可是只這一句,他也說不下去。
  
  蘇婉兒卻看得很清楚,目前,這真是唯一的選擇。可以體面地保住爸爸的老宅和瓷窯,還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至於聯姻的事,走一步算一步。所以,她忽然說:「你不必說,告訴他們,如果你剛才說的這些條件都成立,我答應配合他們。」
  
  「你怎麼突然——」陳永寧十分訝異她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蘇婉兒一笑,說:「沒什麼,你說的不無道理,四哥。」
  
  她最後那一句「四哥」十分婉轉,有點虛假。這讓陳昭華眉頭輕蹙。好在陳家也算世家,一方大佬,陳昭華修養很好,並沒有別的話,抬腳走出弄堂去。
  
  蘇婉兒默然,暗想這事對父母兄長好,也是給自己的機會,即使陳家可能別有所圖,但媽媽說過:人永遠不要以眼前的境況來預知自己的將來。
  
  未來是否金光閃閃,全然在自己一手創造。蘇婉兒有這個信心:給自己一個平台,她能征服世界。
  
  只是,聯姻的是哪一家?未來的夫君是什麼樣子的?她忽然覺得這像是時光倒退好幾個世紀,仿若是依依呀呀戲台上的故事,盲婚啞嫁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7:54

  第014章 秋雨涼
  
  其實,人生在世,很多時候,不是想得到,就必須要得到。有些事,有些情愫只能在心底終年不見天日,最終腐爛,帶進棺材。那才是對彼此最好的選擇。
  
  ——題記
  
  江南秋雨,一寸一涼,午後的清風鎮涼意四起。
  
  蘇婉兒答應陳家要求,而陳家也答應擺平青瓷花瓶事件。彼此談妥,陳爺爺站起身說:「天色不早,該回市去。」
  
  他一說完,站起身,就要往院子外走,旁邊的律師立馬跟上。
  
  「我想在這裡親自看到家裡的事處理妥善。」蘇婉兒面對陳家讓她立馬跟回去的要求,這樣詢問。
  
  陳爺爺沒有發話,在那律師的攙扶下往院落外走。
  
  「我會讓人處理好的。你連我都不信了麼?」陳昭華低聲問,神色倒是有些閃爍。
  
  蘇婉兒搖搖頭,說:「不是不信你,只是昨天才回來——」她說到這裡,不由得看了爸爸一眼,他身影有些佝僂,額前鬢邊都有白髮。
  
  爸爸沉默坐在椅子上,看了看蘇婉兒一眼,全然的愧疚,默然無語。蘇婉兒的心情濕漉漉的,像是江南的秋雨。
  
  「放心,我會讓人處理妥當的。如今,時間緊急,行程很滿。而且,陳家不希望你再以別的任何身份拋頭露面。你要清楚。」陳昭華低聲說,又對那中年男女說:「六叔,六嬸,你們出去陪爺爺,我在這裡陪敏華收拾一下。」
  
  蘇婉兒不禁掃了這兩人一眼,這兩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就他們那長相,連給蘇婉兒狡辯的借口都沒有。尤其是那女人長得跟自己太相像,相像得所有真相都昭然若揭。
  
  難怪自己一點都不像媽媽,兒時,有人對父母說:「小喬可是集你們兩人之長,長得這樣好看。」也有人開玩笑說:「莫不是你在醫院抱錯了。小喬可是跟你們不太像。」
  
  媽媽因此很不喜歡那碎嘴的玩笑者。卻沒想到讓那個不懂分寸的開玩笑者一語成讖。自己真是在醫院抱錯了。
  
  那男女也看了看蘇婉兒,女人眉頭緊蹙,小聲說:「敏華,你收拾一下就好。別的東西,我們到市區再置辦。」
  
  「我知道了。」蘇婉兒回答,即便跟她有很深的陌生感,這人畢竟是自己的媽媽。
  
  「那我們在外面等你。」女人似乎有些不滿意這樣的疏離。那男人拉了拉她,說:「秀芝,別嚇著敏華,我們出去等。」
  
  女人到底有些戀戀不捨,終於出了院落的門。
  
  院子裡就剩下陳昭華與蘇婉兒父女。蘇婉兒瞧了瞧陳昭華,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澀,緩緩低下頭,說:「實在不能明天再走麼?」
  
  陳昭華歎息一聲,說:「丫頭,你是聰明的。陳家為何這麼急來找你,你應該清楚。」
  
  「我知道。你們這樣急地來,並不是因為我家的事迫在眉睫,而是陳家的事迫在眉睫。」蘇婉兒緩緩地一說,一字一頓。
  
  「你既然知道就好了,所以不要再說留下來的事。」陳昭華說,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知道你昨天才回來,還想陪著你爸爸。但事有輕重緩急。你放心,我會將青瓷事件和你哥的事都處理好的。等過一陣子,你再回來陪你爸爸。可好?」
  
  他的聲音清澈,向來對她就帶著些許的寵溺。其實,蘇婉兒曾暗自拿陳昭華與銀座八那人相比,也是不相上下的人。只不過,很多時候,人是很奇怪的,只需要一瞬間就能判斷出進一步的關係。
  
  所以,對於陳昭華曾有的情愫便屬於蘇婉兒少女生涯隱秘的一部分。其實,人生在世,很多時候,不是想得到,就必須要得到。有些事,有些情愫只能在心底終年不見天日,最終腐爛,帶進棺材,那才對彼此都好。
  
  她抿唇點頭,又看了看爸爸,說:「爸,我處理好事情,就回來看你,你不必擔心,好好照顧身體。」
  
  爸爸動了動嘴唇,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個「哎」字。
  
  蘇婉兒便轉身去收拾行李。其實,本沒有什麼好收拾的。昨天才回來,行李箱都沒有完全打開,她在自己的閨房裡看了看,最終只帶走媽媽的相片。雖然,她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但是,蘇婉兒覺得自己性格裡大部分來自這個文藝而堅強的女子,即便在生命最後一刻都還能微笑的女人。在蘇婉兒的記憶裡,與媽媽的相處全是美好的片段,媽媽教她唐詩宋詞,跟她一起學習拼音,讓她坐在小凳子上,替她紮好看的辮子,在和暖的日光裡,打了很多水在狹窄的院落裡替她洗頭髮......
  
  收拾幾件衣服,帶了媽媽的照片,提著行李箱走出來。爸爸卻站在一旁,手裡捧著一個盒子,他說:「這是一對青瓷的杯子。家裡傳下來的,不值得幾個錢。你收著。」
  
  蘇婉兒訝然,爾後瞬間明白爸爸的擔心,不由得氣惱地說:「爸,你以為從此後,我叫陳敏華,我就不是您的女兒了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爸爸回答,神色有些尷尬,全然出賣了他的內心,就是那個意思。
  
  「這青瓷的杯子,爺爺傳下來的,我們家理應給哥哥的。我說過將來我要是出嫁,就要爸爸親自燒的一套青瓷茶具。」蘇婉兒說,放下行李,走過去挽住爸爸的胳膊,低聲說:「爸,我還是你的女兒。」
  
  陳昭華很是識趣,獨自到院落裡去看那大水缸裡養的幾條魚。爸爸眼裡噙了淚,低聲說:「我不是擔心我的女兒以後不認我。我只是覺得是我的錯,才讓你去面對這種聯姻。我聽說,這種聯姻,沒什麼感情的,沒有感情的婚姻又怎麼可能幸福呢。說來說去,是我斷送你的幸福。」
  
  爸爸說到後來,有些激動。其實對於聯姻,蘇婉兒心底也沒有底,但還是粲然一笑,安慰爸爸,說:「爸,我從小就聰明。如果沒有感情,那就創造感情,你相信我會幸福的。」
  
  爸爸不說話,只是歎息。蘇婉兒又撒嬌,搖他的胳膊,直到爸爸說不擔心。倒是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煩,又讓那律師進來催促。
  
  陳昭華這才走過來,提起蘇婉兒的行李,說:「走,不早了。」
  
  蘇婉兒戀戀不捨,緊了緊衣衫,轉身往外走,聽得陳昭華聲音不大,對爸爸說:「叔叔放心,不管在陳家,還是在別家,婉兒是我的妹子。我會竭盡全力護著她的。」
  
  這話倒讓她鼻子一酸,抿抿唇,一點都不敢回頭,大步走出清風鎮。
  
  陳爺爺在前面一輛奧迪上,而陳家爸爸媽媽則是另一輛黑色的別克。蘇婉兒被安排坐陳昭華的車,這大約也是考慮到她在陳家只與這位四哥熟識的緣故。
  
  原本要留下來處理事情的那位律師,可是蘇婉兒忽然說:「我不信任他,就他那種處事風格,我怕簡單的事都得弄複雜。」
  
  那律師一臉鐵青。陳爺爺也沒說話,倒是陳昭華逼於無奈,對駕駛室那位,說:「尚林哥,那就麻煩你留下來處理好這邊的事。」
  
  那位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拉開車門走下來,很有禮貌地說:「是。」然後請蘇婉兒不要擔心。
  
  「這下你可放心了?」陳昭華拉開車門,讓她進去。
  
  「對於尚林哥,是久仰。自然放心,那就拜託尚林哥了。」蘇婉兒向徐尚林行禮。是的,這就是陳昭華的貼身助手徐尚林,她可是不止一次聽到陳昭華誇他的。
  
  就這樣,磨磨蹭蹭,也算是到了黃昏,因為陰雨,清風鎮格外安靜,路上行人稀少。車隊緩緩出清風鎮,倒是在鎮口遇見別的車隊進來。隔著車窗玻璃,灰濛濛的色調,便是看到擦肩而過的兩輛車,皆不是鄉下窮地方該有的車,其中一輛,很像是在深寧見過的那輛奔馳,嗯,就是葉家七少出車禍的那輛。當時,那司機說過那種奔馳,還上了央視新聞的,國內沒幾輛的。
  
  這是那一輛麼?難道這人是葉家七少?蘇婉兒好奇起來,不由得看那車牌。並不是深寧的牌子,而是本地的牌。
  
  本地牌也可能是那一輛。蘇婉兒雖然不關心,也知道幾個牌的說法。她不由得看那司機,很凝重的神色,專注地開車,卻並不是那葉家七少,至於後座的人,因為車窗嚴實,也看不清楚,只是隱隱約約覺得似乎有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8:27

  第015章 敏華
  
  酒店,毗鄰西湖,推窗而望,即可看到煙雨繚繞的西湖。
  
  蘇婉兒、陳昭華以及蘇婉兒的生母苗秀芝低調地入住。
  
  陳爺爺和蘇婉兒的生父陳澤林則離開,逕直去了滬上。臨行前,陳爺爺看了看蘇婉兒,說:「從現在起,你是陳敏華,雖是陳家這一輩中最小的。但這家族的榮耀與穩固,也有你一份兒。」
  
  蘇婉兒沒直接回答,只是說:「我知道我該什麼。但請你們不要干涉太多。必要時,我會向爺爺您請教。」
  
  爺爺沒說話,倒是陳澤林在一旁低喊:「敏華,怎麼能這樣跟爺爺說話?」
  
  陳澤林是蘇婉兒的生父,苗秀芝是她的生母。陳澤林是陳家這一代中的老六。在從清風鎮到杭州的這一路上,陳昭華為她大體講解了陳家的構架。
  
  「雖然爺爺有些逼不得已才選了我。但用人不疑。何況,我不相信你們沒有對我做過考量。既然如此,我希望得到充分的授權。」蘇婉兒說,她確實是想得到充分的授權,不要在以後的行事裡被掣肘。
  
  陳爺爺一張臉沒有變化,那語氣卻是暗沉沉的,他說:「這些事情的學問大,你不要自以為是。還有,要懂得你在跟誰說話。最起碼的尊敬,你不懂麼?」
  
  蘇婉兒聽不得這種指責。因為,在她看來,這種指責就是指自己父母的不是。她倏然斂起平靜,整個人也有些不客氣,說:「我並不是不尊重您。正因為尊重您,所以才要告訴您一聲我會如何做。而『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一旦開始,我要怎麼做,您的意見就不會那麼重要的。」
  
  「你——」陳爺爺終於氣得將臉上那層平靜的面紗撕開,揚起手。陳澤林和苗秀芝立刻對陳爺爺說:「敏華不懂事,爸,您就不要生氣了。我們會好好管教她的。」
  
  就連那律師都在勸,說:「老爺子不要生氣,敏華也是想把事情處理好,只是語氣有些不對。畢竟這麼多年,都沒在陳家,有些生疏,難免的。以後慢慢就會好的。」
  
  所有人都在為蘇婉兒捏汗,唯獨陳昭華什麼都不說,在一旁洗杯子,泡茶喝,氣定神閒。
  
  陳爺爺那隻手終於放下去,一字一頓地說:「你要做半點對不起陳家的事。一絲一毫都容不得你,誰求情都沒用。你好自為之。」
  
  蘇婉兒知道陳爺爺出身行伍,說到做到,家法森嚴,猶如治軍。剛才在車上,陳昭華也說起過陳家,之前亂世的歲月,作為書香世家的陳爺爺棄文從武,從硝煙瀰漫的動盪中走出來,而後又駐守敏感地區,威震一方。
  
  陳爺爺治家猶如治軍,所以,陳澤林這一輩都怕他。整個陳家在他治理下,傳統而沉悶。在陳家,極少有人敢違抗他。
  
  如今,他說這句話,自然是顯示他家長的威嚴,裡面卻也含了對她的威脅。其實,蘇婉兒覺得無論自己是否生長在陳家,陳家是否顯赫,這些人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親人。可是,人家似乎並不這樣想。
  
  「何至於此!」蘇婉兒略略歎息,垂了眸,緩緩地說:「爺爺若真當我是孫女,即便這是一場聯姻,也得為我的幸福考慮。對方是什麼人,我目前沒興趣知道。但是,盲婚啞嫁,畢竟沒有感情基礎。我必須有我的方式來保證我的幸福。這是雙方的贏面。爺爺卻這樣理解,可真像凌空潑了我一盆水,心裡涼寒。」
  
  陳爺爺沒有立刻反駁,神色倒是緩和下來,又恢復如常,瞟了她幾眼,說:「你好自為之,什麼都要有一顆謙虛的心,不要好高騖遠,凡是聽聽你四哥和你父母的意見。」
  
  「多謝爺爺指點。」蘇婉兒回答,心裡卻明白陳家這門不是好進的。而這門婚事怕也不是良緣。
  
  陳爺爺沒說什麼,便是往酒店外走。陳澤林也一併走了,只有苗秀芝不太捨得,看了看陳澤林。陳爺爺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揮揮手說:「秀芝想留下就留下,教教敏華也是好的。」
  
  就這樣苗秀芝也留下來,陳昭華看了看表,說:「敏華和六嬸先休息一下,五點半,我來接你們吃飯。」
  
  如今,這賓館房間裡,就剩苗秀芝和蘇婉兒。不知怎的,蘇婉兒竟然是緊張起來。她怕這樣的相對。明明該是最親近的母女倆,可這一刻比陌生人還陌生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十分尷尬。
  
  蘇婉兒只得將目光從半掩的窗簾投出去,微雨的西湖,黃昏時分,煙雨繚繞,山色若隱若現,空濛奇特。室內安靜得出奇。終於,苗秀芝有些按捺不住,低聲喊:「婉兒。」
  
  蘇婉兒一驚,她沒有料到苗秀芝不是喊她「敏華」,而喊的是「婉兒」,蘇婉兒應了聲,轉過去瞧她,只見苗秀芝微微蹙眉,一臉的憂鬱,眼神裡全是歉疚與擔憂。
  
  苗秀芝也有一些尷尬,咳幾聲,這才緩緩地說:「當年,我和你爸爸得不到你爺爺的承認,所以,你爸爸帶我走。那時,我已經懷著你,沒想到才到長安就要生了,你爸將我送進醫院,又難產,手忙腳亂的。後來,竟然是抱錯了,我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孩子長得不太像我們。」
  
  蘇婉兒心裡因為「難產」兩個字「咯登」一下,有些許的疼痛。女人每個月那幾天,她都會痛得難受。何況是生孩子,更何況是難產。她記憶中,媽媽跟自己講過,然後還笑著說:「小喬不乖,那時候,可是淘氣,讓媽媽疼很久呢。」
  
  那時,她就很歉疚,一低頭撅嘴,說:「媽媽,小喬錯了。以後一定好好疼愛媽媽。」
  
  後來,媽媽病逝。蘇婉兒一直很內疚,每每想起都不由得淚如雨下。自己還沒有好好孝順媽媽,她就不在裡,以後每一次取得成就,都不由得傷感。
  
  如今,原本是陌生人的苗秀芝忽然說起生她時難產,蘇婉兒鼻子一酸,心裡微微疼。她抿唇,終於還是有些艱難地說:「對不起,讓您——,受苦了。」
  
  苗秀芝一愣,眼裡淚光閃閃,搖搖頭,說:「沒有,沒有。只是這些年,我都不在你身邊照顧你,是我不好。」
  
  這樣的對話,總讓人心軟。一下子拉近彼此。
  
  蘇婉兒輕笑,走過去在苗秀芝身邊坐下,說:「你這麼說,是在怪我這幾年不在你身邊了?這是意外,誰的錯都不是。過去就過去了。以後,我在陳家,還得要你幫我。」
  
  蘇婉兒一邊說,一邊住苗秀芝的胳膊,聞到她身上清新的香味,有一種奇妙的、血脈相連的感覺。
  
  苗秀芝倒比蘇婉兒更激動,幾度落淚。拉拉雜雜談了不少,蘇婉兒心裡雖動容,但心中還是有疑惑。最終,蘇婉兒終於問:「那抱錯了,她呢?」
  
  她這個問題憋在心裡很久,終於問出來,怕有什麼哀傷之類的。蘇婉兒問得很輕,卻不料就是這樣還是讓苗秀芝落了淚。
  
  苗秀芝情緒激動,好一會兒,才緩緩說起當年抱錯的孩子,也就是真正的蘇小喬,在三年前車禍去世,也正因為車禍在醫院搶救,才得以證實她並不是陳家的孩子,陳家這才派人輾轉尋找,找到蘇婉兒。
  
  「當時,找到你,為了你的安全。便沒與你相認,不過你總是陳家的孩子,爺爺也讓你四哥極力地幫你的。」苗秀芝說。
  
  蘇婉兒卻是沉默了,一是因為聽說真正的蘇小喬已經去世;二是苗秀芝提了一句「為了你的安全」,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讓蘇婉兒有不好的預感。
  
  她的意思是說披著陳家的外衣,會有安全危險?
  
  而苗秀芝又在絮絮地說真正的蘇小喬乖巧,頗受陳爺爺喜歡,並親自為她取名錦華。蘇婉兒這才明白:陳爺爺說的「雖不及錦華」,那錦華指的是真正的蘇小喬。
  
  苗秀芝說起陳錦華,雖不是親生,但這麼二十年的感情,總是難免哀傷。蘇婉兒聽不下去,連忙轉移話題,問:「我很好奇,不知道,要與陳家聯姻的是哪一家?」
  
  苗秀芝一愣,這才低聲說:「南邊葉家,是爺爺那輩訂的。原本應該是你大姐陳子秀的,但因為早些時候,陳子秀訂給了錦城許家老大。而你二姐姐陳麗,與你年紀相仿,但資質不太好,爺爺不太喜歡。於是訂下的就是錦華。」
  
  「可是錦華不在,訂婚就應該取消的,如今還把我挖出來做什麼聯姻。」蘇婉兒說,明顯有些不滿。
  
  苗秀芝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孩子,這就是權貴之家的宿命。錦華不在,還有你,還有你二姐姐。葉家也不會過問,只要是陳家的孩子就是了。何況,三年前,你爺爺就對葉家爺爺說過,陳家還有一個在國外唸書的孩子,叫敏華。」
  
  蘇婉兒訝然一驚,沒想到三年前,老頭子就已經把自己納入計劃之類。那麼,如今逼迫自己就範的那青瓷事件會跟陳家有關麼?要不然,怎麼來得這樣快?
  
  這個想法一旦產生,無法遏制。直讓她的背脊一陣一陣發涼。這就是權貴之家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8:33

  第016章 情愫
  
  行程的確很滿,當天晚上,蘇婉兒和苗秀芝、陳昭華在西湖邊的一家主題為魚的餐廳吃了飯,苗秀芝就帶蘇婉兒去買了禮服,做了頭髮。末了,又買了一些日常的衣物。
  
  蘇婉兒原本是短髮,不太好做,於是就略略捲了。買完衣服,做完頭髮,已將近午夜。她原本以為苗秀芝會留下來,卻不料陳澤林派了司機過來接苗秀芝回滬上。
  
  苗秀芝依依不捨,又拉著蘇婉兒的手叮囑注意添減衣物。因為滬上有事,須得先去一趟。改天到京城再帶她去訂做幾套,今天就將就穿一下。
  
  苗秀芝一走,就剩蘇婉兒和陳昭華兩人。回到住處,陳昭華還沒等蘇婉兒開口,已經說:「我知道你有很多話問我,走,我那邊有些好茶。」
  
  剛才,蘇婉兒還在琢磨怎麼詢問陳昭華,不料他倒是看得清楚,先開口解決了她的難題。
  
  蘇婉兒默不作聲,跟著陳昭華到他的房間。燈光暗沉,陳昭華從自己的行李中拿茶具泡茶,是青瓷的茶具。茶葉就不知是什麼品種。
  
  「這是你兩年前送給我的茶具,你說是你爸爸親手做的,還刻意做了模子,刻我喜歡的『閒來垂釣碧溪上』。這幾年,我總是帶著。」陳昭華說。
  
  「呵,當時你還問我家傳是否有蜜色瓷的配方。其實那古老的玩意,我家也研究過多次,可寥寥無幾的遺留,我家怎麼可能見到珍品。」蘇婉兒靠在沙發上,輕輕一笑,那都是經年的歲月。她那時對陳昭華的情愫說不清,可是她很清楚自己與他不是一路人,兩人之間只能有無限的友情,而不能有其他。
  
  「以後,我去找一些,給你爸爸看。」陳昭華說,端了茶給她。
  
  清香如同紅梅傲雪。蘇婉兒訝然,從未聞過這樣好聞的氣味。陳昭華則是輕輕一笑,說:「這是一種特殊的紅茶。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我倒是喜歡。」
  
  蘇婉兒附和著笑,沒有說話。陳昭華說不值幾個錢的,對於她來說,都是值錢的。
  
  兩人又不說話,彼此喝茶,一壺茶喝得淡了。陳昭華才緩緩地說:「有什麼問題,你問。這樣沉默,倒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率真的蘇婉兒。」
  
  率真。這就是她留給陳昭華的印象。也許從今天起,這個印象就要土崩瓦解。
  
  蘇婉兒垂眸,正了正身子,問了第一個問題:「當年,你跟我在圖書館外的遇見,也是陳家計劃的一部分麼?」
  
  是的,當陳昭華出現時,這件事就梗在她心裡,刺得疼痛。她珍惜與陳昭華之間這種難以遇見的友情。
  
  陳昭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答案已經昭然若揭,蘇婉兒輕輕一笑,有些許的落寞。她緩緩地說:「你不必有別的想法。我理解你的處境。其實,我原本該想到我就沒這個命,能得到人這樣的對待,能有這樣的友情。」
  
  「婉兒,這三年,我與你,我從未將你當作我的任務。我一直用心對待我們之間。對於我來說,你不僅僅是妹妹,也是——朋友。」陳昭華打斷蘇婉兒的話,語氣急切。
  
  蘇婉兒理解陳昭華的處境,只是心裡難免沮喪。她輕歎一聲,說:「這事過去了。四哥不要提了。如今,我要問四哥第二個問題:我在深寧市被人懸賞尋找,跟陳家有關麼?」
  
  陳昭華一聽,臉上愕然,搖了搖頭,說:「爺爺原本是說去深寧找你。反正葉家就是南邊的,也隔得近。當時爺爺恰好在滬上,我也在這邊。準備坐飛機了,你給我打電話,說你在家,我們這才過來的。對於,你在深寧的事,跟陳家無關。不過,這懸賞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跟陳家無關。看來這事還真是複雜。蘇婉兒吐出一口氣,從包裡摸出照片,將這事一五一十地說給陳昭華。
  
  陳昭華看著兩張照片,眉頭緊蹙,聽蘇婉兒說完,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說:「從這兩張照片的標記來看,屬於南邊道上的朱雀令。」
  
  「朱雀令?懸賞的名稱?」蘇婉兒不由得問,想起那照片背後寫的「朱雀牌」三個字,原來是這個懸賞的名稱。
  
  「算是名稱,不過準確地說,是懸賞級別。朱雀令是南邊道上的最高懸賞令。屬於找人令,不是誅殺令。看來有人在找你。」陳昭華緩緩敘述,不由得抬頭問:「你就想不出是誰?」
  
  蘇婉兒當然想過,首先想到的就是銀座八的那個男人,可是這一段,即便是陳昭華,她也不想說給他聽。這屬於她心中的最高秘密。
  
  於是,她搖搖頭,說:「想不出。我今天問你這件事,是想看看是不是與陳家有關,如果不是,那還要請四哥在這件事上,保護我爸。即便不是誅殺令,我也不希望他受到任何的打擾。」
  
  「你放心。我立刻就讓尚林去辦。」陳昭華一邊說,一邊給徐尚林打電話,將這件事講給徐尚林聽,吩咐徐尚林務必查清是誰在尋找蘇小喬,並且保護蘇晨和的安全。
  
  吩咐好一切,他又詢問了一下青瓷事件。徐尚林的答覆是青瓷的主人在車上,卻並沒有來見我,我連對方的臉都沒看見,只是他的司機下車來對我說:「他家主人只跟蘇家的人談。而且指名是跟蘇小姐談。」
  
  「太放肆了。」溫和的陳昭華勃然大怒,對徐尚林說:「你告訴對方,別得寸進尺。最好是拿錢滾蛋。」
  
  「陳總恐怕不行。那車,不曉得你看到了麼?國內沒幾輛,一查,大約就知道是誰。怕不比陳家差。」徐尚林回答。
  
  陳昭華臉色冷下來,沒有剛才激動,語氣卻冰涼:「那你的意思是讓敏華親自與這人見面談?她現在是陳家四小姐。」
  
  「陳總,你放心。這事,我會處理好的。反正著急的並不是我們。」徐尚林說。
  
  蘇婉兒斜倚在沙發上,聽得徐尚林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不疾不徐的聲音,成竹在胸。
  
  「那你就好好辦,不要辜負敏華的重托。」陳昭華說,不由得瞧了瞧蘇婉兒。
  
  徐尚林在那邊很篤定地保證,陳昭華這才掛了電話,對蘇婉兒說:「這件事,我會盡快查清的。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什麼都不要擔心。」
  
  蘇婉兒嫣然一笑,說:「有四哥這句話,我還有什麼好愁的。」
  
  陳昭華到底是有些愧疚,輕歎一聲,說:「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天一早的飛機,回京城。」
  
  「回京城?」蘇婉兒疑竇叢生。她以為是回西北,再不濟就是南下,與葉家談聯姻的事,至少似乎聽苗秀芝說陳老爺子要去南邊與朋友會面。卻不料,是去京城。
  
  「嗯,去京城。一來是去見見二哥,二來是參加一個朋友的訂婚。爺爺的意思也是要找個正式的場合讓你出現,正好這朋友的訂婚,圈子裡很多人都會來。正好是好機會,也就先讓人知道你的存在。等過一陣子,爺爺壽辰,便會正式介紹給別人了。」陳昭華解釋。
  
  蘇婉兒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苗秀芝說去京城再做幾件。她還以為是過一陣子,苗秀芝要親自帶她去京城做衣服,卻不料去京城是行程之一。
  
  權貴之家就是這樣複雜。不過,既然要聯姻,還真是要名正言順的,畢竟雙方都得重視。
  
  「那有勞四哥。」蘇婉兒說,抬手看了看表。
  
  「你不要有壓力,這次不是你正式出場,你跟我去就是了。至於你的資料,全在那個表裡,你一會兒瞧瞧。」陳昭華將桌上的牛皮紙袋遞給她。
  
  「按照劇情,看完得要燒掉?」蘇婉兒接過來,調皮一笑。
  
  陳昭華卻蹙了眉,只瞧她,然後說:「去休息。」
  
  蘇婉兒看得出陳昭華情緒不太好,她便乖巧地轉身告辭,剛走到門口,她聽到陳昭華輕聲說:「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是被爺爺選中來接近你的那個人。」
  
  蘇婉兒腳步一頓,然後轉身對他一笑,說:「四哥,別糾結那些了。你如果很喜歡我這個妹妹,你就要慶幸了,因為在陳家,我怕只跟你親近了。」
  
  陳昭華只瞧她,臉上慢慢浮起笑容,最後竟然說爽朗的笑,說:「敏華才是睿智之人,是四哥糊塗了。早些睡。」
  
  「哎。」她回答,脆生生的。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心裡似乎很高興,但卻想念爸爸,想起自己那潛逃在外的大哥。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8:53

  第017章 前途堪憂啊堪憂
  
  京城秋季,雖秋高氣爽,天藍雲淡,但溫度確實比南邊低許多。這幾天,蘇婉兒從南中國的深寧一直到京城,馬不停蹄的,倒算是一直在路上。她覺得暈乎乎的,耳朵也因飛機的轟鳴而有些疼痛,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煩躁。
  
  陳昭華極少言語,很多時候就站在她身邊,思考自己的事情。
  
  來機場接機的是陳家二少陳雲華。陳雲華雖然是陳家老二,但比陳昭華只大了兩歲,看起來也比陳昭華年輕。陳雲華也是典型的國字臉,但顯然比陳昭華容光煥發。開了一輛銀色奔馳過來,看到陳昭華,哈哈一笑,說:「老四,你這眉頭深鎖,臉色憔悴的,確實需要一個女人了。」
  
  陳昭華白他一眼,說:「你也不看看場合。敏華妹妹在這裡,也說這些有的沒的。」
  
  陳雲華這才笑嘻嘻地伸出手來,說:「四妹,我是二哥。」
  
  蘇婉兒對她一笑,說:「二哥好。」
  
  「四妹不會介意二哥說啥的哈。」陳雲華哈哈笑,白色的襯衫凌亂,領口兩顆扣子不系,有一種不羈的凌亂魅惑。不過,這人的西裝倒是熨燙得平整。
  
  蘇婉兒輕輕笑,沒有說話。陳昭華臉色卻不太好,語氣也不太好,一邊拉開車門,讓蘇婉兒上車,一邊對陳雲華說:「敏華還小,她比不得你那些鶯鶯燕燕的。」
  
  「我知道她是流落在外的四妹。」陳雲華說,也並不見生氣,反而是從鏡子裡與蘇婉兒對視一眼,一臉的笑。他像是在對蘇婉兒說話,又像是在對陳昭華說:「敏華不久就要獨當一面,總是要長大的。我說的話,也不是多過分的,權當給她練習一下。老四,你太較真了,太嚴肅了,似乎也太緊張。」
  
  陳昭華坐在陳雲華身邊,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凝重,蘇婉兒頭有些疼,似乎有些低燒。她靠在椅子上。
  
  「累了就休息一下。到了住處,我叫你。都是自家人,不必太緊張。」陳昭華忽然轉過身來說。這突如其來的說話把蘇婉兒嚇了一跳。她抬眉看他,他眼眸亮亮的,只是那張臉到底是嚴肅而憔悴。
  
  「好。」她回答。陳昭華這才轉過身去,繼續正襟危坐。
  
  蘇婉兒瞧了瞧他,頭實在是疼,於是閉上眼,靠在椅子上。想要睡去,可是頭太疼,反而睡不著,有些迷迷糊糊的昏沉。
  
  車裡很安靜。忽然,陳雲華問:「話說許二那種脾氣都訂婚了。你比他正常太多了,你怎麼就這麼幾年都單身?上次,葉家老三還八卦你袖子是不是斷了。」
  
  「可遇不可求。葉三什麼時候也學會碎嘴了。」陳昭華回答,語氣不鹹不淡的。蘇婉兒想起以前自己也打趣過陳昭華,在電話裡逼問:「四哥啊,你袖子斷了哇。還不給找個四嫂。」他就義正言辭地說:「小小女娃不學好,學那些滿腦子硫酸的腐。你四哥我正常得很。要不——」
  
  然後,蘇婉兒不說話,陳昭華也不說下去。彼此沉默片刻後,陳昭華就在電話那邊哈哈大笑。如此三次,蘇婉兒再也不說陳昭華袖子斷了。今天一聽,這世上居然有跟自己持相同意見的人,還真懷疑他袖子斷了。群眾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啊。
  
  蘇婉兒即便經歷很多,但還很年輕,八卦因子是生機勃勃的,一遇到合適的土壤就蓬勃生長。所以,這一刻,她因這話清醒了大半,只是閉目聽兩人的對話。
  
  「你得了,是讓你找個女人平衡一下生理,誰讓你玩什麼愛情了。還有,你幾歲了?還相信愛情的存在?」陳雲華說,頗為痛心疾首,那語氣似乎恨不得將陳昭華暴打一頓,以正他的三觀。
  
  「三哥和三嫂不就是麼?」陳昭華的語氣還是平靜,即便是反問句,也沒見加強多少語氣。
  
  「得了,老三兩口子,那得是萬里挑一的。喏,若說那福分啊,葉三跟許二倒算是了。你是不在京城,沒見著許二那得瑟樣,第一次帶那丫頭來海邊別墅,裝逼又得瑟。害得我都想暴打他了。不過,那丫頭倒真是絕版的,思維敏捷,一點都不像是小門小戶出身的。」陳雲華嘖嘖地說。
  
  「聽說原本也不是小門小戶,算是沒落世家了。」陳昭華說。
  
  「咦?你也關心這個了?」陳雲華語氣誇張,十分驚訝。
  
  「年前,那女孩子去上海出差,許二當時在上海執行任務,我們一起吃了一頓飯,隨便說了幾句。」陳昭華的語氣一如既往。
  
  「原來如此。不過,大約只有那女子才能受得了許二那性格。」陳雲華嘖嘖地說。
  
  「呵呵,各花入各眼。遇見了,就是對的了。」陳昭華回答。蘇婉兒總覺的他語氣落寞,暗自猜想他大約應該有一段難過的過去。
  
  「得了,哥哥我也不阻止你,你繼續你的苦行僧生活,等待良緣啊。」陳雲華回答。車已經拐下高速,入了繁華地段。
  
  陳昭華也沒反駁,而是想了想,壓低聲音說:「我想帶敏華認識一下許二的那位,以及葉三的那位。」
  
  「你什麼想法?」陳雲華也壓低聲音。
  
  蘇婉兒聽得這種低聲的對話,大約是以為她睡著了,不想她聽到。所以,原本想動一動的她,竟然一動不動,等他們說下去。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陳昭華小聲說:「一入葉家,無論她的丈夫是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而葉三家的那位,上次在婚禮上,我見過。敏華能與她成為朋友,那麼,在葉家會好得多。許二的那位,那些事,也聽圈內人說起過,是個勇敢聰明的。以後,敏華或者也會遇見很多的問題。」
  
  「得了,朋友這事看緣分。你別去刻意。何況,這幾年你都看著敏華,我們家就你跟她接觸多,她像個省油的麼?」陳雲華低聲說,語氣越發小聲。
  
  「她只是聰明,對人略有防備而已。她是更需要人保護的傢伙。」陳昭華說,語氣很淡很淡,聲音也很小。
  
  蘇婉兒聽到這話。不知怎的,鼻子陡然一酸,竟然有淚要奪眶而出。她強行壓住這種失態,假裝夢中咳嗽,略略翻了身,換了個姿勢,繼續靠在椅背上睡覺。而陳家兄弟則一言不發,一路上極其安靜。只有蘇婉兒不斷地在想葉家到底是怎樣的龍潭虎穴,能讓一向持重的陳昭華都如此擔心。看來自己真是前途堪憂啊,難道自己將來的丈夫是惡狼級別的,自己要與狼共舞?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9:19

  第018章 暗潮起伏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並不僅僅是一句鼓勵的話。更是告訴人,要知道任何事都有這個可能。所以,在面對不利時,要善於將不利轉化為有利。
  
  ——題記
  
  車在陳雲華的別墅,這別墅靠山,青山悠悠的。蘇婉兒也不知道這是京城的何地。只是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宅子,在如今繁華擁擠的都市,自然是好地方,好價格。
  
  陳昭華替蘇婉兒打開車門,她一下車,便看到屋內迎出來一個女子,巴掌臉,眉目嫵媚,側面梳髮髻,一襲的旗袍,外面罩一件風衣。
  
  她走得很優雅。這到讓蘇婉兒想起電視劇,上海灘那些腐女。那女子對陳雲華一笑,說:「剛好要開飯了。」
  
  陳雲華點點頭,摟住那女子的腰。那女子倒是看向蘇婉兒,笑著說:「這一定是敏華妹妹了。」
  
  蘇婉兒不知道該喊她什麼。因為之前聽陳雲華的口氣,並沒有娶妻,那麼這個女子就不是妻子,不知道該不該稱呼二嫂,於是只是訕訕地笑,說:「叫我敏華就好。」
  
  「早就聽說敏華貌美嫻靜,性子很好。今天一見,卻比你二哥說得更好呢。」那女子說,那雙狐狸眼打量蘇婉兒,一臉帶笑。
  
  明知道這女子的稱讚不過因為她是陳敏華,也不過是看在陳雲華的面子上,並不見得多麼真誠。但蘇婉兒還是不好意思地笑,說:「哪裡呢。是二哥愛惜我這個妹子,所以,就左看右看都好了。」
  
  她說,面目帶笑,掃過陳雲華。陳雲華還摟著這個女人的腰,神色平靜,然後阻止那女人,說:「準備一下,開飯。有什麼話,一會兒,再跟敏華聊。他們坐飛機累了。」
  
  那女子尷尬一下,隨即又滿是笑容,說:「我倒是見了敏華,一時就忘了。連招呼都沒跟四弟打。瞧我這人。好了,好了,敏華、四弟,裡面請。」
  
  蘇婉兒點頭,陳昭華卻不說話,只是走過來,站在蘇婉兒身邊。
  
  蘇婉兒不由得瞧陳昭華一眼,他神色平靜,似乎沒有喜怒哀樂,沉悶得一點都不想平常的他。
  
  「走。」他說,眼卻看陳雲華摟那女子往屋裡走,然後大步往屋裡去。蘇婉兒也趕忙跟上。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最基本的規矩。在中國傳統的禮儀裡,這是一個人教養的表現。蘇婉兒懂得,在場的每個人都懂得。所以,一頓飯吃得無聲無息。
  
  吃完飯,那女子吩咐人來收拾,又切了餐後水果。似乎想要跟蘇婉兒談話,陳雲華不說什麼。陳昭華卻不樂意,直接說:「敏華這幾天舟車勞頓,身子不適。有什麼話改天再說。」
  
  一向好脾氣的陳昭華,在Z大以微笑著稱的名人堂學長,這一天居然就沒有笑臉,整個人也顯得不耐煩。蘇婉兒想他一定有什麼事,否則不會這樣反常。
  
  陳雲華一聽,也是對那女子說:「好了,寶貝,你讓敏華休息一下。這丫頭身子也不好。等明天,你帶她四處轉轉就是了。」
  
  這算是給她台階下,這女子也精明就順著台階而下,笑靨如花,說:「我早就準備好房間了。我這就帶敏華去。」
  
  陳昭華卻攔住她,說:「不必。我帶敏華去就好。」
  
  氣氛再度尷尬,饒是那女子一直強撐臉面,也有些掛不住。陳雲華見這場景,便對那女子說:「你去督促一下廚房,看看今晚的晚宴準備得如何。算是陳家的小聚。」
  
  那女子如蒙大赦,立刻就應聲出去。陳雲華看了陳昭華一眼,有些不悅地說:「老四,你今天過了。」
  
  「二哥,敏華是我陳家的人。她沒資格以主人自居。有別的心思,你該考慮換了。」陳昭華毫不客氣地說。
  
  陳雲華斜睨陳昭華一眼,說:「你不懂。」
  
  陳昭華有輕微的冷笑,然後對蘇婉兒說:「走,我帶你去休息。」蘇婉兒連忙向陳雲華告別,跟陳昭華往上去。
  
  蘇婉兒洗漱出來,沒想到陳昭華還在。她訝然一驚,問:「四哥還在。」
  
  「嗯。」他坐在沙發上,瞧她。
  
  蘇婉兒有些不好意思,只穿了睡衣,胸衣也沒穿。她低頭,連忙側身坐在一旁。
  
  「今天你做得很好,沒有叫那女子二嫂。」陳昭華說,明明是讚美的話,可蘇婉兒卻沒聽出半分的讚美。他那語氣倒像是很灰心沮喪,甚至有些自嘲。
  
  她不由得看他。他卻是看屋內擺的一盆文竹,眼神飄忽得很遠,緩緩地說:「在權貴之家,這種事情很常見。即便是家中有妻,外面到底有美貌的女子,也許不過是單純的*。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能夠止得住自己*的人很少。我們想要的那種,或許只是虛幻的蠱惑罷了。所以,在這個時代,尤其是權貴之家,發生什麼,都不必驚訝,也不必難過。要淡然,只要做好自己。婉兒,你可是懂了?」
  
  他到後來,終於將眼神從文竹轉過來,眼眸流轉,有微微的心疼。蘇婉兒起初是沒聽懂,可是到後來,她終究是聽懂了。他是在告誡她,在教她認識人生的殘酷,同樣,也是在預示她即將到來的命運。她可沒有忘記,在車上,他曾小聲地擔憂:「不管敏華的丈夫是葉家的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到這一刻,蘇婉兒才隱約瞧出陳昭華的反常大約是因為擔憂她未來的命運,心疼她。其實,對於陳家來說,她只是一顆棋子,即便有陳家的血脈,但並沒有跟陳家的人有接觸,所以談不上什麼情義。若說會擔憂她的,除了苗秀芝之外,應該就是陳昭華,即便是生父陳澤林都未必會那樣在意她。
  
  想到這些,一半是悲涼,一半是感動。她也看著他,輕輕一笑,眉目流轉,很平靜地說:「四哥,我懂。你不必擔心。我是個自私的人,我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讓自己好過。至於將生活弄得一團糟,更甚至自我了斷的事,都不是我的風格。再說,還有四哥護著我,不是嗎?」
  
  「是。我會護著你的。」他一字一頓地說,如同承諾。
  
  一瞬間,蘇婉兒感到這幾天梗在心裡的烏青塊全都消散。她調皮一笑,說:「我先休息。待四哥也得空了,當我導遊帶我游京城,可好?」
  
  陳昭華站起身來,伸手揉了揉她的短髮,臉上露出柔和的笑,說:「這是自然的。你先休息,晚飯時,我叫你。」
  
  蘇婉兒應聲,陳昭華走出去,關上門。因為頭太疼,蘇婉兒直接躺到床上,什麼也不想,逕直睡去。
  
  生活就應該是這樣,擔憂未來太多都是無意義的。該來的總是會來的。這是蘇婉兒的態度。
  
  這一覺睡得很沉,似乎是一閉眼,一睜眼,就過了。一醒來,蘇婉兒晃神了,以為自己還是小時候,在西北長安貧民區的租住院落裡,狹窄的木板床,屋外有一盆雞冠花盛開,厚重血紅,空氣中浮著塵土,直讓人想打噴嚏。媽媽會在外間咳嗽。
  
  所以,她醒來,瞧著高而遠的床頂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這裡是陳雲華的別墅二房間。陳昭華說要叫醒自己吃晚飯的。
  
  蘇婉兒不有的看看周圍,窗外似乎已經黑了。屋內有柔和的壁燈。她倏然坐起來,四處瞧,便聽到女子吃吃笑。隨著這笑聲,蘇婉兒發現前面沙發旁,有個剪了齊劉海的長髮女子坐在那裡開了閱讀燈開書。她將手中的書放下站起身,掩面一笑,大眼睛亮閃閃的,她說:「敏華,我是你二姐陳麗。來叫你晚宴,不過晚宴還要好一會兒,我就等你多睡一些時候,本想七點叫你,沒想到,你先醒了。」
  
  「二姐。」蘇婉兒一邊穿衣服,一邊打了個招呼。她想起陳昭華說過的,陳家歷來就是男多女少。這一輩,嫡系、旁系加起來,總共就四個女孩,大姐陳子秀最大,比二姐陳麗都大九歲,三姐則就是陳錦華,也就是真正的蘇小喬,跟自己相差不大。
  
  「呵。敏華真是好看,跟六嬸很像呢。」陳麗端詳她一陣。
  
  「二姐又打趣我了。」蘇婉兒謙虛地說。因為時間緊,連忙穿好衣衫。
  
  「我說得是事實,難道都沒有人誇過敏華美麗麼?不過,你這髮型到底不適合。」陳麗打量她一番。
  
  「呵呵,胡亂弄的。上學時,為了打理方便,就剪了。」蘇婉兒回答。其實,她哪裡不知道自己更適合長髮。
  
  「呵呵。」陳麗笑。蘇婉兒一時看不懂她那種笑容,只覺得目前看起來,這陳麗還不錯。
  
  蘇婉兒剛這麼想,陳麗就用事實推翻她的判斷。陳麗忽然笑著說:「其實,光有美麗的外表沒啥用的。」
  
  這話的諷刺意味十分明顯。蘇婉兒手一頓,心裡一涼。果然,在陳家,這些人都是排外的,不管她有沒有陳家的血統。
  
  「不過也好。你入地獄,總比我入地獄好。」陳麗呵呵一笑,滿是幸災樂禍。蘇婉兒這一刻,終於明白苗秀芝講的陳麗資質不怎麼樣是確有其事。眼前這句話可以看出這女子不是資質不怎麼樣,而是很差。
  
  蘇婉兒不動聲色,只在梳妝台前打理自己的短髮,眉目之間,全然是青春的氣息。她從鏡中開趾高氣昂的陳麗,默然不做聲。
  
  「你怕是不懂。起先啊,我也不懂,為什麼與葉家聯姻的是你,不是我。現在我是懂了。即便是當年,你姐姐陳錦華要嫁去葉家,也不可能是嫁給葉家的當家人。老大,老二,老三,人家都紛紛有妻,老五早就自行訂好了,對方是海軍那邊高官的孫女。剩下的不過就是老四、老六、老七,至於剩下的三個,都不是什麼好貨。老四似乎可能執掌葉家,可是誰知道呢,老四的脾氣向來差。老六花得全世界都是腳印子,至於老七,從小就是混世魔王,爹媽不認的,對人一向無情冷漠。從這點來說,爺爺不讓我去聯姻,自然是愛護我的。在我們這種家庭啊,能自己選擇自己的另一半,這是最大的愛。呵呵,敏華妹妹,讓你替二姐受苦了。」陳麗說到後來,那大眼睛裡全然的笑,似乎全都化作了幸災樂禍。
  
  蘇婉兒知道陳麗講的大約是事實,但在這個時候講這些,又有什麼用?即便是要她蘇婉兒嫁給鬼王,她也不能退縮啊。自己的爸爸和大哥的事還沒解決。何況,未來如何,沒有人可以知道。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並不僅僅是一句鼓勵的話。更是告訴人,要知道任何事都有這個可能,所以,要好好去將不利轉化為有利。
  
  這樣想,她起初的寒心與不寧情緒就消失,轉而就平靜了,任由陳麗在一旁冷嘲熱諷的,她只緩緩整理衣衫。
  
  等到陳麗沒有說話,她又對著鏡子轉了一圈,覺得十分得體,這才轉過身看陳麗,唇邊浮起一抹笑,緩緩地說:「替姐姐受苦是應該的。中華民族,講究血濃於水嘛。」
  
  陳麗一聽,臉上的笑全然斂起,只看她,低聲說:「你真不怕麼?」
  
  「二姐若是喜歡誰,其實可以告訴爺爺的。爺爺總是愛護二姐的。」蘇婉兒說,然後聽得門外響起腳步聲,想必是來催促自己去晚宴。立刻噤聲,打開門,對陳麗說:「二姐走。瞧我們光顧著說話,都忘記晚宴了,這不,又讓四哥來跑一趟。」
  
  她一邊說,一邊轉過臉來瞧梯上的陳昭華,露出明媚的笑,笑得陳昭華一臉訝然。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9:37

  第019章 夜宴
  
  蘇婉兒沒理會陳麗,而是快步走到陳昭華身邊,明媚一笑。
  
  「好些了?」陳昭華看看她,一邊問,一邊又瞧了瞧上,大約是在看陳麗。
  
  「睡了一覺,好多了。」蘇婉兒回答,然後也看看上,陳麗並沒有出來,大約是在裡面生氣。蘇婉兒倒是嘻嘻一笑,說:「二姐在上面整理衣衫,讓我們先下去呢。」
  
  「哦。」陳昭華回答,轉身往下走,蘇婉兒也跟上陳昭華的步伐。
  
  晚宴在陳雲華別墅的正廳,蘇婉兒跟著陳昭華穿過一道門,繞過玉石屏風。便看到眾人都落了座。她細細打量席間的人,除了苗秀芝之外,剩下的幾個都很年輕。
  
  蘇婉兒鬆了一口氣,因為沒有別的長輩在。之前來的路上,她一直擔心這陳家晚宴有陳家長輩在,那樣就拘束很多,還要接受那些人的檢閱。
  
  陳昭華在陳雲華旁邊落座,轉身對蘇婉兒說:「敏華坐這裡。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講什麼客套了。」
  
  這話其實是暗示她不必拘禮。蘇婉兒「嗯」一聲,落落大方地入座,心裡十分感激陳昭華。因為剛才她還在琢磨這到底該如何入座。她雖然是小家小戶,但逢年過節去外婆家,外婆家也要講究規矩,八仙桌的什麼位該坐客人,什麼位該坐主人,什麼位置是尊敬的。一坐錯了,外婆臉色一沉,必定是嚴厲批評的。
  
  「媽。」蘇婉兒入座,先向苗秀芝打招呼。聲音不高不低,聽起來像是十分有禮貌,可蘇婉兒自己知道其實喊得十分生硬。但是,這種場合,再怎麼生硬,她還得把面子給足苗秀芝,何況這個女子生她的時候難產,差點就去見閻王,而這些年與自己的分離,也是迫不得已。
  
  「哎。可有好些了。」苗秀芝顯然不如蘇婉兒這麼淡定,到底有些激動。
  
  「已經好了,媽不要擔心了。」蘇婉兒回答,這才打量席間,主位坐的是陳雲華,陳雲華右邊是陳昭華,左邊則是空了兩個位置。蘇婉兒料想有個應該是那個狐狸眼的女子,另一個則是陳麗的。
  
  而自己的對面坐了一男一女。男子坐得筆直,嘴唇很好看,略略上弧,有微微的笑,神色清雅,眼眸幽黑而深邃,那眉目卻是皆可入畫的。
  
  難得的美男子,比電視上那些修飾過的好看多了。蘇婉兒暗歎。
  
  而那旁邊的女子一張瓜子臉,膚色很好,臉上也沒見出是化妝,但沒有一點的瑕疵。一襲荷葉邊的紅衣映襯之下,更是嬌媚;那綰髻的頭髮,則讓她有一種嫻雅氣息。那女子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撲閃,略帶微笑,正瞧著蘇婉兒。
  
  這也是美人。世間極少有的真正美人。看這歲數,也不比陳昭華大。也不知這是陳家哪一房的人。蘇婉兒將陳昭華講過的陳家構造都快速過濾一遍,也沒想出來到底是誰。
  
  「這是葉家三哥,你叫葉三哥就行了,至於叫三哥,那是以後的事。」陳昭華忽然說,為她解惑。蘇婉兒這才恍然大悟,這人敢情不是陳家的,而是葉家的。
  
  「葉三哥,您好。」蘇婉兒站起身,行禮。算是明白過來了。之前在車上聽陳昭華跟陳雲華小聲說起,帶她來京城,第一是想讓她在許二的婚禮上露個臉,算是讓圈內人知道陳家有這麼個女子存在,二則是想讓她認識葉三和許二的夫人。據說那兩位都是傳奇人物。也許旁邊那位就是了。蘇婉兒暗想。
  
  對面那女子卻是掩面吃吃笑,說:「敏華太客氣了。不用那麼給他面子,還用敬語?直接稱呼葉三得了。」
  
  「啊?」蘇婉兒訝然。那女子笑得更歡樂,說:「我叫夏可可,嗯,目前,你可以叫我夏可可,或者可可姐。過一陣子,嗯,就得叫三嫂了。」
  
  「你啊,一驚一乍的,別嚇壞了敏華。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守禮儀的。」葉三說,語氣寵溺。夏可可忽然橫眉冷對,斜睨他一眼,哼哼地說:「你有意見?嫌棄我?」
  
  「沒,沒,怎麼敢?你的性格這麼好的,我就是喜歡了,你看我巴巴的從現實追到遊戲,從京城追到廣城,從廣城追到錦城,最後還追到三亞,追到馬爾代夫的。如果你去火星,估計我也要追去了。」葉三連忙說,摟了摟的夏可可的肩膀,那語氣神色全是寵溺。
  
  「是麼?我要跳,你得跳麼?」夏可可佯裝生氣,兩頰全是笑與幸福。
  
  「YOUJUMP,IJUMP。」葉三說,搖了搖夏可可。
  
  蘇婉兒坐在對面看得清清楚楚,那兩人的神色那樣和諧,那樣搭配,週遭都是幸福的色調,溫暖的氣息。
  
  這一生若能遇見這樣合適的一個人,那該是多麼的幸運?可是自己將要嫁的人,會是這樣的麼?聽陳麗說那三個可能是丈夫的人,個個都劣跡斑斑,都不是良人的人選。
  
  想到這些,蘇婉兒忽然沮喪。想要退卻,可是想到爸爸與哥哥,她又覺得很無力。何況,即便不為爸爸和哥哥,如今是箭在弦上,即便自己不答應,陳家多得很的手段逼自己就範。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罷了。
  
  她一垂眸,只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看對面的幸福。別人越圓滿,就顯得自己越落寞孤單。
  
  「喲喂,圈內都知道你們恩愛,你讓我們這些還單著的情何以堪呢。」陳雲華嘖嘖地說。
  
  夏可可卻是轉過臉,掃陳雲華一眼,說:「陳少是自己不想安定罷了。要想找個,還不簡單了,起碼都得排隊等。」
  
  「得了。這些年有趣的女人又懂分寸的女子越來越少了。看了那麼多,個個都以為自己*掩飾得好。本少一眼就看穿了。」陳雲華兩手一攤。
  
  「活該。你這人壞事做多了,人品不好。」葉三斜睨陳雲華,然後轉向陳昭華問:「昭華啊,你袖子斷了?」
  
  
  正在喝水的陳昭華一口水沒差點噴出去,立馬放下杯子,一邊拿紙巾擦手,一邊橫眉冷對,說:「哥沒那嗜好。」
  
  「行了,行了。沒那嗜好,我就放心了。要不然,我去滬上晃蕩都不敢聯絡你,想找你喝一點小酒啊,都為我的清白擔心。」葉三聳聳肩。
  
  「你可以滾了。」陳昭華臉色越發難看。
  
  「哦,邀請我的人是陳雲華。」葉三靠在椅背上,還很優雅地喝了一口開胃酒。
  
  「哦,我邀請的是夏可可。你自己跟來的。」陳雲華馬上拆台。
  
  「我必須來。我老婆這麼好的,我必須看著。」葉三又伸手去摟夏可可的肩膀。
  
  這次,連夏可可都扛不住,立刻拍開他的手,看了看對面的苗秀芝,說:「少噁心了。阿姨在呢。再說了,也不嫌在敏華面前丟人。」
  
  蘇婉兒被人提到,只得尷尬地笑笑,慌忙說:「這氣氛反而輕鬆,葉三哥的性格頗好。」
  
  「聽到沒有?敏華讚美我了的。」葉三立馬對夏可可說。
  
  「敏華,你可別太善良。葉家的男人都是欠揍型、欠抽型,以後你就知道了。」夏可可撲閃大眼睛。
  
  「小心我爹聽到。」葉三懶洋洋地說。
  
  即便是之前心情沮喪的蘇婉兒聽得這些話,都忍不住笑了。夏可可卻是嚴肅地說:「敏華,今天先吃飯,改天等忙完小葵跟許二那傢伙的訂婚禮。我慢慢跟你講具體怎麼欠抽,欠揍。」
  
  「哦。」蘇婉兒輕聲應答。心裡卻總覺得不妥,覺得像是在當著銀行安保人員的面佈置搶銀行的事。倒是一旁陳昭華開口說:「敏華,年紀輕輕的,有點老氣橫秋的安靜,以後要多跟葉家三嫂接觸,多學些東西,知道了麼?」
  
  「嗯。我知道。可可姐的電話號碼可否告知呢?」蘇婉兒立馬會意這是陳昭華為自己鋪的路,即便或許沒有什麼用。但她也不能辜負他的一片苦心,於是立馬抓住契機,詢問夏可可的電話號碼。
  
  「當然可以。」夏可可大方地說了電話號碼,然後又說等忙完小葵與許二的訂婚,告訴她電子郵件,QQ號碼,MSN。
  
  這一連串下來,葉三終於忍不住問:「你們倆要幹嘛?」
  
  「交流馭夫心經。尤其是馭葉家男人的。」夏可可斜睨他一眼。
  
  「好。大約我老媽會感興趣,你贏了,趕快去組織婆媳陣線聯盟。」葉三聳聳肩。
  
  夏可可已經哈哈大笑,說:「別說了。大嫂、二嫂、老五的未婚妻都加入QQ群了,如果可以,我會邀請老媽加入的。」
  
  這話一出,蘇婉兒忽然覺得也許自己對於嫁入葉家的那種悲觀,只是自己的杯弓蛇影。一切並不會像自己想的那麼糟糕,至少有夏可可這樣歡樂的三嫂。
  
  「對了,過一陣子,也邀請敏華加入。打麻將就不會三缺一。」夏可可似乎自言自語的。陳雲華不住咳嗽,以掩飾笑意。
  
  到後來,陳雲華不由得說:「葉三,你其實真是好福氣。你遇見的是另一種絕版。哈哈。」
  
  陳昭華卻是一直坐在椅子上,沒有說話,只是將酒喝了幾杯,然後說:「我去上催一催,麗麗也太不懂事了。要這麼多人等她。」
  
  「嗯,應該的。客人在,六嬸也在,她越發沒有規矩了。若不是看她也在京城,她也嚷著要見見敏華,我才懶得讓她來。」陳雲華也十分不悅。
  
  陳昭華起身去找陳麗,人還沒轉過屏風。卻看見陳麗過來了,這下子換了一身水藍色的小禮服,走過來,笑著說:「真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剛才,四妹不小心將我的裙子弄濕了。她沒有跟你們說麼?」
  
  「啊?」陳雲華極其輕的一聲,瞧了瞧蘇婉兒,又將眼神移開,只對陳麗說:「大驚小怪的,自己手腳不知道利索些,讓客人和長輩等,就是沒禮貌,還狡辯,你越發沒規矩了。」
  
  呸,賤人,自己什麼時候弄濕你的裙子了?這裡還來擺一道,無中生有。要不然這場景,我蘇婉兒是好欺負的麼?
  
  蘇婉兒心裡暗自咒罵,面上平靜,像是沒聽到陳麗的話,只略轉過頭問苗秀芝:「媽,你也住這邊麼?爸呢?」
  
  苗秀芝一愣神,立馬回答:「你爸陪爺爺,我是怕你在這邊呆不慣,來看看你的。今晚就不住這邊了,爺爺那邊需要照顧。」
  
  蘇婉兒「哦」了一聲,陳麗已經跟陳雲華隔了一個空位落座,眼神瞟過來,頗為輕蔑,臉上帶笑,誇張地說:「哎呀,定是四妹忘記了。」
  
  喲喂,這女人還真是沒完沒了。蘇婉兒一下坐直身子,驟然抬頭,眸光凌厲,橫掃過去,緊接著,她十分平靜地說:「是啊。我是忘了,就連我什麼時候弄濕過二姐的裙子也不記得了。」
  
  這句話沒有直說,可是大凡知道這位陳二小姐「美名」的人,想必都知道什麼意思。
  
  「你,存心讓大家誤會我麼?」陳麗臉上尷尬。對面夏可可倒是一副看戲的狀態,十分優雅地端杯在手。
  
  蘇婉兒還沒說話,陳昭華緩緩地說:「麗麗,大家都餓了。不要忘記,四妹叫敏華。」
  
  他刻意強調了「敏華」二字,陳麗閉了嘴,臉色越發尷尬。是啊,陳麗是沒資格入族的,至少沒有爺爺賜字,沒有合「華」字輩。
  
  陳麗無措了幾秒鐘,終於轉過去吩咐人說:「上菜。」
  
  這場鬧劇才這樣結束。晚宴是粵菜為主,大約是為了客人的口味。而整個晚宴,陳雲華身邊的位置始終空著。
  
  其實,那個位置應該是女主人的位置,可是那位狐狸眼的女子始終沒有出現。陳雲華也沒有讓人去找她。
  
  蘇婉兒自然也不會傻得去出頭問這準備晚宴的人怎麼沒有來用餐之類的。陳麗與陳昭不問,葉三夫婦也不問。苗秀芝更是一言不發,她當然不會那麼愚蠢。
  
  後來,晚宴結束了。因為第二天就是董小葵與許二的訂婚宴,夏可可與葉三說要養精蓄銳,便各自散去。
  
  蘇婉兒自然將他們送出去,在大門口等司機開車過來時,夏可可偷偷對蘇婉兒說:「敏華別擔心。那三個,我都見過,無論哪一個,我看你都能實施猛於虎的苛政,讓之妥妥帖帖的。我看好你喲。」
  
  「嗯。」蘇婉兒抿唇笑了。夏可可已經上車,落了車窗說:「敏華,早些睡,改天帶你去玩。」
  
  「哎,改天見。」蘇婉兒揮手告別,心裡是倒是十分喜歡夏可可。等她們的車開出別墅一會兒,她才轉身過來,不料陳昭華就站在她身後,嚇了她一跳。
  
  「呀,四哥。」她不由得喊。
  
  「嗯。」陳昭華低聲應答,然後說:「外面涼,進去。」
  
  「嗯。」蘇婉兒應答,與他並肩往裡走。走了幾步,忽然聽見他說:「那女人儼然是這個個別墅的女主人,但真正的任何聚會,都不會被允許參加。二哥身旁的位置,只有他的妻子可以坐。她那樣的身份即便再怎麼苦心經營,都是沙灘上的堡壘,只要二哥不樂意,或者陳家任何人不樂意,都是一切水過無痕。
  
  蘇婉兒一聽,頓住腳步。
  
  「你要時刻記得你是陳敏華,你是陳家四小姐。」陳昭華一字一頓地說。
  
  蘇婉兒明白他是在強調在這個階層裡身份的重要性。將來在葉家,在面對某些人、某些情況,不能忘記自己的身份。
  
  「四哥,我會始終記得。我是陳敏華,陳家華字輩最小的。」蘇婉兒回答他,忽然覺得自己在茫茫大海之上航行,而身旁只有陳昭華一個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19:09:53

  第020章 囂張的男人
  
  第二天早上,蘇婉兒一大早起床梳洗,下吃早飯。她原本以為自己天微明就起床,已經夠早了,卻不料陳昭華已經打扮停當,用了早飯,窩在下的沙發裡看報紙。
  
  「四哥。」蘇婉兒喊。
  
  陳昭華放下報紙,抿唇一笑,說:「這身打扮很得體。」
  
  「謝謝四哥。」蘇婉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安然坐到餐桌前吃早飯。
  
  「傻丫頭,快吃早飯。然後與我過去寧園。」陳昭華說,一臉柔和,示意蘇婉兒趕快用飯。
  
  蘇婉兒料想寧園就是訂婚地點,於是應聲,桌上的清粥熬得恰到好處,精緻的青花瓷碟裡全是蘇婉兒喜歡的小菜。料想是陳昭華讓廚房準備的,心裡暖暖的。低頭淡然吃完,感覺那清粥溫暖,一直暖到胃裡去。
  
  用完早飯,蘇婉兒漱口,稍微又梳洗了一下,就與陳昭華出門。陳昭華並沒有叫司機。據說,除了偶爾會讓助理徐尚林開車之外,陳昭華都自己開車。
  
  他為蘇婉兒打開車門,為她綁好安全帶,然後發動車子時,對她說:「在某些場合,這些細節要注意。」
  
  蘇婉兒抿唇點頭,只覺得鼻子酸,心裡暖和。因為得知她可能有不幸命運的人,陳家不在少數,而時時刻刻真正關心她的人,只有陳昭華。
  
  「謝謝四哥。」她低頭,緩緩地說。窗外是京城特有的秋天,晨光金黃刺目,那樣急促而乾淨,早晨的天是呈紫色的藍。
  
  「婉兒,以後不要對我說謝謝。我不需要,也無顏承受,這兩個字會讓我很難受。」過了好一陣子,陳昭華才回答。
  
  蘇婉兒低頭不語,只聽著車裡輕微的發動機聲音。她明白陳昭華的心情。
  
  「我明知道葉家那三兄弟是什麼貨色,可我卻只能來可笑地來做這種毫無用處的提點。呸!」陳昭華忽然恨恨地說,一手拍打方向盤。
  
  他是淡然的男子,喜怒哀樂的表現也不過是有時候跟蘇婉兒開玩笑,會哈哈大笑。但蘇婉兒從沒見過他動怒,即便說起投資商軟磨硬泡拖長戰線,也是漫不經心的口吻,這一刻,居然也動怒。
  
  「四哥。誰說沒用?若沒你這幾天跟我講的,我定然要出醜的。」蘇婉兒連忙安慰。
  
  「那些有什麼用?我寧願不是你四哥。」陳昭華忽然用力將車一拐,停在一旁,就那樣看她,眉頭緊緊蹙著。
  
  蘇婉兒訝然,神色卻始終淡然。她似乎看出陳昭華眼神的含義,但卻裝著什麼都不知道,淡然地看著他,緩緩地說:「可是,你是我四哥。在偌大的陳家,也只有你真正關心我。所以——」蘇婉兒說到這裡聳聳肩,調皮一笑,繼續說:「所以呢,我以後遇見困難,要常常麻煩四哥了,可以嗎?」
  
  陳昭華看了她許久,收回眸光,淡淡地說:「可以。」
  
  「那以後煩死四哥。嘿嘿。」蘇婉兒笑,然後在一旁研究他車上的音樂系統,在那裡選歌。
  
  「如果不煩死我,我收拾你。」陳昭華說,這語氣才有了平素裡陳昭華的樣子。蘇婉兒聽得放心一半,這才選了一首《BRESSANONE》,音樂帶著淡淡的傷感,在京城清晨的日光裡流淌。她靠在椅背上,輕輕閉上眼。
  
  音樂單曲循環,也不知循環了幾遍。陳昭華將迷迷糊糊的蘇婉兒叫醒,很擔憂地問:「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我睡得很好啊。」蘇婉兒回答,這才發現車已經停下來。像是到了郊外一樣,這周圍都是大片的綠樹,日光從樹縫間傾瀉下來,投下明亮的光斑。路面平坦整潔,一點都不像鄉村公路。
  
  「就快到寧園了。你整理一下。」陳昭華說,語氣輕柔。
  
  「嗯。」蘇婉兒有些不好意思,拿了化妝盒整理一番,陳昭華才將車往前開。蘇婉兒這才發現這裡不是郊外公路,而是大型的別墅群落。那些別墅彼此隔得很遠,又都掩映在大片的綠樹叢裡,所以,乍一看,倒像是回歸鄉野了。
  
  車還沒轉過彎,後一輛紅色跑車「唰」地過來,一個急剎,一個年輕的男子落下車窗,十分驚訝地喊一聲:「陳老四?你居然帶女人出現,沒聽說你結婚了啊。」
  
  陳昭華緩緩拐過彎,氣定神閒地說:「別碎嘴,這是我四妹。」
  
  「呀,呀,呀。傳說的四妹啊。我是你歐陽哥哥。」那男子一臉的笑,隔著一段距離就要伸手過來握手。陳昭華俯身過來,拍開他的手,說:「爪子拿開,我妹子可不是鶯鶯燕燕。」
  
  歐陽也不生氣,依舊笑嘻嘻地說:「我原以為錦華好看,沒想到敏華比錦華更好看。好妹子,你若願意嫁給你歐陽哥哥,我明天就去向陳爺爺提親。」
  
  這種情況尷尬,蘇婉兒只好默不作聲,反正陳昭華會擺平的。果然,陳昭華臉色一沉,說:「歐陽,不要再說了。敏華的事,你自己清楚。」
  
  「喲喂,我雖然花一點,但要是敏華嫁給我。我立馬收心,生生世世只對敏華一個人好了。」歐陽舉手賭咒發誓,一臉嚴肅,裝出無比虔誠的模樣。
  
  蘇婉兒覺得這傢伙好玩,不由得抿唇笑,說:「歐陽哥哥國色天姿,閱歷豐富。敏華才疏學淺,配不上啊配不上,歐陽哥哥還是另找他們人。真是『還君明珠雙淚垂』啊。」蘇婉兒說到這句,還配合地擦了一下眼淚。
  
  那邊廂,歐陽一臉沮喪,立馬勁爆地說:「靠,又一個拽古文的。妹子饒命,我不求你嫁給我了,你別拽古文了。我聽著肝顫。」
  
  「注意言行。小心今天董小葵聽到了,變著法收拾你。」陳昭華斜睨歐陽。
  
  「呔,今天我不是主角,我怕她?」歐陽聳聳肩。
  
  蘇婉兒從對話中聽出另一個拽古文應該是今天的女主角董小葵。陳昭華不置可否,卻聽得身後有車按喇叭。
  
  蘇婉兒不由得往後看,卻倒是看到那開車的人,驚鴻一瞥,似曾相識。卻因為隔著車玻璃,看得不太清楚。
  
  「喲喂,是葉家老四喲。」歐陽撇撇嘴,顯然不是太喜歡,逕直將車開走,很風騷地轉了個彎,消失在眼前。後面那輛保時捷開上來,與這車並排,也沒見與陳昭華打招呼,逕直開走。
  
  這葉家老四還真沒禮貌。即便只是與陳昭華認識,也不至於絲毫不理會。何況陳家與葉家據說向來交好。
  
  待那車拐過彎,消失不見。陳昭華這才啟動車子,緩緩地說:「別人傲,則由之傲,自己淡然就好。」
  
  蘇婉兒輕輕一笑,說:「四哥,我不在乎的人,我就視而不見了。若是非得給我難堪,那我雙手雙腳不是白長的,這顆腦袋也有那麼點所謂智慧。我從小又不是被人保護著長大的。」
  
  陳昭華沒做聲,只將將車拐過彎。那邊綠樹掩映下,赫然出現一座園子,門前有俊秀的字體:寧園。
  
  寧園裡植物中眾多,日光和暖,每棵樹都紮了彩條,看起來俗氣,可全是幸福的溫暖。昨晚,聽陳昭華說過許仲霖與董小葵之間的愛情,不比夏可可和葉三差。她聽得那樣羨慕。
  
  陳昭華去停車,蘇婉兒站在樹下等他,在衣香鬢影的場合,她睡都不認識,雖然神色淡然,但內心還是有些侷促與慌亂。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48:17

  第021章 丈夫人選
  
  人生在世,有些責任必須承擔,有些恩情必須報答。有些路,明知道荊棘密佈,也要抬腳去走,有些事,必得如此,別無他解。所謂的幸福是一種經過,然後最終有個滿意的答案。
  
  ——蘇婉兒
  
  「據說『許少的寧園,女人止步』。呵呵,沒想到許仲霖的訂婚居然在寧園。」旁邊有兩個男人斜坐在院落裡的木椅子上,雖然一身正裝,但十分隨意。
  
  「我們全看走了眼。這傢伙為了那女人什麼規矩都破了。還公然反抗他家老爺子。我在國外可都聽說了。」其中一個男人說。
  
  「真不曉得,這女人有什麼樣的魔力!」另一個男人嘖嘖。
  
  蘇婉兒在一旁,聽得羨慕,想起自己又黯然。陳昭華停好了車,剛走過來。其中有個男人就向他打招呼,說:「昭華,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要老死滬上,絕不進京了。」
  
  陳昭華訕訕笑了笑,免不了一陣寒暄,又將蘇婉兒介紹給那兩人,說這是小妹陳敏華。大約之前,陳家就造勢不少,那兩人也是圈內人,嘖嘖驚訝,說:「呀,這就是敏華啊。早就聽說陳家小妹聰敏美麗,果然不錯。」
  
  「可惜,我得知消息遲了,不然非得去陳家提親不可。昭華,這就是你的不對,這麼好的妹子,從來都雪藏,不帶出來。」另一個裝出十分懊悔的神色,普通話略微帶了蜀中尾音。蘇婉兒記得剛才陳昭華叫這個胖嘟嘟的傢伙林大少。
  
  她只是笑而不語,一臉淡然,在陳昭華身旁,小鳥依人地站著。
  
  因為提到蘇婉兒的婚姻,陳昭華臉色到底有些不好看。正在尷尬處,忽然聽得牆角那邊有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然後聽得夏可可在說:「你們這群人,真是越發蕩漾,改天得給你們編個蕩漾詞典。」
  
  蘇婉兒也往那邊瞧,只見一襲米色襯衫,梳了公主髮髻的夏可可端莊地站在那樹下,身旁自然站著寸步不離的葉三。
  
  而那邊還有幾個人,其中有個男人的背影很熟悉。蘇婉兒就站在那裡看。旁邊的林大少卻是嘀咕:「葉四也太不懂分寸了,這種場合,竟然是帶了那個女人過來,又不能娶回家的。」
  
  「也許葉四以為可以的。再說了,董小葵不也是沒有任何家世的麼。大約帶這女人來,就是給自己的女人信心啊。誰讓董小葵勵志呢。」另一個人回答。
  
  「我呸。董小葵好歹也是世家之後,雖然家道中落。再說了,董小葵比那女人高很多個檔次,好不?你是沒見過,我見過幾次的,反正我就不喜歡嚴清雅這個婆娘。漂亮是漂亮,一副清高臉。」林大少直接說,語氣頗為不屑。
  
  原來那男人是葉家老四,旁邊的女人應該是他愛的人,名叫嚴清雅。昨晚,陳麗曾提到過葉家老四也是自己的丈夫人選,人並不怎麼樣。
  
  他敢在這種場合,帶這個女人來。那麼,一定是很愛她,在聯姻上,他應該會極力反對的。那自己就不擔心這個男人會做自己的丈夫。
  
  剩下的兩個呢?據說葉家老六花得全世界都是腳印子,要把這種男人的世界觀扭轉,難上加難的。不過,這種男人也許更適合生活。至於老七,聽說脾氣暴戾,幾乎沒有朋友,雖然人很能幹、聰敏。這種人,如果方法得當,打開他的心結,日子也許會好過的。
  
  蘇婉兒在心中暗自盤算。卻還是盯著夏可可那邊瞧。看那葉四的背影挺拔,輪廓怎麼就那樣像銀座八的那人。
  
  那人的手下也叫他「四少」,莫不是同一個人麼?想到這個,蘇婉兒心中不由得一驚。
  
  「你們莫要論人是非。尤其敏華在。」陳昭華有些不悅。
  
  「得了。老四,我心疼敏華了。」林大少忽然說。
  
  看來自己前途堪憂,這麼多人都對自己抱以同情。不過,只要不嫁給這個有很愛的人的老四,老七或者老六,自己應該可以撥亂反正的。
  
  當然,幾害相權取其輕。相比較而言,蘇婉兒覺得老七是三兄弟裡最好的人選。而且比自己小三歲,即便聯姻也只能先訂婚相處,等過兩年才能舉行結婚登記。這就給自己一個緩衝。
  
  想到這些,蘇婉兒已巴不得這場聯姻裡的對象是葉家老七葉雲嘉。不過,葉家會拿這最小的來聯姻?畢竟「大麥沒黃,小麥黃」在講究規矩的家族是不太可取的。
  
  前途一瞬間又撲朔迷離起來。正在她暗自思量時,葉家老四忽然轉過身來,幾乎是第一眼就瞧見蘇婉兒,兩人相視,皆訝然。
  
  怎麼是他?難怪覺得背影熟悉,原來是見過的。蘇婉兒心裡訝然,臉上竭力平靜。因為自己目前不是蘇婉兒,而是陳敏華。
  
  是的,這人正是蘇婉兒逃離深寧那天下午,要借用她的陽台到隔壁去看女友的那位。後來,與女友爭吵傷了手,還讓蘇婉兒幫忙包紮的。對了,那天那女子喊他「瑾之」,昨晚,陳昭華說過陳家老四叫葉瑾之。那天,那幫手下也叫他四少,那麼就是他了。
  
  雖然那天,她化了妝,葉瑾之的神情還是告訴蘇婉兒,他認出了自己。葉瑾之就那樣目不轉睛瞧她,神色沒多大波動,只是那眼神銳利如刀,像是要將她寸寸剝光,照得她無處遁形一樣。
  
  這眼神很沒禮貌,這讓蘇婉兒很不舒服。她也不甘示弱,與他目光相接,毫不退縮。其間,她還優雅地端杯喝了一口雞尾酒。
  
  葉瑾之轉身看她,良久,他旁邊那藍色風衣的女子轉過身來,儼然是在深寧市住在蘇婉兒隔壁的那位姐姐,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原來這女人叫嚴清雅,那氣質倒是清雅得像一朵梅花。她瞧了葉瑾之一眼,順著葉瑾之的目光就投射過來,一瞬間也認出蘇婉兒,臉色微微變了,那柔軟的眸光就有了微微的敵意。
  
  呸。我對你那男人沒啥興趣。蘇婉兒心裡暗自憤然,這才斂了眸光,準備轉身去尋陳昭華。
  
  因為剛陳昭華與一個叫戴元慶的一見一愣,旁邊的林大少歎息一聲,與另外一個人悄聲說:「江雲不知所蹤,這陳昭華與戴元慶這對情敵倒是有發展出基情的趨勢,看他們那對視。」
  
  「你太無恥了,人家也許那是『情逢敵手千拳少』呢,你滿腦子都是硫酸腐化。」林大少撇嘴。
  
  原來陳昭華有過一段過去。蘇婉兒暗想那一定是陳昭華的痛,不然,一直都護著自己的陳昭華怎麼會失態,繼而與戴元慶去一邊談話去了。
  
  她剛一轉身於人群中搜尋陳昭華,夏可可就提著裙子跑過來拉住她,笑嘻嘻地說:「敏華來了也不找我。我在忙著招呼客人,陪女主人上妝。倒沒空尋你,這才看到你,不逮住,怕是又跑了。」
  
  蘇婉兒呵呵一笑,說:「我是個沒事的。剛回來,也不認識什麼人,也就在這園子亂竄,看看花草什麼的。」
  
  「走了,我帶你去瞧小葵,昨晚我打電話說起你,她卻說一定要看看你。」夏可可一邊說,一邊就拉蘇婉兒往屋裡去。
  
  屋裡是大廳,燈光華美,香檳、蛋糕,美得如同夢境。蘇婉兒看這一切,想到董小葵與許仲霖的愛情,頓時覺得這屋裡每個角落都充滿幸福。
  
  「走。她在三。」夏可可說,拉著蘇婉兒就往上去。
  
  梯上鋪了紅地毯,一路延伸而上。蘇婉兒也略微加快步子,往上去。二是古色古香的,晃眼一看,還以為穿越去了古代。
  
  「嘿嘿,這是許仲霖那傢伙的浪漫了,據說是為了配合小葵的古典氣質裝修的。改天我們來做客,瞧瞧這屋裡,許二那傢伙不讓去,小氣得很。」夏可可介紹,拉著蘇婉兒繼續往三去。
  
  到達三,映入眼簾的是一堵屏風,上面是清雅飄逸的歐體。印章 落款是仲霖。看來這男主人也是極其古典氣質的。
  
  這呀,真是羨煞眾人。難怪那麼多人都私下裡說許仲霖運氣好,找到絕版。
  
  三的窗戶都關了,窗簾半掩,日光透進來,映得窗口的大盆栽碧綠,仿若現在不是初秋,而是盛夏。三很安靜,低低的鋼琴聲流淌在週遭。
  
  這讓蘇婉兒不禁訝然。原本以為下面忙忙碌碌,那麼多的客人。女主角到底要緊張一些,在這上補妝,或者侷促。卻不料這裡是這副場景。
  
  夏可可徑直打開旁邊的木門,往裡喊:「董小葵,你丫的還真是坐得住。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寫毛筆字。」
  
  原來女主角在屋裡寫毛筆字。蘇婉兒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聽得清雅柔和的聲音,帶著笑,說:「我急什麼。離我上場還有好一會兒。」
  
  「好,你家著火了,你都能優雅看消防車來的,我不跟你比。」夏可可聳聳肩,說:「敏華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示意蘇婉兒也去書房。蘇婉兒這才踏進書房。這才看到董小葵,白色襯衫上是印染的墨色荷花,藍色長裙蓋住腳踝,秀髮隨意綰髻,一柄木質髮釵斜插,襯托一張無暇的臉,格外淡雅。整個人有種佛道的寧靜。她在寬大的書桌前,提筆懸臂走墨。宣紙鋪得平整,她身姿頗端正,神情專注,寫完了幾個字,這才放了毛筆,對蘇婉兒一笑,說:「昨晚就聽可可說起你,就想見你了。」
  
  「我也聽四哥說你和可可姐是奇女子,十分想見呢。只怕唐突了。」蘇婉兒說。
  
  「什麼奇女子的。都是瞎說。我們不過是想要自己的生活罷了。」董小葵說,神色並不是虛偽,然後招呼兩人坐下,自己煮茶,很氣定神閒,仿若下面的訂婚宴跟她沒啥關係。她一舉手一投足,皆可入畫,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不讓人感到幸福,怎麼能不獲得幸福?
  
  看來,要想幸福,首先自己要讓人感到幸福。而要自己讓人感到幸福,怕先要對自己好。蘇婉兒面色帶笑,看著董小葵的舉動,心裡有頓悟的暖意。
  
  夏可可在一旁咯咯笑,然後說:「論歲數,敏華比小葵還要大一歲。卻是比我小一些。不過,依著我這邊,敏華還是要喊小葵是姐姐。」
  
  「得了,依著你。敏華還沒嫁過去呢。我聽說你家剩下的三個,倒不怎麼樣。得是敏華這麼好,我一看都喜歡,捨不得。」董小葵端了一杯茶遞給蘇婉兒,卻是跟夏可可在說。
  
  「其實,那三個,我都見過的。老四跟老七還可以,就是都對人冷漠一些。不過,老七還比老四偏執、脾氣暴戾點。老六那個,花得天上有人間無的,這個傢伙不可取的。」夏可可回答。
  
  原來陳麗確實不是危言聳聽,葉家剩下這三個都不是好貨。自己方才分析也只有老七可取了。
  
  「老四跟老七,不花是好。不過老四不是有愛的人麼?聽說一起六年了。這種人最難辦了,即便是娶了敏華,他就懂珍惜麼?說來說去,就剩那老七還將就。」董小葵說,忽然就來了氣,將那鑷子往茶盤裡一丟,說:「這都什麼破事。一個人就一生,一個女人花開就一次。這麼個破折騰。我呸。」
  
  蘇婉兒訝然。夏可可慌忙說:「姑奶奶,形象,形象,你今天可是主角。」
  
  「我就表達我的不滿,你認識我這麼久,我是那麼注重所謂形象的麼?」董小葵聳聳肩,又很疑惑地看蘇婉兒,問:「你就忍得了?這是你的幸福呢。」
  
  蘇婉兒很喜歡這女子,很真誠,很真實,跟夏可可一樣,果然如四哥所說是傳奇女子。她略略一笑,說:「人生在世,有些責任必須承擔,有些恩情必須報答。有些路,明知道荊棘密佈,也要抬腳去走。所謂的幸福是一種經過,然後最終的圓滿。」
  
  「必須如此麼?」董小葵問。
  
  「必得如此。」蘇婉兒回答。
  
  董小葵垂了眸,輕輕一笑,說:「你能說這些話,可見你自己多清楚自己的路。如果必得如此,我和可可什麼都不說。只是你有用得著的地方,我們會竭力幫。先前,你四哥也給我們打過招呼。你四哥是極好的人,我去年在滬上,他倒是安排得周密的。」
  
  又是陳昭華。蘇婉兒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也許,很早就洞察她命運的陳昭華一直就在為她盡綿薄之力。
  
  「謝謝,能得你們這樣對待。我三生有幸。」蘇婉兒說,內心感動,不僅僅是對董小葵與夏可可,更是對陳昭華。
  
  「什麼三生有幸的,這話別說了。」董小葵回答,看了看表,說:「可可,敏華,你們幫我弄一下妝,時間不早了。」
  
  兩人應聲,一併往旁邊的房間去。一路上,董小葵忽然問:「夏可可,我想來想去,那三個傢伙裡,老七算是好一些。老爺子喜歡你,你可聽出葉家老爺子要跟敏華指哪一個?」
  
  夏可可一邊開門,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似乎就是老七。不過,都擔憂老七的脾氣,這麼多年,就沒見對哪個女人好臉色過。可也沒見他對哪個男人好臉色過。似乎在這個世界,他誰也不愛,不喜歡,包括他自己。若要他答應娶敏華才行。」
  
  「這也是個不好伺候的主。改天,我們好好謀劃一下,試探一下這傢伙。」董小葵說,拿了一件白色小禮服,十分簡單的樣式,在鏡子前比劃。
  
  「得了,這傢伙喜歡飆車,而且來無影去無蹤的。等找到,黃花菜都涼了。」夏可可說。
  
  蘇婉兒在一旁聽著,暗想自己曾在深寧見到的那個飆車堵塞了交通的不就是葉家老七麼?當時在外貿公司,自己與老妖婆對陣,他還幫了自己。雖然態度有些傲慢,但看起來,並不是那樣難相處。
  
  如果真是他,那倒是真要好辦得多。想到這裡,蘇婉兒像是個竭力想知道謎底的孩子,竟然有些自虐地期待與葉家的聯姻快些進行。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48:27

  第022章 詭異的葉瑾之
  
  董小葵穿裁剪簡單的緊身禮服,披絲質的披肩,頭髮上綴幾朵細小的花,層層疊疊的花瓣,別緻而喜慶。不過,那髮髻仍然以木質的髮簪為主,斜插貫穿。整個人淡雅柔和,不失傲骨,讓人覺得熠熠生輝,仿若別人再怎麼,也無法奪去他的光芒。
  
  果然是奇女子,這份淡然與氣質,並不是天生麗質就能散發出來的。蘇婉兒坐在一旁,暗自思量。不由得生出「見賢思齊」的心來。做女子,就應該是這般。
  
  「話說這許二的手還真是巧,這髮簪,我家那位就打死都做不出來。」夏可可嘖嘖地說,左右瞧了瞧,又在董小葵的鬢邊綴了小小的一朵珠花。
  
  「各有各的好。你這話讓葉三聽見,那傢伙得生好一陣的悶氣了。」董小葵輕笑,綴了耳釘,那眼角眉梢都是明媚。
  
  「他懂得生悶氣才行。想當初,我想讓他生氣,卻是九牛二虎之力都用了,也不見那人改了臉色。」夏可可回答,語氣似乎頗為無奈,卻全是幸福。
  
  董小葵一聽,呵呵笑了一陣,忽然從鏡中與蘇婉兒對視,說:「敏華,原本你已經決定,我就不說什麼了。不過,我還是忍不住要說幾句話。你權當聽一聽。」
  
  蘇婉兒原本在欣賞兩位女子,暗想將來,沒想到董小葵突然與自己說話。
  
  「嗯,我洗耳恭聽。」蘇婉兒立刻回答,坐正了身子。
  
  董小葵看她坐正身子,倒是轉過身,說:「敏華不要客氣,瞧你這正襟危坐的。得讓我都要緊張了。」
  
  蘇婉兒訕訕笑,沒有說話。董小葵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說:「今天權當我們三個的閨房話。首先,作為女人,無論嫁給多糟糕或多極品的男人,都不能荒廢事業,更不能沒有事業;其次,即便是遇見動心的男子,也切忌『不愛我的,我不愛』,但退一萬步,如果你非他不可,非愛不可,那就全力以赴;第三,你必須是一個善良的人,一個溫暖的女人、有趣的女人。」
  
  「行了,行了。董小葵,你越來越囉嗦了。也不看看什麼點了,你再不下去,許仲霖得殺上來了。」夏可可打斷她的話。
  
  「呵呵,是啊,我囉嗦了。敏華不要見怪才是。」董小葵輕輕一笑。
  
  「我怎麼會呢?這幾天,為我好的人,都在幫我,想我走好將來的路,我不是個不知好歹的。」蘇婉兒說。她是真心喜歡這個女子,就算外界也有傳聞說這女子陰謀陽謀的,在蘇婉兒看來,她其實很率真。
  
  「你這樣想,我也放心了。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我與仲霖認識以來的種種。一幕幕,恍若夢境,怵目驚心的。」她說完,輕歎一聲。
  
  蘇婉兒訝然,不解地問:「怎麼會怵目驚心呢?我聽四哥說起,都是渾然天成的美好。」
  
  董小葵搖搖頭,說:「縱然是浪漫,卻也是走鋼絲。我與仲霖相識以來,雖然每一步,我都認真在走。但如今細細看來,才發現有太多的事靠的是運氣。並不是絕對的贏。若不是上天眷顧,若不是爺爺也開通,家人愛護仲霖。我與他未必有今天。我最近想若是有一點點差池,怕這一生就無法與他一起。越想越怕了。」
  
  這番話讓這室內默然,蘇婉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夏可可也沉默。倒是董小葵在片刻沉默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禮服,對著鏡子轉了個圈,哈哈一笑,說:「你們倆啊,還真被我唬住了。我說笑的。我可從來都相信明天的結果必得有今天的努力的。」
  
  「你個沒良心的。」夏可可斜睨她一眼,正要繼續說什麼。忽然聽得門外響起敲門聲,接下來就有溫柔澄澈的男聲,說:「石頭,為夫可以進來了麼?」
  
  「給紅包。」夏可可略開門,笑嘻嘻伸手。
  
  蘇婉兒趕忙站起身,原來是今天的男主角來了。夏可可卻是在門口把關,就是不讓不給紅包的許仲霖進來。
  
  「夏可可,你這個吸血鬼。你家葉三的錢不比我少。」門外一隻大手伸進來「啪」拍在夏可可手上。
  
  夏可可使勁關門,說:「許二,你真吝嗇。好了,我不要這個紅包,你告訴我『最神話』裡剩下的兩把鑰匙出處,我跟敏華一人一把,就權當紅包了。」
  
  「你不能公私不分,乖,開門。紅包後補。」許仲霖心情頗好,那聲音甚是好聽。
  
  「不行。」夏可可斬釘截鐵。卻是實力懸殊,敵不過許仲霖,門被他打開。
  
  蘇婉兒這才看到男主角,大約一米七五,一身的經典正裝。五官和諧周正,不是那種長得花樣的男人,臉部輪廓很好看,神色柔和。
  
  「許二,你真土匪。」夏可可在一旁搖手,憤憤地說。
  
  「放心,我會在婚禮當天,給你大紅包的,賊婆。」許仲霖安慰她。
  
  「那敏華呢?」夏可可問,為蘇婉兒討紅包,這讓蘇婉兒十分尷尬。
  
  許仲霖轉過來對蘇婉兒說:「這是敏華?」
  
  「嗯,仲霖哥哥,我是陳敏華。」蘇婉兒連忙行禮。
  
  許仲霖點頭「嗯」了一聲,說:「今天沒準備見面禮給你。等忙過這一陣,我和小葵請你來寧園做客,你可一定要來哦。」
  
  傳聞中,他的寧園女人止步,除了董小葵。後來為了董小葵打破這規矩。傳聞中,即便他打破這規矩,依舊是神色冷漠的男子,與眾人疏離。這才見面就邀請她來寧園做客,即便是客套,也足夠讓蘇婉兒訝然,她有些驚訝地看他,說:「您太客氣了,我能來這裡,已經是榮幸。」
  
  「你是小葵的朋友,應該的。」許仲霖一邊說,卻已經轉過去向董小葵伸手,說:「娘子,你真好看。」
  
  「也不怕敏華和可可笑你。」董小葵將手交給他,一臉的嬌羞。
  
  「我們什麼都沒看見。」夏可可拉著蘇婉兒就往門外閃。
  
  「我們先走了啊。」蘇婉兒也很知趣,在門口向他們揮揮手,就閃身出去。
  
  兩人下,下已經人來人往,音樂流淌,大廳裡,拉嚴了窗簾,燈光明亮。服務生一般舉手投足,在人群裡穿梭,食物十分精緻。
  
  陳雲華、葉三、戴元慶、陳昭華、林少以及歐陽都在角落裡窩在沙發裡說話。
  
  夏可可拉了蘇婉兒在一旁坐下,說:「原本訂婚宴應該是晚宴的。但許仲霖很忙,能抽出時間不容易的。所以,就逮了這個時候。再說,他這訂婚宴也只是形式,通知的都是好友。過一陣子,倒還有個家族訂婚宴,是許家和董家成員才能參加的。」
  
  「哦。」蘇婉兒應了一聲。那邊有人叫夏可可,她立馬起身跑過去寒暄,這便只剩下蘇婉兒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服務生為她端來雞尾酒,她微笑著「謝謝」,然後拿了一杯在手上,待服務生離去,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不料剛一抬頭就瞧見葉瑾之,就在不遠處,端了一杯酒,跟一個年輕的男子在談話,也不知道聊什麼,那男子眉飛色舞,還伴隨動作,而葉瑾之就站在男子對面靜靜聆聽,眼神卻是看向這邊。
  
  蘇婉兒這一抬頭就與他視線相對。對方是波瀾不驚,似乎什麼都沒發生,蘇婉兒雖竭力穩住,心裡卻一驚。因為看葉瑾之那神色,似乎早就看她多時。
  
  這種神色如同窺伺,這讓蘇婉兒極不舒服。這太子爺可千萬別心血來潮,答應家族聯姻。這可是最臭的一張牌。蘇婉兒暗中祈禱,卻淡然起身,端了方纔那杯酒,準備到陳昭華身邊去。在這個偌大的宴會上,只有在他身邊,才算暫時安定。
  
  剛站起身來,那站在葉瑾之身邊的嚴清雅似乎也發現葉瑾之對蘇婉兒注視,一張臉都暗沉下來,眼神直直地看過來,雖然竭力掩飾,卻還是充滿敵意。
  
  蘇婉兒原本沒有想跟這人有啥。再說了,以前在深寧是鄰居,遇見那幾次,還相視一笑,互相點頭打招呼的。不過,這種神色讓她很不舒服,於是端了杯子,斜睨她一眼,便不再看那兩人,逕直往陳昭華那邊走。
  
  剛走一段,她又覺得不妥。方才夏可可四處尋找葉三,看到葉三跟那群人在一起,她也就不過去了。那麼,自己這樣過去,定然會打擾他們的。於是,她順手將酒放在一旁的桌上,轉身從旁邊的側門,走到院落裡去了。
  
  屋內是拉嚴窗簾燈火明亮,屋外則是秋陽高照,涼風吹拂。因為快要臨近訂婚儀式,許多人都在廳內。屋外倒是人少了。蘇婉兒穿過柔軟的草坪,走到一處樹下的木鞦韆的椅子上坐下來,這才鬆了一口氣,站在這裡享受北方秋天的暖陽。
  
  她閉上眼,覺得日光在皮膚上遊走,植物香在週遭縈繞,沒有病痛餓慌,這就是人間最幸福的事。然而這片刻的安寧與幸福,被女人略帶哭腔的聲音打破。蘇婉兒也沒聽清那女的在說啥,只聽得似乎是壓抑的數落。
  
  沒想到宴會也是是非地,這角落裡也會是八卦場。蘇婉兒不想捲入任何是非。所以,站起身就要走。卻才一抬腳,就聽到男人的聲音,不疾不徐,說:「那,嫁給我。」
  
  咦?竟然是求婚。大約是看到董小葵與許仲霖的幸福,終於開竅了。這些公子哥不久是想著自己還沒玩夠麼。蘇婉兒想到這,心裡倒是一暖,不由得循聲望去,在那花木掩映深處,那背影不是葉瑾之,還是誰?
  
  而那背對自己,低頭在葉瑾之胸前,搖搖頭,說:「不,現在不是時候。再說,別人還以為我圖你什麼的。你知道,我只是愛你罷了。」
  
  看來,葉瑾之真是極愛這個女人,不然不會沒通過家族,就直接求婚。蘇婉兒暗想,頓時覺得心花怒放,甚至恨不得跑過去讓嚴清雅快點答應了,什麼愛不愛的,在中國,名不正言不順啊。
  
  「嫁給我。」葉瑾之重複這三個字,語氣有些不好。
  
  老天,嚴清雅,你矜持啥。相愛就在一起啊。可別給姑娘我添亂,我的生活已經夠亂的了。原本要離開是非地、置身事外的蘇婉兒,因為這對男女是葉瑾之和嚴清雅,不由得停下腳步,比當事人還緊張。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48:40

  第023章 別人的幸福
  
  蘇婉兒期待嚴清雅立刻答應與葉瑾之雙宿雙棲。但嚴清雅一言不發,也沒像剛才那樣數落。她就在葉瑾之面前低頭。葉瑾之也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兩人在花木掩映之間,像一幅靜默的古典畫卷。
  
  當事人像沒事人一樣,一點不著急,蘇婉兒卻心急如焚。這會兒,蘇婉兒才真正體會了什麼叫「皇帝不急太監急」,她真恨不得衝過去抓著嚴清雅的頭髮,讓她狠狠點頭。
  
  葉瑾之,你愛這個女人,你再求婚一次。蘇婉兒暗中祈禱,幾乎是屏住呼吸關注事態的發展。可葉瑾之沒說話,似乎連動都懶得動。
  
  嚴清雅,你愛這個男人,就嫁給他。蘇婉兒越發著急,因為廳裡的音樂隱約已經換成比較喜慶的曲目,說明訂婚儀式要開始了。
  
  呸,你們倆能不這麼墨跡,這麼拖劇情麼?蘇婉兒胸中憋了一口氣。這時,隱約看到花木掩映的大廳門口,陳昭華在四處張望。
  
  蘇婉兒著急得有些鬼迷心竅,立馬將外套拉嚴,遮住小禮服,在花木掩映處,尖了嗓子說:「相愛就結婚,別假裝矜持,拖拖拉拉。中國注重『名不正言不順』,須知『瞬息萬變』啊。」
  
  蘇婉兒語速極快,一邊說,一邊就扯開腿往大廳側門那邊跑。聽得葉瑾之很不悅地喊:「那個誰,站住。」
  
  會給你站住才怪。反正剛剛自己已勘察過地形:葉瑾之與嚴清雅站的地方不太好跑,而自己又目測了去廳堂側門的路線,憑借自己的奔跑速度,葉瑾之最多能於花木掩映處看到她的衣角。
  
  她一口氣跑進大廳,好在廳裡人多,董小葵和許仲霖牽手正走下。大家都在注視主角,沒人注意蘇婉兒是怎麼進來的。
  
  這正好。她輕輕吐出一口氣,趕快將外套脫下來,往正門那邊走。剛走到正門,就被戴元慶截住,喊了一句:「敏華,你四哥在找你。」
  
  蘇婉兒「啊」一聲,立馬說:「我剛去洗手間了,我四哥呢?」
  
  「聽人說你似乎去園子了。大約是出去了。」戴元慶說,又招呼幾個剛來的客人,與其中一位大約三十來歲的男子客套一番,轉而問:「國寧的手術如何了?」
  
  「很順利,在恢復期,周韻在那邊照顧。不過,到底不如以前。都是這傢伙從前任性。」那男人回答。
  
  「那就好。我們幾個也忙,有時候還有身份之累。與他聯繫,他倒是一概不理。這傢伙脾氣還是臭。」戴元慶說。
  
  「他的脾氣出了名的。若不是你們幾個容忍,這傢伙怕是一個朋友都沒有。不過,到底是跟那位有關。」那男人以目指了站在蛋糕前的女主角。
  
  蘇婉兒隱約聽聞,李家老四李國寧也是極其喜歡董小葵。大約現在口中的國寧指的就是李家老四。不過,董小葵是那樣舒服的女人,自己是男人也得喜歡。
  
  「這種事,說來說去,還是命運,緣分。只不過國寧執拗了些。」戴元慶說,神色悵然,然後又客套幾句,轉頭對那攝影師交待事情去了。
  
  蘇婉兒一邊聽這幾人講話,一邊往牆角挪,躲避葉瑾之的搜尋。正在這時,陳昭華倒是從正門進來,一眼看到蘇婉兒,臉上的焦急這才舒散開來。他對前面作為司儀的夏可可與歐陽兩個如何妙語連珠不感興趣,只是徑直走過來,說:「你這丫頭,跑到哪裡去了?」
  
  「我起先是跟可可姐上去看小葵。然後,可可姐去招呼客人,你在跟人聊天,我就在這邊坐坐,然後去了一趟洗手間。」蘇婉兒敘述,然後到後來,語氣就有些黯然,低頭說:「對不起,讓四哥擔心了。」
  
  「你沒事就好。這裡人多嘴雜的。素質也泥沙俱下,別看豪門貴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多得是。」陳昭華說話也毫不客氣。
  
  蘇婉兒只是「嗯」一聲,算作認真聆聽教誨,心裡卻是覺得這幾天認識的陳昭華與自己印象中的學長大相逕庭的。
  
  夏可可在台上逼問許仲霖什麼時候就對董小葵有了企圖。這一句一出,眾人哈哈大笑,都在齊喊:「回答,回答。」
  
  「不用了?今天只是訂婚。」許仲霖摟著董小葵,即便是平素冷漠,這一刻也全然是幸福的笑。
  
  「這個必須說,婚禮的時候,我們還有別的問題。」夏可可聲音清脆。
  
  「我知道了,你這個賊婆報復心忒強。」許仲霖憤憤地說夏可可。
  
  「許少啊,你才曉得啊。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夏可可挑眉斜睨,然後催促他趕快說。
  
  許仲霖磨磨蹭蹭的,陳昭華卻是低聲問:「是覺得這屋裡熱了麼?我幫你將衣服放到車裡去。」
  
  蘇婉兒正在豎耳傾聽許仲霖的答案,不料陳昭華忽然這樣說。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叫外套交給的陳昭華。
  
  陳昭華抱了外套出去,蘇婉兒站在角落裡,不由得四處瞧瞧,並沒有看到葉瑾之。
  
  見鬼,我找他做啥。蘇婉兒狠狠鄙視了自己一把,這才聽得許仲霖在台上清清嗓子,咳嗽幾聲,這才說:「我啊——」
  
  眾人鴉雀無聲,就等傾聽這答案,連董小葵也瞧著他,翹首等待。
  
  「上輩子就對她有企圖了。」許仲霖回答,現場一片鄙視聲。夏可可作為群眾代表自然不放過,又是威逼一陣,許仲霖這才很不好意思地說:「第一次在咖啡廳,覺得她很不凡,第二次在車上覺得她很有趣;第三次在遊戲裡,很欣賞。她被某只灌酒,在我懷裡唱歌,說她的男人是蓋世英雄,我就恨不得是蓋世英雄。咳!第一次,她睡在我懷裡,一向睡眠不好的我,睡得很舒服——」
  
  許仲霖說到這裡,人群裡有人說「色狼本質」,接著有幾個公子哥附和說:「看看,這才是標準的色狼。擦亮眼睛了。上面那位美麗的姑娘,就是眼睛不夠亮,落入狼窩不自知的。」
  
  這惹得眾人大笑。夏可可則是臉一沉,對那人說:「你別搶我飯碗,別幫許仲霖。他還沒講答案。」
  
  這一句又將問題引到許仲霖身上。許仲霖一臉無奈,將董小葵摟住,說:「我也說不清什麼時候對她有企圖。總之,自從見到她,就不想她受苦,不想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一想到我這一生如果沒有她,就覺得生活都索然無味。」
  
  蘇婉兒聽到最後一句,鼻子一酸,眼眶濕潤,若果這一生能得到一個人這樣的對待,才不枉在這世間走一遭。可是,不是每個人都如同董小葵那般幸運的。
  
  自己前途未卜,即便不嫁給葉家老四,嫁給老七或者老六。如果彼此秉性不同,心不在一處,又不是同一類人,怕也未必有好的結果。蘇婉兒再度悵然。
  
  許仲霖很平靜地說完,大廳裡十分安靜。片刻後,有人鼓掌,緊接著是所有人都在鼓掌。蘇婉兒也鼓掌,在鼓掌的間隙抬手輕輕擦淚,卻不料陳昭華已返回,站在她身邊,輕輕地說:「你很聰明。你將來會更幸福的。」
  
  她心裡沒底,自然不語,只站在那裡,看董小葵與許仲霖切蛋糕,拿香檳與眾人一併乾杯,然後宣佈婚禮的日子與地點。
  
  忽然,有人擋住她的視線,她定睛一看,卻是葉瑾之。他仔細瞧了瞧她,目光審視。
  
  蘇婉兒懶得理會,挪步繞過他看台上的董小葵與許仲霖。葉瑾之再度擋住她。陳昭華有些不耐煩,淡淡地說:「你站錯位置了。」
  
  葉瑾之掃了陳昭華一眼,說:「昭華小心用錯心。」
  
  蘇婉兒聽得這兩人話中有話,只不過不知道他們具體指的是何事,她當然也不會蠢得去詢問。
  
  「我陳家的人,向來有分寸。」陳昭華回答,語氣更不客氣。
  
  蘇婉兒覺得這態勢有些劍拔弩張,這畢竟是別人喜慶的日子,弄出什麼來,倒真不好。於是,連忙說:「四哥,我腿有些酸,我們到那邊去坐一坐。」
  
  她一邊說,一邊拉著陳昭華就往沙發那邊去。只聽得葉瑾之說:「這京城初秋不比南邊,敏華小姐還是穿上外套的好。」
  
  蘇婉兒心裡一驚,暗想:這傢伙這句話倒是一語雙探,一是暗示說自己知道方才說話的是自己,二是暗示前幾天在南邊見過。
  
  不過,有時候,即便鐵證如山都要抵死不承認,否則還怎麼混啊。於是,蘇婉兒優雅轉身,輕輕一笑,說:「謝謝葉先生關心,我外套在車裡。不過,我向來沒在南邊走動,可不知道南北初秋的差異。以後,有機會,倒是要去南邊看看。」
  
  「那就歡迎到南邊來。」葉瑾之說,語氣淡然,拿了拿手中的酒杯,輕抿一口。
  
  「有空一定來。」蘇婉兒回答,不卑不亢。
  
  陳昭華不太耐煩,拉住蘇婉兒,說:「不是腿酸了麼?那邊去坐。」
  
  蘇婉兒也懶得跟葉瑾之多費唇舌,便與陳昭華一起去找了地方坐。
  
  不一會兒,許仲霖與董小葵領了第一支舞蹈,夏可可與葉三也一起帶動氣氛。來的都是年輕人,於是整個氛圍熱烈。蘇婉兒與眾人都不認識,自然只與陳昭華和陳雲華跳了兩支,便入了席。
  
  而整個席間,蘇婉兒下意識搜尋葉瑾之,卻是不見了蹤跡,連同嚴清雅。也許已經和好,去捉對廝殺了。蘇婉兒安慰自己。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48:57

  第024章 越發詭異的局面
  
  如果不能避免世界末日,那麼,我們所能做的不是失聲尖叫、痛哭流涕,而是應該平靜下來,運用所有智慧與上帝比拚,即便是實力懸殊,也絕對不能未比就先認輸。
  
  ——題記
  
  董小葵與許仲霖的訂婚宴一直持續到傍晚,葉瑾之與嚴清雅都沒再出現。蘇婉兒暗自覺得遺憾,因為她很想知道這兩人是不是和好談婚論嫁了,葉瑾之敢不敢衝冠一怒為紅顏,像許仲霖為董小葵那樣,與葉家為敵。
  
  然而,兩人沒出現,她無處得知,也不可能很八卦地問周圍的人。於是帶著這種遺憾,與陳昭華一起回去。
  
  京城的初秋,晴朗的傍晚,高而遠的天呈一種略帶玫瑰色的紫紅。暮色四合,出了別墅區,高速路已上燈,黃暈的光一點點的鋪排。
  
  陳昭華依舊很沉默,蘇婉兒也覺得有些累,於是就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昭華忽然說:「二哥打電話說爺爺過來了,明天會和葉家人吃飯。」
  
  蘇婉兒原本迷迷糊糊的,一聽這話,立馬就清醒過來,忙問:「這麼快?」
  
  陳昭華抿唇,緩緩地說:「也不算快,跟預訂的日子差不多。」
  
  「預訂的日子?」蘇婉兒不解地問。
  
  「嗯。三年前,錦華二十一歲,剛從國外回來。葉家恰好有意向,於是雙方準備訂親。可惜訂婚前一天,錦華出了車禍。陳家悲痛,葉家也不好再說聯姻,只說過幾年再談。一年前,爺爺與葉老爺子在京城遇見,雙方攀談,這才又提起聯姻一事。這就訂下了日子,爺爺說一年後,你回國。這就給你緩了一年。」陳昭華緩緩地說,很專注地看前方,開車開得很穩妥。
  
  「不過是死緩,還是一個死。多一年,少一年,又有什麼區別呢。」蘇婉兒撅嘴嘟囔。
  
  她不明白一年前和一年後有什麼區別。自己一年前,雖然還在上學,但因為從西北輾轉到江南,耽誤了一年的學業,多讀了一個初三,她去年已經是二十三歲了。二十三歲是法定結婚年齡,現在大學生也是可以登記結婚的。
  
  也許緩一年,只是爺爺為了掙回面子,或者別的考慮。權術的事,自己是一絲一毫都不懂的。蘇婉兒胡亂猜測。
  
  「瞬息萬變,這個詞,你要記住。一年時間,就有另一番景象的。」陳昭華回答,也不說破。
  
  蘇婉兒聽不懂這句話。但這句話至少證實了爺爺拖的這一年,必定是做了什麼事。而且這件事必定是干係重大,否則,一直都愛護自己的陳昭華怎麼會說這樣模稜兩可的話。
  
  「我記住了。」蘇婉兒回答。她同樣是懂分寸的女子,對方不想說的,她絕對不會去探聽。
  
  「婉兒!」陳昭華忽然喊她,語氣急切。
  
  蘇婉兒嚇了一跳,仔細看他的臉,問:「四哥,怎麼了?」
  
  他蹙了眉,緊抿雙唇,好一會兒才說:「沒什麼,只是擔心你。」
  
  「呵呵,不用擔心。以前我在長安。我哥哥出去混,少不了惹麻煩。有些混混就來找我,我可是提刀追過人,扔過磚頭啊。我出名的亡命,人家都叫我亡命小喬呢。」蘇婉兒打哈哈,想起在長安貧民租住區的時光,那裡雖然生活貧瘠,連門外的水溝在夏天都是臭氣熏天,但爸爸媽媽都在,哥哥會在院子裡打水洗腳,唱「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問,至少我們還有夢」,那時候,貧窮的生活全是厚重的質地,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鮮活而真實的。
  
  「傻丫頭。殺人都是無形刀。」陳昭華搖搖頭,輕輕歎息。
  
  「四哥,你平心而論,我是很愚蠢的人麼?」蘇婉兒調皮一笑。她通過對話,其實已經有一個可怕的懷疑在心中,但又不敢去深想。於是,就只裝著不知道,只想讓陳昭華放心。
  
  陳昭華隔了好一陣,才緩緩地說:「你比子秀,錦華都聰明。可是,你從小沒在這個環境成長。」
  
  「正因為沒有,所以才不會按照你們的規則出牌。嘿嘿,四哥,你與我對弈過,你也知道我的路數。詭異不?」蘇婉兒沒個正形,歪斜靠在椅子上。
  
  「詭異。第一次跟你對弈,我幾乎算不出你會走哪一步。」陳昭華說到下棋的往事,倒是笑了。
  
  蘇婉兒也嘿嘿笑,說:「做人其實很像是遊戲。原則是一回事,手法又是另一回事。麻將、中國象棋、圍棋、撲克,殘棋、各地玩法,我都會。上大學那會兒,我一擺麻將、中國象棋、圍棋,准贏。」
  
  「你出千?不然怎麼總是贏。」陳昭華很小聲地問。那樣子仿若周圍有別人在,很是可愛。蘇婉兒看得呵呵笑,說:「四哥,不用出千,只需要看得出路數,看得透形勢,有那個信心就是。比如,我跟你對弈,你走前五子,我就知道你的路數了。」蘇婉兒十分得意。
  
  陳昭華「哦」了一聲,忽然將話題轉回去,說:「畢竟那是下棋,打牌,因為你見過許多路數,許多棋風,所以,你成竹在胸。可是,你沒有在這種環境長大。」
  
  「四哥,福爾摩斯或者柯南那小子,最成功的地方在哪裡知道不?那就是他們知道殊途同歸。任何的手段,不過都是圍繞目的。真正強大的陰謀陽謀就在市井、民間。」蘇婉兒安慰陳昭華,可是她自己卻漸漸覺得亮堂了。
  
  看來,必得要將陳家發展為堅實後盾,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且提防小人、禍端,低調做事,專心致志發展自己的事業,至於其他的,看將來的形勢走向來做決定。畢竟,今天永遠不能為明天去定論。所謂「蓋棺定論」,也就是,沒有蓋上棺材蓋的那一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婉兒,我知道你聰明。只是擔心——」陳昭華的語氣裡還是擔心,然後又是憤憤的語氣,說:「我真寧願錦華當場就去了,不用等幾天,在重症監護室再沒了。如果當場就去了,入殮,我們不用全力救助,最終知道她不是陳家骨血。也不用你回來。」
  
  「那我就遇不見四哥,也許我會過得很落魄。」蘇婉兒立馬說,心裡也覺得很奇妙,這就是人生,無論是好,是壞,都是一種經過,都是豐富人生的一種方式。
  
  「也許也會遇見,畢竟我過幾年就會回Z大一趟的。也許你不是我妹妹,過得會比現在好。」陳昭華說。
  
  蘇婉兒訕訕地笑,說:「四哥,人生是單行道,進入就不可能回頭。再說,另一條未選擇的未必有這條精彩。所以,四哥不要擔心,不要憂鬱。就算是暴風雨,我也會走出彩虹來的。」
  
  「你啊。我說你什麼好。」陳昭華搖了搖頭,一種無可奈何的口氣。
  
  「什麼都不用說。你只需要告訴我後面那一輛豐田是你的人麼?」蘇婉兒問,指了指後視鏡。
  
  「什麼?」陳昭華抬頭看。
  
  「從上高速就一直跟著。我沒在意,剛我醒來,發現那車還在。其實,我們開得不快,這裡的車不多,那車有很多機會超過我們的,但一直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直在我們身後。是你的人麼?」蘇婉兒問。
  
  陳昭華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哀樂,只瞧那一輛黑色豐田,然後平靜地說:「不是。」
  
  「那就讓人查查這車。不過,如果是我,我不會傻到用自己真正的車牌。」蘇婉兒又說。
  
  「你別擔心,陳家勢力雖在西北。這京城也不是沒權沒勢的。這些個跳樑小丑,真是噁心。」陳昭華一瞬間,臉色驟變,給陳雲華打電話,簡單地說有妖蛾子跟著,讓他處理。
  
  不一會兒,來了一輛路虎,速度極快,將那車擋在後面。陳昭華看了看那路虎,淡淡地說:「許二的人來處理了。你無須擔心。」
  
  「我最喜歡玩遊戲,我不擔心的。」蘇婉兒回答,語氣越發淡然。因為知道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比之前想像的更艱難,她反而平靜了。
  
  如同一位科學家所說「如果不能避免世界末日,那麼,我們所能做的不是失聲尖叫、痛哭流涕,而是應該平靜下來,運用所有智慧與上帝比拚,即便是實力懸殊,也絕對不能未比就先認輸。」。蘇婉兒向來就是這種態度。
  
  「婉兒。你這丫頭。」陳昭華將車拐下高速。
  
  「四哥,記得,我叫陳敏華。以後,不要叫錯了。」蘇婉兒糾正,陳昭華的臉色一沉,蘇婉兒假裝沒有看到,只看車窗外,暮色四合,京城竟然能看到星星。
  
  兩人沉默,車回到陳雲華的別墅。陳雲華已在別墅外迎接,見到蘇婉兒和陳昭華,立刻就低聲說:「六嬸、六叔,大伯、大娘陪同爺爺來的。今天的事,我沒有告訴他們,怕爺爺擔心。你們也別說。」
  
  「知道了,二哥。」蘇婉兒回答,陳昭華只點頭,然後說:「我去停車。」
  
  待陳昭華走遠,陳雲華嘀咕:「這老四怎麼有點不對勁。」
  
  「四哥估計太疲累了。二哥不用擔心。」蘇婉兒回答,逕直往屋裡走。
  
  「也許是。我們家,很多事,都是老四在執行的。爺爺最器重的就是他了。」陳雲華說,語氣也聽不出羨慕嫉妒恨。
  
  蘇婉兒掃他一眼,沒多說什麼。陳雲華卻是說:「爺爺讓你回來不用去請安,直接去休息,明天要早起,中午要跟葉家爺爺吃飯。」
  
  蘇婉兒點點頭,說:「我也有些累了。」然後徑直往上去,剛到上,手機就響了,是夏可可打來的。
  
  她立刻接起來,夏可可在那邊壓低聲音說:「您好,我找陳敏華。」
  
  「可可姐,我就是了。」蘇婉兒也小聲回答。
  
  「我剛從訂婚宴上回來。沒想到是葉家老頭子來了。我剛偷聽到的,訂婚的人選出來了。」夏可可越發小聲。
  
  蘇婉兒一顆心陡然怦怦跳,像是等待開五百萬大獎似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49:14

  第025章 山雨欲來
  
  夏可可頓了頓,還沒說出人選,就聽得那頭有人在問:「可可,你在做啥?爺爺找你呢。」
  
  「啊,三哥,爺爺找我?」夏可可有些驚訝,聽那聲音似乎是她遠離了手機,聲音有些小。
  
  原來葉三來了。夏可可一向喊葉三為三哥,董小葵還打趣夏可可邪惡,有亂|倫傾向。
  
  「嗯,爺爺找你。」葉三走過來,語氣很溫柔。
  
  夏可可忙壓低聲音問:「知道是什麼事麼?」
  
  「大約是跟聯姻有關。誰知道呢。」葉三回答,又催促她趕快去。
  
  兩人大約是走入長長的通道之類的地方,總之,高跟鞋踏在地板上,有空曠的回音。蘇婉兒聽得夏可可在問:「雲嘉也來了?」
  
  「嗯,下午就到了,不過這小子,一下飛機就沒了音訊。到現在也沒來報到。爺爺正生悶氣呢。這會兒,大約是要找你說話。」葉三說,閒話家常的語氣。
  
  「哦,一定是這小子彆扭了。一會兒,我給他發個短信疏導疏導。」夏可可呵呵笑。
  
  「別。這小子脾氣執拗。你越說什麼越不做什麼的。惹怒了,得誤了爺爺的正事。」葉三忙阻止,蘇婉兒想聽夏可可說什麼,卻只聽得兩人齊齊喊了一聲:「五叔,五嬸。」
  
  然後電話戛然斷掉。一直屏住呼吸蘇婉兒拿著電話又認真聽一會兒,確信電話已斷掉,這才吐出一口氣,揉了揉發酸的手臂。
  
  葉三的五叔、五嬸是葉家那一輩裡最小的,兩人只有一個孩子,那就是葉雲嘉。據說這五叔致力於亞洲金融業,常年在海外,五嬸是珠寶設計師,也常年不在國內,如今雙雙來到京城。而夏可可剛又提到葉家老七,這是不是意味著葉家給自己指的是葉家老七?
  
  蘇婉兒想到聯姻對象可能是葉家老七,心裡有些恍然,並不是高興,也不是失落,一瞬間,反而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照理說,葉雲嘉是葉家三兄弟中最好的那一張牌,可即便是最好的那一張,也不是好牌。所以,蘇婉兒確實是高興不起來的。但畢竟是最好的那一張牌,她也沒有理由去失落。
  
  不過,瞬息萬變。一切都還是自己的揣測,沒有真正定論,那就可能有無數的變數。何況聽說葉雲嘉是敢對家族說「不」的人。如果這太子爺不答應,葉家也沒有辦法,說不定給自己指的就可能是老四和老六。
  
  呸,真是糾結。蘇婉兒想到這些,一顆剛剛平復的心又煩亂了。原本引疲憊而昏沉沉的腦袋竟然無比清醒,一點睡去的跡象都沒有。於是,她決定等一等夏可可的電話。
  
  夜,格外靜默,陳雲華的別墅早早就熄燈。只有院落裡的路燈與天上的星斗融匯,顯出宇宙的浩瀚闊大。
  
  蘇婉兒沒有開燈,坐在窗前靜待夏可可的電話。期間,陳昭華來敲過門,低聲喊:「敏華,可有睡下。」
  
  蘇婉兒沒有應聲,假裝已經睡熟,只等他腳步聲遠去,可沒等來預期遠去的腳步聲,只等來陳雲華小聲地叫住陳昭華,說:「老四,她是敏華,是我們的小妹。」
  
  「我知道。只是陳家什麼都沒給過她,但她卻要來承擔陳家這可笑的聯姻。聯姻——,沒有聯姻,陳家就要滅了麼?這真是舊制度可笑的掩耳盜鈴。」陳昭華語氣裡滿是不屑與諷刺。
  
  「昭華,不要胡言。爺爺身體經不起生氣了。雖然葉家如日中天,但這聯姻也不是鞏固權勢,而是爺爺與葉家爺爺早年的交情所定。要鞏固權勢,與許家聯姻豈不更好,西南、西北,到底是近一些。」陳雲華說。
  
  陳昭華卻像是恍然大悟,說:「是啊,許書廷論氣質、品性都是一等一,要是敏華嫁給他,倒是福分,我這就去跟爺爺講。」
  
  「荒唐,你也糊塗了麼?開弓沒有回頭箭。」陳雲華想要大聲,大約怕吵醒蘇婉兒,聲音一直壓著。
  
  寂靜,還是寂靜。沒有人語聲,沒有腳步聲,仿若外面的人都全都化作輕煙飄走了。過了好一陣,才聽到陳雲華說:「走。她今天夠累的,大約睡熟了。再說,那丫頭不是個沒福分的,你看那雙眼,淡然而敏銳。」
  
  蘇婉兒豎起耳朵認真聽,沒有腳步聲,沒有說話聲。大約陳昭華固執地不肯走。
  
  「昭華,雖然她跟江雲很像——」陳雲華有些遺憾地說,語氣也有點怯怯的。
  
  「跟那無關。他是我們的妹妹,我們已經沒了錦華,我不想再沒了敏華。」陳昭華忽然說,語氣很不好,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遠去。
  
  蘇婉兒聽那腳步聲遠了,才搖搖頭,只覺得思緒一團亂麻。這陳雲華提到的江雲,大約就是宴會上的人提到的陳昭華與戴元慶共同喜歡的江雲。而陳昭華這一句「我們已經沒了錦華,我不想再沒了敏華」更是讓她煩躁,因為這意味她之前揣測這聯姻,不單單是感情上得不到幸福,更可能有性命之虞。
  
  這一刻,蘇婉兒真想在明天的宴會上,對葉家與陳家的兩個老傢伙一叉腰,很土匪地說:「OK,老娘不玩了,你們愛怎麼著怎麼著,別扯上我。」
  
  可是,她不能只大哥與爸爸於不顧!並且不得不為將來的前途考慮。權貴之家若要打壓,她可能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無論她多麼努力。
  
  罷了,既然入了這個局,就不能輕易抽身。只是爸爸怎麼樣了,青瓷的事情又如何了?在這個星斗滿天的秋夜,她才有思緒來思考爸爸的事。
  
  於是給爸爸打電話,爸爸的手機關機了。蘇婉兒知道爸爸有早睡的習慣,並且睡覺就關手機。但不甘心的蘇婉兒很想知道青瓷事件的處理情況,所以,不甘心的蘇婉兒又打家裡的固定電話。空曠的鈴聲三響之後,有人接起來,原本以為會是爸爸,卻不料傳來的是陌生的男人聲音:「您好,請問找哪位?」
  
  這聲音是成熟男人的聲音,是北方男人特有的清澈嗓音,說話不疾不徐,十分有禮貌。這自然不是爸爸的。
  
  蘇婉兒愣了一下,說:「我找蘇晨和先生。」
  
  對方的聲音十分平靜:「蘇先生已經休息,如果你有急事,我可以幫你叫醒他。」
  
  聽到對方確認爸爸的名字,證實自己沒有打錯電話。她一顆心竟然提到嗓子眼。自從父女倆從長安回到清風鎮,蘇晨和就極少跟人接觸,更別說留人在家裡過夜。那這人到底是誰?
  
  「你是?」蘇婉兒遲疑地問。
  
  「徐尚林,蘇晨和先生的遠房侄子。最近,蘇先生身子不好,我就來瞧瞧。」那人回答,聲音平靜得一點波瀾都沒有。換做任何人聽他的自我介紹,都不會有絲毫的懷疑。
  
  蘇婉兒暗自佩服徐尚林做事果然周到,以蘇晨和侄子的身份去處理青瓷事件則是名正言順,甚至免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原來是徐先生,我是陳敏華,前幾天來看過青瓷的。」蘇婉兒回答。
  
  徐尚林一聽,立馬說:「那我去叫蘇晨和先生。」
  
  蘇婉兒就在這邊等著,等了一會兒,蘇晨和就來了,接起電話喊了一聲:「婉兒?」
  
  「嗯,爸。是我。青瓷的事怎麼樣了?」蘇婉兒連忙問。
  
  「徐先生都處理好了。對方來了,只問你在不在。我按照徐先生說的,說你在深寧實習沒有回來。那人不信,說之前見到的女孩子,我說你剛走不久。那人胡亂丟下一個價格就走了。」蘇晨和壓低聲音說。
  
  「那人長什麼樣子?」蘇婉兒連忙問。她最感興趣的就是這個,清風鎮都不養黑貓的,家裡怎麼就來了黑貓了。
  
  「就是你之前見過的那個了,那人的主人沒來。說是主人忙,給了價格。」蘇晨和回答,又補充說:「青瓷的事,徐先生幫著賠了錢。你大哥也找到了,只是那邊手續麻煩一些,而且當年畢竟是傷了人的。所以,還在調查情況,徐先生說暫時沒有讓你大哥回來,現在還在藏區。」
  
  「那就好。」蘇婉兒鬆了一口氣,陳昭華果然沒有食言,這徐尚林也果然是一把好手,將事情處理得很好。
  
  「那你呢?」蘇晨和猶猶豫豫地問。
  
  「我很好。現在在京城,準備繼續讀書的事宜,在選課。」蘇婉兒呵呵笑,撒了謊。
  
  蘇晨和「哦」一聲,頓了頓,說:「這也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在別人家,總不能賴床。還有——,我聽徐先生說你的婚事,如果是定了,定了什麼人,你也跟我說一聲,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
  
  蘇婉兒聽不得蘇晨和說這些,立刻打斷他的話,說:「爸,說什麼對不起的。如果定了人,我帶他來見你,這應該的。」
  
  「婉兒。」蘇晨和喊了一聲。
  
  「您早些休息。我空了就給您電話,注意身體,秋天天涼,您一感冒,就犯鼻炎的。好了,我也休息了,明天要早起。」蘇婉兒叮囑一下,立馬掛上電話。是的,她怕聽見爸爸的愧疚以及其他讓她足以抓狂的話。這個時候,她需要絕對心思純一,保持冷靜。
  
  掛上電話,她躺到床上,靜靜等待夏可可的電話,可是一直等到她睡著,夏可可也沒有來電話。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49:31

  第026章 無端的宴會
  
  初秋的京城,儘管是晴朗的早晨,依舊有瑟瑟的涼意。
  
  蘇婉兒短髮蓬鬆,略卷,鬢邊別了細小水晶的小發卡。一襲米白色裁剪簡單的禮服裙子,讓婀娜的身段線條淋漓盡致,領口是古典的旗袍邊。因為秋涼,於是加了一件淺粉紅的風衣,皺褶、衣帶、領子與袖口皆是柔和的古典荷葉邊的設計,讓蘇婉兒即便是短髮,看起來也有一種古典端莊的氣質與韻味。
  
  苗秀芝認真審視一下,又替蘇婉兒將太淡的眉毛稍微修飾一下,然後很滿意地打量蘇婉兒一番,這才與蘇婉兒雙雙走下去。
  
  陳澤林、陳昭華陪同爺爺坐在客廳裡,看到蘇婉兒母女下來,也沒有多大反應。蘇婉兒知道爺爺並不喜歡出身不好的苗秀芝,向來沒有好臉色看。但爺爺畢竟是長輩,蘇婉兒出於禮貌走過去施禮,向陳爺爺和陳澤林問好。
  
  「嗯,知道懂禮儀就好,以後謹記『尊卑禮儀』就是了。」爺爺站起身,要往外走。陳昭華立刻起身扶著他。
  
  陳澤林臉色自然不是太好看,只看了看苗秀芝與蘇婉兒,說「走」,也不等蘇婉兒和苗秀芝,自己先走出去。
  
  蘇婉兒穿了高跟鞋,有些許不習慣,尤其是陳雲華的別墅小徑,喜歡弄小石子鋪路,走起來有些困難。於是跟苗秀芝緩緩走到院落裡。
  
  一共三輛黑色轎車。第一輛是陳雲華親自開車。苗秀芝低聲說:「那車上是大伯和大娘。」
  
  原來是陳雲華和陳子秀的父母。蘇婉兒瞧了瞧,車窗嚴實,自然看不到。只看到第二輛車,是陳昭華扶了爺爺坐了後座,前面的司機是當天一起來清風鎮的律師。
  
  至於後面一輛,也有司機,陳澤林坐在副駕。苗秀芝則是拉著蘇婉兒說:「走,我們跟爸爸一起坐。」
  
  就這樣,陳家以這樣的陣容去與葉家吃這一頓可能決定蘇婉兒一生的午飯。而一路上,蘇婉兒心不在焉,連窗外分明的北國秋景和京城不一樣的繁華勝景也無法讓她有絲毫的興趣。
  
  她一大早就給夏可可發短信。夏可可只回了一條:情況有變,撲朔迷離。我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跟你說。只能告訴你他們三兄弟都在京城,可是,全部都沒有回應老爺子。老爺子氣得一夜沒睡。
  
  原本以為是葉家老七,如今不僅是老七與老四在,連那個花得全世界都是腳印子的老六都在京城。真是折磨人。呸,這真是鈍刀割肉,要殺人也不給人一個痛快。
  
  蘇婉兒想到這,十分煩躁。神色裡不知不覺有所流露。苗秀芝立馬拉了拉她,低聲問:「敏華,你不舒服?」
  
  蘇婉兒這才反應過來,搖搖頭,說:「我沒事。媽不要擔心。」
  
  「都這一步了,我知道你心裡不痛快。」苗秀芝語氣黯然,聲音壓得很低。
  
  「你多嘴多舌的做啥?敏華自己沒分寸麼?」陳澤林十分不悅,轉過來斥苗秀芝。苗秀芝噤聲,低頭坐在一旁。
  
  蘇婉兒很不喜歡陳澤林對待苗秀芝的方式。她覺得陳澤林近乎壓迫,哪裡像是相愛的人之間會有的相處方式。以前,即便爸爸媽媽有吵架,都絕對沒有這種壓迫式。她真看不出陳澤林愛苗秀芝,甚至當年會為了跟苗秀芝在一起,不惜違抗陳家。
  
  「媽,別擔心。無論多糟糕的情況,我都不會退縮。」蘇婉兒拉住她的胳膊,讓語氣極力輕鬆。
  
  「我只是想到錦華。」苗秀芝聲音更小,似乎是說給蘇婉兒聽,但更像是說給陳澤林聽。
  
  「你要不就滾回去,今天好端端的,你提錦華做什麼?」陳澤林不耐煩。
  
  蘇婉兒方才就很不滿意陳澤林對苗秀芝的態度,如今居然說「滾回去」,她臉色驟然一沉,語氣也隨之一沉,說:「他是你的妻子,請注意你的措辭。」
  
  「敏華。」苗秀芝驚訝,立刻拉了拉蘇婉兒。陳澤林沒有說話,只端坐前排。
  
  「媽。我沒事。」蘇婉兒安慰她,只覺得她身子有些瑟縮,心裡就更來氣。原本,她以為苗秀芝與陳澤林是相愛的,否則,怎麼可能有當年為她拋棄整個家族的舉動?她總是想自己的生父生母即便沒有許仲霖與董小葵那般的甜蜜、艷光四射,但至少也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可是,陳澤林對待苗秀芝的態度,讓原本就對自己即將到來的婚姻很窩火的蘇婉兒像是掉入深淵,她實在是壓不住火。
  
  「敏華。你累了,小憩一會兒,到了飯店,我叫你。」苗秀芝立馬說,語氣急不可耐。
  
  蘇婉兒忽然很心疼這個女子,據說這是陳家唯一來自底層的女子。性格太過柔軟,沒有夏可可與董小葵那麼強的氣場。於是,就如履薄冰地活著,一點一點地消磨了她自己的個性,甚至是生氣活力。也許,以前錦華還活著時,她還好過一些。畢竟,在陳家這一代中,陳爺爺最喜歡的就是陳昭華和陳錦華。尤其是陳錦華,陳爺爺帶她去軍中,對於她在軍中的那一段成長,據說槍法頗好,陳爺爺還稱讚:「錦華很像我年輕時,可惜身為女兒身。」
  
  愛屋及烏。苗秀芝那時的日子一定是很好過的。可是,陳錦華死了。那麼,苗秀芝的日子就不那麼好過,順帶陳澤林也不會多好過。如今,如果自己出什麼簍子,怕苗秀芝的日子更艱難。
  
  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麼,蘇婉兒對這個只有血緣關係,沒有太多接觸的女子生出無限的心疼,她將頭放在她的肩頭,抱著她的胳膊,緩緩地說:「媽,你別擔心。從今以後,敏華會保護你的。」
  
  「敏華。我知道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就好。媽不求那些的。」苗秀芝立刻將她摟在懷裡,急急地說。
  
  蘇婉兒也不多說,就那樣靠著苗秀芝休憩,聞到她身上的氣息,感覺很親切。
  
  車下了高速,七彎八拐,來的不是著名飯店,反而是一處四合院。蘇婉兒暗想:權貴之家,吃個飯,會個面,果真不同凡響,居然選在這裡。
  
  事實上,這裡不是一般的四合院,是老字號的菜館。按照規矩,蘇婉兒和苗秀芝走在最後,跟著眾人走進去,繞過照壁,進入正廳。
  
  蘇婉兒這才暗自感歎這哪裡是一般的四合院,外面看起來那樣質樸,與一般四合院無差別,可這裡面卻是上個世紀最奢華的中國式存在,至少在大廳裡擺的那件青瓷應該是青瓷中的蜜色瓷,即便不看年代,如今能做出蜜色瓷,即便是仿品,價格也不菲。
  
  水晶吊燈也盡顯中國式古典,屏風珠簾。眾人剛入正廳,就有服務生走過來鞠躬,對眾人說:「葉先生在蘭苑等候。請隨我來。」
  
  這服務生也不是大飯店那種鮮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小青年,而是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渾身有一種古典的禮儀書卷氣。顯出一種厚重的奢華與滄桑的結合。
  
  依舊是陳昭華扶著陳爺爺走在前面,穿過正廳右側的廊子,就到了所謂的蘭苑。其實不過是很雅致的包間,並不是說真是一個園子。
  
  這包間自然也不止一間屋子,一進去,是鏤空木質的牆,自然養了一些蘭,只不過這季節到底沒有開放。繞過木牆,是廳堂,很古典意味,連那些木椅子都擺得頗有講究。
  
  還沒有到吃飯時間,所以,葉家老爺子也沒在隔壁的飯廳,就坐在這蘭苑的廳堂裡。屋內光線不是太明亮。蘇婉兒又站在最末,一走進去,只見主位右邊坐了一個老頭,頭髮很短,但看得出全白了,旁邊的位置空著,而接下來則又有一男一女,約莫四十多歲,應該是夫婦,坐在右邊。接下裡就是小輩的夏可可和葉三。
  
  葉家一行人見到陳家人來,也立馬站起身來,不過是互相客套寒暄的話。接下來,陳爺爺與葉家老爺子隔桌而坐。
  
  蘇婉兒與苗秀芝坐在末端。一群人都聽那兩個老傢伙敘舊,講一系列有的沒的,也沒提到聯姻。更沒有說瞧瞧蘇婉兒是哪一個。氣氛十分沉悶,蘇婉兒百無聊賴,又要坐出大家閨秀的姿態,於是內心數一個葉四跳火圈,兩個葉四跳火圈,一直數到一千,兩位老爺子還在談;接下來,她又換葉六跳火圈,數到三百,她就不耐煩了,因為想到昨晚的情況,擺明就是葉七不願意娶自己。
  
  我有那麼差麼?蘇婉兒不樂意,開始在心裡數「一個葉七跳火圈,兩個葉七跳火圈」,一直數到兩千三百二。蘇婉兒才聽到服務生說菜已經上齊,是否開席。
  
  葉家老爺子站起來,看了看旁邊的一對男女,問:「老五,雲嘉,浩宸和瑾之呢?」
  
  「爸,他們說有些事,所以——」那男人站起身,蘇婉兒暗想這應該就是夏可可喊的五叔了。
  
  葉老爺子也沒多說,只對陳爺爺說:「我就獨愛這裡的菜式,每一次進京,都來。咱們也有一陣子沒好好喝一杯了。今天就算是借小輩的光了。」
  
  「呵呵,那是。你我早年天南海北的,都不能輕易離開,聚少。如今,卻又老了。難得,難得。」陳爺爺也說,然後沒讓陳昭華攙扶,而是對蘇婉兒說:「敏華,你過來見見葉爺爺。」
  
  蘇婉兒原本跟苗秀芝站在最後,準備跟眾人一起去飯廳的,一聽陳爺爺這麼說,於是就過去,十分得體地行禮,打了招呼。
  
  葉爺爺看了看,一邊往飯廳裡走,一邊說:「人如其名。這面相就是聰敏。永寧啊,我就是羨慕,你孫子輩裡幾個女娃子都是極討人喜歡的。我這孫子輩裡,就是沒有個女孩兒。」
  
  「英明兄,你這孫子輩七個男娃子哪個不是獨當一面的料了?我羨慕你還來不及呢。」陳爺爺說。
  
  「獨當一面是不假,只是不如女娃兒貼心。好在這幾年有可可在。」葉爺爺回答。表面上是羨慕,實則不過是說他的孫子輩強勢。
  
  蘇婉兒心裡不太舒服。因為葉家在很多方面原本就比陳家強勢很多。這種論孫子兒子原本就是老人們攀比的一種方式,但這個時刻聽到,真讓人心裡膈應。
  
  「貼心是貼心,不過是丫頭,再聰敏,也終究是別人家的了。」陳爺爺落座,一臉笑,然後很隨意地說:「不過,丫頭不能獨當一面也無妨,至少能抽出空來陪我這個老頭子吃飯。獨當一面確實是很忙的。」
  
  這句話暗藏的不滿,明眼人都聽出來。這是陳爺爺的反駁。大家都等著葉老爺子出招。葉老爺也果然不負眾望,呵呵一笑,說:「那我就奪永寧老弟所愛,把敏華放到我葉家去,讓敏華有空也陪我這個老頭子吃個飯。哈哈。」
  
  這一句化解了陳爺爺的招數,也讓現場氣氛緩和不少。服務生也開始上菜了。蘇婉兒在眾人的不斷注視中,還要忍受飢餓、注意形象,小口吃菜。
  
  那個誰啊,你早點來,會死啊。蘇婉兒心裡憋悶,暗自決定不管以後嫁給哪一個。一定要扒拉出今天訂婚的主角,必須報仇。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49:47

  第027章 兩隻老狐狸
  
  一頓飯,吃得壓抑。即便蘇婉兒餓得飢腸轆轆,也因為未婚夫人選遲遲未敲定而沒有食慾,心裡越發的煩躁。
  
  包間裡十分沉悶,到後來,陳爺爺也有些坐不住,在某一次端杯之後,說:「我家敏華聰慧沉靜,許多人家來說媒。我都是捨不得了呢。」
  
  「那是,那是。我看這孩子,也是面相俱佳,這神色自若。十分討人喜歡的。」葉家老爺子說。
  
  蘇婉兒一聽,明知道是場面話,也不得不裝出不好意思,低頭害羞,說:「多謝葉爺爺誇獎。」
  
  「呵呵,我鮮少誇人的。你爺爺很清楚我的脾氣的。」葉爺爺說,聲音倒是中氣十足。
  
  「葉爺爺這話倒是實話。他鮮少誇人的。」陳爺爺接過話,輕輕抿了一口酒。
  
  「哈哈,還是永寧瞭解我。」葉爺爺哈哈笑,也端了酒杯,要跟陳爺爺對飲。陳爺爺似乎是沒看見,只是端杯,不緊不慢地說:「我這女孩兒,不是誰都配得上的。那麼多的孩子來提親,我也琢磨,有些著實是不錯。但,我總是想起我那苦命的錦華,也想起與英明兄的交情。」
  
  「永寧老弟的情誼,做哥哥的怎麼會不知道呢。你放心了,敏華這麼有福氣的女孩兒,葉家是不會讓她受委屈的。」葉老爺子一邊說,一邊趁勢將那杯子放下,算是下了個台階。
  
  陳爺爺也不接話,只是瞧了瞧一旁的葉家老五夫婦,說:「這是老五銘順?」
  
  「陳叔,我是銘順。」葉銘順立刻回答,還略略起身,表示恭敬。
  
  「哦,也有好些年沒見了銘順了。」陳爺爺說,又夾了菜吃,不理會葉銘順在那裡追憶上一次見面十多年前,只將那菜吃了,過了好一陣,才說:「這是我的老六陳澤林和老六媳婦苗秀芝,是錦華和敏華的父母。銘順,你那小子也二十多了?」
  
  這一句話雖然委婉,但終於是將這局午飯給推入了正題。
  
  葉銘順臉色一變,立刻說:「剛剛二十一,不成器,沒少操心呢。」
  
  陳葉也漫不經心地「哦」一聲,神色並沒有變化,只是說:「沒想到這裡的菜式不如想像中好吃了。也許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即便是蘇婉兒也聽出「人老了,不中用了」的潛台詞,不過是在指責葉家太沒把陳家放在眼裡。看來,陳爺爺對於葉家這種態度也是十分生氣。
  
  「永寧,不過一頓飯,大約是廚子換了。你就無端感傷了。我讓老五去預定,過兩天換個地方吃更正宗的魯菜,保證永寧老弟吃得滿意。絕對不會像今天這樣。」葉爺爺說,果然是老江湖,這既安慰了陳爺爺,又約了下一次,更是保證了下一次讓陳爺爺滿意,絕對不會如同今天這麼拉雜。
  
  「人老不中用,自然是要服輸的。」陳爺爺說,拿了服務生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擦手。
  
  「永寧,何至於呢。你可是神槍手,我聽說上個月還去打獵,大有『親射虎,看孫郎』的氣勢。你這就在老哥哥面前虛偽了。倒是我進了醫院好幾次,鬼門關上轉圈了的,我都沒說不中用。」葉爺爺說,也是拿熱毛巾擦手,表示也不吃了。
  
  「隨便去看看。都是年輕人哄我這老傢伙開心的。不提也罷。」陳爺爺搖搖頭,然後將手中的毛巾往旁邊一放,說:「這段時間,我總是在想:昔年與英明兄並肩戰鬥,刀槍炮火的,是過命的交情。也真是懷念起那時,自己做的魯菜了。」
  
  「可惜那黃廚師不在了。」葉爺爺說,周圍的人都似乎成了陪襯,一言不發,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當然,兩位老人家沒吃。眾人也找了各種借口放了碗筷。
  
  「是啊。」陳爺爺輕歎一聲。
  
  「不過,這京城還有幾家正宗的魯菜館子,檔次也不錯。我們兄弟倆如今都沒什麼事了。就一路吃過去,如何?」葉爺爺提議。
  
  「這提議甚好。只是,這一次來京城就是為了敏華的事而來。想辦完事,就回西北去,過幾天就是映蓮的日子。」陳爺爺回答。
  
  蘇婉兒這會兒坐在一旁,已經沒有初時那般煩躁。因為這兩位權力巔峰的老頭子就一件小事的對話,已經足夠精彩。裡面暗潮洶湧,彼此應對,一切都絕妙,這是不常能見到的精彩一課。如今,陳爺爺這一句就是擺明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陳家也不是說非你葉家不可」。
  
  「呀,我倒是忘了過幾天是映蓮的忌日。我啊,總覺得映蓮還活著。」葉爺爺也十分傷感。
  
  因為提到映蓮,也就是陳永寧的妻子,蘇婉兒已經過世十多年的奶奶。席間的氣氛更凝重,陳澤林與苗秀芝都低下頭。
  
  陳爺爺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在聽到映蓮的忌日時,落了淚,陳昭華扯了紙巾遞給爺爺。陳爺爺抹了抹淚,然後緩緩地說:「今天讓英明兄見笑了。」
  
  「哪裡的話。永寧老弟太客氣了。今天是我招呼不周。要不,明天我們去別家吃魯菜?」葉爺爺立馬打蛇隨棍上,敲定時間。
  
  果然是老狐狸。蘇婉兒暗想。陳爺爺也不是省油的燈,非得扳回一局,立馬回答:「明天怕是不行,我家這四小子,也得關心關心了。」
  
  這四小子自然指的是陳昭華,這「關心關心」明顯是要給他指婚事,可之前聽說的,陳家在忙碌的,都是跟葉家的聯姻。之前可是一點都沒有聽說陳爺爺這一次會連帶陳昭華的婚事都關心了。真不知道這時刻,陳爺爺是說真的,還是只拿陳昭華當擋箭牌。
  
  蘇婉兒訝然,不由得抬頭看陳昭華。陳昭華臉色也微微變了,有些錯愕。只不過,在外人面前,大約是竭力忍住。
  
  蘇婉兒眼神明亮,訝然看他。他也看蘇婉兒,抿抿唇,似乎想要搖頭,但看到葉爺爺在打量他,便只是垂了眼簾。
  
  「哦。應該的。如果沒有記錯,昭華也該有二十八了。」葉爺爺說,眼神卻是沒離開陳昭華。
  
  「已經二十八了。他爸媽都去得早。映蓮去了後,我總是忙,也沒夠關心他。」陳爺爺說到這裡,大約是想到為國犧牲的三兒子與三兒媳,又再度落淚。
  
  「爺爺。您夠關心我的了。」陳昭華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這一句,然後遞了紙巾過去。
  
  「是啊。我常聽人說起昭華,獨當一面,做事沉穩,在這一輩年輕人中算是佼佼者了。這很難得了。永寧和映蓮將他培養得很好了。可惜了,我這一輩就沒有個女娃子可以匹配他。白白的放走這麼好的年輕人了。」葉爺爺說到後來,不住歎息。
  
  「葉爺爺謬讚,我哪裡能那麼好呢。」陳昭華行禮,神色平靜,話語得體。
  
  「呵呵,好孩子。你葉爺爺的眼光向來好的。你啊,敏華,都是好孩子。」葉爺爺說,忽然就將目光投過來。
  
  蘇婉兒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埋頭的,抿微笑,惹得葉爺爺哈哈笑,說:「我甚是喜歡敏華。永寧啊,你明天且先關心關心昭華去。後天,我們再去吃魯菜,如何?」
  
  九曲迴環,最終還是繞到這裡。說起來這兩個老傢伙夠累的,不過仔細瞧來,這不就是中國慣有智慧麼?
  
  權貴官場、職場,都喜歡這種方式。表面不破,意思又要到位。這一頓飯,雖然食之無味,但也是給蘇婉兒上了生動的一課。
  
  這會兒,應該差不多答應了?蘇婉兒暗想,看爺爺給答案。果然,陳老狐狸點點頭,說:「你我兄弟的交情,自然的。不過,我行程太緊,就勞煩英明兄費心去找地道的魯菜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葉爺爺站起身,哈哈笑,然後對身邊的服務員說:「你們的廚師該深入研究魯菜了。今天這餐可不地道。」
  
  那服務員也知道是大人物,滿口應承。這一頓飯也就這樣落幕。一行人又寒暄一陣,這才出了這四合院的古典飯店,分道揚鑣。分道揚鑣前,葉爺爺又再三相約後天吃魯菜。
  
  至於未婚夫人選,這一頓飯還是沒有定論。但從來的人是葉家老七的父母可看出來,葉爺爺這一次指的是葉家老七。
  
  至於為什麼指的是比自己小三歲的葉家老七,蘇婉兒就不得而知。只是毫無根據地猜測是不是權貴之家都喜歡這樣搭配。陳家大嫂和大哥似乎也是這樣的。
  
  不過,很顯然,不管是陳家,還是葉爺爺都被葉老七放了鴿子。想到這一點,蘇婉兒心裡就很不爽。原本自己都一再退讓,認為葉家老四、老六都不是最好的牌,只有老七還不錯。心裡還一直期盼今天來的人就是葉家老七。那麼,一切敲定,自己就可以很細緻地研究「敵情」,做到知己知彼,為自己的幸福努力了。
  
  可是,這位膽大妄為的太子爺偏偏就是我行我素,決計不來。
  
  「呸,不就一副好看的皮囊麼?說不定內裡一包草。有什麼好了不起的。」蘇婉兒想起在深寧見過的葉老七,越想越氣憤,不由得憤憤自語,霍然起身,準備去倒一杯水喝。
  
  剛站起來,就看到陳昭華在下的花圃邊向她揚手。她站在陽台上,不明所以,正要開口問什麼事。卻看見陳昭華跑進屋子。不一會兒,就咚咚上來,敲她的門。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0:07

  第028章 陳昭華的心思
  
  蘇婉兒開門,讓陳昭華進來。他因為走得太急,有些微微喘息。
  
  「四哥,你怎麼了?急急忙忙的,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蘇婉兒問,抬了抬手,開始燒水泡茶。
  
  陳昭華撿了靠窗的沙發坐下,整個人窩在沙發裡,這才回答:「沒什麼。只是剛從爺爺那邊出來。想到你這裡坐坐。方才看你關著門,敲門也不應。以為你在休息。」
  
  「呀,我剛才開著電腦在看新聞,又塞著耳塞在聽歌。所以,一時沒聽到,真是對不起了。」蘇婉兒十分歉意地說。
  
  「沒事,我悶得慌,去院子裡走走,看到你在陽台上的。」陳昭華說,卻是起身將那窗簾放下來。屋內頓時黯下來。
  
  「哦。以後,四哥若是敲門不應,可以打電話給我。我的手機一直都不離身的。」蘇婉兒回答,不由得又偷偷瞧陳昭華,但因窗簾拉上,屋內燈光不太明亮,他整個人又我在沙發裡,看不出神色來。她只覺得陳昭華這一刻像是個大孩子,那樣慵懶,平素裡那種漠然沉靜全都沒有了。
  
  「嗯,我記下了。」他回答,語氣也懶懶的,反而有了撒嬌的意味。
  
  蘇婉兒輕輕一笑,問:「綠茶,還是紅茶?」
  
  「隨便。」陳昭華說,語氣依舊懶懶的。蘇婉兒也不多說話,只是動手泡茶。因為她覺得這一刻的陳昭華似乎很疲憊,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是放鬆。
  
  茶香四溢。陳雲華家裡的茶果然都是極品。蘇婉兒端了一杯,卻忽然聽到陳昭華說:「今天的午飯,爺爺很不開心。回來後,一直在發脾氣。」
  
  「嗯,看出來了,在用餐時,爺爺就一直在忍耐。」蘇婉兒回答,端了一杯茶遞過去。
  
  陳昭華一下子起身坐正,抬頭看他。兩人離得很近,近得聽得見彼此的呼吸。他瞧著她,忘了去接手中的茶杯。蘇婉兒就感到灼熱滾燙從薄薄的白瓷邊緣傳來,燙得她的指尖疼痛,然而她還是那樣拿著那杯茶。
  
  「可是,爺爺又給了葉家一次機會。」陳昭華一字一頓地說。蘇婉兒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平靜地說:「他們是老交情,應該的。」
  
  「交情是一回事。不過因為是南方大族。」陳昭華語氣裡有些許的諷刺。
  
  「那些都不重要。我選擇回陳家,就接受任何命運。」蘇婉兒說,語氣裡到底有置氣的成分,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茶往陳昭華面前遞了遞。
  
  陳昭華還是瞧她,伸手接過手中的茶杯,說:「你甘心接受命運。可是我不甘心。爺爺的忍耐怕也有限度的。如果下一次還是像今天一樣。那爺爺也是沒法丟人的。那就一切都好了。」
  
  蘇婉兒聽出陳昭華言語中的癲狂,嚇了一跳,不由得壓低聲音問:「四哥,今天是你?」她沒有敢再問下去。
  
  陳昭華不緊不慢地喝了那杯茶,並沒有正面回答蘇婉兒的問題,反而是緩緩地說:「我只是想到錦華。那一年,錦華剛從法國回來。與葉家的宴會就在滬上。她一向開車謹慎,卻就偏偏出了車禍。我爸媽去得早,我一直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後來,六嬸回來,帶了錦華,那時,錦華已經四歲,很乖巧,也很聰明,便與我很親近。」
  
  其實這話已經很明確了,錦華是他摯愛的妹妹。因為跟葉家的聯姻宴,死在了去赴宴的路上。他很忌諱與葉家的聯姻,於是也對她這個新來的妹子格外珍惜,所以,做了手腳,讓葉家那三個不安分的傢伙沒按時出現。這是蘇婉兒對陳昭華這番話的理解。她感激陳昭華的愛護,可是,這畢竟是治標不治本的舉動。
  
  「四哥,你何必——」蘇婉兒歎息一聲,轉身繼續坐在案幾前泡茶。
  
  「婉兒,你知道,三年前,葉家給錦華指的人是誰麼?」陳昭華忽然問。
  
  蘇婉兒有些不明所以,抬頭瞧他。陳昭華像是陷入沉思裡,說:「他們也沒有明確說,但是那天出現的人是葉瑾之的父母。」
  
  蘇婉兒泡茶的手一凝,心裡一咯登,她忽然覺得自己從來不曾認識陳昭華,就連渾身都有些莫名的涼意。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是葉瑾之又怎麼樣?」
  
  「沒什麼。當初的宴會,葉瑾之與今天的葉雲嘉一樣,並沒有到場。我原本就不喜歡葉家那幾個。葉家這一代,除了老五和老三,其餘的,我都不看好。我自己的妹子,怎麼甘心交給這些我都不喜歡的人。」陳昭華說,語氣已經恢復如常。
  
  蘇婉兒心裡一動,鼻子發酸,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埋頭在那裡擺弄茶具。
  
  「婉兒,我已經失去了錦華,我不想再失去你。」陳昭華忽然說,聲音沙啞,有些激動地站起身來。
  
  蘇婉兒不由得抬頭,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對視,屋外日光強盛,屋內光線昏暗不清,像是一幅陳舊的畫卷缺失的部分。
  
  蘇婉兒覺得這對視不妥,立刻低頭。陳昭華也順勢轉身背對著她,說:「如果可以,我自然希望自己的妹子嫁給足夠匹配她的人。」
  
  「四哥。」蘇婉兒動容,低喊一聲,卻又說不出話來。她先前一直埋怨陳昭華,卻不曾想他時時刻刻都在為她的幸福努力,不僅僅是提點她,還為了她的將來,開始耍陰謀。
  
  「沒事。乖了。」陳昭華安慰。
  
  蘇婉兒鼻子酸酸的,只覺得回到陳家也不全是壞事。自從媽媽去世,哥哥潛逃之後,爸爸只靠瓷窯戶口,人又木訥,很多事情都需要蘇婉兒自己一個人去完成,從沒有享受到被人保護的感覺。
  
  「不是,我只是想,四哥,你這樣做,被爺爺知道的話,他——,他會很生氣的。」蘇婉兒說,心裡暗想那隻老狐狸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所以,一回來就讓陳昭華到他屋裡去,談了幾個小時,這才放他出來。
  
  「我都說沒事的。要聯姻也不止葉家。若不是葉家老爺子去年提起,估計爺爺都懶得提起。如果有更好的去處,爺爺巴不得。」陳昭華笑了笑,臉上倒是篤定的神情。
  
  蘇婉兒看到陳昭華那種篤定的神情,只覺得自己平時所憑恃的聰明跟這些權貴之家的人一比,簡直是不值一提。至少她沒有瞧出爺爺不樂意跟葉家聯姻,也沒有瞧出爺爺有默許陳昭華暗中搞破壞。
  
  她只覺得怕以後無論是嫁給哪一家,嫁給誰,所有的陰謀詭計都得收起來,所能謀的怕只有感情與人心。若要論計謀與心思,還真是比不過的。這一瞬間的念頭,讓她對之後的路線似乎又更清楚一些。
  
  不過,如果爺爺允許陳昭華這樣做,那麼就意味著自己可以有除去葉家三兄弟之外更好的選擇。那麼,自己的人生即將有別的轉機了。蘇婉兒想到這,不禁高興起來,不管是陰謀陽謀,這都是值得慶賀的事,不是嗎?
  
  所以,她直接問:「你的意思是爺爺看出來,並且允許了?」但她眼巴巴地看到陳昭華搖頭,緩緩地說:「爺爺那樣精明,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剛才瞞也不瞞,直接就指出來了。並且警告,若敢動手,就讓我滾出陳家。」
  
  蘇婉兒方才亮堂的心不由得黯淡,神色驟然沮喪,輕歎一口氣。
  
  「別擔心了。葉家老七已經被我調走,老六今天下午也會離開去土耳其。至於老四,嚴格說起來,還不錯,但因為有嚴清雅在,我從來不將他作為你夫婿考慮。如今,他跟嚴清雅情正濃,即便留在京城,他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所以,你無須顧慮,這兩天好好休息,等這破事完了,就跟我一起回滬上,到那邊,四哥親自為你物色合適的夫婿。」陳昭華呵呵笑,揉了揉她的短髮,又說:「這頭髮得留起來,你留長髮會很好看的。」
  
  蘇婉兒聽得陳昭華都計劃好,按捺不住的高興,甜甜地說:「謝謝四哥。我給四哥磨咖啡去。」
  
  「得了,這會兒知道四哥是喜歡喝咖啡的了?剛才還問我綠茶還是紅茶。」陳昭華聳聳肩,佯裝生氣。
  
  「嘿嘿,剛想別的事,忘了。」蘇婉兒不好意思地說,因陳昭華剛說的那好消息,她腳步也輕快不少,立馬就去著手磨咖啡。
  
  「說說,剛才想什麼不良事情了?」陳昭華似乎心情比剛才好了不少。
  
  「什麼不良事情呢。我很純潔的呢。我只是在想爺爺說關心關心四哥,到底是場面話呢,還是真的呢。我還一直在琢磨,爺爺叫四哥去,是不是就說四哥的婚事。」蘇婉兒回答。她方才確實是在想這件事。
  
  她一說完,就瞧陳昭華。他眉頭一蹙,神色似笑非笑的,也瞧了瞧蘇婉兒,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是問了一句:「你這麼在意我的親事呢?」
  
  蘇婉兒只覺得這話聽得彆扭,似乎不該從陳昭華嘴裡說出來,應該說不應該從今時今日的陳昭華嘴裡說出來。她愣了一下,立馬咳嗽一聲,說:「是啊,我想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匹配我的四哥。」
  
  「呵,你啊。」陳昭華站起身走過來,說:「我來磨咖啡給你。你泡茶比我地道,磨咖啡不如我。」
  
  「四哥,爺爺不是隨便說說的?」蘇婉兒問,這一刻,八卦因子暴漲。
  
  「不是。他希望是許家妹妹。不過,我對那妹子沒感覺,何況,那妹子有心上人。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讓爺爺死心。爺爺正在氣頭上呢。」陳昭華漫不經心地說,像是在說無關緊要的事。
  
  「有心上人,那就沒辦法了。」蘇婉兒站在一旁看他磨咖啡,果然手法嫻熟。
  
  「嗯,所以,你不要擔心了。這幾年,葉家老四的親事,這傢伙從來沒答應過的。」陳昭華再度安慰。
  
  蘇婉兒心情真的很好,覺得這幾日來壓在心上的陰霾全部消失殆盡,輕輕地說:「謝謝四哥。」
  
  「傻啊。」陳昭華一邊磨咖啡,一邊說,語氣寵溺。
  
  蘇婉兒笑了笑,就坐在一旁等陳昭華的咖啡。不一會兒,咖啡飄香滿屋子,她拉開窗簾看窗外,暮光漫天,有一種妙曼不可言的美。
  
  陳昭華端了一杯咖啡放在案几上,自己喝了一口,嘖嘖稱讚自己,惹得蘇婉兒哈哈笑他自戀。他也笑,卻忽然問:「婉兒,我有時候不禁要問你到底有什麼隱秘的過去,為什麼這樣平常的你,會有那麼多不平常的麻煩。」
  
  蘇婉兒正在喝咖啡,忽然聽他這麼說,似乎有所指,驀然抬頭問:「怎麼了?」
  
  「尚林打電話說查不到發朱雀懸賞令的人。對方很隱秘。」陳昭華緩緩地說,看過來的眸光全是銳利的審視。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0:19

  第029章 公子周瑾
  
  陳昭華的眼神全是審視,像要將人看透。蘇婉兒心裡咯登,低頭躲避他的視線,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回答:「我能有什麼隱秘的過去呢。想必對於我的過去,你們都查清了的。」
  
  「我只是關心你,你不要這麼多刺。」陳昭華低聲說。
  
  「我知道。」蘇婉兒回答。暗想也許銀座八那一段,陳昭華即使不知道細節,也是知道有其事的。畢竟那位四少曾派人幫媽媽付過醫藥費,雖然後來仍然沒有留住媽媽。但如果陳昭華要查這一茬,是易如反掌。
  
  「你到底還是埋怨我。」陳昭華輕歎一聲。
  
  「我沒有。」蘇婉兒語氣倔強。說實話,她之前是有埋怨陳昭華,但通過剛才的一席對話,她心中的埋怨已經煙消雲散。
  
  「不管你有沒有。我只想告訴你:我從來都在用心守護你,這就夠了。好了,天色已不早,你梳洗一下,下吃飯。還有,我看你電腦上的郵件提示閃爍許久了,你處理一下。」陳昭華說完,放下手中的咖啡,逕直往門外去了。
  
  蘇婉兒坐在原地良久,只覺得一團亂麻。
  
  打開電子郵件,有兩封,一封是秦喜玲,拍的最新照片,挪威湛藍的天空,日光潔淨投射下來,背後的湖水像是一滴潔淨的眼淚,身旁是帥氣而高大的外國男人,臉龐稜角分明。依舊與以往的電子郵件一樣,只在一大堆的照片後,有一句話:小喬,挪威美得很,但是很想你啊,你說怎麼辦呢。
  
  蘇婉兒笑了笑,回復的信件也很短:想我,就回來。
  
  回復了秦喜玲的電子郵件,又點開另外一封未讀郵件,不出所料果然是周瑾寫來的,也是十分簡短。他在郵件裡問:小喬,好久不見你上MSN。我最近很煩躁,也很迷茫。
  
  周瑾並沒說具體事件。只透露了這麼一股子不好的情緒,這讓蘇婉兒不由得又看看電子郵件地址與落款。落款是公子周瑾。
  
  是的。周瑾的網名叫:公子周瑾。平素裡,蘇婉兒就叫他周公子。至於他打趣一定要讓蘇婉兒叫他周郎,蘇婉兒是一概不理。
  
  他也會有煩躁的時候啊?蘇婉兒不禁自語。細細回想:認識這傢伙這幾年,他從來都睿智冷靜,妙語連珠。蘇婉兒問什麼,他都能解答。對於蘇婉兒而來,這傢伙就是超級百科全書加強版。在她的印象中,這人哪裡會有煩躁、迷惑之類的情緒。
  
  看來,這傢伙是遇見很重大的事,很殘酷的抉擇。想到自己平素裡似乎只顧從他那裡汲取知識用以成長,從來沒有主動關心過他的喜怒哀樂,心裡生出慚愧來。
  
  於是登陸MSN,他的頭像卻灰著,簽名還是半年前的: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查看MSN痕跡,沒有最新動向,連日誌還是半年前那一篇《論東方神韻網游的出路與崛起》。
  
  看來這傢伙果真是好一陣子沒蕩漾了,以前隔三岔五就會在MSN上蕩漾,即便是開會的當口,也會跳出來喊:小喬美人,今天可否有想你的周郎。
  
  蘇婉兒就在MSN這一頭笑,一邊看資料,一邊扔一把菜刀圖標過去。
  
  周瑾就在那頭打趣:小喬美人,本公子為講解那麼多詩文,今天說什麼,也得給本公子講解一首?
  
  「呔,我不如周公子那般古典文學造詣深厚。能將『野渡無人舟自橫』此類詩句的意境全然領會。」蘇婉兒十指如飛,心情愉快,想起前日裡,周瑾煞有介事地說:「小喬,來我為你講解中國博大精深的古典詩詞。」
  
  蘇婉兒是洗耳恭聽,結果等來的是:「韋應物也是個妙人啊。再說了,學習詩歌本來就要展開聯想,將自己移入那個境界的。你是不願意自己想,其實你仔細想想,就發現我的理解很有道理。試想一下:野外的渡口,空無一人,可是舟橫在那裡。在這裡『橫』應該是動詞。可是,沒人,舟為什麼橫來橫去的?」
  
  蘇婉兒懵了,過了好一陣才明白其中的意思,臉都羞紅了,只發了一句:懶得理你,就匆匆上學去。
  
  「咳,咳。那詩句本來就是那意思,是你們總將文人想得太純潔了。」周瑾打字速度極快,在那頭狡辯。
  
  「不理你。」蘇婉兒發了個不高興的表情。
  
  「那不說古典文學,要不要跟我去玩遊戲?遊戲最近又有更新了,加了山海經裡木禾的部分。我想將傳說中的崑崙山全然呈現。」周瑾抓住機會就誘惑她。
  
  「不去,不去。沒時間。」蘇婉兒回答。她其實想去的,只是覺得那實在不適合自己。
  
  「哼哼,你不會玩,又不敢嘗試。」周瑾說。
  
  「激將法沒用。我最近研究瓷器。」蘇婉兒回答,其實心裡挺怕周瑾因為自己不去而難過。
  
  「我遊戲裡也有放瓷器的部分的。真的,寓教於樂的。」周瑾誘惑,還發了圖過來。蘇婉兒有些把持不住,但還是定了定神,批駁他說:「你真像哄騙小紅帽的大灰狼。」
  
  「呔,我要吃掉小紅帽,會直接告知她的。根本不需要哄騙,再說了。你是小紅帽嗎?活脫脫的一頭母灰狼,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預謀,無端的加了我的MSN。」周瑾立馬指出。
  
  「你才是母灰狼。MSN就是交友工具,我倒霉,隨手一點就點到你了。」蘇婉兒撇嘴,不得不承認與周瑾聊天很愉快。當然,她不會告訴周瑾自己是如何知道他的MSN的。
  
  跟他聊天很愉快。不過,自從他開始準備回國後,就鮮少在MSN上露面了。蘇婉兒去實習,又太忙。所以,極少想起周瑾。
  
  其實,蘇婉兒在網絡上很謹慎,極少有較好的網友。一是因為一些人太浮躁,一上來就彈視頻,索要照片、電話號碼、甚至家庭住址;二則是因為她本身對人諸多防備,顯得她對人很不誠心,於是在最初的熱情之後就漸漸疏遠了。
  
  因此,蘇婉兒的網友屈指可數。唯一算得上友,而又年代久遠的就是周瑾。周瑾是很特別的存在,他對蘇婉兒來說是超強百科全書,在蘇婉兒心目中絕對是超越谷歌和度娘的存在。她在學業上、市場上,甚至瓷器的鑒定、論文寫作、利益時尚、化妝插花等方面遇見的的問題,只要丟給周瑾,他都會馬上為她做詳細而準確的解答。
  
  蘇婉兒在他的指導下,學業突飛猛進;對市場的分析與把握也越來越準。同時,因為周瑾的存在,蘇婉兒對待周圍都有一種自信。
  
  周瑾強勢,幽默睿智,卻又有古典沉靜的一面,喜歡看歷史與文學,同時,他又從事著網游設計這種需要技術和藝術齊飛的工作。
  
  為此,蘇婉兒曾懷疑周瑾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團隊,或者說就像是超級計算機深藍那樣的存在。於是,她開始了幾個月的試探,最終的結論:這是一個人,且是個出身豪門貴胄的男人。
  
  妖孽真是無處不在!蘇婉兒暗歎,對周瑾卻是越發敬仰。
  
  周瑾對她,始終是細心解答,有時候如同長輩,有時候如同朋友,甚至是忽略了性別。
  
  他們在MSN上相處三年,從來沒有絲毫窺伺*的舉動。
  
  可是從平素的攀談裡,她知道周瑾在荷蘭,偶爾會去旅行,拍很多的風景發給她,不留一句話。也知道他並沒有娶妻,偶爾從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是對伴侶高標準。那標準真高啊,高得讓蘇婉兒暗自吐舌頭,並且很無良地判定周瑾這輩子恐怕只能孤獨終老。
  
  這傢伙到底遇見什麼大事?蘇婉兒靠在椅背上,輕輕吐出一口氣,在MSN上發一條信息:周公子,可有在?
  
  等了片刻,MSN上一片靜默,只有幾則廣告不安地扭動。看來這傢伙不在線。
  
  蘇婉兒仔細看那郵件,是昨天夜裡三點發來的。也不知道這傢伙回國沒有。
  
  蘇婉兒一邊想,一邊琢磨措辭,思索的片刻,回復了郵件:我最近足以讓人生轉折的大事,在忙於應付,所以很少上線。聽你上次說回國,卻一直都沒有消息。現在,可已經在國內了?最近,是遇見什麼事嗎?不知小喬可否有幸成為傾聽者,能為周公子排解哪怕一點點的鬱悶。
  
  發了簡短的郵件,蘇婉兒就坐在椅子上瞧著電腦屏幕出神。良久,MSN上沒有反應,周瑾也沒有立馬來郵件。看來真不在線了。這個一度讓人懷疑是依托網絡而存在的傢伙,居然也有離開電腦的一天,如今這事看來真是很大。
  
  平時人家那麼照顧自己,關心自己。這時刻,他那樣驕傲的傢伙能對自己露出這等情緒,那說明信任。總不能袖手旁觀。
  
  也許該去「最神話」裡看看,他上次說似乎說是在東部大區,至於哪個服務器,並沒有告知。只說如果蘇婉兒去了,就會立刻明白他選的是哪一個服務器。
  
  反正最近百無聊賴,去瞧瞧周瑾的理想也是不錯的。於是,蘇婉兒連接官網,下載客戶端,文件太大,一時半會兒是搞不定。而陳雲華已經派人來通知吃晚飯了。
  
  蘇婉兒只好開著電腦下載客戶端,自己則隨意梳妝一下,匆匆下去。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晚飯,不料下客廳裡竟然有客人在。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0:36

  第030章 來人
  
  那客人不是別人,正是中午一起吃飯的葉銘順夫婦。
  
  他們來做什麼。蘇婉兒暗思,不由得看客廳裡的形勢。只見爺爺坐在主位上,陳昭華陪在一旁,右手邊的沙發上坐的是陳澤林與苗秀芝夫婦,另一邊便是葉銘順夫婦,因為隔著一段距離,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不過那身姿與態度十分恭順。
  
  看這情景,葉銘順夫婦應該是為中午的事情來賠不是的。自己這個受害者到底應不應該下去?蘇婉兒才猶豫片刻,就看到陳雲華走進客廳請眾人去用晚飯。
  
  「敏華還沒下來。這孩子一回來就關在屋子裡,也不知道什麼情景。唉,這孩子——自尊心強,又喜歡把什麼事都放在心裡。」陳爺爺的聲音忽然大了,蘇婉兒即便隱藏在梯拐角處,也是聽得分明。
  
  這老狐狸倒是很會找契機做文章 。蘇婉兒撇撇嘴,正要邁步下。就聽得陳雲華接過話來說:「爺爺不要擔心。敏華大約只是一時想不開,畢竟是小女孩,哪裡受過這些氣的。這都過半天了,我去勸勸定然就好了。」
  
  咦?要不要配合陳雲華。蘇婉兒這倒是遲疑了。
  
  「你只要她下來吃飯。莫要提其他的事。」陳爺爺叮囑。
  
  蘇婉兒聽得陳雲華這麼說,一時間,不知道該自己下去,還是退回去,任由陳雲華來做戲。就在這時,陳昭華卻站起身,平靜地說:「二哥和爺爺不要擔心了。敏華只是頭疼在休息。她向來大氣,這些小事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何況她性格好,人又善良聰慧,一直就很多人追求。好了,你們稍微休息,我去叫她。」
  
  這番話說得平常,卻也滿懷怨氣。不過比方才陳雲華說得中聽多了。蘇婉兒甚是喜歡,於是整理一下衣衫,款款下。
  
  「看,敏華這不下來了?」陳昭華一笑。
  
  蘇婉兒走過去跟爺爺打招呼,又跟爸爸媽媽打招呼,喊了陳雲華與陳昭華。這才向葉銘順夫婦行禮。葉銘順夫婦看她,滿臉是笑,神色裡也看不出一絲絲的歉疚。
  
  蘇婉兒也知道,不管葉銘順夫婦是真心還是假意來表達歉意,他們需要表達的對象是陳老狐狸,而不是她這個小輩。
  
  與人一一打過招呼,便是到飯廳吃飯。陳麗照例沒有出現,那位狐狸眼的女人自然還是退避三舍,不知去了什麼旮旯。
  
  席間,就只有陳雲華、陳昭華兄弟,陳澤林一家三口,陳老狐狸,以及作為客人的葉銘順夫婦。餐桌上是粵菜為主,不過菜式不多,大約是為了照顧客人,臨時撤換的菜。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權貴之家遵循的規矩。只聽到碗筷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以及主人偶爾詢問客人是否滿意菜式的輕言細語。
  
  就這樣,一頓飯從霞光滿天吃到暮色四合。一行人再度移駕到客廳裡,陳爺爺不知道什麼時候知道蘇婉兒會泡茶,便吩咐說:「敏華,你給大家泡茶。」
  
  蘇婉兒本想跟陳爺爺說想先上休息,還在琢磨怎麼說才不失禮儀,不料陳爺爺居然吩咐她泡茶。
  
  「南方人講究功夫茶。敏華可不要怠慢你葉叔叔和葉阿姨了。」陳爺爺繼續說,又吩咐陳雲華去拿好茶。
  
  這是騎虎難下,一點推脫的餘地都沒有。蘇婉兒只好應承,不由得詢問:「葉叔叔和葉阿姨平時喜歡喝淡一點的,還是濃一點的呢?」
  
  葉銘順滿臉的笑,說:「都可,都可。」
  
  都可你妹的。濃淡不一,選茶不一,這茶具也不一。蘇婉兒腹誹,面上還是帶笑,然後建議:「那就先喝一壺濃的,再喝一壺淡的。」
  
  這樣建議,你們還無動於衷,就真是不懂門道。蘇婉兒說完就瞧著兩人,等待他們的答案。果然,葉銘順的老婆立刻就說:「孩子,不用這樣麻煩。你葉叔叔喝茶向來不講究。我就喜歡喝淡一點的。」
  
  「既然如何,主隨客便。爺爺,我可就選淡一點的茶了。」蘇婉兒說,起身去選茶具。
  
  「無妨。自從你奶奶去世後,我就沒有喝過功夫茶了。」陳爺爺回答,因為提到去世的奶奶,他的語氣略微傷感。
  
  「爸,好端端的,在客人面前說這做啥?」陳澤林小聲說。
  
  「沒事。論起來,銘順也不是外人的。過幾天,就是你媽媽的忌日,我這心裡頭就是梗著不舒服。」陳爺爺傷感,禁不得又抹老淚。
  
  蘇婉兒聽到陳爺爺的話,心裡也覺得黯然,想到爸爸和媽媽,即便是生活苦難,他們卻那麼相愛,只是媽媽去世了,於是,爸爸就形只影單,行屍走肉地活著。蘇婉兒曾懷疑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和哥哥,他恐怕不可能活著。
  
  這世界上最讓人唏噓傷感、梗在心間,吐不出去的難受應該就是生死兩茫茫的相隔了。原本以為時間還很多,還有足夠的光陰去愛護這個人,去彌補所有的歉疚,去對這個人說我愛你。可是,上天突然就帶走這個人。從此後,相見只能在夢裡。
  
  這種事情,只要想一想,心裡就有痙攣的痛。所以,這麼些年,不僅僅是因為自己有著屬於西北長安的秘密,也因為怕這種痛,她都不敢輕易去喜歡一個人,或者輕易接受一個人的愛。
  
  她怕像爸爸那樣,整個人似乎沒有一點生氣。
  
  「陳叔,映蓮嬸嬸在生時,最在乎的就是您的身體,若是知道您因為她而這樣難受,她自己該得多著急的。。」葉銘順立馬勸說。陳澤林也在一旁勸說。
  
  蘇婉兒暗自吸吸鼻子,選了白瓷的茶具以及淡香的茶葉走過去,開始燒水泡茶。在等水開的間隙,她說:「爺爺心裡梗著,大約是因為奶奶太好,爺爺也太愛奶奶。想必爺爺和奶奶定有很多美好的回憶。」
  
  「敏華。」陳澤林臉一沉,低聲呵斥,彷彿在說她哪壺不開提哪壺。
  
  蘇婉兒不理會,自顧自地說:「爺爺現在閒暇,不如將那些美好的回憶整理成文字,一是可是靜心回憶奶奶;二則是可以讓我們更瞭解奶奶,受到奶奶良好品質的陶冶。當然,爺爺還可以想想奶奶有哪些願望沒有實現,可以幫她實現。我想這是奶奶更樂意的懷念。」
  
  整個客廳就只有她的聲音以及爐子上水開的聲音。蘇婉兒說完,心裡也十分忐忑。不過,因為陳爺爺方纔的舉動讓她想起爸爸,於是便有了這番勸解。
  
  「小妹說得對。爺爺,不要不開心。您能遇見奶奶,那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賜。這就是最值得開心的事。現在,奶奶不在了,可是您擁有與她在一起的所有回憶。還有她為您留下的子孫。想必,您的六個兒子,每一個都凝聚著各種各樣的願望與期盼的。」陳昭華也順著蘇婉兒的話立馬勸解陳老狐狸。
  
  陳爺爺輕輕歎息一聲,隔了好久,才說:「你們說得對,我不應該不開心,而應該盡力活著。她有什麼理想呢?」
  
  
  陳爺爺說到後來,已經近乎自言自語,眾人都沉默,想必連葉銘順夫婦也不敢提什麼事了。蘇婉兒一邊洗茶杯,一邊揣測這陳老狐狸到底是真的在傷心,還是裝瘋賣傻的。
  
  「是啊。她四時,我不在身邊。托紅棹告訴我:孫子們都是好孩子,這婚事一定要親歷親為。可是,她最喜歡的錦華就那樣去了。今天,敏華的婚事也不順利。」陳爺爺忽然說,神情再度轉為難過。
  
  果然是老狐狸。剛才的一切都是伏筆、演戲。蘇婉兒暗歎。
  
  葉銘順夫婦一聽陳老狐狸這番話,連忙起身道歉,說:「陳叔,對不起。都是我家那小子不懂事,跟他爺爺擰著。
  
  「傳出去,讓我們敏華的名聲擱哪裡去?」陳老狐狸這會兒語氣嚴厲起來。
  
  葉銘順夫婦是來賠禮道歉的,自然忍氣吞聲。蘇婉兒只管泡茶,知道這時候,自己是要裝受害者,一直緘默的。
  
  「陳叔,您別生氣。這事不會傳出去的。」葉銘順戰戰兢兢地說。
  
  「不會?當年你爹跟映蓮訂下的孫子輩的婚事。要不然,我會容許我的錦華嫁給你葉家四小子?那天,錦華若是沒出車禍,也不是跟敏華今天的遭遇一樣?你道我不知道麼?」陳老狐狸語氣裡全是咄咄逼人。
  
  「陳叔,那時,我在香港。我——」葉銘順有些慌了,語氣也有些亂。
  
  「在香港,那也是你葉家。我的錦華是去了。如今,是你們葉家主動提出的,我實話說,我原本也捨不得敏華的。念在兩家交情。沒想到你那小子還給我敏華擺這道。我這一回來,就在琢磨,如果後天吃飯,你們再給我敏華擺這道。你們讓敏華以後怎麼做人?」陳老狐狸繼續逼迫,索性將話都擺到檯面上了。
  
  蘇婉兒聽了老狐狸的話,覺得很可笑:你陳老狐狸不是早就謀劃好了麼?三年前,就知道我是陳家人,可是硬是不認我,到了要談婚論嫁前的幾天,才來找的我。這叫捨不得敏華?
  
  「陳叔,我知道今天的事,是葉家不對。所以,特地登門拜訪。並且,還有個想法想跟陳叔探討。」葉銘順聲音越發小,態度也十分謙恭。
  
  「什麼想法?」陳老狐狸問,氣定神閒地坐在沙發上。
  
  「當然這個想法是我們夫婦的,並沒有跟我父親說過。」葉銘順立刻說,又跟他老婆對視一眼,兩人都篤定地點點頭。
  
  「說。」陳老狐狸對這個拖劇情的做法十分不耐煩,揮揮手示意葉銘順速度一點。
  
  「是這樣的。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自由戀愛。尤其是我家那小子,銘順的意思是說,後天就只是吃飯,不談其他。抽個時間,讓我家那小子和敏華見一面,看看兩個孩子的意見,這才談婚事,不知道陳叔覺得如何?」葉銘順一說完,滿臉的詢問。
  
  雖然葉銘順有點為自己謀私的嫌疑,畢竟現在葉家這一代已經成婚老大、老二、老三的妻族都不怎麼樣,唯一好一些的是老五的未婚妻。而陳家雖然不及葉家,但也是西北權貴,軍中大佬,這算是十分好的妻族人選,葉銘順夫婦肯定不想放過。
  
  但即便如此,蘇婉兒也不得不說葉銘順這建議很好。於是,她也不禁抬頭,與葉銘順夫婦一道眼巴巴地望著陳老狐狸,期望他露出讚賞之色。
  
  可是陳老狐狸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終倏然站起身,對葉銘順揮揮手,說:「我陳家的孩子不是拿來被人這樣踐踏的。你帶句話給你爸,如果後天還是今天這樣。就算我替映蓮毀約了。澤林,送客。」
  
  「陳叔。」葉銘順聲音裡有了幾絲驚恐。陳老狐狸頭也不回,只往他的臥室方向走去,在梯轉角處,揮揮手,說:「你回去。我要休息了,這事,我就當沒聽過。」
  
  老狐狸一走,丟了一行人在客廳,連同蘇婉兒剛泡好的茶。葉銘順臉上掛不住,只得向陳澤林和苗秀芝一邊告辭,一邊道歉。末了,還對蘇婉兒說:「孩子,你很好。是我家那小子胡鬧的,不管你的事。」
  
  蘇婉兒抿唇,不好意思地淺笑,說:「叔叔,嬸嬸,沒事。也許,他是有重要的事,你們也別怪他。」
  
  「唉,你是好孩子。」葉銘順看了看蘇婉兒,搖搖頭,與他的妻子一前一後地走出去。陳澤林與苗秀芝送他們,陳雲華作為主人,自然也要去安排一番,一併出去了。客廳裡只剩了陳昭華與蘇婉兒。
  
  兩人對視,陳昭華臉上浮起愉快的笑容,低聲說:「婉兒,不要擔心。經過葉銘順夫婦今天的到訪,爺爺說出那番話,絕對不會收回的。而後天,老七與老六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老四,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蘇婉兒看到他那樣篤定的神情,不由得嚇了一跳,低聲問:「葉銘順夫婦來訪,是你暗示的?還有,你對葉家那幾個做了什麼?」
  
  「是暗示的,我只是想讓爺爺將所想的說出來,沒有退路罷了。還有,你放心,我不會做害人性命的事。因為,我不會在你的事情上沾染任何血腥,從而讓你背負任何的罪責與負擔。」陳昭華說,神情愉快,彎腰端起一杯茶,輕輕聞了一下,放到唇邊輕輕抿了一口,嘖嘖地說:「雖然我喜歡喝咖啡,但你泡的茶,湯色火候皆不錯。」
  
  這陳昭華也不知道為自己做了多少事,才做到這一步。這全都是為自己好,蘇婉兒應該感動,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反而感到忐忑,覺得現在的陳昭華有些讓人害怕。她抿抿唇,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什麼都不適合。
  
  陳昭華瞧了瞧她,露出一抹笑,說:「傻丫頭,只要好好生活就好。其餘的事交給四哥。」
  
  「嗯。」蘇婉兒勉為其難地應答,心裡越發紛亂。這會兒,她居然有立馬嫁出去的強烈願望。
  
  「好了,乖乖去休息。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陳昭華將那茶杯放到茶盤裡,拿起外套就大步往外走。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0:55

  第031章 葉家的形勢
  
  蘇婉兒回到房間,「最神話」的客戶端已經下載完畢。她點了安裝,然後洗漱,心裡卻一直在琢磨陳昭華。
  
  誠然,在陳家,最關心愛護她的人非陳昭華莫屬。他的那些提點,以及為她的幸福所作的種種事情,無論陽謀陰謀的,她都萬分感激,銘記在心。但是今晚,看到他神情的癲狂和瞧自己的那種眼神,蘇婉兒感覺莫名的心驚。
  
  是的。她忽然有些怕陳昭華。
  
  因為這種感覺。蘇婉兒感到十分煩躁,即便是洗漱完畢,感覺很累,但她依舊沒有絲毫的睡意。於是,在屋內踱步,卻越踱步越煩躁。這種事情,又沒辦法跟爸爸講,更沒有辦法跟同學講。很多時候,同學跟同事是不應該知道自己太多秘密的。他們就像是一同搭車的旅客,或者在食堂同桌吃飯的人,你以為交情很深的,對方不一定這樣認為,何況對方還掌握你大部分的交際圈,最容易洩露秘密,造成困擾的就是所謂的同學同事。
  
  至於秦喜玲,還在挪威跟新男友晃蕩。哪裡有時間理會自己。
  
  剩下的就只有周瑾。以前,一旦有什麼煩惱,只要告訴周瑾,他幾乎不用考慮,三言兩語就可以讓她豁然開朗,所有鬱悶煙消雲散。
  
  她很高興地說:「公子爺真是我的福星,我煩惱這麼久,你一句話就道破天機。」
  
  周瑾就會很得瑟一陣子。蘇婉兒會打擊他,但心情卻更愉快。如果說這些年,有什麼很高興的事,那就是認識周瑾。
  
  那就等待周瑾,反正剛才也發了郵件給他。於是,梳洗完畢,百無聊賴的蘇婉兒就等在電腦前,一邊等待「最神話」客戶端的安裝,一邊看一些關於外貿出口品種市場前景分析的材料等到周瑾。
  
  「最神話」的客戶端文件很大,安裝很費時。蘇婉兒看了好些資料,感覺有些疲累,切換過來瞧,才安裝百分之六十。
  
  她看看表,已經快晚上十點了。MSN也沒有動靜,於是點開電子郵箱刷新了好幾遍,也沒有看到有新郵件。
  
  直到這時,她才感覺有些害怕。因為周瑾對於她來說,幾乎是神一樣的存在。似乎永遠都不會有難過、鬱悶、煩躁,對世間的一切事情都能看透本質。並且,周瑾似乎是依賴網絡而生存的人,在蘇婉兒的印象中,周瑾即便離開電腦,也不會超過三小時。
  
  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蘇婉兒到這一刻,萬分害怕,萬分煩躁。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在網絡上與人保持距離,隱藏自己也是壞事。因為到這一刻,她想找到他,卻是沒有任何途徑。
  
  蘇婉兒想到這裡,不由得站起身,想要去找那人,問他是否知道周瑾的聯繫方式。但她又猶豫了。這件事原本就是她的秘密。
  
  正在這猶豫的時候,電話響了。打來電話的人是夏可可。
  
  蘇婉兒立刻接起來,調整聲音:「您好。我是陳敏華。」
  
  「敏華啊。我是夏可可。真是對不起啊。」夏可可十分歉意地說:「那天本來想告訴你老爺子敲定的人是老七。結果那邊就出事,老七說自己有很愛的人,拒絕任何婚事。然後掛了電話就消失了。氣得老爺子一宿沒睡著。勒令他在宴會時必須出現,否則就永遠不要姓葉。結果那傢伙也倔強,就是不出現。今天中午,因為老爺子在,我也不好說這情況。剛下午說給你電話,結果又因為老爺子一直生氣,我和三哥一直陪著他,抽不開身。直到現在,我琢磨你也應該要睡下了,這會兒,正好講講電話了。」
  
  「沒事的。可可姐總是為我好。這些事,又不能怪你。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與緣分的。」蘇婉兒回答,只覺得自己可笑,以為葉家老七是三張牌中最好的選擇,卻不料人家也有心上人。看來,葉家那三兄弟都不是人選,自己跟葉家根本就沒有這緣分。想到這些,她倒感激陳昭華,無論出於什麼目的,他至少讓自己避免與葉家三兄弟這樣的人走入婚姻。
  
  「敏華,我說實話,我和小葵一見你就喜歡。你身上沒有這些官家小姐那種冷傲,反而有一種沉靜大方與率真。所以,知道你可能跟我做妯娌,我很是高興,連小葵都羨慕我。還說若不是訂了,得要將你撮合給她的小叔子呢。」夏可可聲音清澈,九曲迴環的。十分生動。
  
  蘇婉兒「撲哧」一笑,到底被她誇得不好意思,說:「哪裡有你們說得那樣好?我倒是看你和小葵,怎麼看,怎麼舒服呢。」
  
  「嘿嘿,那是自然。」夏可可一笑,下一刻,語氣卻黯然,歎息一聲說:「可惜這葉家三個都不爭氣,沒個眼光。老七是消失無蹤,據派人查探,已經離開京城;老六來京城根本就是跟一個洋婆子來旅行的,絲毫不理會爺爺的召喚,昨天就離開京城去西藏了;至於老四,雖然沒有挽著嚴清雅出現在老爺面子,但面對老爺子的大道理就一言不發,到最後一句話:我的婚姻想自己做主。我真想衝上去暴打他一頓。他什麼眼光啊,嚴清雅是什麼貨色,老娘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又不是沒見過敏華。越想越生氣。」
  
  夏可可說到後來已經義憤填膺了。蘇婉兒默然,想到與葉瑾之的幾次見面,似乎都跟嚴清雅有關。第一次,為了怕她出事,居然一著急,想去跨越陽台。第二次,包紮傷口,也是因為嚴清雅;第三次,在董小葵與許仲霖的訂婚宴上,他一直護著嚴清雅,不僅帶這個女人出席這樣的場合,而且還求婚了。
  
  「他是極愛她的。感情的事,外人是不能明瞭的。所有人以為適合的不一定適合,所有人以為不適合的或許偏偏適合。」蘇婉兒緩緩地說,不知怎麼的,有一點的悵然。
  
  「呸,所有人以為適合的不一定適合。這句話我同意。後面那句話免談,所有人以為不適合的就必定不適合。所有人啊,你要清楚。如果兩個人真正相愛,是看得出來的。那種神色,那種為對方的狀態。喲喂,喲喂,你是不清楚的。以後,你跟董小葵熟悉了,你瞧瞧那丫的跟許仲霖。那種神色,語氣,言行,你會不由自主。那才是深情。你瞧瞧嚴清雅跟老四都算什麼事。」夏可可大約已經義憤填膺到一定程度,說話聲音也不像是剛才那般壓抑。
  
  這一番話倒是讓蘇婉兒啞口無言。因為她確實沒瞧出嚴清雅到底多愛葉瑾之,至少包紮傷口那次以及求婚那次,如果換做自己,都不會那麼處理的。
  
  「喲喂,我的寶貝,你打電話能小聲點麼?讓爺爺聽見,還不得更生氣?」那邊傳來葉三寵溺的聲音。
  
  「你嫌棄我。當我是個沒分寸的人。」夏可可說,語氣撒嬌。
  
  蘇婉兒已經暗自勾勒出現在的夏可可一定是嘟著嘴,不由得輕輕一笑。只聽葉三很冤枉地說:「哪裡有呢,我只是善意提醒,善意提醒。」
  
  「行了,行了。你先出去,我跟敏華有話說。」夏可可不耐煩地說,像是將葉三轟出房間,因為蘇婉兒聽到了關門聲。
  
  「敏華,都是他們沒福氣。你別太放在心上。」夏可可的語氣平靜了很多。
  
  「我原本就厭惡這種盲婚啞嫁。他們不來,在情理之中。都沒有彼此瞭解,怎麼可能草率一生。你別擔心了。我不沮喪的。」蘇婉兒笑了笑。是的,這都什麼時代了,卻還有這樣荒唐的事。
  
  「其實,只是見一面,看有沒有意向。不過,兩方的老人都太執著。後天那頓飯也不好說。不過,老七鐵定是不去的。我見過那傢伙發脾氣,可真是慎人得很。」夏可可說。
  
  蘇婉兒「哦」了一聲,說:「沒事。只當是吃頓飯了。也許,不來更好,我就會有更好的選擇,有新的生活。從這點來說,我很滿意今天的午飯的。」
  
  「哈哈,你這話跟董小葵說的一模一樣。她聽說這件事,立馬高興,還想著等後天那頓飯之後,就跟你去西北玩,順帶啊,去看看她小叔子。她小叔子就在西北軍中,說不定就在陳爺爺部下呢。」夏可可說到這裡,聲音裡全是愉快。
  
  「這——」蘇婉兒不知道說什麼好。心裡卻暗想這許家老三不知道是怎樣不錯的人。陳昭華似乎提過,董小葵與夏可可也提。
  
  「哈哈,別不好意思了。我幫你勸勸老四不要來。就這麼說定了。」夏可可十分高興,仿若這件事可以得到最好的解決。
  
  「可可姐,你這樣做,葉爺爺會不高興的。」蘇婉兒十分驚訝,夏可可居然也這樣為自己。不過,她這樣橫豎不好,畢竟她是葉家的媳婦。
  
  「沒事。爺爺不會知道的。我很策略,很委婉的。」夏可可的聲音裡全是笑,仿若已經成竹在胸。
  
  「可畢竟你是葉家的媳婦。」蘇婉兒還是說出自己的擔心。
  
  「你就甭擔心了。你還是我的朋友呢。嘿嘿。要不,我三哥也不錯,人在京城。哈哈。」夏可可在電話那頭笑得不可開交。
  
  蘇婉兒在這邊訕訕地笑,卻看到MSN閃動,周瑾上線了。她心裡一動,立刻點開。周瑾只發了「丫頭」兩個字過來。
  
  「我在。現在接電話,給我三分鐘。」蘇婉兒單手打了字。
  
  周瑾便沒再說話,頭像也亮著,表明並沒有下線。夏可可笑了一陣,說:「得了,你別不好意思。我那是玩笑話。等你後天吃完那餐之後,我們再做打算。這年頭啊,神馬都缺,青年才俊卻是一抓一大把的。所以,女人不愁嫁,好女人更不愁嫁。小盆友,別擔心。我先掛電話,去外面瞧瞧形勢,似乎有進步一發展。你好好休息啊。」
  
  夏可可風風火火,一說完就掛了電話。蘇婉兒收起電話,心裡滿是對夏可可的羨慕。羨慕她的開朗樂觀的性格,羨慕她似乎一切局勢都在掌控中的氣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1:38

  第032章 周公子的煩惱
  
  掛上電話,蘇婉兒坐到電腦前,急切地開了周瑾的小窗口,打上一行字:你回國了麼?最近怎麼了?
  
  周瑾發了笑的表情,說:丫頭,難得見你這樣關心我。
  
  這傢伙就是沒正形。蘇婉兒嘟著嘴,十指如飛,說:呔,我怎麼知道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周公子也有情緒低潮期啊。
  
  周瑾發了個拍打的動作,說:我也是人,你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吸血鬼。只知道問我這啊,問我那,自己暢快,樂呵。粗枝大葉,從來不曉得關心我。
  
  自己似乎真是沒有注意過他的情緒的。蘇婉兒內疚地吐吐舌頭,話語上卻不饒人,說:喲,周公子居然在埋怨,實屬罕見。
  
  「我也是人。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周瑾繼續數落。
  
  蘇婉兒訕訕笑,問:你可有回國?
  
  「回來三個多月了。一直在忙一些瑣碎的事。所以,都沒有時間跟你說話。」周瑾回答。
  
  不知為何,蘇婉兒竟從這些句子看出疲憊,心裡有些微的心疼。周瑾對於她來說,不僅僅是一個網絡符號。
  
  「是為了遊戲的事在忙?我前幾天看新聞。說預計後年初,『最神話』全息升級版本即將公測。我也不懂遊戲,不過看主持人心馳神往的樣子,應該很不錯。」蘇婉兒說到這裡,不由得看看「最神話」客戶端安裝,系統提示完成百分之九十二。
  
  「嗯,遊戲的事是一方面,畢竟全息遊戲在國內外都屬於首次。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不僅僅要有勇氣,還要承擔風險。這就是所謂榮譽與危險並存。」周瑾回答。
  
  「這遊戲還有危險性?」蘇婉兒不禁訝然,在她的印象中,遊戲就是娛樂性的。
  
  「畢竟是全息控制,我設備也是特殊的,需要測試的。」周瑾繼續說。
  
  「那麼說成功就是巨大的榮譽與財富,失敗就是萬劫不復?難怪你那麼苦惱。」蘇婉兒恍然大悟。順手看了看「最神話」安裝提示:已經完成,一開始是整個「最神話」故事宣傳片。
  
  周瑾發了一個拍打的表情,說:「傻瓜,你的周郎怎麼會為了這種事情煩惱呢。我只是最近有別的事困擾了。」
  
  蘇婉兒訝然,沒想到自己猜錯了。吐吐舌頭,敲上一行字:那尊敬的周瑾公子,到底有什麼樣重大的事,能讓英明的您都無法看清,做出決斷。
  
  周瑾發過來一個無奈的表情,說:等我想想怎麼跟你說。我先去煮一杯咖啡。
  
  又是個喝咖啡的主,茶有什麼不好的。
  
  蘇婉兒吐吐舌頭,切換窗口去看「最神話」的片頭故事宣傳。畫面大氣而唯美,音樂空靈飄渺,戰鬥場面宏大,特技炫目。只是這故事宣傳片更像是電影片花,所以,蘇婉兒看得沒明白。只大概知道故事梗概。
  
  話說是混沌初開,盤古的弟子命運,覬覦權勢,於是在最初的神邸選擇幻滅後,挑起天界、魔界與冥界大戰,人間、神界、魔界、冥界大亂,有人泯滅良知與妖魔為伍,有人寧死不屈,淪為妖魔血食。千萬人背井離鄉,靈魂終日遊蕩。
  
  世界一片混亂。而陰謀者始終一襲黑色斗篷,將自己深埋其中,躲在暗處,看著世界因混戰緩緩洗牌。像是不可逆轉的宿命,陰霾和污濁籠罩了世界,正義與光明岌岌可危。
  
  冥神郁磊、天神太子蘇、魔神紫隕三位上古神選中的守護者終於聯手,與自己的子民一起為光明與和平戰鬥。
  
  人間、神界、魔界抑或冥界的有志之士,紛紛選擇自己的道路,為光明與和平不斷提升自己,浴血奮戰。
  
  為了光明與和平,為了守護所愛,去戰鬥。
  
  看了十幾分鐘,蘇婉兒總算是看了個大概。但還是不懂,比如畫面中那個一襲藍衣的女子,最後瞬間化作紅衣,手持長劍與冥神郁磊相對,那神色凌厲而難過,然後一轉身,又化身為一把長弓。
  
  不過,整個畫面可真是不錯,潔淨的藍天,漫天的星斗,明淨的湖泊,一瞬間變幻的風雲與滄海桑田。還有傳說中薄雲詭異的崑崙,以及寧靜的崑崙之巔。還有那些人物動作平和協調頗瀟灑,身段勻稱,面目乍一看,酷似真人,尤其是那眼睛水汪汪的,還能眨巴。
  
  這看起來確實不錯。這故事看起來似乎還行。那麼,全息版本應該更逼真,更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也許最近瑣事煩心的,可以去玩玩,散散心。
  
  蘇婉兒當下決定,於是就動手註冊ID,這才退出全屏,發現周瑾在MSN上發了幾條消息。
  
  呀。自己只顧琢磨那故事,忘了看時間,不料這一下子就過去十幾分鐘,周瑾煮咖啡都回來了。她趕忙點開消息。
  
  「丫頭我回來了。」
  
  「丫頭,發呆去了?」
  
  「小喬美人,你的周郎在叫你,嗯,速度來侍寢。」到這第三句,已經沒有正形了。
  
  蘇婉兒照例丟了一把菜刀過去,說:去找你的鶯鶯燕燕。
  
  「呔,什麼鶯鶯燕燕。從來就沒有過。不喜歡看到虛假的笑,恭維的讚美,與虛偽的溫情。」周瑾發了一個委屈的表情。
  
  蘇婉兒坐直了身子,聽到下車響,輕輕理了理窗簾,看有車回來,不過園內的燈光太暗淡,不知道是不是陳昭華回來了。
  
  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怕陳昭華來找她,雖然現在十點過了,陳昭華不是那麼沒分寸的人。但誰說得清楚,這幾天的陳昭華跟平素裡都不同。所以,她立刻將屋內的燈滅了,窗簾也拉嚴。這才坐到電腦前,又仔細看了看周瑾發的那句話,不知道怎麼的,心裡就莫名開心,她發了個嚴肅的表情,問:好了,別說鶯鶯燕燕,我可以冒昧問一句,到底什麼事讓周公子迷惑麼?當然,如果不想說,咱們就說說最神話的故事,嗯,我現在有點想知道最神話的故事。
  
  她為周瑾留了退路,也是為自己留了退路。畢竟,自己從來都不會去探聽周瑾的*,像這種話,她第一次說。
  
  周瑾發了個抽打人的表情,說:我自己迷惑,又不想告知周圍的人。所以,是想跟你說的。
  
  「洗耳恭聽。」她說,習慣性靠在椅背上。這是最放鬆的姿勢。
  
  過了好一會兒,周瑾才說:怎麼跟你說呢。我愛上一個人,但家裡堅決不同意。嗯,是那種沒有一個人同意的。我的家境,想必你也知道一些,是那種很傳統的家族。我在想我是要堅持到底去娶她,還是選擇別的方式。丫頭,如果是你,你怎麼辦?
  
  感情什麼的最糾結了。何況還問自己。蘇婉兒蹙蹙眉,暗想:總不能隨便亂給答案,毀人好事。於是,她沒正面回答,而是問:你愛這個人麼?她愛你麼?
  
  「我們在一起有些年頭了。」周瑾只回答這一句。
  
  這明顯就是迴避問題。蘇婉兒垂了眸,想到董小葵和許仲霖,夏可可和葉三。她吐出一口氣,說:這跟時間沒有關係。只跟相愛與否有關,如果相愛,心會在一處,只是想一想會失去對方,都疼痛得不得了。相愛的人,會有渾然天成的氣場。前幾天,我去參加一個朋友的訂婚典禮,女子是很平常的家庭,男的是豪門貴胄,可是兩人站在一起那種神色,讓人一看就覺得渾然天成,十分羨慕呢。周瑾,這事還得你自己琢磨。
  
  這一句發出去,那邊久久沒有回應。蘇婉兒也不多說。繼續擺弄網頁,註冊遊戲ID,過一會註冊好了,便去東部大區選服務器,一點進去,看到一大片的服務器,名字一個個都好聽啊。可是,周瑾這傢伙到底在哪個服務器?她打開MSN,準備問他,正在輸入話語,卻看到周瑾發過來的信息:那種渾然天成,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遇見的。每個人遇見差不多合適的就是了。何況,我的那位從來不圖我的財富。即便我送她最新款的車,都無法打動她。她依舊束之高閣,開自己的車。她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女子。
  
  這是哪門子理由?原來這傢伙真不是神,這傢伙的弱點是情商太低。
  
  蘇婉兒有些哭笑不得,很想回一句「周大爺啊,這樣的女人多得是」。不過,在人家迷茫的時候,這樣說有毀壞人家姻緣的嫌疑。絕對不能做。於是,她琢磨一番,才說:你自己決定好了。我只能說一句,如果相愛的定力不夠,對彼此的認定指數不夠,然後女子的氣場不夠強大,莫說在豪門大家,就在普通人家,對彼此來說都是一種考驗,對情感都是一種損害。
  
  是的,蘇婉兒想起了苗秀芝和陳澤林。傳說的章 節裡,是陳六公子在長安初見苗美人,兩人一見鍾情,約定生生世世。陳老狐狸正給陳六公子物色了名門淑媛,勒令回來瞧瞧,陳六公子嚴詞拒絕,帶著身懷六甲的苗美人決定去美國發展。陳老狐狸一怒之下,才用一切手段打壓陳六公子,輾轉在國內,苗美人生了孩子,陳六公子體會到生活艱辛,出國的事又渺茫,總不能帶老婆孩子去偷渡。只是拉不下面子,硬是跟陳老狐狸對著幹幾年。最終因為陳老夫人生病,想念陳六公子,在病裡央陳老狐狸原諒陳澤林和苗秀芝。陳老狐狸生平最聽老婆話,所以,立馬就讓人叫陳澤林帶老婆孩子滾回來。陳六公子這才回了陳家,女兒還算乖巧得寵,頗得老爺子喜歡,苗秀芝除了美貌,又沒有別的才能可讓人欣賞,就算是據說慈愛的陳老夫人也不怎麼欣賞苗秀芝。
  
  苗秀芝的日子難過,陳六公子早過了荷爾蒙衝動期。體會人世艱辛,更知道權利和財富的貴重。對苗秀芝越發淡了,到如今,蘇婉兒是沒瞧出什麼當初「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勁頭了。
  
  想到苗秀芝,蘇婉兒就覺得心裡像是一刀刀的在割,十分不痛快,於是就那樣對周瑾說。一發出去,她就後悔了,覺得自己太欠缺考慮,立馬補充一句:我是小女子,沒談過戀愛的哈。一家之言,你可別採信。
  
  「呵呵,丫頭。我知道了。不說這個,你怎麼突然想起去『最神話』了?以前,我怎麼引誘,你都不去的。」周瑾轉了話題。
  
  蘇婉兒暗自慶幸,大約他也覺得跟一個沒談過戀愛的傢伙討論情感問題是很不靠譜的。不談最好,自己在他的事情上就不用有負擔,以後他出啥事,自己也沒負罪感。
  
  「最近有點瑣事,但空閒時間多。所以,就想上去看看了。」蘇婉兒回答,這確實也是原因嘛,雖然之前是想去找找他的。如今看來很不現實,就東部那個大區,二十來個服務器,自己能找到才怪。就算找到了,難道進去就賊頭賊腦地問:請問你是不是公子周瑾啊。
  
  「丫頭,你想我就直說,我不會笑你的。真的。」周瑾很欠揍,發了這句話。
  
  「周公子,你可以滾了。」蘇婉兒毫不客氣,重重敲了一下鍵盤,然後立馬下一句:你在哪一個區?
  
  周瑾發了一個汗涔涔的表情,問:一個只會單機拳皇和單機暗黑二的人,要玩網游?你那個操作….呸,女可殺,不可辱,貞潔比啥都重要。蘇婉兒發了一個鄙視的表情說:別小瞧人了,姐是未來之星,你等著,一定打得你滿地爪牙。
  
  「喲,丫頭,置氣逞強是不對滴。告訴你,哥是冥界,戰鬥系,劍客類。大區東方神韻,小區嘛,跟你我的名字有關,你要再選不中,我就該劈死你,然後跟你絕交。好了,我這邊有些事要處理,先閃之。你,速度去睡。」周瑾扔過來這一句話,頭像立馬就灰色了。
  
  看來真有事,跑得比兔子還快。蘇婉兒果斷關了對話框,打開QQ,是啊,國內用MSN的人真是太少了,若不是將就他,還有外貿行業那幫人,自己還懶得折騰MSN,因為大家都用土鱉的QQ啊。
  
  對了,下次一定要告訴他:回國了,要順應潮流,用土鱉的QQ,該偷菜的偷菜,該牧場的牧場了。
  
  關掉MSN,蘇婉兒就一個個服務器看過去,琢磨周瑾到底在哪一個區。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1:44

  第033章 初來乍到
  
  東方神韻一共有二十五個服務器。蘇婉兒一個一個琢磨過去,用排除法,最終只剩下「夢迴赤壁」和「英雄美人」。
  
  這時候,蘇婉兒就犯了愁。要說公子周瑾,其實暗是從公瑾周瑜化來,而「江南小喬」這個名字就不用說了,直接就說了是小喬。
  
  昔年,剛在MSN上聊第一次,周瑾就沒正形地說:呀,我們這名字真是英雄美人,相得益彰,相得益彰,請問一下,小喬是來尋你的周郎的嗎?
  
  照當初這事來說,周瑾就應該在英雄美人服務器。
  
  可是,在三國故事裡,周瑜、小喬又跟赤壁之戰有關。就連杜牧那個老流氓都有「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的詩句來佐證。
  
  似乎這兩個服務器都說得過去。到底是哪個?蘇婉兒還真犯了愁。心中不由得埋怨周瑾,人家都屈尊來玩玩你的遊戲,你還拿架子,賣關子,還鄙視我只會單機拳皇加暗黑二。
  
  蘇婉兒越想越氣憤,決定隨便選一個。可是,要隨便選哪一個?在這躊躇與猶豫時,寢室裡的遊戲狂人上線。蘇婉兒立馬請教如果是遊戲的開發人員,兩個服務器,會選哪一個?
  
  寢室裡的遊戲狂人是一個頗有英氣的東北女子,看了看「夢迴赤壁」和「英雄美人」,立馬翻飛一把菜刀過來:你妹的,哪個區老,就在哪個區。妞,你發達了?認識內部人士?快給老娘一把極品武器,我在青龍區,為了那個極品的青霜劍,都要傾家蕩產了。
  
  「呔,我跟他都不熟,以後混熟了看咯。」蘇婉兒回答,心花怒放,立馬去官方網站查看這兩個服務器的開服時間。顯然,夢迴赤壁要早得多。
  
  那就這個。蘇婉兒以「小喬初嫁」為遊戲暱稱進入「夢迴赤壁」,結果看到一系列複雜的選擇,比如陣營,系類,什麼身材、髮飾、面容、武器修習之類的。
  
  她只覺得頭腦發暈,覺得還是暗黑二比較好。不過,既然誇下海口,那就不能退縮,被周瑾那傢伙笑話。
  
  他是冥界陣營,那自己也選冥界。至於系類——
  
  蘇婉兒仔細看看,有醫療系、匠師系、召喚系、戰鬥系。他是戰鬥系,那自己要打敗他,那麼也應該是戰鬥系的。
  
  醫療系是治療為主,匠師系雖然也有戰鬥技能,但似乎主要是打造各種極品的裝備武器為主,召喚系是召喚各種神獸一起來作戰。蘇婉兒不喜歡這種,比如暗黑二里的德魯伊就是她最不喜歡的。
  
  果斷戰鬥系。嘿嘿,自己原來是有暴力因子。蘇婉兒果斷選了戰鬥系,沒想到戰鬥系也有小分類,什麼主物理攻擊的戰士,還有主法術攻擊的法師,以及物法攻雙修的劍客,以及主遠程弓箭師。
  
  弓箭師很帥,想自己玩暗黑二最喜歡的就是亞馬遜啊,那種戰鬥的手感就是好。蘇婉兒興匆匆地選了弓箭師。胡亂選了身材、面容、服飾。
  
  就這樣,蘇婉兒在「最神話」的第一個人物就誕生了。小喬初嫁,女,冥界戰鬥系弓箭師。
  
  點登陸,屏幕忽然就暗沉,依舊是片頭宣傳,蘇婉兒又在看一遍。在那句鼓舞人心的「為了光明與和平,為了守護所愛」的話語中,來到誕生地。
  
  原來,所有的人物在前四十級的修煉中,是沒有資格進入自己算選的陣營,都是在人間歷練。掃除在人間肆虐淪為邪惡的妖魔、喪屍等。蘇婉兒所選的弓箭師的誕生地在彩雲之南的叢林深處的一處滿是瘴氣的山谷,名叫風之谷地。
  
  在傳說的章 節裡,風之谷地是人間最靠近冥界的地方。是冥神月夜出巡的出口。任務提示:作為冥界戰鬥系的弓箭師,要在最靠近冥界的地方進行修習,以獲得進入冥界的資格。
  
  那就修習吧。事實證明,蘇婉兒果然沒有遊戲天賦。她一進入「最神話」,除了看著風景愜意,看著故事樂呵,打最低級怪覺得手感不錯。其餘的什麼都格格不入,不會看地圖,不太習慣按鍵,尤其是還迷路。於是,她又花了大把的時間去詢問度娘、谷歌,又登陸專門的遊戲網站,在大把的資料裡才搜尋出如何看地圖,如何自動尋路。
  
  當然,最基本的遊戲規矩,蘇婉兒還是懂的。進入一個遊戲,看按鍵,熟悉地圖。同時在選定一個角色後,還要研究這個角色如何加屬性點,如何修煉其技能,哪些技能是必要的,哪些技能是可以在次之的,那些技能是可以忽略的。
  
  當然,每款遊戲的戰鬥方式是不同。這些道理,蘇婉兒都懂。她原本就是個聰明的傢伙。邊看網頁資料,邊鼓搗,她總算是艱難地升到第五級,獲得了NPC族長贈送的一把「彎月弓」和「翎羽箭」,她很滿足地裝上彎月弓和翎羽箭,在樹林中轉了一圈,果然很有感覺。這遊戲做工還是很精美等。
  
  她這時端了一杯水,靠在椅子上很愜意地欣賞了一下風之谷地的優美風光。風之谷地屬於熱帶叢林,風光奇異,那些瘴氣、樹籐、茅草以及食人的樹籐、大朵艷麗的花,日光透過密林撒下來,在林中形成的特有的霧氣。
  
  好吧。周瑾那傢伙沒說謊。這遊戲在於逼真,在於美得讓人不忍合上眼。
  
  她喝完一杯水,根據提示,在旁邊採集了一些樹籐、獸皮穿上,果然很有獵者感覺。於是,她試了試「彎月弓」和「翎羽箭」,抬手射殺了幾隻同等級的鳥雀,雀鳥撲拉拉下來,妖冶質樸的獵者騰空而起,繞著高大的樹木翻騰幾圈,在空中又是「嗖」的一箭,將另一隻在飛騰的雀鳥也射殺下來。
  
  這動作真帥!蘇婉兒嘖嘖稱讚,對這遊戲有了濃厚的興趣,完全忘記了現實裡的處境。
  
  她對射殺鳥雀這動作十分迷戀,那遊戲裡的時間正是午後,日光強盛,整個熱帶叢林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耳畔的音樂像是風拂過山林,空谷林濤,又有鳥獸遠遠的似有若無的嘶鳴。
  
  這樣玩了一會兒,蘇婉兒沾沾自喜:看來,我不是沒有遊戲天賦,我只是初來乍到不習慣而已。
  
  
  想到這些,她心情大好,之前各種迷路,各種不習慣,各種死,已經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可是,正在她沾沾自喜時。旁邊忽然竄出個叫「離離原上草」的玩家,她背著「彎月弓」和「翎羽箭」往前跑,跑到那位訓鷹師的面前。然後那位穿著豹紋裙子的女子在掌心裡放出一隻大鳥,像是傳說中的大雕,「離離原上草」坐著鳥就飛天了。
  
  蘇婉兒趁勢點了點「離離原上草」,頓時就沮喪了。自己剛剛升到五級,那「離離原上草」才剛誕生,除了一個草裙,神馬都沒穿,拿了個竹弓,還是短弓的那類。現在人家居然都十級,出山谷歷練去了。而自己還找不到升級第六級這個NPC的任務。
  
  這個巨大的對比,讓蘇婉兒一瞬間就無比沮喪。歎息一聲,這才停止在那裡將樹林裡的雀鳥殺個一乾二淨。她灰溜溜地自動尋路,去找任務。可是找了很久,使用自動尋路,卻還是沒有找到。
  
  「我就不信了,明明任務提示在這裡的。」蘇婉兒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又一字不漏地看了一遍任務提示,確信沒有看錯。可就是找不到獵殺的目標。
  
  折騰了約莫半個小時,蘇婉兒確信這是一個BUG,虧得自己耐心,不然像自己這樣的新手就對這個遊戲沒有絲毫的興趣了。至於那個「離離原上草」,玩得那麼順溜,一定不是新手。
  
  嗯,作為一個成熟的遊戲,要照顧新手的情緒,這是必須的。哼哼,這個偉大的發現,下次逮住周瑾一定要告訴他,這些不完善的地方。
  
  蘇婉兒為自己的發現沾沾自喜,又在樹林間獵殺了幾隻雀鳥,這才關了遊戲,瞟一眼時間,居然過了午夜。
  
  呀,都這麼晚了。明天雖然沒什麼事,但最近事情多,還是要養精蓄銳,保持最佳狀態。她立馬關電腦,梳洗一下,上床睡覺。
  
  結果可想而知,一直沾著枕頭就睡著的蘇婉兒,一晚上的夢境都是在看不到邊的叢林裡背著弓箭打妖魔幻化的雀鳥,而且那叢林似乎怎麼都走不出去,那可惡的NPC妹子又嫌棄她考試不過關,不給老雕乘騎。
  
  就這樣,萬分耗費體力地睡了一晚上,蘇婉兒在苗秀芝的輕言細語的呼喚中醒來。她睜眼一看,日光撲滿了房間,看那光景都快中午了,心裡一驚,在陳家睡到日上三竿,不曉得陳老狐狸要做什麼文章 了。
  
  「敏華。」苗秀芝十分擔心地喊了一聲,又用手氣貼在她額上,說:「你這孩子,做噩夢了麼?怎麼渾身汗涔涔的,滿頭大汗。」
  
  蘇婉兒看到苗秀芝擔憂且驚駭的神情,不由得搖搖頭,說:「我沒事,就是夢見一晚上都在砍柴。」
  
  說個謊先,反正都是體力活。沒啥負罪感的。
  
  苗秀芝聽得張大嘴,十分驚訝地低聲重複一句:「砍柴?」
  
  「嗯啊。砍柴。小時候也做過的。跟哥哥一起。」蘇婉兒回答,倒是像是小時候到外婆家,還真的跟哥哥和外公一起去砍過柴的,也曾在懸崖峭壁之間攀爬,那時候,一點都不怕,現在要讓她去,必定得怕死。
  
  誰知道苗秀芝聽到蘇婉兒說砍柴,又是一陣的難過,說是自己的原因,讓她在外受苦。蘇婉兒心裡聽得不是滋味,又連忙安慰一番,這才問:「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過了。」苗秀芝回答。
  
  「啊?那我睡到現在,爺爺和爸爸。」蘇婉兒雖然不怕他們,但也有所顧忌,至少自己這樣又要讓他們有借口數落苗秀芝了。
  
  她一邊說,一邊找衣服穿。苗秀芝在一旁,說:「慢點,慢點了。你爸爸和爺爺,以及你四哥、二哥,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午飯也不在家吃的。你慢些了,我早餐給你送來,看你睡得熟,也就沒吵你,想你這幾天夠累的了。」
  
  這幾天,自己什麼都沒有做。可是苗秀芝居然說自己夠累的。也只有做媽的才能體會女兒的心,設身處地為女兒著想。蘇婉兒鼻子酸酸的,心裡柔軟疼痛,低聲喊:「媽,你別擔心,我不累的。倒是你,要好好休息,看你那黑眼圈都出來了。」
  
  苗秀芝聽到蘇婉兒她媽媽,抹了抹淚,脆生生地答應:「哎,媽好著呢。你呀,洗漱一下,就下樓來吃飯,媽媽親自給你準備的。這麼些年,也讓你嘗嘗媽媽的手藝。」
  
  「嗯。」蘇婉兒竭力穩住情緒回答,等待苗秀芝帶上門出去,她眼眶驟然濕潤。
  
  媽媽的手藝,曾幾何時,以為只在夢裡了。她記得小時候就是爸爸做飯,因為媽媽身子總是不好。印象中,媽媽做過的似乎就是麵餅。烙得尤其好,香脆,有嚼勁。而且烙得圓。
  
  但是,自從她小學三年級後,媽媽三天兩頭頭疼。爸爸在家,就爸爸做飯。爸爸不在,就大哥做飯。後來,大哥跑出去跟一幫小混混在一起,經常不在家,就只有蘇婉兒自己做飯了。其實,她很想吃媽媽做的飯,做的菜,烙的餅。可是,媽媽身體不好,後來索性就撒手人寰。
  
  媽媽的手藝只能是夢裡的事。誰曾想到命運兜兜轉轉,還會為她打開這樣一種傷感而奇特的境遇。雖然,已經不是那個媽媽,但同樣與自己血脈相連。
  
  在這樣一個午後,蘇婉兒因為一句話感傷動容了片刻,下樓吃飯。只有母女倆,菜式以西北菜為主,都是蘇婉兒愛吃的。
  
  蘇婉兒吃得格外香,感覺很幸福。苗秀芝的臉上也全是笑意,雖然那眼角已經有魚尾紋,提示著美人遲暮。但她的笑有一種動人的光華。蘇婉兒喜歡看到她笑。
  
  也因為是母女倆吃飯,所以格外放鬆。在吃飯之餘也談話,自然說到陳老狐狸的去處。蘇婉兒這才知道,陳老狐狸帶了陳家兩兄弟、陳雲華的父母以及陳澤林去與剛剛從錦城回到京城的許家老爺子喝茶、吃飯去了。
  
  「喝茶,吃飯?」蘇婉兒有些疑惑。
  
  苗秀芝瞧了她一眼,在四周看了看,陳麗在外面花園裡遛狗。她這才說:「這些事,不關我們的事。在這種家庭,不要管就是了。興許是人家老爺子是真喝茶,興許是為了家族發展壯大。」
  
  蘇婉兒點點頭,暗想:原來老狐狸昨天不是場面話,還真是關心陳昭華的婚事去了。
  
  「吃完飯,就上樓去。看資料,休息都好。吃晚飯,我再喊你下來。少下來,少是非。」苗秀芝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對蘇婉兒說。
  
  蘇婉兒點點頭,嘿嘿一笑,說:「洗碗的事,你交給傭人做。上來跟我喝茶聊天,豈不是更好?」
  
  苗秀芝一聽,神色一動,卻還是說:「我還是自己收拾碗筷。畢竟不是我們自己的家。收拾好,上來找你聊天。你先上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1:59

  第034章 契機
  
  這一天,因為陳老狐狸帶幾隻小狐狸跟許家老爺子喝茶去。陳雲華的別墅就只剩下苗秀芝、蘇婉兒,陳麗以及那位狐狸眼的美人。
  
  陳麗一向自視甚高,瞧不上苗秀芝、蘇婉兒。一天到晚,只擺弄她的那只蘇牧。至於狐狸眼則十分乖巧,懂分寸。
  
  陳家人來了。她自動隱藏,只負責採辦吃食之類的。這是個厲害的角色,難怪並不是陳雲華的最愛,但可以在他身邊呆那樣久。嗯,前幾天聽陳昭華偶爾提起,似乎說是那女人跟陳雲華在一起八年了。其間,陳二少自然是鶯鶯燕燕,環肥燕瘦不少,但她似乎就是沒聽見,所做的事就是在這裡乖巧地等他回來。
  
  耐得住,懂分寸。這是陳昭華對這女人的評價。當然,陳昭華這種讚賞性的評價過後,立馬換了一副淡漠鄙夷的神情,說:「打蛇打七寸,要對付這種女人,需要比耐心,逼她抓狂。」
  
  「逼她抓狂,她就能原形畢露。」蘇婉兒篤定地說。可是,她真不明白陳昭華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你很聰明。但是比耐心這回事,不到那個境地,你不清楚多難。」陳昭華說,靠在窗邊,早晨的晨光有一種不真實的曼妙,勾勒出他的輪廓剪影,那樣好看。
  
  蘇婉兒換了個姿勢,看窗邊那嫩綠的菊,說:「但是沒有到那個境地,你也不知道你多麼聰明,多麼厲害。」
  
  「呵呵,那倒是。人總是以為自己做不了,做不成。或者一定受不了某種境遇。但是,真正到達那一步,潛能驚人,承受能力也嚇人。」陳昭華說,雙手插袋,略略輕笑,聲音很好聽。
  
  蘇婉兒輕笑,然後才慢騰騰地說:「我們說人家做啥。她好與否,也只有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才知道。」
  
  「那不一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老祖宗的訓誡很有道理的。二哥不一定知道。」陳昭華回答,然後轉身往屋裡走,坐到潔淨的玻璃桌子前,端起咖啡慢慢品。
  
  「也許。不過,我對這些不感興趣。」蘇婉兒說。
  
  她從小就煩女人之間的爭鬥,偏偏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從小就有。幼兒園時代,就有小女娃對蘇婉兒羨慕嫉妒恨,拉幫結伙孤立蘇婉兒。只是她喜歡自言自語,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世界裡,是習慣孤獨,自給自足的那種人。所以,孤立對她來說絲毫沒有作用。到後來,上小學,因為蘇婉兒生得雖然算不得那種「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的美,但看起來很可愛,成績也很好,老師也喜歡她。班裡那班家境富裕的小女孩就開始各種詆毀,甚至編排她跟某某班某男生約會。雖然,她每天除了學習,就是趕回家幹活,照顧媽媽,別的事情對她來說,基本上不入眼。但那種流言蜚語還是讓老師盤問了她幾次,她覺得很煩。只對老師說:「那是告密者想做的。不是我。我有更多的知識還沒有學,沒空跟她們瘋。」
  
  老師不說什麼。她就繼續獨來獨往,對於小八婆們的手段,不屑一顧。再後來,小學六年級,班裡轉來了秦喜玲。秦喜玲爸媽都在軍中,沒空管她,她跟外公外婆一起。外公外婆雙雙去世,她就來跟奶奶一起住。於是到了蘇婉兒的班上。
  
  秦喜玲很漂亮,又落落大方,滬上生長的女孩子,又有一種大氣。所以,很多男生都喜歡跟她說話。這又少不得引來羨慕嫉妒恨。於是,很顯而易見的,秦喜玲就跟蘇婉兒成了朋友,因為整個班上,就只有她懶得去說三道四,始終淡漠。
  
  秦喜玲跟蘇婉兒成了朋友。因為秦喜玲比蘇婉兒大,家境較好,人又比較潑辣。於是,很多時候,如果有人要對蘇婉兒咋滴,或者詆毀蘇婉兒。秦喜玲就會護著蘇婉兒,與那幫人對戰,甚至拳腳相向。
  
  蘇婉兒就急了。她是不喜歡動手的那種,平時都是能智力解決就解決,而且她不喜歡與人結怨,如果能處理好。決計不會用極端手段。但是秦喜玲是為了她啊。於是,也不得不去解決這些平素裡根本不需要的麻煩。就這樣一路上,一直到初三。她真是厭惡了,女人之間的爭鬥真是很可笑,很可氣,很無趣的。
  
  當然,到了初三,她越發出落得好看了。少不得羨慕嫉妒恨的明槍暗箭。於是,離開長安到達江南後,蘇婉兒要再讀一個初三,她從那時開始,就將頭髮剪得像男孩子,並且一直穿男式的運動服。再好看的人,這樣一打扮都會挫幾分。蘇婉兒又沉默寡言,就這樣,算是風平浪靜地過了初三,高中,大學。直到前天在深寧實習,她也盡量低調。
  
  「有時候不是你不感興趣,就可以不做的。」陳昭華回答,修長的手指在玻璃的桌面上輕輕敲擊,一下,一下,十分有節奏。
  
  蘇婉兒在他對面坐下來,垂眸又抬眼一笑,問:「四哥說這話似乎很有深意。」
  
  「不管是豪門之家,還是普通百姓。你都不可能嫁給一個普通的男人。」陳昭華緩緩地說,眼眸深邃。
  
  「四哥抬舉了。」蘇婉兒輕笑,斂了眸光,在與陳昭華的對視中敗下陣來。
  
  「以你的才智,這是必然。那麼,既然不嫁的男人不普通。那就意味著別人也會覬覦。這裡面的風險,你自己知道。從這個角度講:如果沒有遇見那個百分之百的人,婚姻都是風險投資。」陳昭華的聲音一貫如三月冰皮始解的水,緩緩流淌,十分寧靜。
  
  「可是,如果要讓我跟人爭鬥奪取回來的人。呵呵,恕我直言,四哥,我怕真沒興趣。」蘇婉兒略略俯身,將桌上那本《青瓷》徐徐合上。
  
  「婚姻與愛情都是現實,永遠都不像是小說或者電影裡那般的。需要忍耐與經營。傻瓜,以後你會懂的。」陳昭華的語氣終於有一點的波動,如同溪水跳躍了一個高坎。
  
  「不愛我的,我不愛。不全心對我的,留著何用。」蘇婉兒倔強基勁兒也上來了,語氣執拗。因為她想到爸爸媽媽,想到微雨的黃昏,在光線不明的堂屋裡,爸爸戴了老花鏡坐在木椅子上靜靜看媽媽照片。
  
  「你這孩子,這樣倔強。」陳昭華輕歎,那聲音如同三月楊柳嫩條拂過柔風,帶著微寒與微暖,繞在蘇婉兒心裡,拍打出淡淡的不安。她抬手擺弄自己的指甲,低聲問:「四哥也是對自己那樣沒把握的麼?」
  
  她一說完,抬眉看陳昭華。陳昭華臉上那波瀾不驚的神色終於露出一絲的輕笑,雙眸微微斂,卻是看著她說:「我娶的,必定是我最愛的。四哥不是那樣的人。可是,我是你四哥,你可能嫁給我麼?」
  
  明明是很平常的話。蘇婉兒就是聽得慌亂,忙斂了眸子,呵呵一笑,說:「四哥又說笑。」她一說完這句,心裡惶惶然,怕他忽然來一句「我不是說笑的」。
  
  陳昭華卻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站起身,將那咖啡杯拿過去親自沖洗,洗乾淨放到一旁,才說:「所以,今天四哥說的話,你要記住。自己的男人也是自己權益,自己的私人財產。絕對不能讓別人來覬覦。」
  
  他說得十分嚴肅。蘇婉兒呵呵笑,覺得窗外的日光真的很和暖。那些文人墨客將秋天描寫得愁啊愁的,全是扯淡。
  
  這一刻,蘇婉兒站在窗前,看到狐狸眼女子穿著慵懶的衣衫在別墅的花園裡散步,忽然就想起之前與陳昭華的這一次對話。
  
  想到陳昭華,她心裡很複雜,但總體來說,是很溫暖的。畢竟,他心中一種想的是她過得好。不過,今天去跟許家吃飯,不知道老狐狸是不是動真格的,又要亂點鴛鴦譜了。
  
  可憐的四哥。蘇婉兒聳聳肩,在心裡為他哀悼。
  
  外面的日光真的很好,蘇婉兒將窗簾全部拉開,將落地窗也全部推開,任由帶著植物清香的柔風在屋裡穿梭。
  
  趁苗秀芝收拾碗筷的縫隙,蘇婉兒打開電腦周瑾不在線。秦喜玲也沒有最新電子郵件來。但電子郵箱裡有另一封信,是之前就職的那家外貿公司的一個客戶。也就是她深夜遇險的那個晚上談妥的客戶。
  
  自己不是交接給老妖婆了麼?蘇婉兒十分疑惑,點開那電子郵件,對方寫郵件說自己來到中國並沒有簽約,因為你們公司並不肯以那樣的價格跟我續約,其次,貴公司也不能給我提供那麼多的品種以及各種工藝品的使用細緻方式,也就是中國文化的部分,貴公司不肯提供。然後就是對她的一通斥責,最終斥責為騙子。
  
  蘇婉兒唯恐自己翻譯錯誤,又看了看,這封電子郵件確實就是這個意思。
  
  指責我為騙子?我已經離職了,關我毛事。蘇婉兒撇撇嘴,暗想那老妖婆還真是不開竅,當時自己都那麼說她,而且葉雲嘉那廝也那麼提醒了,老妖婆依舊執迷不悟。孫總也真是的,任人唯賢,舉賢避親這樣的道理都不懂,還任由這老妖婆胡鬧。
  
  蘇婉兒暗自腹誹一陣子,心想不理會這客戶。剛關上電腦,又覺得這似乎是個契機,如果自己能找到合適的貨源,自己來做這個單子,還是有得賺的。只是辛苦一點,當然還要麻煩陳昭華辦一系列的手續了。
  
  於是,她立馬琢磨詞句,修電子郵件一封發給這個客戶,說明自己已經被迫離職的情況。如果是真心要從這些入手,請靜等一個月。她必定給他滿意的貨品與價格。
  
  發出電子郵件的一剎那,蘇婉兒的手抖了一下。也許,自己的人生從這封郵件開始會不一樣。
  
  每個成功的人首先就該是個夢想家。蘇婉兒發出那電子郵件,心情頗好,立刻開始忙碌。這一天,除去跟苗秀芝喝了一壺茶,等苗秀芝去午睡後,蘇婉兒就一直在鼓搗瓷器資料。就是陳老狐狸和小狐狸們回來,她也沒興趣去探聽。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2:14

  第035章 折戟沉沙
  
  蘇婉兒不去探聽,陳昭華卻是一回來就上樓來,起初在門外輕輕敲門,蘇婉兒正全神貫注看資料,一時沉浸其中,沒聽出來。
  
  過幾分鐘,電話響了。她猛然一驚,看到來電是陳昭華,立馬看看窗外,霞光滿天,一層一層暈染出去。
  
  她接了電話,只聽得陳昭華在那頭輕笑,說:「丫頭,來給四哥開門。我一天沒見到你了。」
  
  那笑聲幾不可聞,像是明明滅滅的暗香浮動在週遭,配著陳昭華原本澄澈的嗓音,倒如同盛夏月夜,荷花紛紛盛開。
  
  正要問他外貿出口的手續問題,他來也好。蘇婉兒掛了電話,半開了門。只見陳昭華一襲黑色西裝,穿得頗為正式,直直站在門口,有一種林立的感覺。
  
  「四哥,剛回來?」蘇婉兒喊,眼眸撲閃。
  
  「看來你一點都不念著四哥,我什麼時候回來,你也不知道。」陳昭華說,語氣有幾絲惋惜。
  
  蘇婉兒訕訕笑,說:「我剛在看一份兒資料,又塞耳塞聽歌,沒聽到你們回來。」
  
  陳昭華寬容地笑笑,就往屋裡走,說:「好了,又沒真怪你。你是一點都沒聽出來。」
  
  「我知道四哥總是寬容。」蘇婉兒只是尷尬地笑笑。
  
  「我可不隨便對人寬容。」陳昭華呵呵笑,逕直往屋裡走。蘇婉兒跟在他身後,聞得見他身上淡雅的香。應該是衣服上的熏香,又似乎不是。
  
  陳昭華走到屋內,將那西裝脫了,很隨意地往旁邊一扔,說:「吃頓飯,累死我了。還是在家愜意,跟你在一起,也不會感到拘束。」
  
  蘇婉兒輕輕笑,柔和地說:「四哥應該還沒吃晚飯,茶或者咖啡都不適合。就喝杯熱水好了。」
  
  「你做主就好。我只是一天沒見到你。總想你一個人在家,又不愛與陌生人說話,怕是會無聊。」他說,語氣漫不經心的,略略抬頭,便是瞧過來。
  
  其時,暮光曼妙,霞光暈染,落地窗大開,陳昭華慵懶窩在沙發裡,背對窗口,整個人的輪廓於是呈一種如玉的半透明,竟然是美得動人心魄。
  
  這會兒,他忽然就瞧過來。蘇婉兒一驚,借低頭拿杯子去倒水,從容掩飾了慌亂,轉過身來,面色已然平靜。將那杯水穩穩放在他面前,也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像是閒話家常,問:「聽說爺爺帶你們去跟許老爺子喝茶吃飯了。」
  
  「嗯。去的是『無味記』。菜色皆是上品。」陳昭華回答。
  
  蘇婉兒佯裝惱了,嘟了嘴說:「四哥真無良,偏在這餓得抓心撓背的時刻說這個。」
  
  陳昭華心情大好,呵呵一笑,說:「行了行了。我不說了。改天,我央許二那傢伙帶咱們去吃。」
  
  「咦?還不是人人可去的?」蘇婉兒甚是詫異,暗想這「無味記」大約比昨天吃飯的地方更高檔。
  
  「無味記的主廚是一位為美食癡狂的大師。是許二的伯父。人家是私房菜,是興趣,不是營業的餐廳。」陳昭華瞧著蘇婉兒,面上總是懸著笑容。讓人幾乎忘記這人是縱橫滬上的行業翹楚。
  
  蘇婉兒聽說許二的伯父居然是這樣一位奇人,十分驚訝。以前在電視劇裡見過有這一類人,可在生活中從來沒見過,卻不料許家有這麼一位。她雖然做事謹慎,人也聰敏,但畢竟也剛踏足社會,小女孩心性十足,心裡十分想見這位奇人,臉上不免露出嚮往之色。
  
  陳昭華看出她的心思,說:「其實,如果你跟董小葵關係不錯,也可以跟她去。許家那伯父很喜歡許二,順帶也很喜歡董小葵。」
  
  「以後再說了,目前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蘇婉兒被看出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眉。
  
  「來日方長的事。以後,我帶你去便是。」陳昭華應承下來,忽然換了個姿勢靠在沙發上,低聲問:「婉兒,你猜今天去跟許家老爺子吃飯,所為何事?」
  
  他是忽然湊過來,氣息全在週遭,暗香似有若無如同明明滅滅的燈火,嚇得蘇婉兒連呼吸都屏住,只看到他那一張臉,原本方正的臉上浮了淺淺的笑,神色調皮,像是一個孩子在對小夥伴說:「你猜,今天我媽媽給我什麼好玩的了。」
  
  「我怎麼猜得到呢。」蘇婉兒故作沮喪,倒在沙發上,趁勢遠離陳昭華製造出的氛圍。
  
  「你這麼聰明的,肯定猜得到。」陳昭華立馬誇讚她,試圖讓她繼續這個遊戲。
  
  「不要。萬一爺爺就是去敘舊,沒別的事呢?哼哼,那我就上你的當了。」蘇婉兒趁機站起身,嘀咕說秋天的京城到日暮之後,還真是涼。她一邊說,一邊走過去關上拉上落地窗。
  
  「哎哎哎,你真沒遊戲精神。只是敘舊,也是一種,來嘛,來猜一猜。做人,要有娛樂精神,這樣看任何事都能看出樂趣來。」陳昭華說,語氣很沒有正形。
  
  蘇婉兒聽這話語一點都不像平時的陳昭華。平時,這傢伙多嚴肅認真的啊。就算是跟她開玩笑,也是淺淺淡淡的,像是十分拘束。今天,他像是十分放鬆,似乎心情也不錯。
  
  蘇婉兒回頭瞧他,那神色果真很放鬆,像是有什麼好事似的。人還斜倚在沙發上,端了水杯,斜睨了蘇婉兒一眼,眼角眉梢都是笑,說:「乖,來,猜一猜。」
  
  應該寧死不就的。蘇婉兒想,不過沒禁住陳昭華這種反常舉動的誘惑,她還是開始分析,太過聰慧、又太過注重週遭風吹草動的人不知不覺就有分析形勢的臭毛病。
  
  「反正這餐飯不會是為我的婚事。」蘇婉兒很篤定地說。
  
  「哦?願聞其詳。」陳昭華徐徐坐正身子,將水杯放好,饒有興趣地瞧她。
  
  反正都上賊船了。蘇婉兒暗歎,臉上露出認真的神色,略思索說:「陳家四小姐與葉家聯姻是圈內人都知道的事。從那天歐陽他們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來。那許家也是知道的,即便我是曠世珍寶,葉家不要的。許家可能這麼急切?許家丟不起這個人,爺爺也沒老糊塗,在這個敏感的時刻做這樣的事。而對於許家來說,也沒必要與葉家心裡劃這麼一道埂。所以,咱們爺爺也好,許家也好,都不會提這件事。」
  
  陳昭華臉上的笑意越發深濃,拍手稱好,說:「的確不是說你的婚事。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謝謝四哥誇讚。」蘇婉兒西嘻嘻一笑,心裡對老狐狸今天去與許老爺子會面已有七八分的猜測。
  
  「可是,你還沒有分析出老爺子的真正目的。」陳昭華十指敲擊玻璃的桌面,發出清脆的聲息,竟有種雨打瓦片的錯覺。
  
  蘇婉兒略一頓,抬眉對他一笑,說:「爺爺也不會無事不登三寶殿。所以,必然是為別的事而去。如果不是你的婚事,就是二哥的,反正你們倆小輩照例說不該出現的。如今,瞧你這神色清明而放鬆,心情也不錯。大約說的是二哥的婚事。」
  
  「哈哈。你真聰明。」陳昭華心情更好,一下子站起身,搖搖頭,說:「你是不在場。二哥當時啊,正在安然地吃菜,聽到老爺子跟許爺爺說起婚事,對像居然是他,整張臉都綠了。拿著筷子,整個人都不知所措,只很驚恐地看著我。他一路上都在悄悄安慰我不要擔心的。哈哈——,太喜感了。」
  
  
  陳昭華居然笑得捶沙發,一點嚴肅的形象都沒有。蘇婉兒心裡也是一股子的樂,沒想到爺爺居然是這麼喜感的人物。不過,與此同時,自己也暗自腹誹自己居然也跟著陳昭華無良起來。陳雲華雖然對自己不如陳昭華這般好,但到底還是將自己當妹妹。
  
  她心裡樂,臉上卻嚴肅:「四哥,你幸災樂禍。」
  
  「沒有。沒有。我是很少看到老二那個樣子。你是認識他時日不多,以後你就知道了。就算是大火燒身,他都能不緊不慢,從容得很。你一直在慌,他不緊不慢,讓你很憋悶的。難得看到他能有今天那表現。」陳昭華解釋,然後又忍不住笑。
  
  「那婚事如何?」蘇婉兒問,方纔那一丁點的笑意已經消散。
  
  「哦,沒成。因為許靈秀也在場,落落大方地向兩位老人家道歉,說自己有心上人,喜歡了很多年。最近有了進展,不想放棄。並且還向二哥道歉,大有『還君明珠』之勢。這女娃子倒是通透,在這個宴會上不緊不慢地說出來,合情合理,十分大氣,頗有禮貌。氣氛也沒尷尬。到後來,大家都關心許靈秀的婚事去了。二哥算是如釋重負了。與許靈秀比起來,許家那幾個辦的事,就差勁太多了。一點都不男人,讓我妹子這麼難做。」陳昭華說起許靈秀十分讚賞,說到後來轉到許家,那語氣又義憤填膺的。
  
  「這許靈秀倒是十分不錯。」蘇婉兒聽聞,也由衷讚美,暗想到昨天,如果葉家老七也到場將這些事說清楚,何至於讓雙方老人都生氣,想到這裡,她輕輕歎息說:「葉家老七,畢竟年輕了一些。」
  
  「哼,二十一歲,我自己的公司已經聞名東部,鼎立滬上。」陳昭華冷哼一聲,緩緩地說。蘇婉兒見他說到葉家就不高興,立馬轉了話題,說起外貿出口的相關手續。
  
  陳昭華眉頭一蹙,回答了幾個關鍵性問題,然後才說:「我不是做這一行的,對這邊的研究不多,回頭可以讓尚林幫你。你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想自己做?」
  
  蘇婉兒猶豫了一番,覺得如今能幫自己的只有陳昭華,況且自己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陳昭華的,於是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了。滿以為陳昭華也會贊同這是一個契機,誰知道陳昭華一聽話,臉色頓時一凝,斬釘截鐵地說:「這件事,你想都別想。」
  
  「為什麼?」蘇婉兒不由得反問。
  
  陳昭華倏然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一臉嚴肅,就那樣直直看著她,一字一頓地說:「別忘了,你現在不是蘇婉兒,而是陳敏華。」
  
  這一句如同醍醐灌頂,蘇婉兒猛然從這一天的美夢中醒來。她已經是陳敏華,屬於蘇婉兒的一切都要拋卻,包括在深寧的那一段都要自行抹去。陳家又怎麼可能讓她與過去有什麼牽絆,即便這很可能是個不錯的契機。
  
  因為這個認知,蘇婉兒整個人似乎都頹然頹敗,洩了氣,幽幽坐到沙發上,低頭一言不發。她真的心癢:這或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婉兒。」陳昭華也在她身邊坐下來,帶著討好的語氣低喊她的名字。
  
  蘇婉兒到底孩子心性,賭氣說:「我不是蘇婉兒,我是陳敏華。」
  
  「乖了,別生氣。我語氣重了點。」陳昭華揉揉她的短髮,輕輕一笑,說:「這樣的機會,以後有的事,你不要急於一時。」
  
  蘇婉兒其實剛才已經感覺自己操之過急,但自己在生氣,也不便立刻就變臉,於是不做聲,就那樣低頭坐在沙發上。
  
  陳昭華大約沒有哄過女孩子,有些手足無措,又急忙說:「我知道是我語氣重了。但我是為你好。爺爺不會容許你跟過去有什麼牽絆的。還有,過了這一陣子,你想要做什麼,我幫你。」
  
  有他幫忙,自然可以事半功倍,甚至自己都不用太操心,但那到底有什麼意思?自己只是想借一點點的便利,而不是想成孫主管那樣的人。所以,她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痛快,還是低頭不語。
  
  「丫頭,對不起。」陳昭華說,語氣如薄霧晨花。
  
  蘇婉兒剛想說「沒事」,略一抬頭,卻只見他一伸手過來,像是要摟住她。她訝然,身子一抖,眼裡全是震驚。陳昭華的手就凝固在彼此中間,像是一朵優雅的花。
  
  他波瀾不驚的神色有略微的尷尬,終日淡然的眼神有一絲絲的慌亂,片刻後,他那隻手落在蘇婉兒肩頭重重拍了拍,說:「這件事莫要再提。總之,聯姻的事解決後,你若還想做瓷器這方面的外貿公司,我會幫你的。但這方面,我不熟,一切還得靠你自己。」
  
  「嗯。」蘇婉兒回神,點點頭。陳昭華趁機站起身,拿起沙發上的西裝穿上,說:「快開飯了。下樓吃飯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2:40

  第036章 昭世之道
  
  人生,就是蹚過一條又一條深深淺淺的河流,多少暗流與多少石頭,我們並不知道,只能勇敢而堅定地走過去,走過去。所以,遵從自己內心,不傷害身邊的人,這就是最好的狀態。
  
  ——題記
  
  陳昭華走後,蘇婉兒獨自坐在沙發上良久,身子僵硬。
  
  窗外的天光像乏了油的燈,終於暗淡。她沒有開燈,就在暗夜裡坐,屋裡只有電腦屏保光亮,明明滅滅閃爍。
  
  但願是自己敏感。他只是哥哥而已,哥哥就應該是這樣的。以前,自己的哥哥蘇大偉還常常背自己呢。
  
  嗯,只是哥哥,沒什麼大不了的。蘇婉兒努力地說服自己。然後起身洗臉,下樓吃飯。
  
  陳老狐狸一張老臉沉著。蘇婉兒也不觸霉頭,小心翼翼吃完飯,就說有些乏倦,做了拜別,要上樓休息。陳老狐狸只叮囑早些睡,別忘了明天的飯局。
  
  蘇婉兒應聲,臨上樓時,看了陳昭華一眼,他也放了碗,在沙發上休息。蘇婉兒暗想他剛才的舉動嚇到自己,自己剛才的神色又何嘗不是嚇到了他。
  
  隨即一笑,脆生生地喊:「四哥,忙完最近的事,我得好好學習了。最近都荒廢了。到時候,少不得向你請教了。」
  
  陳昭華聞言,一直嚴肅的神色露出笑,像是冰皮破開,露出春意濃濃。他說:「知無不言。只要小妹用得著四哥。」
  
  「四哥客氣了。」蘇婉兒輕輕一笑,便上樓去,自己的腳步也輕鬆不少。
  
  晚上,洗了澡,又運用了措辭,給那位客戶寫了電子郵件。心知無論如何的措辭總是要遭罵,於是思前想後,並沒有將電子郵件發出去。而是轉給宿舍裡的老大,老大為人兢兢業業,在滬上大型的外貿公司裡工作,其中也涉及陶瓷用品這一塊。
  
  在QQ上與老大客套一番,看天色不早,準備入睡。不料周瑾在MSN上發了信息過來,問:喬美人,如何?
  
  「夢迴赤壁。」蘇婉兒言簡意賅。
  
  「不錯,孺子可教也。老夫欣慰了。」周瑾發過來。蘇婉兒這邊打開客戶端在登陸,問了一句:你在裡面叫什麼名字?
  
  「丫頭,等你足夠強大,能跟我對壘,我自然會與你相逢。」周瑾賣關子。
  
  蘇婉兒發了一個鄙視的表情,憤憤地說:「你等著。」
  
  是啊,又不是多難的事。當初玩拳皇,自己不也是菜鳥?就因為班上有個傢伙鄙夷女生是遊戲操作白癡,她才開始去練習,最終在眾目睽睽之下,將那個傢伙打扮。一切不過就是智慧加技巧而已。
  
  「我會等著的,美人,不過,弓箭師要打敗劍客,基本上還是有些難。你遊戲裡叫什麼名字呢?」周瑾詢問。
  
  蘇婉兒懶得理會,只隨著美麗的畫面跳轉。輸入用戶名、密碼,隨機鑰匙號碼,人物浮現,還立在昨晚打鳥的那一片樹林裡,只不過現在的遊戲時間是夜晚,樹林裡黑乎乎的,甚為嚇人,只有樹枝極稀疏的地方才會一點點的月光碎在地上。
  
  這畫面太逼真,蘇婉兒覺得渾身陰冷冰涼。一邊在讚美這遊戲,一邊也在MSN上向周瑾提出昨天晚上發現的BUG,誰知道這個問題一出,周瑾發了大笑的表情,說:美人,難道你沒看到那裡有一架樹梯麼?所謂三D,就不僅僅是畫面,是長寬高所組成的空間。那個坐標不僅僅是一個點,而是一個面。
  
  呀!蘇婉兒順著周瑾的指導,轉動鼠標滑輪,果然看到那一架樹梯。順著樹梯攀爬上去,任務需要擊殺的凶狠大雕就在那裡。三兩下擊殺目標,系統提示任務完成。她輕輕一躍跳下樹來,去交了任務。順利升級到6級。她這才感覺汗顏:自己一直玩的是2D的,一直沒有3D的意識。
  
  做完任務,這才切出畫面,看到周瑾在MSN上問:「怎麼了?生氣了?」
  
  「沒有。不過,一個成熟的遊戲要照顧新手的情緒。」蘇婉兒回答,又去做別的任務。
  
  「呵呵,知道了。新手,你叫什麼名字?」周瑾笑嘻嘻的。
  
  「不會告訴你的。」蘇婉兒照例扔了一把菜刀過去。然後切到遊戲畫面,畫面是晨曦初露時分,樹林裡比方才亮堂。她自動尋路,走了一陣子,才發現擊殺的目標為一群猛虎。
  
  保持距離。這是每個遠程職業必須時刻謹記的。蘇婉兒在合適的距離停住,拈弓搭箭,對準一隻老虎射殺。那隻老虎並沒有應聲倒地,剩了一半的血條撲過來,連同週遭的猛虎一併撲過來。一時間,週遭樹葉搖曳,陰風陣陣。
  
  原來那些老虎是主動攻擊人的。不過,這破遊戲要不要做得這麼逼真。蘇婉兒一邊想,一邊跑。有一隻老虎一爪過來,蘇婉兒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少了一半。
  
  呸,這個什麼破遊戲,還是新手歷練,就來這麼強的怪。蘇婉兒決定先逃命,脫離了怪,一會兒再質問周瑾。
  
  可是無論怎麼跑,人是跑不過老虎的。雖然蘇婉兒選擇的是能在叢林裡穿梭自如的弓箭師。老虎很快圍過來。蘇婉兒血見了底,在那一刻,她絕望地想到:從復活地到這個地方,要跑十多分鐘。你妹的,太坑人了。
  
  不過,通常美人遇險必得有英雄出手。嗯,這條定律在這時也是成立的。
  
  蘇婉兒慌不擇路,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正被一群猛虎圍著,拚命抵抗也殺不死一隻。就在自己即將在這遊戲裡第一次光榮掛掉時,只覺眼前一晃,橫斜裡出來一個人,衣著光華燦爛,手持一把古琴,輕輕一撥,錚錚弦響,所有的猛虎全部化為焦炭。
  
  然後,男人背對著蘇婉兒站裡,背後紫色的披風在晨風中飄飛。
  
  蘇婉兒定睛一看,那人叫「亂雲飛渡」,級別陣營隱藏,武器裝備隱藏。蘇婉兒剛入這遊戲,也從來人裝束路數上看不出什麼。不過,似乎按照禮節該感謝一番。蘇婉兒好不容易才找到當前頻道。
  
  那人卻手一揮,一片葉子自掌心中徐徐展開,一朵火紅的花從葉子中生發開來,瞬開瞬滅,最終以絢麗的枯萎徐徐停在他面前,浮生如夢,瞬開瞬滅,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彼岸花。蘇婉兒怔怔盯住那朵花,略又抬頭看亂雲飛渡。只見他輕輕一躍,踏上那花,長身而立,銀絲落定,清秀俊容瞬間閃現,是亂石穿空捲起千堆雪的美,又是錚錚弦響的初秋月夜落的一面湖水,江山如畫也比不得這容顏。那一襲白髮飄然似雲、似霧卻又赫然是銀絲如雪。這人舉手投足竟宛若傳說中的仙人,這讓蘇婉兒一時忘記這是遊戲,一瞬間仿若思接**,疑心自己已不是自己。
  
  她這才一怔,亂雲飛渡卻輕輕一撥琴弦,錚錚弦響,遠山悠長,花朵飄飛,倏然間,就沒入陰陽交界處的霧氣裡。這時,只聽得林間響起清雅的男子聲音:要做一個優秀的弓箭師,首先要瞭解敵情,一擊必中。你連任務目標都認錯,這可不是一個優秀弓箭師所該有的疏忽。
  
  那聲音清雅乾淨,一如他的面龐,蘇婉兒不覺一驚,仔細查看,才發現方才追趕自己的主動怪猛虎是十八級的,名曰「地獄之寅」,而自己要殺的是「叢林之幻」,非主動攻擊的怪物類型,六級。
  
  真是汗顏,居然沒有看清楚,就拈弓搭箭,還自以為姿勢優美。若是讓周瑾知道,少不得一番嘲笑。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想到周瑾,蘇婉兒才恍然醒悟:方纔的一切**,不過是幻象。這遊戲做到以假亂真,蠱惑人心,還真是不簡單。
  
  蘇婉兒暗想得要切出畫面去諷刺周瑾兩句,卻又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情:似乎「亂雲飛渡」剛才不是用文字,而是用語音。呀,這「最神話」居然能這樣來交談麼?她也想嘗試這神奇的交談,於是翻遍了所有的快捷鍵,看了所有的技能欄,皆沒有瞧見。於是決定去問周瑾。
  
  從遊戲裡切出來,出乎意料,周瑾並沒有說話。蘇婉兒將自己認錯任務目標的一段糗事略去,只描述「亂雲飛渡」的裝束以及駕花離去的姿態,然後詢問:他是什麼陣營?什麼系類?什麼職業?還有如何才能直接在遊戲裡使用語音?是不是需要特別的道具?
  
  
  周瑾在MSN上格外安靜,蘇婉兒等得焦急,又催促了一遍。才看到周瑾發了簡短的回答:亂雲飛渡所屬陣營冥界,戰鬥系,主法術攻擊法師,兼職匠術修煉,戰鬥系排名第七,法術系排名第三。所持武器:伏羲琴。另外:遊戲裡的語音,首先要你的級別達到200以上;其次,你的電腦要足夠強大。
  
  原來如此,看來這亂雲飛渡也是砸錢的主。像自己這種小透明,小醬油,就來看看風景、劇情,打發打發時間就好。至於要打敗周瑾這事,除了在技術上取勝之外,別無他法。她才沒時間,沒金錢去折騰呢。
  
  「哦,原來如此。」蘇婉兒回答,又切入遊戲,卻又是嚇一跳,蘇婉兒原本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那時,樹林裡空無一人,不遠處的陰陽交界的霧氣就是冥界的入口。據說四十級以後,就可以從那裡隨意進出冥界。可是「亂雲飛渡」不知道什麼時候去而復返站在她面前。
  
  蘇婉兒立馬用當前頻道說:剛才,謝謝。現在,還有什麼事嗎?
  
  「你玩遊戲的目的是什麼。」亂雲飛渡難得用當前頻道問。
  
  蘇婉兒想了想,最初似乎是因為找不到周瑾,想來找的。後來是因為周瑾的激將,她想戰勝周瑾。可是,就在剛才看到「亂雲飛渡」之後,她就沒那份兒跟周瑾對戰的心了。這遊戲裡有自身的魅力,美麗逼真的風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不可能的經歷。
  
  「沒有目的。」蘇婉兒回答。
  
  「那算了。沒有目的必定沒有心,沒有心必定玩不長久也玩不到巔峰,我不能收你為徒。本來,你被比你高的猛虎追趕,依照你的那種裝束,應該早就死了。但是,你身法還不錯,說明操作還行。如今,要找一個操作不錯的人已經很難了。」亂雲飛渡打字極快。
  
  蘇婉兒眼睛都亮了,立馬站起身,往「亂雲飛渡」那裡跑,說:其實,我來這裡,是為了打敗一個人。
  
  亂雲飛渡聽到這話,驟然停步,問:誰。
  
  「我一個朋友,沒有說名字,但是說在這個服務器排名靠前,冥界,戰鬥系劍客。」蘇婉兒回答。
  
  亂雲飛渡也不多問,直接說:以後,你就是我徒弟。
  
  「弓箭師打劍客是不是比較難?」蘇婉兒問出自己的疑問。
  
  「匠術師也可以打敗劍客,醫療系照樣可以橫掃法師,沒有不好的職業,只有不上進的玩家。」亂雲飛渡丟下這句話,活脫脫像是一個智者,在樹林裡衣袂飄飛。
  
  蘇婉兒聽得一愣一愣的。亂雲飛渡催促她去接任務。這會兒有亂雲飛渡的幫忙,她很快就到第十級。可以找那個NPC乘騎大雕去風之谷地之外去歷練。臨行前,亂雲飛渡從懷裡掏出一朵蓮花交易給蘇婉兒,用清雅的語音,說:這是冥界之花,傳說中冥神為心愛的女人種植在冥界的。在可飛行區域做飛行使用。你做任務會快些。有什麼不懂的,密語於我即可。
  
  「謝謝師父。」蘇婉兒嘴甜,行禮的動作也做得到位。這遊戲可真是細緻逼真,連這些古典禮儀全都有。
  
  「去吧,我去星山之底的副本了。」他一說完,化作一道白光倏然消失。
  
  蘇婉兒走到那NPC面前,哼哼幾聲,說:「今天你樂意讓我乘騎,我還不樂意了,到此為止。」
  
  她一說完,果斷退出遊戲。其實,蘇婉兒這時候很想乘騎那大雕去谷外看看,但這一瞧,就不知道要弄到什麼時間。而她給自己的時間是不能超過十點。
  
  人在遊玩沉迷時,必須要能約束自己,並且不能放過一次。人是有惰性的,放過一次,那麼,就有下一次。蘇婉兒兒時很貪玩,因此上小學一年級時,成績很差。為了提高成績,她沒少做這方面的努力。所以,任何可能影響正常發展的放鬆或者遊玩,她都會嚴格控制,必定於酣暢處抽身,這是她慣用的手法。
  
  從遊戲上下來,看了看時間,九點十五分。蘇婉兒很滿意自己,看到MSN上,周瑾在問:小喬還在苦練級別?
  
  「遊戲不錯。不過,明天我有重要的事,不能久玩。已經下來了。」她回答,想到明天與葉家的這頓吃飯,葉家老七、老六皆不在,希望老四別處什麼妖蛾子。
  
  周瑾發了一個「哦」字。蘇婉兒也沒繼續與他說話,兀自去收拾一下行李。如果不出妖蛾子,明天後天就可以從京城出發,如果不是跟陳老狐狸回西北去拜祭奶奶,就是跟陳昭華回滬上實習。
  
  收拾一番,這邊轉過來想跟周瑾打一聲招呼,下線睡覺。卻看到周瑾發了信息過來問:如果遇見一個人,你覺得很熟悉。甚至不由自主地想這個人。這到底算什麼感覺?
  
  蘇婉兒一怔,暗想這傢伙是遇見心儀的人了?不過,他不是原本有很愛的人麼?前次還因為娶或不娶在煩惱,怎麼現在就在問這問題。
  
  果然,男人本質都是花心的,吃著碗裡的,舔著瓢裡的,看著鍋裡的,還要想著地裡的莊稼。之前,自己還以為周瑾是個情商頗低的傢伙,卻不料還有這般心思。
  
  蘇婉兒心裡不悅,卻就問:你前幾天不是在糾結娶或者不娶你那位多年的麼?怎麼今天就換了?
  
  周瑾很快回復:我只是在奇怪這感覺,從來不曾有。只是忽然見到,總覺得曾經見到過。似乎很久以前就很熟悉。只是在跟你說我真實的感覺。
  
  「你這樣跟我描述,是要我幫你確定這是愛情麼?」蘇婉兒發出這句話,語氣嘲諷。
  
  周瑾很聰明,只是一句話,沒有語氣,他也看出端倪來,直接回復:你不用諷刺。我只是在想你那天說的話,以及最近困擾我的另一件事。有一個人,沒有光華燦爛,可是那存在就像是呼吸一樣自然,在人群裡,你也會覺得光華燦爛,覺得曾經就在某條路上遇見過。
  
  蘇婉兒看那句話,無端想起銀座八樓,那種似有若無的暗香浮動,渾然天成,沁入心間,竟然可以驅走死亡的恐懼,這一刻,她忽然不鄙視周瑾,很嚴肅地想了想,說:也許,你曾經見過她。
  
  「不知道。只是這種感覺很讓人不安,很恐懼,很煩躁。現實中,我沒法向任何人說,唯一能說的只有你。」周瑾似乎有些迷亂。
  
  蘇婉兒暗歎,這樣妖孽的一個人,怕是遇見命中注定。只是他之前已有認定,如此固執的傢伙,這條路注定不好走。而且,他說沒法向任何人說,想必交心的人都少。
  
  無端的,她心疼這個男人,寫了一行字,又刪除,然後思慮良久,才寫了一行:順從你的內心去做,盡量不要給身邊對你好的人造成傷害就好。人生,就是蹚過一條又一條深深淺淺的河流,多少暗流與多少石頭,我們並不知道,只能勇敢而堅定地走過去,走過去。所以,遵從自己內心,不傷害身邊的人,這就是最好的狀態。
  
  這是蘇婉兒的處事方式。她將這一條信息發出去。心裡卻恍然像是揣了十幾隻兔子。向來都是這傢伙教她。她一直就像是他的妹妹,像是他長不大的女兒,抑或是他的小丫鬟,哪裡會有教他什麼?她一直以為自己那一點點的淺薄認識在他面前統統是班門弄斧。於是,她一直心安理得汲取他的知識與見識用以成長,從不交出一點點自己的所得。
  
  等待他回復的時間,明明只是幾分鐘,卻像是過去了很久很久。期間,她隨時找了「最神話」崑崙之巔的木禾林做電腦桌面。看到周瑾回復,立刻點開,卻是鄭重的句子:謝謝小丫頭,我舒服多了。
  
  看到他這樣的回答,蘇婉兒也如釋重負,立馬恢復嬉皮笑臉,說:你舒服多了,那就好。我明天也有急事,要養精蓄銳,所以,我要滾去睡了。
  
  「去吧。我明天也有重要的事。都撤了吧。」周瑾回答。
  
  蘇婉兒立馬想到他說的有感覺的那個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十指飛快,一行字跳出去,她狠狠按下發送鍵,問:很困擾你的那位,莫不是男人吧?
  
  周瑾反應極快,暴怒地回答:滾,你個腐女。
  
  第一次看到周瑾暴怒。平時,他都十分蕩漾加儒雅的,似乎怎麼都惹不生氣。蘇婉兒心情大好,發了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再不管周瑾,立馬下線睡覺。躺在床上,都覺得今晚月色格外怡人,心情格外舒爽。果然,自己是個無良的人。蘇婉兒很心滿意足地睡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3:03

  第037章 敏華的婚事
  
  第二天,天微明,苗秀芝就來喊醒蘇婉兒,照例梳洗打扮,又換了衣衫。因為天陰沉,又是早晨,越發顯出秋涼來。苗繡瞧了瞧,又給蘇婉兒的米色長大衣搭了一件針織的圍巾。
  
  隨後瞧了瞧,滿意自己的傑作,唯一遺憾只是蘇婉兒的頭髮實在太短。蘇婉兒攬鏡自照,也覺出這一身打扮太過大家閨秀,配上那蓬鬆的短髮,到底有些不倫不類。於是拋卻繁瑣的古典,又換了一身粉色的上衣與黑色的百褶裙,配了那短髮,倒是俏皮活潑。苗秀芝眼睛亮了,嘖嘖地說好看。蘇婉兒盈盈一笑,不覺間卻是想到銀座八樓,四少曾說過女人必備的三樣東西。這是她牢牢記住的話語,似乎怕忘記了,就辜負了他。
  
  兩人下樓,苗秀芝到底不甘心,還是糾結她的頭髮,說:「你這頭髮還是蓄起來好看。」
  
  蘇婉兒點頭,微微一笑,說:「我聽媽媽的。」
  
  苗秀芝握了她的手,溫暖從指尖一寸一寸蔓延開來,將清晨的寒冷驅散。苗秀芝跟她講以後怎麼打扮,正說話間,車子開過來。依舊是前天吃飯的陣容,除了蘇婉兒,其餘的人似乎服飾都沒有變。若不是這天氣陰沉,蘇婉兒倒懷疑是時光停滯在前天,不曾走動。
  
  車緩緩行駛,初秋的京城,輕霧瀰漫,日光不出,看起來悶得人難受。她有些睏倦,便靠著苗秀芝沉沉睡去,恍然間聽到苗秀芝輕語:「六哥,這樣是苦了這孩子。」
  
  「我知道。」似乎是陳澤林的聲音。
  
  蘇婉兒聽得恍恍惚惚,那語氣聲調全然不像陳澤林,倒像是自己的爸爸了。她不安地換個姿勢靠著苗秀芝,只覺得溫暖。恍然間又聽到她一聲歎息,她拉了拉苗秀芝的衣襟,迷迷糊糊地說:「媽,不要擔心。我一直都生活得很好,將來也會。」
  
  說完這話,週遭寧靜,她在車的暖氣輕熏下,那一點睏倦全然被勾起來,染出寧靜的一片呼吸。
  
  等到蘇婉兒一側身醒來,卻還沒到吃飯地點。因為車流量大,所以,車行駛得格外緩慢,她揉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又整理了衣衫,暗想:陳老狐狸連同堵車都算進去了。早先自己還腹誹吃頓午飯而已,他八點就動身,真像是八輩子沒吃過飯了。
  
  看到蘇婉兒醒來看表,苗秀芝少不得一番安慰。就這樣,一直折騰到將近十二點,早餐那一個素包子和一碗清粥早就消散,飢腸轆轆之時才到了飯店。
  
  這一次去的不是上次那種古典十足的老式四合院飯店,而是來了富麗堂皇的酒店。玻璃門潔淨,照出人的影子,門口的安保人員身材一致,面容英俊。
  
  一走進去是寬敞的大廳,照壁也是有的,只不過是噴泉的池水,假山疊嶂,鵝卵石鋪排,那一池的水映了燈,波光瀲灩。
  
  大廳裡很安靜,遠處的休息區,有人閒暇在彈鋼琴,舒緩柔和,從指縫間流瀉。蘇婉兒聽著琴音,想來想去是沒見過的曲子,於是轉頭去瞧,只見一個西裝的男子坐在黑色的鋼琴前,身姿從容。只是他側身,頭髮有些長,遮了大半的容顏,蘇婉兒便看不清長相。俗話說「相由心生」,看不清一個人的長相,便看不清這個人。
  
  她心思正在這邊,聽得有人恭敬地喊:「陳叔叔,這邊請請。」
  
  蘇婉兒連忙收回目光,看到葉銘順站在廳裡,十分恭敬。其實,迎客這種事,差服務生做就可以。葉銘順親自在這裡迎接,怕也是葉老狐狸的主意。
  
  「嗯,走吧。銘順有心了。」陳老狐狸在陳昭華的攙扶下往專用電梯走。
  
  來的人怎麼是葉銘順?莫不是今天指的任然是葉雲嘉?還是風雲突變,葉雲嘉忽然答應來了?蘇婉兒頗多疑問,不由得看了看苗秀芝和陳澤林,苗秀芝愁雲慘淡,陳澤林比較淡定,眉頭卻也微微蹙起。
  
  看來,大家都有相同的疑問。蘇婉兒不由得瞧走在前面的陳昭華,已然走到電梯裡轉身,面色一如既往波瀾不驚,仿若周圍的事都無法激起他一絲一毫的喜怒哀樂驚。
  
  看到他那張臉,蘇婉兒心裡稍安定。陳昭華說的一定會做到,至少這三年,他都是這樣做的。
  
  蘇婉兒快步往電梯裡去,剛進電梯,忽然聽得那緩緩的鋼琴聲猛然拔尖,像是一縷繃直的絲線從平靜的湖水裡破出,直直往雲霄裡去,讓原本昏昏欲睡的心臟驀然一疼。
  
  「這誰亂彈琴。真是的。」陳老狐狸人老耳朵不老,也是聽見,不悅地冷哼。
  
  陳澤林與葉銘順少不得說一說現在年輕人的不是,一點都不顧及蘇婉兒、陳昭華以及陳雲華三人的感受。
  
  包間是在八樓。所謂的包間並不是蘇婉兒印象中的吃飯的一間屋子,作用是與別的食客隔開。這包間完全就是一整套的房子。有廚房,有廳堂,有餐廳,浴室,換衣間,吸煙室,棋牌娛樂廳,還有休息室。這一包間裡除了服務生,還有廚師以及助手,還有調酒師,按摩師,諸如此類。
  
  廚師和他的助手會按照客人要求準備食材,讓客人可以監督整個食物烹飪過程。調酒師可以根據每個人面色、氣質、打扮不同,調配不同的酒。按摩師自不用說,如果客人有按摩需求,會為客人提供適合客人的按摩。
  
  「這算得上京城上品的魯菜師傅了。」葉銘順請了陳家眾人入內。
  
  陳老狐狸只是鼻子裡哼哼,便是入了廳堂,廳堂是會客看茶的地方,裡面除了上次來葉銘順夫婦,夏可可和葉三之外,還多了一男一女。男人有細微的白髮,頭髮很短,國字臉,十分富態,不過看那五官,年輕時,也得是英俊的男子。女人綰了髮髻,針織毛衣花色簡單,卻裁剪得體,配了針織的圍脖披肩,相得益彰,她保養得極好,若不是略微的笑紋裡看出一點點歲月的痕跡,怕還以為是二十來歲的女子。
  
  眾人見陳家人來,皆紛紛起身,少不得一陣寒暄。那男人行禮,旁邊那女子也一併行禮,男子十分有禮,說:「好久不見陳叔了,銘琛攜內子向陳叔請安。」
  
  原來是葉家老三葉銘琛,也就是葉瑾之的父母。看來今天葉老狐狸是兩手準備。不過,陳昭華說葉家老七已經被他弄走,葉瑾之和嚴清雅都談婚論嫁了。應該沒有別的意外的。蘇婉兒自己這樣分析,橫豎是自己也不信,不由得抬眉看陳昭華。
  
  陳昭華臉色依舊平靜,只眸光輕輕流轉,看她一眼,略搖頭。蘇婉兒看出那是讓她不要擔心,她這才真的放下心來。
  
  「三年前在滬上還見過。三年,不過也是彈指一揮間的事。聽說銘琛這幾年發展不錯。」陳老狐狸坐在客座首席,緩緩地說。
  
  在場的人都不由得一怔,三年前,因為與葉家吃的那頓聯姻飯,做完頭髮的陳錦華駕車前往,在高速路上,車居然飛出護欄。車是好車,保護措施與系統自然不錯,所以,陳錦華沒有當場死亡,之後拖了一天,才嚥了氣。於是,陳家人竭力救助之中,才知道抱錯孩子這件事。當然,陳錦華的死還連帶牽扯出不少路橋建設上的惡習,葉家、陳家聯手懲治路橋建設,甚至提出新的標準與法規這是後話。
  
  葉家與陳家都鮮少說到陳錦華的死。那是陳老狐狸心中的痛。眾人都知道,所有的兒孫,映蓮奶奶最喜歡陳錦華,於是,陳老狐狸也最喜歡陳錦華。所以,陳錦華的死是禁忌,是一段諱莫如深的過往。但如今,他卻是自己說了,像是雲淡風輕的事。
  
  眾人皆愣,陳老狐狸卻已然坐下,揮手說:「別沒規矩,坐吧。」
  
  一行人才各自依次坐下。葉銘琛算作回神,立刻回答:「我向來才疏學淺,只能穩紮穩打,兢兢業業,然而也總是裹足不前。實在不及澤和哥。」
  
  葉銘琛將話語推給陳澤和,那陳澤和正是陳雲華與陳子秀的老爹,蘇婉兒大伯。如今頭髮也半白,立馬說:「銘琛總是謙虛。」
  
  這些客套來得虛假,甚是無趣。蘇婉兒坐在苗秀芝身邊,不覺間就去瞧每個人的神色。夏可可在對面裝淑女,臉上全是調皮,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時而蹙眉,時而笑。那葉銘順夫婦都蹙眉坐在那裡,雖然竭力掩飾,臉上還是愁雲慘淡。至於葉銘琛夫婦,那女人容貌似二三十歲的女人,但神色卻是和善得很。葉銘琛顯了老相,卻是一臉波瀾不驚,似乎是風吹葉不動的境界。
  
  這人算是成精了。蘇婉兒暗自感歎。卻聽得葉老狐狸打斷兩位兒子輩的談話,直接說:「永寧啊,這裡的魯菜我昨天親自來嘗了,地道著呢。」
  
  「勞煩英明兄了,對京城這麼熟。來這京城,我倒像是客人了。」陳老狐狸回答,漫不經心的口吻。蘇婉兒卻聽得似乎話中有話。
  
  不由得去瞧兩隻老狐狸,兩隻老狐狸卻只是端杯喝茶,一臉神情不見心底。
  
  「呵呵,你說得,我不過是這三小子在這裡,都是三小子去辦的事了。若換得你請我,澤和辦得比這更好呢。」葉老狐狸呵呵笑。
  
  蘇婉兒正津津有味欣賞老狐狸過招,忽然聽得敲門聲,轉過頭去瞧,不一會兒就看到假牆那邊轉出一個人,一襲的正裝,經典的黑西裝白襯衫,讓整個人有一種卓爾不凡的氣質。
  
  這人怎麼來了?蘇婉兒心裡一驚,不由得盯著葉瑾之瞧。
  
  他走進來也沒看旁人,只是走到葉老狐狸面前,略一點頭,算作行禮,喊了一聲:「爺爺好。」
  
  「嗯,瑾之,見過你陳爺爺,還有各位叔伯嬸嬸吧。」葉老狐狸那波瀾不驚的臉上似乎有那麼一瞬,有如釋重負之感。
  
  葉瑾之遵從葉老狐狸的吩咐,先向陳爺爺打招呼,站定行禮,說:「陳爺爺好。」
  
  陳老狐狸臉色微動,只是轉動眼珠子瞧他,像是懶得啟動那蒼老的雙唇,只懶懶地說:「嗯,三年前以為會見到的。莫想到是如今才見到。」
  
  
  這一句話又指三年前,蘇婉兒心裡一怔:這老頭處處指三年前,怕是為了給葉家施加壓力吧。這樣重壓之下,葉瑾之會不會把持不住?
  
  蘇婉兒分析,雖然臉色沒變,心裡卻已有些害怕。不由得瞧葉瑾之,他淡然站在那裡,很自然地說:「三年前,因為瑣事,未能見到陳爺爺,實在是瑾之的遺憾。以後定當常常拜會。」
  
  我呸,常常拜會。你若跟陳家沒瓜葛,你常常拜會個毛的。蘇婉兒聽到這一句「常常拜會」,心裡更是煩躁,她恨不得撲上去抓著葉瑾之的衣領,惡狠狠地質問:「你不是愛嚴清雅嗎?你們兩個人幸福就是了。為何要踩著我的不幸去凸顯你們的幸福?」
  
  再或者是一臉獻媚的笑,說:「葉四少,我看好你喲,你是愛情的衛士。」
  
  然而,她什麼都不能做,只一再地安慰自己是草木皆兵風聲鶴唳,過於敏感。
  
  「常常拜會!」陳老狐狸重複一次,唇邊有不經意的嘲諷。
  
  葉瑾之不管不顧,只平靜地說:「是。陳家與葉家向來交好。常常拜會,也是應該的。」
  
  這句話似乎惹怒了陳老狐狸,他臉色一沉,不過話語卻仍然平靜,說:「向來交好,我才捨得我的錦華,我才覺得自己老了,耳朵眼睛都不靈便了。」
  
  蘇婉兒覺得這話蹊蹺,似乎話中有話。不過,老狐狸們哪一句不是話中有話呢?她注意觀察葉老狐狸的臉色,依舊是一臉的淡然,緩緩地說:「永寧啊。錦華那孩子都去了,你就莫要在提了。上天可對你不薄,不僅僅是錦華,這敏華也是眉清目秀,聰慧機靈得緊呢。」
  
  葉老狐狸一邊說,一邊往這邊頭來眼神,明明是柔和不經意的眼神,卻讓蘇婉兒感覺像是什麼都被看透了。連同她不是陳敏華,沒在國外留學之類的全都看透了。
  
  她忙垂眸,作淑女坐姿。聽得陳澤和說:「爸,今天是好日子,就不好說錦華的事了。是那孩子福薄。」
  
  陳老狐狸沒回答,周圍又是一片寂靜。好在服務生及時過來說菜已經上好,詢問可要入席了,這才化解這尷尬。
  
  葉老狐狸趁勢說入席,大家這才魚貫入席。蘇婉兒照例走在最後。便是聽到葉銘順小聲問葉瑾之:「可有聯絡到雲嘉?」
  
  「他在江南,說有急事,不可能來,改天會向爺爺賠罪的。」葉瑾之聲音極小。
  
  「這個孽障。」葉銘順低罵,咬牙切齒。
  
  蘇婉兒暗想葉雲嘉定然是被陳昭華調走了。可是,陳昭華為何不將葉瑾之也弄走?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眾人入席,果然是正宗的魯菜。不過,蘇婉兒倒是吃不慣這些口味,吃得極少。並且因為葉瑾之的出現,讓她心裡也不得輕鬆,像是等待法院宣判的犯人,巴不得立馬得到判決,也好過在那裡煎熬。
  
  一是口味不習慣,二是心情不佳,即便是飢腸轆轆,她也食不甘味。又礙於長輩都在,所以只得硬著頭皮慢騰騰地對付一塊雞翅膀。
  
  餐桌上不語,兩隻老狐狸偶爾評論菜式,嘖嘖稱讚。等到一頓飯好不容易吃完,又是到方纔的屋子裡繼續吃水果、喝茶,繼續之前未完的話題。
  
  蘇婉兒先前喜歡觀看每個人的神色,她現在無心觀看,只盼望這場噩夢式的飯局速度結束,她好打包行李去為自己的未來努力向前衝,奮鬥出屬於自己的天地。
  
  後來,九曲迴環的對話之下,兩隻老狐狸終於提到婚事。只聽那陳老狐狸悠悠歎,說:「行了,你我也不繞彎子了。這婚事是映蓮和沉香定下的。當時,映蓮攜的是錦華,你家倒是那四小子。如今,錦華是去了。按理說一切都消散了。去年,英明兄又提這件事,我想起映蓮和沉香是手帕交,這事一直她們的願望,我也就應了。不過,前次你們怠慢我這敏華丫頭,我就不樂意了,若不是看在我與英明兄的交情上,今天這頓飯我是斷然不來的。如今,還是請英明兄快人快語。」
  
  葉老狐狸輕輕一歎,臉色也沉重了一些,像是想起往事,然後又悠悠回答,說:「不瞞老弟你說。我這孫子輩中,也就剩老四、老六、老七了。這幾個孩子,論才智心性到底是瑾之要勝出一些。可我就怕因為錦華的事,老弟不願意。所以,就想在老六和老七之間選一個能配得上敏華的。便是老七了。」
  
  「那年齡到底是小了一點,沒收心。」陳老狐狸像是毫不知道當天選的是葉家老七一樣。
  
  「男人嘛,沒成家都是孩子。哪裡會收心的。老七雖然比敏華小三歲,不過,做事大氣,為人聰明,俗話也說『女大三,抱金磚』的。」葉老狐狸說得頭頭是道。
  
  「哦。我也聽聞這雲嘉做事手段乾淨利落的。眼光也准,在南方好車一排過啊。」陳老狐狸看似讚美實則是明裡貶低葉老七是個敗家玩意兒。
  
  葉老狐狸訕訕地笑,說:「年輕人愛玩,我們這些老不死的管不住了。」
  
  「我的敏華可是乖巧聽話。如今,既然老哥配的是老七,這老七卻是兩次都沒來,這是當年打我陳家的臉,讓我的敏華難看?」陳老狐狸語氣裡有了狠戾,連神色也十分不好看。
  
  親娘啊,給我一個痛快的了斷吧。蘇婉兒聽著這兩隻老狐狸說要快人快語,卻還是這般折磨人的對話,一點實質都沒有,她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
  
  「唉,也是怪我沒瞭解清楚。前日裡,老七才敢跟我說,有了心上人,只能辜負敏華。如今,我想這老四、老六,也只得老四配得上敏華。你倒是瞧瞧瑾之如何?」葉老狐狸話語悠悠,十分平靜。蘇婉兒卻是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驀然抬頭看葉瑾之,卻發現他也在看自己,臉色波瀾不驚,眼眸裡有一絲絲的困惑。她狠狠瞪他一眼,然後又看向陳昭華。陳昭華始終淡漠的神色裡有了一絲不安。這一絲不安於蘇婉兒來說,卻是如臨大敵,只覺得渾身冰涼。就連對面的夏可可也看出端倪,神色頗為關切。
  
  陳老狐狸沒有說話,眼神輕飄飄都掃過葉瑾之,說:「可圈可點,以前也聽人說過做事沉穩。只是,我敏華是我陳家的寶,受不得半點苛責難過。怕以瑾之的脾氣是做不到的吧?再說亂花迷人眼,這世間假相迷人心智,年輕人看不透,白白讓我的敏華難過流淚。這讓我將來下去,如何向映蓮交代呢。」
  
  這都說要將自己嫁給葉瑾之了。葉瑾之你不是愛嚴清雅麼?你說句話啊。蘇婉兒抬眉看對面的葉瑾之,希望葉瑾之能立馬說自己有愛的人,斷然拒絕。可葉瑾之只是掃她一眼,然後繼續坐在一旁,神色寧靜,又似乎在想什麼。
  
  「永寧,你杞人憂天了。瑾之的秉性我最清楚,他不會讓敏華難過的。」葉老狐狸說,還看了葉瑾之一眼,像是在詢問。
  
  葉瑾之回答:「是。」
  
  他居然回答「是」,蘇婉兒怒目圓瞪,他像是沒瞧見一樣,自顧自地說。
  
  「你心甘情願娶敏華,並對她的一生負責?」陳老狐狸問。
  
  葉瑾之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轉過臉來看蘇婉兒。蘇婉兒眼裡全是憤怒,這會兒,她顧不得什麼淑女,什麼禮儀,只直直盯著他。仿若他說「好」,她就要衝上去將他撕碎。
  
  葉瑾之眉頭微蹙,唇邊輕輕的笑,不知道是無奈,還是別的。他深深看了蘇婉兒一眼,轉過身去說:「是,我願意娶陳敏華小姐。」
  
  這幾個字石破天驚的,蘇婉兒想一躍而起,苗秀芝緊緊握住她的手,低聲說:「敏華,這些都是場面功夫,你做什麼都沒用。」
  
  她還是不安,一旁的陳澤林低聲說:「青瓷、大偉。」
  
  這兩個字蘊含的含義,她懂。他們是在拿爸爸和哥哥在威脅她。她投鼠忌器,只在那裡坐著。倒是陳昭華不淡定,霍然起身,質問:「你憑什麼資格娶敏華?憑什麼說你可以對她一輩子負責?你可以讓她幸福嗎?你一顆心全在嚴清雅身上,眾人皆知。想必葉爺爺也是知道的。試問這樣的人怎麼可以娶我的敏華?」
  
  蘇婉兒大驚,眾人皆大驚。因為陳昭華向來是做事沉穩、看得透場面形勢著稱,也因此,陳老狐狸才會那樣喜歡他的。大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反應最激烈的人是陳昭華,就連蘇婉兒都沒有想到他會這樣不顧輕重。
  
  當然,這時候除了震驚,大家都在等著看葉老狐狸的反應。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3:22

  第038章 不是結果的結果
  
  葉老狐狸放下手中那杯茶,掃了陳昭華一眼,慢悠悠地說:「年輕人,逢場作戲難免。」
  
  「逢場作戲?葉爺爺,你這話未免牽強,三年前,就是就開始逢場作戲了。」陳昭華立刻反駁,語氣不屑,似乎是撕下平素裡所謂的乖巧面具,就懶得繼續去維護那假面。
  
  蘇婉兒緊緊抿唇,眼裡蓄淚,只那樣怔怔看陳昭華,心裡百般滋味說不出,紛紛亂亂的如同狂風捲過的狼藉街頭。
  
  「昭華似乎護妹心太切,我這老骨頭最近身子骨不好,就是坐著也是上氣不接下氣的。這說話也緩慢,我這還沒說完啊。」葉老狐狸說到這裡,故意咳嗽兩聲,那眼神是斜睨陳昭華,又掃過坐在一旁的陳老狐狸,如枯竹骨節的手將剛剛放下的茶杯又端起來。
  
  整個屋子安靜得可怕,所有人似乎都屏住呼吸,蘇婉兒更是連眼都不敢眨,只等那最後的結果來臨,雖然陳澤林剛輕吐出的四個字早就宣判了結果。
  
  「昭華,你忒沒禮貌了。這裡幾時輪到你說話了?還打斷葉爺爺說話。還不賠罪?」陳老狐狸這才緩緩說,手拈起茶碗蓋子濾了濾茶水,蓋子與茶碗發出清脆的聲音。
  
  陳昭華經陳老狐狸這麼一說,淡然了不少,神色也恢復平素的淡漠,他向葉老狐狸行禮,道歉:「葉爺爺,對不起。是晚輩太過放肆。」
  
  「算了,你也是護妹心切,我怎麼能怪你呢。人說我們這樣的權貴之家,最淡薄的就是人情。永寧啊,看到昭華這樣為敏華,我倒是羨慕你了,子孫情濃。」葉老狐狸緩緩地說,瞇成一條縫的眼中有什麼不可捉摸的在流轉。
  
  蘇婉兒原本蓄了眼淚,一直死死盯住眾人。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半分說不得,一切都只能靠陳昭華。然而,他明白陳昭華力挽狂瀾的機會很小,除非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可是她希望這門婚事告吹,但同樣不希望陳昭華說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如今,葉老狐狸這話似乎有所指,驚得蘇婉兒心裡猛然一痙攣。憑這老狐狸的眼力,怕會看出什麼。
  
  陳昭華到底太過魯莽,太過稚嫩,三兩下就可能被老狐狸切中根本。蘇婉兒心裡歎息,第一次發現沒有流血與死亡,卻也有瀕臨絕境的無力感。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是媽媽去世。她看到她的屍體,恍然覺得無論今後得到多少榮譽,多少權力,都少了一個最重要的人跟自己分享,那些榮譽、權力、成績都失去光華顏色。
  
  她頹然閉上眼,眼淚滴落,卻再也流不出另外一滴。往事紛紛擾擾,一幕幕支離破碎,飄然而過。銀座八的畫面逐漸清晰。那時候,小小的女孩不知道接下來是生是死。那時,她也怕,但是她只想活下去,活下去。哪怕一點點的希望,也要去爭取。她記得自己對他說話,聲音清澈明亮,帶著小女孩的脆響,沒有一點的懼怕。不知道是自己打動他,還是他原本沒有滅掉她的意思。她始終沒有機會問。但是,那一次,卻讓她遇事冷靜到極致,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希望。於是,後來大大小小的困難,她都一一走過。哪裡有今日兵敗如山倒的心境?
  
  今天到底是亂了心神。
  
  蘇婉兒這一閉眼,似乎是經歷了一世,看透了世事滄桑。心裡陡然明亮:怎麼可以亂方寸?最開始,不就是在做了最壞的打算的麼?一開始,不就在積極努力撥亂反正麼?人生,只要努力過,做過,就不後悔。
  
  於是這極短的一閉眼一睜眼,她已然平靜,從外在的坐姿、神色到內心。她眼神平靜,略略抬頭就看到葉瑾之正在看自己。那張臉木然,只是眉頭輕蹙,眼裡有驚疑。
  
  怕是看到自己瞬間的轉變,正訝異。蘇婉兒懶得看他,抬眉看葉老狐狸一眼,眼神恭敬而平靜。如今,她要做的就是作壁上觀,看能否找到撥亂反正的縫隙。
  
  陳昭華長身而立,站在陳老狐狸身邊,渾身也退卻焦躁,整個全然寧靜。這樣的陳昭華總是讓人欣賞,蘇婉兒不由得露出一點點的笑。
  
  這時,陳老狐狸沒有回答葉老狐狸拋過來的問題,而是以慢動作喝了一口茶,讚美茶香,這才歎息一聲說:「只可惜都是些不成器的。不過,子孫情濃,這一點我還是頗為得意。孩子們都很孝順。這人啊,權勢滔天也好,富貴逼人也罷,都不比不得久病床前,還有兒孫呵護,大去之時,有兒孫真心不捨。」
  
  陳老狐狸像是沒有聽出葉老狐狸話中緣由,笑呵呵地回答,語氣一如既往平靜。
  
  「永寧是好福氣,前些日子,我就甚為喜歡敏華。」葉老狐狸將這話拋出來。
  
  蘇婉兒雖然平靜,但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也有些微的煩躁,而且更不明白的是:葉家明明如日中天,陳家有衰敗之相。如果說考慮到聯姻壯大權勢,理應是陳家巴不得促成。可陳老狐狸還處處拿架子,葉老狐狸居然也能容忍。這裡定有什麼淵源。
  
  「敏華這孩子聰慧,我也不太捨得。」陳老狐狸又老調重彈。
  
  呸,你要真捨不得,還來吃這頓飯?直接說敏華有心上人,這不就解決了?真是虛偽。蘇婉兒垂了眸表示不屑。
  
  「呵呵。」葉老狐狸乾笑一聲,又說:「方纔給你這小子打斷了我的話。這男人沒成家,都是小孩子,事業再好,也沒什麼責任心。當年,你老大不小,都威震一方了,若不是映蓮給管著,還不得天上都是腳印,見不得以後就能更上一層了。」
  
  「好端端的你提映蓮做啥。」陳老狐狸一聽提當年,一臉不悅。
  
  「永寧啊,批評別人,我們也得想想自己了。我不說你,就說我。那時候,負氣離家,又是戰亂,刀口舔血的,放肆得很,眠花宿柳也不怕小輩們笑話的。若不是遇見沉香,我哪裡懂得收心,懂得責任,懂得家庭,懂得珍惜。這男人,未成婚之家,一則是少年心性,逢場作戲;二則不過是情事閱歷淺,識人不准,誤了佳期,迷了心智。」葉老狐狸緩緩說。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你。」陳老狐狸說,語氣已然低了很多。
  
  葉老狐狸瞇了眼掃了葉瑾之一眼,說:「可瑾之是我的孫子。我看他長大,他是唯一一個住在老宅的孫子,與我接觸最多的。我識人的眼力,莫非永寧老弟是信不過?」
  
  「不是不信任。實在是映蓮也喜歡敏華丫頭得很。我每次看到丫頭,就想到映蓮。她總是想敏華幸福的。」陳老狐狸一邊說,一邊將眼神投過來。
  
  蘇婉兒內心平靜,神色淡然,並沒有躲閃老狐狸的眼神,反而是應著他的目光,神色似笑非笑。陳老狐狸似乎一驚,卻不經意地移開。
  
  「映蓮當年就很滿意瑾之的。」葉老狐狸回答。
  
  「彼一時,此一時。」陳老狐狸立刻回答。
  
  葉老狐狸沒說話,只是看陳老狐狸。兩隻老狐狸隔著一張案幾對視。眾人皆屏住呼吸。陳昭華站在陳老狐狸身旁一旁,卻忍不住開口:「敏華是陳家的寶。為她選夫婿,自然是有所擔當的。你們是長輩,可曾明白情感一事,應該是男女雙方有渾然天成的心?」
  
  兩隻老狐狸皆不語,都瞧陳昭華。蘇婉兒甚是喜歡他的這一句話,喜歡這渾然天成一說,心裡想到父母,到底是略微動容。不由得又去看陳昭華,只看到他的側臉,依舊是平靜的神色。這人對情感有這般見識,不知道他朝又是誰的佳婿。
  
  而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那個人的渾然天成卻不在自己這裡。蘇婉兒不由得又看葉瑾之一眼,他還是先前的神色,正坐在對面,只是眼神一動不動,像是在想什麼似的。
  
  「你們長輩向來不管年輕人的事,我與瑾之卻算相熟。他與嚴清雅的事,你們或許不太瞭解其中緣由,我卻是知道的。他與嚴小姐感情甚篤,長達六年。敏華的婚事,不能鋌而走險。即便他是葉爺爺最看重的孫子。」陳昭華語氣淡然了不少,神色也不像是剛才那般激動,但這最後一句話卻像是使盡了渾身的力量。
  
  他將嚴清雅與葉瑾之的事全然擺出來,不顧葉家的臉面,這是孤注一擲,是禁忌,更是置他自己於不利的境地。
  
  蘇婉兒心裡為他捏一把汗。因為看到陳老狐狸臉色不好,葉老狐狸也垂了眼,似乎在沉思。
  
  「瑾之,確有其事?」終於,葉老狐狸問葉瑾之。
  
  蘇婉兒雖然知道不太可能,但是她還是祈禱葉瑾之能很男人地說「我和嚴清雅真心相愛,請成全我們」。可是,葉瑾之沒有說話,葉老狐狸望著他,片刻後,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群人又是端水,又是拿藥的。葉三和夏可可也變了臉色,立刻就上去幫忙。
  
  葉瑾之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看到一群人手忙腳亂。期間,葉銘琛狠狠瞪他一眼,說:「還不叫醫生進來?」
  
  葉瑾之這才往門口跑,葉老狐狸卻是擺手,說:「無大礙,不要去喊醫生了,省得驚動人。」
  
  葉瑾之收住腳,然後慢慢轉過身來回到座位上坐下。到後來,葉老狐狸算是緩過來,沒有再追問葉瑾之,也將陳昭華的話語完全無視,只是看了陳老狐狸,說:「我這心臟就是三天兩頭出毛病。想想也是活得夠久了。指不定哪天就下去找沉香和映蓮打麻將了。只是到頭來,不知道如何向映蓮和沉香交代了。」
  
  陳老狐狸不說話,只是喝茶。陳昭華在一旁有些憤然。
  
  「爺爺,我願意娶敏華為妻。」葉瑾之忽然說,那聲音沉穩,穿透人群的所有聲息,讓週遭鴉雀無聲。他抬起頭看過來。
  
  
  蘇婉兒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時,出於什麼心,是什麼心境。但她沒有躲避他的視線,也看向他。她到底要用這視線質問他為何要這樣咄咄逼人。可是,她看到的是一雙幽深的黑眸,那眸光雖然安定,但明明滅滅,像是瞬間滄海桑田,煙花絢爛,然後歸於沉寂,幻生幻滅。
  
  裡面有迷茫、疑惑、冰冷、不耐煩、似乎還有一點點的溫柔。這絕對不是自己見到過的那個沉穩的葉瑾之。
  
  這一眼,蘇婉兒明明是要質問的,可是忘記了眼神裡的凌厲。只是看他,心裡微微疼痛:這個人,怕也是身不由己。
  
  她一猶豫,卻聽得葉瑾之看著她,說:「我會給她幸福。」這一瞬間,那眼神更迷惑,又像是穿越了她在看別人,有些空。
  
  「葉家人,諾出必行。這不是能輕易說出的話。」葉老狐狸趁勢追問,儼然是在陳家人面前做秀。
  
  「我不會給葉家丟臉的。」葉瑾之一字一頓地回答,整個人站在那裡,但身形有一些僵直。
  
  「這得向敏華和陳爺爺說。當然,也有必要向昭華說一聲,他可是護妹心切的。」葉老狐狸略略坐直身子,又掃了陳昭華一眼。
  
  葉瑾之原本沉默,時常都是神色如冰。但蘇婉兒感覺得到這一刻他在極力忍耐,他緩緩走到陳老狐狸面前,說:「請陳爺爺相信,我會給敏華幸福的。」
  
  陳老狐狸一聲歎息,說:「你做人處事,我也聽說一些。銘琛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教育出來的兒子不會差的。我就冒險將敏華交給你。權且是信你,若是他日,有半分怠慢了敏華,我定然不饒你的。雖然我是黃土掩到唇的人。可敏華是陳家的寶,她的父兄都不會坐視不管的。」
  
  「瑾之明白。」葉瑾之回答,然後轉過來看蘇婉兒,只那樣看她的臉,很認真的眼神,看了一會兒,才一字一頓地說:「陳敏華,葉瑾之會給你幸福的。」
  
  蘇婉兒一句話都沒有說,只看得到他那張臉,英俊的面龐有一種難得的堅毅。她確信他的話是承諾無疑,可是今時今日,他明明是被逼的。前幾日,還向嚴清雅求婚。這話讓她如何相信?
  
  不,原本也不該相信。於是,她只看他,一言不發,臉上也沒有喜怒哀樂。
  
  「陳敏華,我會給你幸福的。」他又說了一遍。然後倏然轉過身去,正要跟陳昭華說。
  
  陳昭華卻先發制人,對他一擺手,說:「我不是長輩,也不是當事人。你不用跟我承諾什麼。你剛才說得話,我暫且信你。為敏華選的夫婿就是你,但是——」
  
  陳昭華一個轉折的詞又將眾人的心提到嗓子眼。蘇婉兒聽他話中蘊含變數,不由得抬頭去看。陳昭華掃了陳老狐狸一眼,說:「瑾之與嚴清雅這事擺著。所以,不是我們不信,是不能讓敏華鋌而走險。這瑾之得容我們觀察觀察,所以,這婚事得拖一拖,瑾之跟敏華什麼時候水到渠成,渾然天成。我們兩家自然風風光光這場婚禮。」
  
  蘇婉兒心裡一亮,不由得暗自佩服:這陳昭華處變不驚,難為他想到「拖」字訣了。往後拖,誰曉得會發生什麼事呢。
  
  「好了。你當你爺爺有幾天好活了?」陳老狐狸終於不悅,打斷陳昭華的話語,立馬又說:「這幾晚上,我總是夢見你奶奶。」
  
  陳昭華沒說話,陳澤林則是頻頻示意,說:「昭華,長輩的事。」
  
  「奶奶也想敏華好好的。」陳昭華充耳不聞,直接對陳老狐狸說。
  
  「你瞭解奶奶多少?」陳老狐狸雖然臉色沒便多少,語氣也沒變多少,但那說話感覺已經像是恨不得將陳昭華拍死扔出去。
  
  「奶奶愛護子孫輩。」陳昭華不甘示弱。
  
  眼看這一老一小劍拔弩張,自己作為當事人,理應說什麼,但一來自己被迫,沒必要自告奮勇嫁或者不嫁;二來自己在這裡輩分小,說多了,難免老狐狸抓住把柄,惹火燒身也說不定。
  
  「好了,好了。你們爺孫倆都是為了敏華好。永寧啊,我看昭華說得也對。我們兩個老骨頭就撐一段時日,看看瑾之表現,讓敏華和昭華都放心了,我們再舉辦個盛大的婚禮。」葉老狐狸從一老一小的劍拔弩張裡慢悠悠地說,神態自若。
  
  蘇婉兒萬萬沒想到一直緊咬不放的葉老狐狸會鬆口,留給自己一線生機。她不由得看一眼葉老狐狸,不像是開玩笑,目光移過來,卻是與陳昭華相碰,兩人略露出一絲笑,似乎都鬆了一口氣。
  
  這才轉過眼神來,不料看到對面的葉瑾之正看著自己,居然不似之前的神色,這時的神色似乎很不高興,一臉冰涼。
  
  這人大約是想到被束縛,要表現,沒法跟嚴清雅廝守,有些不悅。蘇婉兒也懶得管他,逕直看陳老狐狸。估計陳老狐狸也不沒料到,像是憑空挨了一悶棍,那臉上始終不太好看,半天才哼唧一句:「那就只好撐著了。好,那今天就這樣說定了。」
  
  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看看窗外,又對葉老狐狸說:「這天色也不早了,我這身體也不太好,要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還要趕回老宅準備給映蓮上個墳。」
  
  葉老狐狸歎息一聲,以一個勝利者的寬容姿勢也站起身,說:「永寧要注意身體,咱們的日子論天算的了。」他一說完,也不管陳老狐狸,對葉瑾之說:「你既是敏華的未婚夫婿,想必明天敏華也會陪同你陳爺爺前去拜祭映蓮奶奶。你也跟敏華去拜祭。拜祭完了,就跟敏華一同回家來。」
  
  「啥?」陳老狐狸一聽,忽然就問,臉色不太好。
  
  「呀,永寧老弟啊。你不會讓兩個年輕人天南海北地談什麼感?這年頭雖然有什麼網戀的。那總是不靠實。還是在一處,容易瞭解,這才看得出適合不適合。你說是不是?」葉老狐狸說。
  
  呸,果然是老狐狸,居然在這裡等人。蘇婉兒也恨恨的,只盼陳老狐狸別答應。只不過,這是正中陳老狐狸下懷,他怎麼可能不答應?
  
  蘇婉兒眼睜睜看到陳老狐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頗為讚賞地說:「還是英明兄厲害啊。我就是越老越糊塗了。既然如此,那瑾之就一同前往。」
  
  「我們這些老骨頭做的也只能是這些了。剩下的看兩人造化。」葉老狐狸如果有山羊鬍子,大約會理一理,一臉得意的。
  
  「瑾之,發什麼呆,還不回答你陳爺爺?」蘇婉兒心中全在咒罵兩隻老狐狸。卻聽得葉銘琛在低喊:
  
  蘇婉兒循聲望去,葉瑾之有些恍然,聽到他父親的話語,立刻站起身,說:「是。」
  
  陳老狐狸沒有聽見似的,在陳昭華的攙扶下徑直往包間外走。這一頓飯就算是落幕,雖然結果不是好的,但似乎也不是最壞的。畢竟還有緩衝的餘地,女人只要沒有嫁人,沒有拿那個證書,要讓一個有愛人的男人不愛上自己太容易了。
  
  蘇婉兒覺得輕鬆了許多,似乎未來正在閃閃發亮。但看一眼葉瑾之,他神色萬年不變,看不出喜怒哀樂。但身上有一種疏離,似乎跟眾人都隔離開了。
  
  他到底是怎樣的人?蘇婉兒不禁疑惑,這才一轉眼,就進入了專用電梯。八到底,疏忽間的事,屋外,日光已經鋪排開來,從落地窗投射進來,落了休息區一地金黃。而那鋼琴寂寞地停在那裡,那個彈鋼琴的人已經不見,而屋外一輛紅色跑車倏然而去,快得如同沒有出現過。
  
  苗秀芝似乎也注意到,只低聲說一句:「現在的人,開車越來越不要命了。」
  
  「哦。」蘇婉兒回答,上車之前,她看了葉瑾之一眼,而他始終沒有再看自己一眼,仿若多看一眼都是浪費。
  
  她心情到底有一點灰暗。蘇婉兒想:大約是女人天生的虛榮,這要不得,他不是自己的良人,不關自己的事。目前要關心的是爸爸和大哥的事到底如何。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3:41

  第039章 立場與底線
  
  雲破日出,午後的日光金燦燦的,讓人不知不覺感到放鬆,仿若老天也為這事有個稍微讓人滿意的結局而鬆一口氣。
  
  一行人回到別墅,陳老狐狸先前在車上閉目養神,一下車卻就板了臉,掃陳昭華一眼,說:「你到我屋裡來。」
  
  他說完,甩開陳昭華與陳雲華兩人的攙扶,拄枴杖往他屋裡去。陳昭華轉過來瞧瞧蘇婉兒,露出一個「不要擔心」的神色就大步去攙扶陳老狐狸往屋裡走。
  
  蘇婉兒倒真是不擔心陳昭華,畢竟事到此時,已經算是比較圓滿的了。而在陳家這一輩中,陳老狐狸把許多事情都交給陳昭華去處理,可見對他的看中。今天不過也是做做樣子,斥責幾句,教授做人處事道理。至於陳昭華,他從小就在陳老狐狸身邊長大,自然熟悉他的秉性,摸得透他的脾氣,想必也不會多麼吃虧。
  
  蘇婉兒如今擔心的只是自己的爸爸和哥哥。先前在車上,她想的是回到陳宅就打電話給爸爸,但轉念一想:不如直接問陳澤林。
  
  於是,在一行人步入廳堂時,蘇婉兒試了試,終於生澀地喊了一句:「爸,等一等。」
  
  苗秀芝一愣,陳澤林腳步一頓就停下來,轉過臉來,那神色裡有驚喜。畢竟蘇婉兒回來之後,還沒有主動叫過他爸爸,而因為陳家聯姻這件事,父女倆之間越發的劍拔弩張,視同仇人。
  
  「敏華怎麼了?」陳澤林問,就站在那廳堂中央,連坐下也忘記了。
  
  蘇婉兒看了看遠處的陳雲華一家,也是往這邊看,深知這邊不是談話的地方。於是輕輕一笑,說:「爸媽前些日子都忙我的婚事,我們一家三口都沒有好好坐下來聊聊。」
  
  「是啊,這些日子,夠忙碌的。」陳澤林也說,一向緊繃的臉倒是舒展開來。
  
  苗秀芝看這狀況,自是高興,說:「六哥,你也就抽個空,跟敏華說說話。」
  
  陳澤林沒回答,蘇婉兒知道他鬆動,立馬抓住機會建議:「爸媽,不如到我房間裡坐坐。」
  
  「那也好,今天正好沒什麼事,秀兒,走。」陳澤林說,語氣難得的柔和,居然叫苗秀芝「秀兒」。那是極其親暱的稱呼,蘇婉兒不由得看苗秀芝一眼,只見她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羞澀,應了一聲:「哦。」
  
  一家三口上了,在蘇婉兒房間的小廳裡坐下。蘇婉兒將窗簾全部來開,又將窗戶推開,金燦燦斜斜的落了一地,柔和的風在廳裡穿梭。陳澤林心情頗好,建議移到那窗邊。
  
  蘇婉兒則是選了青瓷的茶杯泡茶,燒水的間隙,她漫不經心地說:「今次喝的是紅茶,梅香蕊寒,有梅的香味。色澤醇厚,所以用青瓷的杯子最好。」
  
  陳澤林淡淡地「哦」了一聲,又問蘇婉兒學了多久的茶藝。她搖搖頭,像是閒話家常,說:「沒有系統地學過。因為小時候,就聽哥哥在背青瓷製造的知識。父母做工回來,總是要考他。我也在旁邊學習,久而久之,也知道一些。這做青瓷,首先就要知道青瓷的用途。而茶藝就是其中一種。再加上父親喜歡喝茶,常常與我論起,便是懂了一些。」
  
  她敘述之間,已洗好杯子,泡了茶水,濾去初杯。這一系列動作連貫自然,在這期間,她不由得抬眉看向陳澤林,只見他臉色不如先前那般好,或許聰明如他,已經知道蘇婉兒喊他爸爸、請他來喝茶的用意。
  
  只是她裝不懂他的臉色,自己仍然是笑盈盈的,說:「爸媽是見多識廣的人。我這手法算是胡亂自創的。想必已經看出來了。」
  
  「很好了。我喝了幾次,每次都能恰到好處。水溫拿捏也很好。」苗秀芝立刻讚美,又看了看陳澤林,說:「六哥,你喝一杯嘗一下就知道了。這孩子通透得很。」
  
  苗秀芝一邊說,一邊端了一杯遞過去。陳澤林接過去輕輕聞了聞,抿了一下,說:「還真有梅花的香味,卻不見花,這茶是?」
  
  「不過普通的茶葉,採集了嫩葉,發酵、熏香都是自家做的。我父親做青瓷工藝品,有客戶來,就是用這茶來招待客人。這茶還是我起的名,叫『梅香蕊寒』的。」蘇婉兒說起這茶的來歷,不經意又是瞟了陳澤林一眼,他垂了眼皮,臉色不如來時好看,卻也沒有變化。
  
  她端了一杯給苗秀芝,自己端了一杯,這才輕歎一聲,說:「這幾天,都恍若夢裡。倏然之間,身世變化,我都來不及反應,真是怠慢了爸媽。請爸媽見諒。」
  
  「是爸媽欠你,讓你受苦這麼多年,這一回來,又攤上這麼一門婚事。你不怪我們,我們已經很欣慰了。」苗秀芝動情,一邊說,眼裡已經泛了淚光。
  
  蘇婉兒忙將茶杯放下,取了紙巾與她,說:「媽,又不是你們的錯。說什麼受苦的。我理解的。」
  
  陳澤林聞言,在一旁咳嗽一聲,只顧喝了茶,端詳手中那一隻青瓷的茶杯,有些不悅地說:「好了。孩子都回來了。你哭什麼哭。」
  
  「回來就是好了麼?孩子過什麼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回來就攤上這婚事。我們作為父母,屁都不敢放一個。我心裡憋屈。」苗秀芝似乎是因為女兒在身邊,忽然有了底氣,心裡的委屈以幽幽咽咽的語氣說出來。惹得原本就心裡不太舒坦的陳澤林十分不悅,說:「她就自己去找,也未必有這門好。這將來,幸福不幸福,全靠自己。我們當初不好麼,這幾年,你成天板著臉,哭哭啼啼的,把日子過成什麼樣了?」
  
  陳澤林「唰」地站起身,就要走。蘇婉兒立刻喊了一聲:「爸,媽,有什麼事,我們心平氣和地說。我們難得一家人獨處,團聚。」
  
  苗秀芝在一旁抽抽搭搭抹淚,陳澤林站了一會兒,在蘇婉兒又叫了一聲「爸」之後,他才又重新坐到椅子上。
  
  氣氛有些僵硬,蘇婉兒就趁機來打圓場,說:「爸媽,我給你們講一講我小時候的生活。」
  
  她語氣裡有詢問,苗秀芝停止了哭泣,抿唇點頭,說:「我總是想問你小時候的。他們只說你住在貧民區,讀的是外來人口學校。初三的時候就沒有了媽,大哥畏罪潛逃,生活拮据。我總是想一想就覺得難受。」
  
  陳澤林倒是沒說話。蘇婉兒知道這是一個契機,立刻笑了說:「媽,生活苦樂在與自己的一顆心。我跟你講講我小時候。」
  
  於是,她從記事開始講述。講蘇晨和夫婦辛勤勞作,媽媽做的烙餅嚼勁好,香脆,臉色總是和善的笑,為她洗頭髮,做衣服,編織好看的髮辮;爸爸做的茶葉很香,沒事的時候就去長安古玩市場淘古玩,尤其是瓷器,帶著蘇婉兒兄妹,教她們辨別瓷器。下午回來路過古城牆必定會在茶館外站一站,裡面會有人唱戲,有時候是三國故事,有時候是水滸。
  
  「父親的燒瓷手藝也很不錯。那些黏土經過他的手,便似乎有了生命,細膩的紋路像是從心上走過。尤其是青瓷,讓人真正平靜,若是爸媽有空,倒是可以跟我再去清風鎮,我帶你們去看我家的瓷窯。」蘇婉兒敘述。
  
  苗秀芝尷尬不語,陳澤林眉頭略皺,張了張嘴沒有說話。蘇婉兒知道陳澤林是想提醒她的身份是陳敏華,不再是蘇婉兒,與過去不應該有牽絆。
  
  而她偏偏就是要說。說蘇晨和夫婦如何撫養自己,把自己教育成一個善良、勇敢的女子。而這個女子現在活著,被他們從喪失妻子的蘇晨和身邊帶著,留蘇晨和一個人孤獨地在清風鎮,守著祖宅與亡妻的照片日日相對。這是陳澤林與苗秀芝欠蘇晨和的,她要明明確確地讓他們知道。因為即便他們把陳錦華培養得如何優秀,那人卻已經去了。
  
  她像是看不到他們的不悅與尷尬,繼續說蘇晨和這幾年撫養自己的不易,說他為供自己上大學,做青瓷贗品的事。也說他對妻子如何一往情深,對子女如何愛護。
  
  說完蘇晨和,蘇婉兒換了飛揚的神色,說:「其實,小時候,還有很多趣事呢。」
  
  「哦?有哪些趣事?」苗秀芝問。整個人輕鬆不少,仿若剛才她的敘述對於他們就是一種折磨與煎熬。蘇婉兒瞄了一眼陳澤林,也似乎是如釋重負的表情。
  
  蘇婉兒故作思索回想一陣,便說:「我記事開始,父母就一直很忙。所以就讓哥哥照顧我。哥哥大我六歲,我記得我還不能走,哥哥就在搖籃前守著我,給我唱歌。我睡覺時,他怕我從床上滾下來,會一直在床前守著。後來,我能走路了,總是想跟哥哥去玩。那些小夥伴嫌他帶我麻煩,我哥就說『不帶我妹妹,我絕對不跟你們一起玩』,從那時候開始,哥哥就只跟我一起玩。偷偷帶我去城外的河裡挖螃蟹,用荷葉給我做帽子,讓在岸上等他,他挖很多螃蟹,回家烤,少不得挨打,卻是一點都不哭。」
  
  是的,蘇婉兒這一次講的是蘇大偉。她將自己與蘇大偉的時光一同梳理,一點一滴地說出來。她講蘇大偉帶她去釣魚,她丟了鞋子,蘇大偉背著她,一路唱歌哄她。月光幽涼了整個長安,她在蘇大偉的背上,看到小巷子裡灑落的月光,覺得很舒服,然後睡著了;她還講述了上幼兒園開始,就沒有人敢欺負她,因為有大哥在。媽媽生病後,基本上都是蘇大偉在做飯,從來不讓妹妹累著。
  
  
  「到後來,家裡拮据,大哥的成績就每況愈下,到初三,他只讀了一個月,就說沒前途了,於是出去做工。以前不懂,成績一向很好的他,怎麼可能一瞬間成績就不好,變壞了。現在是懂了,家裡他能上學,我就不能。」蘇婉兒說到這些,鼻子酸酸的,她有好多年沒見到蘇大偉了。連一點的消息都沒有。
  
  「敏華,不說那些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苗秀芝立刻安慰,將蘇婉兒擁在懷裡。蘇婉兒卻搖搖頭,正襟危坐,然後看著陳澤林,聲音不似先前敘述時的柔和,而是鏗鏘有力,一字一頓地問:「爸,你想不想知道,我大哥是為何而出逃的。」
  
  她眼神凌厲,陳澤林不覺一怔,問:「為何?」
  
  「別人都道他是結識了混混,誤入歧途,安了個搶劫殺人。可是,我最清楚。因為——,他是為了我出手的。」蘇婉兒一字一頓吐出。
  
  「胡說。你當我沒調查過?」陳澤林怒了。
  
  蘇婉兒「嗖」地站起身,說:「我跟我大哥去給媽媽燒紙錢回來,那位公安局副局長不成器的兒子先開車攔住我的,至於後來的事,爸媽可是參照很多小說電視劇的版本。」
  
  「可是,我也聽調查的人說,是你哥哥搶劫殺人。」苗秀芝有些怯怯地說。
  
  「媽,你也是女人,難道不知道一個女人要清清白白地長大是多麼的艱難嗎?牛鬼蛇神,壞人無數。我哥哥寸步不離地保護我,讓我一直到初三,回到江南,我剪短頭髮,穿著越發像男孩子,你以為我是不愛漂亮,不愛美的麼?」蘇婉兒低頭盯著苗秀芝,語氣裡有責問。
  
  苗秀芝臉色刷白,看了看陳澤林,喃喃地說:「也許,調查,真,真有偏差。」
  
  陳澤林不發一言,只陰沉一張臉看蘇婉兒。
  
  蘇婉兒也不怯弱迎視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笑話。你們是剛從火星來地球的麼?公安局副局長能容許真相出現?說自己的兒子調戲良家女子,被那女子的哥哥刺傷?搶劫殺人——,蘇家人就是再窮,也不會做這種有辱祖宗門楣的事。我大哥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不錯,是跟一幫小混混在一起過。但那一件事,卻絕對不是你們所想。只是自顧權貴隻手遮天,何處伸冤?我怕我哥哥沒有沉冤昭雪,就會『畏罪自殺』了。所以,當年,是我收拾包袱讓我哥跑的。至於跑的路線,是我跟他一起研究的。只是,他如今在何處,我是不知道。這麼多年,倒是真的想我的大哥。」
  
  蘇婉兒強硬地說出這一系的真相,苗秀芝在一旁驚訝得一臉呆住。陳澤林卻終於暴怒:「什麼蘇家門楣,你最好忘記。如今,你需要好好記住的是你姓陳,叫陳敏華。」
  
  蘇婉兒一聲冷笑,反問:「你是讓我忘記過去?跟過去的一切徹底斷絕?」
  
  陳澤林不語。蘇婉兒輕輕一笑,說:「爸,我明確地告訴你,不管我是蘇小喬,還是蘇婉兒,抑或是今天的陳敏華。那些都是我的過去。我不從來不打算忘卻,也不打算斷絕,不更不打算迴避與隱瞞。」
  
  「你是要造反,你別忘了,你爸爸的事情雖然處理好,但是要讓他再度陷入困境很容易。你大哥的事,還沒有解決。」陳澤林有些氣急敗壞,但畢竟是陳六公子,修養還在,整個人還是壓住火。
  
  蘇婉兒上前一步,說:「讓我與過去斷絕,就是讓我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請問:一個忘恩負義、貪圖富貴的女兒,連養育之恩都可以丟棄,何況對於沒有任何感情的你們?我問,你們敢要?」
  
  「找死,你敢威脅我。」陳澤林怒喝,一巴掌就扇過來。苗秀芝驚叫一聲,蘇婉兒早料到他可能會氣急敗壞,立馬一閃身,跳開一步,只聽得耳畔是他扇出的呼呼風聲。那一巴掌果真勢大力沉。
  
  蘇婉兒站定,苗秀芝立刻就閃身過來,恨恨地說:「敏華哪一點說得不對?為什麼要讓她跟過去徹底斷了?這說來說去,弄丟她,是我們大人的錯。蘇家盡全力把她養得很好了。蘇大偉為了敏華,背負搶劫殺人的罪名成為逃犯。說到底,是我們欠蘇家的。你們還時不時拿蘇大偉父子來威脅我的敏華。如今,還要動手打。我想我的敏華若不是因為父兄受難,才不會稀罕你陳家的權貴財富的。」
  
  苗秀芝說到後來已經哭了。蘇婉兒鼻子一酸,雖然與苗秀芝才相處短短的幾天,但血濃於水,母女連心的。她也流了淚,立刻將苗秀芝抱住,說:「媽,你別說了。是我沒跟爸說清楚。我只是說我不會迴避過去,不會隱瞞任何人,至於不相干的人,我也沒有必要讓他們知道。媽,我不會丟下蘇家,卻也不會給陳家丟臉的。」
  
  這話是一邊哭,一邊說。表明上是說給苗秀芝聽,實際上是說給陳澤林聽。兩個女人一起抽抽搭搭地哭,早就澆滅陳澤林一腔怒火。他煩亂地站在一旁,說:「你們就別哭了。」
  
  母女倆偏不,卻又哭得大聲一點。雖然這一層只有蘇婉兒在住,但那落地窗卻是全開了。陳澤林逼得無奈,大步走過去關了窗戶,拉嚴窗簾,走過來說:「你們別再哭了。這在別人家裡,成何體統。」
  
  「我就是想不通,你怎麼就變成這樣了。」苗秀芝幽幽地說,還是抽噎。蘇婉兒摟著苗秀芝,起初是真哭,這會兒已經緩過神,只在一旁假裝抽抽搭搭的。
  
  陳澤林很不耐煩,歎息一聲,說:「我先前以為你真是請我喝茶,認我這個做爸爸的。卻不料就是說蘇晨和與蘇大偉的事。」
  
  蘇婉兒見他說得酸澀,心裡也內疚,自己確實是別有所圖才叫他爸爸,請他喝茶的。這時候,不由得真心實意地低喊一聲:「爸。」
  
  陳澤林點點頭,一擺手,又搖搖頭,說:「行了,如今婚事已這樣了。之後的路你順其自然,走得好,走不好都是你在過。清風鎮的事,徐尚林已經辦好了。蘇大偉在西藏與尼泊爾的交界處。律師與公安局正在配合,如果真你說的這情況,那麼,他的事會更好辦。你也就不要擔心。至於,你認蘇家或者斷絕聯繫,你也別跟我說了,我原本就不想強迫就做什麼的。你跟爺爺去。我有些乏了。」
  
  他一說完,站起身大步走出房間。苗秀芝吸了吸鼻子,停止哭泣,看了看蘇婉兒,鬆了一口氣,將她摟在懷裡,輕輕說:「都是媽媽沒用。」
  
  蘇婉兒聽到哥哥和爸爸都沒事,也放下心來,又安慰苗秀芝一會兒。苗秀芝止住自責,又詢問她小時候的事,這樣一直聊到日光西沉。苗秀芝才因為要為回西北收拾行李而離開。
  
  剛送走苗秀芝,蘇婉兒門還沒關嚴實。陳昭華倏然閃身進來,從她身邊掠過,嚇得她撫了胸口,說:「四哥,你這樣嚇死人了。」
  
  陳昭華往沙發上一坐,問:「蘇大偉的事是真的?」
  
  蘇婉兒關了門,想來他剛才在外面聽,便也不瞞,瞧了他一眼,說:「真的。」
  
  陳昭華「哦」一聲,坐在沙發裡,也不說話,像是在想什麼。蘇婉兒也不想去猜測他的來意,只是說:「今天,謝謝四哥。」
  
  「謝什麼謝。我要是有能耐,就不會把事情辦成這樣子。」陳昭華自嘲,又歎息一聲,說:「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蘇婉兒心知道他說的是葉老狐狸和陳老狐狸,但不知道什麼事,隨口問一句:「怎麼了?爺爺對你發脾氣了?」
  
  「沒有。他誇我呢。」陳昭華說。
  
  蘇婉兒訝然,看陳昭華又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那神色很認真,她到底有些不相信,問:「是不是哦?」
  
  「真的。誇我呢。老狐狸啊,什麼形勢都看得透。不說這些了,沒意思的。」陳昭華說,又轉了個身,側靠在沙發上,忽然說:「蘇大偉的事,我會竭力辦好的。你可以不相信六叔,但是你可以相信我。」
  
  「嗯。」蘇婉兒回答,問:「咖啡還是茶。」
  
  「與你相對,自然是茶。」他說,懶懶的,像是極累,閉了眼,像是睡著了。蘇婉兒在一旁燒水泡茶,手法很輕,剛泡好,還在想要不要叫醒他。他卻是自己醒,只是喝茶,一杯接著一杯,像是要喝酒尋醉的人。到後來一壺茶淡了,他說:「我是來跟你告別的。」
  
  「什麼?」蘇婉兒問。在她的印象中,明天是一同回西北拜祭***。
  
  「公司有些事。爺爺也說我今年不必回去拜祭,讓我直接回滬上。」陳昭華說,垂了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麼,神色在光線不明的房間像是一樹光影,不太真實。
  
  「哦,公事要緊。奶奶不會怪你的。」蘇婉兒說,總覺得陳昭華似乎有很濃重的心事。
  
  「嗯,你好好照顧自己,至於葉瑾之,你看著辦。」陳昭華說,語氣有些暗沉沉的,隨後,又輕輕一笑,說:「不過,敏華這樣聰明好看,大凡想要的,未必是拿不到的。自己努力就好。有什麼事,記得有我這個四哥。」
  
  蘇婉兒「哎」了一聲,只覺得這氛圍竟然讓人覺得傷感。真是奇怪,又不是永不相見的。居然無端生出這樣的念頭來。
  
  「好了,我今晚的飛機,這會兒就要動身出發了。」陳昭華轉過身看蘇婉兒,與她告別。
  
  「路上小心。」蘇婉兒半天蹦出這句,惹得陳昭華撲哧一笑,然後說:「敏華真可愛。這麼多年,我全世界輾轉,可沒人對我說過這句。行了,你拜祭完奶奶往南邊來,記得到滬上來看我就是。」
  
  「必須的,誰讓你是我四哥呢。」蘇婉兒也因他一笑而輕鬆。
  
  陳昭華呵呵一笑,說:「是啊,我是你四哥。」他語氣綿綿的,然後走到門口,轉身對蘇婉兒說:「好了,我出發了,你不必來送了,整理一下,一會兒吃飯了,晚上早點休息,是明天一早的飛機呢。」
  
  「嗯。」她回答,看到陳昭華的身影消失在梯口,那邊的窗戶沒有關,梯上有風在盤旋纏綿,吹得窗簾沙沙響,這場景在電影裡通常代表感傷。蘇婉兒想。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3:56

  第040章 變故
  
  事情,總算有個結局,雖不是最好的,卻也不壞。這些天來的緊張,都可暫時放下。不過想到明天開始,要跟葉瑾之相處,蘇婉兒心裡說不出的紛亂。心一亂,便做什麼都沒心情。
  
  她送走陳昭華,回房坐在沙發上,頓時覺得累,便窩在那裡,什麼都不想。後來,索性找了一本時尚雜誌看,等待晚飯。
  
  那雜誌一半是時尚,後半部分卻是國內頂級攝影大賽優秀作品選登。一幅幅都令人心醉。有大漠黃沙中跳舞的紅衣女子,有漫天黃葉中仰頭的白衣男子,還有純粹的風景,西北的老玉米,藍天下湛藍的湖水……
  
  蘇婉兒十分喜歡攝影以及國畫,尤其是國畫中的寫意山水。這其實是受了爸爸的影響,因為青瓷作品本身就是中國古典繪畫藝術。每個做瓷器的人都是一位畫家、書法家,還是一位匠師。蘇家做陶瓷,這繪畫是必不可少的。只是蘇婉兒是女孩子,又一直在外讀書,所以,蘇晨和從來不以家族手藝來束縛她,不曾逼她練習。但蘇婉兒自己喜歡,也就當作了愛好。
  
  她看雜誌上那一幅幅的作品,只覺得走了一場人間盛宴,一幅畫就是一個故事,一個性格。她細細品味,忽然看到一幅江南煙雨小鎮的作品,甚是眼熟。再仔細一瞧,可不是清風鎮,清風橋、大榕樹,煙雨濛濛,那畫面的一角的宅子還是自家院子呢。看這角度就是在三叔開的清風客棧三樓開了窗拍攝的。
  
  看到這照片,蘇婉兒頓時來了精神,覺得格外親切。這才細細去看攝影人的名字,以為會是熟人,卻是沒聽說過的名字,叫:程風。
  
  也許是住客,也許是誰家親戚愛好攝影。不過,這拍攝得真不錯。蘇婉兒心花怒放,再細細看這雜誌是過期好久的。於是,她略一猶豫,就找了剪刀將這幅照片裁剪下來,鄭重地放到行李箱的裡襯,那裡有她準備的一些東西,想趁這一次回西北,路過長安時,去拜祭媽媽。因為哥哥的緣故,離開長安後,就再也沒有回去。媽媽安葬在外公家的祖墳裡,而清風鎮老宅只有她一塊牌位。她一輩子都沒有到清風鎮去看過。那麼,就將這幅照片燒給她正好。
  
  蘇婉兒將照片小心翼翼放好,又瞧了瞧時間,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於是開始收拾行李,畢竟明天一大早就要起床。剛收拾了一套小禮服,就聽到院落裡響起車聲人語。蘇婉兒認真聽一會兒,原來是陳昭華開車,在吩咐人兩小時後去機場取車,又交代人要仔細陳老狐狸的身子,最近天氣忽冷忽熱,變化頗大。
  
  花園裡熱鬧片刻,隨著車聲漸遠,歸於沉寂。蘇婉兒繼續收拾東西。除了一些衣物,從家裡帶出來的青瓷茶具一套,就是陳昭華送的筆記本電腦。所以,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時間還早,日光在外頭暈染,映得拉嚴的窗簾有詭異的紅。蘇婉兒只覺得累,於是在沙發休憩,後來卻一不小心睡著了。
  
  夢裡模模糊糊的不清楚。一會兒是蘇大偉背著小小的她在田間走,周圍都是螢火蟲在飛,美好奇妙;一會兒,又是媽媽捂著頭在喊疼,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一會兒,卻又是銀座八樓,那個男人轉過頭來問「丫頭,你這麼來得這樣遲」,看不清容貌,但聽得到聲音,很像葉瑾之,她驚得冷汗涔涔,一直在問怎麼會是他,怎麼會是他;不一會兒,又是在小學六年級的五月下午,日頭毒辣,秦喜玲和她坐在一棵樹下,她在哭,秦喜玲在勸她,說劉明輝那樣的人不信任你是不值得喜歡的……
  
  夢境支離破碎,毫無關聯的都齊齊湧來,但來來去去,畫面轉換,耳畔都是起伏的鋼琴聲,如同驟雨芭蕉,擾得人心煩意亂。
  
  後來,蘇婉兒夢見蘇大偉臨走的那個晚上,對她說「好好照顧爸爸,回江南去」,她抿唇凝住淚看他走遠的背影,低喊一聲「大哥」。就在這一聲「大哥」裡,她毫無徵兆地醒來。
  
  一切都遠去。屋內拉嚴了窗簾,沒有開燈,墨黑一片。蘇婉兒只覺得渾身是汗,涼颼颼的。她逐漸想到睡去之前,與苗秀芝夫婦喝茶,與陳昭華告別,還收拾了行李,然後她在等吃飯。
  
  想到在等吃飯,她心裡驟然忐忑,不由得一下翻身坐起,往窗外一瞧,墨黑一片。
  
  呀,莫不是錯過晚飯時間了。陳老狐狸又要教訓人了。蘇婉兒立刻匆匆起身開燈看表,居然才六點過一刻。她鬆了一口氣,原來自己才睡了半小時,可在夢裡,卻似乎經歷幾個輪迴那麼長。
  
  洗漱一番,下樓吃飯。期間,陳老狐狸姍姍來遲,吃了一點點,就說不太餓,然後就要回房。陳澤林如臨大敵,立刻起身去攙扶陳老狐狸。
  
  陳老狐狸站起身瞧了一眼蘇婉兒,說:「敏華,你吃完就早些睡,我們明一大早就得啟程回西北。」
  
  「嗯。」蘇婉兒立刻站起身回答,發現陳老狐狸的臉色有些不好。大約是最近為這樁婚事操心,期間也憋屈吧。畢竟今天午飯的過招,雖然他達到了目的,但在場面上,他是輸給葉老狐狸的。這些老頭老太太的,越老心性越像小孩子,像兩隻老狐狸都是爭強好勝的傢伙。這輸的一方,自然沒有好臉色。
  
  蘇婉兒暗自揣測,也沒有多少食慾,吃了一碗米飯,遵照老狐狸的吩咐上樓休息。原本想上遊戲放鬆一下,然而一想到明天要早起,就打消了這念頭。只開了MSN,但周瑾不在,只留了一句話:小喬,我糊里糊塗又辦砸了一樁事。最近,我得處理這樁事,所以會很少上網。
  
  原來周瑾最近也走背運。蘇婉兒輕輕歎息,回復一句:我最近要開始另一種並不樂意的生活。不過,我會努力撥亂反正,活得精彩的!你也要加油哦。
  
  關了MSN,又收了秦喜玲發來的電子郵件,已經從挪威晃蕩瑞士。還說最近在鍛煉身體,看能不能登上南極。
  
  蘇婉兒看到秦喜玲的照片,就覺得很輕鬆。這個女子潑辣、堅強,活得繁華恣肆。身上有一種陽光般讓人嚮往,卻永遠達不到的狀態。那一直都是她羨慕的。與秦喜玲認識後,蘇婉兒一直都覺得自己活得太陰鬱,太謹慎,不夠大手筆。
  
  發了郵件,果斷關電腦睡覺。睡覺的時候瞟了一眼,八點過一刻。
  
  可是,夜裡十二點,她醒了。是被屋外的嘈雜聲與車聲吵醒的。她翻身而起,仔細聽,才發現陳雲華的別墅裡人來人往,像是十分著急。
  
  出了什麼事?蘇婉兒立刻翻身下床,披了外套打開門,就聽到廳堂裡有人在談話,語速急促,聽得不太分明。
  
  她不由得往樓下去,想在樓梯拐角處瞧瞧到底怎麼回事。剛走到拐角處,就聽到陳澤林在說:「如果趙醫生處理不了,就通知醫院。」
  
  原來是有人病了。看這陣勢應該是老狐狸,晚飯時,他的臉色就不太好。再說了,趙醫生不就是他的貼身醫生麼。
  
  「我覺得現在就送醫院比較好。」陳雲華在建議。
  
  「這事還得看趙醫生的,六哥,剛才大家都一片亂,你倒說說,到底怎麼了。」苗秀芝也在一旁問。
  
  「晚飯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他身子似乎很弱。我就陪他,一點都不敢睡。卻不料,十一點過,他喊『映蓮,映蓮』,我正打盹,立刻就醒了。他起身說『映蓮回來了,又走了,喊都喊不住』,我當時心裡預感就不好。他又說要喝水,我轉身倒水,他一下子站起來,然後就倒下去了。」陳澤林描述,不由的歎息。
  
  果然是陳老狐狸病了。蘇婉兒聽得渾身冰涼,頓時覺得四周陰風陣陣。這映蓮不就是自己的奶奶麼?聽說死去十幾年了,最近又快是她的忌日。以前在清風鎮時,聽那些老人說死去的人很少入人夢,即便是最親近的人。若是入夢,必得燒紙錢,驅邪,這也不一定管用,如果夢見一些特定的場景,做夢人醒來立刻病了,那說明做夢的人大限之期不遠。
  
  陳老狐狸如今夢見映蓮,立馬就病倒,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蘇婉兒暗想,卻聽得苗秀芝一驚,說:「這可不好,還得送醫院。雲華,你爸媽今天下午就先回去了。這裡,你就得聽六嬸的。這平素裡安宅驅邪的人,你可有熟識的?立刻找幾個。」
  
  「這——,平素裡沒有熟識的,不過我可以問許家的人。他們都有長輩在這裡。」陳雲華回答,語氣有些急促。
  
  「半夜打擾人家——」陳澤林顯然不太贊同。
  
  「事出急促。我知道六哥向來不信這些。但這事也詭異得很。也就叨擾許家一次了。」苗秀芝勸說,陳雲華卻已經去辦事去了。
  
  看來,陳老狐狸真是病得很重。蘇婉兒抿唇,心裡暗想看來明天一早的行程是耽擱了。正在這時,她聽得陳澤林喊:「趙醫生,如何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4:22

  第041章 葫蘆裡到底什麼藥
  
  蘇婉兒豎起耳朵聽,趙醫生的聲普略微沙啞,歎息一聲說……剛剛是凶險萬分,這會兒算是暫時穩住。」
  
  「呀,那我去看著爸爸,六哥,你跟趙醫生具體談談,看作如何的安排。」苗秀芝立刻說,那屋裡也是少不得境陳澤林同意她去照顧陳老狐狸,這邊又問了一句:「你說實話,我爸爸這情況到底如何?」
  
  趙醫生聲音略低,說:「老先生年事已高,連日來思慮太重,大約又因為的老夫人忌日漸近,加上為敏華的婚事操心,情緒波動過大,這就倒下了。不過,暫時穩住,沒大礙。」「那明天動身回西北也是不能了?」陳澤林立刻問。
  
  「那是自然不能。老先生已經這樣老,過了年,就要九十七了?他這身子骨雖然硬朗,但昔年戎馬生涯,身上傷痕也不知道有多少。這心臟最近也不太好。所以,讓他臥床靜養,並且盡量不能讓他情緒激動。他有什麼心願儘管達成就是。」趙醫生回答,之後又歎息幾聲,說怕陳老狐狸的病情反覆,讓陳澤林今晚就與他一同守著,等到陳老狐狸醒來,聽他安排,再作打算。
  
  陳澤林應聲說「好」兩人就陳老狐狸那邊梯去。蘇婉兒聽人漸走了,正要趕回房間,不料聽到頭頂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飄來蕩去的,她以為是之前的帷幕又散開,於是,抬頭一看。這就瞧見一面鏡子,鏡子裡有個披散頭髮的女人,鬼氣森森地在笑,嚇得蘇婉兒差點尖叫「鬼啊」。虧得她向來膽大,又定睛細看,才發現那鏡子裡的女人穿了睡衣的陳麗。
  
  咦,她站在什麼地方」映照在這鏡子裡。蘇婉兒正疑惑,卻聽見梯響起拖鞋聲」陳麗從下緩緩走上來,說:「居然這樣都沒嚇到你。定力還不錯。」
  
  蘇婉兒掃她一眼,心裡明鏡似的。如今陳老狐狸因為夢見映蓮奶奶病倒了,自己再在這裡喊一聲「鬼啊」陳老狐狸如果撤手人寰,這罪責就是在蘇婉兒這裡,無論之後如何,陳家人待她都不會太好。
  
  「你用心真險惡。」蘇婉兒毫不客氣,理了理睡衣,初秋的夜風很涼。
  
  「你想多了。我只是看你在那裡偷聽良久」覺得滑稽罷了,你站在那裡,這驅邪的鏡子一映照啊,客廳裡那邊反射,站在某個角度看得清清楚楚的。」陳麗斜睨一眼,在黃暈的燈光裡,更加鬼氣森森。
  
  蘇婉兒不免寒戰,那麼剛才自己站在那裡聽,客廳裡的幾個人也是可能看到自己的。
  
  「虧得爺爺賜名敏華。就這點聰明勁兒。」陳麗奚落,冷嘲熱諷。
  
  蘇婉兒斜睨她一眼」冷笑道:「爺爺待你好,你這般狼心狗肺。」
  
  「你這話從何說起的。別憑空污了人。」陳麗臉色不悅,聲音倒是尖刻急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蘇婉兒一時也沒有證據,更不想跟陳麗計較,便是回轉身要回房。
  
  「喲喂」得了便宜還賣乖,說得就是你這種。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陳麗語氣依舊竭盡奚落尖酸。
  
  蘇婉兒懶得理會,逕直回房,暗想今晚怕是不得安生睡了,於是梳洗穿戴整齊。剛扣好扣子」苗秀芝就來了,說:「敏華,你爺爺醒了」要見你。」
  
  蘇婉兒訝然,轉念一想,定是老狐狸怕自己撤手人寰,還得叮囑婚事。這就急匆匆跟苗秀芝趕去陳老狐狸那裡。
  
  陳老狐狸將一干人等都趕出來,只留下蘇婉兒。蘇婉兒站在這房間,雖然燈火明亮,但枯瘦的陳老狐狸躺在床上,依舊有一種說不出的森然。
  
  「敏華,過來坐。」他招手,似乎費了很大的勁,一隻手招了招,又無力地垂在格子的被面上。
  
  蘇婉兒輕微地應聲,走過去在床邊的凳子上很淑女地坐下。陳老狐狸沒說話,只是直直看過來,看得蘇婉兒渾身發毛,不由得喊了一聲:「爺爺。」只期望陳老狐狸說句話,到底喊她來做啥。
  
  「敏華,你怪我麼?一定是怪我的。」陳老狐狸喃喃地說,像是在自言自語。蘇婉兒覺得沒必要半夜三更陪這老狐狸瘋,於是立馬說:「爺爺,我怪你做什麼呢。你身體不好,就好好休息,等明天好了,我帶你去花園曬太陽。」
  
  陳老狐狸沒說話,那眼神失卻了中午在飯局上的神采。蘇婉兒覺得這陳老狐狸讓她來定然有話說,看來逃脫是不太可能的。這傢伙都快成精了。於是,先並想要三兩下離開這房間的念頭打消了,她要正式應對老狐狸,所以,坐正身子,問:「爺爺,你是不是有什麼話對我說?」
  
  「你怪我的。」陳老狐狸又繞回這一句。
  
  蘇婉兒面上盈盈,說:「起初有一點,後來仔細想想就不怪了。
  
  現在許多人結婚時如膠似漆,過幾天日子,就露出猙獰面目,拳腳相向的多得是。所以,反之亦然,誰說結婚時沒什麼情感,到後來就不能越來越甜蜜的呢。」
  
  這原本是哄陳老狸。、的話,蘇婉兒說著說著,倒是真在想自己與葉瑾之可能的甜密是什麼場景。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我這身子不曉得哪一天就不中用了。就怕你心裡擱著事,不舒服,到底害了一輩子。」陳老狐狸一陣說,爾後又咳嗽了好一會兒,蘇婉兒立刻上前為他順氣。這才聽得他緩過來又繼續說:「葉家那幾個小子,我之前是仔細考察過的。前兩個娶妻不說,與你年歲相差也太大。老七比你小,倒是聰明,但待人薄情寡義,性格不穩。你葉爺爺是不可能將葉家交給他的。至於老六流於輕浮,眠花宿柳就算了,還沒啥事業,整個就是紈褲子弟。剩下的也就是這老三、老四和老五。」
  
  蘇婉兒接到陳老狐狸探尋的目光,立刻就點頭表明自己在聽。他說到這裡,又咳嗽一陣,才又緩緩地說:「你葉爺爺也就是將葉家交給這幾個的,老三倒是不錯」但已經成婚,性子淡一些。老五功利心重」憑爺爺看,不是良人。唯獨這老四,你映蓮奶奶也是喜歡的。從小就有大將風度,很有責任心,仁孝,懂禮,吃得苦,人又聰明。」
  
  陳老狐狸將葉瑾之都誇上天了。蘇婉兒暗想這些個優點」她可一樣都沒從葉瑾之身上看出來。不過老狐狸是病人,他說什麼自己就應承什麼了。
  
  「其實啊」那天老七沒來,我雖然生氣,其實是高興的。最好是沒來。老七怎麼配得上敏華呢。」陳老狐狸說到這裡,已經氣喘吁吁。
  
  蘇婉兒卻是心裡一驚,想到傍晚時,陳昭華說「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什麼都知道,他還誇我呢」莫不是,陳昭華將老七、老六調走」老狐狸也是知道的?
  
  看這情況,就是知道了。蘇婉兒幾乎是篤定這【答】案,心裡不禁想:這老狐狸這下子又趁自己病給什麼圈套鑽呢。
  
  「爺爺,您說的,我都懂。我知道爺爺其實是為我好。我會好好把握的。
  
  您身子不適,還是好好休息。」蘇婉兒立刻說」其實是不想走,她是要逼這老狐狸趕快說出自己的目的,免得磨磨唧唧的最討厭。
  
  果然老狐狸臉一沉,說:「你就是嫌棄爺爺。還在怪我。」
  
  老人是小孩子心性,蘇婉兒哭笑不得,不得不哄著說:「哪裡是呢?我自己雖然不算差,但要覓得賢夫,還是不容易的。怎麼會怪爺爺呢。我只是擔心您的身體。」
  
  她緩緩地說」像是時光倒流,高考之後的那個暑假」她在清風鎮,自己的爺爺病倒了,行動不便,總是嚷要到瓷窯去看看。蘇婉兒每天給他講故事,哄他吃飯,就要老半天的。後來,老人家終於在一個彩霞滿天的傍晚,含笑離去。因為爸爸在杭州古玩市場找打一段青雲秘色瓷燒製的殘片記載,雖然不全,但裡面的文字記載卻大有幫助,一告訴爺爺,爺爺就十分高興,看了一遍又一遍,說那就是真的。
  
  想到爺爺,她心裡有些酸澀,雖然上初三才回到清風鎮,但爺爺一直很疼愛她,原以為自己掙錢了,可以好好孝敬他,可不想就那樣去了,心裡的願望就永遠腐爛在心裡了。
  
  蘇婉兒不禁有些害怕,眼前的老人,真又有幾天可活呢。她心一軟,又低聲說:「爺爺,我是真沒怪你的。」
  
  「敏華沒怪我就好,沒怪我就好。」陳老狐狸喃喃重複,臉色蒼白得嚇人。蘇婉兒怕他耗費精神,又勸了一遍,沒用。
  
  陳老狐狸一下子伸手抓住她的手,抓得很緊,枯枝一樣的咯得手痛,這一抓很突然,嚇了蘇婉兒一跳,想要抽手,卻是抽不出來。
  
  「敏華,爺爺不怕實話跟你說了。陳家這家業,怕得是敗了。稱看過《紅夢》?」陳老狐狸臉上一臉的悲喜。
  
  「啊。看過。」蘇婉兒回答,頓時覺得陳老狐狸的思維太天馬行空,怎麼扯上《紅夢》了。
  
  
  「陳家的子弟雖然不像《紅夢》裡的男子那般沒用無趣。但也差不多,你父輩,就你大伯、二伯和三伯,可圈可點,功僂平平。你爸爸聰明,卻就是沒學好,年輕時hu□天酒地,你五伯完全就是聲色犬馬,開個公司都把握不準方向,活生生賠得慘。至於你們這一輩,你大哥雖然在軍中,但實在沒有那種風範。你二哥也只能說是平平,如今又獨自在京城,在政事上也浮浮沉沉的,我若不在,倒不知他如何是好。至於你三哥,全世界跑得沒影蹤。你四哥,倒是聰慧、有魄力,
  
  只是他心性不定,又太固執,看不透也顛不破,又加上父母雙亡,到底至哀,這心性讓我擔心。你五哥讀書都到博士後面去了,結果只喜歡航天研究,如今一門心思就撲進去,連個女朋友也不找,活脫脫的和尚。至於你六哥,跟你五伯有得一比,我見到他就心煩。敏華啊,你看陳家雖然還是西北大佬,那是有我赫赫軍功在,我要去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光景。」陳老狐狸說了這麼半天家長裡短的事,蘇婉兒耐著性子聽著,
  
  從雲山霧罩裡聽出一點端倪,這老狐狸大約是在強調聯姻的重要性。
  
  「爺爺兒別自有兒別福。再說了,作為兒別都會盡力守好祖宗家業的。您還是好好休養為好。」蘇婉兒說這話,心裡都知道是白說的,這老狐狸沒達到目的絕不罷休的,她這也是配合性地說一句。
  
  果然,老狐狸搖搖頭,說:「這些事,你知道就走了不必去瞧。
  
  你只須爺爺給了你這麼婚事,你就要好好把握。男人嘛溫情是最好的收心良藥,何況瑾之這孩子很有責任感的。你是他的妻子,就不會讓你委屈的。」
  
  「哦。」蘇婉兒回答,心裡暗想沒見到這個男人有責任感,跟嚴清雅都六年了,今天這都是什麼事,還說娶自己。不過,難道他也是被逼無奈,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
  
  也許是。豪門大宅誰說得清楚,衣著光鮮的背後全是不【自】由。聽陳昭華說,大姐陳子秀鍾情許家老二,但卻硬是要許配給許家老大,終於逼得她叛走,賭氣嫁人,死於非命。還有縱然優秀入陳錦華不也是得接受這聯姻的命運麼?
  
  想到這些,她倒是不怪葉瑾之的薄情了。也許,每牟人都有身不由己的理由。
  
  「至於外面那個,你無視就好。抓住男人的心啊,溫情就夠了。
  
  」老狐狸又叮囑一遍。
  
  「嗯好。」蘇婉兒回答。心裡卻在盤算:人家那郎情妾意的,
  
  自己收得住才怪。再說了,自己對葉瑾之似乎沒有那種要相對到白頭的感覺。外面的天空大得很,要盡量讓葉瑾之不要愛上自己還要引導他盡量提出分手之類的。在這期間,要利用葉家或者陳家的積累為自己謀求事業上的輝煌。嗯,如果能在這期間覓得賢良夫婿一枚,這是人生最美好的境界。
  
  收心,溫情,與一個女人爭男人。這不是她蘇婉兒的風格。蘇婉兒有自己的打算,這會兒想是應承老狐狸一下便是。
  
  「那就好。瑾之這孩子在軍中,我就甚為喜歡。他與許家那個老二在這輩中是佼佼者。」老狐狸又歎息一聲。
  
  「呀,他在軍中呆過?」蘇婉兒訝然,想那葉瑾之似乎天天沒事幹,就繞著那嚴清雅轉似的。
  
  「是啊。各方面素質都不錯,不過與許家老二相比,就是沉悶了不少,這性格得改一改,估計是你葉爺爺教育太嚴厲。」老狐狸又說,期間喘氣無數,終於像是累了,眼皮一搭一搭的。
  
  「爺爺。」過了一會兒,蘇婉兒低聲喊,老狐狸沒有應,蘇婉兒又喊一聲,也沒有應。只聽得輕微斯聲,於是,她躡手躡腳出門去,
  
  對趙醫生和陳澤林悄聲說爺爺睡著了。
  
  這樣鬧騰一下,到了夜裡三點。蘇婉兒十分睏倦,和衣而睡。第二天天剛亮,苗秀芝就將蘇婉兒叫醒,說:「瑾之來了。」
  
  蘇婉兒這才想起昨晚老狐狸病了,大約忘記通知葉瑾之了,害人家過來匯合,今天去西北。她梳洗一番,忙下。看到葉瑾之穿了正裝在下客廳裡坐在,茶几上有一杯茶,居然沒有人在那裡招呼他。
  
  蘇婉兒原本跑得很快,這會兒卻是放緩腳步,因為想起兩人的關係,到底有些難為情。兩人雖然是被逼在一起的培養感的未婚夫妻,
  
  但其實是那樣陌生。
  
  這情況有些尷尬,她不由得有些慌亂。早上的日光也睡眼惺忪的,不太強烈,但有一種明媚的朝氣。落在這人的週遭有一種特有的張力。蘇婉兒這才覺得這男人的輪廓剪影實在是好看。
  
  她慢騰騰踱步下來,盡量讓自己的呼吸平靜,微笑著問:「這麼早,你可吃了早飯?」
  
  「沒有。」他回答,轉過來看她。
  
  蘇婉兒一怔,這男人雖然經過整理,但竟然這樣憔悴,像是一宿未睡,眼睛裡都有血絲了。也許昨晚去了嚴清雅那裡,若自己換做嚴清雅也得是不高興的。許是吵架了,許是他哄了一晚上。
  
  「那我吩咐人拿早飯,你喜歡中式的早餐,還是西式的。」蘇婉兒問,連忙移開視線,因為除了鄙視某個男人,他還沒有這樣直直地看過一個人的臉,越發覺得自己hu□癡,沒禮貌。
  
  「中式。」他回答。蘇婉兒轉身去吩咐廚房。再度慢騰騰地過來,就看到趙醫生跟陳澤林又在小廳說話,聲音很小,聽不清楚。
  
  她心裡一咯登,莫不是陳老狐狸不行了?不過,既然陳澤林沒有叫自己,那麼自己也不要去問。這樣踱步回來,蘇婉兒對葉瑾之說:,「對不起啊,我爺爺病倒了。可能暫時不能回西北去,他們昨晚忙,忘記告訴你,害你這麼早過來。」
  
  葉瑾之臉上驚訝,「啊」一聲,立刻說:「這樣啊,其實我是來說我不能跟你們回西北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4:39

  42願望
  蘇婉兒一聽,暗想這葉瑾之還真會使手段。這一猶豫。還沒問發生什麼事,葉瑾之很抱歉地說:「我爺爺昨晚也病倒了。現在在總院。」
  
  「什麼?」蘇婉兒驚訝。
  
  「是的。我爺爺昨晚病倒了。我一直在總院呆著。」葉瑾之回答,神色裡有疲憊。
  
  兩隻老狐狸同時病倒。蘇婉兒不由得有些疑惑,往身後看看老狐狸那邊的房子。趙醫生正跟陳澤林還在說什麼。
  
  廚房的粥倒是很快送來,蘇婉兒與葉瑾之一並用早餐,外面的日光很好,落了一院落的金燦燦,有些樹葉枯黃,落了一地。
  
  因為兩隻老狐狸都生病了,兩人之前的尷尬倒暫時放下,即便是用餐也忘卻了身份上的煩惱。
  
  蘇婉兒出於禮節,詢問了葉老狐狸的病情。葉瑾之這才將來龍去脈說一遍。原來葉老狐狸也是夢見自己的老婆沉香然後病倒的。
  
  這太巧合了吧,莫不是兩隻老狐狸在耍什麼花招。因為經過這幾天的接觸與兩頓飯的觀察,這兩隻老狐狸的功力,她算是見識了。不過,兩隻老狐狸年事已高,若是常人早就黃土埋白骨了,病倒也是有可能的。先靜觀其變再說。
  
  蘇婉兒一邊喝粥,一邊暗自打算。只是不知道葉老狐狸病情如何,於是不由得抬頭,詢問葉瑾之。
  
  葉瑾之喝粥。吃相斯文,細嚼慢咽之下,這才回答:「昨晚半夜入的總院,現在還沒有醒。我在那邊一晚上了,天明時打電話過來說不能同行,誰知道這邊也沒人接,你也關機。父母就讓我親自過來一趟,不曾想陳爺爺也生病了。」
  
  葉瑾之聲音很沉靜清澈,像是清冽的泉水,卻又像是山風。只不過那神色到底是冷了一點,像面對嚴清雅那種軟軟的語氣,以及柔和的眼神,似乎在別處是看不到的。
  
  這樣的男人,或者花開就一次吧。而自己不是那個遇見他花開的人。蘇婉兒暗自胡思亂想。不覺間才發現自己失神,連忙垂了眼簾,繼續喝粥,不料還咬了舌頭,痛得鑽心,竭力不讓自己出聲。葉瑾之卻忽然站起身說:「我出去抽一支煙。」
  
  他也不等蘇婉兒出聲,大步走出去廳堂。蘇婉兒這才敢窸窸窣窣一陣,跑到洗手間,吐出血沫子,漱口一番,這才回到餐桌前,努力喝完那碗粥。
  
  剛喝完粥,忽然看到慈眉善目的趙醫生匆匆過來,說:「敏華。你爺爺醒了。說要見你,並且吩咐如果葉瑾之到了,你們就一併去見他。」
  
  「好。」蘇婉兒回答。於是轉出廳堂去尋葉瑾之。剛出廳堂就看到葉瑾之在花園的小徑上,一身正裝在清晨的陽光下倒是挺拔,身形也筆直,有一種精氣神。他身旁是一棵銀杏,樹的葉子半黃,在日光下金黃閃爍。
  
  從這遠處看來,還真是鶴立雞群的人。以前,幾次見面,皆因心境場合,以及他的身份,還有陳昭華刻意的不喜歡。蘇婉兒但沒覺出他如何了。也不知道是因為今天他是自己的未婚夫婿,還是因為陳老狐狸昨晚的一番話。蘇婉兒這一下看他,卻到底覺得不同。
  
  她唇邊噙著笑,往他那邊走。這才轉過常青籐纏繞的籬笆,發現他微微鞠躬。定睛一看,這才看清楚,是陳麗在跟他說話。不,準確地說是陳麗在說,他在聽。
  
  也不知道這女人在碎嘴什麼。蘇婉兒忽然之間有些生氣。原本想走過去喊他的,卻就站在這邊拖了嗓子,試了試才喊了一句:「瑾之。」
  
  葉瑾之忽然就轉過來,然後對她輕輕笑。蘇婉兒看到那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不會這樣吧,自己就虛假地喊了一聲「瑾之」而已,冰山帥哥就融化了?
  
  蘇婉兒覺得尷尬,不得不咳嗽一聲,堆了一臉虛假的笑,說:「爺爺醒了,說想見我們倆。」
  
  「好。」葉瑾之回答,已大步走過來,也不管身後的陳麗。
  
  那陳麗唇邊一抹笑,眼神全是幸災樂禍。蘇婉兒看她這樣子,大約知道又使壞了。使壞吧,反正這門親事,自己也不是多喜歡的,解脫最好,省得自己動腦筋。
  
  葉瑾之大步走過來,臉上帶著些許的笑,低聲說:「走吧,我們去看爺爺。」
  
  蘇婉兒「嗯」一聲,大步往陳老狐狸屋裡走。走到門口。她停下來看身後的葉瑾之,卻發現他唇邊還是有淡淡的笑。
  
  他這樣高興。看來,剛才跟陳麗談話是得到重要情報,足可以讓他逆轉情況,退掉這門婚事,與嚴清雅雙宿雙棲了吧。
  
  蘇婉兒分析,雖然心裡雀躍。可還是忍不住自問:我真就比那嚴清雅差?我呸。
  
  這麼一自問,一把火就竄上來。蘇婉兒一張臉沉了下來。葉瑾之跟沒事人一樣,大步走過來。這時,苗秀芝一下子從屋裡出來,拉了兩人往屋裡走,說:「快進來,爺爺問了幾遍了。」
  
  蘇婉兒與葉瑾之兩人在陳老狐狸床前站定,等他睜開眼。那床上的老狐狸瘦削,閉了眼,千溝萬壑的面容像是沒有一點的生氣,似乎現在已經沒有氣息。
  
  蘇婉兒有些擔心,低喊了一聲:「爺爺,我們來了。」
  
  陳老狐狸悠悠地睜開眼,眼裡像是忽然有了光芒,整個人要掙扎起來,說:「瑾之,來了。」
  
  「是的,陳爺爺,您別起身,好好臥著。」葉瑾之回答。
  
  「你們都坐吧。」老狐狸終於屈服,沒有掙扎,而是指了指前面的兩把椅子,手又無力地垂下去。
  
  「哎。」兩人應聲。葉瑾之更是坐得筆直,畢恭畢敬的。說吧,看你怎麼敢在病中的老狐狸面前提出可以讓你扭轉乾坤的疑問。蘇婉兒居然有一種作壁上觀的快感。
  
  「就是再厲害的人,也躲不過這生老病死。我跟你爺爺年少得志,戎馬生涯大半生。唉,我這說病就病,我還夢見死去的映蓮。怕是大限之期不遠了。」陳老狐狸說到後來,神色黯然,讓人覺得他更像是一堆枯葉,風一吹就得散了。蘇婉兒聽得也黯然,好在雖然敏感。但她到底不是傷春悲秋之輩,情緒不至於那麼低落。
  「陳爺爺,您只是常年在西北生活,一時沒適應這京城秋天多變的天氣而已。靜心調養幾天就會好的。」葉瑾之立刻說。
  
  「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的。我跟你爺爺都快要上百歲了。這滄桑世事,人事變化,都看得透,還不清楚自己的身子骨麼。再說,我身子不如你爺爺,早年五六次致命傷,如今都齊齊作祟。我怕是熬不了多久了。」陳老狐狸說這話連語氣都黯然,四周明淨的燈光似乎都突然就蒙上了一層暗沉沉的陰冷,惹得蘇婉兒都有些顫抖。
  
  「陳爺爺,您真的不要擔心。安心養病就好。」葉瑾之說,語氣裡倒是沒有一絲的煩躁與忍耐。
  
  「我不擔心,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我只是想我這敏華的幸福——」陳老狐狸一下子將話題轉過來,連目光也投射過來,手伸了伸手。
  
  蘇婉兒立刻往前一步,伸過手去握住老狐狸竹節一樣的手,對他笑了笑,說:「爺爺,不要擔心,以前算命的就說過我是有福相的人呢。」
  
  「不擔心,不擔心。我就是怕看不到你結婚,我死不瞑目。」陳老狐狸忽然丟出這一句,然後沒等蘇婉兒說話,已經劇烈咳嗽起來。
  
  葉瑾之一下子站起身,拉開門,喊:「醫生,來看看。」
  
  趙醫生聞訊過來,陳老狐狸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就是想看到你們結婚,你們都是好孩子,要好好的。」
  
  蘇婉兒半信半疑,卻見老狐狸咳嗽一聲,卻是咳出血來,她大驚。本來以為是陳老狐狸在耍花招,卻不料真是病了,就連一旁的葉瑾之似乎都一怔。立刻說:「這情況,送去總院吧。」
  
  趙醫生還在做處理,陳老狐狸咳嗽漸漸緩下來,然後擺擺手,說:「不去。不去。牽一髮動全身,我休息一下,觀察幾天再說。」
  
  「爺爺,去醫院吧。」一旁的陳雲華也焦急地建議。
  
  「爸,你何必固執。」陳澤林不由得喊了一聲,臉上全是擔憂。
  
  「你懂什麼。」陳老狐狸狠瞪了陳澤林一眼,說:「我沒事的。我先休息一下。」
  
  他一邊說,一邊喘息。陳澤林不放心,又問了趙醫生。趙醫生幫陳老狐狸掖好被角,放下聽診器,示意大家都出來。
  
  「情況不太好。雖然現在暫時穩定,老人家也固執。你們不能讓他的情緒在激動了,他說什麼就順著他一點,或者能熬過這個秋天。」趙醫生說話很輕,就連找了年輕的驅邪師在一旁的苗秀芝一聽,臉色都一凝。
  
  蘇婉兒有些內疚。原來老狐狸真的病了,先前,她還以為老狐狸有一半是裝的。如今看到眾人一臉凝重,以及咳出的那口血都不是假的。一個到百歲的老人,必定是風燭殘年的,自己怎麼可以那樣去揣度人心的。
  
  蘇婉兒一邊想,一邊都想扇自己巴掌。葉瑾之在一旁頓了頓,忽然說:「可是,還是去醫院比較好。大家要盡量勸說陳爺爺去醫院。」
  
  「他——,他最不喜歡去的就是醫院,唉,你們是不知道,以前打個針,都得敏華的奶奶的哄著。」陳澤林十分苦惱,搖搖頭。
  
  眾人不說話,只聽得陳雲華在喊:「敏華,瑾之,爺爺叫你們。」
  
  這會兒,蘇婉兒與葉瑾之立馬進去,坐在床前,問:「爺爺,我們在。」
  
  「你們——,我最想的心願就是看你們成婚了。敏華,你是知道的。爺爺昨晚也跟你說了的。」陳老狐狸說一句歇三歇,終於又是提到這事。
  
  「我知道的。」蘇婉兒回答,但這成婚她是很不想,何況成婚也不是他的事。
  
  「瑾之,你要好好照顧我們敏華。她不容易,她是個好孩子。」陳老狐狸氣若游絲地推銷。
  
  「陳爺爺,您放心,我會給敏華幸福的。」葉瑾之又是這一句。
  
  「那,娶了她。我怕我熬不到你們渾然天成,水到渠成了。」陳老狐狸趁熱打鐵。
  
  「爺爺——」蘇婉兒喊了一聲,真覺得難為情。雖然能理解他為陳家的心情,但這樣跟變相逼婚有什麼區別的。以前看到電視小說裡這樣的片段,最是不舒服的。
  
  「瑾之。」陳老狐狸看著葉瑾之喊了一句,眼神期盼。蘇婉兒也不禁看向葉瑾之,看他到底怎麼做。這或許也是個審視人的好方法。
  
  正在這種緊張的靜默中,葉瑾之的手機卻是響了。他雖然面色平靜,但蘇婉兒從他微微一怔的身子看出來如蒙大赦。當然,蘇婉兒自己也如蒙大赦。一個女人,戀愛多少次,只要沒有結婚,人家就不掉價。可是一旦登記在冊再離婚,打上「離異女人」的印記,那日子就難過了。相反,他葉瑾之就算打上「離異男人」的標記,人家還覺得是成熟有魅力的。
  
  手機響了響,葉瑾之十分抱歉地說:「陳爺爺,我先接電話。」
  
  陳老狐狸有些失望,還是允許了。葉瑾之拿了電話,立刻接起來,問:「情況如何了?」過一會兒,他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問:「真的醒了?什麼時候?」「好好,我知道了。」
  
  等葉瑾之掛上電話,陳老狐狸已經不再追問嫁娶的事,而是狐疑地問:「瑾之,誰病了?」
  
  葉瑾之這才將葉老狐狸如何病倒,如今在總院,剛剛是葉銘琛打電話來說醒了。爾後又說也是從南邊來,一時間受不了這北地的氣候變化。
  
  陳老狐狸「哦」一聲,立刻就喊:「敏華,你快陪瑾之與瞧瞧你葉爺爺去,快去瞧瞧,要有禮貌。」
  
  他語氣著急,蘇婉兒與葉瑾之也怕他再提成婚的事,立刻就說:「好,好。我們這就去。」
  
  「快去。要有禮貌,我不礙事。」陳老狐狸似乎十分著急。
  
  蘇婉兒點點頭,與葉瑾之雙雙退出陳老狐狸的房間。屋外日光甚好,蘇婉兒鬆了一口氣,偏過頭看身旁的葉瑾之,他低頭像在思索什麼似的。兩人在廊簷下站了一下,葉瑾之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取車。」說完,理了理衣衫下擺,大步往花園的另一側走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5:16

  第043章 第一次對決
  
  葉瑾之開黑色越野過來。蘇婉兒倒覺得這車很配他的氣質。他打開車門讓蘇婉兒上去,陳澤林卻也開車出來,對葉瑾之說:「我也去看看你爺爺。」
  
  出於禮貌,這是應該的。但這會兒陳老狐狸情況不好,這陳澤林似乎也不知道輕重緩急的。蘇婉兒看了他一眼,葉瑾之神色沉靜,只淡淡的語氣說:「麻煩六叔了。」
  
  「應該的。」陳澤林說,倒是率先開車拐出院門。葉瑾之緊隨其後,開車沉穩。蘇婉兒坐在後座,覺得當前的形勢似乎並沒有因為昨天午飯的答案而明朗,反而因為兩位老狐狸生病而變得撲朔迷離。
  
  到底會如何?一點頭緒都沒有。蘇婉兒蹙起眉頭,看窗外秋日的明媚陽關,覺得有些刺眼。雖然自己早就制定了應對這一門婚事的策略。但這種不落實的惴惴不安還是讓人不舒服。她不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難以把握與掌控。
  
  沉默寡言,習慣察言觀色,不對任何事情作任何反抗。這是現在的蘇婉兒,但她很清楚,這只是表面偽裝而已。應該說是自從蘇婉兒離開長安之後,她將自己隱匿起來的偽裝而已。
  
  在長安的日子,是恣肆明亮的。她不怕任何的孤立,不怕任何的孤獨。只是不屑於與那些人為伍。那時的她,不會防備任何人,不會刻意隱藏自己的情緒,遇見事情不會太過考量與猶豫。
  
  那時,她只做自己。如果不是銀座八樓的事,以及後來媽媽去世,哥哥潛逃。也許她還是那個喜歡炎夏,喜歡美食,喜歡留披散長髮大笑的女孩,喜歡趾高氣昂以最優秀的成績站在台上,毫不收斂自己光芒的人。
  
  那時的人生很愜意。可是,誰又能說什麼樣的人生才是更好的?那時,在小學、初中,她就會招來太多的嫉恨,雖然,她對那些可笑的嫉恨從不放在心上。可是,回到江南,她剪了烏黑的長髮,裝束越來越像男孩子,低調做人,學會對任何人善意微笑,察言觀色,揣度每個人可能的心思。於是,即便她的成績出色,每年拿全額的獎學金,也極少有嫉恨出現。
  
  人生,真是最難懂。最奇妙的一本書。蘇婉兒看窗外,高速路的欄杆一晃而過。兀自想。
  
  「需要音樂嗎?」葉瑾之忽然問。
  
  他聲音清澈,像是原野清風,有一種明亮的愜意。蘇婉兒一怔,這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十分疑惑地「哦」了一聲。
  
  「或者睡一覺。看你似乎也是沒睡好。」他說,還是看著前方,開車極其認真。
  
  蘇婉兒抬頭看,只看到他背影,坐得筆直,從鏡中看到他的臉。神色堅毅,眼神明亮,嘴唇很漂亮。他大約看出蘇婉兒在從鏡子裡看他,垂了眸,平靜地說:「你當我沒說好了。」
  
  「沒,我在擔心爺爺。」她垂了眸,說出這個理由。
  
  「你們看起來,不像是感情篤厚的樣子。」葉瑾之說,語氣淡然平靜,聽不到譏諷之類的情緒,像是在毫無感情地敘述一件很平常的事。
  
  這話說的是現實。但卻令蘇婉兒不快,並不是因為葉瑾之洞穿真相,而是他像是在試探什麼。
  
  也許他知道什麼了。蘇婉兒揣度,抬頭想看他的表情予以確認,卻只從鏡子裡看到他的下巴,似乎堅毅而認真。
  
  「原來葉先生的判斷僅止於此。」蘇婉兒譏笑,然後又說:「即便是個陌生人,哪又如何?一個老人,生病了。這原本就是讓人擔心的事。」
  
  「敏華小姐還真當自己是聖母瑪利亞。」葉瑾之也毫不客氣地出言反駁。
  
  原本不覺得葉瑾之討厭,可因為這句話,蘇婉兒忽然覺得這人還真是惹人討厭。陳老狐狸還那樣忽悠自己說這傢伙多好,多優秀的。她眉毛一挑,語氣也不客氣,說:「我從沒當我是聖母瑪利亞,我也成不了那樣的人。但我的父輩、師長、以及我遇見的許多人都以言傳身教告訴我:雖然生活不易,鋒利的爪牙必不可少,但要努力去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
  
  「現在很多踐踏別人的人,喜歡權勢與富貴的人,也這樣說。」葉瑾之語氣還是那樣平靜。平靜得好像在說「你若不是貪戀權勢與富貴,怎麼會來陳家,答應這門聯姻」,這種認知讓蘇婉兒想要跳過去掐他的脖子,憤憤地揍她一頓。不知道為什麼,她向來是冷靜的,卻對這個人這樣的態度大為不快。
  
  「喜歡權勢與富貴並不妨礙一個人要成為善良正直的人。「蘇婉兒反唇相譏。心裡暗暗立志:這輩子就算是魚死網破也不能跟這個男人在一起,這樣的惡劣,這樣的蔑視。
  
  「世人都喜歡為自己找借口。」葉瑾之說,車子拐下高速,減緩了速度。
  
  蘇婉兒冷笑一聲。說:「葉先生這話說得不錯。那又為何不審視自己是否在為自己找借口。」
  
  葉瑾之沒馬上說話,沉默良久,才說:「你似乎對我並不友好。」
  
  呸,他居然敢反問這一句,是誰先對誰不友好的。蘇婉兒心裡火直竄,面上語氣卻平靜,說:「一個人令人討厭,就要反觀省己。以己為鏡,還要以人為鏡。」
  
  「敏華小姐果然伶牙俐齒。」葉瑾之停下車等紅燈,忽然轉過身來看她,一臉的審視,尤其是那眼神凌厲到了極點,這讓蘇婉兒心裡一怔。自己的眼神也不覺凌厲,幾乎是出自本能,說:「比起葉先生,我還差得遠。不過,既然我的伶牙俐齒讓你如此不快,那你就速度想辦法將我們目前的爛攤子解決,也好與你的心上人雙宿雙棲。話說,我可聽說葉先生是位有辦法的人。」
  
  蘇婉兒說到後來,心裡那一把火倒是漸漸熄滅,神色柔和下來,臉上帶了笑。只那樣看著葉瑾之。
  
  葉瑾之神色沒變,只是眉頭輕蹙,隔了一陣,交通燈轉變,後面有車在催促,他才似乎從鼻子裡哼了一句:「放心,我——,會如你所願的。」
  
  「那就有勞葉先生了。」蘇婉兒聲音清脆,話語帶笑,心裡也舒坦一些。如果這人也答應了,那自己的將來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不敢。你也要努力才行。比如找到一個什麼人紅杏出牆什麼的。我就可以名正言順了。」葉瑾之很惡劣地建議。
  
  這個人還真可惡。蘇婉兒對他剛建立起來的好感,瞬間就沒有了。她冷哼一聲,鄙夷地說:「原來葉四公子的能力僅限於教女人紅杏出牆。」
  
  葉瑾之也不怒,只是說:「要我達成你的願望。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力讓我幫你。」
  
  「一條船上的人,你也好意思說出這僅僅是幫我。幫我不也是幫你自己麼?如果不解決我的這門婚事,你怎麼跟嚴清雅雙宿雙棲呢。」蘇婉兒說。覺得這葉瑾之的腦子是不是壞了,娶陳敏華對他沒有絲毫的好處。
  
  「雙宿雙棲也不一定要成婚。你是不是我妻子,也不過是個名分,我沒有負擔的。」葉瑾之朗聲說。蘇婉兒一張臉都綠了。先前看他對嚴清雅那樣深情款款,以為是不能允許像陳雲華那樣的事發生的。可是,如今聽他說這話,似乎是要娶了自己,然後讓自己佔著他妻子的名分,就沒有人去囉嗦他。他就可以跟嚴清雅快活去了。
  
  去你母親的,呸。權貴富家子弟這麼多,果然能像葉三、許仲霖以及四哥那樣的人真是太少了。四哥果然沒有說錯,是自己對葉瑾之看走了眼。
  
  「我說得在理吧。所以,你要讓我幫你,又不肯走我剛才建議你的路。那麼,就只能看看你有什麼能力讓我幫你。」葉瑾之繼續說,語氣居然很輕鬆,似乎還有幸災樂禍的意味。
  
  果然,男女平等提倡這麼多年。女人還是弱者。蘇婉兒閉了眼,一直讓自己平靜,平靜。
  
  「不說話,意味著默許了。所以,以後別說我跟你一條船上的。」葉瑾之回答。
  
  蘇婉兒只覺得這人比當年攔住自己要調戲的那個公安局副局長的兒子更討厭。她閉著眼,等心緒略略平靜,才緩緩地問:「你愛她,怎麼可以不給她名分。一個女人最注重的是名分。」
  
  「我不會做她不喜歡的事。不喜歡她不自由,她只想做屬於她的事,可是一旦嫁給我,就會做很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我也不想自己愛的人吃半點的苦,她若要嫁給我,必定要吃很多的苦。她的性格柔和,不喜歡與人爭鬥,更沒有多少的心機。她比不得夏可可和董小葵。所以。我不會傻到那種程度,為一個所謂的虛名,而讓她失去快樂、自由與自我。」葉瑾之緩緩地回答,語氣裡有柔和。
  這女人當然比不了董小葵與夏可可,是根本就沒法比較的人。就蘇婉兒認識的人來看,能與夏可可和董小葵相提並論的人根本少之又少。這一點,葉瑾之倒是看得清楚。不過,葉瑾之雖然愛,卻真是不懂愛的人。
  
  愛一個人,怎麼可以在這個人的眼裡揉下一顆沙子。嚴清雅真的不想嫁給葉瑾之麼?笑話,沒有哪個女人可以這樣,除非不愛這個男人,或者另有圖謀。
  
  不過,那些跟自己沒有關係,就算告訴葉瑾之,論起親疏,他也只會認為自己是挑撥他和嚴清雅的關係。可是,自己總得要做一些什麼。目前,葉瑾之是比陳昭華更得力的力量,如果他肯幫自己,那麼,結束這荒唐的生活就指日可待。
  
  「所以,名分只是虛名。何況,有你這麼伶牙俐齒,精於算計的人在,一切好得很,不是嗎?如果你想從政,軍中,或者別的什麼。作為我的妻子,應該比陳敏華這個身份來得好。你爺爺打的算盤很好的。」葉瑾之瞞也不瞞將一切和盤托出,連同陳老狐狸的心思。
  
  蘇婉兒只覺得臉上掛不住,不只是作為陳家人,更是作為一個女人。她氣急了,反而冷靜,然後呵呵一笑,說:「在你眼中,我是貪圖富貴權勢人的,呵呵。我爺爺只是太愛奶奶,想達成她的心願。只因為我的奶奶與你的奶奶是手帕交,訂下這在她們看來是美好的願望罷了。若說權勢之類,我陳家對我來說,足夠了。而且南國北地,也不只你葉家。我說實話,我寧願嫁個平凡人家的小子,也不願嫁給你。」
  
  氣氛一時尷尬,交通燈再一次轉換,車停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在車啟動的那一剎那,蘇婉兒輕歎一聲,問:「除了嚴清雅,你沒愛過別人吧?」
  
  葉瑾之沉默,好一會兒才說:「沒有目的,能忘卻一個人身份的人很少,不容易遇見。」
  
  這是變相回答,嚴清雅果然是他的初戀。據說男人對於初戀通常很執著,如果遇見的第二任不夠魄力,不夠聰慧,不能給予足夠的快樂以及柔情,男人會無限放大初戀的美好。即便是遇見後來的人夠好,男人還是難以忘記初戀的。
  
  如今,這傢伙明顯就是不知道女人想什麼的傢伙。即便聰明又如何,情感上來說,還真是小朋友。
  
  蘇婉兒暗想,這裡就是一個突破口,既然葉四公子說要讓他有幫她的理由,那麼,這就是理由。於是,蘇婉兒朗聲說:「所以,你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即便,你覺得她性格好,對你是真的好。可是,你們還是經常吵架,或者生悶氣對不對?」
  
  想到初次見面,嚴清雅與他的模樣,顯而易見是不會溝通,不會相處的傢伙。嚴清雅也似乎是彆扭的女人。
  
  葉瑾之半天沒回答,直到下一個路口停車,他才「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看來這傢伙果然對愛情很迷茫。蘇婉兒為這個發現,十分高興,立刻抓住機會說:「幸福是要經營的。如果你肯幫我,那我會告訴你嚴清雅在想什麼,你們該如何相處,才能守住你們的愛情,獲得幸福。」
  
  「你覺得你是牧師,還是佛祖,抑或是觀音,或者是情感專家?」葉瑾之語氣裡有些許的諷刺。
  
  蘇婉兒覺得這人有喜怒哀樂是一件不錯的事。她輕輕一笑,搖搖頭,說:「我什麼都不是,我只是個平凡人。但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我的爸媽,我的師長,我的朋友,以及我週遭的人教給了我幸福的秘方,並且我在大學兼修心理學。我想你會對我的提議感興趣。」
  
  蘇婉兒說最後這一句話時,忽然覺得很有信心。以前那個掌控週遭的蘇婉兒再度回來。她向來就是可以掌控局面的,怎麼可以讓他牽著走。只因為他與自己不是一個階層長大的人麼?
  
  不。這世上,人與人是沒有多少不同的。不同只是外在的那些世俗虛名。蘇婉兒端坐在後座,對他晏然微笑。
  
  葉瑾之看她,眉頭微蹙,片刻後,他諷刺一笑,說:「這是虛無縹緲的事。不足以成為我幫你的理由。你真是個天真的女人。」
  
  「也許。不過,如果你執意要娶我為妻。那麼,很快你就會想跟我合作了。」蘇婉兒笑了笑,忽然覺得任憑眼前的形勢如何,只要做好自己就好了。不違背自己的良心,不要太委屈自己,不要太迷失自己,那樣就好了。
  
  葉瑾之不說話,蘇婉兒篤定這是戳中他的軟肋。只等他來說合作即可。她倒是百無聊賴,外面又堵車,一時半會兒也倒不了總院。她想給陳昭華打電話說老狐狸生病的事,可這才發現自己出來得匆忙,居然沒帶電話。罷了,昨晚沒休息好,這下子抓緊時間小憩片刻好了。
  
  蘇婉兒當即決定,就靠在椅子上休息。車裡很安靜,葉瑾之似乎並像陳昭華一樣喜歡在車裡放音樂。如果是陳昭華,總是放淡淡的音樂。
  
  很快,她就昏昏欲睡。就在這昏昏欲睡之間,聽到葉瑾之的手機響起,是那種慣常的響鈴,叮鈴鈴吵不停。在蘇婉兒的意識裡這種鈴聲一般是上了歲數的人才用,或者用作工作聯繫。
  
  蘇婉兒一下子驚醒了,但並沒有睜開眼,葉瑾之已經接起電話來,語氣輕輕柔柔的,說:「怎麼了?」
  
  因為是耳機接電話,所以,即便是這樣安靜的環境,蘇婉兒也聽不到對方說的話。聽話語那樣溫柔,猜測大約是嚴清雅了。
  
  週遭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葉瑾之說:「爺爺生病了。我照顧一下,好了,你要按時吃飯。我空了就來看你。」
  
  看來就是嚴清雅了。沒想到葉瑾之也有這樣溫柔的一面,語氣柔和得像是三月的柔風。
  
  「放心了。我會好好處理的。認真睡一會兒起來吃飯。記住了。好了,我在開車,不多說了。」葉瑾之又說,語氣真是太溫柔了。
  
  以後,自己遇見的人又是什麼樣的人,與自己說話會不會也是這般軟軟的語氣。蘇婉兒不由得冥想。這樣想來想去,真恨不得立刻遇到一個什麼人,談一場戀愛,有個人依靠,也問一問他:嗨,親愛的。你說如今的情況我怎麼辦?
  
  嗯,他會不會回答:親愛的,我們私奔。或者說:夫人,我們去登記結婚,不畏悠悠強權。
  
  蘇婉兒自顧自地想,心情到是越發愉悅,唇角不由得翹起。
  
  「什麼事那麼高興?」葉瑾之忽然問。
  
  蘇婉兒被發現,不由得睜開眼,從鏡子裡瞧他一眼,說:「沒什麼。」
  
  葉瑾之也似乎不介意,將車一拐,說:「到了。」
  
  蘇婉兒這才瞧見是到了醫院。他去停車,蘇婉兒在原地等他,日光暖暖的,週遭都是行色匆匆的人,臉色凝重。
  
  本來,醫院連接生死。原本就是這樣的吧。蘇婉兒站了一陣子,葉瑾之與陳澤林一併走過來,帶著蘇婉兒七彎八拐的往住院部走。
  
  一路上,陳澤林簡短地詢問葉瑾之,是否通知葉家人了。葉瑾之說昨晚情況凶險,倒是全都通知了,二伯就在京城,已經連夜過來,他的大哥、二哥、三哥、五哥也於今早過來。
  
  陳澤林「哦」了一聲,說:「應該的。老人家年事已高,我昨晚也是通知了家裡重要的人,至於其他,老人家希望盡可能不要驚動。」
  
  「嗯。他們雖然年事已高,也不在其位,威望在。一旦有事,還有些動盪。所以,也是大局考慮。」葉瑾之回答,簡潔幹練,果然跟方才對話的人又有天壤之別。
  
  「這是自然。大約他們也是考慮到這些。對了,你傷勢完全好了麼?」陳澤林問葉瑾之。
  
  蘇婉兒也想起昨晚老狐狸說的,這葉瑾之也是軍中之人,執行任務受傷修養,這才在外的。
  
  「已經痊癒,只是還有一段時間假期。爺爺希望陪陪他。尤其是老宅那邊,沒幾個人在的。」葉瑾之回答。已經帶陳澤林和蘇婉兒坐了專用電梯,進入專用病房區。
  
  走廊上極少有醫生和護士走動,也沒有別的病人在。只有一些警衛護衛,也不知是葉老狐狸的,還是別的什麼部門部署的,蘇婉兒也沒辦法去管這些。陳澤林與葉瑾之走得很快,她盡量跟上。好在不是高跟鞋,走起來還不算吃力。
  
  走到葉老狐狸的病房,門口就看到葉銘琛出來。他看了陳澤林一眼,說:「澤林和敏華也來了,這可真是耽誤了你們的行程。」
  
  蘇婉兒立刻跟葉銘琛打了招呼,喊了一聲:「葉伯伯。」
  
  陳澤林則是搖頭,說:「我父親也病了,大約比起葉伯來說,要稍微好一些,但趙醫生說同樣凶險。所以,行程早就不知道放到哪一天了。」
  
  「呀。陳叔也病了?」葉銘琛大驚。
  
  陳澤林點頭,與葉銘琛簡單說了說陳老狐狸的狀況,兩人皆感歎是老人家年事已高,諸如之類。
  
  葉瑾之倒是喊了蘇婉兒說:「敏華,我們去看看爺爺。」
  
  「好。」蘇婉兒覺得在一旁聽陳澤林和葉銘琛感歎也甚是無趣,於是進入病房。
  
  這病房到底跟媽媽當年住的有天壤之別。這比她曾瞧見的好病房好的多。這裡幾乎聞不到消毒水的味道。又是幾個套間,更像是什麼有錢人家的躍層套房。
  
  一進門是正廳,日光正和暖。葉瑾之往左邊一間房間走去,蘇婉兒立刻跟過去。那房門虛掩,葉瑾之還沒敲門,蘇婉兒就聽到葉老狐狸氣若游絲地在問:「銘順,小七有消息了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5:33

  第044章 另嫁?
  
  葉瑾之腳步一頓。蘇婉兒也站在他身後,暗想:葉老狐狸口中的小七應該指的就是那位名滿南國、名車一大串的葉雲嘉了。自己之前見過一次,雖然印象不好不壞,但從他不出席訂婚到直接對老狐狸說自己有愛的人,不能另娶別人來看,蘇婉兒還是很欣賞這傢伙的。
  
  本來,能為自己心愛的人,不畏強權,抑或袖手天下,都是有擔當的人。這說起來,眼前這位的情商實在不敢恭維。不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看嚴清雅不答應結婚的彆扭勁兒,就知道了。
  
  若是換做自己,心愛的人隔著重重困難還向自己求婚,不管三七二十一,必須答應,而且不管多麼苦,都要以壓倒性的氣勢優秀起來,站在他身邊。
  
  真是彆扭的娃。以後有得苦頭吃的。蘇婉兒看著葉瑾之的寬闊的背,老氣橫秋地輕輕搖頭。
  
  「爸,我昨晚已聯絡他。他今早已經下飛機,正在趕來。大概一會兒就能到了。現在是有些堵車。您知道京城的交通情況的。」葉銘順回答,語氣盡量哄著老狐狸。
  
  「嗯——」葉老狐狸氣息不順暢,又粗重呼出一口氣,葉瑾之正要推門,卻聽到葉老狐狸說話,他又遲疑了一下,於是蘇婉兒聽到葉老狐狸在問:「那瑾之呢?去陳家回來了麼?」
  
  葉銘順還沒回答,葉瑾之就推門進去,說:「爺爺,我回來了。」
  
  「瑾之,瑾之。你過來——」葉老狐狸比較激動,似乎要翻身下床來一樣。蘇婉兒站在門口,正在調整自己,然後得體地走進去。畢竟昨天自己雖然是主角,但有陳老狐狸和父輩在,時時處處都沒有自己說話的份兒,自己也就沒那麼緊張。
  
  「爺爺,我在。」葉瑾之快步走過去,儼然忘記身後跟著蘇婉兒。
  
  「陳家回去了?」他問,語氣急切。看那樣子似乎很不想陳家人回西北一樣。
  
  「沒有,陳爺爺病倒了。行程也取消了。」葉瑾之回答。
  
  「你陳爺爺如何了?」葉老狐狸立刻問,語氣不是很驚訝。
  
  果然啊,老狐狸就是淡定。蘇婉兒暗想。
  
  「陳爺爺已經醒了,不過。據趙醫生說,情況不太理想,但陳爺爺又不肯去醫院。」葉瑾之很恭敬地回答。
  
  「他啊,挨槍子都不怕。打個針就哆嗦。最害怕進醫院的。」葉老狐狸說起陳老狐狸,話語裡有熟識掌故的淡淡笑意。果然是熟人熟事一輩子的兩人。
  
  「六叔也這麼說的。」葉瑾之回答,陳老狐狸「嗯」一聲躺到床上,這才說:「我昏睡裡,迷迷糊糊的,似乎看到你奶奶。我總在琢磨一些事,或許是我們老一輩太固執了。瑾之,你現在去將敏華丫頭帶來吧。我想見見她,有話對她說。」
  
  蘇婉兒本來在門外,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自己等陳澤林進來,父女倆一起進去比較好。可陳澤林還在走廊跟葉銘琛說話,這邊葉老狐狸居然提要見自己,真是將自己瞬間就推到台前了。
  
  「哦,爺爺。敏華在外面,她一聽說爺爺病了,就說一同來看看爺爺的。陳六叔也在外面跟爸爸說話。」葉瑾之回答,這才轉身看過來。他那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蘇婉兒衣服的一角。可是蘇婉兒可將他全部看到。
  
  「那快讓敏華進來。」葉老狐狸一隻手抓了葉瑾之的手。
  
  葉瑾之回答:「那丫頭害羞,我去叫她進來。」
  
  呸,誰害羞了。不過是不自在而已。蘇婉兒在心裡腹誹。當然,她不可能真讓葉瑾之來牽她進去。於是,自動獻身,乖巧地走進去,喊了一聲:「葉爺爺,葉五叔。」
  
  「聽說丫頭害羞了?」葉老狐狸瞇了眼,越發像老狐狸了。
  
  「沒有的事。我只是想葉爺爺跟葉五叔有話講,我不好來打擾,想等家父一起來拜見葉爺爺。」蘇婉兒回答,語氣不卑不亢的,神色得體,顯得很乖巧。其實,這麼些年,性格的轉變,察言觀色這種事,她已經很會做了。
  
  「丫頭,小小年紀就想得如此周到,這是葉家的福氣了。」葉老狐狸誇她。蘇婉兒心裡慎慎的,感覺他這一句蜜糖,下一句就該是砒霜似的。也難怪她有這個想法,這兩頓飯,這兩隻老狐狸的過招,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看到後來都不由得在心裡暗歎:薑還是老的辣。
  
  不過,面子功夫還是要做到。被人誇總是不好意思的,蘇婉兒趁勢低了頭,說:「葉爺爺總是誇敏華。敏華哪裡有您說得那樣好。」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葉瑾之在一旁插嘴。
  
  蘇婉兒斜睨他一眼。暗想這人居然碎嘴,太不像平常的葉瑾之了。
  
  「瑾之。」葉老狐狸不悅地制止,葉瑾之在一旁站著不吭聲。葉老狐狸這才招手,說:「敏華,過來。」
  
  「嗯。」蘇婉兒應聲,走到他床邊,在椅子上端坐下來。心裡卻是想:陳澤林的表達能力這麼囉嗦麼?還不進來。雖然自己未必應付不過來,但面對的畢竟是老狐狸,這種權貴之家的手法,自己從未見過的。她心裡倒是期盼陳澤林速度進來。
  
  「敏華,我夢裡總是迷迷糊糊都是在想你們的事。昨天,你跟瑾之的神色,我也看在眼裡。我剛才醒來,也是在想:是不是我們老一輩太固執。」
  
  「葉爺爺,有些事,等您身子好了再說。如今,想多這些事,難免傷神。」蘇婉兒立刻制止。如今她一個人在這裡,勢單力薄的,即便可以勉強對陣,也不曉得是跳出圈套,還是落入圈套。陳昭華比自己聰明得多,也深諳權貴。跟熟悉陳老狐狸的作風,還不是被老狐狸算計。自己的斤兩得悠著點。
  
  葉老狐狸搖搖頭,說:「無妨,我說了,無論是大去,還是休養,心才會安。」
  
  「爸,您好端端的說這個做啥。剛剛醫生都說是你思慮太重,這京城秋天變化又大所造成的。休養一下就沒事的。」葉銘順馬上說。葉瑾之也在一旁安撫老狐狸,蘇婉兒趁間隙得以舒緩。
  
  葉老狐狸等他們說完,也是搖搖頭。沒有理會他們,而是瞇成縫的眼睛忽然竭力睜開,很認真地看過來,蘇婉兒不由得一驚。不過,還是認真定神,等待他的下文。
  
  「敏華。」葉老狐狸喊了一聲。
  
  「我在呢,葉爺爺。」蘇婉兒立刻回答。心想這老狐狸怎麼喊得這麼慎人。
  
  「我知道你跟瑾之之前沒見過,這就讓你們成為未婚夫妻,實在是很古派的做法,也是很錯誤的做法吧。」葉老狐狸說。
  
  蘇婉兒不由得歎息:果然,昨天並不是一個段落的結束,而是一個段落中途的休息罷了。這才是真正的開始吧。關於這場婚姻,果然疑點重重,裡面的門道怕是多得很。不過,葉老狐狸這會兒說這個,難道是想悔婚麼?
  
  「葉爺爺,你們有你們的想法。總是愛護我們,想把最好的都給我們罷了。這世間的事,仔細看來,本就沒有對與錯的。葉爺爺還是放寬心,將身子養好,看葉家繁榮昌盛,看世間太平盛世的,那才好呢。」蘇婉兒回答,語氣九曲迴環,像是哄一個小孩子那般耐心。
  
  葉老狐狸眼睛又瞇起來,卻還是瞧得蘇婉兒有些不好意思,低了頭,又不太自在地補充:「其實,我與葉四哥昨天也不算第一見面的。」
  
  「哦?之前有見過?」老狐狸立馬順著蘇婉兒的話問。
  
  「之前在董小葵與許仲霖的訂婚宴上有見過一次。」蘇婉兒回答,不由得抬頭瞧了葉瑾之一眼。葉瑾之淡淡地瞟她一眼,沒有說話。
  
  葉老狐狸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下一句話卻又繞回原來的話題,他一字一頓地說:「敏華。我這醒來就一直在思量昨天那到底有些逼你的。你是好孩子。我已經吩咐家裡人,說昨天只是葉家跟陳家敘舊,並沒有提及婚事。今天,我就問敏華一句:你有很喜歡的意中人麼?」
  
  蘇婉兒訝然。應該說有還是沒有?她一猶豫,轉念一想:葉老狐狸是何等精明的人,耍手段之類的都是渣滓。所以,她緩緩地說:「一直在學習,唯恐一天不學習,就落後於社會,就退步,沒有時間去約會什麼的。所以,沒有很喜歡的意中人。」
  「哦。敏華是個勤奮的孩子。如果小七和老六有這樣勤奮就好了。」葉老狐狸歎息。
  
  「爺爺,您該休息了,醫生說您不要耗費太多的心神。」葉瑾之急忙說,語氣似乎有些煩躁。
  
  這人煩躁啥,蘇婉兒看他一眼,他神色十分平靜。葉老狐狸卻說:「無妨,只需一會兒的。我跟敏華說清楚就好。」
  
  不曉得這老狐狸到底要跟自己說啥。跟陳老狐狸果然是認識多年的朋友,兩人折磨人的方式都一致,折磨得你恨不得他給你一個痛快的了斷。
  
  蘇婉兒心裡略微煩躁,也有些腹誹陳澤林看不清形勢。可人已經轉過來,正坐等老狐狸教誨。
  
  「敏華,你是好孩子。如果在你和瑾之看性格是否合得來,是否決定一起走的這段時間。你覺得瑾之不適合,找到了另外喜歡的人,葉家也絕對不攔你。我們不能因為老一輩的願望,這樣自私,毀了你們的一生。至於你爺爺那邊,我好起來,會跟他說的。」
  
  這是絕對的好消息,也是蘇婉兒夢寐以求的,可是她卻忽然之間有些悵然,甚至覺得有陰謀的味道。儘管她是想來冷靜聰明的蘇婉兒,這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坐在那裡怔怔地看著葉老狐狸。
  
  「爺爺。你這是——」葉瑾之忽然說。
  
  「我不能讓人說我老頑固,毀了兒孫輩的幸福。」葉老狐狸十分固執,一副絕對沒有商量的模樣。
  
  蘇婉兒覺得這一刻自己該說點什麼的。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葉老狐狸又看過來叮囑說:「敏華,葉爺爺不是病糊塗才說的。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這樣說的。你不要有負擔,你爺爺那邊,我會去說的。」
  
  正是因為葉老狐狸這樣強調,蘇婉兒才更覺得驚心,不由得問了一句:「葉爺爺,恕敏華愚笨,您這是退婚的意思嗎?」
  
  葉老狐狸神色愕然,忽然莞爾,說:「敏華這樣優秀,我一看就喜歡,能有你做孫媳婦,肯定很高興,敏華怎麼這樣想呢。我是說如果你實在不喜歡瑾之,又遇見了合適的人,儘管告訴我,我不會攔住你。如果,你覺得瑾之適合,那瑾之自然是要娶你的。何來退婚一說呢,傻孩子。」
  
  「哦。我以為是我哪裡做錯了。」蘇婉兒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心裡卻越發覺得這場聯姻不簡單,形勢嚴峻。
  
  「敏華,你還不謝謝葉爺爺。越發沒禮貌了。」陳澤林的聲音響起。不知道什麼時候,陳澤林已經進來了。
  
  「不用,不用。這孩子性子率真,可是難得的。澤林啊,聽說你父親病了,可有好些了麼?」葉老狐狸立刻問。
  
  蘇婉兒也趁勢站起身,說:「謝謝葉爺爺。」
  
  「都說不用的。」葉老狐狸擺擺手,除了氣息偶爾不勻,臉色蒼白一些外,精神倒似乎比陳老狐狸好。
  
  陳澤林又簡單交代一下陳老狐狸的病情,雙方都是憂心。葉老狐狸倒是建議陳澤林說服陳老狐狸來住,院,好歹兩人不寂寞,兩家人都可以在一處照應。
  
  「嗯,謝葉伯建議,我回去就跟家父傳達這意思。」陳澤林回答,抬手看了看表。
  
  「告訴永寧,這醫院沒啥可怕的。他槍子都不怕的。怕這個,就是慫了。」葉老狐狸又說。
  
  陳澤林應承。蘇婉兒暗想:這話也說得差不多了,應該是撤退的時候了吧。難不成還要進行親切友好的交談數小時麼?
  
  陳澤林似乎是知曉蘇婉兒的心思,竟然是立刻說:「葉伯,那邊只有雲華在。我大哥和大嫂昨天下午就趕回西北去了。昭華也連夜回滬上處理公司裡的事。家父病情反覆無常,我想我還是暫時告退,明天再來看葉伯。」
  
  蘇婉兒如蒙大赦,無比感激自己的親爹啊。葉老狐狸也不能說什麼,自然就是客套地說:「應該的。」
  
  蘇婉兒也站起身,對葉老狐狸說:「葉爺爺,敏華也回家幫忙照顧爺爺。明天再來看你。」
  
  「好,好。」葉老狐狸說,對蘇婉兒揮揮手。
  
  「謝謝葉爺爺。」蘇婉兒狗腿啊,叫得一個甜。然後立刻轉身往門外走。
  
  葉老狐狸在吩咐葉瑾之送蘇婉兒和陳澤林一下。葉銘順的電話卻是響了,他接起來就有些不悅:「你能快點麼?平時不讓你的飆車,你什麼時候聽過我的?如今磨磨蹭蹭說京城道路不好。」
  
  聽這話語,應該是在訓斥葉雲嘉了。
  
  「哦?什麼。你四伯也來了?」葉銘順喊了一聲,立馬對老狐狸說:「爸,小七在樓下,四哥也來了。」
  
  葉老狐狸「哦」一聲,又喊了一句「澤林,你葉四哥來了。我瞧你們小時候雖然差了年紀,但關係最好,這有許多年沒見了。見一面再走吧。」
  
  陳澤林已經走到門口,聽到老狐狸的呼喊,不由得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笑了,說:「好。」然後,他對旁邊的蘇婉兒說:「敏華,你先下樓,去車上等我。」
  
  「好。」蘇婉兒答應得脆生生的,如同拿到聖旨,一下子就轉身往外走,腳步比葉瑾之還快。
  
  走廊裡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蘇婉兒很快走到電梯口,摁了下去的鍵。葉瑾之慢悠悠地過來,說:「這會兒倒是腳程快了。聽到爺爺那麼說,心花怒放了?」
  
  蘇婉兒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這些老狐狸說的話,誰曉得真假呢。如果就因為這話就沾沾自喜,真不是蘇婉兒作風。不過,這些老狐狸到底也是一諾千金的,他敢放這個話。如果真有那個必要,自己還真要利用來做一做文章 。
  
  「一臉的狡詐,倒是配你那個敏字。」葉瑾之繼續打趣。
  
  蘇婉兒覺得這人說話真是太無趣了。只攏了攏衣衫,看電梯數字跳升,暗想:電梯打開的剎那間,會不會看到葉雲嘉。他會不會驚訝自己會出現在這裡,如果知道自己是陳敏華,他會不會懷疑或者吃驚,或者直接指出她是水貨,斥責她是騙子?
  
  一陣胡思亂想。電梯到達,裡面空空的,並沒有葉雲嘉。蘇婉兒走進去,看到電梯門關上,葉瑾之雙手插袋站在外面。
  
  「你不進來?」蘇婉兒問。
  
  「我們的情誼還不足以讓我把你送到樓下,送到這裡,你已經很榮幸了。」葉瑾之回答,無上的惡毒與自戀。
  
  蘇婉兒瞟他一眼,淡然的笑,說:「葉四少的教養真好。」
  
  「再好也比不上某人上別人的車,十分無禮,不坐副駕駛,直接讓人淪為她的司機。」葉瑾之反擊,這條理由果然惡毒,噎得蘇婉兒說不出一句話來。之前從陳家出來,她只想著離葉瑾之遠一點,不要坐在他的身邊,卻完全忘記這一茬。
  
  葉瑾之站在外面,神色淡然,眼神也幽深,眉頭微蹙。蘇婉兒卻是毫不收斂,眼神怨毒地看他一眼,然後放開手,任由那電梯門緩緩合上,最後那一瞬間,她似乎恍然看到葉瑾之神色有一種詭異的迷茫。看起來居然有一種無辜的可愛。
  
  呸,居然學人賣萌。蘇婉兒暗自鄙視。
  
  電梯門緩緩往下。蘇婉兒想這是唯一的電梯,葉雲嘉會不會在門口?她想到葉雲嘉竟然有些緊張,不知道怎麼的。蘇婉兒總覺得見到這個人,會橫生事端。
  
  好在,電梯門打開,門外空空如也。只有京城秋天的日光在躑躅。這裡是高級病房區,鮮少人來,十分安靜。蘇婉兒拿了陳澤林的車鑰匙往停車場去,尋找一番,終於找到,於是打開車門坐進去,等陳澤林下來。
  
  靠在設計貼切的椅背上,蘇婉兒居然覺得有些疲累。仿若跟老狐狸們說話是一件很傷元氣的事。她靠在椅背上,正準備先打個盹,卻忽然橫斜裡一個人大步往停車場的電梯口走去,速度極快,但蘇婉兒看得很清楚,那人是葉雲嘉。
  
  電梯門打開,他走進去。電梯門合上的剎那,他忽然抬頭,像是直直看過來看到了她,又像是沒有看到,一切都很快,似乎了無痕跡一樣。
  
  好在陳澤林沒有在上面呆很久,就下來了。當然,這一次一併下來的還有葉瑾之。
  
  陳澤林打開車門,十分著急地說:「你爺爺的病情又反覆了。得趕快回去。」
  
  「啊?又怎麼了?」蘇婉兒問。
  
  「聽說又暈過去了。還在念叨你。總是說不放心敏華。」陳澤林歎息一聲。
  
  蘇婉兒默然,這葉老狐狸是通情達理允許自己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而陳老狐狸是逼迫自己成婚,不成婚,他似乎就是他死了也不瞑目,死了也不安心的。這念叨自己,怕就是怕她將葉家這門婚事給丟了,影響了陳家的聯姻策略。
  
  其實,真要靠聯姻穩固家族權力,本就是沒落的徵兆。但千百年來,那麼多人都樂此不疲,顛撲不破的。
  
  唉。蘇婉兒心裡輕歎,不由得看雙手插袋大步去開車的葉瑾之。暗想現在算是葉老狐狸醒了,他也沒事了,這會兒要去看嚴清雅了吧。之前在車上可是答應得甜蜜。
  
  「敏華,你不要惹爺爺生氣,情緒波動。他快一百歲,能到這個歲數不容易。到這個歲數還為孩子家族操心,我們都算不孝兒孫了。」陳澤林歎息一聲,給自己綁安全帶。
  
  蘇婉兒「嗯」一聲,也動手綁安全帶,覺得有一種溺水一般的無力感。正在這時,葉瑾之卻已調轉車頭,將他的越野停在陳澤林的車前,說:「陳六叔,如今正是堵車時候,我對京城路況比較熟悉。我送你們回去。」
  
  陳澤林一看,問了一句:「瑾之不是有別的事麼?」
  
  「事有輕重緩急,我的事,不重要。」葉瑾之回答,那眼神卻是看過來,盯著蘇婉兒,不知道是停車場光線太不明,還是別的原因,蘇婉兒覺得那一雙眼充滿審視與疑問。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5:54

  第045章 抽風的葉瑾之
  
  葉瑾之眼神幽深。全是審視,那神色卻讓人捉摸不透。蘇婉兒跟他對視片刻,懶得理會這種莫名其妙,所以垂了眼簾,只等陳澤林做決斷。
  
  「那就麻煩瑾之了。」陳澤林立刻說,卻並沒有立馬鬆開安全帶,而是對蘇婉兒說:「瑾之之前在京城擔任要職,路況之類,他最熟悉。你去他車上。」
  
  「哦。」蘇婉兒回答不由得瞟他一眼,眼神懶懶的,鬆開安全帶的動作也懶懶的。說實話,自從他剛剛在車上說那些欠揍的話後,蘇婉兒這個男人是又恨,又同情的。恨他只顧他和嚴清雅,就不管他人幸福,尤其是那麼惡劣地要犧牲她的幸福。同情是因為這傢伙的情商實在不敢恭維。
  
  「敏華,你速度些。我還要趕去給你爺爺買桂花米粉。」陳澤林催促她。
  
  蘇婉兒暗想這都什麼節骨眼了,還買桂花米粉,要她跟這個惡劣的四少培養感情也不是這個時候吧?所以,她不由得看了陳澤林一眼,直接就說:「爸。不是說爺爺又暈過去了麼?還讓你買桂花米粉?」
  
  陳澤林臉色一沉,狠狠剜她一眼,說:「昨晚就一直嚷著要吃,我剛來看葉爺爺,也是想順便帶一些回去。這桂花米粉老字號就在這附近。那是你爺爺跟奶奶第一次相逢的吃食。剛才是送你回去要緊,這下子有瑾之送你,我就可以順道買點米粉回去。」
  
  蘇婉兒心裡暗笑陳澤林這借口找得真差勁。如果陳老狐狸都昏迷了,誰還管別的什麼事。於是臨下車關車門時,她倒是很嚴肅地建議:「爸,爺爺昏迷著,我認為我們還是先趕回去看他要緊。桂花米粉來日方長的。」
  
  陳澤林一口氣噎在那裡,沒說話,也沒開車。蘇婉兒倒是十分大方繞過葉瑾之,打開車門上車。在後座坐定,才落了車窗,對站在一旁準備開副駕駛的葉瑾之催促:「瑾之,快開車,我們回去瞧瞧爺爺。」
  
  蘇婉兒的語氣誠懇到極致,神色全是期盼。葉瑾之沒有理會她,只是對陳澤林說:「陳六叔,那我和敏華先回去。您去買米粉。」
  
  陳澤林回答得爽快,葉瑾之上車關上車門,一言不發。一路狂奔,讓想在後座小憩片刻的蘇婉兒夢想落空,反而顛來簸去,一身骨頭似乎都散架了,根本沒吃多少東西的胃部翻江倒海的。
  
  等車在陳雲華別墅的院落裡停穩。蘇婉兒打開車門跳下去,扶著還在翻騰的胃部,憤憤地看著在一旁沒事人一樣的葉瑾之,恨恨地說:「你故意的。」
  
  「非也,我是為了趕回來看爺爺。」葉瑾之天經地義,一臉無辜地看她,還催促了一句:「走吧,小華,我們去看爺爺。」
  
  蘇婉兒狠狠瞪他一眼,逕直往洗手間跑,胃部翻江倒海的,終於是不舒服,一陣吐,然後漱了口,還是覺得難受。
  
  這個臭男人,真是惡劣又小氣。以前對他的看法全部走眼了。蘇婉兒即使吐了一番,還是心緒難平。嘴裡碎碎罵,看到頭髮亂了,想梳一下頭髮再下樓。卻聽到有人敲門。
  
  她跑去打開門,就看到葉瑾之,還沒等蘇婉兒說話。他就冷冷地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裡面孵蛋。原本是回來看爺爺的。爺爺病情那麼危險。你卻先來梳妝打扮,一點禮數都沒有。」
  
  這男人本來神色就冷冷的,渾身原本就有一種與世隔絕的疏離,平素裡也不太跟人說話。這會兒又嚴肅地說出這種話,語氣一如既往的冷。
  
  蘇婉兒只覺得一把火噌噌地往上冒。心裡一陣的咒罵:你妹的,我吐得翻江倒海,是拜誰所賜?居然還冠冕堂皇來教訓老娘。我呸。
  
  不過,蘇婉兒也算是奸詐,心裡如何咒罵,臉上卻是春風拂過的笑,然後扶了門框全然嫵媚,九曲迴環,低低一句說:「四少教訓得是。」
  
  葉瑾之一愣,然後像是見鬼了似的打量蘇婉兒,低聲警告:「別耍什麼花招。」
  
  喲,原來四少也怕她給他下套。好吧,她鬱悶的心情好些了。臉上笑意更濃,低聲說:「像我這麼不懂禮數的人,向來也不知道好歹的。而且最喜歡得寸進尺。」
  
  「所以呢?」葉瑾之問,似乎對蘇婉兒即將要說也頗感興趣。
  
  呸,你感興趣,我就一定要順著你的思路走啊?蘇婉兒斜睨他一眼,一臉故作神秘的笑,就那樣上下打量他,然後低聲說:「所以呢。我前後想想,你的條件也不錯的。如果你要真讓我嫁給你,咳,咳——說不定——」
  
  蘇婉兒故意留話,其實是想讓他覺得自己麻煩。那樣就打消娶自己做他和嚴清雅擋箭牌這種可笑的念頭。
  
  「說不定會色誘我?」葉瑾之將蘇婉兒都沒想好的說辭補充出來,一臉詢問。
  
  蘇婉兒一怔,抬眼掃他,搖搖頭,說:「非也,你太不瞭解我這個人了。色誘這些是手段是非常低下的,太不符合我的段位了。」
  
  「哦?你什麼段位?」葉瑾之雙手插袋,站在門外,神色比先前柔和一點,似乎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
  
  「我這個人喜歡得寸進尺。而我爺爺給我賜名『敏』,那就表明我爺爺也認為我頗有智慧。你想一個人有了慾望,然後又很有智慧。你自己想想。」蘇婉兒故作高深地提示。
  
  葉瑾之很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想不出來。」
  
  「很簡單啊。我的段位高明得多。所謂『殺人誅心』,破壞人感情如風過無痕,雁過不留毛,船過水無聲。會讓你所有計劃都落空。唉,一個人有了慾望,然後又很有智慧,其實仔細想想——呀,」蘇婉兒說到這裡還配合性地打了個寒顫,說:「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所以呢?」葉瑾之問。臉又黑下來,那語氣也似乎蔚然成冰。
  
  這人真是容易生氣。蘇婉兒也不理會他生氣,咳嗽兩聲,輕輕嗓子,說:「綜上所述,你要以獨特的方式捍衛愛情,我真不是合適的人選。你應該選性子稍微淡漠一些,目光稍微短淺一些的。那樣,那人就只要錢與權的,你就可以跟嚴清雅雙宿雙棲了。」
  
  「這不用你操心。你要真有那個段位,那種本事才行。」葉瑾之神色語氣皆冷冽。然後掃她一眼,說:「走吧。趙醫生說,你爺爺醒了,要見我們。」
  
  他一說完,頭也不回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樓梯口。蘇婉兒將頭髮抓了抓,這才快步下樓,去看陳老狐狸。
  
  葉瑾之已經率先進去,也不知道跟陳老狐狸說了什麼。總之,蘇婉兒進去的時候,陳老狐狸正拉著葉瑾之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我這心就是不定,有你這句話,我也算死也瞑目了。」
  
  莫非這人剛承諾了什麼?蘇婉兒十分狐疑,慢騰騰地走進去。陳老狐狸大喊:「敏華,快過來。」
  
  他一喊,又咳嗽起來,大口喘息,那胸口上上下下起伏,蘇婉兒被嚇住了,居然站在門口不動,覺得很不祥。
  
  因為她見過死亡,像蘇家爺爺那樣安詳去世的不多。媽媽去世的時候,醫院裡曾有個跳樓送來的,最後的呼吸簡直是驚天動地,像是要將隔膜頂破。最後漸漸弱下去,如同潮水退卻,終於聽不到,然後醫生宣佈死亡。那種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就留在她記憶裡,印象深刻,成為她對死亡的直接印象。
  
  是的,有人對於死亡的印象是鮮血,是大張的口,是閉不上的眼。而她對死亡的印象就是這種呼吸。
  
  「你愣著做什麼。爺爺在喊你。」葉瑾之眉頭一蹙,一下子站起身走過來拉住她的手,低聲說:「不懂禮數也不是現在表現給我看的。」
  
  她任由葉瑾之將她帶到床邊。他的手寬大溫暖,蘇婉兒從來沒想過葉瑾之這樣冷冰冰、情商又不高的男人會有這樣寬厚溫暖的手。
  
  徑直走到床邊。他卻沒有放開她的手,就那樣包在他的手中。陳老狐狸呼吸漸漸平順,瘦削乾枯的臉上因為看到葉瑾之和蘇婉兒牽著的手而露出滿意的笑。
  
  陳老狐狸暫時沒事。蘇婉兒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渾身冰涼,喉嚨有些干涉。她清清嗓子,低喊:「爺爺。」
  
  「嗯。」陳老狐狸輕輕點頭,又深深呼吸一口,歎息一聲,說:「爺爺昏昏睡睡的,總是看到你奶奶。總是想到你和瑾之。敏華,我誰都不擔心,就擔心你了。我喜歡你子秀姐姐,她長得很像你奶奶,那種文靜也很像。可是,她最後那性子像極了我,是我害了她。至於錦華,那性子可不是像極了我,可她還是去了。我這幾天,總是一閉眼,就害怕你也沒了。」
  
  「爺爺,我跟他們不同的。你清楚,我活得很好,也會化險為夷的。」蘇婉兒立馬安慰,忽然覺得自己向來伶牙俐齒,這一刻居然不會安慰人了。
  
  「子秀是因為婚事,錦華也是。我怕你也因為婚事。我總覺得這是個怪圈,你三姐心性不定,容易極端,我都不敢安排,就盼她造化,能自己找到一個。敏華——」陳老狐狸翻了個身,側身躺著,悠悠地說。
  
  「爺爺,您真不要擔心。我是陳敏華,你賜給我這個『敏』字,也是認為我有智慧的。我會生活得很好。」蘇婉兒安慰。
  
  葉瑾之卻是坐在旁邊,輕輕幫陳老狐狸揉胳膊,那樣專注,似乎十分深諳床上老人的不舒服。蘇婉兒看他修長潔淨的手指拿捏得當,居然有些失神。因為這樣的圖景,她曾經似乎冥想過。是的,她冥想過找一個很愛的人,在閒暇的時候,回清風鎮去看爸爸,會很誠摯地幫爸爸捶腿捏肩,會跟爸爸一起坐在院子裡就著炒菜喝燒酒,隨意說話。
  
  那個人一定很溫柔,很有擔當,很大氣,和寬容,有內斂的氣質,有溫和的笑容,以及寬大的手掌,溫暖的懷抱。
  
  可是眼前這個人跟自己冥想的那位絲毫搭不上邊,但是他卻在做自己冥想的那件事。
  「敏華,我也不知道什麼時間就去了。我就是擔心你婚事沒著落。」陳老狐狸一臉的哀怨。
  
  葉瑾之為他捏了捏手,緩緩地說:「爺爺放心,我說過給敏華幸福的。如果連她的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怎麼給她幸福。」
  
  蘇婉兒一怔,這人神色無比專注,話語無比誠摯認真。如果不是自己知道有嚴清雅這種角色在,大約會天真地認為葉瑾之喜歡自己。
  
  「當年,你映蓮奶奶就是喜歡瑾之這孩子,做事有分寸,有責任感。捨不得被別家摘去了,才訂了錦華。誰曉得錦華福薄。敏華,這兜兜轉轉的,原本訂的不是他,如今這也算你的造化。你要跟瑾之好好的。」陳老狐狸又是這一套說辭。蘇婉兒只覺得頭疼,感覺真是鈍刀割肉的煩躁,但又不好發作,只好又說了一堆保證,一堆寬老狐狸心的話。
  
  陳老狐狸點點頭,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幾經曲折,終於是言歸正傳,又一次提到結婚的事。他滿懷期望地看著蘇婉兒和葉瑾之,說:「我也沒幾天好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敏華。瑾之,你對我家敏華印象如何?」
  
  陳老狐狸忽然問,蘇婉兒只覺得臉一下子就滾燙。這種感覺為什麼像是中國特殊年代組織跟男女牽線搭橋介紹對象,組織的領導坐中間,男女坐兩邊,才見一面。領導問:「A你對B印象如何啊?」
  
  「報告,我對B的印象是的很清純,很質樸」A說。
  
  然後領導又過去問:「B,A說對你的印象是很清純,很質樸,你對他的印象呢?」
  
  真的,蘇婉兒一瞬間就覺得是這個感覺。但除了這個感覺之外,似乎還有別的東西在心裡翻騰,像是很緊張他對自己的看法。
  
  也許,自己就是個虛榮的人。蘇婉兒想,心裡想是繃了一根弦,可葉瑾之偏偏不緊不慢,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居然又轉過去對陳老狐狸一笑,說:「善良、聰明、有趣。」
  
  陳老狐狸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然後又補充一句:「以後你會發現敏華更多的好的。夫妻之間,就是要善於發現對方的好。這就是白頭到老的秘訣。」
  
  陳老狐狸居然一時玩心大起,在說最後一句秘訣的時候,神色閃躲,聲音很低,像是怕被誰聽去一樣。惹得蘇婉兒忍不住露出笑。
  
  「真的,你得善於發現對方的好,才能覺得這個人有魅力,值得你一輩子去愛。不然,你總看一個人的缺點,那麼這個世界上,無論你遇見再好的人,都不可能有美滿的婚姻與愛情,都不可能有天長地久白頭偕老的。」陳老狐狸神色變得誠摯,眼神飄渺,似乎在思索。
  
  蘇婉兒暗想他現在應該在想奶奶,這或許就是他幸福了一輩子的總結,如今卻是告訴她。無論他是出自何種目的,對於自己已經是受益匪淺。
  
  「爺爺,我記住了。您不要擔心,我會好好生活,生活得很好。並且我也是陳家的一份子,家族的榮譽,我也會竭力維護的。」蘇婉兒緩緩地說。這是她第一次出自內心地說要去維護陳家的榮譽。
  
  陳老狐狸臉色忽然一凝,還真是越老越小,他居然流了淚,一邊抹淚,一邊說:「敏華,這些年,苦了你了,若是早知道,怎麼可能讓你在外受苦。」
  
  陳老狐狸竟在葉瑾之面前說這話,蘇婉兒一愣,難道不怕葉家知道她根本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並不是陳家精心培養的,也不是陳錦華那種年紀輕輕就拿了不少國內外的獎項的女子。
  
  她只不過是國內重點本科還沒畢業,目前就去過四個省,其中兩個是因為家裡搬家,另外兩個是因為實習和出差。更別說出國,就是京城,她也是第一次來。很多上層的禮儀,規則,她完全不懂。比如,今天葉瑾之教訓她坐車的問題,她其實根本就沒意識到在兩個人的時候坐到後座是一種沒禮貌的表現,因為那樣就將對方的身份降低為自己的司機了。
  
  她這樣的女子,雖然不比任何人差,但絕對不是葉老狐狸想要的那種拿捏得當的人。人家董小葵,好歹是Q大畢業,家裡原本就是世家,禮儀學識都不差。夏可可家裡也是書香門第,家裡雖不是從政,但也不是普通人家,大氣有見識,本身又極其玲瓏剔透,深得葉老狐狸喜歡。
  
  而反觀自己,兒時生活在貧民窟,就讀外來務工人員子弟校,後來成績好,破格去了長安一中上三年初中,又因為亂七八糟的事回到江南,在清風鎮鎮中上初三,之後去的縣城一中,考去了江南那一所以炫富出名的大學。大學裡,為的是爸爸少花錢,拼了老命唸書,才全額獎學金。在知道自己是陳家的孩子之前,她甚至沒有給自己過一個清晰的未來規劃。
  
  而陳昭華在接她離開清風鎮的那個晚上,曾經給了她很多資料背誦,並且告訴她,聯姻結束後,她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在滬上學習。而導師就是陳昭華自己。
  
  如今,陳老狐狸這一句話無疑將當初的設定全盤推翻。這隻老狐狸到底是病糊塗了,還是在大手筆地揮毫潑墨?
  
  蘇婉兒不由得阻止道:「爺爺,別說這個了,您身子要緊,這說這麼多話,又費了許多神,您先休息一下。我與瑾之一會兒等你醒了,再來陪您說話。」
  
  陳老狐狸搖搖頭,說:「我得說完才安心。我怕我睡過去,就醒不來。」
  
  「爺爺,只是偶感風寒,您別擔心。」葉瑾之安慰。
  
  「唉,人老了,可知道天命的,你們年輕沒這份兒直覺的。敏華,瑾之,我最後的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看到你們結婚,幸福。」陳老狐狸再一次提到結婚,而且以「最後的唯一心願」這種鄭重其事的字眼說出來。
  
  葉瑾之大約也覺得為難,好一會兒沒說話。陳老狐狸則是以十分期待的神色看著兩人。終於,在他萬分期待的神色中,葉瑾之緩緩地說:「可是,我十分重視這門婚事,不想委屈了敏華,更不能讓人說葉家輕慢了陳家。如果現在才籌備婚禮,可能會太倉促,不夠禮數。」
  
  這個借口很好。蘇婉兒暗自佩服。
  
  但薑還是老的辣。陳老狐狸緩緩點頭,說:「是的。不能委屈了敏華。所以,婚禮要慢慢籌備。」
  
  蘇婉兒和葉瑾之都鬆了一口氣,可陳老狐狸又來了一個建議:「但是,你們可以先登記結婚,慢慢籌備婚禮。這樣,即便我去了,沒看到婚禮,我也好對你映蓮奶奶有個交代了。」
  
  這一句話太霸氣了,直接將蘇婉兒心臟捶得咚咚響。在這場聯姻裡,她最怕的就是拿結婚證,後來打上「離異女人」的標籤,一個如花般的女子瞬間直線掉價,那多麼讓人情何以堪啊。所以,當陳老狐狸說出這個建議時,蘇婉兒立刻出聲反對說:「爺爺,不行。知道的人,會說爺爺為敏華和瑾之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這是在盤算什麼,在步步逼婚。您讓敏華以後怎麼做人呢。」
  
  「你管旁人做什麼。我們自家的事還要看外面的臉色了?」陳老狐狸一下子又將這話拍回來。
  
  蘇婉兒心裡哀號,有不詳的預感,然而還是做垂死的掙扎,她說:「可是——」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說不下去了。不是陳老狐狸震天的咳嗽,也不是他的老淚縱橫,而是葉瑾之忽然握住她的手,對她說:「不用擔心。」
  
  毛的不擔心,老狐狸這麼說是正中你下懷,正好是你的計劃之列。男人結婚與否掉價都不厲害。蘇婉兒狠狠瞪葉瑾之,用力要抽出手來,可是他握得太緊,蘇婉兒不是他的對手,你來我往,力量的懸殊之下,她只好恨恨地妥協。
  
  「爺爺,您不必擔心。」葉瑾之作為勝利者,很滿意地握著她的手抬起來對陳老狐狸說了這句話。
  
  「瑾之,敏華還小,也沒在社會上走動過。你擔待一些。但也不能半點欺負了。」陳老狐狸鄭重地叮囑。
  
  「爺爺放心。我午飯後就帶她去登記。」葉瑾之說出了這一句話。蘇婉兒欲哭無淚,只恨恨地盯著他。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6:15

  46籌碼
  
  「好了,乖。我們不要打擾爺爺休息。出去準備一下。下午我們去登記。」葉瑾之捏了捏她的手,看過來的神色一臉得意。
  
  蘇婉兒很憤然,但不好在老狐狸面前發作,即便這老狐狸與自己沒有多深厚的情誼,但畢竟是老者,是長輩。所以,她狠狠回瞪他。
  
  陳老狐狸十分高興,點頭說好,然後,忽然又憂心起來,問葉瑾之的資料是否在京城。
  
  「爺爺放心,我的身份、戶口簿都在京城,不過,倒不知的敏華的資料在不在。」葉瑾之問道,不由得又捏緊蘇婉兒的手,不讓她掙脫。
  
  陳老狐狸沒有說話,呵呵一笑,摁了床頭的鈴,陳澤林和趙醫生立馬進來。陳老狐狸對陳澤林說:「敏華的戶口簿和身份證你給瑾之。」
  
  「好。」陳澤林回答。
  
  「爺爺,為什麼要給他?」蘇婉兒立刻抗議。
  
  陳老狐狸直接無視她的話語,對葉瑾之說:「你們去準備吧。我有些累了。」他一說完。又緩緩躺下,繼而連眼都合上。
  
  趙醫生立馬抓住時機就說陳老狐狸身子如何弱,需要靜養什麼的,言下之意就是讓葉瑾之和蘇婉兒出去。葉瑾之連連點頭,最後拉了蘇婉兒出門來。
  
  門剛一關上,蘇婉兒終於低吼:「放開。」
  
  葉瑾之放開她的手,雙手插袋,瞟她一眼,說:「真是不懂禮數與感恩的傢伙,我是委屈自己在為你盡孝。」
  
  「謝謝了,盡孝這種事,還是我自己來。不勞你費心。」蘇婉兒揉了揉被他握得血脈不通的右手。
  
  葉瑾之沒有說話,陳澤林則是拿了牛皮紙袋從樓上下來,將紙袋遞過來,說:「敏華的資料都在這裡了。」
  
  「爸。」蘇婉兒伸手要去接。
  
  陳澤林拍開她的手,說:「你這孩子,瑾之來者是客,又是你的未婚夫。來這園子,你就應當招呼,還不懂禮數,在這邊站著說話。」
  
  陳澤林在批評蘇婉兒的當口,已經將資料遞到他手裡,說:「敏華這孩子善良,就是性子有些擰。以後,倒是瑾之多擔待。」
  
  「敏華是很懂分寸的。六叔倒不要用太多俗禮來約束她了。」葉瑾之很虛偽地說,還有一種甚是喜歡的虛假神色注意她。
  
  呸,這男人居然還會演戲。以前。她以為這男人只有一種冷冰冰的表情。她瞪他一眼,他也不在意,逕直拿了資料,說:「六叔,我先去將資料放車上。」然後大步往屋外走。
  
  「爸,那我回房了。」蘇婉兒也立刻說。
  
  「你給我留下。」陳澤林臉一沉,聲音也微微發怒。
  
  蘇婉兒站定,也不看陳澤林,只瞧著廳裡的大花瓶,那花瓶是青花瓷的,細膩的紋路遊走,讓人覺得寧靜。這時,她才略略抬頭,看到的葉瑾之繞過花圃,進入花園深處。
  
  「律師正在著手蘇大偉的事。」陳澤林說,聲音不大。但果然是說這件事,蘇婉兒方才就料到是這件事。但她還是暗中祈禱陳澤林千萬別說出來,損傷那一點點的脆弱感情。
  
  可是,他說了,又是這老調重彈的威脅。蘇婉兒很失望,心裡也十分煩躁。語氣不覺凌厲:「既然知道拿我大哥來威脅我,就知道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聯繫是感情,而不是這種威逼利誘。」
  
  「你——,你真是惡習諸多。」陳澤林近乎咬牙切齒,揚起手似乎就要打下來。
  
  蘇婉兒瞟了那隻手一眼,冷冷一笑,說:「你最好別丟了陳家的臉,葉瑾之還在這裡。還有,以後也少拿蘇家的事來威脅我。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就是了。不要每一次都首先來提醒我。我家人的安危,我比你記得清楚。」
  
  「死丫頭,你這麼猖獗。」陳澤林一臉鐵青,說話有些咬牙切齒。
  
  蘇婉兒想到這些日子被人掣肘,捲入種種是非,火就一直冒。並且她一直在懷疑青瓷事件跟陳家有關,連帶在深寧的遭遇說不定都跟陳家有關。如今,這個導火索一出,惹得蘇婉兒再也掩不住心裡的焦灼與怒火,語氣也越發生硬,說:「我原本不想做這樣的人,你們也別逼我做不想做的那類人。」
  
  「我話也說在這裡,今天這個結婚證,你是必須拿回來。否則,有什麼後果,你也不管我不念父女之情。」陳澤林臉色一沉,語氣咄咄逼人,滿臉的暴戾。
  
  蘇婉兒只覺得悲哀,這就是自己的生父,說起這些話來這樣狠決。她看他一眼。什麼也不說,逕直上樓去了。
  
  關上房門,似乎這才是她唯一的小天地。她窩在沙發裡,忽然覺得在媽媽去世、大哥逃走後,其實一直都很累,活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又要活得竭盡全力。
  
  她抱住自己,眼淚就要傾瀉下來,卻聽到有人在敲門,十分有禮貌的敲門聲。一下,一下,又一下,她沒有動。屋外的人停了一會兒,又開始敲門,還是十分有禮貌的敲門聲,十分有節奏感。
  
  蘇婉兒雖然覺得這一方密閉的空間是屬於自己的安全,但人活在世上,很多時候是不能逃避的。所以,她站起身,抹乾淚,收斂起難過與片刻的脆弱,又是那個靜默如水的蘇婉兒。
  
  她整理好衣服。拉開門,門口站的不是苗秀芝,也不是陳澤林,而是葉瑾之。他安然站在門口,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有事嗎?」蘇婉兒問。
  
  「應該是你有事才對。」葉瑾之說。
  
  蘇婉兒垂了眸。是的,她是打算找他談談的。因為拿結婚證於他來說,沒有絲毫壞處,而對於自己來說,是壞處多多。不過,他這樣瞞都不瞞就說出來,像是將場上形勢掌控在手的感覺。讓蘇婉兒到底不舒服。
  
  「自以為是。」蘇婉兒語氣諷刺。
  
  「能認輸,能承認對手,這也是一種成功。一種獨特魅力。小丫頭,這個段位,你還不夠。」葉瑾之語氣淡漠如水,平靜得似乎沒有喜怒哀樂,站在門口也沒有強行進門的意思。
  
  蘇婉兒一聽,也暗自覺得自己剛才那句話還真是小家子氣。不由得抬眉一笑,說:「那就謝謝葉先生教誨。」
  
  「不客氣,反正你即將掛著我妻子的名頭,到底算是合作夥伴。」葉瑾之懶懶地瞟她一眼,冷漠的臉上浮上一絲笑意。
  
  「這麼說,葉先生來這裡是想跟我談合作事宜了?」蘇婉兒反問,一臉奸詐地抬頭看他。
  
  葉瑾之笑了,說:「其實,這於我有利,我根本沒必要談。只是本公子大方,給你一個申訴的機會。怎麼?就要這樣門裡門外,楚河漢界地談?」
  他笑起來的神色極其好看,蘇婉兒頓時覺得像是陽春三月,有大片的柳枝拂過堤岸,日光和暖得不像話。她一時間覺得訝異,這冰冷的人怎麼能給人這樣溫暖的感覺。如同很多年前,在銀座八樓那樣毫不留情出手的人,怎麼可以有那樣溫暖的手,溫潤的聲音。
  
  「丫頭,你已經屢屢失禮了。你就那麼不想嫁給我,也不需要這種自毀形象的方式。」葉瑾之忽然湊過來,近在咫尺,嚇得蘇婉兒往後退了幾步,她自己也覺得盯著男人看是一件很失禮的事,不由得定了定神,說:「既然要詳談合作,就請進來喝杯茶。」
  
  葉瑾之也不回答,只徑直走到沙發上坐下來,也不說話,像是很累。就那樣懶懶地靠在沙發上。蘇婉兒關門轉過身就看到他那樣隨意的姿勢,落地窗外的日光正盛大,窗簾半開,日光與陰影交融得不真實,在他的背後打下薄薄的印記,模糊了他的輪廓。
  
  當然,她也看不清他的模樣。一瞬間,她有一些失神,恍然之間像是回到銀座八樓,四少頭疼窩在沙發裡,窗戶拉得嚴嚴實實,她站在遠處不敢走近。他卻說:「我頭疼,你過來幫我揉揉。」
  
  蘇婉兒就低頭走過去,幫他揉頭。兩人都不說話,只聽得窗外偶爾會有些微的車聲。然後,他偶爾會說:「我好多了,你手會酸的,在一旁坐。」
  
  她就在一旁坐,後來聽到細細均勻的呼吸聲。她卻一動不動,內心中默背讀過的唐詩宋詞,生怕一動,就驚擾了他。
  
  那時,四少就是這樣的姿勢坐在沙發上的。如今看葉瑾之,居然是驚人的相似。蘇婉兒想到在深寧,他對自己說現代女性必備的三樣東西,想到他在家族也是老四。會是他麼?
  
  蘇婉兒就站在門背後凝視葉瑾之。兀自思緒,想過一段時間,一定要觀察一下,確定一下。
  
  不過,如果是他,自己又當如何?蘇婉兒做了這個假想,忽然有些慌亂,有些緊張。
  
  「看夠了沒有?不是要請我喝茶嗎?」葉瑾之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語氣裡有柔和的笑意,他順勢換了一個姿勢,坐正了身姿。這樣一看,又不像是銀座八樓的那傢伙了。
  
  蘇婉兒沒理會他的戲謔,反而是裝逼到底,一臉高深地打量他片刻,清清嗓子說:「我是在看以你現在的狀態,該喝哪一種茶,用哪一種茶具。」
  
  「哦?這個還有講究?」葉瑾之問,語氣裡全是不相信。
  
  「這就是你們對老祖宗的東西不講究了。只成天說什麼咖啡心情。茶一樣有心情的。」蘇婉兒一邊忽悠,一邊去選茶具。選來選去,還是選了爸爸親自做的那一套青瓷的茶具,用的是陳昭華送給她的淡香的鐵觀音。
  
  「這倒是新鮮了。那你說說,我現在是什麼狀態,適合什麼茶具與茶葉。」葉瑾之詢問的當口,起身將那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你現在疲憊、從坐姿上來看,顯得迷茫,所以,你需要沉靜,白瓷太怵目驚心,有易碎的美。現在的你不適合,青瓷紋路細膩,色澤柔和,正是適合現在的你。現在的你迷茫、疲憊,需要沉思、休憩,雖然看起來似乎更適合花茶,但花茶的底茶不適合你。所以,權衡之下,淡香的鐵觀音色澤清醇,味道清澈。正適合。」蘇婉兒一陣瞎掰之下,已經將茶具排開,在燒水洗杯子了。反正之前,她在深寧還打算以茶文文化與陶瓷心情為突破口,在外貿這塊做文章 。反正在她看來,外貿這一塊,除了摸清市場規則與市場的需求度之外,還應該開拓屬於自己的東西。這也是她大四畢業論文的方向,題目已經定位《瓷器、茶、文化與外貿的拓展》。
  
  「倒是很會忽悠。」葉瑾之慢騰騰地下了評論,又補了一句:「不知道茶藝如何了。」
  
  「泡茶一技,從茶具的選擇,茶葉的挑選,水的質地開始,到水溫的把握,沖泡時間,每種茶的特點,以及沖泡角度的掌控,這些都需要注意。最重要的是泡茶還需講究凝神之。這跟磨墨是一個道理,若是亂了心性,磨出的墨都不勻稱。」蘇婉兒繼續忽悠。她上學那會兒,人低調了不少,但往往需要掌控局面的時候,總是可以讓人跟她的思路去走。她有偏離所有熱烈話題的本事,還能讓人洗耳恭聽,仿若她說的全是真理。
  
  葉瑾之只看她泡茶,沒有說話,屋裡一時十分安靜。房間裡光線不太明晰,她只管憑著記憶泡茶,也不去開窗戶。泡好了茶,遞了一杯過去。
  
  葉瑾之默默接住,喝了一杯,放下杯子,似乎是勉為其難地讚美一句:「還行。」
  
  「那就再喝一杯。」蘇婉兒又遞了一杯。心裡在思量怎麼才能讓這個男人答應不要去拿結婚證,不要讓她去做他與嚴清雅愛情的擋箭牌。思量再三,心裡有些譜,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葉瑾之遲疑一下,還是接住那一杯茶,卻並沒有立刻喝,而是說:「我以為我坐到沙發上,你就會跟我談,沒想到你還真沉得住氣。難道要拖到民政局門口才跟我談麼?」
  
  「你都知道我要想的是什麼。那你為什麼還要為難我?」蘇婉兒反問,自己喝了一杯,心裡不太舒服,有一些賭氣。
  
  葉瑾之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思索了片刻也沒給答案,只是兀自將那杯茶喝了。
  
  「人與人都是平等的。你愛嚴清雅,所以,你就覺得她有資格得到幸福,你就百般為他,而不惜犧牲我的幸福。你跟我沒什麼交情,你就覺得犧牲我的幸福來為你們遮風擋雨是天經地義的?葉瑾之,做人自私到這一步,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無恥了。我才二十三歲,我還沒有遇見我愛的人,沒有遇見我心愛的人。可是,你卻要犧牲我的幸福。說實話——」蘇婉兒原本是底氣很足地在說,可是說到後面已經覺得傷感。哥哥潛逃、媽媽去世,兵荒馬亂裡才知道自己是名門之後,可是回到這陳家,除了陳昭華與苗秀芝,沒人給過她什麼溫暖,沒人真心實意地去為她想。
  
  她羨慕夏可可和董小葵會遇見那樣好的人。而同樣的年歲,自己卻是一個人躑躅行走。
  
  蘇婉兒說了長長一段,葉瑾之還是沒有說話。蘇婉兒停頓一下,繼續說:「說實話,你的那個算盤根本就是無恥到極致的。首先,我並不稀罕什麼權勢滔天,什麼金錢滿屋。雖然,我喜歡錢,也喜歡權。但是與那些相比,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相親相愛攜手到老的人更重要。其次,我對你並沒有任何企圖。第三,你完全有能力將這件事處理出一個對你對我都圓滿的結果。」
  
  她說到這裡,不由得低頭繼續擺弄茶具。因為這些話,可能讓葉瑾之放過自己,也可能讓葉瑾之憤恨、生氣。她等待著結果。
  
  等了許久,才聽到葉瑾之冷笑一聲,說:「我是個自私的人。不喜歡你,跟你不熟。為什麼要多浪費時間和精力去做對我沒什麼好處的事?你都知道原因了,還做徒勞的掙扎,沒意義的。還有,要跟我合作,你必須要有我感興趣的、我認為值得的價值所在。不是嗎?這世界不會因為你是白癡,就對你寬容,不會因為你天真,就真的天下無賊。你不是三歲的孩童,如今跟我說這些博取同情的話,不覺得天真可笑麼?」
  
  他的語氣咄咄逼人,讓蘇婉兒一顆心都涼了。她剛才看到他為陳老狐狸捏手臂,還錯覺他是良善的,講道理的;看到他的坐姿頗像銀座八樓的四少,她還有一點小小的期待,期待他至少像四少那樣溫和一些。然而,他的話毫不留情將她戳醒。蘇婉兒將一杯茶重重地放在他面前,抬眉瞧他,一字一頓地說:「既然如此。那我就開門見山。我剛剛想過,不管爺爺是真生病,還是假生病,畢竟他是個老人。我不能唱反調。」
  
  「你看上我了?」葉瑾之問,眼神掃過來。
  
  蘇婉兒斜睨他一眼,避開,繼續說:「你想多了。我聽說葉四公子在京城擔任要職,弄一個以假亂真的結婚證不是難事。」
  
  「你很天真。你以為瞞得過陳家麼?」葉瑾之譏笑她。
  
  「葉四公子如果辦不到,就別怪我不客氣。」蘇婉兒一字一頓地說。她其實真不想弄到這一步的。
  
  「你威脅我?」葉瑾之的語調蔚然成冰,一下坐到她身邊,抓住她的衣領。那身上有淡淡的香氣,那樣熟悉。
  
  蘇婉兒一怔,不由往後靠到沙發上。定了定神說:「我相信你可以辦到。」
  
  「我憑什麼要辦?」葉瑾之近乎是貼在她耳邊問,語氣十分惡劣。
  
  蘇婉兒忍住不發火,緩緩地說:「我比你懂女人,如果你讓我有幸福的機會,我會幫你們更幸福,如果你執意要犧牲我的幸福,也就是逼我走別的路。」
  
  「笑話,你可知道,沒多少人敢威脅我。你竟然在這個房間威脅我,而且是兩次。愚蠢的女人,你也不看看你有多少斤兩,就敢威脅我。」葉瑾之似乎發怒了,雖然語氣很平靜。
  
  蘇婉兒猶豫一下,咬了咬嘴唇,說:「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我只能告訴你,如果你非得要讓犧牲我的幸福來為你和嚴清雅的幸福做踏腳石,我只能告訴你陳家人可以不追究陳錦華的死,可是我就會追究到底。」
  
  她說到後來,話語擲地有聲。葉瑾之一聽,驟然卡住她的脖子,惡狠狠地問:「你什麼意思?」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7:01

  第47章 謎一樣的人生
  
  蘇婉兒脖子一緊。呼吸很不順暢。他的手就卡在脖頸間,還在不停用力,似乎想要將她掐死在這房間裡。蘇婉兒自然不會傻得去掙扎呼喊。這原本就是她給出的談判價碼,何況男人跟女人的力量懸殊真不是蓋的。
  
  於是,她靠在沙發上,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盡量呼吸,不露出半分的頹勢。她的眼神毫不畏懼,直直地盯著葉瑾之。
  
  「你什麼意思?」葉瑾之又問,語氣恢復平靜,但臉上還是結了一層寒霜。
  
  蘇婉兒輕輕抬手指了指他卡在自己脖頸上的手,示意自己沒辦法回答他。葉瑾之眉頭微微一蹙,這才慢慢直起身,將手放開。
  
  危險解除,蘇婉兒大口呼吸。葉瑾之一言不發,只坐在旁邊等她說下去。
  
  蘇婉兒平復了呼吸,一邊收斂桌上的茶杯,一邊說:「陳錦華的交通意外報告上說,她屬於酒後駕車。整個車裡全是酒味。可是,據我所知,陳錦華由於對酒精過敏。所以,從小到大,滴酒不沾。此其一。其二,她從回到陳家以後,就跟在爺爺奶奶身邊,少女時代在軍營裡度過,她訓練刻苦,遇事冷靜,身手了得,槍法很準。想必這些,你都是知道的。至於她的駕車技術,據說很厲害,但是出於軍人的習慣,她開車向來很穩。第三,據說當天的調查顯示,她雖然在高速路上,但週遭沒有能造成事故的車輛。」
  
  蘇婉兒說到這裡,抬眉瞧了葉瑾之一眼。他似乎在沉思。她也不管他,起身將青瓷茶具拿去清洗。水流過的手背,青瓷的茶杯有細膩的觸感。她這一刻終於明白陳昭華為什麼一定要跟自己講陳錦華是什麼樣的人,並且還要刻意跟她講陳錦華出車禍當天的種種調查,以及他的懷疑。
  
  或許陳家也是有所懷疑,或者根本就清楚陳錦華的死。只是要息事寧人,或者別的原因。陳昭華或許也無能為力。
  
  想起陳昭華,她不由得想起今早給他打電話,居然是無法接通。他回滬上,下飛機時在機場給自己打電話來。那時。蘇婉兒已經睡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只知道他在笑,說:「好好休息。」她「嗯」一聲,翻了個身就睡著了。
  
  他是二十四小時不關機的人,怎麼關機了。蘇婉兒不由得蹙眉,如今她一步步行走,十分艱難,很想聽聽他的意見,卻偏偏無法聯絡上。希望不要出什麼事。蘇婉兒抿了唇,將茶具收好,這才走出去。
  
  葉瑾之還坐在沙發上,像一樽塑像,一動不動。因為廳裡開的是壁燈,光線不明。所以,蘇婉兒隔著一段距離看不到他的神情。
  
  蘇婉兒在門口站一會兒,然後將所有的燈都打開。突如其來的強光讓葉瑾之很不舒服,眼雖瞇成縫,那眼神卻還是利劍一樣掃過來。
  
  「我不喜歡陰暗,不喜歡模糊不清。」蘇婉兒緩緩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來。動手收拾茶几。
  
  「你剛剛說陳錦華,什麼意思。」葉瑾之直接問。
  
  「葉先生是聰明人,也是在京城擔任要職的。怎麼昭然若揭的目的,你需要問我?」蘇婉兒漫不經心,原本,她不想搞到這一步的。但葉瑾之的態度實在是惡劣到極致,她可不想一味軟弱。
  
  「你懷疑陳錦華的車禍不是意外,而是我弄的?」葉瑾之冷笑一聲,那反問的語氣像是在看世上最好笑的事。
  
  「定案的事情,是警察、法院、檢察院他們的事。我不是名偵探,也沒有成為福爾摩斯的偉大理想。所以,葉先生不需要問我。」蘇婉兒緩緩地說,抬頭掃他一眼,輕輕一笑。
  
  葉瑾之臉色暗沉,說:「你這是在威脅我。第三次了。」
  
  「NO,如果說前面的算威脅,這個真不是。」蘇婉兒還是一臉笑意,話語漫不經心。仿若在閒談今天午餐的配菜該是什麼。
  
  葉瑾之正坐在沙發上,時不時陷入沉思。蘇婉兒停頓一會兒,拈了手機把玩,這才又說:「我這句話只是表明,如果沒有必要。我可真不想知道這些事。畢竟,錦華是我姐姐,這也是一件傷心事。」
  
  「陳敏華,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很讓人討厭。」葉瑾之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
  
  「恭喜你,你是第一個。」蘇婉兒笑著回答。抬頭看到他神色抓狂,她居然覺得心情愉快。怎麼?自己難道真的是這樣惡劣的人?喜歡把自己的舒暢建立在別人的抓狂與痛苦之上。
  
  「看來這世道清醒的人太少。或者是你真是個善於偽裝的人。」葉瑾之語氣神色全是諷刺。蘇婉兒笑而不語,這又惹得葉瑾之更不悅,又補充了一句憤憤然的話:「總有一天,我要將你的假面統統撕下來。」
  
  「葉先生,要撕下我的假面,首先,你要有承受的能力。其次,我不得不告誡你,把精力過多花在我身上,這是舉動是很危險的,因為至少你對一個人有了興趣。這最起碼會讓你的清雅妹子心亂如麻。所以,為你好,我勸你不要做這些無意義的事。」蘇婉兒一臉微笑,心情頗好。因為她雖然諸多計算,但畢竟是沒有真正走上社會的女孩子,難免的小女孩心性,看到冰山男人能被自己逼得喜怒哀樂皆浮在臉上,覺得像是出了口惡氣。
  
  「伶牙俐齒,終究會付出代價的。」葉瑾之出言詛咒,活脫脫一個小孩子,哪裡還是那個冷面的葉家老四。
  
  蘇婉兒覺得這種狀況於自己有利,於是也不多言。而是站起身,去挑了白瓷的茶具,拿的是自家的素茶,又燒水又洗茶具。
  
  葉瑾之終於忍不住,說:「你似乎很喜歡泡茶。」
  
  蘇婉兒點頭應聲,專注地注視茶水,在中間可以鬆懈的時候,才緩緩地說:「我脾氣不是很好,容易發怒。小時候愛發脾氣,爸爸媽媽也不理會我,就在那裡泡茶。一壺茶好了。我都覺得我沒那麼憤怒了。所以,後來一生氣,都會去泡茶。泡茶需要很專注,注意水溫的把握、入水的角度,不同的茶葉、不同的茶具、不同的方式。你專注於一件事,別的事都消失了。」
  
  「那,這麼說來,你現在很憤怒?」葉瑾之詢問,整個人又懶懶靠在沙發上,似乎很放鬆。
  
  蘇婉兒過濾掉初杯,瓷碗蓋子在瓷碗上碰出清脆的聲音,徐徐注入水的當口,才說:「沒有。只是招呼客人,我喜歡用茶。」
  
  「嗯。」葉瑾之回答,語氣也軟軟的,像是要睡著似的。
  
  蘇婉兒端杯給他,看到他接住茶杯放到唇邊時,她忽然一怔,剛才讓他進來,不是要談結婚證的事嗎?這什麼時候居然跑題到九霄雲外都渾然不覺。
  葉瑾之似乎也沒有察覺,只是端杯喝茶。喝完了之後,他還破天荒讚美說「很不錯」,然後又詢問了這茶的來歷。仿若他已經不記得之前蘇婉兒威脅他,他暴怒的事了。
  
  蘇婉兒怔怔地看他,然後低頭擺弄茶具,說這茶叫「梅香蕊寒」,是普通的茶葉,與梅花一併加工的。屬於民間的手工茶,是陶瓷製作者用來檢驗茶具的。
  
  「哦。」葉瑾之漫不經心。蘇婉兒聽那一個字,心裡卻驟然一緊,再遞一杯過去,出於禮貌抬眉看一眼,卻看到他在看自己,似乎陷入沉思。
  
  她端了茶杯,薄薄的白瓷傳熱極好,指尖有滾燙的疼痛,她不由得出聲提醒:「葉先生。茶。」
  
  葉瑾之這才回過神,接過茶杯,兀自喝了。此後,兩人也不再說話,屋內只有茶具清脆悅耳的碰撞聲。終於,喝淡了一壺「梅香蕊寒」,蘇婉兒覺得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一會兒出得這個屋子就不那麼方便談話了。於是,她並沒有收拾茶具,而是坐正身子,說:「葉先生,我想現在我們都算心平氣和,還是好好談談接下來的事吧。」
  
  葉瑾之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只是輕輕換了一個姿勢側身靠在沙發上,側臉轉過來看她,神色迷離一言不發。
  
  「我想有些事,我們不都不能迴避的。」蘇婉兒又說。可是葉瑾之還是就那樣看著她,並沒有搭理。冷場,自己一個人唱獨角戲最是尷尬,蘇婉兒忽然覺得葉瑾之這人真是欠揍,十分欠揍,她只要一跟他說正事,火就會噌噌地冒。這人真是可惡,原本這麼多年,她已經修煉得很冷靜,可是這人輕易的就將她逼得抓狂,逼得不像自己。
  
  在這種折磨人的等待中,蘇婉兒準備壓住性子,再說一次的。葉瑾之偏偏就像是拿捏時機一樣,在這會兒開口,語氣有點疲憊,他說:「你說說你的要求吧。」
  
  蘇婉兒一愣,疑心這傢伙在給自己下套。不過,如今也沒法判斷真假,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所以,她說:「我也想過,如今爺爺的身體不好,年歲又大。不拿結婚證給他看,似乎是不可能的。你又說了下午去登記,怕他晚上就要追問。如今,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能夠拿出以假亂真的結婚證。」
  
  蘇婉兒鼓起勇氣說完,然後看著葉瑾之。葉瑾之頓了一下,問:「說完了?」
  
  「嗯。」蘇婉兒點頭。葉瑾之冷哼一聲,一下子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就那樣討厭嫁給我?」
  
  這男人怎麼又繞回來了?蘇婉兒驚訝地看著這個喜怒無常的人,已經嚴重懷疑是傳聞中冷若冰霜,懶得多言多語的葉瑾之。
  
  誰知道她一驚訝,葉瑾之倒是坐正身子,說:「呔,這表情真無趣。好了,本公子看你那麼可憐的份兒上,就准許了。」
  
  「真的?」蘇婉兒十分驚訝,她真沒想到葉瑾之會這樣爽快地答應了。心裡暗想:這傢伙不會又耍自己吧。
  
  「瞧你那神色。行了,我答應的事,不會反悔的。不過,你也知道你爺爺都是人精了。結婚證總得要逼真一點,否則民政那邊一查,什麼都露餡兒了。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我會找熟人,必要的程序要走,只是在最後一步輸入的時候,會做別的手腳。」葉瑾之說,眼神卻一直瞧蘇婉兒。
  
  「你剛才明明不肯的。」蘇婉兒小聲說。說實話,經過葉瑾之的反覆無常,她還真有些不太相信葉瑾之,她甚至似乎有點自虐地想這傢伙下一刻就會變臉,然後說「真是天真得可憐,又不是小孩子,別人說什麼你都信,真可笑」。
  
  葉瑾之很鄙夷地瞟她一眼,說:「你以為我是受你威脅?或則你的說辭打動了我?陳敏華,你今天給我記清楚了。我如果不想做,誰都逼不了我。當初,我在京城護衛,放假讓我去的滬上。我直接取消假期,帶隊執行任務,因為我明確說了,我不會接受陳錦華,就不會接受,至於那些暗地裡的勾當——,我從來不屑去做。我答應你,僅僅是我不捨得在我愛的人眼裡放一粒沙子。」
  
  「對不起。」蘇婉兒低頭,覺得有一絲的愧疚。畢竟陳錦華之死是否真是被謀殺也是個未知數,而她卻拿了這件事來做為一種莫須有的威脅。
  
  「丫頭,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要記清楚。」葉瑾之忽然說,整個人站起身來。
  
  蘇婉兒抬頭看他,一臉疑惑。他低頭一字一頓地說:「在與人對壘的時候,即便是自己錯了,也不能服輸,一服輸就輸了氣勢與氣場。道歉是時過境遷、事情處理之後的事,或者是為了事情能圓滿解決所做的舉動。不要輕易使用。讓人覺得這三個字,很廉價。」
  
  蘇婉兒忽然覺得自己失去了眼力。以前,很多的局面,她掃一眼,就知道是怎麼樣的,就知道該如何處理。很多的人,她掃一眼,就知道這個人的品性喜好。察言觀色曾經是她賴以生存的本事,可是這一刻,她看不懂這個男人。
  
  原本,她以為他只是冷如冰的公子哥,看不起周圍,對不在乎的人極其冷漠,對在乎的人竭心盡力。原本,她以為他就是那種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卻不料他跟傳奇式的許仲霖一樣,擔任要職,而且也是個不要命的傢伙。原本,她判定他是情商極低的傢伙,可是這一刻他又那樣明晰。
  
  葉瑾之,你到底是怎樣的人?蘇婉兒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他。只覺得看不清這個男人。他似乎喜怒無常,不按理出牌。她面對這個男人,看不懂他,不知道他下一刻想要做什麼。
  
  「在家花癡就行了,別出去丟人。你這個樣子很讓人瞧不起。」葉瑾之雙手插袋,一副十分鄙視的樣子。
  
  蘇婉兒才覺出自己失了禮貌,低了頭,臉上卻是滾燙。
  
  「好了,既然要做戲,也敬業點,演技好點。要有點結婚的樣子,是不?你這樣是不行的。」葉瑾之一邊說,還一邊動手拉她起來左右打量,說:「淡妝一下,穿件得體的衣服,一會兒要貼照片。」
  
  「嗯。」蘇婉兒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掙脫他的手,慌亂地說:「我去收拾茶具,過太長時間,茶具上會留下茶漬的。」
  
  她說,低頭就開始收拾茶具,心怦怦跳,暗想:這是怎麼了?只是做戲而已,可為什麼像是要真的結婚似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1 23:57:09

  第48章 是誰在身邊
  
  蘇婉兒梳妝一番下樓,葉瑾之跟陳澤林在客廳裡下象棋。據說原本是要下圍棋,可因為怕時間太長,就選了軍棋。蘇婉兒走到客廳時,一局棋剛好終了,也不知道是誰勝負,葉瑾之已經在往盒子裡裝棋子。
  
  蘇婉兒看了陳澤林一眼,喊了一聲:「爸。」
  
  陳澤林「嗯」了一聲,也沒說別的話,只對葉瑾之說:「你們速度去辦。也不要忘了該走的程序都走了,該要的風俗也不要落下。」
  
  「六叔放心。我不會委屈敏華的。」葉瑾之語氣波瀾不驚,如同那秋水長天,似乎他是真心實意要娶她的。
  
  「你是有分寸的人。我不擔心。」陳澤林點點頭,又掃了蘇婉兒一眼,說:「我只怕敏華又耍性子了。這孩子,心眼好,就是脾氣倔。」
  
  「我會讓著她的。六叔放心。」葉瑾之說,轉過臉來看她,一臉淡淡的笑。他膚色其實很好,配上這種笑,倒真是無公害的純良模樣。不過,他會讓著人?與他短兵相接過幾次的蘇婉兒可不這樣覺得。所以,她覺得他的笑陰風陣陣的。
  
  「那就勞煩瑾之了。行了,你們早去早回吧。我去看看爺爺。」陳澤林揮揮手,轉身往陳老狐狸的房間走去,自始至終,都沒有看過蘇婉兒一眼。
  
  葉瑾之也不說話,只徑直走出去開車。陳麗抱了一隻雪白的貓從外面走進來,掃她一眼,說:「我真同情你。」
  
  蘇婉兒不理會,只看窗外盛大的日光,將素綠的窗簾映得透綠,顯出不一樣的活力來。對於不喜歡的人就無視,這是小時候起就慣常用的方法。所以,她看窗外風景,無視陳麗。
  
  不過,陳麗到底是存心奚落找茬,並沒有因為蘇婉兒的晾曬就自動退卻。於是,在短暫的沉默後,她又蓄積了勇氣,繼續說:「圈內人都知道葉家四少葉瑾之有相戀六年的戀人嚴清雅。當然,葉家不會讓一個破產商人的女兒進入葉家。葉瑾之和嚴清雅恐怕都清楚,要有怎樣魄力才可能做到像董小葵和許仲霖那樣。不過,我雖然不喜歡董小葵,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她不是平常人。」
  
  「我對別人的家事不感興趣。這些,你說給感興趣的人聽吧。」蘇婉兒轉過臉來掃她一眼。她穿一件粉色的大衣,有褶皺的荷葉袖口,長髮綰了起來,又紮了小馬尾,小臉蛋也是十分嬌俏可愛。可是,蘇婉兒橫豎看她都覺得不好看。
  
  「別看了,葉瑾之往車庫那邊去,大約是要回家了。這裡只有你跟我,你就不用遮掩了。」陳麗說,繼續撥弄手中的貓咪毛髮,貓咪在她的掌心裡,呼哧呼哧地睡得香。
  
  蘇婉兒懶得說葉瑾之只是去開車,然後跟自己一起去民政局拿結婚證,她向來不是招搖的女人,何況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本來就不是找到真愛要喜結連理的。所以,她還是以沉默應對,並且默默站起身,準備到門外去等葉瑾之開車出來。誰知道她剛走出來,站在日光明媚的花圃前,陳麗也抱了貓咪出來,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冷笑一聲,說:「像你這樣的在貧民窟裡長大的女人,禮儀與見識都差得多。葉瑾之會看上你,答應娶你?你別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自己的身份,那樣可是死得很慘的。」
  
  蘇婉兒斜睨她一眼,神色淡然含笑,說:「二姐教養真好。懂得自省,自審啊。那麼,懂得自律,懂得尊重他人麼?」
  
  蘇婉兒神色平靜,語氣淡然,但那抑揚頓挫裡全是暗藏的咄咄逼人。陳麗眉頭一挑,說:「你別以為葉家不知道你的來歷。你即便又陳家的血脈,也沒有陳家的教養。葉家才不管這些呢。」
  
  「雖然你說話向來不好聽,不過還是多謝你不好聽的警告。現在,你可以進去了。」蘇婉兒說,她不想過多跟陳麗爭執,她也是個可憐的人。
  
  本來在陳家,陳麗就不怎麼惹人喜歡,連同陳老狐狸都沒讓她入族譜排華字輩。陳昭華曾說過,陳子秀也是入族譜排華字輩的,因為是後來入的,雖然她在陳家族譜叫陳穎華,但大家還是習慣了叫她子秀。陳錦華雖然是抱錯的,但因為乖巧伶俐也是入了陳家華字輩的,至於自己也是一回來就入了華字輩。也許,這就是陳麗處處不喜歡自己的原因吧。
  
  也是可憐人蘇婉兒在心裡輕歎,不想與陳麗過多衝突,於是大步往花廊那邊走,只要看到葉瑾之開車出來,就立馬過去。
  
  誰知道陳麗似乎很不解氣,不屈不撓地跟過來,語速極快,還帶著幸災樂禍:「葉瑾之娶你,不過就是拿你做擋箭牌,做個掛名老婆,他跟嚴清雅雙宿雙棲。而你——,如花歲月,就要守活寡。然後,不是這樣死去,就是紅杏出牆,成就千古罵名。作為你的姐姐,我真是很同情你。」
  
  「多謝你的分析,姐姐。」蘇婉兒轉過身來,目光凌厲地對著陳麗,說:「現在請你立刻從我面前消失。」
  
  「這是陳家花園,你有什麼資格?你那老娘也是不被陳家承認的,是六叔可憐她。現在還在燒什麼紙錢,弄得家裡不寧。真是愚昧到極點的母女倆。」陳麗也不甘示弱,怒目圓瞪,語氣已經失去該有的教養。
  
  蘇婉兒覺得不能跟她說下去,不然,這人會越來越瘋。於是,不再說話,只想轉身大步直接去車庫找葉瑾之。可她還沒有轉身,就看到陳麗臉上尷尬,眼神有些閃爍。
  
  「陳麗小姐是在擔心舍妹?」身後響起葉瑾之的聲音。自己怎麼沒有聽見車聲。蘇婉兒不由得回頭,看到葉瑾之雙手插袋站在那廊簷下,並沒有開車。
  
  「是——啊。」陳麗語氣生硬,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抱得她的白貓喵嗚地叫了一聲,似乎是在不安地抗議。
  
  「那你就不要操這份兒心,尤其是以詆毀我葉瑾之的人格來做的警告與推測,就沒必要了。我會給她幸福的。而你——,眼下最重要的是能找到一個敢真心娶你的人。」葉瑾之緩緩走過來,站在蘇婉兒身邊,還拉住她的手,說:「而她,我會給她興趣的。」
  
  陳麗一臉青了,她站在當場,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有她懷中貓叫了幾聲。
  
  蘇婉兒不是聖母類型的人,但這一刻竟然有些同情陳麗,這樣針尖麥芒的活著方式,只是想證明自己的存在吧。這世上最可憐的不是落魄到底的哪一類,而是明明衣著華美可做什麼都不被人承認的哪一類。看來,以後還是少跟陳麗同時出現,自己就是她可憐可笑的證據了。
  
  「瑾之,你不是去開車了麼?車呢?」蘇婉兒問,盡量忽略陳麗,讓她不那麼尷尬。
  
  「剛剛去了洗手間。這會兒,我們一起去車庫。」葉瑾之回答,語氣柔和。不知情的人看起來,還真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
  
  「好。」蘇婉兒回答,她也正想離開這是非地,於是任由葉瑾之牽著她走過葉子有些泛黃的綠色長廊,看到日光下細細碎碎的影子。她忽然覺得這像是很多年前,自己去小學報名,爸爸就是這樣牽著她去的。那學校也有一個長廊是鐵架子搭起來,籐蔓交錯在鐵架子上,遮擋西北猛烈的日光。那些日光也細細碎碎地落下來在地上,泛起刺目的光。但她卻是極其高興的。
  
  是啊,那時,極其高興,覺得自己的未來正在前方閃閃發亮。
  
  「跟不熟的人一起做戲,要專心點。別走神。」葉瑾之低聲說,用力捏了她的手一下。
  
  蘇婉兒這才恍然醒來,看已經穿過長廊,來到車庫門前。葉瑾之放開她的手,去開車出來。蘇婉兒這一次坐了副駕駛。
  
  車速不緊不慢,十分穩妥。日光很刺目,蘇婉兒覺得有些昏昏欲睡,卻還是覺得睡著是一件失禮的事。如果身旁是陳昭華,她大約敢肆無忌憚,可是身旁是不太熟悉的葉瑾之,那只有忍著。不過眼皮總是搭來搭去,於是到後來,蘇婉兒不由得找話說來提神,她問出疑問:「你做事那麼謹慎,根本不可能去拿車的中途才想起去洗手間的。」
  葉瑾之一聽,輕笑一聲,說:「丫頭,你難得會誇人。」
  
  「是你誤會了。我向來是個處事看人都很公平的人。你這句話倒是將我看得小氣了。」蘇婉兒委屈地說。不由得看他一眼,沒想到他的側臉還很好看。不過,比起葉雲嘉來,似乎還是葉老七好看一些。
  
  葉瑾之只專注看前方的路,倒是沒有笑,神色說不上嚴肅,但就是很平靜,語氣也平靜,說:「你的意思是讓我道歉?」
  
  「小事了。讓你道歉,這又得是看低人了。」蘇婉兒說。忽然覺得原來跟葉瑾之說話也是有輕鬆一點的時候。
  
  「你這丫頭倒是伶牙俐齒的,每一句都暗地指責我了。」葉瑾之說,語氣裡帶了一點點的笑,像極了4020電子書裡的和風。
  
  「你倒又誤會了。原本是我在詢問你的,你卻精得很,就是不回答我。」蘇婉兒有點撒嬌的意味。因為她覺得這話題說多了,像是要往擦槍走火的方向發展。自己與他之間好不容易暫時性停火,如果戰火重燃是多麼傷感的一件事啊。
  
  「你都知道了還問。」葉瑾之回答。
  
  蘇婉兒沒有說話,暗想葉瑾之果然是看到陳麗進來,一直躲在暗處瞧,聽他們對話吧。虧得自己沒有說出什麼不應該的話來。
  
  「好了。我不說人是非,只是她曾在花園對我說『我家妹子自小流落在外,在貧民窟長大,禮儀自然差勁,葉四哥要好多擔待才是』。這話是實話麼?」葉瑾之漫不經心地問。
  
  蘇婉兒倒是平靜,她早料到陳麗會這麼做的。她靠在椅背上,看著前方的不斷延伸的路,過了好一會兒,才問:「葉先生對於人的判定,她是如何長大的,這個很重要嗎?」
  
  「只是出於關心,冒昧問起而已。」葉瑾之回答。
  
  蘇婉兒輕輕一笑,說:「那葉先生想必已經知道答案了。這些又是無足輕重的事。我就不必多說了。」
  
  「好。」葉瑾之回答。
  
  車內再度安靜,蘇婉兒卻真沒有睡意了。不由得動手選音樂,卻全是鋼琴曲,知名的,不知名的。她隨手放了一首,淡淡的鋼琴聲如同流水一般在車內流淌。車在高架橋上似乎在勻速運動。
  
  鋼琴曲一首接著一首,後來,就在蘇婉兒快要昏昏欲睡的時候,居然出現一首英文歌《IKNEWILOVEDYOU》,蘇婉兒一下子來了精神。她可記得這是野人花園的歌,剛上大學那一會兒,很多男生練習以此為追女生的必唱曲目。蘇婉兒當時聽多了,仔細看那歌詞,但是十分喜歡。她其實想來只喜歡外文歌曲的音樂,並不喜歡歌詞。但是,這一首,她是連同詞也喜歡的。她曾想:如果有一天,有人這樣對自己說,無論是中文還是英文,或者別的語言,那都將是最幸福的事。所以每次聽到這首歌以及林憶蓮那首《至少還有你》,她都會有熱淚盈眶的衝動。
  
  蘇婉兒靠在椅背上,靜靜聽著。不由得輕輕轉頭看葉瑾之,暗想:如果身旁坐的是自己愛的人,那多好。可是這個人,注定只是個過客。
  
  她有些落寞轉過臉看前方,車卻拐下了高架橋,進入市區。葉瑾之簡單地說是去有熟人的民政局,那樣事情會好辦。蘇婉兒在這北地人生地不熟,也只能任由他去處理,所以,只是點頭,說:「你處理就好了。」
  
  「你不怕我做手腳,弄假成真,反悔?」葉瑾之忽然問。
  
  蘇婉兒一愣,誰說她不怕了,只是華山只此一條路,她沒別的選擇。她這一愣,葉瑾之卻將車停在一邊,說:「你等我。」
  
  「做啥。」蘇婉兒忽然有些慌,怕他離開了,會有別的打算,會真的反悔。
  
  葉瑾之看了看她,忽然戲謔地說:「你怎麼像個怕爹媽離開的小娃?行了,既然是做戲,道具總要的。我去買些喜糖禮包之類的。」
  
  「哦。我陪你去。」蘇婉兒回答,這才略微放心,只是看他,微微失神,怎麼覺得這真像是要結婚。
  
  「我看你有些累,在車裡休息一下。我很快回來。」他說,並沒有讓蘇婉兒多說,大踏步往旁邊的商場去了。
  
  蘇婉兒哪裡有什麼睡意,即便是先前疲倦,這會兒也全沒了。她密切注視商場門口的一舉一動,並且認定葉瑾之半小時不出來,就開始給他打電話。她甚至還檢查了電話是不是有電。
  
  在這等待中,蘇婉兒忽然從觀後鏡裡看到不遠處的路邊停了一輛車。那裡停車倒不是很稀奇,但蘇婉兒有個壞毛病,特別怕死什麼的。所以,坐在車上,如果不是很疲憊,她基本上都要看看前後左右的人。話說,那一輛黑色的奧迪似乎是在剛剛高架橋上就有看到,那車又不是京城的牌照,於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心裡一緊,想起那一天也有跟蹤自己和陳昭華車的豐田,似乎是許仲霖的人搞定的,聽陳昭華說,那幾個南方人死活不肯招認,只說自己好端端地行駛在路上。許仲霖的職位在那裡,也不好用其他手段,只暗地裡吩咐他的手下去查這幾個人,回話是說很快有消息。
  
  不知道有消息了沒有。今早打陳昭華的電話也沒有人。如今,這身後這奧迪莫不是又是跟蹤的?她有些緊張,又給陳昭華打電話,依舊處於關機中。
  
  四哥到底出什麼事了?蘇婉兒一瞬間害怕起來。正在這時,葉瑾之倒是提了一個大紅的手提袋過來,拉開車門就放到後座,說:「現在商場服務真好,喜糖包得如此精緻。」
  
  蘇婉兒看到葉瑾之過來,鬆了一口氣,心裡越發擔心陳昭華,所以有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葉瑾之發動車子時,問了一句:「怎麼了?看你有些不對勁,難道要悔婚?」
  
  蘇婉兒搖搖頭,說:「我看後面那車一直跟著我們。」
  
  「一直跟著?」葉瑾之也不由得看那車。
  
  「是的。在高速上,高架橋上,都在我們身後。」蘇婉兒也看過去,葉瑾之發動車子開出一段距離,那車也緩緩開動跟過來。
  
  葉瑾之忽然沒說話。蘇婉兒繼續說:「前次在許仲霖和董小葵的婚禮上下來,也有車跟蹤我和四哥。許仲霖派人處理的。」
  
  「什麼結果?」葉瑾之也問,不由得看看身後那車。
  
  「問不出什麼。對方抵死不承認,只說自己是觀光客,來旅行的,又不是跟蹤誰。沒有證據。不過,許仲霖派人去查,大約結果只告訴我四哥吧。」蘇婉兒說到這裡,忽然輕歎一聲,咬了咬嘴唇說:「其實,我很擔心我四哥。我今天打了一天的電話,都在關機中。他公司電話也沒人接。」
  
  葉瑾之沒有理會蘇婉兒,只是打了個電話低聲說有人跟蹤他,務必查清底細,不必打草驚蛇。並且報了地點與車牌。
  
  等掛上電話,葉瑾之這才說了一句:「你放心,你四哥歷來詭計多端,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有事,他也死不了的。」
  
  蘇婉兒原本擔心陳昭華,聽得葉瑾之這樣說,火蹭蹭冒,不由得怒視他。
  
  葉瑾之像是沒事人一樣,逕直拐了彎,唰地拉開車門,又出於禮貌轉過來拉開車門,不鹹不淡地說:「到了,下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29:46

  第49章 渣男
  
  民政局裡果然有葉瑾之的熟人。是個瘦高個子的中年男人,不過左邊顴骨處有淡淡的傷痕,讓原本平凡的臉格外引人注目。到他看到葉瑾之走進來,立馬熱情地迎上來,而後與他並肩說話,期間,還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婉兒好幾眼。
  
  蘇婉兒提了手提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葉瑾之跟那人低聲交談片刻,這才走過來,說:「走吧,該我們了。」
  
  蘇婉兒沒說一句話,只緊跟葉瑾之,然後走入一間單獨的裡間。先前那瘦高的中年男人已坐定,在拿一些資料表。旁邊膚色極好的女工作人員正在飛快錄入什麼,間或詢問旁邊的同事,聲音微小,極有分寸。
  
  「兩位請坐。」男子做了請的手勢。
  
  蘇婉兒和葉瑾之雙雙坐下。那男子一臉神聖,說:「如果沒有反悔的意思,那就請填表吧。」他一邊說,一邊將一些表遞過來。蘇婉兒快速掃了一下,上面要求填寫一些個人資料,還要附帶照片之類的,很像是各種考試報名的那種表格。只不過因為是結婚,要用男女雙方的照片。
  
  「沒有照片。」蘇婉兒低聲說。
  
  「民政局很為民著想的。隔壁就有立等可取。」那男人說,笑瞇瞇地指了指隔壁。
  
  葉瑾之瞧了他一眼,說:「你在這裡倒是逍遙得很。」
  
  「自得其樂的,還不錯,按時上下班,偶爾調節一下雞毛蒜皮的夫妻糾紛,週末跟孩子老婆一起玩,踏實。」男子笑瞇瞇地說。旁邊的女子忍不住打趣,說:「林哥提起嫂子,一臉精神的。」
  
  「小丫頭片子淨不知道靦腆的。」男子像是在呵斥那女子,語氣卻是輕輕的。只惹來旁邊女的輕笑,繼而繼續埋頭做事。
  
  「看到你這樣,總是開心。」葉瑾之說,臉上倒是真有微微的輕鬆。蘇婉兒不知道這男人跟他什麼關係,人家沒介紹,她也不好問,只在一旁坐著。
  
  「倒是你,忽然說要結婚,這才是出乎我意料。以前,兄弟們總是私下說,不知道怎麼樣的女子才能讓你入眼呢。」那男人說,又轉過來看了蘇婉兒一眼,眼神裡全是審視與笑意。
  
  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蘇婉兒對於這種場面只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只淡淡回望那人一眼,繼續拿了手中的資料,居然感到很緊張,於是低頭假裝認真看資料。
  
  「我不過是凡人,被你說得那樣。再說,我是那樣挑剔的人?」葉瑾之跟那男人說話,語氣神色顯然是舊識。
  
  「呵呵,大家都說兩柄尖刀,不就指的是你跟許隊麼?」男人語氣裡滿是自豪,仿若這尖刀中的尖刀是這男人自己。不過,這人指的許隊大約是許仲霖。之前總是聽陳昭華提起董小葵和許仲霖的事,也對許仲霖多少有些瞭解。只是喜歡暗自羨慕董小葵能遇見那樣的人。可這茫茫人海,也就出那麼一個罷了。這同是尖刀,就說明在業務水平上來說,葉瑾之不比許仲霖差勁,可是通過這幾天的相處看來,他卻是個很差勁的傢伙,喜怒無常,讓人捉摸不定,才讓人有三分鐘喜歡,立馬變了個人一樣,讓人不得不發怒進而萬分討厭這個人。
  
  蘇婉兒暗自冥想,手中拿著那一疊資料裝模作樣地看。卻不料橫斜裡伸出一隻手,將那資料奪過去放在桌上,說:「走吧,去拍照,你這樣看,這資料表也開不出一朵花來。」
  
  「哦。」蘇婉兒低聲回答,現在的她只需要裝不好意思就是了。於是跟著葉瑾之去牌照,本來貌合神離的兩個人,攝影師硬是十分敬業地折騰來折騰去的,讓兩人靠近、微笑、甜蜜,還說什麼結婚證是要跟著一輩子的,這照片一定要慎重。折騰一番,攝影師立馬讓兩人去瞧他選定的照片,在兩人點頭認可後,攝影師一臉心滿意足的笑,仿若那結婚證是他的,而不是別人的。
  
  在等待打印照片的間隙,葉瑾之一個人提了禮包糖果滿民政局走,給工作人員發放糖果,這讓蘇婉兒無端想起六一兒童節,說上級領導來視察,到學校來發糖果的場面。她自己也覺得好笑,忍不住就笑了,旁人只道她是嫁了好夫婿而高興罷了。當然,在這民政局的每個工作人員看來,這葉瑾之都是一副好夫婿的模樣。原本,葉瑾之長得雖然不如葉雲嘉那樣好看得讓人羨慕嫉妒恨,但也是周正,加上身材頗好,穿著上也得體,舉手投足有一種沉穩卻又不木訥的翩翩風度,那張臉上再帶一點柔和的笑,不瞭解內情的人怕都要對蘇婉兒生出羨慕嫉妒恨來。
  
  葉瑾之滿民政局遊走,將禮包裡的糖果發放完畢,走過來拿了照片認真地看了看,然後對蘇婉兒說:「走吧,時間拖太久,我可怕你這傢伙又反悔了。」
  
  他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那神色也意味深長。只有旁邊的幾個工作人員在那裡偷笑。蘇婉兒知道這些不知道內情的人誤會了。但誤會就誤會吧,兩人越甜蜜,陳老狐狸得到的消息就越靠實,那麼,就越不會產生太大的懷疑。
  
  「走吧。」葉瑾之又說,伸手拉住蘇婉兒的手,一併去填表。
  
  那些資料,她並不熟悉,所以寫名字時,差點就寫成蘇婉兒,幸虧才下了一筆,她就醒悟過來,立刻添過來。卻不料葉瑾之在一旁看,說:「偏旁筆順都不對。回去得好好給你糾正一下了。」
  
  蘇婉兒沒回答,怕一分心就又出錯了。於是很認真地對照資料填寫完畢。然後資料給工作人員過目。工作人員看了看,然後讓他們再次確認無誤簽字。
  
  蘇婉兒在簽字的那一刻猶豫了一下,葉瑾之看出來,於是說:「放心了,我已經處理好。」
  
  這一句話反而讓蘇婉兒想要落下的筆又一凝。她暗想:我可以相信你嗎?於是,蘇婉兒不由得轉眼去看他,仔仔細細地看他的臉,看他的神色。
  
  葉瑾之被這蘇婉兒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一臉驚異地問:「怎麼了?」
  
  「我能相信你麼?」蘇婉兒想問這句話,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搖頭說沒事,然後轉過來唰唰地簽上了「陳敏華」三個字。
  
  第一次寫著三個字,竟然有些順手。蘇婉兒看到資料和照片被收走,那工作人員輸入電腦。有那麼一瞬,她很想站起來喊「不行」,可她就那樣看著工作人員輸入,直到最後在照片上印上鋼印,工作人員把照片交給他們。
  
  「恭喜啊。」那人遞過來,一臉笑。蘇婉兒沒有去接,倒是葉瑾之接住,說:「謝謝。」然後,他翻了翻,將屬於蘇婉兒的那一本遞過來,說:「這個,你的,好好保管。」
  
  「嗯。」蘇婉兒接過來,翻開看了看,照片上的兩人居然笑得那樣和諧。那鋼印有點怵目驚心。她呆呆地看了看,葉瑾之已經催促:「走了,敏華。」
  
  蘇婉兒這才往外走,不料先前那男人走出來喊了一聲:「葉隊。」那神色像是有話要說的模樣,蘇婉兒自然識趣,於是對他說:「我去外面等你。」
  
  那男人倒是尷尬地一笑,說:「今天是上班,改天你葉隊有空,就攜夫人來家裡坐坐。」
  
  「多謝。」蘇婉兒回答。雖然那句話其實並不是對她說的,也並沒有指明是讓葉瑾之帶自己去,也可能是邀請他帶嚴清雅去。葉瑾之跟嚴清雅這麼多年,也許在葉瑾之的下屬門眼裡,那一位才是葉瑾之的夫人。但這一刻,這樣的場面需要這樣的話,她便說了。然後對那人一笑,轉身往外走。在走出大門的那一刻,似乎聽到那人壓低的聲音問「葉隊,你這是做什麼,怎麼突然就結婚了?」
  
  蘇婉兒懶得理會葉瑾之的解釋,反正,他也是說謊與演戲的高手。這兩天,她算是見識了的,這人絕對不是表面的純良。
  
  秋天的日光有一種從容而靜美,街邊行道樹的葉子已經枯黃,她站在那街角,不死心地給陳昭華打電話。至少自己跟葉瑾之假裝拿結婚證的這件事應該告訴四哥的。可是他的電話依然在關機狀態。蘇婉兒心裡焦急,不由得又往他的辦公室打,還是沒人接。於是,她不得不給徐尚林打電話。徐尚林卻在長安處理蘇大偉的事,一聽說找不到陳昭華,立馬在那端說:「敏華小姐不好慌。我立刻去查。查到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徐尚林沉靜的聲音讓蘇婉兒略微放心。她掛上電話,忽然很想給誰打電話的,這才發現自己拿著電話居然不知該撥給誰。是啊,這樣的事,能向誰訴說?雖然夏可可和董小葵時不時回來電話過來跟她聊天,勸慰她、鼓勵她,但有些難過與憂傷是銘刻在心裡的灼熱,根本就無法名狀,更別說與人說起。怕能說起的,只有那網絡那端的周瑾。可是,即便與他談話,也不能說具體的事,只是說得模稜兩可。
  
  這偌大的世界,卻是無人訴。
  
  她輕輕蹲身在街邊,看著人來人往,覺出一種孤寂來。在自己最高興或者最孤獨的時候,都沒真正疼惜自己的人在身邊。
  
  可是,濕漉漉的情緒只是片刻,她就敏銳地從來來往往的人潮裡覺出不對勁來。那邊咖啡廳隔了窗戶的人,看不清面目,但可以看出那人在注視這邊,還有先前的那一輛車也在近處停著。
  
  呀,怎麼可以放鬆警惕,怎麼可以有這樣不應該的情緒。蘇婉兒你真太不應該了。她忽然站起身,就像是剛剛有些脆弱蹲身下去的不是她。
  
  這些人到底是何來歷?到底跟陳家有關,還是跟那朱雀牌有關?蘇婉兒眉頭微微蹙眉,心裡一片焦灼,心裡越發掛念陳昭華。也是到這一刻,她才覺出陳昭華對自己的關愛。有他在身邊時,她似乎什麼都不用擔心,他就將一切處理好。而他一遠離,她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來訴說,來處理。
  
  四哥,你千萬不要有什麼事。蘇婉兒眉頭蹙起來,不由得轉過身去,想大步走進大廳去問問葉瑾之到底回家與否。就在一轉身,卻看到葉瑾之就站在自己身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是否聽到自己那一聲歎息。
  
  她心裡一尷尬,面上卻還是憑借,說:「什麼事出來的,都不出個聲的。」
  
  葉瑾之也不回答,只是說:「走吧。」
  
  蘇婉兒不回答,只往車那邊去,坐到車裡,她才說:「那車還在。」
  
  「有人會處理的。他們跟不了。」葉瑾之說,神色冷漠而凌厲,是前所未有的狠戾。蘇婉兒原本是喜歡察言觀色的,看到這等變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暗想:這真是個可怕的男人。讓人一絲也看不透,仿若最矛盾的結合體,卻又渾然天成地將這些矛盾完美融合。
  
  跟這樣的人打交道,談合作,真是走鋼絲一樣。不知道怎麼的,蘇婉兒忽然對於今天的合作後怕起來。不過,怕歸怕,她也不能表現出來。
  
  車出了街口,卻不是往來路回去,反而失望另一邊拐過去。蘇婉兒雖然疑惑,但也並不太在意。因為葉瑾之在京城身居要職,聽剛才那人跟他的談話,也跟許仲霖是一個級別的。何況,陳澤林也說過他對京城十分熟悉。
  
  車一路往繁華之處去,不一會兒又左拐右拐一直往西邊去。這樣子倒不是像要回去的模樣。蘇婉兒正想要問,電話卻是響起來。她看了電話,正是徐尚林打來的,她顧不得許多,立馬接起來就問:「尚林哥,可有我四哥的消息?」
  
  徐尚林的聲音依舊十分儒雅,不緊不慢地說:「敏華不要擔心。我讓人詢問了,你四哥匆匆去了南黎,似乎是因為有人說在南黎有江雲*小*姐的蹤跡。」
  
  「江雲?」蘇婉兒低聲問。這是她再一次聽人提到江雲,上一次是在許仲霖和董小葵的婚禮上聽人在八卦,似乎因為江雲,戴元慶和陳昭華還是情敵關係。當然,蘇婉兒就是再好奇,也沒法去詢問陳昭華本人,更覺得去詢問別人關於陳昭華的傷心事是一件不道德的事。
  
  「是的。那是你四哥的朋友。因為一些事,不知所蹤。你四哥一直在尋找。關於江雲的事,以後,你親自問你四哥。畢竟由我來說不太方便。」徐尚林回答,然後又叮囑說:「敏華不要擔心,如果有什麼事,記得打電話給我。在清風鎮,你四哥就私下裡對我說,以後,讓我以你的事為重。」
  
  「什麼?四哥這樣說的?」蘇婉兒萬分驚訝。她雖然對商場上的掌故不熟悉,但也知道徐尚林是陳昭華的得力助手,可以說,陳昭華的計算、敏銳眼光、成就,無不有徐尚林的功勞。而今,他竟然讓徐尚林的工作重心在她的事情上。
  
  「是的。所以,有什麼情況無法解決,你儘管打電話給我,或者給你四哥。」徐尚林回答,語氣還是平靜如水。
  
  「謝謝尚林哥。」蘇婉兒說,卻又不放心,說:「尚林哥,雖然知道他的去向,但那地方到底是蠻夷聚居地。我這又聯絡不上,總是忐忑。尚林哥若有空,還是去瞧瞧我四哥才好。」
  
  「嗯,我也正有這打算。所以,你不必擔心,倒是我聽說老爺子病了,這就要勞煩你了。」徐尚林語氣一如既往的儒雅。
  
  蘇婉兒應聲,又交代幾句,這才掛了電話。抬頭一看,這都不知道要往何處去了。這條路是她完全沒走過去的。
  
  「不回去麼?」蘇婉兒隨口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來。
  
  「嗯。」葉瑾之回答得很爽快。
  
  「可是,你答應要給我爺爺看結婚證的。」蘇婉兒心裡有點惱怒,這人要做什麼就不知道跟人商量一下麼?雖然京城看起來似乎光線還很好,但到底是日簿西山的光景了。
  
  「活了那麼一大把年紀了。完全就是人精,我們只要在民政局登記,他就知道了,根本不用看這個證書。」葉瑾之回答,還是一直往前開。
  
  蘇婉兒也知道他說的是實話,雖然老狐狸的病似乎來得凶險,但一生病就一直逼迫她跟葉瑾之拿結婚證這件事確實可疑,想必他們剛從民政局出來,陳老狐狸就已經得到消息,很安心了。可是,他安心歸他安心,自己在京城沒有一個熟識的人,沒有熟識的地方,天黑就應該要回去,可不能任由這葉瑾之將自己帶到陌生的地方。
  
  這個男人又小氣,喜怒無常。指不定又是什麼報復、整人的。蘇婉兒心有慼慼焉,立馬說:「可是我想回去。」
  
  「放心,我也不想帶著你。」葉瑾之回答,不知道怎麼的,語氣有點冷冰冰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蘇婉兒忙問,葉瑾之卻在商廈門前停車,有服務生出來問是否需要泊車。葉瑾之搖搖頭,然後對蘇婉兒說:「你在這裡下車。」
  
  「為什麼?」蘇婉兒怒了。這人明明就是想要拋下她。呸,什麼素質。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說:「你想要丟我在這裡?」
  
  「嗯,你說對了。我沒有義務為你打亂我別的時間安排。」葉瑾之說得天經地義。
  
  「現在天要黑了。我一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你居然——」蘇婉兒緩緩地說,說到後來終於不說,只是怔怔地盯著他。
  
  葉瑾之也有些不好意思,倏然垂了眼簾,不過,他說的話就不那麼好聽。他說:「我跟你做了這場戲可以瞞過別人,但是我不想瞞清雅,自然,我之前的安排就是傍晚去陪清雅吃飯。再說,你又不是三歲的孩子,還需要我來對你進行安排。打車回去,沒帶錢,我可以給你。即便我沒有給你,你到了陳家,讓你父母給也是可以的。」
  
  這人簡直就是渣,這根本就不是人話。蘇婉兒感覺這輩子最倒霉的事就是與這個人相識。她倏然閉上眼,深呼吸一下,拉開車門下車。壓住怒火,下一刻,然後乾淨利落地一句話:「你立馬給老娘滾蛋,消失。」
  
  葉瑾之沒有說話,他門之間很安靜。過了良久,蘇婉兒聽到他開車離去,這才睜開眼,看到他消失在街角的車影,憤憤地說:「詛咒你一輩子得不到真愛,你個沒風度的自以為是的渣男。」
  
  她憤憤然,咬牙切齒,一轉身過來,就看到一個男人在旁邊忍不住笑。那男人約莫三十歲左右,格子襯衫,頭髮略長,很黑,膚色略白,像是長期宅在家的一樣,不過,那一雙眼竟然像是深不見底的湖水,有一種讓人要跌進去的幽深,讓人想起秋水盈盈。
  
  蘇婉兒承認這男人有花樣美男的氣質,但她不喜歡他這樣行為,何況她正在氣頭上,不由得狠瞪他一眼,就到處瞄打車的地方。
  
  「要不要我送你?」那男人走過來站在她身邊。
  
  「媽媽說,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尤其是陌生男人。所以,不要問我,不要跟我說話,因為下一句我也不會回答。你識趣一點。」蘇婉兒站在街邊,眼觀六路。可惜正是下班高峰期,這一代雖然車流量大,但很多車都載了人。
  
  男人撲哧一笑,只說了一句「你很有意思。怕我是壞人。」
  
  蘇婉兒絕不說話,只挪步換了個地方,暗想:這人追女人的手段都這麼落後,不過臉皮夠厚。
  
  那人卻也走過來,說:「我不再送你回去,在你把我當壞人之前,我不再跟你說話了。只不過,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收起來,回去查證,我是不是壞人。」
  
  蘇婉兒也不接,連瞟都不瞟一眼,本來嘛,她現在夠兵荒馬亂的了,再來一個添亂的,她自己都要瘋了。
  
  「給。」男人遞過來在她眼前晃。
  
  她逼於無奈(其實自己也好奇)看一眼,上面只寫了三個字:李峻寧。
  
  呸,又一個自以為是的。他以為他是濤哥啊。名片上什麼都沒有,只有這三個字,就要證實他身份。這些年腦殘的人真多。
  
  蘇婉兒露出鄙夷的神色,往更遠的地方去攔車。幸好,這姓李的沒跟上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0:01

  第050章 形勢起伏晦明
  
  蘇婉兒在街邊攔車,好幾輛出租車都不是空車。她有些著急,不時看看周圍,因為剛才還有人跟蹤自己和葉瑾之。雖然葉瑾之說不用擔心,他有安排,但就他目前的行為來說算得上是渣男,他說的話可信度可想而知。
  
  不過,蘇婉兒暗中觀察還是沒有看到可疑人物,連李峻寧似乎也站在原地,並沒有過來的意思,倒像是在那裡等人。
  
  果然,蘇婉兒才剛剛這樣判斷,就有人從一輛黑色的奔馳上來,走上去與李峻寧打招呼,然後兩人握手,雙雙往旁邊的西餐廳走去。
  
  看來這姓李的大約因為無聊才來跟自己搭訕。平心而論,這男人長得很不錯,如果自重一點,咳,咳,肯定會讓很多女子為之瘋狂。
  
  蘇婉兒一邊想這些漫無邊際的,一邊不忘記暗中詛咒葉瑾之,還不忘伸手攔車。終於,蒼天開眼,有一輛車在面前緩緩停下來,乘客就在這兒下車的。蘇婉兒一驚喜,暗想今天的運氣還不算太壞。
  
  可是,她剛伸手拉車門,忽然就覺得旁邊站了幾個人。她不由得一看,這才發現旁邊站了五個男子,衣著都很周正,長相也很周正,都約莫在二十七八歲,只有為首的男人戴了眼鏡,十分儒雅。他正看著蘇婉兒,露出很柔和的微笑。
  
  來者不善。蘇婉兒只想到這四個字,立馬就有不祥的預感。所以,她立刻轉身,裝作不認識這些人,然後伸手去拉車門。誰知道這男子一下子按住她的手,說:「小*姐,請不要為難我們。」
  
  這句話莫名其妙。蘇婉兒掃他一眼,平靜地說:「我並不認識你們。」然後,她很從容地甩開他的手,繼續去拉車門。那人卻一把捏住她的手,力道很大,語氣淡然,神色是略帶笑容的平靜,他說:「不會打擾小*姐太久,只是一頓晚飯而已。」
  
  「放手。不然,後果,你們可能承受不起。」蘇婉兒沉聲道,語氣神色皆冷然。心裡卻是將葉瑾之咒罵了一遍又一遍。
  
  「小*姐不必擔心,只是跟大哥一起吃一頓晚飯而已。然後,我們會親自送您回去。」那人語氣誠懇。
  
  「我根本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大哥。」蘇婉兒一字一頓地陳述。旁邊的司機有些不耐煩,問:「妹子,你走不走啊?」
  
  「師傅,要走。」蘇婉兒說,看向他的神色略略顯出身不由己和焦急。
  
  那司機一看,便對那幾個人說:「吃晚飯,重在開心。既然小姑娘不願意,你們大老爺們兒的就不要逼她了。吃飯,下次也一樣的。」
  
  那人卻是一笑,說:「師傅,你是不懂。這小姑娘跟我家老大是戀人,不知道怎麼的就吵架了,吵得誰也不理誰。這姑娘就跑到京城來旅行。倒是我家老大天天鬱悶、還動不動發怒,喝醉酒還惦記著喊她的名字。卻也是好面子,就不願意來找。這兩個都是倔強的人,我們這些做下屬的總得要推一把力,讓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不,好多天才找到她,正巧我家老大也在這裡開會,這頓飯還真得要吃。一看師傅就是明白人,若是換做我們,也是要勸和的。是不?」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瞎編吧。我從來沒談過戀愛,你們就胡扯吧。」蘇婉兒氣急敗壞。
  
  那司機狐疑地看了蘇婉兒一眼,顯然是對她有點點懷疑。蘇婉兒臉色一變,說:「我真是不認識他們的。要不,師傅做個見證,讓他們說說我叫什麼名字,然後我給身份證給你看,你來做公證人。」
  
  那司機大約是看到這場景怕麻煩,立馬搖搖頭,還假模假樣地勸說:「找到一份兒真摯的情感不容易的。小姑娘你就去吃個飯,好好相處吧。我先走了。」
  
  司機一說完,立馬踩了油門離去,就連旁邊有別人招手要打車,他似乎也沒有看見。
  
  蘇婉兒知道自己已經陷入困境,這來人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她知道走不脫,倒是冷靜下來,臉上掛著似有若無的諷刺笑容,緩緩地掃視過眾人,視線最後落在那編瞎話的眼鏡臉上,她眼神明明柔和,卻又帶著凌厲。她微微歎息,說:「說吧,有何目的。將要如何。」
  
  那男子微微一笑,說:「就是請*小*姐跟我們老大吃一頓飯,認識一下,僅此而已。」
  
  「請人吃飯,須遞上名帖。約定時間地點。你們也是在外面行走的人,這點規矩都不懂?」蘇婉兒反問,面上全是驚訝的神情。她現在所要做的就是一個「拖」字,拖久了,陳家人自然會詢問葉瑾之,她沒有回去,陳家人自然會尋找。
  
  那人卻並不因為蘇婉兒的指責而露出任何的尷尬,神色依舊如常,語氣也淡然,說:「事出倉促,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蘇婉兒冷笑一聲,抓緊手提袋,問:「你口口聲聲說你家大哥要跟我吃飯?那你家大哥是誰,我又是誰?」
  
  周圍的幾個人如同塑像,一動不動。這個男人的神色那樣坦然,仿若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天然。這世間果然是臥虎藏龍,隨便出現一個都修煉到這種境界,這樣難以應付,而自己要立足於世間,真的需要智慧,需要鋒利的爪牙。
  
  她看著眼前的人,忽然就想起銀座八樓裡,四少在她耳邊輕輕的話語。當時,她還那樣小,他就那樣教她,大約是因為很心疼她,很擔心她吧。
  
  想到他,她總覺得心臟皺褶出痙攣的疼。面前的男子緩緩地說:「我的大哥,你一會兒自然就見到了。至於你,不過是大哥尋找失散多年的所愛罷了。」
  
  蘇婉兒垂了眸,對於這種等於沒有回答的回答感到略略失望。她並沒有套出什麼來話來,只是有一點不知道是這個人胡編亂造的、還是確有其事的資料:這個人的大哥尋找的是失散多年的所愛。
  
  「名有相同,人有相似。既然是失散多年的所愛,就不該是我。因為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更談不上有戀人。」蘇婉兒也很平靜地戳穿他們,同時,心裡也在祈禱:但願是狗血處處有,是這幾個人真認錯了。
  
  「我們今天跟蹤一天,確認再三,不會出錯。」那人回答。
  
  蘇婉兒一驚,這人居然瞞也不瞞,就這樣直接將跟蹤的事說出來,似乎在說今天晚餐我們安排的菜色。
  
  「跟蹤。」蘇婉兒不悅。
  
  那人略略點頭,十分抱歉地說:「對不起,我們並無惡意冒犯。現在請你到裡面坐一坐,喝點東西,大哥一會兒就來。」
  
  蘇婉兒本想死鴨子嘴硬地回一句「你讓我去,我就去?」,可是沒有必要這麼對著幹,既然對方口口聲聲說他的大哥,那就會一會那位大哥到底是何方神聖,到底是認錯人,還是存心找茬,或者有人給自己下套。這一刻的她,都沒有辦法走脫,惟有走一步算一步。何況,那個花樣美男氣質的李峻寧似乎也去了那西餐廳裡。單看那傢伙的名片加上他說話的語氣,也許並不是個會袖手旁觀的傢伙,也許他會是這件事的一個轉機。
  
  所以,蘇婉兒垂了眼簾思考瞬間,又立刻睜開掃那人一眼,說:「走吧。不過,我的原則,誰請吃飯誰付錢。」
  
  那人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不由得一愣,大約是沒想到蘇婉兒在這個狀況下,還能說這麼一句話。
  
  蘇婉兒沒理會,逕直往旁邊裝飾古樸的西餐廳而去。那幾人立刻跟上來,那男人在一旁說:「自然是我們付錢。」
  
  「嗯。」蘇婉兒在鼻子裡冷哼一聲,昂首闊步地就進去了,走得頗有氣質,讓週遭的人一看,她身後還跟著幾個穿著周正、長相周正、步伐都比較整齊的男人,這絕對是十分惹眼的。是的,她就是需要惹眼,讓人記住她曾經以什麼方式在這裡出現過,至於葉瑾之這個混蛋,把自己丟在這裡,致使自己處於不利境地,這是絕對不能原諒的。
  
  果然,蘇婉兒以這樣一種方式進入西餐廳,讓很多人都紛紛投過來目光。當然,她卻在西餐廳裡搜尋李峻寧的身影。雖然之前比較不喜歡他的搭訕方式,但這一刻,她卻很高興他在這裡。
  
  不過,這西餐廳人雖不多,卻並沒有李峻寧的身影,到是在角落的一桌似乎看到了剛剛跟李峻寧一起進來的人。也許,李峻寧去洗手間了。蘇婉兒想。然後指了指那臨近的一張桌子,說:「那邊。」
  
  那幾人應許。因為進來的人較多。顯然一張桌子並不夠,於是他們又分成四桌在週遭坐下,而先前與蘇婉兒交涉的男人則在她對面坐下,對她說:「老大一會兒就來,你先點一點吃的喝的墊一下。」
  
  蘇婉兒瞧也不瞧菜譜,只盯著對面的人,對服務生說:「一杯檸檬茶,我這桌等人,人來了再點。」
  
  那人也波瀾不驚,對服務生說:「摩卡。」
  
  服務生離開,蘇婉兒靠在沙發上,四處看,卻不見李峻寧的身影。又看了看洗手間那邊,也沒見他走出來。卻不料左看右看沒找到李峻寧,也只聽到有服務生低語「那彈鋼琴的男人真帥」,若是平時,青春少艾的女孩子聽到又帥哥到底是要瞄幾眼,可這會兒情勢讓她焦慮,無心去瞧帥哥沒人了。
  
  正在她焦急之際,耳邊那一曲《童年的回憶》在餘音裊裊中終止,停頓一會兒中,忽然響起另外一首鋼琴曲,她聽過不少鋼琴曲,斷定不是世界名曲,但一定是在哪裡聽過。
  
  蘇婉兒不由得凝神靜聽,聽到高潮部分,才忽然想起是在那天與葉家吃飯時,在飯店大廳聽到的,當時,有個人在休息區談鋼琴,就是這一首。
  
  蘇婉兒訝然,不由得轉過身去瞧那談鋼琴的人。那鋼琴在西餐廳的中央,旋轉的樓梯之下,有長長的動感光線如水銀瀉地一般,製造出一種朦朧的美。在鋼琴旁邊立著一位淑女裝的女子,長髮披拂。看那裝束,應該是來彈鋼琴的。而坐在琴凳上的是個男子,身姿優雅,十指飛舞。
  
  雖然朦朧,雖然側面,可是蘇婉兒幾乎一眼就認出那彈鋼琴的正是李峻寧。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0:34

  第051章 焦點啊焦點
  
  上次在飯店休息區,他也彈的是這一首。那時,他側身坐在明亮的休息區,從自己的角度看不到他的面目。如今這角度跟當天的一模一樣。那身姿那樣從容,十指跳躍,琴音流瀉。
  
  那琴音時而如和風拂過柳枝,時而又如驟雨初至惹得芭蕉搖曳,時而又如荷塘輕顫,如蓋的荷葉輕輕波動……
  
  西餐廳裡原本就安靜,如今有李峻寧這一曲,更是安靜到極致,很多人幾乎是不忍心下刀叉杯盤,仿若因為自己讓這樂音多了一絲的雜音,那就是莫大的罪過。
  
  等到一曲終了,安靜片刻,有人鼓掌,周圍的人也開始鼓掌。蘇婉兒不太懂音律,只是憑自己感覺來,也覺得彈得極好。
  
  原以為李峻寧只是彈那一曲就會過來,那麼就會發現自己。可他並沒有起身的意思,反而是坐在那裡,招手叫了服務生過去,不一會兒,竟然聽到李峻寧說:「下面這一首,是我今天有感即興之作,想要送給觸發我靈感的一位女子。她也在這西餐廳裡。」
  
  他說到這裡,卻是一下子轉過臉來,隔著那水銀瀉地一樣的燈光製造出的朦朧就看過來。蘇婉兒一怔,他難道說要送給自己?
  
  只略略這樣一想,就聽到他說:「秋天的傍晚,一轉身,就看到她站在那樹下,周圍人來人往,她安靜得如同水滴,金黃的日光傾瀉下來,她白皙的肌膚如同上好瓷釉,那一刻,她仿若一件傳世的瓷器佳品。我瞬間失去思考,上前搭訕,卻是冒犯了佳人。如今,機緣巧合,她也在這裡,我就以這一首為她即興創作的曲子來表達我適才的歉意。」
  
  他聲音沉靜,如同山中一面湖水,不疾不徐地落在西餐廳裡。週遭安靜極了,人們都在四處瞧,大約是看看李峻寧口中如此的佳人到底在何處。蘇婉兒之前原本懷疑他要送鋼琴曲給自己,這會兒聽他說得那麼好,似乎又不像是自己。自己雖然肌膚白皙,但不至於那樣吧?不過,他說的上前搭訕唐突佳人,這倒是有點像剛才的情景。
  
  莫非真的是自己?他看到自己了?不過,就剛剛自己進來那個派頭,西餐廳裡能不注意她的人很少。
  
  蘇婉兒兀自思索時,耳邊已經響起鋼琴曲聲,是極其輕柔的曲調,行雲流水流瀉,似乎秋日的和風輕輕拂過耳際,滿地的花香在空中瀰散,日光和暖,照在白釉的盤子上,盤子裡描繪大朵的牡丹,色白花青,靜靜懸在那裡,真如同傳世的古典,傳世的安靜。
  
  這人真是音樂天才,蘇婉兒暗中讚歎。就是自己這種對音樂有點牛嚼牡丹——不懂欣賞嫌疑的人都能沉浸其中。
  
  最後,徐徐落下尾音,週遭一片掌聲,仿若這不是西餐廳,而是音樂廳。也正在這時,他緩緩站起身,微笑著走過來,他的神色裡有一種明淨,似乎不染纖塵。一個人在社會上混跡,怎麼會有這樣的眼神,如同孩童一樣。
  
  他走過來,終於在她桌邊站定,略略彎腰欠身,說:「剛才唐突冒犯,現在可以原諒我嗎?」
  
  他聲音很低,可是臨近的幾桌都可以聽見。他剛才那一曲果然是送給自己的。蘇婉兒略驚訝地看著他。
  
  「可以原諒我嗎?」他又問,臉上浮上和煦的笑,那笑容讓蘇婉兒覺得驚訝,這是她見過的最和煦的笑,那樣柔和,讓她聯想到一個詞語:如沐春風。
  
  「不肯麼?」李峻寧聲音更低。
  
  「我又沒怪你。」蘇婉兒回答,臉上帶了笑,語氣輕柔,一說完,還是不由得低下頭,向來沉靜的她竟然感到張害羞。不過,被一個男人這麼當眾讚美,還送鋼琴曲,還這樣來道歉,即便是蘇婉兒再是沉靜的人,畢竟沒有跟男人有過這樣的交集。
  
  「那就好。不知道,可否與我一起共進晚餐?」李峻寧說,語氣誠懇,完全無視坐在蘇婉兒對面的男子,以及剛才跟她進來的那些人。
  
  「我——」蘇婉兒還沒回答,對面的男人冷漠地開口,說:「先生,自重。今天,她是我的客人。」
  
  李峻寧並不理會,似乎當那人不存在一樣,只是問:「可以嗎?」
  
  蘇婉兒是很想跟這人共進晚餐,藉機擺脫這一夥人,但對於李峻寧並不太瞭解,誰曉得是不是出了虎口,又入狼窩。何況,挾持自己的這一夥人看來人多,來頭也不小,而李峻寧似乎很狂放不羈,仿若自己不在意的就不放在眼裡,但他到底只有兩個人,如果動手或者其他,他未必可以贏。
  
  在這猶豫之中,對面的男子語氣淡然地說:「小姐,晚餐你有約。」
  
  蘇婉兒覺得不能撕破臉,何況自己也想看看這所謂的大哥是何方神聖。於是對李峻寧輕輕一笑,十分遺憾地說:「對不起,我晚餐倒是跟人有約了。」
  
  李峻寧也表示遺憾,露出失望的神色,說:「我今天到底晚了一步。那我現在預約等一下送小姐回家,不知可以麼?」
  
  蘇婉兒暗中驚喜:這男人真是成精了。大約是看出自己是被挾持,居然提出送自己回家。這一是試探,第二也是跟對方軟一記。
  
  那男人眉頭一蹙,面色又恢復平靜,說:「對不起,今晚,她是我們的客人。吃飯,送她回家,我們會服務周到的。」
  
  蘇婉兒啞然不語,只是凌厲地掃那人一眼。這才轉臉對李峻寧微微一笑,說:「無妨,這幾天我正想游京城,苦於沒有嚮導。不知道峻寧有空麼?」
  
  「求之不得。」李峻寧略略欠身,動作十分優雅。
  
  蘇婉兒露出明媚的笑,輕輕喝了一口檸檬茶,說:「那明天記得打電話給我。來,你的手機給我。」
  
  「好。」李峻寧回答,似乎知道她的意思,掏出手機遞過去。蘇婉兒接過手機,不經意地掃了對面的人一眼,那人神色泰然,沒有任何的反對。
  
  蘇婉兒往李峻寧的手機裡輸入自己的手機號碼,又輸入徐尚林的手機號碼,說:「我這人睡覺喜歡關機,指不定明天又懶覺了。你可以打我家裡的這個號碼。」
  
  這一句其實是告訴他,這號碼可以聯繫到自己,是自己家人的。讓他幫著聯繫家人。徐尚林如果知道了,就會迅速安排一切,自己就不必太擔心,也不必讓李峻寧陷入不必要的困境。
  
  李峻寧看了看手機,又露出那種和煦的笑,說:「十分期待明天早點到來。我就不打擾你用餐,我也有朋友在這邊。李峻寧指了指鄰桌的男子。」
  
  蘇婉兒看了那男子一眼,那男子十分謙遜地向蘇婉兒點頭打招呼,蘇婉兒也點頭回應。李峻寧則是走過去,背對著蘇婉兒坐下。對面那男人在說:「沒想到KNE的鋼琴彈得這樣好。」
  
  「業餘愛好而已。」李峻寧回答,對那位臉紅的服務生說:「藍山。」
  
  「這一次在中國的首站SHOW不知道可不可以給我們做呢?」那人十分誠摯地說。
  
  蘇婉兒斜靠在沙發上,以便於觀察門那邊來的每個人,想在對方打量自己之前,先審視對方。這樣,至少在心理上會先佔優勢。不過,她耳朵卻是聽李峻寧與那人的談話,暗想這傢伙怎麼不去給徐尚林打電話?難道他沒聽懂,也沒看懂自己對他的眼神示意麼?
  
  「那要看看你們符合我的要求麼。」李峻寧回答,語氣緩緩的。
  
  「當然,你第一次在中國的SHOW就是我們做的。當時,你也滿意那舞台布景,以及我們的模特的。」那人連忙說。
  
  走秀,模特。難道這傢伙竟然是神馬設計師?蘇婉兒暗想,決定繼續聽下去。只聽得他說:「此一時,彼一時。這一次,我的設計很不同,找尋的模特應該是全新的,至於佈景,我至今沒有概念,今天也沒心情談。改天你到滬上找我談。」
  這人還真是大牌。不過,那些所謂的大師不就是這個樣子麼?難道這傢伙很出名?蘇婉兒這樣想,這才想起剛剛他遞過來的名片,上面只有李峻寧三個字。大約這三個字是金字招牌什麼的,只不過自己是個下里巴人,極少關注那些時尚的東西,便不認識了。看來,今天脫險回家後,得在晚上看看這李峻寧到底是何方高人。
  
  「好,今天不談,今天不談。我改天親自去滬上拜訪您。」那男子的語氣十分恭敬,仿若李峻寧這種回答已經是答應將在中國的第一場SHOW給他了一樣。
  
  繼而兩人又談了一些別的事情,似乎是關於模特選拔的。那人似乎想套一下李峻寧的構想,對佈景的意向。李峻寧卻是閉口不談,只是起身去洗手間,過來一會兒出來,掃了蘇婉兒一眼,然後喊服務生過來,點了餐。對面的男人還試圖要做一點努力。李峻寧只一揮手,說:「我累了,今天不談。」
  
  那人只好閉口,於是蘇婉兒現在也聽不到什麼,只專心看門口。等待這傳說中的老大到來。這個時刻,她已經沒空去想葉瑾之那個渣男。
  
  等了許久,她肚子很餓,可是對面的男子沒有點餐的意思。呸,真是個吝嗇鬼。蘇婉兒暗自咒罵,還順帶對那個未出現的大哥也一頓咒罵。
  
  正在這煩躁得很的時刻,西餐廳門口出現了一個人。米白色的夾克,卡其色褲子。一身的休閒,那五官十分柔和,與李峻寧有得一比,可又有稜角,比李峻寧陽剛一些,神色平靜,眼神也安靜,但是絕對夠冷。因為他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那人正是葉雲嘉。無論如何,在這裡遇見葉家人,算是有救了。之前聽陳昭華的語氣,葉家駐紮南部,但葉家子弟在京城也是身居要職,算是如日中天的一族。
  
  蘇婉兒心裡歡喜,也不顧得別的,她要先發制人,於是她忽然站起來,清脆地喊了一聲:「雲嘉,在這裡。」
  
  那一聲頗為清脆,葉雲嘉轉過來看她,然後就怔怔地站在那裡。
  
  蘇婉兒覺得這情勢很微妙,她不由得掃了一眼對面的男子,那人一直淡漠的神色裡有些微的驚訝。而週遭那些人似乎也很驚訝。
  
  她不管這些人,逕直向葉雲嘉招招手,說:「雲嘉,在這裡。」
  
  葉雲嘉終於一步一步地走過來,站在她面前,微微蹙眉,只是看著她。
  
  蘇婉兒覺得他的眼神很奇怪,不由得尷尬一笑,說:「真巧,你也在這裡。」
  
  葉雲嘉沒有說話,只是看她。大約是因為葉雲嘉長得很好看,而之前李峻寧又送鋼琴曲給她,她一時之間就成為這餐廳裡的焦點,周圍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雲嘉,你怎麼了?」蘇婉兒不由得問,他不說話,這場景太尷尬了。
  
  「沒什麼。」葉雲嘉抿了抿唇,然後有點生氣地問:「你怎麼跑到京城來了?」
  
  蘇婉兒剛才只想到葉雲嘉來了,可以拯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沒有想好怎麼來撒謊圈圓上一次的見面。是矢口否認,還是編別的謊言。
  
  「你怎麼一聲不吭地跑到這裡了。」葉雲嘉問,語氣竟然有點憤然。
  
  這人這話說得好像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到了她要去什麼地方需要向他報備一樣。蘇婉兒訕訕一笑,說:「我過來相親。然後嫁人。」
  
  她這話一出,葉雲嘉的眉頭緊蹙,不可置信地問:「你相親?嫁人?」
  
  蘇婉兒點點頭,說:「女大當嫁,我也不小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多違心啊。女大當嫁她可沒覺得自己是當嫁的年齡。這不是被逼的麼,自己哥哥的前途,老爹的命運都在人家手裡。再說,自己也覺得這其實也是兩全的事。先有一個平台,才能讓自己事半功倍,放出萬丈光芒。
  
  「是啊,你也不小了。」葉雲嘉說,樣子有些呆呆的。不過,忽然之間,他就笑了,說:「不過,能看到你真好。」
  
  「啊?」蘇婉兒訝然,這葉雲嘉這句話說的是什麼意思?之前,葉老狐狸是將自己許給他的,這男人不是有心上人不來的麼。哦,人家這句話大約是客套話。
  
  蘇婉兒恍然大悟,立馬又掃了對面那男人一臉,很理直氣壯地說:「我小叔,葉雲嘉。我跟他許久沒見了,有些話要敘一敘。所以,你們要請我吃飯,改天。」
  
  那人沒說話,只是眼神驚訝。她也懶得理會,提上包就說:「雲嘉,你送我回去吧。你四哥臨時有些事,將我放在這裡。」
  
  「四哥?小叔?」葉雲嘉臉色驟然變了,十分憤怒地盯著她。
  
  蘇婉兒暗想難道這傢伙也是看好葉瑾之和嚴清雅,所以連帶對自己也深惡痛絕了。她抿抿唇,對對面那人說:「我們先走了。」
  
  「哦。」那人終於回過神,點點頭。
  
  葉家果然是赫赫有名的存在。葉雲嘉這個名字一出,就秒殺了這些難纏的傢伙。這真是天壤之別,之前自己怎麼謀劃都敵不過這傢伙出現一下,露臉露名字,就輕鬆搞定一切。
  
  蘇婉兒心裡美滋滋的,拿了包,又喊了一聲:「雲嘉,我們走吧。」
  
  「『四哥、小叔』是什麼意思?」葉雲嘉沒有挪步,思維似乎還停留在上一刻,臉色也極其不好看。壞了,這人大約真是真把自己當成破壞葉瑾之和嚴清雅愛情的人。在這大庭廣眾的也不好解釋假裝結婚的事。於是,她壓低聲音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改天講給你聽。」
  
  葉雲嘉臉上的疑慮越來越重,十分狐疑地看著她,像是她不給答案,不給解釋,這位疑問哥就不會罷休一樣。這葉家人的個性還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她情急之下拉了葉雲嘉一把,說:「不是你想的那樣,走,你送我回家,我車裡解釋給你聽。」
  
  是的,就算是忽悠,都要先把這個傢伙弄出去,讓他護送自己回去。
  
  「敏華,你就不要麻煩雲嘉了。他來這裡,似乎是有事。我的事也辦完了,走吧,我們回去。爺爺還在家等著我們呢。」葉瑾之的聲音忽然響起,嚇了蘇婉兒一跳。她循聲望去,那傢伙居然緩緩從拐角處的一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對服務生說買單,遞了信用卡過去。
  
  「你——,你怎麼在這裡?」蘇婉兒顯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葉瑾之這渣男不是扔下自己去見他的嚴清雅了麼?
  
  「辦完事了。所以來瞧瞧。」他說得天經地義,可是任憑誰都看得出來他早就在餐廳裡了。他一邊說,一邊從容地走過來,對葉雲嘉說:「雲嘉,今天怎麼有空到這邊來?你平時來京城,吃飯可都去雲錦尚品軒的。」
  
  「忽然想隨便逛逛,四哥好興致。」葉雲嘉說,語氣冷冷的。
  
  葉瑾之輕輕一笑,說:「帶敏華逛逛,不料在這附近有事,所以,讓她在這附近等我。」
  
  「敏華?」葉雲嘉似乎是跟葉瑾之說話,但銳利的眼神如刀,直直射過來,一臉的詢問。
  
  蘇婉兒只覺得渾身一寒,這男人的眼神怎麼可以這樣讓人寒意叢生。那人明明這樣好看,可是生氣的臉,竟然如同寒冷的冰窖。
  
  「是的,陳敏華。」葉瑾之緩緩地說,無視了葉雲嘉的不悅,然後輕輕伸手過來,說:「敏華,走吧。我們回家。」
  
  蘇婉兒「哦」一聲,只覺得現在的情況很詭異,但目前是要安全回到陳家,跟徐尚林商量一下才好。所以,對於葉瑾之之前很惡劣地拋下她,她就暫時不計較,於是,她將手放到他手中,然後轉頭對葉雲嘉,說:「雲嘉,那我先回去了。改天有空一起吃飯。」
  
  葉雲嘉只站在那裡,沒說話。但是李峻寧忽然站起身,笑著說:「敏華,可別忘了明天早上我們有約。」
  
  「她明天沒空。」葉瑾之直接拒絕,然後拉起蘇婉兒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不忘低聲損她:「你這個姿色,還招惹人,現在這些人的審美越來越差了。」
  
  蘇婉兒沒空理他。因為她一肚子的疑問,比如,葉瑾之到底是真去找嚴清雅,還是這是一個計謀?還有自己白忙活一場,似乎沒有見著那群人的老大,那個老大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還有,葉瑾之這個人太捉摸不透了。這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啊。一團亂麻,真是頭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0:49

  第052章 莫名其妙的葉雲嘉
  
  暮色四合,霞光暗淡。蘇婉兒覺得在西餐廳裡沒多久,居然外面就已經天黑,整個城市全然上燈,高樓大廈全都流光溢彩。
  
  秋天的夜風很冷,她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將領子的扣子也扣上。葉瑾之去開車,她等在街邊,頭腦並沒有因為陰冷的風有一點點的清楚,反而覺得今天的一切太過戲劇化,也太過詭異,有很多事情都出乎她的判斷與認知。
  
  果然,這世界還是很複雜。她正兀自想這事,忽然感到人影一晃,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葉雲嘉站在身邊,但並沒有看她,反而是安靜地看著馬路上車來車往,一言不發。
  
  這人怎麼神叨叨的?蘇婉兒覺得這氣氛有些尷尬,於是咳嗽一聲,說:「你辦完事了?」
  
  「嗯。辦完了。」他回答,並沒有再說下去。
  
  既然辦完事,還不知道早點回去,一聲不響地站在她身邊。難道還在為嚴清雅不平?也許,該跟他解釋一下,畢竟被一帥哥無端仇視,似乎不是好事情。但是,該怎麼說呢?
  
  蘇婉兒在心底醞釀,剛開口說「那個——」,葉雲嘉忽然問:「你為什麼一聲不吭地走掉?」
  
  「我剛跟你說了的。我要先回去看爺爺。」蘇婉兒回答,暗想這人果然如傳言中那樣,莫名其妙,脾氣很差。真是難以想像,他居然也有心上人,更難得是有女人還能忍受得了他的脾氣而喜歡他。
  
  「我不是說今天,我是說在深寧,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就跑掉了?」葉雲嘉語氣裡全是質問,臉色沉得嚇人。
  
  蘇婉兒非常吃驚地看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弄錯了,但是自己想不明白。她過了好一會兒,才極其小聲地說:「那個——,我們並沒有那樣熟吧?」
  
  是啊,我跟你不過見了一面,雖然你幫我擺平了孫主管,但也那恩情也不至於說讓我向你報備行蹤吧?蘇婉兒心裡補充,面上還是覺得葉雲嘉太奇怪。
  
  葉雲嘉聽這話,臉色更黑,直到後來,蘇婉兒都覺得他臉上除了這個表情,都沒有別的表情了。
  
  「原來是這樣。」葉雲嘉低喃。
  
  蘇婉兒也不知道他這話什麼意思,不過,跟這人相處,有一種莫名的緊張與被壓迫的感覺,很不舒服。於是,這時刻,她很迫切地希望葉瑾之趕緊開車出來將自己送回去。可這人偏偏進去停車場半天也不見出來。
  
  本來,蘇婉兒是想跟他一起去停車場取車的,那傢伙偏偏讓她在這裡等。這麼久還沒出來,蘇婉兒可是一點也不擔心葉瑾之遇險什麼的,她擔心的是自己又被放鴿子了。
  
  這個渣男。蘇婉兒暗罵。
  
  「可是——,甘寧哥說你叫蘇婉兒,你現在怎麼又叫陳敏華了?你還真是愛改名字。」葉雲嘉終於追究這件事了,語氣有點咬牙切齒的。
  
  蘇婉兒就是怕他問這個,不由得咳嗽一聲,高深莫測地說:「咳,咳,那個——,那個是為了掩飾身份。」
  
  她一出口才覺得這謊言真是蹩腳。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掩飾身份?現在比陳家顯赫的家族多得是,人家那些子孫在社會上行走,可沒什麼好掩飾的。
  
  「哦?」葉雲嘉顯然也是不相信的。那眼裡全是審視,似乎要將她裡裡外外全然看穿。
  
  蘇婉兒被看得不好意思,不由得做太冷,緊了緊衣服,這才很凝重地點點頭,說:「不瞞你說,我小時候是流落在外,後來被陳家找回。一直認真學習,恪守陳家規矩,處處都怕做錯事給陳家抹黑。所以,我就讓人給我另外一個普通的身份,在社會上行走學習,都用這個身份方便。嗯,這個——我想你懂的。」
  
  是啊,作為世家子弟必須懂。因為好些人都有幾個合法身份在行走。比如陳昭華在滬上經商可不就叫陳昭華了,而是有別的名字。據說陳雲華也是有別的名字在做其他的事。
  
  葉雲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點點頭,說:「哦,這樣。」
  
  好吧,這個謊算撒圓了。蘇婉兒不由得摸了摸額頭,雖然那裡只有被風吹亂的頭髮,並沒有流汗,她還是覺得如釋重負。不過,這人不依不饒的,怕又要追問結婚的事吧?不過,陳昭華說到葉雲嘉的時候,也沒見說他是個熱心腸的人,還會替嚴清雅和葉瑾之著想。
  
  不過,蘇婉兒轉念一想:也許這葉雲嘉有感情潔癖,容不得認為的感情被玷污。
  
  大凡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公子哥都是有點這樣那樣的神叨叨的。蘇婉兒如是判斷,不由得又瞧瞧停車場出口那邊,依舊沒看到葉瑾之的車開出來。
  
  莫不是又從另外一個出口走了,放自己的鴿子?蘇婉兒越想越覺得這人很可能做出這種事來。不由得就去包包裡摸手機,要打個電話詢問一下葉瑾之,如果他真放了自己的鴿子,那麼,她就勉為其難讓這個看起來對自己成見頗深的葉七公子送自己回去,然後他問起這婚事,路上再解釋吧。
  
  就在他摸手機時,葉雲嘉忽然問:「你看上葉瑾之了?」
  
  「啥?他?」蘇婉兒摸手機的手一頓,臉上一副見鬼的表情,斜睨了葉雲嘉一眼。
  
  「我聽說你跟四哥訂婚了,是麼?」葉雲嘉詢問。
  
  蘇婉兒點點頭,然後又慢騰騰地補充一句:「不僅僅是訂婚,今天還拿了結婚證。」
  反正今天不說,明天他也會知道的。到時候又拿一張鐵青的臉對著自己,讓自己遭到莫名的仇視。還不如今天說了,然後解釋一番,以後就不用這樣麻煩。
  
  「你說什麼?」葉雲嘉臉色驟變,竟然伸手抓住蘇婉兒的大衣領子,勒得她氣息不勻。
  
  娘的,葉家男人都喜歡掐人脖子麼?蘇婉兒眉頭一蹙,眸光凌厲,伸手狠狠捶在他手腕上,拼了一口氣,蹦出一句:「放開。」
  
  氣勢十足,葉雲嘉不由得一鬆手,他問:「你跟他拿了結婚證?」
  
  「是。」蘇婉兒沒好氣地回答,這人怎麼能這樣不禮貌,動手動腳的。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葉雲嘉莫名其妙地說。
  
  你的意見很重要嗎?蘇婉兒心裡腹誹,面上一片肅殺,一邊整理因他而弄亂的大衣領子,一面不屑地掃他一眼。
  
  他那神色呆滯,臉上有懊悔,那好看的眼眸竟然有幽深的恨意,讓人不寒而慄。蘇婉兒不由得打個寒顫,覺得還是應該向他解釋一下,免得無端樹敵。可是,蘇婉兒還沒有開口說話,葉雲嘉立刻又靠近一步,說:「他不愛你,馬上去離婚。」
  
  葉雲嘉說的是事實。可是處於她的角度,這事就只能這麼處理。假裝結婚,讓陳老狐狸一塊心病去了,然後再慢慢說兩人不適合什麼的,最終分居,那時自己有自己的事業,能夠擺脫陳家的的掣肘,而這邊又能找到合適的理由,也會那時候還會遇見疼惜自己的人。
  
  所以,她搖搖頭,說:「不能。」
  
  「你若真那麼想嫁進葉家,離婚,我娶你。」葉雲嘉一字一頓地咬出來,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語氣強硬得讓人不容忽視。
  
  嗡蘇婉兒只覺得原本就一團亂麻的腦袋嗡嗡作響。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聽見沒有?」葉雲嘉又問了一句。
  
  蘇婉兒狠狠地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絲惡作劇的表情,然而沒有。可是,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話說當初說有心上人,抵死不從葉老狐狸,不娶自己的人好像是他。如今,他這個神色語氣的,到底是受了什麼打擊。
  
  葉瑾之不愛她,所以要讓她離婚。然後嫁給他?照他的邏輯關係來說,就是他愛自己。蘇婉兒像是做數學證明題一樣,因果關係代換一下,得出葉雲嘉喜歡自己的這個答案,自己也經不住一陣陣的惡寒。
  
  他會喜歡她?打死都不信。之前,他可是很大牌地放了自己的鴿子,還抵死宣稱有喜歡的人。
  
  「聽見沒有?」葉雲嘉臉色驟然難看,語氣已經十分不耐煩。
  
  蘇婉兒既不說話,也不表態,但是她看得出葉雲嘉已經十分暴躁。他像是竭力克制,又蹦出一句:「馬上跟葉瑾之離婚。必須。」
  
  「為什麼。」蘇婉兒終於找出一句話來表明自己的立場。
  
  「他不愛你。」葉雲嘉說。
  
  「我知道。」蘇婉兒回答。忽然覺得莫名其妙,自己是不是真嫁給葉瑾之,也沒有必要向這個人報備。她終於憤怒,因為從小到大,她最討厭別人用這種命令的口氣跟她說話。
  
  「知道你還嫁。你傻不傻啊?」葉雲嘉聲音提高了好幾倍。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還是去找你的心上人。我是你四嫂,你請自重。」蘇婉兒向後退幾步算是遠離他,神色語氣皆冷然。
  
  葉雲嘉就站在原地看他,過了片刻,忽然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你是在意我的,對不對?」
  
  這人真莫名其妙。蘇婉兒撇他一眼,暗想:老天,就不能讓我遇見一個正常點的麼?
  
  「你想多了。」蘇婉兒掃他一眼,暗想抽空咒罵了葉瑾之。
  
  「你剛是在怪我。其實若我早知道是你,我那一天就來了。」葉雲嘉說,臉色非常柔和。
  
  蘇婉兒立刻汗毛倒豎。一見面就一直冷冰冰的葉小公子居然露出難得溫柔笑容。這葉家又出了什麼新招?目的何在?
  
  「其實,我並沒有——」葉雲嘉上前一步,似乎要伸手來抓蘇婉兒。
  
  蘇婉兒反射性地往後一跳,只聽得身後有人l懶懶地喊:「磨磨蹭蹭的,過來,上車了。」
  
  呸,不知道是誰磨磨蹭蹭的。不過,這人居然沒有跑路,剛才的詛咒都是白挨的,蘇婉兒不知道怎麼的,心情居然很好。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1:16

  第053章 好想好想談戀愛
  
  因為葉瑾之突然又出現了,蘇婉兒適才因不斷詛咒他的鬱悶瞬間消散。她連忙對葉雲嘉說:「我得趕回去了,我爺爺也病了。有事改天說。」
  
  她一說完,撒腿就跑,好在不是高跟鞋,跑起來不費勁。誰知葉雲嘉的速度跟快,唰地過來抓住她,說:「跟他離婚,因為他不愛你。」
  
  蘇婉兒腳步一頓,路邊已經有一些行人張望,遠處還有幾個人看好戲。這個葉雲嘉真是名符其實的瘋子,南部那些人都腦殘,還這樣崇拜這個人。現在對於偶像的標準已經那麼低了。
  
  她不由得狠狠地斜睨他一眼,低聲說:「放開。」
  
  也許是她的神色太懾人,葉雲嘉緩緩鬆開手,只是神色凝重地看著她,然後低聲問一句:「為什麼那樣著急地嫁人?你說的話都不算的麼?」
  
  這人又在發什麼瘋?她可不記得自己曾對這男人說過什麼。那一天在公司,他幫自己解圍,她只是說了一句謝謝,還被他擋回來了。
  
  莫名其妙。蘇婉兒再次用這四個字給葉雲嘉下了定論。
  
  「我走了。」蘇婉兒丟下這句,大步往葉瑾之那邊走。葉瑾之那人正悠閒地靠著車門,抱著手臂看她。
  
  欠揍,欠揍。即便是他沒真的丟下她,但是讓她剛才那麼緊張,那麼擔心,這也是該揍的。
  
  「小七,夠了。她是你四嫂。」葉瑾之忽然厲聲喝道。
  
  蘇婉兒只覺得嗡嗡的,還有什麼地方似乎有回聲。不知道葉雲嘉又做什麼了?她轉身一看,葉雲嘉卻在她面前,一隻手就那樣懸在半空中,成一朵花的姿勢凝固在那裡。他神色倒是無比的平靜,只是臉上有一種莫名的哀傷,蘇婉兒看得一顫,覺得這人的神情怎麼那樣孤獨,仿若遺世而獨立。這讓她的心裡有微微的疼惜。
  
  這種孤獨,她似乎也曾在哪裡見過。她微微一蹙眉,確定自己沒有見過葉雲嘉。本來就是嘛,這麼好看的男人,她怎麼可以過目而忘呢。
  
  「那個,不是你想的那樣。放心了。」她不知道怎麼的,語氣就軟軟了下來。
  
  他抿抿唇,沒有說話,還是那個姿勢,眼如秋水平靜,還是那樣看他。
  
  「我今天真要先回去了。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再見。」蘇婉兒說,然後轉身,快步往葉瑾之的方向去。
  
  蘇婉兒也覺得自己有點抽風,怎麼會看到那表情,就不忍心責備這人了。
  
  葉雲嘉沒有跟過來,只站在那裡。蘇婉兒走到葉瑾之面前,瞟了他一眼,正色道:「你磨磨蹭蹭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停車場裡孵蛋呢。」
  
  「我不騰出點時間,你怎麼好勾引小叔子呢。」葉瑾之反唇相機,嘴上一點都不饒人。也不知道那些此君極冷,懶得跟人說一句話的傳言是從哪裡來的。現在的八卦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蘇婉兒掃他一眼,說:「那是你葉家人,什麼秉性,你自己不清楚?非得顛倒是非黑白。」
  
  「我很清楚。」葉瑾之回答,還是很紳士地替她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你清楚還這樣說?」蘇婉兒坐進去,拍開試圖為自己綁安全帶的葉瑾之的爪子,自己將安全帶綁好。
  
  「就是因為清楚,才這樣說。」葉瑾之綁好安全帶,發動車子。
  
  蘇婉兒不由得在關上車窗的那刻,不由得看葉雲嘉,他還站在那裡。因為隔著一段距離,天色已晚,雖然京城已經燈火輝煌,但還是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雙手插袋,還是看著這邊,一動不動。他的背後是飯店,燈火輝煌的映襯著黑夜。那人的身影就在夜色裡顯出慎人的孤獨。
  
  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能散發出讓人覺得寒冷、而內心都為之疼痛的孤獨。她一直以為那些感覺不過是影視作品裡才可能有的。
  
  「看什麼看,說你勾引你還不承認。」葉瑾之終於發話。而且,他說這話的語氣十分平淡,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
  
  「是啊,我勾引了又怎麼樣?再說了,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勾引的?」蘇婉兒很討厭葉瑾之這種態度,真的,她寧願葉瑾之一直就是初見那般,或者就如同在董小葵和許仲霖的訂婚宴上那樣,渾身上下有一種生人勿近的疏離。
  
  葉瑾之半晌沒說話,然後才慢騰騰地說:「小七不怎麼喜歡跟人說話,不喜歡跟人接近的。更別說是女人。你說,他讓你跟我離婚,然後要娶你。我還真是奇怪,你這麼笨,看起來又不怎麼好看的女人是怎麼勾引得小七會那樣說話的?」
  
  葉瑾之一邊毒舌,還一邊轉過臉來,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審視了好幾遍。
  
  蘇婉兒心裡一驚,原來葉雲嘉真如陳昭華說的那樣不喜歡跟人說話,不喜歡跟人接近,而且喜怒無常。但是江湖傳言向來是很不準確的,沒有跟這個人相處過的傳言都只能是傳言。眼前這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麼?不過,連家人都這樣說,看來葉雲嘉還是跟傳言中很符合,只是他今天到底抽什麼風,搞得來讓蘇婉兒自己都產生了一種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那失去的那一段記憶就是葉雲嘉跟蘇婉兒有刻骨銘心的過去神馬的。而且他所謂的心上人就是自己,所以,才會抵死不從葉老狐狸的安排。可是,他今天乍一見到陳敏華居然就是蘇婉兒,而且還是他的四嫂,他才那麼激動,才說那些話的。
  
  嗯,這個假設很合情合理,一點漏洞都沒有。可關鍵是她一年一年地搜尋記憶,也沒有發現自己人生中有哪一年的記憶是空白的。所以,以上純粹是自己無聊之極的抽風想法。
  
  「怎麼?被我說中,無言以對?平時不是伶牙俐齒的麼?」葉瑾之更加平靜地說。這人真是妖孽,說這種冷嘲熱諷的話,還用反問語氣,都能將語調控制得恰到好處,讓人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抑揚頓挫情緒波動。
  
  「葉四公子,你怎麼知道他說讓我離婚,然後娶我啊?」蘇婉兒很好奇地問,一臉的賊笑。
  
  是啊,就算你葉瑾之軍隊出身,好吧特種部隊什麼的出身,耳力驚人。但自己跟葉雲嘉說話和這傢伙隔了那麼遠一段距離,當時還有風是往反方向呼呼吹的,況且葉雲嘉的聲音並不大,就算再好的耳力也不能聽得那麼清楚吧。
  
  如果說是唇語,鬼才相信。她的視力已經很好了,在這車邊還看不到葉雲嘉的臉色,更別說讀唇語了。那麼,剩下的解釋就只有科技了。
  
  想到這裡,蘇婉兒不由得一驚,如果是在自己身上放了監視器之類的高科技玩意兒,那麼,自己說的每一句話是不是都被這男人聽到了。咳,咳,包括她咒罵他的那些話。
  
  想到這些,她忽然覺得尷尬起來,立馬又不死心地問:「你快說,你怎麼知道我跟葉雲嘉的對話的?別說你耳力好,眼力好的。」
  
  「你也不算笨。自己都想出來了吧。」葉瑾之似乎心情很好。
  
  「你真這麼幹了?」蘇婉兒咬牙切齒,覺得跟這麼個人認識是一生中最大的不幸。
  
  葉瑾之掃了她一眼,說:「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凶相畢露的。俗話說『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就不知道那些跟蹤的人是針對你,還是針對我。咳,咳,我要不給你弄個監聽的,我也不能掌控情況,據此分析,或者及時地保護你。你說是不是?」
  
  蘇婉兒承認葉瑾之說得很有道理。可是,他怎麼可以不與她商量。如果他與自己商量了,自己會說那些咒罵的話嗎?
  
  「好,可是,你不與我商量,這是侵犯隱私的。」蘇婉兒咬牙切齒,如果不是葉瑾之在開車,並且知道這人身懷絕技什麼的,她很可能就揮拳相向了。
  
  這些年,蘇婉兒是竭力修身養性,讓自己不輕易為任何事內心起波瀾。可是,這個男人輕易就惹得她抓狂發怒,情緒起伏。
  「哦,你做戲的段位不怎麼樣,我怕告訴你,你演技僵化,導致被對方識破,計劃失敗。」葉瑾之說得天經地義,在這過程中還不忘貶低她。
  
  好吧,這人一定是記仇的,因為聽到她的咒罵,所以,這會兒才竭盡所能在言語上對她打擊報復貶低蘇婉兒深呼一口氣,安撫住自己激動得想揍人的心,咳一聲說:「既然是做戲,那個老大都還沒出場。你就跑出來做啥?」
  
  是啊,既然他對這個計劃這樣看中,那麼,那個要請自己吃飯的老大都沒有出現,他怎麼就鳴鑼收兵了。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什麼?」葉瑾之像是沒聽懂,問了一句。
  
  「我說,那個主謀都沒揪出來,你就忽然出現,然後收兵了,這不是前功盡棄麼?」蘇婉兒又重複了一遍。
  
  葉瑾之沒有說話,只專注地開車。車在高架橋上前進,週遭燈火輝煌,高架橋下的路像是流淌的河流。這人又捉摸不透了。看那神色,又不知道在想什麼。蘇婉兒覺得跟這人溝通真是困難。索性靠在椅背上,好好休息一番,因為這條路是回去的路無疑。
  
  蘇婉兒這才剛靠在椅背上休息,就聽到葉瑾之嘀咕一聲:「笨女人。」
  
  「要說啥一次性說完,姐姐我累了。」蘇婉兒氣定神閒地說。對付這種男人的添堵,就一定要心平氣和。
  
  「你都把主動把雲嘉拉出來對付人了。那個老大怎麼會現身呢?」葉瑾之一臉「不想說你」的表情。
  
  蘇婉兒一下子就暴躁起來,說:「這配合不默契,都是你的責任,你還好意思怪我?你若早點跟我說你這是佈局,我至於那麼緊張麼?我至於病急亂投醫麼?作為一個指揮者,你不能好好指揮,計劃失敗還推卸責任。哼哼,葉四公子,你好好檢討一下自己吧。」
  
  葉瑾之一時啞口無言,蘇婉兒頓覺適才鬱悶的心情有所好轉。誰知剛覺得自己佔了上風,葉瑾之立馬說:「還不是因為你水平差,我從來沒跟水平這麼差的人合作過。」
  
  好吧,渣男就是喜歡逞口舌之能的。蘇婉兒不想多跟他說什麼,自己也很累了,於是只是說:「好的決策者和領導者是可以因勢而動的。你自己檢討吧,不要多跟我說話。現在,把你的監視器從我這裡拿走。」
  
  葉瑾之沒有說話,專注地看車,等車下來高架橋,在一個路口等紅燈時,忽然俯身過來,其時,蘇婉兒正看前面的車流發呆,在想大哥的事不知道辦得如何了,想著應該抽空去瞧一瞧大哥。大哥逃出去這麼多年,杳無音訊的。
  
  蘇婉兒沒想到葉瑾之會突然靠過來,那氣息淡淡的香,也不知道是什麼氣息,突然之間就充斥在週遭。她嚇了一跳,本能要推開。他卻說:「別動。」手卻抓住他脖頸上的項鏈。
  
  蘇婉兒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拆卸監聽器。她就說吧,這人不會那麼好心,在拍照的時候,說她脖子光禿禿的不好看,然後就拿了一條鏈子給她戴上。當時,她還腹誹是賣給嚴清雅的,不願意戴。結果,他是不管不顧直接給戴上,說:「你放心,回家就讓你還給我。然後,我給你買另外一條。」
  
  「不要。」她說。
  
  「做戲要逼真,是不是?小娘子。」他笑嘻嘻地說,為她戴上項鏈。
  
  原來這項鏈是監視器。蘇婉兒屏住呼吸,任憑他將那項鏈取下來放到掌心,都不敢大口呼吸,因為周圍都是他的氣息。等他將那項鏈放進口袋,坐正開車,蘇婉兒才徐徐吐出一口氣,生怕讓他覺察自己的慌亂。
  
  紅燈轉換,車流開始緩緩移動。葉瑾之認真看前方的路,開車十分專注,兩旁的燈光從車窗裡投射進來,照在他側臉上,那張臉引專注有了別樣的動人。
  
  「話說,你咒罵我那一筆怎麼算?」葉瑾之還是盯著前方,忽然就說話,嚇了蘇婉兒一跳。
  
  她定定神,聽說是這一件事,立刻正色說:「什麼咒罵?你一定是幻聽了。我這人賢良淑德,待人謙和,怎麼會咒罵你呢?你一定是太擔心爺爺,又一宿沒睡出現幻覺了。真的。你要注意身體啊。」
  
  葉瑾之唇邊勾起一抹笑,不再說話,只是專注開車。可是,蘇婉兒心裡卻就七上八下了。這人萬一還有別的監聽器什麼的呢,於是在陳雲華別墅門口,臨要下車時,蘇婉兒又鼓起勇氣問:「那個,你們執行任務,監聽器一個是不是不太保險?」
  
  「然後呢?」葉瑾之索性熄火,抱著手好暇以整地看著蘇婉兒。
  
  蘇婉兒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訕訕地笑了笑,說:「然後,就會使用兩個監聽器或者兩個以上的監聽器,俗稱備胎。對吧?」
  
  「於是呢?」葉瑾之繼續瞧她,語氣十分平靜,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於是,你剛剛有沒有,那個——」蘇婉兒在他的注視下,十分尷尬地笑了笑,然後輕聲說:「備胎。」
  
  「沒有。這個是目前最先進的,質量很好。」葉瑾之回答,然後就將車停在門口,說:「下車吧,我去看看爺爺,還好趕回去。」
  
  「哦。」蘇婉兒回答,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夜風很冷,她裹緊了外套,大步往別墅裡走。苗秀芝已經等在門口,看到蘇婉兒回來,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說:「你們可是回來了。剛剛打電話過來,說你的電話沒法接通,好在瑾之說你們在外面逛逛,一會兒就回來。」
  
  「什麼?我的電話怎麼會無法接通?」蘇婉兒不由得將包包裡的手機掏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關機了。
  
  打開電話,滿格子的電,她懷疑是葉瑾之搞的鬼,但到底沒有證據。於是,只是狐疑地看了看他。他跟沒事人一樣,和苗秀芝寒暄幾句,說一會兒有急事,所以將蘇婉兒送回來就要去辦事。
  
  兩人與苗秀芝一併走到廳堂,陳雲華、陳澤林與趙醫生在那裡談話。葉瑾之很大方地就走過去詢問陳老狐狸的情況。
  
  趙醫生用了好幾個專用名詞,說陳老狐狸病情很穩定,已經吃了晚飯睡下了,只需要休息一段時間,就好的。
  
  「但是——」趙醫生鏗鏘有力地用了這個詞語,讓眾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他才緩緩地說:「還是不能讓老先生的情緒激動。」
  
  眾人點點頭,苗秀芝已經吩咐人去為蘇婉兒與葉瑾之準備吃的。葉瑾之立刻起身告辭,表明有要事在身。陳澤林再三挽留,葉瑾之推說有事,最終還是離開。蘇婉兒出於禮貌,出於做戲要逼真,於是就送他出去。
  
  看他這樣急急忙忙的,怕就是去找嚴清雅的。蘇婉兒心裡到底有一點落寞,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遇見一個人,在乎她的病痛餓慌,喜怒哀樂。
  
  「哎,笨女人,回去別露餡了,你那演技拙劣得很。」葉瑾之在發動車子前,還不忘損他。
  
  「你還是自求多福,看看如何跟你的美人解釋清楚吧。不要妄圖矇混過關,紙包不住火。」蘇婉兒反唇相譏。
  
  葉瑾之不以為然,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你最好記得你的身份是葉瑾之的老婆,所以,少出去勾三搭四。跟雲嘉也要保持距離。」
  
  呸。誰勾搭過誰了。蘇婉兒心裡憤怒,臉上卻全然是笑,一下子撲到他的車窗上,笑盈盈地喊了一聲「瑾之」,用的是戲台上的音調,把那個尾音拖長。喊得葉瑾之打了個寒戰,問:「幹嘛?」
  
  蘇婉兒還是一臉笑盈盈,低聲說:「你——,內心外露了。」
  
  葉瑾之一怔,然後明白蘇婉兒的意思,面上一下就冷下來,說:「你別自作多情了,又笨,又不好看,性格還不好,還勾三搭四的。」
  
  「我知道你臉面薄,別不好意思。我不會笑你的。像我這麼拉風的女子,你很少見到的,難免的。」蘇婉兒還是不怒,只是心平氣和地說完這些。
  
  呸,要比噁心,就噁心死你。蘇婉兒在心中洋洋得意,然後看到葉瑾之掃她一眼,一臉謹慎,一言不發,立馬開車走掉。
  
  看到他開車走掉的樣子,蘇婉兒心裡很愜意。不過轉念又是惆悵,這一刻,她忽然好想好想談戀愛。不過這個想法一出現,立馬就覺得悲劇,這段時間再怎麼的,都要演一演嘛。至少為了大哥沉冤昭雪,也要演一演戲的。
  
  如果要談戀愛的話,誰比較適合。蘇婉兒雖然老沉,但畢竟是小女子心性。快速濾過幾個人。陳昭華是必須排除的,那個可是自己的堂哥,雖然真不錯,再說即便不是堂哥,人家心心唸唸的是江雲。葉家的統統不正常,一個都不能考慮。周瑾其實不錯的,可是他貌似說最近遇見了讓他動心的了。
  
  咦?那個李峻寧不錯。不過,長得太美男了,感覺上是不是有點娘。自己夢想的那個人不應該是這個長相的。不過,這個*人*彈*鋼琴真是出神入化的。
  
  蘇婉兒一邊想,一邊回到廳內,她吃完飯,苗秀芝與陳澤林又詢問了一下今天的事,看了看蘇婉兒手中的結婚證,也沒有特別驚喜,也沒有特別不高興,只吩咐她早些去睡。這幾天沒事,就在京城四處逛逛,並且記得每天去看望葉爺爺。
  
  她十分乖巧,滿口應承之後,立馬滾回自己的房間。她要去打電話問問徐尚林可有陳昭華的消息,不知道為什麼,她很擔心陳昭華。同時,她還要整理一下今天的事情,比如那個沒有出現的大哥到底是什麼目的,當然,也要查一查李峻寧到底是多麼大牌的設計師。
  
  她剛回到房間,電話就響起來。蘇婉兒立馬關門拿起電話,發現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她以為是徐尚林在南黎用的手機號碼,立刻就接起來,「喂」一聲之後,那邊竟然是好聽的男人聲音,在輕輕笑,並不是的徐尚林,他低聲問:「請問是陳敏華*小*姐嗎?」
  
  「你是誰?」蘇婉兒警覺地問。因為這個號碼是離開清風鎮才換的,很少有人知道。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1:38

  第054章 逆天的人啊
  
  那人還是輕輕一笑,說:「我是李峻寧,敏華不會這樣快就忘記我了吧?」
  
  原來是他。蘇婉兒鬆了一口氣,想起之前在餐廳,自己為了能有人通知陳家她陷入困境,在他的手機裡輸入了自己和徐尚林的手機號碼。
  
  「你好。」蘇婉兒回答,語調有些生澀。
  
  「你剛剛有些緊張。」李峻寧說,語調輕柔帶著某種輕笑。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詢問。
  
  她剛剛看到陌生電話號碼,首先想到的是徐尚林,繼而擔心陳昭華出事。所以,是有那麼一瞬間的緊張。再說了,這些天,每個陌生來電都可能讓當前的形勢急轉直下。她緊張也在所難免,只是這人這樣肯定地說出來,像是窺伺了一切,洞察了秘密。
  
  蘇婉兒對此感覺不爽,心裡如同冰塊入口,瞬間冷然,語氣也變得平靜,說:「剛上樓,只是些喘息而已。」
  
  她言下之意是說我並不是緊張什麼。李峻寧聽聞,又發出幾不可聞的一聲輕笑,過了一會兒,才懶懶地說:「這下可有緩過來了。」
  
  「已經好了。」蘇婉兒回答,語氣十分平靜。但她是出於禮貌耐著性子沒有詢問他打電話來何事。只等待他先說目的。
  
  因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一條孫子兵法在蘇婉兒理解下不是說非得勞命傷財、冒著生命危險去摸清對方的底細,而是在每一次對戰之時,不要著急,要看清楚對方的目的,來意,這才能一擊即中,切中要害,省時省事。所以,「敵不動,我不動」就是蘇婉兒一貫的處事原則。
  
  李峻寧聽到她平靜的「好了」兩個字,終於是沒有笑,低聲歎息,說:「聽敏華的語氣,並不期望接到我的電話。」
  
  這話很讓人騎虎難下,如果說「是」,絕對是得罪人;如果說「不是」,那李峻寧大約要打蛇隨棍上,繼而說說出「原來你這樣想我」之類的調戲之話也說不定。
  
  被人調戲,都是因為給了別人調戲的機會。蘇婉兒不會傻到這個田地,給人機會調戲自己。所以,她先是輕輕一笑,緩和氣氛,然後說:「李先生鋼琴彈得出神入化,讓我十分佩服,我還想改天請教,怎麼會不想接到你電話?至於今天,實在因為家中瑣事繁忙,有些俗事亟待解決。所以,一時間失了禮數,倒請李先生見諒。」
  
  「敏華這樣說,讓我一半高興,一半沮喪。」李峻寧說,語氣裡略帶遺憾,還有點孩子氣的撒嬌。
  
  「哦?這話怎麼說?」蘇婉兒問,然後慢慢坐在沙發上,將電腦打開,準備查一查李峻寧其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因為她覺得這人雖然不如葉瑾之那人那麼惡劣,但同樣讓人難以捉摸,多瞭解一下到底是好的。
  
  「高興自然是因為敏華不討厭我。這沮喪嘛,自然是因為敏華要見我僅僅是討教鋼琴。」李峻寧說完,還很配合地歎息一聲。他倒是坦誠,但這種坦誠讓蘇婉兒不怎麼舒服。因為兩人不過才見一面,他竟然就這樣開玩笑,仿若他們已經很熟識。
  
  蘇婉兒對於他的好感迅速下降了一個檔次,面對他這一句話只是笑笑,李峻寧倒是忽然正色,說:「我剛剛只是開玩笑。希望敏華見諒,我這人就是有這毛病,很少有朋友,但一認定了某個人,即便只是見一面,也當是熟識已久的人了。」
  
  蘇婉兒心裡一驚,暗想這人好生厲害,明明隔著電話,他卻像是能敏銳地知道她所想一樣。難道憑借氣息就能判斷?還是自己的聲音洩露了什麼?
  
  她心裡驚訝,表面上卻是有些薄怒的意味責備說:「李先生這樣可是肆意揣測,口出讕語了。我今天分明是該謝謝李先生的幫忙,謝謝李先生的禮物的。」
  
  「好了,好了,敏華不要怪我,是我肆意揣測了。」李峻寧在那一端連忙道歉,饒是蘇婉兒在這邊也似乎聽得他慌得手足無措一樣。她倒是心裡適才的一點點不安與鬱悶全然都消失了,立馬收拾這場面說:「我這說話,又沒輕沒重的。李先生不要見怪。」
  
  李峻寧在那邊呵呵一笑,說:「敏華肯跟我說這麼多話,我已經很高興了。先前還忐忑,你是不是還不肯原諒我。」
  
  人家說得坦然,蘇婉兒聽得愧疚,立刻說:「當時是我在氣頭上,沒輕沒重的,這些事,你還提它作甚麼?」
  
  「不提,不提。」李峻寧十分高興,語氣裡全是慵懶的柔和,如同三月天的日光,和風吹拂,兜頭落了一場櫻花雨。
  
  她懶懶地放鬆,靠在沙發上,輕輕一笑。李峻寧的語氣卻轉得嚴肅,說:「其實,剛才在餐廳,我沒幫上忙。我去洗手間,給你家裡打電話,可是關機了,可能手機沒電了。」
  
  「哦。沒事,事情也解決了。」蘇婉兒回答,心裡總覺得這李峻寧還有事要說,但她總是不好開口問的。於是就沉默了。
  
  短暫的沉默是無盡的尷尬,最終,李峻寧打破沉默,說:「其實,我今天打電話來,有三個原因。」
  
  他忽然變得正經,而且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竟然將之前的吊兒郎當的習氣一掃而空。
  
  這是怎麼樣的妖孽。蘇婉兒心裡暗歎,嘴上卻疑惑地「哦」一聲。那李峻寧又是一笑,閒話家常一樣,說:「第一,是想趁熱打鐵,讓佳人知道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免得時過境遷再打電話來,讓你我都尷尬。」
  
  這人倒是周到,能做到這般著實不容易。說到這裡,忽然聽得有人敲門,他說:「敏華,等我一下,我去開門,一下子就好。」
  
  那語氣似乎是怕她掛電話,帶著些許孩子氣的祈求。蘇婉兒聽得微微一顫,說:「嗯,我知道。」
  
  原本應該出於禮貌,不窺伺別人的隱私,將電話擱下,等過一陣子才去講電話。可是,蘇婉兒禁不住好奇,非但沒放下電話,而是將電話貼在耳朵上仔細聽。
  
  李峻寧講的是上海話,對方那人也講的是上海話。蘇婉兒初中三年級才回到江南,對於吳儂軟語的只能聽一些,差別頗大的上海話,她有些還是聽不懂,何況李峻寧將電話放在一旁,隔著一段距離,講話又比較小聲。
  
  她聽了一陣,只聽到來人一句「六少,有眉目了」,李峻寧只一聲「你先回去,改天談」,那人告退,然後一陣關門。蘇婉兒立馬裝模作樣,將電話拿在手上,在網絡上輸入李峻寧的名字。一按回車鍵,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新聞,什麼頭銜都有。什麼最年輕的服裝設計大師,裁剪卓越,引領潮流。什麼「最詭異而神秘的設計師驚現巴黎」「瑞士冬季的魅歌服裝秀,東方設計師驚艷世界」……
  
  諸如此類。原來李峻寧是近三年來,引領世界服飾潮流的幾大設計師之一,他曾於今年登上過時代週刊封面,因為其年輕,好看的容顏,典雅的氣質,以及身上的東方神韻,被服裝界的專家評為「服裝界的拯救者」,在國內更是偶像級的人物,堪與那些炙手可熱的影視明星一較高下,連帶一大批少男少女因為他都開始做服裝設計師的美夢。
  
  而今年,他的首場春季服裝秀將會在國內舉行,具體城市與主題還沒有公佈,但網絡上各家公司都想承辦,各大城市也想一較高下。
  
  汗滴啊,沒想到這男人竟然是這樣逆天的存在,難怪他的名片只有「李峻寧」三個字,因為他那張臉就是天生的名片,那個名字本身就代表著偶像、名人。
  
  可是,這樣的人對自己怎麼就有好感了,還巴巴地打電話過來。人生真的有這樣狗血的劇情存在麼?蘇婉兒一邊想,一邊判定自己沒有這樣的狗運。這一切,大約有陰謀。
  
  她一邊想,一邊拿起電話,心裡就亮堂了一點,默默叮囑自己要注意對方言行,看看陰謀是否存在。她貼近電話,這才小心翼翼地「喂」了一聲。
  
  李峻寧「嗯」了一聲,聲音十分柔和。蘇婉兒立馬裝著很抱歉地說:「我以為你要講很久,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我沒有等很久,反而聽到你十指偶爾敲擊鍵盤的聲音,很安然。再說,像你這樣懂禮數的女孩子,很少了,我怎麼可能責怪於你。倒是我讓你就等了。」李峻寧說,語氣裡全然的放鬆與溫暖,他說話總是帶這一種淺淺的笑意。
  
  蘇婉兒聽得有些不好意思,訕訕地笑,說:「李先生總是這樣為人著想。」
  
  「我可不是那麼善良的人。我只對我值得對待的人。」他說,語氣認真又執著,在蘇婉兒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時候,他又說:「今天夠你累的,我也不打擾你,先將我的幾個原因說完。」
  
  蘇婉兒聽到這句話,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因為她可真不知跟這個見過一面的男人如何繼續說下去了。
  
  「洗耳恭聽。」蘇婉兒回答,鼠標下意識地點了點,便看到李峻寧的一系列採訪照片,充滿自信的神色,可偏偏就那樣寧靜典雅。她不由得想起他彈鋼琴的側影與背影,那音樂與人都美得讓人屏住呼吸。
  
  這男人,真是逆天的存在。
  
  「其實,第二個原因是今天即興作的曲子,那曲子全是因為你觸發了我的靈感,如今這個曲子還沒有取名字。我想請你來命名更有意義。」李峻寧說,語氣裡全是誠懇。
  蘇婉兒訝然一驚,自然是推脫一番,說才疏學淺,實在無法擔當這重任。這李峻寧卻堅持讓她取名字,說讓她空閒的時候好好想想,他還打算在今年的春季秀上使用。他說到這裡,輕輕一笑,說:「敏華,你知道我是誰了吧?」
  
  「知道。剛剛看了網絡新聞。」陳敏華回答,語氣平靜。卻並不因為他是逆天的存在,就能對他初見時的輕浮舉動加以原諒,從而覺得自己應該有所愧疚。也不能因為他是逆天的存在,自己就花癡到底,全然忘記潛在的危險。
  
  李峻寧大約也感覺到蘇婉兒因為他強調自己的身份而有些微的不悅,倒是在那邊笑著道歉:「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你如果不知道,作為朋友就該坦誠相待。」
  
  這句話一出,蘇婉兒立馬覺得自己有點小人,有點自卑,才會這樣介意他說的那句話。她不由得輕輕一笑掩飾尷尬,說:「我沒有那意思。我只是想李先生才華橫溢,我只是才疏學淺之輩,這曲子的名稱,我心有慼慼焉。」
  
  「不要心有慼慼了。就這樣說定,我明天錄了音送過來,讓敏華空閒時聽聽,好好想想名稱。這事就這樣決定。」李峻寧朗聲說,那語氣不容反抗。
  
  人家是逆天的存在,這樣來說,有點請求的意味了,如果自己還反覆打人臉,就是自己不受抬舉。那麼,不管他對自己有什麼企圖,或者真就是單純好感,都且看事態發展再說。再說了,這個人既然是逆天的存在,如果不是對自己有陰謀,或者在以後的事業以及別的方面都會有莫大的幫助。這世界最貴的就是人脈資源,人際關係了。
  
  於是,蘇婉兒應承下來,說:「那我就竭盡所能了。但不知道李先生的第三個原因是什麼?」
  
  「當然是提醒敏華,我們的約定。明天一早,我來接你,一起游京城。」李峻寧說。
  
  蘇婉兒「啊」一聲,當時情急之下,她利用了他,便是說了這話,如今他來說起,她連拒絕的立場都沒有,於是只尷尬地在電話這端沉默。誰知李峻寧在那邊哈哈大笑,說:「傻丫頭,你那時情急之下不得已,我還能趁人之危麼?跟你開玩笑的,行了,第三個原因是想你不要老是叫李先生,叫我峻寧,或者寧哥都行。」
  
  「這個——」蘇婉兒遲疑了一下,覺得這樣叫一個初次見面的男子到底難為情。
  
  「我聽著那李先生,一路的彆扭呢。」李峻寧抗議。
  
  蘇婉兒無言以對,最後還是勉勉強強答應不喊李峻寧,改喊他的英文名字KNE,李峻寧抗議一陣無效,最終說他要先回滬上處理一些事,等過一陣子邀請蘇婉兒去滬上看他今年春季秀的初步設計。
  
  蘇婉兒滿口應承,暗想這也是一種豐富人生經的方式。李峻寧再三確認蘇婉兒一定會去,這才叮囑她早些睡,然後掛上電話。
  
  一掛上電話,蘇婉兒立馬就給徐尚林打電話,起初第一二次都是關機狀態,到了打第三遍的時候,徐尚林終於接起來電話,開口第一句話便說:「敏華,別擔心,你四哥沒事。」
  
  「那找到江雲了嗎?」蘇婉兒立馬詢問。這是她最關心的,因為一向小心翼翼的陳昭華在聽聞江雲的事,竟然什麼都不顧就跑去南黎。
  
  「沒有,那只是酷似江雲的一個女子,在那邊貧困小學支教。因為山路不好走,又大雨,所以,在那邊就沒手機信號了,他生病發了高燒,我已經輾轉找到他,已經退燒,沒什麼大事。」徐尚林的語氣依舊那麼平靜。
  
  蘇婉兒卻不淡定,陳昭華什麼時候生過病?與他認識這幾年,他一直都是健康的男子,連頹勢的情緒都不曾有一絲一毫。她從來無法想他的疲倦、頹廢以及怯懦。
  
  「四哥他在做什麼?」蘇婉兒十分緊張,她想聽聽陳昭華的聲音,確認他確實沒事。
  
  「他已經睡下,你放心,明早就啟程回滬上,明早,我讓他給你打電話。」徐尚林回答。
  
  蘇婉兒「嗯」了一聲,又不放心,又叮囑徐尚林好好照顧陳昭華,不常生病的人一生病就很恐怖的。徐尚林又一一應承,說會寸步不離地守著,讓她放心。
  
  這樣接了兩通電話,磨蹭一下,竟然到十點過了。蘇婉兒很累,準備洗澡睡覺。這才起身,電話卻又響起來。
  
  真是讓人不得安生,這又是誰。蘇婉兒拿起電話,看到的是京城的陌生號碼。她謹慎地接起來,那邊傳來葉瑾之欠揍的聲音:「都快成熱線了。你就不知道設置一個呼叫等待或者來電提醒之類的麼?」
  
  「那不浪漫。」蘇婉兒反駁,其實她是用了陳昭華送的新手機和新號碼,沒來得及設置罷了。
  
  「你以為你是十五六的小姑娘麼?」葉瑾之語調裡有淡淡的諷刺。
  
  蘇婉兒莫名的煩躁,這人咋就這麼討厭,他不是應該在嚴清雅那裡溫香軟玉的麼?開口一句話就能讓人火噌噌地往上冒。還有,這樣吊兒郎當、廢話極多的葉瑾之到底是不是葉瑾之。怎麼都跟他們說的不一樣。陳老狐狸說他很有分寸,很有作為;陳昭華說他為人冷漠,極少言語。
  
  唯獨蘇婉兒似乎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葉瑾之,偏偏這個葉瑾之還這樣令人心煩。
  
  「說吧,這深更半夜的,你不溫香軟玉抱滿懷,給我打電話做啥?」蘇婉兒冷冷地說,絲毫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妥。
  
  「陳敏華,你也太不懂得矜持了吧?這樣直接地表達你的醋意。」葉瑾之說,語氣調侃,居然有絲絲笑意。
  
  笑個毛的。蘇婉兒很不淡定,心裡莫名煩躁,說:「有事速度說,我要休息了。」
  
  葉瑾之輕笑,像是心情很好,說:「敏華,你的心露了。」
  
  這男人果然小氣,這麼就要報復回來,哪怕是言語上。蘇婉兒對他表示極度的不屑,當然極度的不屑這個表情是難以做出來的,所謂的極度不屑就是漠視掉。她懶得理會他,直接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掛電話了。」
  
  葉瑾之大約聽得她的聲音冷冰冰的。這才正色道:「我是打電話提醒你一下,即便是做戲也要做得敬業一點。做得讓我有面子一點。你現在的身份是我葉瑾之的妻子,那麼,最近就謹慎點,不要跟男人單獨在外面去跑。什麼遊玩京城的事,你需要,我親自帶你去。你需要什麼,或許你有事商量,要第一時間告訴你的男人,也就是本人我。」
  
  「我不同意。即便我真是你的妻子,我也是我的。在這世間獨立存在的,獨一無二。即便我不會如同太陽那樣奪目人群,即便我只是普通的人,我也有我恆定的光芒,足夠讓我自己璀璨。所以,我有我的分寸,我的朋友,我的人生觀、價值觀,我的愛情婚姻觀,以及尊嚴的底線。你說的只能是你對我的希望,履行與否在於是否合乎我的邏輯,而不是你的。」蘇婉兒強烈反對,一口氣說出去,覺得暗爽。心情頗好的她又加了一句:「好了,你的話也講完了,去陪你的佳人吧。」
  
  葉瑾之半晌沒說話。蘇婉兒又提醒一遍要掛電話,這才逼得葉瑾之開口,說:「好了,你去洗澡休息。明天一早,我來接你遊玩京城。」
  
  「啥?」蘇婉兒覺得這小心很震撼,這傢伙說來接她遊玩京城,他抽風了麼?
  
  「戲總是要做足的。我親自來帶你,省得你這種勾三搭四的傢伙沒底線才新婚第二天就跟別的男人遊玩京城去了,丟我的臉。」葉瑾之一本正經。
  
  「你可以滾去陪你的佳人了。」蘇婉兒聲調拔高,然後掛了電話,接下來將電話唰地扔到床上,憤憤地走到洗澡間洗澡。
  
  其實,蘇婉兒洗澡也不太安寧,因為總是惦記著葉瑾之會不會再打電話過來,自己這樣不接就很過分了。女人發脾氣,要適可而止,過猶不及的。蘇婉兒是懂得這個道理的,所以,才覺得自己剛才太過衝動。於是,胡亂衝洗一下,穿了睡衣,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看,葉瑾之倒是沒打電話來,她鬆了一口氣。
  
  那麼,接下來,就該理一理今天的發生的一切。她緩緩坐下來,卻只覺得頭腦暈乎乎的,像是有些發燒,想要集中注意力,卻怎麼也無法集中。
  
  大約是沒有睡好。蘇婉兒暗想,看來今天不適合整理事情,那就等徐尚林和陳昭華都回來了,再來共同整理這幾天的事,摸出一些眉目來。
  
  蘇婉兒下了這個決定,於是就要動手關電腦,卻看到MSN上周瑾居然上線,第一句話就是:美人,你的公子要用你推薦的Q*Q了。
  
  又過了一會兒,他發了他的Q號碼。蘇婉兒不動聲色地加上,直接在Q上跟周瑾打招呼:HI,我今天遇見很多事,困了,撐不住了。
  
  是的,她都出現瞬間的頭腦空白了。周瑾說:好,那我們明天再說,正好我有一些事想跟你一起分析分析。
  
  「好。」蘇婉兒回答,毅然關了電腦,躺倒床上,沾著枕頭就睡著了。只是這一宿,夢境反覆綿延,支離破碎。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1:52

  第055章 誰的心魔
  
  早上,醒來,蘇婉兒顧不得刷牙洗漱,就給徐尚林打電話詢問陳昭華的情況。徐尚林永遠是平靜如桌上一杯白開水的語氣,說:「你四哥的燒已退,人精神了很多,今天就回滬上。」
  
  蘇婉兒鬆一口氣,徐尚林已經很識趣地將電話遞給陳昭華。
  
  「婉兒。」陳昭華輕聲喊她的名字,大約因為感冒剛剛好,有點甕聲甕氣的。他還是叫她「婉兒」,仿若青梅竹馬的最初,怎麼都改不了口。這讓蘇婉兒鼻子一酸,她低聲問:「四哥,你身體好些了麼?」
  
  「好了。這兩天讓你擔心了。」陳昭華的語氣裡帶了淺笑,像是突破冬天陰冷的日光。
  
  聽到他的聲音並沒有大礙,蘇婉兒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低聲回答說:「四哥沒事就好。不過,爺爺病了。要不你順道來京城看看,停留兩天再回滬上,好麼?」
  
  是的。蘇婉兒很想陳昭華回京城一趟。一是因為擔心他,畢竟江雲對他來說很重要,失蹤已久,如今忽然有了消息,趕過去卻又不是那個人,難免會難過的;第二則是因為陳昭華離去後,她明顯感到自已力不從心,許多事情完全理不出頭緒。
  
  陳昭華沉默片刻,忽然有些戲謔地說:「婉兒想念四哥了?」
  
  蘇婉兒有些慌,又不好說不想,又不能說很想。這倒是為難她。所以,蘇婉兒躊躇一下才「嗯」了一聲,陳昭華在那端發出輕笑,說:「好了,逗你的。你這丫頭還這樣當真了。」
  
  陳昭華如此坦誠是開玩笑,蘇婉兒倒是暗中覺得是自已小家子氣,原本是自家堂哥,他又有自已喜歡的人,之前自已那種都是錯覺。蘇婉兒這樣想,倒是釋然,調皮地說:「嘿嘿,是有些想念四哥了。」
  
  「呵呵,你這丫頭。行了,我最遲傍晚就回來了。這邊有一點事需處理。你這段時間也累了,今天就那裡都別去,呆在家裡好好休息一下。」陳昭華叮囑,語氣輕柔,有一種特有的寵溺。
  
  蘇婉兒覺得很溫暖,像是小時候大哥出門前總有的叮囑。她脆生生地「哎」了一聲,然後拉開窗簾看窗外,天色晦暗,陰沉沉的,看來這天氣確實不太適合出遊。
  
  「好了,我去處理事,晚上就能回來了,你等我。」陳昭華說,忽然咳嗽起來,他連忙的掛上電話,連「再見」都沒有說,大約是怕自已太過擔心。
  
  這人——,就是這樣,對每件事都考慮周到。
  
  蘇婉兒抿唇,輕輕歎息。不過,心情卻比昨天好多,畢竟一直擔心的陳昭華無事。
  
  洗漱完畢,下樓吃飯。卻不料葉瑾之和陳澤林在樓下聊天,不知道在談什麼,相談甚歡的模樣。一向板著一張臉的陳澤林眉飛色舞,時不時還加上手勢。
  
  蘇婉兒轉過樓梯拐角,就吵葉瑾之看過去,那傢伙穿得很休閒,平時應該冷冰冰的臉上,居然帶著懶懶的笑,也正在蘇婉兒看他的時候,他也恰好轉了視線過來看蘇婉兒,一臉笑盈盈站起身,說:「懶豬,捨得起床了?」
  
  這一句話說得像是情侶之間的招呼,這人神色還頗為自然,真是演戲的高手。蘇婉兒不禁一陣惡寒,疑心陳雲華別墅的保暖設施壞了,抑或是降溫太嚴重。
  
  她掃了他一眼,出於禮貌,點點頭,說:「來了。」
  
  「嗯,來了。」他回答,言簡意賅。
  
  「吃了麼?」蘇婉兒一邊吩咐傭者去準備食物,一邊問。
  
  「吃了點。」葉瑾之回答。
  
  「那我不給你準備了。」蘇婉兒立馬打蛇隨棍上,她才不要與這個處處貶低她,還時不時要對她打擊報復的男人共用早餐。
  
  吃早餐這種溫馨的事,應該是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每一天,起床,相愛的人一起吃早餐,相似一笑,然後出門為生活奔波,回到家,一起做飯、洗澡,睡覺。這些都應該極其親密,極其相愛的人做的事。
  
  而眼前這人,他有很愛的人,並且他也不是自已夢想的那種男子。自已夢想的那種男人,應該很少言語,但字字珠璣,富有智慧,說出的話不讓人感覺輕浮和奸詐;他還應該有英雄的擔當,站在他身邊,就感覺安全、踏實;他也要有柔和典雅的氣質,溫暖的笑;他忙於事業,可閒暇時會跟家人、愛人共度;他分析得透國際形勢,能下廚房炒色香味俱全的雞蛋……
  
  眼前這人,絕對不是。蘇婉兒緩緩坐在桌前,內心如是判斷,不由得又掃他一眼,看到他坐在椅子上,沉了一張臉在看她。
  
  相由心生。看他沉一張臉,心裡一定不爽。沒有柔和寧靜神色的傢伙絕非良人,要保持距離,只當是合作夥伴。於是蘇婉兒立馬就將自已跟葉瑾之劃出楚河漢界來,在心裡將他一票否決。
  
  陳澤林則是覺得蘇婉兒那句話說得有些過,於是站起身來,說:「敏華,哪裡能這麼不懂禮數?瑾之天微明就來,說今天帶你去遊玩。還說你這幾天夠累的,讓你好好休息睡到自然醒。這才陪我在這裡下了好幾局棋了。」
  
  「哦。葉四哥真是精力充沛,敏華自歎不如。」蘇婉兒立馬正色說,那眼神是投射過去,笑意盈盈。這表面是在讚美,實際上是在說:你精力真充沛啊,開車來來回回奔波,晚上還要到嚴清雅那裡折騰,而一大早還要開車過來,又要陪陳澤林下棋,標準的敬業**啊。
  
  蘇婉兒那神色語氣裡的諷刺都昭然若揭,將之裡裡外外都諷刺個遍。還不忘一臉無辜,故作祟拜狀況,然後低頭對付一個煎蛋。
  
  「你這孩子。」陳澤林搖搖頭,又往房間去看陳老狐狸,大約是騰出時間來兩人獨處。
  
  陳澤林一走,葉瑾之馬上壓低聲音,說:「那敏華要加強鍛煉,不要有一天體力要是不夠,可不能百分百享受。」
  
  蘇婉兒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在這個咨詢爆棚的時代,網絡什麼沒有的?如同類似的段子對話,蘇婉兒與一群不曾謀面的網友也沒有少調侃過,那種隱藏的含義,大家都懂。並且大約是因為隔著網絡,不曾謀面,蘇婉兒便沒有多少不好意思。但這種對話在現實中,並且是出現在自已和一個男人之間卻還是首次。
  
  蘇婉兒的臉一下就紅了,心裡暗暗叫苦,怎麼就忘了周瑾的訓誡呢?周公子在很久以前就告訴她:如果女人不夠彪悍,或者對方不夠弱,通常,女人調戲男人是很危險的。因為到最後,吃虧的、被調戲的往往都是女人。
  
  今天自已到底是考慮不周,才輸了得毫無轉圜餘地。不過,這個挨千刀的葉瑾之,居然還真敢這樣輕浮。這筆賬一定要報的。
  
  蘇婉兒低頭對付煎蛋,卻已經暗暗記了好幾筆。她低頭不語,葉瑾之也不多說話,只坐在那裡,很快就看完報紙。然後就靠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蘇婉兒慢騰騰地對付完早餐,一抬頭想告訴葉瑾之自已今天不想出門,一是她需要整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判斷一下最近遇見的人;二是因為答應過陳昭華;三則是因為她確實有些疲倦。
  
  可是,她抬起頭,卻發現葉瑾之竟靠在沙發上,閉著眼,姿勢有些放鬆,似乎是睡著了。
  
  原來這人並不是不會累。蘇婉兒站在餐桌前,也沒叫人來收拾,只那樣看葉瑾之,總覺得恍然陌生的。他這樣閉著眼,一點都不像那個口沒遮攔的他。這神情寧靜柔和。仿若她料想的銀座八樓的四少就該有是這樣的睡顏。
  想到銀座八樓,蘇婉兒不由得一驚,心裡一慌。這麼多次,從葉瑾之在深寧說那句話開始,蘇婉兒就一直在懷疑他是當年銀座八樓的四少。以致於看到他,卻恍然覺得這就應該是四少。只不過,葉瑾之碎嘴、毒舌、又喜歡對自已落井下石,她才稍微清醒。如若是初見他那般的神情作為,她怕早就亂了心性,迷了自已。
  
  他——,是那個他嗎?雖然目前的相處看起來不像,可是所有人的眼裡,他都是冷清寧靜、極少言語的。只有自已的遇見的是另一個模樣的葉瑾之。也許是自已遇見他的時間地點身份都不對,才會有這樣奇怪的相處吧。
  
  可是,他,真的是他嗎?
  
  蘇婉兒很想他是。因為若他是那個人,那麼自已到底是一償夙願,真的又再與他相遇了,這是人生大喜事,雖然他已有了愛人。
  
  可是,蘇婉兒又想他不是。那麼,那個人的形象還是床前明月光,那樣美好,不至於被葉瑾之這混蛋給敗成跌落塵埃的一粒飯,全沒了氣質。並且,如果不是葉瑾之,那麼,自已一定要成長得很美好,那麼,如果有一天,兜兜轉轉,可以在人海與那人相遇,她一定要讓他驚喜。
  
  她兀自出神。葉瑾之卻輕輕翻身,像是睡得不安穩。這嚇了蘇婉兒一跳,她猛然回過神來,自已動手將碗筷撿走,然後躡手躡腳回到廳裡。
  
  葉瑾之還在睡,臉上有倦容。她這才注意到這男人即便在睡覺,眉頭也蹙著,臉上的神色也沒有放鬆。她看了片刻,覺得有些涼,於是上樓拿了薄被準備給他蓋上,卻不料剛近身,他就一下子就睜開眼,眼神銳利地看著她。
  
  蘇婉兒一下子頓住腳步,在離他一米的地方抱著那薄被。她覺得自已像是被抓住的賊,而那薄被就是證據。一切都昭然若揭。
  
  葉瑾之看到她手上的薄被,居然難得沒有取笑,神色有點迷離,看了一會兒,說:「這裡太安靜,居然睡著了。」
  
  「嗯,我看你有些累,去客房休息吧。」蘇婉兒建議。
  
  他搖搖頭,說:「昨晚答應要陪你去京城逛逛的。」
  
  蘇婉兒躲避他的眼神,低頭看薄被的格子紋路,十分的簡潔。她說:「今天不要去了,京城在這裡,以後得空了,再來逛,來日方長的事。」
  
  「就今天吧。」他說,語氣很堅定。
  
  蘇婉兒也堅決搖頭說不去。葉瑾之有點不悅,問:「是不是你要跟別人去?」
  
  蘇婉兒驚訝地看他,然後很堅定地說:「我在你臉上看到了很深的疲倦,我這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所以,改天去。」
  
  葉瑾之一怔,然後又掃了蘇婉兒一眼,說:「放心,就我死了,也不會讓你受傷的。」
  
  這話如果放對地方,用好對象。得是多讓人落淚的台詞。可偏偏是這個情況下說出來,蘇婉兒也只是一怔,立馬就將這話歸結為葉瑾之男子自尊的無限虛假膨脹,她立刻對他翻翻白眼,說:「改天去。我也有些累了。」
  
  她說出這條理由,葉瑾之倒沒有繼續堅持,而是說:「既然如此,今天就放鬆一天。走吧,去看看爺爺。」
  
  蘇婉兒「嗯」了一聲,跟著葉瑾之就去看陳老狐狸。陳澤林守在一旁看書,陳老狐狸正睡著。葉瑾之和蘇婉兒看了看,便要退走。誰知道,陳老狐狸悠悠醒來,氣若游絲地叫住他們,讓他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
  
  葉瑾之十分恭敬,然後居然從懷裡掏出結婚證書遞給陳老狐狸,說:「爺爺放心,我會給敏華想要的幸福。」
  
  陳老狐狸點點頭,那瘦削的臉上沒什麼光彩,他又斷斷續續地詢問了一下葉瑾之什麼時候休假完畢,以後有什麼打算。葉瑾之也是據實以答。
  
  「枕邊人的選擇,全憑自已,那些位置,你是知道的。想必你爺爺也跟你說了。我這麼說,也是多此一舉的。」陳老狐狸歎息,說了這一段話。
  
  「謹遵爺爺的教誨。」葉瑾之十分守禮。蘇婉兒聽得這段話,好像有什麼玄機。不過,深宅大院,權貴之家,有其運行和生存的法則,這一點都不為過。
  
  她倒是沒有太在意。葉瑾之與陳老狐狸說一陣子,又有些累,繼續睡了。蘇婉兒只得跟葉瑾之一起退出來。
  
  「你現在回去休息吧。」蘇婉兒建議,她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梳理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事,遇見的人。
  
  「你就擔心你個人安全,不擔心我了?」葉瑾之天經地義地一句話,蘇婉兒一時語塞,只得在一旁不說話。
  
  「好了,你泡茶給我喝,我想喝喝茶,想一些事情。」葉瑾之說,自已就大步往樓上去。
  
  蘇婉兒看著他的背影,還來不及一聲歎息,電話就響了。蘇婉兒接起電話來,夏可可十分興奮,劈頭蓋臉地就問:「敏華,你跟小七怎麼回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2:42

  第056章 突然來訪的客人
  
  蘇婉兒愣一下,才想起她說的小七是指葉雲嘉。於是,慢騰騰地回答:「沒什麼啊,只是今天在餐廳偶然遇見,打了個招呼。」
  
  蘇婉兒輕描淡寫,避重就輕,並沒有說葉雲嘉的奇怪。夏可可一聽,「咦」了一聲,說:「不對啊。就我對葉雲嘉的瞭解。這娃不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啊?」蘇婉兒低聲說,不由得看看樓梯上,葉瑾之已經走上去,不見了影子。她想上去為他開門,但又想門並沒鎖緊,並且當著她跟夏可可講電話,似乎很不方便。
  
  「不對,你丫的,一定有瞞著我啥。哼哼,快點給我從實招來。」夏可可忽然提高聲調,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
  
  「喲喂,姐姐,你這樣忽然一嗓子,耳膜都要破了。」蘇婉兒叫苦連天。其實,她很喜歡跟夏可可說話,沒壓力,還感覺週遭都是陽光鋪灑,很是愜意。
  
  「呸,你自已老實說,跟小七到底怎麼回事?」夏可可不依不饒,一副非得挖根究底的態度。
  
  蘇婉兒只覺得夏可可和董小葵都是精明得不得了的傢伙,想要瞞住是不可能的,但葉瑾之說要喝茶,也不能讓他久等。於是,說:「這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要不,我明天找你,我們當面說說。」
  
  是的,她要主動去瞭解一下葉家,尤其是葉瑾之與葉雲嘉。這葉雲嘉據說喜怒無常,對人極度冷漠,飆車可以不要命。可是再怎麼看也不是神經病類型,昨天的舉動一定有什麼原因。蘇婉兒直覺這原因跟自已有莫大的關係,或許是自已曾經忽略的什麼。
  
  至於葉瑾之,這人真是看不透。而且,她想要瞭解一下他,更是因為她想知道他是否是銀座八樓那一位。
  
  「呸,你就吊胃口吧。等董小葵度假回來,看我們兩個不收拾死你。」夏可可惡狠狠地威脅。
  
  蘇婉兒呵呵地笑,說:「好姐姐,是真的,再說了,你要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哼,不跟你說,吊胃口誰不會啊?我相公回來了,我去弄點吃的給他。」夏可可哼哼地掛了電話。這女子果然是奔放型的,從不按理出牌。
  
  蘇婉兒無奈笑笑,掛上電話,立馬往樓上跑。三樓狹小的廳堂裡,葉瑾之站在窗邊,那窗簾只一條縫隙,窗戶也沒關,外面的秋風吹起窗簾,發出輕微的刷刷聲。
  
  他居在抽煙。煙夾在指間,緩緩燃燒,那薄薄的煙霧騰起,又消散。他像是在想別的事,長時間也沒有吸一口。他也似乎不知道她上來,不曾回頭,連步子都沒挪動,像是一尊雕塑,就佇立在那裡。
  
  蘇婉兒在屏風前站定,怔怔看他背影,不由得想起銀座八樓那人。那人似乎也喜歡站在拉嚴窗簾的窗前,一動不動。她記得那時,屋外的天氣其實很好,天光盛大。那些日光用力透過窗簾,於是他的剪影輪廓就被打上一層亮色的薄邊,那樣好看。
  
  其實,葉瑾之的身形跟那人還真是差不多。蘇婉兒抿抿唇,不由得胡思亂想葉瑾之就是銀座八樓那人。不過,到底是沒有證據。而且這事也不好直接去詢問,葉瑾之這樣精明的人,從她的隻言片語就能察覺到什麼的。
  
  如果真的是他,倒是好辦,最多不過就暴露一下自已的心思,讓他自我感覺良好一點,取笑自已罷了。如果不是,憑他的聰明與能力一定會知道那人的存在。那麼,作為類似於大內高手的葉瑾之來說,那人就該剷除。畢竟,當初,他從事的恐怕也不是什麼合法的活動,就她初見他的那一幕,就是一條人命的隕落。
  
  想到當初,蘇婉兒心裡也不由得微微泛起涼意。她後來做過很多次設想。那人當初是一開始就打算放過她的麼?如果自已沒有那樣鎮定,沒有經過當時的相處呢?
  
  可是她想不出答案,因為他不在自已的生命裡。即便他在,那也是一個禁忌。
  
  也許這是無解的命題。蘇婉兒有些許傷感。但只片刻傷感,她就甩甩頭,逕直去開門,準備泡茶給這人喝,好讓他立馬滾蛋。
  
  蘇婉兒其實就是這樣的人,她不是不傷心,不是不難過,但只容許這些情緒片刻的存在而已。因為,她認為不能總沉湎於傷感。如果有一絲絲的壞情緒,就要立刻掐滅。否則,這種悲涼與蕭索就會將整個人都浸染得蕭索,最後乃至於一個人的處事方式以及人生都無比蕭索。那時,就是活脫脫的一個大悲劇。
  
  她總認為,悲劇是性格使然,性格是內心使然。
  
  門並沒有鎖緊,只要一擰,一推就可以進去。她剛走到門邊,葉瑾之就掐滅煙,走了過來,也不說話,只站在一旁,似乎是等蘇婉兒打開房門,他就進去。這場景讓蘇婉兒覺得有些好笑,因為她想到小時候,總是爸爸媽媽開門,自已和哥哥就等在一邊,等門開了,就跑進去。
  
  「你又想到什麼?瞧你樂得。」葉瑾之說,察覺這門沒有緊鎖,手從她頭頂伸過去,直接將門推開。
  
  沒想到輕微扯動一下嘴角都被他瞧出來,這人不是指看著門,沒有看她麼?還有這觀察力敏銳得讓人簡直崩潰。蘇婉兒暗自腹誹,面上卻是假意清清嗓子,掃他一眼,說:「秘密。」
  
  葉瑾之也不追問,逕直走進去,直接將窗簾拉嚴實,然後在沙發上半躺,懶懶的語氣,說:「我要喝梅花香的那種茶。」
  
  那語氣像是個要糖吃的孩子。蘇婉兒聽得訝然,只「嗯」了一聲,逕直去洗杯子泡茶。等大費周章 將茶泡好,才發現葉瑾之已睡著了。
  
  蘇婉兒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的,只在一旁靜靜看他一會兒。房間裡很安靜,他均勻的呼吸聲也聽得清晰。他的睡容安寧,倒是比之前在大廳裡放鬆。
  
  有那麼一瞬,蘇婉兒想還是給他蓋個被子吧,但一想到剛才在大廳裡的尷尬,立馬打消這念頭。
  
  這男人似乎是因為職業關係,防備意識很重。即便是熟睡的狀態,似乎都只能算作淺睡。哪裡會像她這樣睡得跟死豬似的。
  
  好吧。看在合作夥伴的關係上,他最近也奔波來去的額,就不打擾這傢伙睡覺了。蘇婉兒看了看他,準備到樓下去看書。但剛一站起身,聞到這茶香,又捨不得就這樣等茶涼了。畢竟這是爸爸親手做的,並且這種茶每年都不夠喝的,對她來說很珍貴的。
  於是,她又坐下來,盡量不發出聲響,氣定神閒地喝著茶,思索問題。
  
  一壺茶喝得淡了,葉瑾之還在睡覺。蘇婉兒卻是想如果葉瑾之是當年銀座八樓的那位,那麼其實也是很有可能的,因為他可以是執行任務,而當時自已見到那個滾下樓梯斃命的,或許可能是罪大惡極的。
  
  也許是這樣。蘇婉兒不由得又看看他,他依舊在熟睡,像是睡得很沉。
  
  還是給他蓋個薄被吧。這傢伙穿得挺少的,而偏偏今天似乎降了溫。即便是這屋內原本要暖和一些,但這樣睡覺很容易著涼。
  
  蘇婉兒一番合情合理的自我解釋,終於十分有正義感地起身拿了薄被給葉瑾之輕輕蓋上。
  
  這一次,他並沒有醒來,只是蹙蹙眉,又略略挪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了。蘇婉兒鬆了一口氣,這才拿起有關瓷器類的書,準備下樓去。畢竟孤男寡女在這裡,即便如今名義上是夫妻,這大白天的總也不太好。
  
  她拿了幾本書,躡手躡腳地去開門。誰知道一拉開門,就看到門外抬手要敲門的夏可可,嚇得她不由得後退一步,低呼一聲:「呀。」
  
  夏可可也驚訝地張著嘴,手還懸在那裡,也沒落下來。
  
  蘇婉兒率先緩過神來,立馬下意識就擋住夏可可的視線,不讓她瞧見葉瑾之在房裡睡覺。
  
  「呀,嚇我一跳。可可姐,你怎麼來了?」蘇婉兒聲音盡量放低,立馬就往門外走,關門的時候,還不忘看葉瑾之是不是被吵醒了。
  
  好在那傢伙似乎睡得真的很沉,並沒有一絲要醒來的跡象。蘇婉兒這才鬆一口氣,就立馬關上門。
  
  「呵呵,這是心有靈犀啊,心有靈犀。我是親自來聽你敘述你跟小七的事。你媽媽說你在樓上,我就說自已上樓來找你。」夏可可笑嘻嘻地說
  
  她本來就是奔放的女子,聲音清脆明朗。蘇婉兒聽得心驚,怕葉瑾之被她吵醒。如果被她發現葉瑾之居然在這裡睡覺。那麼,以夏可可的個性,會有無數個版本的曖昧故事登場,並且原本沒什麼的,她都會嚴刑逼供些什麼出來。
  
  於是,她立馬拉住夏可可的手,笑嘻嘻地說:「倒是麻煩你跑一趟,走吧,我們下樓去說。」
  
  夏可可有些狐疑地掃她一眼,神情十分疑惑。蘇婉兒被她看得發怵,問:「怎麼了?」
  
  「我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一時沒想起來。」夏可可蹙眉,又搖搖頭。
  
  「走吧。不要刻意去想,沒準兒一會兒就想起來了。」蘇婉兒立馬拉她往樓下去。因為這裡確實是是非地啊。
  
  兩人下樓牽手下樓來,正廳裡葉三在跟陳雲華說話,似乎在談正事。蘇婉兒和夏可可跟陳雲華打個招呼,就往偏廳裡去。
  
  剛在偏廳坐下,蘇婉兒讓人拿些果品零食過來,剛剛落座。夏可可「哎呀」一聲又嚇了蘇婉兒一跳。
  
  「怎麼了?」蘇婉兒問。
  
  夏可可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左右打量,看得蘇婉兒頭皮發麻。
  
  「好姐姐,到底怎麼了,你這樣,好嚇人。」蘇婉兒終於按捺不住。
  
  夏可可忽然正色,問:「話說,你雖然比我和董小葵文靜那麼一點點,可不至於說個話淑女成這樣,還有,我終於想起來有什麼不對勁了。我來了,作為客人,上樓來找你,你的房間應該是套間,是可以待客的。尤其我又是女子,閨蜜談話該在屋裡。你卻急急忙忙地拉我下來。快說,搞什麼鬼。是不是在房間裡藏了男人?」
  
  天,這女人太可怕了。蘇婉兒心裡一驚,面上卻是委屈,說:「可可姐,你怎麼能這樣憑空污人清白的。」
  
  夏可可呵呵笑,說:「行了,我說笑的。你就是開不起玩笑。以後你跟我熟識了,你就知道了。哈哈。」
  
  她倒是爽朗,蘇婉兒暗自抹了一把汗,心想:絕對不能讓這夏可可呆在這裡,一旦葉瑾之醒來,那傢伙可是不會顧及她蘇婉兒的顏面以及其他的,那人恐怕巴不得演得戲逼真呢。
  
  不如,讓夏可可陪自已買衣服,逛街去。蘇婉兒打定主意,立刻笑了笑,說:「其實,來京城這麼久,我一直都沒出去逛過。大家都很忙,我一直生活在南邊,也不太熟悉。要不,今天可可姐陪我去買衣服,我們慢慢說葉雲嘉的事?」
  
  「明天吧。今天可不行。一會兒,我相公要回南邊去,我要跟他去收拾東西。」夏可可立馬說,然後轉了轉眼珠子,嘿嘿笑,說:「明天我們一大早就去,這京城裡有幾家製衣的,可真是不錯的。」
  
  「好啊。」蘇婉兒回答。她哪裡是想要買衣服呢,這下子葉三和夏可可都在這裡。葉瑾之,你千萬要爭氣,多睡一點時間啊。
  
  蘇婉兒在心中祈禱。夏可可直接問:「對了,你跟小七是怎麼回事,如果只是昨天見一面。他怎麼直接去告訴爺爺,說你是他的?」
  
  這句話無疑是個巨大的炸彈,讓蘇婉兒頓時就成了一枚巨大的驚歎號。她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好半晌才說:「你,你沒開玩笑?」
  
  「一大早就來醫院,不一會兒就吵起來了。我比較八卦,偷聽了一點。就聽到他說:總之,我跟你說過了。陳敏華是我的,如果她願意,我會娶她。」夏可可還模仿了葉雲嘉的語氣。
  
  蘇婉兒打死也沒想到葉雲嘉竟然會這樣做,直接去對葉老狐狸說這話。整個人被震得呆住了。
  
  「你老實交代吧。是不是有什麼的。小七這傢伙不怎麼會喜歡人的。更別跟我說一見鍾情的鬼話。」夏可可半臥在沙發上等待她的答案,一臉期待。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3:03

  第57章 讓人唏噓的身世
  
  蘇婉兒搖搖頭,說:「我跟他真沒有什麼。」
  
  「呸,你當我是三歲孩童了?我可是瞭解這傢伙得很。」夏可可狠狠啐一口,神色裡全是對蘇婉兒的鄙視。
  
  蘇婉兒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一臉苦笑,說:「我也聽我四哥說起過他。所以,昨天他對我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也正納悶,回家研究了一下原因。」
  
  「什麼原因?」夏可可兩眼放光,立馬坐正了身子,跟一隻狼看到食物似的。這惹得蘇婉兒不禁掩面一笑。
  
  「不要拖劇情。別以為笑一笑,就能矇混過關。」夏可可臉色一變,十分鄙視蘇婉兒。
  
  蘇婉兒坐在她旁邊,說:「我的好姐姐,我思前想後的,也沒想出原因來。這不,還想著你幫我瞧瞧是什麼原因的。」
  
  「你真不知?」夏可可神情裡全是疑問。
  
  「我對天發誓,真不知。」蘇婉兒無比真誠地舉起右手。
  
  「行了,行了。」夏可可拍打她的爪子,然後也倒吸一口氣,在一旁思索了片刻,才說:「照這個情況看,小七必定是喜歡你的,而且以前必定是見過你。」
  
  「我也這樣覺得,可我沒失憶過。」蘇婉兒回答,又壓低了聲音說:「其實長成他那麼好看的,我怎麼可能忘記呢。」
  
  夏可可聽到這話,哈哈大笑,說:「敏華,知道不。我和董小葵愛死了你這直率。哈哈。余豈好色乎?余不得已也。這是你的真實寫照。」
  
  「呸,我是就事論事。哪有做人姐姐的這樣取笑人的。」蘇婉兒受到夏可可的感染,倒是露出年少時的幾分真性情來。
  
  「行了,行了,不笑你。其實,我平心而論,葉家的男人都還長得不錯,尤其是小七。大凡見過他的,都不可能忘記。不過,不可能忘記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長相,更是因為他的脾氣。話說,你真一點印象都沒有?」夏可可又問,始終疑惑蘇婉兒有什麼驚天的秘密瞞著她。
  
  蘇婉兒一張臉拉下來,說:「好姐姐,真沒有的。」
  
  「那這真是本世紀最大的懸疑案了。這樣,你把你跟他認識的點點滴滴都告訴我,我們分析分析。」夏可可一臉奸詐地湊過來,抓了一把松子,很悠閒地剝。
  
  蘇婉兒也正有此意,不過她低聲說:「直接去問葉雲嘉,這答案豈不是更快捷。」
  
  「那沒意思。我是睿智的小柯南。推理才有意思。」夏可可氣定神閒地說,丟了一顆松子在嘴裡,嘖嘖地讚美好吃。
  
  蘇婉兒頓時無奈地聳聳肩,說:「好吧,為了你能成福爾摩斯,小柯南。我就犧牲一下自已。」
  
  「乖。」夏可可一臉奸詐的笑,一隻爪子唰地搭過來要摸她的臉。
  
  蘇婉兒早有防備,閃身躲得遠遠的。端了檸檬茶,一邊喝,一邊將自已跟葉雲嘉那一點點交集都說了。從第一次看到他車禍堵了整個路,到他替她教訓孫主管。再到昨天餐廳的情況。
  
  夏可可聽完,也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她又拿出隨身攜帶的記事本,拿了筆在那裡寫寫畫畫。甚至分析了葉雲嘉說的每句話,以及蘇婉兒可能的舉動導致的結果。最終還是無果,丟了筆,說:「奇怪了。一定有我沒發現的內在關聯。」
  
  「看吧,我昨晚思考了好久,都懷疑我自已是不是失憶了。可是我的記憶嚴絲合縫的,我真是沒見過他的。」蘇婉兒也覺得詭異,心裡也想到另一種可能。但她不可能對夏可可說,畢竟夏可可對自已再好,也是葉家的人。
  
  「可是,小七也不是莫名其妙的人。這傢伙脾氣是差了點,但做事很有魄力,而且很聰明。他向來不做多餘的事,不耗費多餘的精力。」夏可可說,然後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地叫,說:「這事的節點在哪裡啊,在哪裡。你們這些死八卦製造者,還拖劇情,拖劇情。老娘真想把你們抽死。」
  
  「我精神上與技術上支持你去抽死葉雲嘉,拿出御姐氣勢逼問他事情的來龍去脈。」蘇婉兒立馬慫恿。說實話,她比夏可可更想知道真相。
  
  「得了,那個小祖宗瘟神,惹不起的。」夏可可嘖嘖地說,臉上全是避而遠之的神情。
  
  蘇婉兒心中一驚,以前聽陳昭華說葉雲嘉脾氣壞,為人十分冷漠、狠戾。但僅僅停留在表面印象,那時,蘇婉兒還暗自腹誹,也許他只是對人太防備,才用那一副面孔去對待別人的。如今看夏可可這神色態度,看來葉雲嘉的冷漠、狠戾與壞脾氣是名不虛傳的。
  
  「真那麼嚇人?」蘇婉兒不禁詢問。
  
  「嗯,歇斯底里的。」夏可可說,居然還歎息了一聲,繼而說:「其實,平心而論,小七從小就十分可憐的。」
  
  可憐從小,錦衣玉食公子爺,什麼都不愁,父母皆在,衣著光鮮。蘇婉兒沒看出什麼可憐。難道有先天性的什麼病?
  
  蘇婉兒心裡在想,卻已經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了。夏可可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說:「敏華,你不純潔了,不純潔了。」
  
  蘇婉兒頓時明白夏可可在說什麼,一張臉不禁就紅了,說:「你胡說。我就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啊?」夏可可問,還是毫不淑女地大笑。
  
  蘇婉兒知道說不過夏可可,自已在這方面又處於下風,便保持緘默,不與她爭論。
  
  「好了,不逗你了。小七沒有先天性的疾病,不過,據說至今都不喜歡姑娘,有些人為了某些利益送上床去的,都被扔走了。嗯,也許——,這個,可能袖子斷了。嗯,基於這點,其實也真是可憐的。」夏可可一本正經地說。
  
  蘇婉兒再也憋不住,笑得捶桌子,說:「我終於知道葉三哥那樣的人,都要窮追你不捨的原因了。因為,選擇你,就選了你一種生活態度,生活方式。多樂趣和喜感的。」
  
  「得了,那傢伙還真是這麼說的。呸,你們這些yin人。拒絕理會。」夏可可板了臉,繼續在一旁對付另一袋松子。
  
  蘇婉兒卻是對葉雲嘉來了興趣,於是拉了臉面,說:「好姐姐,咱們都是想把這謎底解開的。你就說一說,葉雲嘉到底是怎麼可憐了,也許這是個突破口。」
  
  夏可可一臉壞笑地看她,說:「哼哼,你的心思我懂。我會知不無言,言無不盡的。」
  
  夏可可的笑讓蘇婉兒背脊涼颼颼的。當然,她假裝沒理會夏可可的字面的意思。直接做虔誠聆聽狀。一雙眼睛眨巴地央求。
  
  夏可可頓了頓,終於小聲說:「其實,我也不太瞭解。只是最近聽三哥提到過一些。好像小七的父母關係不好,生了他,就丟給保姆,沒照顧。當時,兩人又在國外,年輕氣盛。小七就跟保姆過了好幾年,據說那保姆也不盡責,小七很小就自已做飯,自已去上學。周圍的孩子還欺負他,他卻是什麼都不說的。默默努力,欺負回來,打傷了人,保姆去賠錢,父母也不出現的。後來,父母說小七頑劣如何。最後,是大哥實在看不下去,為小七辦了手續,給帶了回來跟爺爺一起生活,就住在老宅。不過,爺爺工作忙,也不只他一個孫子。他又不怎麼說話,自然而然的,關懷也不是那麼到位的。他今天的脾氣,跟他小時候有莫大的關係的。其實想想:一個孩子生下來,沒有喝過媽**奶水,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關心,這確實是很可憐的。」
  
  說到後來,夏可可也不由得歎息。蘇婉兒的心卻皺成一塊,橫七豎八的疼。難怪他身上會散發出濃烈到讓人心疼的孤獨。原來,他有這樣的身世。
  
  兩人說完,倒是都沉默不語。過了好一陣,蘇婉兒才抿唇,低聲說:「他們怎麼能做到那樣。我有時候想將來,自已有孩子,有丈夫。我必定會給我孩子和丈夫最好的的疼惜。怎麼可以有這樣的父母。」
  
  她說,心裡有一種怒火冒。頓時對葉銘順夫婦的印象差到極點。
  
  「得了。這些事對小七來說是禁忌,諱莫如深的。你別傻兮兮的,跟小七說起。」夏可可語重心長地叮囑,也無心對付松子,將一包松子放到果品盤裡,然後才正色說:「我今天一半兒是因為八卦,一半卻是高興。小七這人似乎連他自已都不在乎的,他何曾在意過誰呢。如今,他終於有在意的人。所以,我倒是想搞清楚你們到底怎麼回事。這不,三哥說去買東西的,我都先押他來這裡了。」
  
  蘇婉兒抿抿唇,難為情地歎息一聲,說:「但讓姐姐失望了。」
  
  「也不是完全沒收穫。至少可以肯定小七以前見過你,但不知道你是陳敏華,大約見的是你的馬甲。而且從今天的情況來看,他先前拒絕相親說有喜歡的那個人很有可能是你。還有肯定的是小七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夏可可做出這些判斷。
  
  蘇婉兒點頭不語,也兀自思考。但想不出到底那年年月在哪裡見過他。先前,她也懷疑葉雲嘉是銀座八樓,但從年齡上來看,那時,葉雲嘉不過是個孩子,而銀座八樓那位,明顯就是年輕的男人。
  
  兩人正沉默,葉三倒是走過來,溫柔地說:「可可,走吧,陪我去買點東西。」
  
  他一邊說還一邊用一種帶著微笑的眼神掃了過來,蘇婉兒覺得那眼神裡有些不尋常的東西。
  
  「不想動,嗯嗯嗯。真相沒出來。」夏可可撒嬌。
  
  「乖,後續發展,來日方長。你倒別在這裡賴著敏華,小心老四跟你算賬。」葉三好心安慰。這話落在蘇婉兒耳朵裡全是打趣她的。
  
  她心裡暗叫到「糟糕」,準是葉瑾之那傢伙醒了,還下樓來了。
  
  不過,他下樓來也沒找自己,自己也不能問葉三,免得此地無銀三百兩的。
  
  於是,她假裝聽不懂說:「吃了午飯再走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不過就是看看閒書。」
  
  「不了,我怕老四一會有什麼流言蜚語的,立馬就要找我們算帳了。」葉三很平靜地說。
  
  果然蘇婉兒暗暗叫苦,表面卻很平靜地說:「葉四哥來看我爺爺的。」
  
  「啊?老四在這裡?」夏可可頓時兩眼放光。八卦為她注入活力,適才片刻懨懨一掃而空。
  
  「嗯,適才去停車,老四新買的布加在這裡。」葉三對夏可可說。
  
  蘇婉兒在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原來葉三並沒有看到葉瑾之,只是從車來判斷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夏可可眼神十分犀利的掃了過來,然後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壓低嗓子,如同敵人逼供,惡狠狠的說:「是不是房間裡藏了某男?」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3:21

  第058章 領悟
  
  「怎麼可能」蘇婉兒立馬矢口否認,臉卻一下刷白。
  
  世界上最讓人尷尬的事,莫過於你剛撒完謊話,立馬就有活生生的證據表明你這是說謊。蘇婉兒此刻就是這種窘境。
  
  她剛斬釘截鐵地說完房間裡絕對沒有藏某男,某男就從偏廳門口睡眼惺忪地走進來,臉上有不悅的表情,並且像是沒看到夏可可和葉三在一樣,逕直質問:「陳敏華,你給我泡的茶呢?」
  
  蘇婉兒沉了一張臉,咬牙切齒沒說話,她覺得這男人必定是故意的。他平時哪裡是能把睡眼惺忪展示給別人看。
  
  「做人要誠信。」葉瑾之說。
  
  夏可可和葉三牽手站在一旁,一臉驚訝,緊接著,兩人都對蘇婉兒露出瞭然於心的表情。夏可可還拍拍蘇婉兒的肩膀說:「丫頭,有前途,有前途。」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蘇婉兒辯解。
  
  「我們什麼都沒想。是你想多了。」夏可可笑嘻嘻地說。
  
  葉三看了看葉瑾之,打趣說:「老四,你一大早說有重要的事。莫不是?」他一邊說,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蘇婉兒。
  
  葉瑾之不悅地瞟了葉三一眼,說:「你想多了。我只是怕爺爺身體不好,不想逆他的意思而已,畢竟這是奶奶和陳奶奶的願望。」
  
  他說得漫不經心,蘇婉兒聽得心裡不是滋味。他一大早來這裡,她明知他並不是中意她才會如此,但還是掩飾不住內心的高興。可是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來,像是正高興間,冷不丁的一盆冰水就潑下來,兜頭淋了個透。
  
  蘇婉兒覺得情緒一下子就下去了,只有些惶惶然站在那裡。心裡罵自已:蘇婉兒,你期待什麼?這不過是一場合作,一場交易。即便他是當年銀座八樓的那個人,他也已經有了他深愛六年的女人了。
  
  他不是良人,你要切忌蘇婉兒在心裡對自已說。
  
  她安之若素坐在沙發上,內心裡卻這樣起起伏伏一場了。心緒此起彼伏之後,倒像是清醒了幾分,看葉瑾之就像是冷了眼。
  
  「呀,老四,你什麼時候變得這樣懂事了?小時候可沒少幹拿開水澆花、往人家排氣管裡塞沙子的事呢。」葉三語氣誇張且驚訝,做詆毀不倦的事。
  
  夏可可立馬伕唱婦隨,「喲」了一聲,問:「瑾之,你還有這等壯舉啊?真讓嫂子我刮目相看。」
  
  葉瑾之掃了夏可可一眼,在沙發上坐下,懶懶的,沒個正形,氣定神閒地說:「三嫂,這些壯舉,你男人都有份兒的。往大院裡的李家丫頭的書包裡放砍了頭的鱔魚,給劉爺爺的貓剪鬍子,你家那位那些年把大院攪得雞飛狗跳,人稱小霸王,他沒跟你說?」
  
  「啊?」夏可可十分驚訝,像是發現新大陸瞧了瞧葉三,說:「想不到啊,相公。」
  
  葉三連忙咳嗽兩聲,斬釘截鐵地說:「絕對沒有。他詆毀我的。那些都是他所為,或者是老五幹的,他移花接木了。這種詆毀方式與讚譽方式,話說四大名著的《三國演義》就有的。說起這個《三國演義》,你們是清楚的,關羽單刀赴會這事在歷史上壓根兒跟他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但是那小說就是為了表現他是英雄啊,活生生就將這事移花接木跟他了。」
  
  葉三滔滔不絕,屋內三人都瞧著他,一言不發。他說了一陣,也覺得不對勁兒,忙問:「怎麼了?」
  
  夏可可十分同情地說:「三哥,本來,我都不相信那些事是你能做出來的。可是,你這樣忙轉移話題,真是昭然若揭啊。」
  
  葉瑾之也是一臉同情,然後緩緩地說:「早上聽說你要回南邊的。」
  
  「嗯。是啊。回去看看。」葉三回答,抬手看看表。
  
  「聽說慶長回來了。」葉瑾之語氣似乎漫不經心的。
  
  蘇婉兒並不知道慶長是誰,但看到夏可可的笑容略微凝固了那麼幾秒,然後笑嘻嘻地看向葉三,說:「是麼?」
  
  「哦。我也不太清楚。」葉三語氣有些慌。
  
  「慶長是跟你一起長大的。端茶送水,一起學習,她回國會不通知你?」葉瑾之立馬火上澆油。
  
  蘇婉兒暗自判斷這慶長應該是女子,跟葉三一起長大,應該就是陳昭華曾經提到過的大丫鬟。那時蘇婉兒還諷刺了一句:「說是說肅清封建殘餘,卻不料依舊為禍人間。」
  
  陳昭華半晌沒說話,最後輕輕歎息一聲,說:「這些家族的孩子很多在國外長大,一個孩子是很孤獨的。何況這也是讓一批孤兒院的孩子有更好的發展。」
  
  蘇婉兒暗自腹誹:給了他們好的條件,可是永遠是大丫鬟,心理上永遠都會有低人一等之感。她沒說出這話來,只是笑了問:「那四哥呢?」
  
  陳昭華其時在開車,輕輕一笑,說:「我在國內長大,跟在奶奶身邊,後來,錦華也跟在奶奶身邊的。所以,我不需要大丫鬟。」
  
  蘇婉兒「哦」一聲,想起陳昭華父母雙雙為國捐軀,其實,他應該更孤獨的。
  
  「那個,我也是剛剛才接到她電話,知道她回國來的。」葉三語氣不自在,連帶神色也不自在了,還看看夏可可。
  
  夏可可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十分平靜。但蘇婉兒都從這平靜裡看出不對來,因為熟悉夏可可的人都知道,她的臉就是太陽,總是充滿溫暖和笑容的。
  
  看來是真的生氣了。不過,夏可可向來不是小氣之人,即便對方是葉三的大丫鬟。如今,能令她這麼介意,看來這裡面一定有別的什麼曲折。
  
  「可可,你跟我一起回去吧。」葉三終於說話,只是那話語有些底氣不足。
  
  「不了,我明天要陪敏華去買衣服。」夏可可立馬回答。
  
  葉瑾之忽然抬頭看過來,眼神明亮,他淺笑,說:「你怎麼沒告訴我要買衣服?」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蘇婉兒立馬反駁。可是這句話一出口,她就發現充滿怨氣。
  
  葉瑾之也因為她的回答,神色有些疑惑。蘇婉兒白他一眼,移開眼神繼續去看夏可可和葉三。看到他們兩人那樣,心裡也不免唏噓。在這個圈子裡,據說葉三和夏可可,董小葵和許仲霖是愛情神話,是幸福的典範。可是,即便是葉三和夏可可也有隱藏的煩惱,也有心中的芥蒂。
  
  「三嫂,這事就不麻煩你了。反正我這幾天沒事,我帶她去就好。你還是趕緊收拾一下,跟三哥回南部去吧。」葉瑾之建議。
  
  「我沒空回去。除了陪敏華買衣服,我在京城這邊還有個案子要接手。事情多,忙啊。」夏可可一本正經地回答。忽然,又撲哧一笑,說:「敏華,既然瑾之說陪你去看衣服,那就就不要屈了盛情。」
  
  這話,蘇婉兒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站在那裡,有些尷尬。夏可可卻是一下走過來,拉住蘇婉兒,輕輕伏在她耳邊,說:「葉家男人的情商都不高。」
  
  她說完,就笑了。蘇婉兒看到她的笑,有一點點勉強。心裡陡然難過叢生,只怔怔地看著夏可可拉了葉三跟眾人告別,臨上車,還用力向蘇婉兒揮手,說:「等董小葵回京城,我再來找你玩。」
  
  蘇婉兒點點頭,看到那車子消失在街角良久,才轉過身來。她沒想到葉瑾之悄無聲息站在自已身後,一轉身來,嚇了她一跳,連忙往後退,說:「你要嚇死人麼?無聲無息的。」
  
  「是你想事情太入神了。」葉瑾之說,那神色不像是先前,如今倒像是隔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有略略的傷感。
  
  這人到底又發什麼神經了?蘇婉兒十分狐疑,問:「有事?」
  
  葉瑾之點點頭,說:「剛剛,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蘇婉兒一時沒明白他到底說什麼,立馬問。這一問,倒是問得葉瑾之一愣,繼而臉色沉了下去,說:「沒什麼了。你也不在乎。」
  
  蘇婉兒聽到那句「你也不在乎」,這才恍然大悟,他感情是在為他來這裡是因為在乎葉老狐狸這件事道歉。
  
  這有什麼。自已還要謝謝他那句話,讓自已那一點點的迷失完全消失呢。所以,她倒是一笑,說:「沒事的,畢竟葉三哥和可可姐又不是大嘴巴之人,再說,你也沒正面告訴他們,我們只是逢場作戲,假結婚的。」
  
  是啊,兩人只是各取所需,逢場作戲罷了。她說這個的時候,明明是在笑,心裡卻總是覺得有些冷。
  
  葉瑾之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大風的花園裡,點一支煙在指間,深深吸一口,才緩緩地說:「你能看清你的位置,那是最好的。不過,即便是逢場作戲,你也要敬業,也要對我尊重。」
  
  「放心,我從來懂得尊嚴對一個人的重要。不過,既然是合作關係,你也要敬業,也要對我尊重。」蘇婉兒說,那語氣真像是在談一個大的單子。
  
  葉瑾之看來過來,那眼神深邃墨黑,似乎有什麼東西,讓蘇婉兒心裡一緊,只覺得有些慌亂,她連忙垂了眼簾,卻聽到他平靜如水的聲音:「你放心,我從來尊重我的合作夥伴。」
  
  他也強調了是合作夥伴,自已還有什麼好想的呢。之前那一點點的心潮與期待,到底是癡人說夢。其實,她也清楚,只不過到底還是女孩子,忍不住一點點的做夢。
  
  如今,人家也強調了要看清楚自已的位置。那麼,不要再迷失了。你是勇敢的蘇小喬,什麼都不能把你嚇到。你將來一定會有更疼惜你的人。
  
  蘇婉兒在心中安慰自已,然後抬眉輕笑,雲淡風輕的神色,說:「那真是三生有幸,能與葉四公子合作。」
  
  葉瑾之不答話,只是看她,那神色裡滿是打量。蘇婉兒心裡擺正了位置,就不再緊張。她輕輕一笑,說:「這裡風大,進屋去吧。我請你喝那梅香蕊寒。」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3:36

  第059章 奇怪的葉瑾之
  
  秋天早就到日子了,但今天才算有了秋的規矩。京城起了大風,將那樹搖得嘩啦啦的,溫度驟然降低了許多,。蘇婉兒與葉瑾之再次回到屋內。依舊是蘇婉兒的房間,但氛圍、心境與之前大不相同。
  
  蘇婉兒拿青瓷的茶具泡茶,順帶將之前在樓下要的果品也擺在桌上。葉瑾之則是在沙發上坐了片刻,終於是說:「放點音樂。」
  
  這是從花園上來,他說的第一句話。雖然有些命令的口吻,蘇婉兒也不跟這公子哥計較。不過,她正在洗杯子,掌握水溫,所以,對他說:「這裡只是二哥家的客房,音響設備倒沒那麼好。我平時聽歌都在電腦上。」
  
  「嗯。」葉瑾之斜靠在沙發上,回答一聲。
  
  蘇婉兒一邊洗杯子,一邊說:「我這裡抽不開手,你開一下電腦。」
  
  「不就是洗杯子泡茶,還搞得煞有介事,那樣高深。」葉瑾之有點不悅,還是起身去旁邊的桌上開她的筆記本。
  
  這筆記本是她來京城,陳昭華送的,說便於她學習,也怕她一個人發悶。
  
  葉瑾之打開電腦,便是問:「咦?你玩『最神話』?」
  
  「嗯,隨便看看的。」蘇婉兒回答,她覺得跟葉瑾之只是合作夥伴,連朋友都談不上,所以,很多事情能不講就不講。比如,周瑾這個人。如果說起,必定要透露一些周瑾的信息。周瑾也是權貴之家的公子,難保他們不是認識的。
  
  「夏可可和董小葵讓你去玩的?」葉瑾之又問。
  
  蘇婉兒泡了一杯茶,這才回答:「不是,我只是聽一個網友說這遊戲不錯,就去瞧瞧。」
  
  「瞧出什麼來了?不過,話說回來,你會玩遊戲?」葉瑾之十分懷疑的語氣。
  
  蘇婉兒端了熱茶遞過去,白他一眼,說:「我怎麼就不會玩了?」
  
  「那你玩到什麼程度了?可有瞧出什麼來?」葉瑾之接過茶,很有興趣的樣子。
  
  「沒玩到什麼程度。最近比較忙,就進去晃蕩一下,還沒出新手區。」蘇婉兒聳聳肩,這才覺得自已真對不起「亂雲飛渡」這位天上掉下來的師父,人家似乎是很熱心地要收自已為徒,教導自已。可是,自已卻是黃鶴一去不復返,不曉得他是不是在心傷。
  
  葉瑾之聽她連新手區都沒出,聳聳肩,說:「那你還大言不慚,就說會玩了。」
  
  絕不能被這傢伙看扁,蘇婉兒鄙視之,說:「會不會玩,看的是智慧,不是靠所謂的積累。我就是那種天才型的玩家,懂麼?」
  
  她說得一本正經,惹得葉瑾之喝了那口茶光顧著笑,等回過神來,才說:「光聽你說笑,忘了細細品嚐這茶的滋味了。」
  
  「沒事,這初杯本來就不是極品,第二杯才是。」蘇婉兒沖泡的第二杯遞過去。葉瑾之倒是細細地品喝,嘖嘖地是說:「果然是唇齒留香的。」
  
  蘇婉兒笑,也端了杯子湊在電腦前瞧他選歌。他選的曲子,她全沒聽過,不過全是帶著中國風格的曲子。
  
  「沒想到你也看日本動畫片。」蘇婉兒看到他選了《十二國記》的幾首曲子,不由得驚奇。她可真沒想到葉瑾之這樣的人。
  
  「我不看的。」葉瑾之搖搖頭,說:「我只覺得這曲子美而已。」他一邊說,一邊點了梁邦彥的《東方麗韻》
  
  蘇婉兒見他喜歡這類型的曲子,便是放了杯子,從自已的音樂文件夾裡找出一個名曰「瑾」的文件夾來,將那裡面的曲子都添加到播放器。
  
  「嗯?你這曲子都是哪裡來的?」葉瑾之問。
  
  「朋友打包扔過來分享的。」蘇婉兒回答。其實,哪裡是打包扔過來分享的。不過,是周瑾每次與她談話必定會推薦一首曲子,有時候是直接傳過來的,有些甚至不知道名字。
  
  「看來你朋友的品味還不錯。」葉瑾之說,任由那音樂在房間裡低低的瀰漫。梁邦彥的《東方麗韻》明快,卻帶著絲絲的傷感。
  
  蘇婉不想他太深入自已的生活。所以,只是笑了笑,端杯子繼續泡茶。葉瑾之播放了音樂,也走過來,斜靠在沙發上。
  
  茶香繚繞,音樂在週遭流淌,葉瑾之靠在沙發上,十分放鬆。蘇婉兒也不說話,暗想:這不過是做戲的一部分。
  
  屋內十分安靜,一曲一曲換,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這茶早就淡了。蘇婉兒建議喝太多茶不好。葉瑾之也同意,她洗了杯子過來,葉瑾之拿了一旁的青瓷文化的書籍在看。
  
  「你學的是貿易?」他忽然問。
  
  蘇婉兒點點頭,笑了笑,說:「上一次在深寧遇見,我就是披了馬甲在那裡實習。」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又低頭翻了幾頁,將那書合上放到一旁,繼續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婉兒也懶得伺候,期間接到爸爸的電話,說大哥回清風鎮了,過一陣子,公安局那邊的批示各方面下來,大哥就徹底沒事了。
  
  這件事自然是喜事,蘇婉兒很想詳細地詢問,但礙於葉瑾之在這裡,便只是「嗯啊」地敷衍一番。蘇晨和卻以為蘇婉兒在怪他,在電話那端歎息,說:「小喬,我知道是爸爸對不起你,你一輩子的幸福。」
  
  蘇婉兒聽不下去,立刻說:「我現在有些事要處理呢,我一會兒給你電話,真的,你別多想。」
  
  爸爸在那邊沒說話,蘇婉兒有些著急了,說:「真的,我一會兒給你打。」
  
  「那你去忙,要注意身體,我看天氣預報,說京城今天降溫了。」爸爸在那邊絮叨。
  
  「嗯,我知道的。」蘇婉兒說。爸爸已經掛上電話,聽到那輕微的放電話聲,蘇婉兒覺得心被敲得有些疼。
  
  掛了電話轉過來,葉瑾之的電話卻響了,他看了看接起來,認真聽,偶爾應答。到後來,他說:「乖,我在忙正事,一會兒就過來吃晚飯。」
  
  看來是嚴清雅來的電話,這人說話語氣都變得這樣溫柔。難道這就是愛情麼?如同貓兒遇見自已的主人,就會將爪子收起來,小心翼翼地將腳放到主人掌心一樣。
  
  蘇婉兒沒真正談過戀愛,上初中那會兒,她為一個男生哭,不是因為喜歡那男生,她只是憋悶怎麼可以有那樣隨意踐踏人與人之間情分的人存在,她可是當那人是很好的朋友的,但那人做的事讓蘇婉兒第一次知道人真的可以這樣變化。
  
  到後來,若說是喜歡誰,那該是銀座八樓那一位,但即便是那一位,也只是屬於少女的隱秘,又沒有真正相處,哪裡知道如果相處了,彼此說話語氣會不會軟軟的,也會這樣溫柔。
  
  不過,即便是銀座八樓的這位,蘇婉兒也是沒想過和他過煙火生活的。那樣的男人,似乎就跟煙火生活毫不沾邊。
  
  這麼細細數起來,自已是真沒戀愛過的。蘇婉兒暗自想,葉瑾之還窩在沙發裡講電話,語氣還真是軟軟的。這一刻的神情語氣,像是寵溺小女孩的父親。
  
  也許,愛上一個人,就是這個狀態吧。
  
  蘇婉兒撇撇嘴,覺得愛情這些東西對自已來說太複雜了,雖然自已將來也會遇見一個什麼人來過這一生的。
  
  她決定不要再想這麼複雜的問題,也懶得聽葉瑾之講電話,於是戴了耳麥將先前停止的歌播放,在網上查電子郵件。
  
  秦喜玲最近又去蘇格蘭,近期內不準備回來。不過,已經跟滬上一家旅遊雜誌簽約,中間會有大段的文字和許多優美的圖片發表。拿秦喜玲的話來說,能旅行,能賺錢減少開支,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
  
  蘇婉兒回信,對於自已的情況隻字不提,只是叮囑她在外要注意安全,注意身體。寫完發出去,不禁一笑,自已怎麼都快成秦喜玲的老媽一樣。
  
  回完了秦喜玲的郵件,看看葉瑾之還跟人還在講電話,蘇婉兒就開了msn,周瑾並不在線,不過有離線的留言:喬美人,為了配合你,為了隨大眾,我今天開始使用qq,咳,咳,還種了大白菜。
  
  蘇婉兒不由得一笑,看了看留言時間,是早上五點過,第二條消息隔了一陣才來,是周瑾的qq號碼。蘇婉兒立刻開了qq添加周瑾,那傢伙不在線,驗證不能通過。於是,就擱下,她玩身後一靠,剛靠到椅背,耳塞就被葉瑾之拉下來。
  
  「我要回去了。」葉瑾之說。
  
  「不吃午飯?不是約的吃晚飯嗎?」不跳字。蘇婉兒急急問出這句,才發現這問題有些不妥。怎麼像是小三在問男人一樣。她暗中罵自已不經大腦,手卻將桌面所有窗口最小化。
  
  「不了,有些急事。」葉瑾之回答,開始穿外套。
  
  「那你注意安全。」蘇婉兒雖然是客套,但想到他的職業,這話也有了幾分真心。
  
  葉瑾之聽聞,過了好一會兒,才「嗯」了一聲,抬步就往門外走。作為禮數,蘇婉兒自然要送出去,沒想到在門口,葉瑾之忽然聽不轉身很認真地說:「你現在,名義上是我的妻子,演戲的人要入戲。」
  
  我呸,入戲?難道是要求老娘現在親吻你一下?蘇婉兒立馬就想到這惡俗的要求,十分狐疑地瞧他。
  
  「雖然是逢場作戲,但你是我的名義上的妻子。雲嘉也好,還是昨天的那個李峻寧,或者其他人,即使你再動心,在我們沒有正式在眾人面前宣佈不在一起之前,你都要保持距離,少與他們單獨見面。可是知道了?」葉瑾之很認真地問。
  
  蘇婉兒總覺得他這話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於是就沒有回答,只是站在他面前怔怔地看他。他看著她,眼神幽深,在離開之前,他鄭重其事地說:「陳敏華,無論你再喜歡誰,都得是我放你走之後。你記得。」
  
  呸,莫名其妙,你以為你是誰。蘇婉兒看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關了房門。他那句話還在耳邊蕩來飄去,惹人心煩得緊。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4:03

  第060章 昭華之怒
  
  京城的秋日黃昏,起先是大風,還下了淅瀝瀝的雨,窗外的梧桐葉差不多在這天掉光了。暮雨瀟瀟就是現在的場景,蘇婉兒臨窗而站,給爸爸打電話,爸爸絮絮叨叨幾句,大哥就搶過電話,只一句「小妹」,蘇婉兒鼻子一酸,回答了一個「哎」字。
  
  大哥在電話那端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隔著這麼多年的時間,再次聽到大哥的聲音,他的聲音已不是少年的那種清澈,帶了成熟男人的沉穩。蘇婉兒忽然想大哭一場,她以為要等到自已事業到達巔峰,有足夠的能力才會去著手大哥的事,而且自已巔峰也不一定能為大哥沉冤昭雪。所以,她總以為這種時刻遙遙無期。
  
  眼淚無聲滑落,這些天的委屈和不甘心全都化為烏有。兄妹倆沉默片刻,倒是大哥先開口說話:「小妹,大哥對不起你。我聽爸爸說了。」
  
  「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我,你這些年怎麼會過成這樣。」蘇婉兒急忙說,心裡對大哥是無限的愧疚。他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沒有能在繁華的城市大展拳腳,反而是躲避到的西南邊陲鄉野去隱姓埋名。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保護家人,是男人該做的。那有什麼的。再說,這些年,我明白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道理。我在那邊遇見了你嫂子,還有個兒子。你有空回來看看。」
  
  「真的?」蘇婉兒問,不由得笑了,心裡那一點點的心酸也擱下了。
  
  「當然了,你嫂子和侄兒都在老宅,現在在廚房做飯。因為是藏族,不太會講普通話,但是會講川話,所以,也不好讓她來跟你說話。等你回來,面對面說了。」大哥侃侃而談,蘇婉兒慢慢在床邊的籐椅上坐下,覺得這一刻好舒心,這樣分散的一家人又團聚,只是缺少了媽媽。不過,大哥回來,又帶了大嫂和侄子,爸爸就不會感到寂寞了。這樣挺好的。
  
  這一刻,她真實感到人生的奇妙。不管經歷怎樣的苦難,只要一直向前走,就真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雖然那種柳暗花明未必就是朗朗晴空、桃花艷麗的光華燦爛,但也是安寧舒心的。
  
  「好,我忙完一些事,一定回來。對了,大哥之後有什麼打算?」蘇婉兒十分高興,她覺得這麼多年來,沒有一刻有這樣高興。這麼多年,對大哥與爸爸的歉疚,終於是可以放下。
  
  「那位徐先生說,過幾天那邊就可以辦好了。我順帶也拜託了一下,能不能將你大嫂和侄子的戶口弄回清風鎮,我就想在這裡了。一來是跟爸爸做瓷器,二是你侄子也到上學的年齡,這邊的教育要比藏區好。」大哥說,那邊院落裡有小孩子在唱歌,也不知道在唱什麼,聲音清脆。讓蘇婉兒想起小時候,在長安時,大哥帶自已出去釣魚,結果自已丟了鞋子,月色如水,大哥就背著她,四野安靜,她害怕,大哥也唱歌給她聽。
  
  「小妹覺得這樣可好?」大哥說完打算,立刻又問蘇婉兒。
  
  「挺好的。家裡的瓷器不錯,爸爸的手藝也好,這些年咨詢發達,這些瓷器即便不是那種收藏品,在國內外也算是高等的禮品,以後,等我忙完,我們合計一下,打出個牌子,接受定做。這樣也是一條路子。不過,這青瓷技藝,可不好學,大哥這幾年都生疏了,重新拾起來怕得要十分辛苦了。」蘇婉兒仿若看到全家的光明未來,又有些憂心,畢竟像爸爸那種手藝很少見,因為爸爸很性子很沉靜,內心也絕對能靜得下來,並且即便爸爸遠離清風鎮的那十幾年,他也沒有一天放下過瓷器製作。
  
  「嗯,我知道。不過,當時我走的時候,帶走了爸爸不少的書,一直沒丟下過,有空也練習,不過那邊的土一點都不適合罷了。」大哥說,語氣裡充滿了信心。
  
  「這就好。」蘇婉兒真是從心裡感到高興。
  
  「小妹,可是我聽爸爸說——」大哥終於又說到這事了。顯然,大哥和爸爸都在為這件事內疚。看來自已以後不過得幸福,他們就一輩子都不開心。
  
  蘇婉兒呵呵一笑,說:「你不知道你妹妹我向來聰明麼?再說了,這雖然是聯姻,但對方也是難得的人才,我會很幸福的。」
  
  說到這裡,她倒是想起葉瑾之這莫名其妙的傢伙,難得的人才,她倒是真沒看出來。
  
  「男人的心思,小妹,你未必懂。」大哥語氣裡全然的擔心。
  
  「大哥,你放心了,我從來不覺得我會不幸福。而且,幸福的定義未必就是一定要靠男人的。」蘇婉兒回答,她也可以在事業上光華燦爛,靜靜等待良人出現。
  
  「你這傻瓜。對於女人來說,能找到一個心愛的男人,一起過這一輩子,這才是最大的幸福。要不然,一個人,就算是做到了世界首富,也未必是幸福。我們那幾年,雖然苦,難道你不覺得爸爸媽媽其實很幸福麼?」大哥說完,又歎息一聲。
  
  蘇婉兒無言以對,大哥說的未嘗不是另一種幸福,未嘗不是她想要的。但是,愛情以及遇見對的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些人,未必不好,但遇見的方式以及相處的方式不對,就決定了一輩子都是不對的。
  
  「好了,大哥不多說這些,只是因為我們的關係,讓你一輩子不幸福的話。」大哥歎息。
  
  蘇婉兒立馬說:「大哥,我懂的。你放心,我會很幸福的。好了,我聽爸叫你吃飯叫了幾遍了。你去吃飯吧,我抽空就回來看看你們,等穩定了,明年清明,我們也去西北看看祭拜媽媽,看看能把墳遷到江南來麼。」
  
  是的,這些是蘇婉兒一直想做的。媽**墳墓雖然在外公家附近,但並沒有入外公家的墳地,因為是嫁出去的女子。於是媽媽死後就是孤墳一座,荒草萋萋。一想起這情景,蘇婉兒就覺得心裡難受。
  
  「嗯,這事,我也琢磨。好了,我去吃飯。你注意身體,有什麼事,別忘了清風鎮還是你的家。」大哥叮囑。
  
  蘇婉兒鼻子發酸,卻全然感覺到溫暖,她「哎」一聲,然後掛了電話。窗外還是淅瀝瀝的雨,梧桐樹沒了葉子,顯出老態與悲涼。
  
  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陳昭華還沒下飛機。蘇婉兒百無聊賴,繼續去看資料,剛拿了瓷器出口,倏然又想到「最神話」,這麼好幾天沒上去,得跟「亂雲飛渡」打個招呼才是。
  
  於是,蘇婉兒登陸遊戲,畫面流轉,純淨的藍色星空與深邃的大海,霧氣湧動的崑崙之巔,耳畔是女子飄渺的仙音,清明澄澈,隨著畫面跳轉,儼然是滄海桑田的時空轉換。
  
  最終畫面定格,蘇婉兒登陸進入遊戲。畫面還是在冥界弓箭師的誕生之地風之谷地,遊戲時間正是黃昏,霧氣湧動的熱帶叢林,夕陽黃暈湧動。
  
  蘇婉兒看看好友那一欄,「亂雲飛渡」的頭像亮著。她立刻密語:師父,不好意思,我最近很多瑣事,面臨人生重大轉折,所以,總是不能來。
  
  過了好一陣,「亂雲飛渡」才回了信息:無妨。你先做任務,不懂的地方,打不過的怪,你就問我。今天,是陣營演兵,排定pk名次,我在與人決鬥。
  
  蘇婉兒一聽,還有這種江湖味道的決鬥,立馬問:在哪裡?我可以來圍觀嗎?
  
  「亂雲飛渡」回答:等你四十級之後,你就可以通過冥界的黃泉使者傳送到「雲上」這個決鬥場觀看了,要看更多的風景,就要變得更強。加油,乖徒弟。
  
  蘇婉兒「哦」一聲,不知道是這「最神話」裡的人都是這個風格,還是這位師父才是,有點高深莫測的。
  
  如今,小喬出嫁這個弓箭手還站在風之谷地的飛行傳送地。這會兒,這馴鷹師終於同意她坐上大雕去外面歷練。
  
  大雕騰雲直上,一直衝破叢林,在黃昏與黑夜交接之時,於雲上俯瞰大地,地面上全是森林,有迷霧湧動,遠處是山巒起伏,雲海疊嶂,風吹來,人物的衣袂飄飛,還聽得見獵獵作響。
  
  畫面色澤精緻,人物逼真,連這些細節都處理得很完美。蘇婉兒不禁暗歎:果然是國內燒錢最多的網絡遊戲,做得如此以假亂真。
  
  大雕飛行了一會兒,終於是在朦朧中看到村寨,彩雲之南的佈局,充滿少數民族的風情。蘇婉兒站在苗族的宅子裡,開始最基本的歷練,幫忙保苗寨平安,解救婦女兒童,幫助族長出謀劃策,還幫忙播種耕地。
  
  蘇婉兒做了一陣,起初的新鮮勁兒過了,也只能在充滿苗族風情的地方發呆,看周圍都是人來人往的,自已卻提不起精神。於是,站了一會兒,跟「亂雲飛渡」說:師父,我做了一下任務,升到了十四級,實在沒意思。
  
  亂雲飛渡:有沒有意思,在於主觀的心,不在於客觀的事。你自已要打敗那個人,首先,級別不相當,一切都是浮雲。其次,操作不夠好,不能拿捏時機,搭配技能銜接,也是浮雲;第三,你將自已真正融入這個場景中去看,每一項任務都是歷練。最終要拯救三界六道成為真正的拯救者,須得有仁心、俠骨柔腸、還要有實力。遊戲是另一種人生,小徒弟,不要太急躁。遊戲就是拿來體驗另一種人生的。慢慢去領悟吧。
  
  看到亂雲飛渡打字極快,說得這麼有哲理,她禁不住就問:「師父,你是做遊戲的吧?」
  
  「不是,我是玩遊戲的。做遊戲太累,不去趟那渾水。」亂雲飛渡回答。
  
  蘇婉兒本來是想看看這人可能是周瑾麼。因為「狡兔三窟」,自已要是換成周瑾這種身份,必定在測試的時候就會任何角色都來體驗一遍,然後再說好與不好,繼續進行一些修整的。所以,他雖然說他是冥界、戰鬥系、劍客,也不排除他有別的號。再說了,這裡是他的地盤,敵在暗我在明的。
  
  不過,亂雲飛渡回答得那樣快速,又不像是說謊的樣子。蘇婉兒也沒有過多糾結,想想亂雲飛渡說的話很有道理,於是繼續在苗寨裡做了一些日常的任務,無風無浪地升級到了16級,去了下一個寨子,跳著孔雀舞的,似乎該是傣族了。
  
  在竹樓外,擊殺搶親的魚怪時,蘇婉兒發現根本無法擊殺,自已的血條是嘩嘩減少。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自已的血嘩地滿了,等將魚怪滅殺。轉過視角才看到一位男子站在身旁,一身的白色,衣袂飄飛的。
  
  蘇婉兒點了他的人物,同樣16級,名叫「洛陽城外初見」,醫療系,屬冥界陣營。至於醫療系中細小的分類,蘇婉兒就不清楚了。顯然,剛才是他救了自已。
  
  「謝謝。」蘇婉兒由衷感謝。
  
  「不客氣,幫我殺怪,我保護你。」他說,打字速度很快。
  
  蘇婉兒看那句話,頓時無語,這句話還真是殺風景。本來,千鈞一髮,英雄救美,可以成就一段佳話的,這傢伙立馬那一句這樣現實的話煞風景,真讓人憋氣。
  
  「好,你可真現實。」蘇婉兒答應,站在原地等他接任務。
  
  他也沒說話,逕直接了任務,為蘇婉兒加血,等蘇婉兒殺怪。完成這個任務之後,蘇婉兒正要走,那人加了她好友,說:「無論是遊戲,還是現實,很多時候,都是合作關係,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
  
  他說得在理。不過,蘇婉兒覺得來玩個遊戲,還要跟現實世界沾邊,心裡老是有疙瘩。於是,拒絕了他結伴同行,一同升級,互相照應的要求,直接交了任務,跟亂雲飛渡打了一個招呼,說:師父,我有事,下了。
  
  亂雲飛渡立馬回復:好好休息。還有,你說的那個劍客不一定存在,我這幾天將榜單上的劍客全都挑戰個遍,你說的那種操作的人應該不存在。
  
  「什麼?他說在這個去的,是冥界戰鬥系,劍客。」蘇婉兒一驚,看來得抽時間審問一下周瑾。
  
  「你確認一下,我再觀察看看。若真的有,為師幫你先會一會。」亂雲飛渡十分有興趣的樣子。
  
  「哦,謝謝師父。」蘇婉兒回答,心想:誰曉得是不是賊喊捉賊呢,萬一你就是周瑾扮演來洗刷我的呢。
  
  「去吧,我去找鑰匙任務。」亂雲飛渡說完,已經消失,連飛鴿傳書都無法到達。看來,那個地圖沒信號啊。
  
  蘇婉兒關了遊戲,退出那奇幻的世界,頓時覺得週遭的一切真實可感,那樣舒服。虛幻再美,跟現實比起來,遊戲再美也蒼白得多。她從來就不是逃避現實的人。
  
  她關了電腦,去洗臉。暗想這遊戲對於自已來說,並不是好去處。當初,只因為遍尋不著周瑾,所以才會想要去「最神話」尋他的,如今已經尋到他,確信他平安無事。至於後來說到「最神話」裡與他決鬥,那不過是孩子氣的話。自已還有好多事要做,沒有那麼多空閒去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
  
  是的。這個遊戲對自已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如果單單是去他的想像力與夢想倒是可以的,至於拚命練習,努力練習pk技巧之類的,似乎不應該是自已追求的。
  
  以後,應該空閒就上去做做任務看看故事,看看風景,去感受周瑾的創造力與想像力就好了。蘇婉兒這樣想明白,環視週遭,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一天又要過去了。
  
  她梳妝一番下樓等待吃飯,剛到樓下坐定,就聽到有車聲。剛站起身,就看到陳昭華進門,在門口脫鞋子,身後還跟著徐尚林。
  
  「四哥,尚林哥。」蘇婉兒喊。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陳昭華,蘇婉兒心裡就很安定。
  
  徐尚林換了鞋,依舊是風度俱佳地點點頭,與蘇婉兒打了招呼。陳澤林便招呼徐尚林入座,說正要開飯。
  
  陳昭華卻就倚在門口,正巧在那團昏黃的陰影裡站定,蘇婉兒隔了一段距離,只覺得他那身影輪廓模模糊糊的不清晰。
  
  「四哥。你身體好些了嗎?」不跳字。蘇婉兒開口,不知道怎麼的就有些慌亂。
  
  「已經好了。」陳昭華語氣淡淡的,然後從那團黃暈裡走出來來,神色裡到底是有疲憊與憔悴,看到蘇婉兒看他,神色略微擔憂,他輕輕笑,說:「傻丫頭,我沒事。只是餓了。走吧,我們吃飯去。」
  
  兩人一併去飯廳,陳澤林算是長輩與陳雲華坐了首位。依舊食不言寢不語,無聲吃完飯。陳昭華要去看爺爺。蘇婉兒心裡掛念蘇大偉的事,於是叫了徐尚林去偏廳詳談。徐尚林倒是說起西北那邊已經擺平,所謂的通緝令以及別的一些卷宗都已經撤銷,至於蘇大偉提出的遷自已的妻兒的戶口入清風鎮,過幾天就可以完全落實。
  
  蘇婉兒聽到徐尚林這樣說,心裡說不出的踏實,全是感激。徐尚林只是略略一笑,露出酒窩,十分儒雅的舉手投足,說:「敏華不必言謝,女孩子能為家人著想,如今著實不多。你四哥也是十分愛護,交代務必要將這事處理好的。」
  
  蘇婉兒聽他說這全是陳昭華的意思,雖然陳老狐狸原本就將這件事交給陳昭華。但他能那樣細緻地交待,自然是對自已好。
  
  她點點頭,正想說些什麼。卻看到陳昭華快步走過來,一臉不悅,那身影步伐也全是惡狠狠的。
  
  「四哥,怎麼了?」蘇婉兒喊了一聲,只覺得他走到面前,一股子的壓迫之氣。
  
  「昭華,發生什麼事了?」徐尚林也決覺出不對勁,立刻起身。在私下裡,徐尚林總是喊陳昭華的名字。
  
  陳昭華並沒有回答他們的話,卻是狠狠地問:「蘇婉兒,你那麼迫不及待就嫁人了?」
  
  他的感冒還沒有完全好,聲音原本沙啞,又因為這惡狠狠的問話,整個嗓音完全沙啞了。他沒有喊她陳敏華,而是直接稱呼她蘇婉兒,這即便是過去也不曾有的。過去,他喊「婉兒」,語氣會有些柔和。如今,他直呼其名,面上全是肅殺。
  
  蘇婉兒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陳昭華,愣了一下。陳昭華又問了一遍:「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嫁人?」
  
  這一句比之前那句冷靜一些,他的神色也到底柔和一點,但依舊是一種肅殺的氣息。
  
  蘇婉兒總算是回過神來,看來是陳昭華去看老狐狸,聽到自已跟葉瑾之去拿結婚證了,所以才這樣來質問她。
  
  「四哥,不是你想的那樣。」蘇婉兒立刻說。心想這件事須得向陳昭華解釋清楚的。這陳家誰都可以不知道,但陳昭華是必須知道自已跟葉瑾之做的交易。
  
  「那是那樣。」陳昭華一字一頓地說,還是站在她面前,有一種壓迫。
  
  「昭華,你冷靜些,聽敏華說。她不是那樣糊塗的人。」徐尚林也立刻勸阻。
  
  蘇婉兒正要開口解釋,卻看到屏風外,有人影晃動,頓時覺得不太安全。於是,改了口,說:「這剛剛用完飯,上樓去喝茶吧,尚林哥也剛回來,還沒喝過我跑的茶呢。」
  
  陳昭華不語,只站在那裡,像是個倔強的孩子。徐尚林則是輕輕一笑,說:「我也聽聞敏華泡茶手藝極好。十分想嘗嘗,昭華,走吧。」
  
  徐尚林一邊說,一邊起身。蘇婉兒也說:「四哥,走吧,梅香蕊寒還為你留了一些。」
  
  陳昭華不語,只是轉身就往樓上走,待蘇婉兒和徐尚林上樓去,他已經推開她的門,在沙發上坐定,手裡不知道哪裡弄了一支煙,只是不點的。
  
  蘇婉兒記得陳昭華是不抽煙的。她看他,總覺得他一臉的肅殺。
  
  「我去拿茶具。」蘇婉兒關了門,往裡間走。陳昭華卻卻忽然站起來,一下子過來抓住她的手,說:「你說,我沒興趣喝茶。」
  
  他力道很大,緊緊箍著她的手,捏得她覺得有骨頭擠壓的疼。蘇婉兒輕吐一口氣,也不掙扎,只是緩緩地說:「爺爺病來,病情來得急促,你也不在。葉瑾之來看他,爺爺就一直想讓我們馬上成婚,你不知道——」
  
  「爺爺是什麼樣的人,我很瞭解,你不必說這些。我想知道你怎麼想的。難道你不知道葉瑾之有嚴清雅麼?你腦袋有問題是不是?還是看上那男人了?」陳昭華打斷她的話,神色語氣都惡狠狠。
  
  蘇婉兒抿了唇,聲音低了下來,說:「即便我跟爺爺只有血緣關係,理論上來說,沒有多大的情誼,可是看到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那種哀求。」
  
  「你可以搭進你的一生?」陳昭華咬牙切齒的,滿是恨鐵不成鋼。
  
  蘇婉兒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陳昭華,她知道他只是擔心她罷了,鼻子發酸,低著頭,緩緩地說:「沒有搭進去。也正因為葉瑾之有嚴清雅。所以,我跟他才合作。那結婚證也不是真的,他戰友在民政局。」
  
  「真的?」陳昭華很不相信地詢問。
  
  「嗯。」蘇婉兒點頭,過了好久,才感到手上的力道漸漸小了。最後,陳昭華終於鬆開手,說:「去拿茶具吧,我想喝梅香蕊寒。」
  
  蘇婉兒點點頭,暗自揉了揉被他捏得發麻的手,往裡間去拿茶具。拿了茶具茶葉正要出來,聽見陳昭華在說:「尚林哥,明天你去查查。我不能讓婉兒受委屈。」
  
  「是。」徐尚林十分恭敬,然後又像是一個長輩,說:「昭華,你今天失態了。」
  
  「我知道。只是很煩亂。」陳昭華歎息。
  
  「那江雲的事,還需要我查嗎?」不跳字。徐尚林壓低了聲音。
  
  「這必定是有人搞的鬼,竟然告訴我江雲在南黎支教。好了,不要談這事。」陳昭華將這個話題打住。蘇婉兒聽得兩人沒談話,這才走出來,面上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向徐尚林介紹梅香蕊寒,心裡卻是驚心:如果江雲事件是有人算計陳昭華,這人又是誰,又有什麼目的?話說陳昭華也是滬上數一數二的人物。
  
  她兀自想,卻聽得陳昭華哼哼地說:「敏華,你越來越不謹慎了。」
  
  「嗯?」蘇婉兒十分驚訝,抬頭看他。
  
  「尚林哥在清風鎮跟你爸爸關係挺好的,你說他沒喝多梅香蕊寒麼?你啊,什麼亂你心神的事都擱下,冷靜點。不要善良過頭。」陳昭華說,最開始語氣還好好的,到後來就有點恨鐵不成鋼了。
  
  蘇婉兒抿了唇點頭,暗想自已也越來越不謹慎了。
  
  「你別批評敏華了,這是她最好的地方,她的善良是少有的。她自然有她成長的方式,這是我們沒有辦法改變的。」徐尚林勸解,也看了看蘇婉兒,輕輕一笑,說:「敏華,我在清風鎮跟你父親相處了幾天,你的點滴我也知道一些。做你自已就好。你一向都是有分寸的。沒有必要跟著誰的步調。」
  
  「謝謝尚林哥。」蘇婉兒內心溫暖,這一生,她其實運氣挺好,遇見了這麼些真正為她好的人。她端初杯給徐尚林。
  
  徐尚林一笑,說:「昭華倒是說錯了一點,我在清風鎮雖然喝過,可惜蘇先生說婉兒泡得茶更好。如今是有機會了。」
  
  他一舉手一投足皆是儒雅,這也是個有故事的人。蘇婉兒暗想,端杯給陳昭華,卻發現他在看自已。蘇婉兒不由得低頭,說:「四哥,給。」
  
  「嗯,婉兒,你要知道,四哥希望你過得幸福。」陳昭華忽然說。
  
  蘇婉兒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只是點點頭。忽然想起朱雀令的事,立刻就詢問陳昭華。徐尚林眉頭一蹙,抽了一口涼氣,說:「這事,還真是詭異。」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4:14

  第061章 如果我不是你四哥
  
  蘇婉兒手一凝,那青瓷的袖珍茶杯在纖纖指間,細膩的青、溫潤的白,交織得如同一段溫婉的時光。
  
  如果連徐尚林都查不出來,那對方又是怎樣隻手遮天的?蘇婉兒心裡有些發慌,不過,還是穩了心性,向徐尚林捧了一杯茶,說:「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那朱雀令是南方道上的最高找人懸賞令。本來這事,稍微找人打聽一下就知道主顧是誰的。但我詢問了南方道上的領軍人物,也就是這朱雀令的發出者,也搖頭說不知道對方來歷,只說主顧給了不少的錢,來辦事的人口風很緊,又面生得很。」徐尚林端了茶杯,緩緩敘述,也是一臉凝重,全然沒有平素裡的優雅。
  
  「不知道主顧是誰,他們也要辦事?」蘇婉兒略略驚訝,她以前似乎聽人說道上規矩森嚴的。
  
  「那些人,只管認錢辦事。這朱雀令在南邊很多年不曾發出過。據說上一次,還是八十年代初了。這朱雀令其實意味著不必流血爭鬥就有豐厚報酬,對那些人來說,是最大的福音。況且連追捕都不需,只需要告知主顧確切行蹤。」徐尚林一邊說,不由得又看了看陳昭華。
  
  陳昭華斜靠著沙發,端了青瓷的茶杯把玩,十指修長,繞過那青瓷的茶杯,在瑩瑩的燈光下如同一件曠世的藝術品。他垂目沉思,似乎並沒有理會兩人的對話。待蘇婉兒正要詢問徐尚林別的事情,陳昭華卻是忽然抬頭看過來,說:「丫頭,你到底還有什麼經歷是我不知道的?竟然能引得人為了找你發朱雀令。」
  
  蘇婉兒一抹苦笑:「四哥,你別打趣我了。我的人生如同白水。」
  
  她說了這句話,心裡到底還是想到銀座八樓那如同電視劇的情節,那算是人生中最奇特而冒險的際遇,如果基於那點,自已的人生到底不是一杯白開水。
  
  「可是這朱雀令到底是誰發的?不可能跟你沒有關係,你真想不出來麼?」陳昭華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那眼眸瞬間如刀像是要將蘇婉兒肢解開來,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蘇婉兒向來不喜歡這種審視,即便對方是陳昭華,她心裡依舊不悅。不過他還是眼神平靜地與他對視,然後雲淡風輕一笑,說:「我也很想知道誰這麼看得起我,出這麼高的價格來尋我。起初,我還以為是陳家做的。」
  
  「陳家沒有必要那麼做。」陳昭華淡淡地說。
  
  蘇婉兒只是笑:「我向來愚笨,瞧不清人心,看不清形勢的。」這句話多少有些賭氣的嫌疑,陳昭華聞言皺了皺眉,良久才說:「我知道你還是怨陳家的。但有些事沒辦法的。」
  
  他語氣低下來,略微的哀傷,神情似乎若有所思。蘇婉兒搖搖頭,說:「四哥,你誤會了。我沒怨恨陳家,只是就事論事了。我兒時開始所接觸的不過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所謂見過的陰謀詭計也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勾心鬥角。哪裡比得上這些日子的一步一步的驚喜加驚心的。」
  
  蘇婉兒也不知道怎麼的,看到陳昭華卻就這樣說話。陳昭華眉頭輕蹙,喊了一聲:「婉兒,對不起。」
  
  只這一句,蘇婉兒就覺得心酸,又不是陳昭華的錯,自已怎麼就無端地耍了脾氣?
  
  她抿唇搖頭,一心的倔強,說:「四哥對我很好,哪裡來的對不起。」
  
  「只恨我是你四哥。」他忽然說這句話,有點恨恨的意味,說得讓人驚心動魄。蘇婉兒忽然就討厭自已方才小小的任性。
  
  良久不語的徐尚林卻是緩緩地說:「昭華,有些事你不必擔心太過。敏華雖然不是在陳家長大,沒有像子秀和錦華那樣刻意培養。但敏華很聰明。她自有她的計較與盤算以及處事方式。」
  
  陳昭華端坐在沙發上,眉頭緊蹙,一言不發。這個局面,蘇婉兒也不知道該說啥,於是也沉默。徐尚林頓了頓,繼續說:「如今你生氣她就那樣與葉瑾之去拿結婚證。可是倘若你處於她的位置,怕也得是這選擇。他的哥哥、父親,你跟我雖能幫,但身處其中的你很清楚。並且她原本就是個信守承諾的女孩子。這一點,經過這幾年的相處,想必你是清楚的。」
  
  「我知道。」陳昭華低聲說,嗓音略微沙啞。
  
  「再說,即便不因為這些,你爺爺九十多歲的人了,你說敏華能狠心麼?」徐尚林緩緩地敘述。
  
  陳昭華終於是輕歎一聲,眼神直直看過來,說:「我不過就是氣她不知道緩和一下。她向來不知人心險惡。這般處於劣勢,一步錯就步步錯。」
  
  蘇婉兒不語,她哪裡不知道人心險惡了?她其實對人對事都很防備。如果說百分百信任誰,那真是沒有的。只不過,她不想去惡意揣測出現在生命中的每個人。並且那些對自已無太大害處的人,她避而遠之,不與之計較罷了。
  
  徐尚林又喝了一杯茶,停了片刻,才說:「昭華,你認為好的,對敏華未必是好。有些彎路是必須走的,我們就算伸出千手百臂,也是徒勞。」
  
  蘇婉兒只覺得徐尚林字字珠璣,心下詫異,這人也是人中龍鳳,卻一直甘居在陳昭華身畔。
  
  「我知道。可是,哪怕有一點點的改變。我也想去做。」陳昭華語氣凝重了一些。
  
  蘇婉兒一邊收茶盤,覺得自已不說些什麼總是不好,不由得抬頭,卻看到陳昭華窩在沙發裡,卻是在看她。她不由得垂眸,說:「四哥,你放心,需要幫助時,我想到人定然是你。」
  
  「你記得你這句話。」陳昭華朗聲說,語氣十分認真。
  
  「我一定記得。」蘇婉兒也很認真地回答。
  
  這對話像是某種誓言,鄭重其事得讓氣氛為之一凝。徐尚林大約也是受不了這氣氛,呵呵一笑,說:「你兄妹倆何必這麼見外?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麼?你們還搞得要畫押簽字似的。」
  
  陳昭華和蘇婉兒一聽,彼此也是笑了,這氣氛才算緩和下來。
  
  「我再去拿另一種茶。」蘇婉兒說,心裡是由衷地感謝徐尚林。這位中年男子有著不一般的睿智與儒雅,冷靜處變不驚。
  
  「呵呵,敏華是想讓我這老頭子晚上睡不著麼?一壺就夠情義了。若是想讓我喝,那我可就要一些茶葉了。」徐尚林聳聳肩。
  
  蘇婉兒一愣,隨即笑了,說:「沒問題。」不經意轉眼,卻看到陳昭華的眉頭依舊蹙著,只是唇邊有一抹似有若無的笑。
  
  蘇婉兒收拾好茶杯,三人便正式談事情。徐尚林很謹慎,還刻意去外面瞧了瞧,確信外面沒人,這才走進來,建議去裡屋談。
  
  於是三人來到蘇婉兒的臥室內商談。陳昭華倒是毫不客氣匡當就躺蘇婉兒床上,無視她一臉鐵青,說:「有些累,我躺一下,敏華跟尚林哥在具體說說這幾天的情況。」
  
  「四哥——」蘇婉兒喊一句,言下之意是說你風塵僕僕地回來,衣服也沒換一件,匡當就躺我床上去,這很不妥當。
  
  陳昭華鼻子裡哼一聲,說:「隔著這被罩單子呢。洗了澡換了衣服,我就躺被子裡去了。」
  
  如果他不是自已的四哥,絕對是耍流氓的行為。蘇婉兒翻翻白眼,徐尚林在一旁憋著笑,居然還能平靜地說:「讓你四哥躺一會兒,昨天高燒還迷迷糊糊的,可是嚇壞我了。我跟他這麼些年,就沒見他病過。」
  
  徐尚林都這樣說,蘇婉兒也沒法多說什麼,只能無視陳昭華的行為,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將自已被跟蹤,以及那些跟蹤自已的人的相貌特徵車牌都說了。接下來,又將在餐廳門口遇見的那幾個人的相貌言行一併說了。
  
  「你確信那人說他們老大要找的是失散多年的戀人?」徐尚林問,陳昭華不由得坐起身來,也是一臉驚異。
  
  「嗯,我確信。那人似乎就是這樣說的。並且說我很像,拿出的照片就是我當初遇險從小混混手裡搶的那兩張。」蘇婉兒回憶當時在餐廳裡的細節,其實當時如果不那麼急切叫住葉雲嘉,那麼,葉瑾之也不會從暗處出來,說不定這問題就有解了。
  
  「失散多年的戀人。」陳昭華重複,嘴唇緊咬。
  
  徐尚林在一旁,依舊是波瀾不驚,說:「這事,如果真是這樣,對你來說,沒有危險。我只是擔心跟蹤的和攔住你的不是同一撥。你處處小心些才是。」
  
  蘇婉兒心裡一驚,她一直以為那幾次跟蹤或許就是同一批人,在餐廳門口看到她落單,所以才露出目的,卻不料徐尚林忽然給了這樣的答案。
  
  「不必緊張。只是讓你處處留心些。你放心,我會將這幕後敢對你不軌,對你覬覦統統都揪出來。我沒了錦華,我不能再沒了你。」陳昭華說。他語氣前所未有的發狠,讓蘇婉兒也為之一愣。徐尚林眉頭一蹙,平素的儒雅之氣全然沒有,低聲呵斥:「昭華,這話你怎麼說得?當年的事,沒有任何證據。」
  
  陳昭華不知道因為什麼似乎還憋了一肚子的氣,只是冷哼一聲,說:「若不為大局,那件事的處理還真不是我陳昭華的風格。」
  
  「昭華,敏華,這事你們休要提。」徐尚林一臉嚴肅。
  
  蘇婉兒點點頭,陳昭華不語,怕也是同意徐尚林的提議。三人一時之間都沒說話,倒是徐尚林拿了那照片左右地看,最後指著那張泛黃的照片問:「這一年,你幾歲?」
  
  「照片似乎是十四歲,丟失的話,應該至少是十五歲。」蘇婉兒回答。
  
  「這幾年就是線索。你好好想想,如果那些人說的是真的。那麼,你應該認識這個人,而且就是在這幾年裡。」徐尚林像是一個智者,緩緩地指出來。
  
  這幾年?蘇婉兒一驚,那幾年,不正好是遇見銀座八樓的那一位麼?如果那一位可能是葉瑾之,那又怎麼說得通?
  
  她正在兀自思緒,卻聽見有人急促地敲門,她站起身還沒應答,就聽見苗秀芝在喊:「敏華,敏華,你爺爺要見你。你快開門。」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4:34

  第062章 急轉直下
  
  蘇婉兒一打開門,苗秀芝氣喘吁吁地說:「敏華,爺爺醒了,想要見你。」
  
  「六嬸,出什麼事了?」陳昭華立刻問。
  
  苗秀芝搖搖頭,說:「我也不清楚,只是跟你六叔去瞧瞧老爺子,可剛進去,老爺子就嚷著要見敏華,並且催促快一些。還吐了些血。」
  
  「什麼?」陳昭華語氣不自在,向來處變不驚的他,這會兒也臉色刷白。
  
  蘇婉兒心裡陡然皺起一小塊,也顧不得詢問具體情況,急忙往樓下跑。有那麼一下撞到旁邊的欄杆,撞得小腿骨生疼,她也不顧的停下來。
  
  「敏華,慢點。」陳昭華喊,聲音嘶啞。
  
  蘇婉兒「嗯」地應答一聲,腳步卻沒有放緩。親人辭世之於她是有很多遺憾的。當年,媽媽去世,她在學校上學,哥哥去通知她,急急忙忙趕到醫院,媽媽已經嚥氣,白布單些許的血跡怵目驚心。她哭都哭不出來,就那樣呆在那裡。後來,聽爸爸說:「你媽媽最後喊了你的名字。大約是放心不下你。」
  
  她「哇」地哭了,哭得好傷心。自此之後,難過絕望或者煩躁時,她想到這件事就立馬平靜,因為她知道媽媽希望自已過得好。但是,無論如何,沒能見到她最後一面,向她保證、讓她放心這件事一直就梗在她心頭。
  
  後來,爺爺去世,雖然走得很安詳,但是在走之前,曾喊過:「囡囡端杯水來。」
  
  蘇婉兒正在做練習題,端了水杯過去就放在一旁,也沒理會爺爺喝了沒有。等她做完習題,爸爸回來才發現爺爺已經去世,而那杯水就放在那裡,安然不動,有霞光在水杯裡,如同血紅的凝脂,安然不動卻怵目驚心。
  
  那一刻,她心裡只有後悔,如果抽那麼一點點的空閒,伺候爺爺喝一杯水,或許就不同。
  
  這種內疚在她心裡糾結成一種奇特的難過,雖然她一直安之若素,可內心極其敏感。這大約也是屬於她內心隱秘的一種。直到大二下學期,因為一些人情世故上的紛擾,她心裡煩亂,這才跟秦喜玲說起這事。
  
  秦喜玲不以為然,白眼看她,判定她有自我虐待傾向。她只是笑了笑,不身處其中的人,永遠不知道失去至親之人的那種疼痛。
  
  如今,陳老狐狸雖然只是血緣關係上的爺爺,但她不想自已的人生留下任何的遺憾,以至於將來想起這一刻就會心驚難受。
  
  她率先跑到陳老狐狸的門口,陳麗在門口往裡張望,她也顧不得禮數,一下子將她推開,就冒失往裡去。
  
  陳澤林在陳老狐狸的床前,趙醫生正在那裡做急救,陳雲華在對狐狸眼吼:「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哪,哪裡?」狐狸眼也慌了,大約是沒看到過一向儒雅的陳雲華居然會這樣發火。
  
  「總院。」陳雲華吼一句,又回頭去瞧陳老狐狸。
  
  蘇婉兒幾乎是推開陳澤林就到床前,一眼就看到陳老狐狸緊閉雙目躺在那裡,她一顆心陡然下沉,不由自主喊了一聲:「爺爺。」
  
  趙醫生輕歎,說:「剛才凶險萬分,現在算是暫時穩定。你們立刻喊救護車過來。」
  
  「趙醫生,救護車還是您來喊吧。」蘇婉兒忽然說。
  
  眾人皆驚訝地看蘇婉兒,趙醫生卻是點點頭,說:「確實該我來說,說了病情,醫院知道該派什麼救護車來。」
  
  趙醫生一起身,從那狐狸眼手中奪過電話叫救護車。
  
  蘇婉兒卻已經坐在床邊,陳昭華也一併在旁邊站立,低喊:「爺爺。」
  
  陳老狐狸沒有一點的動向,蘇婉兒連呼吸稍微重一些都不敢,怕那一縷的氣息被重了一些的呼吸給弄散了。
  
  她坐在那裡,看到他瘦削的臉,溝壑樣的皺紋是歲月的積澱,那嘴角有一絲的血跡還未乾。蘇婉兒拿了紙巾伸手過去,很輕柔地擦。
  
  陳昭華站在一旁,又喊了一聲:「爺爺。」
  
  「敏華。」陳老狐狸氣若游絲,悠悠睜開眼。
  
  蘇婉兒卻是聽見,立刻俯身過去,說:「爺爺,我在。」
  
  「你答應——」陳老狐狸用力吐出這三個字。
  
  「爺爺,我答應,你好好休息。」蘇婉兒輕聲說,態度十分的誠摯。
  
  陳老狐狸沒有再說話,卻是伸手握住蘇婉兒的手,只是看著她,似乎一臉的期待。蘇婉兒對陳老狐狸眼裡的期待並不太清楚。但大致的意思不外乎是跟葉瑾之成婚,於私是達成奶奶於葉家奶奶的心願,於公是兩家實力的聯合,或許還有其他。
  
  因為被陳老狐狸抓住手,所以,蘇婉兒就只能坐在床邊。陳昭華一言不發輕輕聽了聽陳老狐狸的呼吸,還算勻稱,他略放心,說:「爺爺,我去瞧瞧醫生。」
  
  他剛邁出一步,陳老狐狸忽然,說:「昭華,你答應——」
  
  陳昭華腳步一凝,慢慢轉身過來看陳老狐狸。
  
  「昭華——,你答應的。」陳老狐狸似乎用盡力氣擠出這幾個字。
  
  這對話像是陳昭華曾答應過陳老狐狸什麼承諾似的。蘇婉兒很詫異,不由得看陳昭華一眼,只見他緊緊蹙眉,抿了抿唇,最終像是十分艱難地做了決定,說:「爺爺放心,我謹記的。」
  
  「要自持。」陳老狐狸說,然後大口喘息,那呼吸聲讓蘇婉兒心裡發緊。
  
  「是。」陳昭華回答,頹然閉上眼,然後再睜開眼,說:「爺爺,我先出去了。」
  
  陳老狐狸沒有多餘的力氣,只略略動了動頭以示意答應,那手卻依舊拉著蘇婉兒。趙醫生叫了總院的救護車,這會兒返回來,又替陳老狐狸檢查一番,說:「這身體遭了寒。年歲又大,心中又有鬱結,怕有好些日子沒好好睡了,這才來得凶險。不過,這一口血出來這事——」
  
  趙醫生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不經意地掃了四周。蘇婉兒從這稍微的停頓和這不經意的動作裡感到有別的東西存在。
  
  「是不是有什麼事?」陳澤林連忙問。
  
  趙醫生搖搖頭,又繼續查看陳老狐狸。這陳老狐狸卻又是休息片刻,讓眾人都出去,獨獨留下了蘇婉兒。
  
  「敏華——」陳老狐狸輕聲喊。
  
  「爺爺,我在。」蘇婉兒總覺得陳老狐狸那深陷的眼有無比銳利的審視。
  
  「你——,答應我的。」陳老狐狸又沒頭沒腦來了這一句。
  
  「爺爺,我不太明白。」蘇婉兒鼓起勇氣問。
  
  「我聽說,你的結婚證——」陳老狐狸說到這裡,陡然又開始咳嗽,這一次咳出了一些血,帶著暗紅。蘇婉兒心內大驚,一則是因為有人告訴陳老狐狸自已的結婚證是假的,二是因為陳老狐狸咳出這種色調的血來,怕是時日無多的。
  
  「爺爺,我的結婚證有什麼問題?」蘇婉兒立馬反問,神色竭力平靜。她打定主意不管是哪個妖蛾子搞的鬼,她也要抵死不承認有假證這種事。
  
  「假證,你和瑾之。」陳老狐狸說,氣息越發不穩。趙醫生立馬就替他做一些急救措施。
  
  蘇婉兒在一旁站著,說:「爺爺,絕對沒有的事,一定有人造謠生事。您別激動,我打電話叫葉瑾之來跟你說。」
  
  蘇婉兒一邊說,一邊就給葉瑾之打電話,電話才兩響,葉瑾之還沒接起來,外面救護車就來了。蘇婉兒忙將電話往包裡一放,便是開門,陳昭華與醫護人員這就進來,將陳老狐狸弄上救護車。
  
  車裡只帶一個家屬,陳老狐狸一直握著蘇婉兒的手,所以,便只讓了她上去。陳昭華則是開車在後面跟著。
  
  救護車很快到總院,醫護人員輕聲安慰,陳老狐狸這才鬆了手,讓人帶去做檢查。蘇婉兒站在冷清的樓道裡。陳昭華則是走過來,示意她到房間去休息等待結果。
  
  蘇婉兒點點頭,到房間裡坐下來,明明是有暖氣,她卻沒覺得暖和。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只擔心陳老狐狸挺不住。因為這一口血據說是知道她的證是假證才氣得吐出來的。
  
  倘若如此,那陳老狐狸如果有三長兩短,到底是有自已的責任。那種愧疚有兩次已經夠了,她不想要第三次。
  
  不知道在病房裡坐了多久,期間陳昭華進來過一次,給她帶了飯,她也沒胃口吃。人一旦陷入某種情緒,其實是病痛餓慌都感覺不到。
  
  陳昭華走後,整個病房區安靜得可怕。蘇婉兒坐在那裡,忽然聽得走廊裡有人語聲,她忽然站起身,走出房門。這才看到陳澤林和陳雲華以及趙醫生一併過來了,陳老狐狸接受完檢查,如今是可以搬入這普通的病房。
  
  蘇婉兒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在一旁站著的葉瑾之,她有些訝異:「你怎麼來了?」在她的印象中,電話沒有打通,雖然這裡是總院,葉老狐狸就在上面一層,但葉瑾之這會兒應該是跟嚴清雅吃晚飯去了。
  
  「電話打了,我接起來,你也不說話。只聽到救護車的聲音,我還以為你怎麼了。」葉瑾之說,語氣很平靜。
  
  蘇婉兒倒是覺得內疚,低頭說:「對不起,還讓你跑這一趟。」
  
  「你沒事就好。我當時就打電話給你二哥了,說是你爺爺病了,來總院,我便是來看看出什麼事了。」葉瑾之說,而後神色流轉,像是不經意的略笑,一下子過來,將蘇婉兒嚇得往牆壁上一靠,他伸手將她圈在懷裡,低聲說:「因為我不認為作為合作夥伴,會在慌亂時刻想到找我。」
  
  確實不會想到他。如果遇險,她怕想到的是自救,若是要想到誰,或者是陳昭華,或者是周瑾。在蘇婉兒看來,陳昭華是拯救自已於危難的,而周瑾是能三言兩語點醒她的人。
  
  「我說的對吧?」葉瑾之問,語氣輕柔得都不像是他。
  
  「你能不在這裡說麼?」蘇婉兒壓低聲音,將他往旁邊一推,沒想到就那樣推開了。她理了理衣衫,說:「我給你打電話,是因為我爺爺的病跟我們的結婚證有關。有人告訴爺爺,我們的結婚證是假的。所以,爺爺被氣成這樣了。我找你來商量的。恰好救護車來了,我就忘了掛電話。」
  
  「哦?有人說證是假的?你爺爺真病了?」葉瑾之語氣輕浮,有點漫不經心。蘇婉兒「嗖」地冒了火,說:「都吐血了,氣若游絲的。非得怎麼著了,你才相信?人人都誇你如何,可是,我看還真不怎麼的。」
  
  葉瑾之聞言,微垂眼簾,冷哼一聲:「我沒有必要對你怎麼樣,你不過是我的合作夥伴罷了。」
  
  他又強調合作夥伴,蘇婉兒覺得這個稱謂格外讓人煩躁,但她不怒反笑,說:「好,合作夥伴,現在是我們粉墨登場的時候,爺爺就在那屋裡,你跟我去演一場吧。」
  
  「無論如何,你都會奉陪到底麼?」葉瑾之忽然笑了。那笑讓蘇婉兒覺得毛骨悚然。
  
  她一頓,他便笑:「怕了?」
  
  蘇婉兒抬眉鄙夷地掃他一眼,說:「激將法沒用。我只依照我的形勢去做。」
  
  「呵,你倒是很為自已找借口。」葉瑾之說,語氣神色都是諷刺。
  
  「實話實說。你放心,今天這事,你配合我。以後別的事,我會讓你滿意的。」蘇婉兒說,她一心只想陳老狐狸的病情穩定,放寬心緒。
  
  「讓我滿意?」葉瑾之玩味這句話,態度實在輕浮。讓蘇婉兒立馬想起影片裡的登徒子。
  
  「你想多了。」蘇婉兒立刻說。
  
  「補充無效。丫頭,不要輕易說出承諾來。承諾是枷鎖,也意味著別人予取予求的。今天你這份兒大禮我就收下了。你說的,以後別的事,你會讓我滿意的。我會好好記住。」葉瑾之說,率先往病房裡走。
  
  蘇婉兒一怔,總覺得這人抽風了。她不禁懷疑這是當初在深寧初見的冷酷男子麼?或者說是上午在他房間睡著了的安寧男子麼?怎麼這樣流氓氣息?
  
  「還不進來?」葉瑾之在推門之前,又回過頭來催促。
  
  蘇婉兒不發一言,跟上去。葉瑾之冷不防伸手過來一下子摟住她的腰。蘇婉兒身體一僵,就要掙脫,他卻一邊推門,一邊低頭在她耳邊說:「結婚證是浮雲,這樣的舉動比什麼都來得好。丫頭,你的演技有待提高哦。」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4:50

  第063章 對決
  
  蘇婉兒本想掙脫,可一想到陳老狐狸的境況,便一動不動。
  
  「演技好,就要入戲,入戲要進入角色的內心。」葉瑾之依舊在耳邊低聲說。那氣息溫潤撲在鬢邊,讓蘇婉兒覺得只覺得有一種微微的酥麻,十分的不舒坦。
  
  她本能躲避這種觸碰,他卻摟得更緊,繼續說:「這個時候,你跟我是互有好感的恩愛情侶,你得入戲。乖,不要躲避。」
  
  這人怎麼這樣惡劣。蘇婉兒真想拳腳相加地招呼過去。
  
  「你打不過我的。」葉瑾之立馬指出。這句話讓蘇婉兒心裡一驚:喲喂,這惡劣男居然還能猜到自已的內心想法。不過,必須抵死不承認。於是,她淡然地一笑,說:「你多慮了,也小看人了。」
  
  「那就讓我看得起。」葉瑾之說,摟住蘇婉兒,幾乎是半拖半就地往屋內走。
  
  這病房其實是套間,一進去是類似於客廳的場所。醫生和陳昭華他們都在裡屋。蘇婉兒被那樣摟著進去,沒看到人,心裡鬆了一口氣。
  
  葉瑾之輕輕一笑,卻是放開她,輕聲說:「行了。嚇一嚇你,瞧你忐忑成這樣。」
  
  「我哪裡忐忑了?真是笑話。」蘇婉兒立馬反駁,還斜睨他一眼。她是抵死不承認的,輸人不輸陣。
  
  「其實能裝成你這樣,已經很難能可貴了。可惜,你脈搏快了點。」他說,雲淡風輕的笑,雖然已經放開她,但卻強行與她十指相扣。
  
  蘇婉兒其實心裡一直就亂糟糟的,只覺得這人惡劣到極致。卻又不好在陳老狐狸如此危險的時刻做出什麼別的舉動出來,於是只得任由他牽著,在語言上逞能,略略搬回一點罷了。
  
  「走吧。」他說,語氣又是淡淡的,似乎又是那個冷漠的葉瑾之。
  
  她沒說話,只跟他往病房裡走,心卻控制不住地跳得厲害。不知道是他的手太溫暖,還是自已太緊張,手心裡竟然微微滲出汗來。
  
  他在門口,輕輕說:「你不是這樣壓不住的人吧?」
  
  這一句雖然很輕,但有略微的嘲諷。這種語氣倒是讓蘇婉兒一下冷靜下來,暗罵自已:你緊張毛的。不就是被一個男人的爪牽著麼?現在這牽爪純粹是為了讓陳老狐狸能平靜下來,有道義的成分存在。
  
  嗯,這是個偉大使命而已。蘇婉兒這樣安慰自已,心立馬就平靜下來,靜得平湖秋月一般的。這突如其來的冷靜,讓葉瑾之推門的手一凝,然後低聲輕笑說「不錯」。
  
  「哪裡。四少謬讚了。」蘇婉兒也回答,笑盈盈的臉,偏偏就惡狠狠的眼神看他。
  
  他只是笑,然後神色嚴肅,推開虛掩的門。這一刻的閃亮登場,蘇婉兒還是有些緊張。葉瑾之頓時將她的手一捏。蘇婉兒立馬靜下來,心裡想:可別讓這人看扁了。
  
  房間裡,陳老狐狸似乎在昏睡。醫生在一旁擺弄儀器。陳澤林、苗秀芝、陳雲華、陳昭華和趙醫生都站在一旁。大家聽到輕微的門響,無一例外都看過來。然後,臉上不約而同出現略微驚訝的表情。
  
  蘇婉兒覺得這些目光太審視,略略垂了眼眸。葉瑾之卻是牽著她走過去,十分自然地問:「爸,爺爺怎麼樣了?」
  
  這句話聲音不大,但震得蘇婉兒頭皮發麻。靠,這人竟然連「爸」和「爺爺」都喊上了,果然夠絕,演技真夠好,真是捨得下血本。蘇婉兒都不禁在心裡爆粗口。不過,臉上卻還是不由得發熱。
  
  陳澤林大約也是一時沒適應葉瑾之這麼快的轉變,一時就愣了沒回答。周圍只有醫生擺弄儀器的聲音,眾人都安靜。蘇婉兒禁不住就抬頭一看,苗秀芝、陳雲華、陳昭華、陳澤林、趙醫生,這五個人比方才看到他們牽手進去還驚訝。
  
  「爸,爺爺,怎麼樣了?」葉瑾之問,語氣神態十分大方,讓蘇婉兒有瞬間的錯覺:這人真是自已的良人,所以這樣關心她的家人。不過,他還真行,竟敢說第二遍,還能氣不喘臉不紅的。哼哼,那些認識葉瑾之的人都該拖出去餵狗,因為他們都沒有指出葉瑾之是戲王之王,演技如此之好。
  
  「爺爺就是年紀大了,身體弱。京城秋天天氣變化太大。加上——,受了一些刺激。」陳澤林說到這裡,神色變得十分狐疑。大約是在懷疑結婚證的事。
  
  「哦?誰那樣不懂事?竟然還敢讓爺爺不舒服?」葉瑾之語氣裡還真有些生氣。
  
  「你真不知?」陳澤林反問,臉色越發狐疑。
  
  
  葉瑾之搖搖頭,正要回答。那醫生弄好儀器,說:「老先生心緒不寧,很影響身體的。原本這樣大年紀了,加上心臟也不是很好,你們密切注意一下,至少要留個人寸步不離。切忌不要讓他情緒太過於激動。」
  
  眾人一陣回答,那醫生離開,又叫了陳澤林和趙醫生出去說話,苗秀芝也一併出去了。病房裡就只剩下陳昭華、陳雲華以及葉瑾之和蘇婉兒在這裡。
  
  陳澤林一走,陳昭華立刻喊了一聲:「敏華。」語氣不鹹不淡的冷,全然不是陳昭華平素的溫和平靜。
  
  不知道為什麼,蘇婉兒聽到他這語氣,心裡有點發怵,想要掙脫葉瑾之的手。葉瑾之卻是握得更緊。她掙扎幾下無果。
  
  「敏華。」陳昭華又喊了一聲,還是那種不鹹不淡的冰冷。
  
  「嗯。」蘇婉兒回答,不由得看他一眼。陳昭華正看她,神色平靜,可眼神銳利如刀。
  
  「已經很晚了,你還沒吃晚飯。」他說。
  
  「我忘了。」蘇婉兒回答。是的,因為緊張陳老狐狸,她已經忘記吃晚飯。
  
  「爺爺睡了。我帶你去吃晚飯。」陳昭華說,一步就跨過來,就要拉她的手。
  
  葉瑾之卻是一閃身擋住陳昭華,十分有禮貌地說:「不勞四哥,我帶她去就好。」
  
  陳雲華在一旁尷尬,立刻打圓場說:「都沒吃飯呢,你們一起去,我在這裡守著爺爺。」
  
  「敏華最近胃口不好。你不清楚她喜歡吃什麼。」陳昭華說。蘇婉兒頓時覺得事態有點嚴重,自已最近什麼時候胃口不好了?不就是今晚太過於緊張,以致忘了吃飯麼?還有,陳昭華什麼時候知道她喜歡吃什麼了?
  
  這個情況太詭異這牽手絕對不能繼續下去。陳昭華歷來不喜歡葉瑾之的。自已跟葉瑾之演這場戲原本是要給陳老狐狸看的。如今老狐狸在昏睡,就沒必要繼續了。所以,她本能掙扎,要擺脫他的十指相扣。但是葉瑾之牢牢抓住,力道大得嚇人。蘇婉兒發狠地用指甲抓他,深深掐進去,他也不放開。
  
  「我以後總是要知道她喜歡吃什麼的。什麼都得有開端,就從今天開始。」葉瑾之說,還頗有道理似的。
  
  陳昭華臉色還是平靜,可是那眼神再度掃過來,全然是銳利,像是銳利的刀鋒直直逼過來。蘇婉兒又掙脫不了,覺得兩相為難。終於是發火了,狠狠地甩葉瑾之的手,葉瑾之終於是放開。
  
  蘇婉兒低頭走到一旁,也不看眾人,只是說:「好了。我現在不餓。二哥,四哥,瑾之,你們喊上趙醫生和我爸媽去吃飯吧。我在這裡守著爺爺。一會兒,你們回來,給我帶點清粥就行了。」
  
  陳雲華立馬就說:「是啊。爺爺之前就一直抓著敏華的手,想必一醒來就想看到敏華。那麼,敏華就留在這裡。我們去吃些東西,晚上還要照看爺爺。瑾之,你也一併去吧。」
  
  葉瑾之「嗯」了一聲,又問:「敏華,你只要清粥?」
  
  「嗯,清粥就好。」蘇婉兒還是低頭看陳老狐狸,這老人其實很瘦削了。當年,叱吒疆場,敵人也是聞風喪膽;後來,鎮守西北,西北莫敢動,就是如今,他的威名還在,歷朝歷代就是動盪之所的西北如今卻是太平盛世。可是,就是這樣傳奇的男子,如今風燭殘年在那病榻之上,那樣瘦削,竟然像是隨時要隱去行跡一樣。
  
  「敏華。」陳昭華喊了一聲。
  
  「嗯。四哥,我在。」她回答,不由得去看陳昭華。
  
  「我很快就回來。」他說。大約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跟葉瑾之鬧得太僵,尤其是在陳老狐狸的病房裡。
  
  陳雲華立馬就說:「是啊。爺爺之前就一直抓著敏華的手,想必一醒來就想看到敏華。那麼,敏華就留在這裡。我們去吃些東西,晚上還要照看爺爺。瑾之,你也一併去吧。」
  
  葉瑾之「嗯」了一聲,又問:「敏華,你只要清粥?」
  
  「嗯,清粥就好。」蘇婉兒還是低頭看陳老狐狸,這老人其實很瘦削了。當年,叱吒疆場,敵人也是聞風喪膽;後來,鎮守西北,西北莫敢動,就是如今,他的威名還在,歷朝歷代就是動盪之所的西北如今卻是太平盛世。可是,就是這樣傳奇的男子,如今風燭殘年在那病榻之上,那樣瘦削,竟然像是隨時要隱去行跡一樣。
  
  「敏華。」陳昭華喊了一聲。
  
  「嗯。四哥,我在。」她回答,不由得去看陳昭華。
  
  「我很快就回來。」他說。大約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跟葉瑾之鬧得太僵,尤其是在陳老狐狸的病房裡。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5:04

  第064章 欠抽欠揍
  
  葉雲嘉到底來這裡做啥?蘇婉兒神色淡然,凝視他片刻。就在這片刻間,她已經將這人分析個遍。
  
  按照傳說中這人的脾氣,他斷然不會那樣好心、懂得禮儀來看望陳老狐狸。那麼,他到底為何而來?又為誰而來?選的這個點,是巧合還是其他。
  
  這時候,大家都去吃飯了。外間只有徐尚林。葉雲嘉卻恰恰來了。與這人雖然見過兩次,但那兩次實在談不上什麼交情。第一次相見,他替自已解圍,教訓孫主管,自已說一句謝謝,他也沒理會;第二次在餐廳見面,她雖然狀似親熱喊他「雲嘉」,但當時也是形勢所迫,並且他還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貌似很討厭她嫁給葉瑾之,連帶像是討厭自已似的。當時,蘇婉兒暫時將這原因歸結為葉雲嘉認為自已破壞了葉瑾之與嚴清雅的愛情。相傳,葉雲嘉性格上有對愛情嫉惡如仇的一點。
  
  思前想後,自已與葉雲嘉絕對說不上交情。所以,這樣突兀的單獨相見必然是尷尬的,饒是向來冷靜淡定蘇婉兒,也一時間沒想出合適的稱呼來跟對方打招呼。
  
  如果喊「雲嘉」,似乎太過熟識。如果喊「葉先生」似乎又有些彆扭。於是,她停頓片刻,施然起身,扯出一個笑容,平靜地問:「你來了。」
  
  葉雲嘉聽到這三個字,神色微斂,眼神裡全是審視。不過這審視只是片刻,他神色恢復如常,語氣淡然地說:「嗯。我來了。」
  
  他一邊說,一邊推門進來,然後將門輕輕關上。那舉手投足,那語氣皆平常。但卻正因為這平常讓蘇婉兒覺出不幾絲詭異來。
  
  原本,傳說裡冷漠暴戾到六親不認的葉老七對沒厭噁心的人都絕對沒什麼好臉色,何況是對破壞了他四哥純淨愛情的自已。但,葉雲嘉從神色舉動似乎都將蘇婉兒對他的認知推翻。他那一句回答,十分平靜,像是老朋友打招呼說「你來了」,立馬回答「嗯,我來了」,可他與自已之間並沒有什麼交集。如何能這樣對話?
  
  蘇婉兒還在犯嘀咕,葉雲嘉已輕輕走過來站在她面前,也不說話,只是專注地看她,那眼神絕對說不上銳利,但充滿審視。那感覺似乎是想將蘇婉兒裡裡外外都掀開,要看出個所以然來一樣。
  
  壓迫感驟起,蘇婉兒不由得後退一步,輕輕一笑,說:「謝謝你來看爺爺。」
  
  這一句說得波瀾不驚,葉雲嘉這才收斂眼神,唇角略略上揚。他竟在微笑。這氛圍果然太詭異。這人倒是一時讓人捉摸不透。
  
  「我在樓下陪我爺爺。剛剛吃飯時,聽爸媽說陳爺爺生病住院,就在這一層。所以,我就上來看看。」葉雲嘉說,語氣漫不經心的。
  
  「哦,謝謝。」蘇婉兒只能說這句。因為她明知道葉雲嘉不是來看陳老狐狸的,但她猜不透對方的來意,所以就只能讓自已少說話,少犯錯,靜待對方露出來意。
  
  「陳爺爺怎麼樣了?」葉雲嘉詢問。
  
  「醫生說暫時穩定了,只要注意不讓他情緒波動,過了秋冬,身體就會好很多的……」蘇婉兒輕聲說,看著病床上的陳老狐狸,那樣瘦削單薄,如果不是微微的呼吸,仿若就要化作一縷煙飄散,或者化作一灘水悄無聲息在那被單下消失了痕跡。想到這些,她的心微微疼痛。
  
  「嗯。人老了,總是難熬秋冬的。」葉雲嘉說,與蘇婉兒並排站在病床前看陳老狐狸,聲音有一種不真實的柔和,這種語氣聲調以及柔和的氣場,讓蘇婉兒錯覺這不是葉雲嘉,該是另有他人。她不由得掃他一眼,倒是看到他的側臉,果然是好看得很。她倒是想起在深寧堵車的那個早上,那些人討論也說這位不僅是好車多、決斷狠戾、做事劍走偏鋒,模樣還很好看。
  
  果然是好看,這臉並沒有脂粉,膚色卻很好。但這臉柔和卻又不缺陽剛的輪廓。這人也算是好看到極致了,完全是聚集了葉銘順夫婦的精華,將他們的糟粕全去了。
  
  蘇婉兒正看葉雲嘉。他卻忽然轉過頭來嚇得她立刻垂了眼簾,手在假裝扯衣襟皺褶。他卻像是沒瞧見她方纔的舉動,便問:「聽說陳爺爺是下午突然病的,你一定很擔心,可有吃晚飯?」
  
  蘇婉兒搖搖頭,說:「還沒吃,二哥和爸爸他們去吃晚飯。一會兒給我帶粥過來。」
  
  「傻瓜,再怎麼也輪不到你在這裡守。」他說,語氣有略略的疼惜。
  
  蘇婉兒假裝沒聽出來,只是說:「沒事。我也不餓。再說了,我想爺爺一醒來,要找的人定然是我。他昏迷前,有事要跟問我的。」
  
  葉雲嘉「哦」了一聲,就安靜地站在她旁邊。其時,房間的窗簾拉得嚴實,燈光並不太明朗。兩人並排站在病床前,一言不發,四周只有那儀器發出滴滴聲。
  
  不知道怎麼的。蘇婉兒竟然胡思亂想地蹦出地老天荒這個詞,剛蹦出來,立馬就在心裡笑自已。葉雲嘉卻忽然說:「你在偷樂什麼?」
  
  「啊?沒有啊。」蘇婉兒立馬否認。心裡卻是犯嘀咕:這葉家的都是些什麼男人?自已剛剛明明沒有表現出來的。她敢發誓,沒有在臉上以及舉動上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這人莫不是會讀心術?
  
  
  「哼。」他冷哼一聲,尾音帶了略微的笑,說:「呼吸不如之前勻稱,略微亂了。那種急促,必定是了。如果是傷心則是緩慢的凝,如果憤怒,則是高低不平。」
  
  好吧。借用夏可可一句話,葉家的男人果然都是欠打欠抽型。連這種細微之處都拿來分析,這些人到底是怎麼訓練出來的。
  
  不過,要抵死不承認。蘇婉兒笑,帶了冷意,略微的諷刺語氣,說:「你他太自以為是了。這一套理論不一定適合所有的人。」
  
  「也許吧。」他說,終於轉過來看她。眼神一如既往的專注,看得蘇婉兒心裡一陣的發慌,因為那專注的眼神裡沒有一點的諷刺、嘲笑、冰涼,竟像是三月日光的湖泊,有盈盈的柔和。
  
  這人到底是抽什麼風了?她一陣慌亂,於是就往旁邊挪了幾步。葉雲嘉也立刻就走過來,站在她身前。因為站得太近,她能聞見他身上淡淡的熏衣香。
  
  這樣近的距離,壓迫感更強大且清晰。於是蘇婉兒本能往後退。這才退了一步,就發現身後是牆,無路可退。
  
  無路可退,蘇婉兒只能停下來,心也瞬間安定,她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葉雲嘉,很從容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自嘲:「我倒是失了禮數,都忘了請你坐。」
  
  葉雲嘉臉色一凝,一聲充滿嘲諷的輕笑,然後說:「沒想到到挺會裝的。」
  
  蘇婉兒假裝聽不懂,一笑,一本正經地說:「我為人真誠,你這話可有詆毀之嫌。」
  
  葉雲嘉果真是走到那椅子上,坐下來,眼神卻掃過來,這會兒連語氣都加濃了笑,說:「行了。我不逗你了。我原本想明天早上來找你的,今天聽說你在這裡,我便迫不及待地來了。」
  
  「嗯,你找我有什麼事?」蘇婉兒警覺地問。心想:還真沉得住氣,這麼久才亮出目的來。
  
  「你那天說,你和我四哥不是我想的那樣。這句話一直盤桓在我心頭,讓我哪怕一秒鐘睡不著。所以,我知道你在這裡,想來問清楚,你跟他到底怎麼回事。」葉雲嘉問,到後來,語氣已經加重。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5:23

  第065章 兄弟啊兄弟
  
  這事是個敏感話題。如今躺在床上的陳老狐狸很有可能就是得知自已跟葉瑾之拿假結婚證的事氣成那樣的。
  
  現在,葉雲嘉竟然在這病房裡問這件事。這件事莫說如今不能對葉雲嘉講,就算可以,也斷然不是在此時此刻此地進行。哪怕就有一個字落入陳老狐狸的耳朵裡,對於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來說,怕都是致命的打擊。
  
  於是,蘇婉兒不由得板了臉,掃他一眼,說:「我跟葉瑾之的事,此刻,不會回答你。因為你是來看我爺爺的。」
  
  「你清楚我的來意。」葉雲嘉說,語氣冷然。
  
  「我不是神,也不聰明,不知道你的來意。我只知道:現在這裡是我爺爺的病房,是他要靜養的地方,如果你太吵鬧,那我就只能請你出去。」蘇婉兒雖竭力壓住聲音,但一字一頓不失威嚴,一臉的冷然。
  
  葉雲嘉端坐在那椅子上,專注地看她,良久沒有說話。
  
  蘇婉兒心裡微微亂,怎麼覺得對這男人說什麼都像是打在軟軟的棉花上,一點效果都沒有。他似乎做事總有他的一套思維方式,做事、說話皆不受週遭任何人、任何事的影響。
  
  這氣氛有些尷尬。蘇婉兒趁勢轉身去看陳老狐狸,還是那樣安靜地睡在床上。她略略鬆一口氣,卻聽到葉雲嘉輕聲說:「你不是這樣傻的人,明知他不愛你,還嫁給他。」
  
  他說的那樣篤定,說得好像多瞭解她一樣。蘇婉兒略諷刺,說:「你跟我不過第三次見面,說得好像多瞭解我。」
  
  葉雲嘉沒答話,蘇婉兒默不作聲,兩人之間再次出現大段的空白。而病床上的陳老狐狸略略蹙眉,翻了身。蘇婉兒立刻試著低喊:「爺爺。」
  
  喊了幾聲,沒有反應,陳老狐狸依舊在熟睡。葉雲嘉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她身邊,瞄了一眼儀器上的參數,說:「不用擔心,情況很好。」
  
  「你倒是什麼都知道了。」蘇婉兒略有不悅地說。
  
  「行了,別耍脾氣,就算是我錯了,我什麼都不問,你一會兒吃完飯,我請你喝咖啡。可好?」葉雲嘉的聲音柔柔的,有討好的成分。
  
  蘇婉兒很奇怪地看他一眼。他竟是對她笑,又問了一句:「可好?」
  
  「我不習慣喝咖啡。而且,晚上喝咖啡不好。」蘇婉兒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心裡到底是納悶葉雲嘉的態度。
  
  「嗯,那就喝牛奶,對睡眠有好處。」他建議,語氣神色皆柔和。那淡淡的笑,睫毛起伏,在黃暈燈光下是別樣的好看。
  
  今晚的葉雲嘉絕對不正常。如果不是外界傳言有誤,那麼,他一定有某種目的。難道真的為了嚴清雅而來麼?
  
  也許,他也喜歡嚴清雅,然後怕那女人傷心,所以,才來勸自已離開葉瑾之的吧。不過,這貌似太言情狗血了。蘇婉兒自已都沒法接受,因為經過夏可可的分析以及葉雲嘉,他跟自已早就熟識。可是,為何這一張臉,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是,夏可可的每一筆分析都有理有據的。蘇婉兒真想直接問葉雲嘉:你到底怎麼回事?
  
  「好麼?」他又問,臉上的笑倒是斂起,不過神色還算柔和。蘇婉兒覺得疑竇叢生,便微瞇雙眼看他。
  
  「傻呆呆的做啥?」葉雲嘉問,那臉上的笑意更濃。
  
  蘇婉兒終於垂眸,低聲說:「今天恐怕不行。我要守著爺爺。」
  
  是的。今天不行。陳老狐狸在昏睡之前,死死抓著她的手。那麼,他在醒來後,第一個想要見的必然是自已。
  
  「耽誤不了幾分鐘的。」葉雲嘉語氣終於不那麼淡定。
  
  「那你先去外間等著。」蘇婉兒指了指門。
  
  葉雲嘉臉色驟然斂起,那種柔情笑意全然沒有,大約是礙於陳老狐狸還在昏睡,聲音倒算是竭力壓抑,他問:「你趕我走?」
  
  那神情、語調都凶狠。蘇婉兒內心歎息,這人果然如同傳言中一樣。蘇婉兒這下倒是放下心來,她想大約那些評價葉雲嘉脾氣壞,不是說他總是脾氣壞,而是時不時不太好,其實他也有很柔和的時候吧。
  
  「不是趕你走。是請你到外間等我。」蘇婉兒輕輕一笑,對他說。
  
  葉雲嘉神色緩和下來,也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裡認真看了她一眼,便徑直拉開門走出去,依舊是十分有教養地輕輕關上門。
  
  他一走,整個壓迫感驟然消失,蘇婉兒輕輕吐出一口氣,卻不料門又被打開。她一抬頭,本以為是葉雲嘉不甘心,又進來了。卻不料是進來的人是葉瑾之,他看了蘇婉兒一眼,說:「敏華,乖,出來吃東西。」
  
  「可是,爺爺——」蘇婉兒看了看陳老狐狸。
  
  「我來就可以了。」葉瑾之說。
  
  
  蘇婉兒沒立馬答應,等了片刻,也沒見到陳昭華等一行人的身影,她不由得問:「我爸媽和哥哥們呢?」
  
  「他們還在吃。你也不看看,這出去才多長一點時間,哪裡那麼快呢。」
  
  他的意思就是他也沒有吃了。可是,他卻買了東西回來。不知道怎麼的,蘇婉兒覺得這人其實也不是那麼討厭。
  
  「去安心吃。我來守著爺爺。」葉瑾之再次催促。
  
  「你也沒吃。」蘇婉兒說。
  
  「我剛買粥時,偷吃了一個包子,墊著,不那麼餓的。」葉瑾之輕輕一笑,那笑容竟然像是清晨薄霧晨花,明晶晶的亮,晃得蘇婉兒心頭一緊,立刻就移開視線,只點頭「嗯」了一聲。心卻還是怦怦的跳得厲害。
  
  葉瑾之推門進來,蘇婉兒便往外走,擦身而過的剎那,她聞見那極淡極淡的熏衣香,十分的清新。
  
  「不要對任何人講我們的合作。」就在擦身而過的剎那,葉瑾之忽然抓住她的手臂,一下子就俯身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耳語。
  
  蘇婉兒沒有回答,他繼續說:「合作要講誠信、還要遵守商業機密。所以,不要對任何人講。」
  
  這要求近乎無禮,蘇婉兒斷然不肯答應,若是答應他不跟任何人講,如果有一天,自已遇見想要一起地老天荒的人,難道也要受這份兒折磨?所以,她用力推他,語氣冷冷的:「我自有判斷,不須你說那麼多。」
  
  誰知他倒是捏她捏得緊,近乎是拽在他懷裡,說:「不要對任何人講。」
  
  這一句與之前那一句截然不同,之前到底是命令式的,而這一句竟然是請求。蘇婉兒訝然,抬眉看他,他眼簾半卷,睫毛覆蓋,煞是好看,只是那眉頭卻是輕蹙。
  
  「不要對任何人講。爺爺還在病榻上。」他再度低頭下來,在她耳邊低聲說,這一次隔得太近,那灼熱的氣息就在耳際撩撥,連同他那好聽的聲音在週遭來來回回的飄蕩。蘇婉兒頓時身子一顫,心裡慌亂得要命。
  
  這個人都不懂點禮貌,隔得這樣近。看來,等陳老狐狸病情穩定後,一定要製作詳細的合作約定。其中一定要加上「沒有特殊情況,不要隨便觸碰對方身體」。
  
  「記得了麼?爺爺身子弱。」他又說。
  
  呸,讓他提醒。蘇婉兒內心裡鄙夷這人,方才對他沒吃飯就買飯回來的那一點點感動瞬間消失殆盡。她厭惡地推他,說:「知道了。」
  
  這一次,她倒是輕鬆推開他,剛走兩步,還沒打開門,外面就有人開門了。竟然是徐尚林,說:「想必瑾之也沒有吃東西,你跟敏華一塊兒吃。我來守著老爺子就好了。」
  
  葉瑾之呵呵一笑,說:「尚林哥果然是滬上商業的第一謀士。觀察入微。」
  
  徐尚林永遠是招牌式的微笑,慢慢走進來,說:「謀士不敢,只是對昭華竭心盡力罷了。若說謀,十二路衛戍隊長,瑾之可是佼佼者了。」
  
  「尚林哥太抬舉我了。十二路衛戍隊長,我是最末的那個了。與許仲霖便是一頭一尾的差距,這是圈內人都這樣評價的。」葉瑾之說,語氣帶笑,雲淡風輕的,沒有一點點的自卑與自憐。
  
  「瑾之的手法,只是不為人知罷了。」徐尚林呵呵一笑,然後說:「我對探聽秘密沒興趣。何況是衛戍隊長的秘密,事關國家。我還是想商場浮一浮,安穩些度日。好了,你們去吃飯。我來守著老爺子。」
  
  「那就勞煩尚林哥。」蘇婉兒立馬說。
  
  徐尚林在病床邊的沙發上坐下來,揮了揮手,說:「去吧。」
  
  「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接受尚林哥的好意。」葉瑾之一邊說,一邊向徐尚林點頭行禮。然後,一說完,伸手拉了蘇婉兒就往屋外走。
  
  外間,葉雲嘉坐在沙發上,一雙眼始終緊緊盯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蘇婉兒想掙脫,可是,葉瑾之握得很緊。幾乎是半推半拽,將蘇婉兒領到餐桌前坐定。
  
  他走到一旁去拿那精緻的竹籃子,籃子的蓋面上繫了大俗的絲帶。
  
  「雲嘉也來看陳爺爺?」葉瑾之漫不經心地問。
  
  「是。」葉雲嘉言簡意賅。
  
  「雲嘉長大了。」葉瑾之還是漫不經心的語氣。
  
  「葉瑾之。」葉雲嘉忽然站起身,喊了一聲。
  
  「連四哥都不喊了,老七,你的禮數越發的差了。」葉瑾之語氣也冷了下來。
  
  「拿年齡說事,你幼稚麼?」葉雲嘉十分不悅。
  
  葉瑾之雲淡風輕的神色,也不理會他,逕直將俺籃子提到桌邊,對蘇婉兒輕輕一笑,說:「「來,瞧瞧。」
  
  接著,他一邊說,一邊打開籃子。將那些食物一樣一樣地擺在桌子上。等完全擺出來,蘇婉兒才明白為什麼買粥要用那麼大的竹籃子來裝。因為他不僅買了好幾份口味不同的粥,還買了不少的配菜,什麼海帶絲、薄薄的煙燻肉、筍尖兒等,約莫八九種,都裝在印花的白瓷碟子裡。還有兩籠包子,人家店家是小蒸籠也奉送來了。
  
  「這四種不同口味的粥,兩種不同口味的包子。我想或許你會喜歡。」葉瑾之將食物擺好,又從籃子的底層格子拿出白瓷的空碗、青瓷的勺子、竹筷子。
  
  這人瘋了
  
  蘇婉兒略略抿唇,說:「我只是說買一碗粥回來。」
  
  是啊,在她的認知中,帶飯這種事就是大學宿舍經常幹的,她們所謂的帶一份兒粥,不過就是直接打包的一碗粥,如果有些小店服務到家,會送一份兒泡蘿蔔,撒了紅油辣椒醬。
  
  「我去買粥,原本也只是想買一份兒的,但是總想著你或者喜歡吃。等點了,便是這樣了。」
  
  他呵呵笑,這事是個敏感話題。如今躺在床上的陳老狐狸很有可能就是得知自已跟葉瑾之拿假結婚證的事氣成那樣的。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5:40

  第066章 表白
  
  這句反駁,完全就是蒼白的。蘇婉兒自已也覺得底氣不足。跟葉瑾之不過就是合作關係。那一紙結婚證,不過是讓自已的兄長獲得重新做人的機會,了陳老狐狸一個心願,葉瑾之與嚴清雅可以雙宿雙棲,嚴清雅再不用受到葉家人的任何指責,諸如此類。
  
  愛情,跟時間長短沒關係。但許多愛情還是輸給了時間和空間。相見恨晚也是愛情的一種常態。何況葉瑾之對自已那半分的柔情都是因為劇本需要罷了。
  
  那是一張充滿利益的結婚證,無關乎愛情的。可偏偏她和葉瑾之還要演出一副恩愛,讓人相信那是一見鍾情的傳奇見證。
  
  「你有毛病是不是?」葉雲嘉臉色一沉,聲音不由得大了,惹得鄰桌幾個人紛紛轉過頭來看。
  
  這人脾氣真不是一般的壞。蘇婉兒心裡火冒,但還是極其收斂,眼眸冷然掃他一眼,冷冷地說:「葉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辭。如果你沒有別的要問,我還有事。」
  
  她一說完,就站起來,接著說:「是你要請我喝東西。所以,這單我就不跟你搶了。」
  
  「坐下。」葉雲嘉「唰」地站起身,一下子跨步過來,拉了她的胳膊。這下子,原本在咖啡廳裡懶懶談心的人全然都注意到這邊來。
  
  「放開。」蘇婉兒低聲說,環顧四周,自已已然成了焦點。
  
  「坐下。」他聲音緩和下來,卻還是抓著她的胳膊。
  
  蘇婉兒沒有動,只是神色凌厲地瞧他,說:「注意你的舉動,葉先生。」
  
  他動作一凝,手輕輕一鬆,說:「你坐下,我們好好談談。」
  
  他神色語氣皆緩和,態度誠摯。蘇婉兒也略微緩和了態度,說:「你坐過去,我要喝檸檬茶。」
  
  葉雲嘉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之前沒問過你喝什麼。」
  
  眾人一聽這對話,頓覺無趣。因為大約大家都以為他們的爭吵源於喝什麼而起。果然,葉雲嘉退過去坐在對面,喊了服務生拿檸檬茶,眼睛卻一直瞧著蘇婉兒,像是如果她敢稍微邁動步子,他一定會將她拽住。
  
  蘇婉兒看他那樣,忽然覺得這人雖然脾氣壞,但還有些小小的可愛。於是,她十分放鬆地坐下來,拿了咖啡桌上的平板電腦隨意把玩。
  
  兩人再度靜默。過了片刻,葉雲嘉拿了一支煙,也沒點,只夾在指間,這才說:「你不瞭解葉瑾之。」
  
  「嗯,然後呢。」蘇婉兒抬眉看他,葉雲嘉眉頭輕蹙,有些許的侷促。
  
  「這六年,他只有嚴清雅一個,即便爺爺反對,他也未曾動搖。」葉雲嘉說,眼神誠摯,沒有絲毫的躲閃。
  
  蘇婉兒很隨意地靠在沙發上,將那平板電腦放到架子上,端了檸檬水喝了一口,說:「那又如何?你剛才已經說過,我也回答你了。」
  
  是的,她要給葉雲嘉猛藥,看他到底是為何而來,將他的目的都炸出來。
  
  果然,葉雲嘉聽到這句話,神色一凝,說:「你想都別想。每個女人都認為可以成為男人最獨特的一個。你也這麼傻?」
  
  蘇婉兒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每個女人都不要傻乎乎地認為自已可以成為哪一個男人最獨特的一個,否則迷了的只是自已,到後來知道真相,痛的只有自已。每個女人在愛情要做的是自信、自持、不迷信,並且全力以赴。
  
  不過,這一刻,蘇婉兒卻不可能開口贊同,她只是微瞇了雙眸,淡淡地說:「你直接說目的吧。不用一直教訓我。」
  
  「他不愛你。」葉雲嘉近乎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說。
  
  「何以見得?你只是找了他跟嚴清雅的六年來作為證據,遠遠不足的,除非還有什麼更有力的證據,證明他不愛我,或者可以說服我退婚的。」蘇婉兒對他微笑,完全無視他臉上即將來臨的憤怒。
  
  「你——」葉雲嘉一個字吐出來,只恨恨地看著她。
  
  「我爺爺生死未卜,如今我坐在這裡,就是在聽你說,麻煩你快點。」蘇婉兒催促,心裡暗想這樣逼迫,你還真沉得住氣。
  
  葉雲嘉反而不說話,手機在手中轉圈,整個人十分煩躁。蘇婉兒就坐在對面,慢騰騰地喝檸檬茶,等待他說話。
  
  蘇婉兒將手中的檸檬茶都喝得沒味了,葉雲嘉這才平復一些,說:「那是六年,不是六天,也不是六個月。」
  
  「沒說服力。我回醫院去了。」蘇婉兒輕描淡寫地判定。
  
  「你敢。」葉雲嘉怒了,吼出這一聲。
  
  
  蘇婉兒也懶得看週遭的人,心平如鏡,看著這個傳聞中脾氣極差的傢伙,露出十分遺憾的神色,歎息一聲說:「我以為你有什麼更有說服力的證據的。看來是沒有。老七啊,你這是破壞姻緣,佛祖都不會原諒的。」
  
  這話漫不經心的。蘇婉兒就看著葉雲嘉的臉上全然的肅殺,死死盯著她,那手握拳,像是冷不丁就要揮過來,或者下一刻,他一不高興,就會將這精緻的桌子整個掀了。蘇婉兒看到這形勢,立馬就將自已放在桌上的手機拿起裝進衣兜裡。
  
  「你知道他的身份麼?」葉雲嘉沒掀桌子,而是緊緊抓著桌子邊沿,壓低聲音問。
  
  「你指的是哪個?」蘇婉兒也湊過去,兩人活脫脫像是地下黨接頭似的。
  
  葉雲嘉一張臉黑得像是立馬就要拍死蘇婉兒解恨似的,咬牙切齒地說:「他是十二路衛戍隊長之一。你知道那十二路隊長裡,還有誰麼?」
  
  「哦,這個——,我知道啊。據說還有許仲霖。這跟我的婚姻有什麼關係?」蘇婉兒問,這可是真疑惑了。葉瑾之的身份跟自已這份兒婚姻又扯上什麼八竿子的關係了?
  
  「十二路衛戍隊長裡,最鐵血、最出名的人許仲霖。」葉雲嘉一字一頓地說。
  
  蘇婉兒點點頭,這個她在去參加董小葵與許仲霖的訂婚典禮上聽陳昭華說過。但當時並不知道葉瑾之跟許仲霖是一樣的身份。
  
  「十二路衛戍隊長裡,有十一路為人所知。唯獨他,是裡面最不出名的。呵呵,你不清楚吧?」葉雲嘉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笑。
  
  蘇婉兒眉頭一蹙,看了看週遭,覺得葉雲嘉也太不顧場合,既然葉瑾之的身份是秘密,那麼就不該在這個時刻說,甚至不該隨便對人說。所以,她一擺手,說:「今天到此為止,我對這事不敢興趣。你作為葉家的一員,也該知道有些話當說,有些話不當說。」
  
  葉雲嘉一愣,臉上倒是露出諷刺的笑,冷冷地說:「你倒是天生就有大家族風範了。怪不得他認為你是合適的人選。」
  
  「守護家人,是每個人該做的事。」蘇婉兒不理會他的諷刺,很平靜地說,同時對來添水服務生擺擺手,示意不用來了。
  
  「你不過是合適的人選罷了。別跟我說家人。」葉雲嘉的臉色墨黑,語氣暴怒,只不過竭力壓住。
  
  蘇婉兒心裡微微發疼,一是因為他一語中的:她只是合適的合作夥伴罷了。第二則是想起葉雲嘉的身世。那樣小的孩子在國外,只跟保姆住在一起,葉銘順夫婦各有各有的生活圈子,從來都忘記他們還有一個兒子。所以,葉雲嘉對於「家人」這個稱呼有著本能的抗拒。
  
  這算是踩到他的痛處。蘇婉兒也三緘其口,只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抱歉。」他終於深深吐出一口氣,端坐在沙發上,這才說:「他是十二衛裡最冷靜的策劃者,也就是陰謀家。呵呵。陰謀家。你永遠都看不到他哪一面是真的。陳敏華,或者蘇婉兒,你認為你掌控得住這個男人,那麼,你儘管去試試。我給了你另一種生活的機會了。」
  
  蘇婉兒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她聽很多人講葉瑾之,但從來就覺得自已見到的葉瑾之跟他們講述中的是兩個人。可是,葉雲嘉這樣一講,不知道怎麼的,她忽然就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十二衛裡的最冷靜的策劃者,圈內著名的陰謀家。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就可以解釋自已見到的葉瑾之為何與那麼多人敘述的都不同。他一切的拿捏都會那樣隨心所欲,或者說根本不需要用心。
  
  根本不需要用心,看不到真心。這樣的人,只需要想一想就很可怕。所以,他可以一瞬間就轉換一種溫柔的語氣跟嚴清雅講電話。
  
  她沒有說話,葉雲嘉也沒有說話。王菲那飄渺的聲音低低地飄在周圍,是那首《約定》,每一個字都能讓人落下淚來。咖啡廳裡的人十分慵懶,半靠在沙發上,聲音很小。
  
  「所以——」良久,葉雲嘉才吐出這兩個字,隔著桌子凝望。蘇婉兒在他的凝望裡,垂了眼簾,便聽到他緩緩地說:「傻丫頭,從感情上來說,他有嚴清雅。你適合葉家,適合他妻子那個身份。可是,你真的可以把握住他,獲得幸福麼?」
  
  蘇婉兒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抿了唇。電話卻響起,是葉瑾之打來的。她猶豫一下,想到或者是陳老狐狸醒了,於是接起來。她還沒有說話,葉瑾之就說:「敏華,爺爺剛醒了,情況不太好,現在醫生在這邊。如果你談完,速度回來。」
  
  「嗯。」蘇婉兒回答,一顆心驟然提起來。
  
  「別的事情,我相信你有分寸的。」葉瑾之語氣很平和,像是閒話家常。但蘇婉兒知道他又在提醒自已不要對葉雲嘉說出自已跟他之間的交易。
  
  這人真不愧是陰謀家。打個電話都能掐準時間,就在她快招架不住葉雲嘉的時候,他就能打電話來。
  
  「我知道。」蘇婉兒回答,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很不舒服。而葉瑾之已經掛上電話。
  
  她將電話放好,整個人已經冷靜了,目前來說,陳老狐狸的生命更重要,至於別的,那是下一步的事。雖然這條路走下去,可能會處處被人掣肘,但一個人在世,有些路,明知荊棘密佈,你也要必須去走,因為你的性格、你的環境都決定了,你只能選這一條路。
  
  平靜了心情,蘇婉兒抬眉看葉雲嘉,卻看到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笑了笑,問:「怎麼了?」
  
  「葉瑾之打的電話吧?」他問。
  
  蘇婉兒覺得沒什麼好瞞他的,索性點點頭,說:「我爺爺醒了,不過情況不穩定,讓我速度回去。」
  
  葉雲嘉「嗯」了一聲,然後招呼服務生結賬,遞了信用卡過去。他端坐在那裡,十分認真地看過來,然後一字一頓地說:「我再問你一句:你是不是決定跟他一起了?」
  
  這一刻,蘇婉兒猶豫了,因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葉雲嘉眼裡的期待。在這一瞬間,很多的片段支離破碎統統湧來……
  
  爸爸和媽媽在院落裡的花樹下說話,青石的花台長滿苔蘚,幽涼幽涼的,那樣舒坦,爸爸媽媽眼裡的那種柔情,那種柔和的語氣,讓人羨慕;幼小的孩子告別保姆去幼兒園上學,周圍都是異國的面孔,他被人欺負,默不作聲,拼盡全力維護自已的尊嚴,他那樣小、那樣孤單無助……
  
  過去的記憶,美好的,不美好的,齊齊湧來。其中夾雜著她那天聽夏可可講述葉雲嘉的身世時,腦海中浮現的畫面。
  
  眼前的男人,雖然已經是名動南方,但臉上到底還有些許的孩子氣,那眼裡的期待清清楚楚,像是一件傳世的青瓷,如果自已稍有不慎,那眼裡的期待就會全然崩潰,片片碎裂。
  
  「是不是?」他追問。
  
  蘇婉兒抿了唇,想起陳老狐狸瘦削的身形在那床上單薄如同紙片,她終於狠了心,重重地回答,說:「是。」
  
  這個字一出,蘇婉兒看到他眼裡的期待驟然碎裂。他站直身子,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單據和信用卡,理了理衣衫,雲淡風輕地說:「祝你好運。」
  
  「謝謝。」蘇婉兒說,這一瞬間,感到有什麼東西正在迅速流走。
  
  從咖啡廳出來,這才發現下了小雨,京城初秋原本就寒,這雨一下,溫度驟降。蘇婉兒與葉雲嘉並排站在街邊等過馬路。
  
  她攏緊衣衫,還是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其實,她還有很多疑問想要問他,但是談話卻進行到那山窮水盡的地步。她再也不能去問他,比如他那天說「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嫁人麼」以及為何要跑到陳老狐狸那裡去說要娶她。
  
  太多的疑問,終究沒法去找答案。也許,時間會給予答案,但那已經經年隔世的事。
  
  葉雲嘉始終站在旁邊,一言不發。臨過馬路,他一下子拉住她的手,用身側擋住危險的那一方。到了馬路對面,他說:「京城太冷,我不太習慣,所以,要回南方去了。」
  
  蘇婉兒「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那樣站在他面前。
  
  「我認識葉瑾之這麼多年,他讓我佩服,可是,我從來看不到他是怎麼樣的人。你怎麼可以選擇他?這條路會很難走的。你這個傻瓜。」葉雲嘉低聲歎息。
  
  蘇婉兒不知道怎麼就火了,抬眉看著他,說:「不是我選擇的,是你沒來。」
  
  葉雲嘉抿了唇,臉色很難看,他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陳敏華就是蘇婉兒。」
  
  蘇婉兒不敢再聽下去,擺了擺手,說:「知道又如何。一切都定性了。」
  
  「如果知道,我不會容許你有愛上別人的機會。」他一字一頓地說,讓蘇婉兒覺得怵目驚心,他是在表白說他愛上了的人是蘇婉兒麼?可是,那樣可笑,只不過在孫甘寧的公司見了一面而已。這世上,蘇婉兒最不相信的就是一見鍾情。因為,她認為沒有無來由的愛與恨。
  
  不過,他是在表白,蘇婉兒到底慌亂,連忙說:「我去看我爺爺了。」然後,轉身就往醫院裡去。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5:55

  第067章 演技實力派
  
  蘇婉兒跑了一陣,到了醫院門口的廊簷下,回過頭去,隔著那鏤空的牆壁,看黃暈的燈光下,葉雲嘉還站在那裡。其時,雨比剛才大了一些,周圍有沒有帶傘的人捂著頭在奔跑。他就面對醫院站在那裡,身影瘦削而單薄。
  
  這是個孤獨的人。每一次出現,那身影都帶著不可名狀的孤獨。在知道他的身世遭遇後,她一想到這個名字,就會有莫名的難過。因為,從西北長安回到江南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她也處於一種孤獨中,但她畢竟還有爸爸,畢竟她的童年還有許多美好的回憶。
  
  他怎麼不過來?蘇婉兒站在醫院門口的廊簷下看他,好一陣子,兩人隔了一段距離對視。他終於像是拗不過她,大步走過來,有些長的頭髮已經被雨淋濕。
  
  「你怎麼還在這裡?」他問,漫不經心的。
  
  蘇婉兒知道他方才是看到她的,只不過這是屬於一個男人的驕傲,所以,她也不戳穿,只是說:「我迷路了,在等你過來。」
  
  事實上,她去過一次的地方是不可能迷路的,她是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對人對事都會有所防備。而到達一個陌生地,她首先要掌控的就是路徑、地圖,否則她就會覺得不安。
  
  上一次,她已經跟葉瑾之來看過葉老狐狸,如今也不是第一次來總院。她又怎麼可能迷路。
  
  「迷路」葉雲嘉重複,神情有點哭笑不得。
  
  「嗯。迷路。」她說。其實這借口也漏洞百出,即便迷路也不是非得等他來,打個電話給葉瑾之似乎就可以了。
  
  「你迷路了,就不會喊我麼?如果我不過來,轉身就走了呢?真是笨。」葉雲嘉臉上有點不悅,語氣卻是緩和。
  
  蘇婉兒嘿嘿笑,說:「我看你站在那裡,想你可能還要上來看葉爺爺,所以,就在這裡等一下。」
  
  葉雲嘉一時無語,只那樣看她。
  
  「帶路吧。」蘇婉兒笑嘻嘻的。將一切的文藝對視都化作生活片段。
  
  「你這個智商跟葉瑾之——」葉雲嘉一邊走,一邊歎息,說了一半,又停了話語。
  
  「你就看不起人。」蘇婉兒跟在他身後,佯裝生氣。
  
  「哪裡有看不起?要說看不起,得是葉瑾之。你以後自已體會,據說從小就仗自已天才型聰明,對很多人不屑一顧。」葉雲嘉說。
  
  關於葉瑾之這一點,蘇婉兒也聽陳昭華頗為諷刺地說過。當時,蘇婉兒還斷定陳昭華定然也被葉瑾之奚落過,要不然怎麼會這樣苦大仇深的。
  
  不過,葉雲嘉比葉瑾之小了八歲。葉雲嘉回到國內,葉瑾之也應該長得內斂沉靜的人了,再不濟也不會奚落葉雲嘉的。
  
  不過,從這點來看,葉雲嘉與葉瑾之關係倒真是不太好。
  
  「是嗎?沒發現。」蘇婉兒喃喃地說。其實,她是真發現了葉瑾之這一點的,雖然不明顯,但真的很自以為是,仿若別人的計劃、想法全都是幼稚的。
  
  「因為你笨,因為你是女人。」葉雲嘉哼哼地說,進了電梯,對站在外面的她催促:「還不進來?」
  
  蘇婉兒走進去,與他並肩一起,問:「我笨這事莫要再提了,你是羨慕嫉妒恨我如此聰敏。為何因為我是女人,就一定看不出來?」
  
  「女人都自以為。男人稍微耍一點手段,一點點的甜言蜜語,幾句『你是我的』『我愛你』『我只愛你』,這些毫無實質的東西,就以為自已是那個男人最後的唯一,不同的那一個。」葉雲嘉哼哼地說,語氣滿是諷刺。
  
  「你也是男人。」蘇婉兒說,覺得這葉雲嘉很有意思,居然說這種話。
  
  「正因為我是男人,我才能看到男人的本質。女人看到的永遠是偽裝過的一面。」葉雲嘉掃她一眼,雙手插袋。
  
  蘇婉兒先前只道這男人脾氣壞,極少說話。如今說這幾句話,倒是個很有意思的傢伙。她不由得逗他:「你這麼說,倒是覺得自已是不一樣的那個吧?那麼,你會在你的女人面前去掉偽裝?」
  
  這一句問出去,他一怔,沒有說話,只有電梯數字跳升。過了一陣,他才說:「如果我會機會,我會毫無保留。」
  
  這一句也是極其平常的,但他說得認真。蘇婉兒聽得心裡一緊,知道自已剛才那句話說過了,連忙呵呵笑,說:「小七果然是個不一般的人。」
  
  他忽然轉過身來,惡狠狠地說:「叫我雲嘉。不許叫小七。」
  
  「可是,你比我小。」蘇婉兒還是笑嘻嘻,任憑他臉色如何變。
  
  「拿年齡說事,你幼稚不?叫我雲嘉。」他說,命令式的口吻。
  
  好吧,這娃有點偏執。蘇婉兒也不會笨到逆著他去做,何況這本不是很過分的要求。這一次過後,以後見面,也不會為稱呼什麼而苦惱。
  
  「叫我。」他說,像是個執拗的孩子。
  
  蘇婉兒看他那樣認真,恍然就覺得心疼,也許在過去的很多時候,他這樣去跟人說,很多人都不曾認真看他。
  
  她抿了唇,對他生出一種無限的疼惜,恨不得能在他年幼時遇見他,那麼就能保護這傢伙。於是在這種心情下,她語氣也不禁柔和,說:「好了,雲嘉。」
  
  「嗯。」他回答,連語氣也柔和了。
  
  蘇婉兒忽然覺得自已有個兒子一樣,這種奇怪的想法化作天雷在心裡一道一道地滾。連她自已都不由得罵自已怎麼會有這麼不靠譜的想法。虧得只是她內心的想法,精明的葉雲嘉這一刻似乎只高興她叫他的名字,並沒有從她的話語中分析出什麼。不然,這人怕要炸毛了。
  
  「好了。到了。」蘇婉兒指了指電梯,已經跳升到葉老狐狸那一層,電梯門也應聲打開。
  
  他卻並沒有出去,而是說:「我送你上去。」然後伸手關了電梯。
  
  「不過是一層,就在樓上。」蘇婉兒覺得這傢伙真是孩子氣。
  
  「沒事,我送你上去。」他說,語氣淡淡的,在電梯門打開的剎那,說:「明天——,我要回南方去了。」
  
  他語氣低了一些,不知道怎麼的,蘇婉兒覺得葉雲嘉說得有點傷感。不由得跨出電梯,笑了笑,說:「嗯,南方暖和,你要注意安全。飆車——」她原本想說最好不要的,可是,對於一個喜歡飆車的男人來說,讓他不要飆車跟讓一個抽煙的男人不要抽煙一樣讓他難受。所以,她頓了頓說:「每次飆車,一定要仔細檢查,安全娛樂。」
  
  葉雲嘉一聽,不由得哈哈笑了。蘇婉兒訝然,在她的印象中,這人不該有這種表情存在的。她不由得喊:「雲嘉?」
  
  葉雲嘉「嗯」了一聲,雖止住笑,但卻還是面帶笑意,說:「你知道麼?跟我熟識的人,說到飆車這件事,基本上都是反對的。只有你,告訴我,要仔細檢查,安全娛樂。太可愛了。」
  
  蘇婉兒尷尬地笑笑,說:「那個,我不喜歡剝奪人的夢想與愛好,你這麼大個人了,有分寸的。」
  
  「嗯。我答應你,以後,每次飆車之前都會仔細檢查車,還有我自已的身體狀況,心情狀況,保證安全娛樂。」葉雲嘉說得一本正經,就差沒伸手做發誓狀了。
  
  蘇婉兒看他的模樣撲哧一笑,一句告別的話還沒說出來。她就看到葉瑾之從病房裡出來,逕直就往這邊走來,一邊走,一邊喊了一聲:「敏華。」
  
  那聲音不大,但也絕對不小。葉雲嘉神色柔和瞬間斂起,轉過身看了葉瑾之一眼,略略欠身,喊了一句:「四哥。」
  
  「嗯,陳爺爺醒了,一直在喊敏華。」葉瑾之回答,幾步走過來就將蘇婉兒的手拽在手中。蘇婉兒掙脫不得,只是在心中憤憤不平,指甲在他掌心抓來掐去的。他跟沒事人一樣,依舊調整姿勢,作十指相扣狀。
  
  「你去吧。」葉雲嘉沒理會葉瑾之,而是直接對蘇婉兒說。
  
  「那我去了。」蘇婉兒回答。
  
  他點點頭,對她一笑,只站在電梯門口。葉瑾之卻將蘇婉兒一拽,大步拉著往病房裡去,一邊走,一邊在她耳邊低聲說:「當自已男人面,勾搭小叔子,這不是恩愛夫妻的劇本。」
  
  「不勞你費心。不過,我提醒你將自已妻子關心小叔子的行為懷疑為勾搭小叔子。這不是一個自信男人所為,更不是一個好丈夫所為。」蘇婉兒反駁。
  
  葉瑾之推開門,將她一拉。她原本敵不過他的力量,何況這男人是趁其不備,所以,她跌入他懷裡。他便趁勢在耳邊說:「如果看到自已的女人跟別的男人眉來眼去,還沒點反應,這如果是好丈夫,那麼這絕對不是一個好男人。娘子,放心。我很會揣摩人物心理的,這劇本不會給你砸了。」
  
  「是啊,四哥演技啊,會揣度人心,我就一單純小丫頭,哪裡懂得那麼多,甘拜下風啊。全憑四哥做主啊。」蘇婉兒也不掙扎了,只是略微抬眉,一臉的笑,句句都是諷刺。
  
  「牙尖嘴利的,不是一個好妻子所為。」葉瑾之板了臉,一本正經地說。
  
  蘇婉兒也不理會,只問:「爺爺醒了?」
  
  「嗯。醒了,一醒來就找你。」葉瑾之一邊說,一邊拉他往房間裡去。
  
  原本以為只有徐尚林在,卻不計陳昭華、陳雲華、陳澤林和苗秀芝都在那裡坐著,像是在說什麼事。蘇婉兒心裡一緊,尤其是看到陳昭華的神色。她不由得抽手,葉瑾之這一次很配合,輕易就放開她的手。
  
  「你出去喝咖啡了?」陳昭華問。
  
  「嗯。去喝了咖啡。」蘇婉兒回答,只覺得有些心虛。怎麼感覺陳昭華像是在質問她。
  
  「敏華。」氣若游絲的聲音,沙啞得很。這是陳老狐狸的呼喊。蘇婉兒立馬不管陳昭華,推開陳雲華就恭敬地站到病床前,喊了一聲:「爺爺。」
  
  葉瑾之倒也懂得拿捏時候,立馬就站到蘇婉兒身邊,喊了一聲「爺爺」,喊得之順口,讓人瞬間懷疑這病床上躺的是葉老狐狸,而不是陳老狐狸。
  
  陳老狐狸點點頭,又氣若游絲地說:「瑾之,你來了。」
  
  葉瑾之略略點頭行禮,說:「是。爺爺。我來了。您要好好養身體。我跟敏華大婚,還要您親自主持的。」
  
  這句話真是打了蘇婉兒一悶棍,但是又得要故作害羞地承受。呸,這男人,這筆賬遲早要還回去的。蘇婉兒嬌羞地低頭。
  
  「我自然,自然是想。」陳老狐狸似乎又有點激動。陳澤林在一旁說:「爸,您不要那麼急。我就說瑾之和敏華這倆孩子不會騙人的。瑾之向來都是責任感,做事十分有分寸,考慮周詳。敏華這孩子十分孝順。他們怎麼可能騙你,拿假的結婚證了。」
  
  「誰跟爺爺亂嚼舌根,說我們的結婚證是假的?」蘇婉兒立刻質問。之前隱約也聽說過這件事,但當時陳老狐狸命懸一線,她沒必要去鬧,如今陳老狐狸情況看起來不錯,這又是個契機。蘇婉兒不可能不抓住,於是立馬就詢問。
  
  「是啊。我跟敏華是經過深思熟慮去拿的證書,怎麼可能是假的。要不,爺爺你可打電話讓人去查一查的。這些都是登記在冊、聯網的。」葉瑾之說得斬釘截鐵的。蘇婉兒內心鄙夷:不就因為你位高權重的手段麼。
  
  「嗯,是啊,到底是誰這麼亂嚼舌根子的。讓您氣成這樣。」陳澤林也趁勢詢問。
  
  陳老狐狸搖搖頭,說:「這不關你們的事。」
  
  這句話怕是有意維護那人。那麼,這人不過就是陳老狐狸在意的人了。其實,蘇婉兒壓根兒就沒想過問出那人的,剛才只是那麼一鬧而已。
  
  「爸。好在您是緩過來了,若您有啥事。這一次,陳家還不得全都怪敏華了。」陳澤林卻還不依不饒,與他平時的風格全然不同。
  
  蘇婉兒有些疑惑這位與自已關係一直很疏遠的生父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像是為自已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委屈敏華了。」陳老狐狸說。
  
  趙醫生卻在一旁,說:「老先生剛醒,你們不要說太多,讓老先生好好休息。」
  
  「是啊。爸爸,讓爺爺休息。這件事以後再說,也許那人也不是有惡意的。好在如今爺爺沒事。」葉瑾之完全一副佳婿模樣。真讓蘇婉兒暗歎:此君果然是演技純熟,實力派啊實力派。
  
  「是啊,六哥,爸才剛醒。」苗秀芝也在一旁勸說。
  
  「爸,對不起。」陳澤林立馬道歉,十分誠懇。
  
  陳老狐狸略略搖頭,說:「這事,我會給敏華說的。只是我這身體,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行了。」
  
  「爺爺,您別想這麼多。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好好休養。」陳昭華也在一旁說,站在蘇婉兒的另一側。
  
  「我這心,就懸了一件事。你奶奶和葉奶奶定的這門婚事。」陳老狐狸緩緩地說。
  
  蘇婉兒心裡一緊,覺得這陳老狐狸又要出什麼妖蛾子難題給自已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6:10

  第068章 反轉
  
  「爺爺,您身體還沒恢復,醫生都說要靜養。敏華的婚事,就改天再說。」陳昭華立刻上前一步,對陳老狐狸說。
  
  陳老狐狸掃他一眼,沒理會,忽然問:「瑾之,你覺得我家敏華如何呢?」
  
  天這話擺明就是談婚論嫁的前奏。蘇婉兒頓時覺得背脊一陣陣地發涼,立刻撒嬌,說:「爺爺,哪有這樣問的?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她一邊說,一邊就要拽葉瑾之走。雖然知道這是徒勞,但臨在砧板上的魚,至少也要做個掙扎的樣子。
  
  「敏華。」陳老狐狸喊了一聲,又開始咳嗽。不知道是真咳嗽,還是假咳嗽,但無論如何,這個時候都沒辦法再走了。於是站在一旁等待陳老狐狸緩過氣來。
  
  趙醫生在那裡做檢查,看儀器數據,陳澤林在輕聲安慰陳老狐狸。過了一會兒,他平和下來,又將先前的問題拋給葉瑾之。
  
  蘇婉兒心裡陡然就悲涼,略一抬頭,看到陳昭華入死灰的面容,全然的肅殺,那身形像是一尊塑像。房間裡瞬間安靜,都在等葉瑾之的回答。
  
  葉瑾之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蘇婉兒的手握在掌中,這才緩緩地說:「敏華,很善良,很沉靜,很有責任感,很能顧全大局。總之,她很好。」
  
  葉瑾之神色認真,語氣篤定,一邊說還一邊握她的手,瞧她的眼神全然的專注。若不知道他是十二衛戍隊長裡最厲害的陰謀家,演戲的高手,蘇婉兒倒會認為這人講的對是真的,他對自已真會有那樣的好感。
  
  「嗯。」陳老狐狸點點頭,似乎精神不佳,又休息了一會兒,這才說:「敏華很善良,很有責任感,很大氣,很冷靜。可是,我的敏華也很脆弱,也是女孩子,需要保護。瑾之,你跟敏華既然去拿了結婚證。那麼,作為你的妻子,該有的——」陳老狐狸說到這裡,又大口喘息,周圍的人見狀立刻勸了一番,不過,誰也阻止不了陳老狐狸。他過了一陣子,繼續說:「作為你的妻子,該有的,你必定不能少。過去,你有別人,可今後,得只有我家敏華,不可委屈了。」
  
  陳老狐狸的話讓蘇婉兒心裡不是滋味。原本,他這樣說是在愛護自已。可是,葉瑾之和嚴清雅有六年的感情,這其實是在逼葉瑾之,同時也是將自已置於一個淺薄的境地。她仿若是看到無數狗血電視劇的情節:她是那個正牌的妻子,可卻是第三者,那個男人愛的只有那個沒有名分的女人。
  
  在所有的電視劇情節裡,人們痛恨的是強權奪取妻子地位的第三者。她也曾一度不喜歡那樣的角色,可是,如今,陳老狐狸這樣一說,倘若葉瑾之答應,自已豈不就是那種悲催的角色?不行,自已必得做一些什麼。
  
  所以,她搶在葉瑾之回答之前,說:「爺爺,欲速則不達,這些事,您應該是明白的。如今,最要緊的,還是你好好休養。」
  
  「爺爺知道自已在說什麼。敏華,爺爺走過這麼多年,很多事都跟明鏡似的。我是不會害你的。」陳老狐狸回答。
  
  「爺爺對我好,我自然知道。然而,幸福與否,只有自已知道。所以,我想我跟瑾之之間,我會努力去經營,努力去幸福。爺爺放心好了。」蘇婉兒說完,也將葉瑾之的手握緊,還對他一笑,說:「是吧,瑾之。」
  
  葉瑾之一愣,隨即很配合地說:「是。」
  
  「敏華,爺爺知道你聰明。你跟瑾之小兩口的事是你們的事。我們做大人的自然有些腳步是要走到的。唉」陳老狐狸說,末了,長長歎息一聲。
  
  「謝謝爺爺。」蘇婉兒知道終究是擰不過,語氣也有點低沉。
  
  陳老狐狸又深深呼吸幾口,說:「爺爺終究不會害你的。瑾之是不錯的孩子。你奶奶也是十分喜歡的。」
  
  葉瑾之在一旁,也沒半點不好意思,從容淡定得令人髮指。蘇婉兒掃他一眼,他倒是略有得意色,並且狗腿得要命,陳老狐狸還沒問話,他立馬就說:「爺爺,您放心。我不會委屈敏華的。那一天,我答應跟敏華在一起,就向您保證過:我會讓敏華幸福的。」
  
  呸。看你以後拿什麼給我幸福,演戲吧,演戲吧。別把自已給賠進去了。蘇婉兒在心裡對葉瑾之萬分鄙夷。
  
  陳老狐狸點點頭,吐出一口氣,這才緩緩地說:「我也不知道有幾天的日子。我們這個年齡,都是數著時辰過的。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看到你迎娶我家敏華。不能委屈我家敏華。」
  
  「爺爺。」蘇婉兒急忙喊,不悅地阻止。同時出聲阻止的還有陳昭華,他喊了一聲:「爺爺。」然後立刻就說:「爺爺,您也知道敏華善良,有責任感。重視親情。」
  
  「昭華,你應該回滬上去了。最近做事越來越沒分寸了。」陳老狐狸斜睨他一眼,十分不悅。
  
  陳昭華卻苦笑:「爺爺,您不過就是仗著敏華善良罷了。」
  
  「滾。」陳老狐狸吼了一聲,又劇烈咳嗽。陳澤林與趙醫生立馬上前。那儀器顯示屏上數據跳轉,眾人如臨大敵。
  
  陳昭華面如死灰,只是瞧過來,動了動唇,沒有說出什麼來。蘇婉兒將手從葉瑾之手中抽出來,挪步過去,在陳昭華身邊站定,低喊了一聲:「四哥。」
  
  「嗯。」他回答,抬起頭來,臉上是全然的抱歉,他低聲說:「對不起。」
  
  「四哥,你認識我這麼久,知道我從來不做虧本的事。你放心了。全天下的人都欺負不了我。」蘇婉兒輕輕笑,安慰陳昭華。
  
  「是我沒用。」他苦笑,看醫生來來往往。良久,陳老狐狸的情況穩定,還是想要見蘇婉兒和葉瑾之。陳昭華才放了心,低聲說:「我在外面等你,一會兒回去休息。」
  
  「嗯。」蘇婉兒回答,又說:「四哥放心,任何的情況,我都會撥亂反正的。」
  
  陳昭華只點點頭,沒有說什麼,轉身走出病房。葉瑾之從裡間走出來,一下就伸手就握住她,說:「看來,我們演一場大的了。你敢奉陪麼?」
  
  「這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事麼?」蘇婉兒掃他一眼,反唇相譏。
  
  「你不怕?」葉瑾之問。
  
  蘇婉兒覺得這是最大的笑話,不就是一場婚宴麼?她沒有心愛的男人,所以,婚姻也好,結婚證就算是真的也罷,對於她來說,都不是太大的問題。反正這場戲裡,絕對不可以有肌膚之親的,保持本身的貞潔,這就好了。反而是他,得要顧及嚴清雅吧。
  
  「我怕啥?倒是你,嚴小姐可是多愁善感敏感女子。你呀,在我們全然合作之前,安慰好後宮才是。」蘇婉兒一臉的笑。是的,這一刻,她全然放鬆。既然事情已經到這一步,那麼,也沒有必要自憐自艾的,哀自已的不幸。她決定輕鬆應對,何況能看到這人演戲,也是一種人生樂趣。
  
  人生苦短,在這一段努力為事情奮鬥的日子裡,如果有個這樣演技絕佳的人時時為自已演出,生活也會多一些色彩的。
  
  葉瑾之面對蘇婉兒陡然的轉變,有點不悅,反問:「你就不怕我讓你陪我演一場地老天荒,把一輩子都搭進去?」
  
  蘇婉兒像是看到了最大的笑話,輕輕一笑,說:「我不怕。就怕你沒這個膽量搭進去自已的一生。何況,你很清楚當某種情況發生,你根本阻止不了我想做什麼。」
  
  「你敢。」他顯然也知道她指的是老狐狸們百年歸山之後,她就不會受任何道德良心的譴責,就會走自已的路。
  
  「你不瞭解女人,你也不瞭解我。所以,敢不敢,只有我自已知道。」蘇婉兒盈盈一笑,然後說:「走吧,四公子,免得讓爺爺擔心。」
  
  己的不幸。她決定輕鬆應對,何況能看到這人演戲,也是一種人生樂趣。
  
  人生苦短,在這一段努力為事情奮鬥的日子裡,如果有個這樣演技絕佳的人時時為自已演出,生活也會多一些色彩的。
  
  葉瑾之面對蘇婉兒陡然的轉變,有點不悅,反問:「你就不怕我讓你陪我演一場地老天荒,把一輩子都搭進去?」
  
  蘇婉兒像是看到了最大的笑話,輕輕一笑,說:「我不怕。就怕你沒這個膽量搭進去自已的一生。何況,你很清楚當某種情況發生,你根本阻止不了我想做什麼。」
  
  「你敢。」他顯然也知道她指的是老狐狸們百年歸山之後,她就不會受任何道德良心的譴責,就會走自已的路。
  
  「你不瞭解女人,你也不瞭解我。所以,敢不敢,只有我自已知道。」蘇婉兒盈盈一笑,然後說:「走吧,四公子,免得讓爺爺擔心。」
  
  止不了我想做什麼。」
  
  「你敢。」他顯然也知道她指的是老狐狸們百年歸山之後,她就不會受任何道德良心的譴責,就會走自已的路。
  
  「你不瞭解女人,你也不瞭解我。所以,敢不敢,只有我自已知道。」蘇婉兒盈盈一笑,然後說:「走吧,四公子,免得讓爺爺擔心。」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6:26

  第069章 劣勢
  
  蘇婉兒對他盈盈一笑,悄聲說:「既然四少接招了,那就要敬業哦。」
  
  「該敬業的人是你。作為我葉瑾之的妻子,這種輕浮的語氣,首先就不敬業。」葉瑾之斜睨她一眼。
  
  「多謝瑾之提醒。」蘇婉兒聲音清脆婉轉,略帶一種嗲聲,連稱呼都換成「瑾之」,惹得葉瑾之一聳肩,似乎打了個寒噤,手不由得一鬆,放開她。
  
  蘇婉兒在心裡暗爽,暗想:葉瑾之,之前敢算計我,我就讓你看看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那個,敏華啊。對自已的老公,不用說謝謝,可是記住了。」葉瑾之果然是高手級別,立馬就恢復如常,再度投身到這場戲中。
  
  好吧,段位相當,弈棋才有看頭,才有意思。蘇婉兒眼角眉梢全是笑,說:「那是瑾之的方式了。在於我,愛一個人,這個人出現了,滿懷喜悅,就好想對他說:謝謝你出現在我生命裡。」
  
  蘇婉兒這一句半開玩笑半戲謔,又帶了幾分認真,因為這確實是她真是的內心想法,如果遇見那麼一個人,她一定會抱著那個人說:「謝謝你出現在我生命裡,真是太好了。」
  
  葉瑾之卻沒有接話,神色沉靜,緊了緊她的手,推門往病房裡去。
  
  病房裡,陳老狐狸已經緩和下來。葉瑾之牽了蘇婉兒走到病床前,說:「爺爺,您放心,我立刻著手迎娶敏華。我不會委屈敏華的。」
  
  陳老狐狸點點頭,又說:「最好在你歸隊前辦好。」
  
  「我也這樣想,因為我想多陪陪敏華。」葉瑾之本來是在跟陳老狐狸說,眼神不經意地掃過來,全然的柔和深情。
  
  強,這人的演技實在是強。眼神都能如此到位。若不是知曉這是一場戲,還真會淪陷。是的,她現在也不敢看他的眼睛,當然,這個時候,自已是要做嬌羞狀的,是不用看他的眼睛的。蘇婉兒安慰自已,立馬低頭做嬌羞狀。
  
  「那就好。」陳老狐狸點點頭,像是十分疲倦,閉目片刻,又睜開眼,對陳澤林說:「老六,秀芝,你們對敏華向來關心不夠。這大婚,必定不能給我馬虎了。好好去籌備,該有的禮數跟葉家交涉溝通。」
  
  「知道了,爸。」陳澤林回答。
  
  陳老狐狸已經半閉了眼,呼吸也不太順,趙醫生如臨大敵在一旁。蘇婉兒只覺得心驚膽戰的,全神貫注都在陳老狐狸身上,全然忘記自已的手還在葉瑾之手中,也全然忘記陳昭華在屋外等她。
  
  過了許久,陳老狐狸才漸漸緩過起來,悠悠睜開眼,這一次,只看了蘇婉兒一眼,就說:「你是陳家的孩子,我也是你的爺爺,這些都是你的家人。家人是不會虧你的。」
  
  「我知道。爺爺不必有旁的擔心。如今,只要您能靜心休養,盡快好起來,就是我們這些做晚輩的最大心願。」蘇婉兒十分誠摯地說。
  
  當然,她心裡也這樣認為。雖然貌似如果陳老狐狸駕鶴西歸,她的路途要平坦得多,至少不想跟葉瑾之在一起就沒有人能逼她。但她曾經只想過這個可能一瞬間,立馬就暗罵自已不是人,即便如何,也不能詛咒一個沒有深仇大恨的人去死。
  
  她蘇婉兒不是廣撒愛心不分是非的聖母,但也絕對不是不擇手段輕易謀人性命、做人囂張跋扈的毒婦。何況陳老狐狸是自已的親爺爺,找的這個人雖然不愛自已,但輪比起來,到底也算是人中龍鳳。
  
  是啊,如果這個人愛的是自已,那自已未必就沒有夏可可與董小葵幸福。
  
  只是,相遇太晚罷了。
  
  蘇婉兒思緒略微紛亂,想到相遇太晚,心裡微微難受。
  
  「敏華,爺爺說心裡話,有你這個孫女,爺爺很高興。你跟錦華,都是爺爺的驕傲。」陳老狐狸緩緩地說。末了,又是一聲歎息,大約是想到陳錦華。
  
  蘇婉兒抿了抿唇,說:「能聽到爺爺這樣說。敏華十分高興。」
  
  「嗯。你們去吧。」陳老狐狸說,整個人神色不太好,立馬就閉了眼睡覺。陳澤林立刻俯身輕喊:「爸。」
  
  「嗯。」陳老狐狸輕哼出聲。趙醫生在一旁說:「只是累了,別擔心,今晚我守著。」
  
  陳澤林這才站起身說:「今晚我和趙醫生在這裡。你們都回去吧。瑾之,迎娶敏華的事,今晚是你答應的,你爺爺和爸爸那邊,這就你先去知會一聲。畢竟,敏華爺爺現在情況時好時壞的。我也抽不開身。」
  
  葉瑾之點點頭,說:「爸,你放心,葉家那邊不會怠慢我的妻子,更何況我的妻子是敏華。那邊就由我來處理就是。」
  
  「你平素那麼忙的?可忙得過來?」陳雲華在一旁,有些擔憂。
  
  葉瑾之點點頭,說:「上次受傷太重,如今雖好了,但還沒有正式復職。我那一路,也由許仲霖在指揮著。」
  
  「你小子這身子就比不上許二,瞧那傢伙,無論傷成什麼樣,都跟踩不死的小強一樣,一段時間就活蹦亂跳的。」陳雲華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得了。誰比得上那小子。」葉瑾之撇了撇,拉了蘇婉兒一併往屋外走。
  
  「你這傷得有兩三年了吧?我倒真想知道傷在哪裡。」陳雲華不由得轉頭來問,十分好奇,而且一連不壞好意的笑。笑得連蘇婉兒這麼純潔的人都看出不良的信息來。
  
  葉瑾之沉了臉,哼了一聲,說:「收起你的擔心。我好得很。」他說到這裡,卻忽然就轉了臉,略低頭看過來,嘴角噙了笑,說:「放心,我會好好疼愛敏華的。」
  
  這句話是對陳雲華的回答,他偏偏就看著蘇婉兒說。蘇婉兒頓時無語,她就算沒談過戀愛,也知道葉瑾之和陳雲華適才對話的意思。
  
  這一對齷齪的傢伙。蘇婉兒在心中唾棄,卻裝著聽不懂深層意思,敗了葉瑾之一眼,說:「不給我添堵就是萬幸了。還能指望你怎麼的?」
  
  「敏華,做人老公就是要疼老婆的。以後,你就知道了。」葉瑾之笑嘻嘻的。
  
  蘇婉兒斜睨他一眼,狠狠甩開他的手。暗想:這人真是齷齪的。以前道貌岸然裝冷酷帥哥,現在什麼偽裝都撕破了,變得如此猥瑣。蘇婉兒在心中是竭盡詆毀之能事。
  
  「敏華總是這樣害羞。」葉瑾之大約是扳回了一局,心情大好。
  
  蘇婉兒並不理會,這會兒是想起陳昭華在外面等自已。她大步走出去,瞧見陳昭華靠在走廊上,像在想事情。
  
  「四哥。」她走過去低喊。陳昭華似乎如夢初醒,轉過來怔怔地看她,喊了一聲:「婉兒。」
  
  蘇婉兒頓時有些不自在,因為陳雲華跟葉瑾之就在旁邊。她不由得看兩人,好在那兩人似乎在說別的事,沒注意到陳昭華的稱呼。
  
  她這才放心地來瞧陳昭華,卻見他臉色疲憊。她知道是他這些日子的奔波,還在竭力為她謀劃,想讓她獲得最好的幸福。想到這些,蘇婉兒心裡略略的疼痛,她說:「四哥,你精神不太好,大約是感冒痊癒,回去休息了吧。」
  
  「嗯。我就等你一起回去。」陳昭華說。
  
  葉瑾之卻忽然就說:「我要帶敏華先去見我爺爺。一會兒自然送她回家。」
  
  「那我就在這裡等她。就不勞煩你過去了。」陳昭華毫不客氣。
  
  「那就不知道要談多久了。」葉瑾之說。
  
  「多久我都等。」陳昭華毫不示弱。
  
  蘇婉兒覺得這對話火藥味太濃,立刻對葉瑾之說:「今天天色已晚,我明天再來看葉爺爺,關於我們的婚禮,你先跟葉爺爺談談吧。」
  
  「婚禮是大家的,你是我的妻子,跟我去。」葉瑾之說,語氣十分強勢。
  
  「婚禮?」陳昭華問蘇婉兒,語氣十分輕。
  
  蘇婉兒點點頭,立馬就聽到陳昭華說:「糊塗,不愛你的人,你也嫁。你就不想想自已。你一直以來,就不想想自已,這條路多麼艱難。」
  
  蘇婉兒沒法回答陳昭華的話。因為他說的在理,如果不愛一個人,嫁給這個人也是一條荊棘密佈的路。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她?因敏華的關係,我叫你一聲『四哥』。四哥,我會給她幸福,請你不要處處阻撓。知道的人,說你愛護妹妹,擔心所遇非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生出什麼別的心思來,有辱門楣。」葉瑾之毫不客氣,將這種曖昧戳穿。
  
  陳昭華對自已的異樣,蘇婉兒也有所感覺。但葉瑾之這樣毫不留面子地指出來,蘇婉兒真是討厭他了,這些事原本就是一種疼痛。
  
  她立馬呵斥:「葉瑾之,你不要太過分。」
  
  葉瑾之垂了眸,輕輕歎息一聲,說:「你是我的妻子,你要清楚。」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三個人縱使聰明也不知道如何解。倒是陳雲華在一旁說:「這是喜事,老四,你要祝福敏華才是,怎麼可以給敏華這麼多不好的心理暗示?這樣會影響敏華一輩子的幸福。」
  
  「二哥,你認為葉瑾之會丟掉嚴清雅嗎?另外,如果輕易就丟掉相戀六年的女人。這樣的人,能配得上敏華嗎?能帶給敏華幸福?」陳昭華一字一頓,咄咄逼人。將葉瑾之的劣勢全然掀開,讓在場的幾個人全然啞口無言,即便是葉瑾之也說不出一個字。
  
  氣氛一瞬間凝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6:48

  第070章 對陣
  
  京城的初秋,有冷風從走廊裡盤旋而過,因為陳昭華將葉瑾之的劣勢全然剖析,使得在場的四人皆一時無語,氣氛一瞬間凝固。
  
  葉瑾之緊抿雙唇,眉頭緊蹙,眼眸如刀,緊緊盯著陳昭華,仿若是要用眼神將他生生地剝了。
  
  陳昭華神色凜然,全沒有一絲一毫的緩和,略帶了諷刺與輕蔑看他,全然的不屑。
  
  蘇婉兒與陳雲華一時之間,皆不知道如何說才好,只站在一旁,好在這凝固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多久。葉瑾之不愧是演技派,臉上的肅殺全然沒有,取而代之的是波瀾不驚的寧靜。就連語氣都很平靜,他說:「南國北地,知道我葉瑾之的人,都清楚我的言出必行。我說過給敏華幸福,就一定會做到。這一點,不勞四哥操心。」
  
  陳昭華像是聽到最好笑的笑話,冷哼一聲說:「她是我妹妹,我自已關心。你倒不要偷換概念。無端的保證,不能令人信服。」
  
  「那四哥要如何?」葉瑾之臉上全是笑意,像是十分和顏悅色,可是蘇婉兒從他的神色裡瞧出不悅,如同暴風雨來臨前隱隱發亮的天空。
  
  陳昭華半垂眼簾,繼而抬眉掃他一眼,冷笑道:「你無論如何都是最沒有資格的。你還要談如何?」
  
  葉瑾之抿了唇,臉上的笑漸漸地淺了,最終只留下淡淡的痕跡在唇邊似有若無的。然後,他用很淡然的語氣:「陳昭華,即使你看我再沒資格,如今,爺爺的病情那樣,我也是最有資格的。不是麼?」
  
  那一句「不是麼」一出,陳昭華臉色驟變,像是暴風雨前的天空,連那語氣也變了,說:「葉瑾之,你敢威脅我。」
  
  「我沒這意思。我所做的,不過是讓葉家和陳家都好。你爺爺為了陳家多麼辛苦,你不可能不知道。」葉瑾之緩緩地說。
  
  「陳家的事,不需要你操心。如今,說的是敏華的幸福。」陳昭華語氣態度皆執拗。陳雲華不由得拉了拉他說:「老四,爺爺如今生死未卜。再說,敏華是有分寸的,她自已決定的。」
  
  「二哥,敏華是什麼人,我比你更清楚。她注重親情,過分善良。作為家人,你該感到榮幸。可是,作為兄長,就更該擔負起保護她的責任。」陳昭華反駁陳雲華。
  
  蘇婉兒聽得心驚,覺得如今的陳昭華太過於失態,完全不是滬上那個名震商界的冷靜男子。她怕他這一步錯,丟了的某些顏面抑或其他的重要的東西,以後是追悔莫及的。於是,她立刻上前,拉了陳昭華的胳膊,笑嘻嘻地說:「四哥,你若為我好,那就相信我。」
  
  「敏華。」他低喊。
  
  蘇婉兒看到他神色疲憊,心裡生了幾分憐惜,說:「四哥,相信我。」
  
  陳昭華很不情願地點點頭,隨即又說:「我只怕你如此草率進入婚姻,將來會不幸福。」
  
  「條條大路通羅馬,殊途同歸。我的終究目標就是幸福生活。所以,不管是走哪一條路,我的終極目標不變就是了。」蘇婉兒緩緩地說。這話不僅僅是對陳昭華說,更是對自已說。
  
  是的,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想的:無論是哪一條路,自已都要去走過,然後一步一步地勇敢向前,就會迎來燦爛輝煌。所以,即便遇見很困難的境況,她的心都能很快安定下來。也因此,對於生活賦予的各種難題,她從不退卻。這或許也算一種樂觀。
  
  「可是——」陳昭華猶豫一下。
  
  蘇婉兒立馬打斷他的話,笑了問:「如果四哥愛上一個人,是很愛的那種。那麼,四哥會介意這女子有過失敗的婚姻麼?」
  
  「不會。」陳昭華回答。
  
  蘇婉兒呵呵一笑,說:「四哥,這就是了。如果葉瑾之對我不好,這不過是一段失敗的婚姻罷了。並不阻止我幸福的腳步。再說了,如果介意我有一段失敗婚姻的人,又怎麼可能是良人呢?所有,四哥不要為我擔心。」
  
  「敏華。」陳昭華不甘心地喊了一聲,略低頭看她,眼眸裡全是擔心。
  
  「四哥。別擔心。如果我有什麼需要幫忙,我保證:首先就向四哥開口。」蘇婉兒一字一頓地說很認真。
  
  「是啊。敏華冰雪聰明,看得透事情。這樣的女子,誰擁有都捨得讓她受半點的呵責的。昭華不必擔心。她拿捏得住的。」徐尚林呵呵一笑,依舊舉手投足皆儒雅,連那語氣都十分平靜。
  
  「尚林哥。」蘇婉兒跟他打招呼。他略略點頭,說:「天色不早了,敏華與葉先生去見見葉老爺子,將這婚事稍微提一提,然後回去休息。具體的婚禮事宜,改天再說。我們在這邊等你一起回去。」
  
  徐尚林直接就部署一番,將之前葉瑾之與陳昭華的劍拔弩張化於無形。蘇婉兒內心佩服,臉上全是感激的笑,說:「那勞煩尚林哥和二哥、四哥等我一下,我與瑾之去去就回。」
  
  陳昭華在一旁蹙了眉,終究沒有說話,陳雲華則是催促她快去。蘇婉兒瞧了陳昭華一眼,這才與葉瑾之一起去看望葉老狐狸。
  
  因為就在樓下一層,所以兩人就走樓梯。剛下到樓梯拐角處,葉瑾之伸手過來就將蘇婉兒的手握在手中,壓低聲音說:「陳敏華。你剛才很不敬業。」
  
  他一邊說,一邊將蘇婉兒的手捏得疼痛。蘇婉兒也不掙脫,只是忍著,雲淡風輕地反問:「是嗎?」不跳字。
  
  「是。」他回答,讓後拉了她在樓梯口的拐角處停下來,繼續說:「即便是逢場作戲,我是你的男人,你也應該相信我。」
  
  蘇婉兒看他嚴肅的神色,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麼?」葉瑾之立刻問,語氣有略微的不悅。
  
  蘇婉兒笑意更濃,說:「四少,你沒發覺你太入戲了麼?」
  
  葉瑾之一愣,隨即沉了臉,說:「你別自作多情,我只是敬業而已。這第一是為你好,第二是為了陳爺爺的身體。」
  
  狡辯吧狡辯。蘇婉兒心裡暗爽,然後一下子靠近他,低聲問:「瑾之,你怕不怕?」
  
  「怕什麼?」葉瑾之本能地反問。大約是蘇婉兒忽然離他太近,他身子一怔,本能後退一步。蘇婉兒咯咯笑,這才輕飄飄的一句話:「人戲不分啊。你說,那樣,你如何收場呢?我都替你擔心。」
  
  葉瑾之聞言,冷哼一聲,像是嫌惡似的甩開蘇婉兒的手,說:「你別自以為是,我們只是合作關係。我是不會喜歡你這種女人的。」
  
  雖然葉瑾之這句話有為了掙回顏面而說違心話的嫌疑,但蘇婉兒聽到這話心還是一顫,頓時覺得有一種涼意浸透了四肢百骸,瞬間像是什麼力氣都沒有,只有些落寞地笑,像是漫不經心地問:「我這種女人怎麼了?」
  「輕浮,不含蓄,自以為是,最主要的是鋒芒太露。」葉瑾之言簡意賅。
  
  「葉四少真令人佩服。無論假話真話都說得分不清真假,讓人云裡霧裡的,不知道該喜還是悲。」蘇婉兒笑嘻嘻地說。心裡卻有涼意止不住蔓延,原來在葉瑾之的心中自已就是那樣的人。
  
  「彼此彼此。你不也是不付半分情分的人麼?」葉瑾之沉了臉,掃她一眼。
  
  蘇婉兒還是笑意闌珊,倒是漸漸笑得自已都覺得悲涼。自已如今是如花綻放的年齡,是人一輩子最美好的年華,可是如此良辰美景,奈何只是虛設,那個值得自已付出全部情分的人沒有來。縱有千種風姿萬種柔情,又如何?
  
  「難道我說的不對?你對我付出過一絲一毫的情分?」葉瑾之問,認真來打量她的臉。
  
  蘇婉兒不讓他看,別過臉,說:「你的情分在別人那裡,你卻要來索取另一個女子的情分。葉瑾之,你可真是無恥了點。」
  
  她一說完,就大步往葉老狐狸的病房走。葉老狐狸的病房在走廊盡頭的那一間。她剛走了一步,葉瑾之一下子將她抓過來貫到牆壁上,然後整個人靠過來,將她圈在牆壁與他之間。
  
  陡然的靠近,呼吸就在咫尺,又是這樣曖昧的姿勢。蘇婉兒心裡一慌,問:「你要做什麼?」
  
  「只想我的行為配得你的辱罵。」葉瑾之回答,臉上全然的冷笑。
  
  蘇婉兒心裡慌了,要掙脫卻不得,只得喊:「讓開。不然我喊了。」
  
  「你可以隨便喊。大家看到了,我就說我們在深寧已經肌膚相親。想必無論是陳家和葉家都不會反對我把你怎麼樣的。」葉瑾之振振有詞,語氣得意,伸手摟住她的腰。
  
  蘇婉兒出於本能,立馬出手。葉瑾之畢竟是軍隊出身,很輕而易舉就逮住她的雙手,順帶將她的雙腿也壓住,嘖嘖地說:「你出拳慢了點,姿勢也不對。」
  
  蘇婉兒懶得理他,暗想:看你出什麼妖蛾子。於是一言不發,只斜睨他,靜靜等待他的下一步舉動。
  
  葉瑾之看她的神色,漸漸靠過來,就像是要將她整個抱在懷裡,那親吻就會如同三月天的櫻花雨兜頭淋下來。
  
  不能被這廝唬住。蘇婉兒就是斜睨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任由他的氣息如同潮水侵襲過來,越來越近,也抵死不眨眼。
  
  葉瑾之微瞇雙眸,靠近蘇婉兒,那溫熱的氣息在週遭瀰散。蘇婉兒終究還是敗下陣來,眨了一下眼,就聽得葉瑾之輕輕一笑,在將下巴放在她的肩頭,說:「行了,不逗你了。」
  
  蘇婉兒一放鬆,葉瑾之已經直起身子,拉了她的手,說:「走吧。婚禮已經答應,這一步遲早要走的。丑媳掃總要見公婆。」
  
  蘇婉兒不理會,逕直甩開他,大步朝葉老狐狸病房走去。葉老狐狸剛剛喝完藥,葉雲嘉在正在跟他說明天要回南邊去的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7:03

  第071章 葉老狐狸的心思
  
  蘇婉兒敲了敲門,葉雲嘉轉頭看到是那個她,愣了一下,臉上浮起一抹微笑,問:「你來了?」
  
  「嗯。我來看看葉爺爺。」蘇婉兒說。
  
  葉老狐狸剛喝完藥,正坐在病床上休息,看到蘇婉兒,立馬就笑了,說:「敏華來了,快過來。」
  
  蘇婉兒乖巧地應聲往裡面走。走兩步,不由得看看葉瑾之。因為剛剛到這病房門口時,葉銘琛夫婦剛好走出來,立馬叫住葉瑾之,說有事談,然後一臉凝重。
  
  蘇婉兒看情勢不對,還沒開口說話,葉瑾之就對她說:「你先去瞧瞧爺爺。」
  
  這句話的潛台詞分明就是說他們一家三口有秘密的事要談,蘇婉兒你該立馬迴避了。她又不是不識相的,自然立刻就應聲進來。只聽到葉銘琛壓低聲音在說什麼,她也不是很有興趣。
  
  如今,她所想的就是跟葉老狐狸打個招呼,出於禮貌性地來看看他。至於婚禮事宜這必須得葉瑾之親自跟他的家人說,自已是沒有任何的立場來宣佈這個消息的。
  
  所以,蘇婉兒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發現葉瑾之沒有立馬回來的跡象,這才敲門進來。如今獨自一人來見葉老狐狸,心裡到底還是有微微的緊張。所以,她下意識地希望葉瑾之回來。但這一回頭,葉瑾之依舊沒回來。
  
  「敏華,聽說你爺爺病了?如今怎麼樣了?」葉老狐狸出於禮貌,倒是率先詢問。
  
  「多謝葉爺爺關心,我爺爺已經緩過來。如今在休息。醫生說注意修養就好。」蘇婉兒在床邊恭敬站定回答。
  
  葉老狐狸點點頭,說:「那就好。我們這些老傢伙總是數著分鐘過日子了,能緩過來就好,就好啊。」
  
  「是啊。爺爺脫離危險了,我這一顆心才落下去。今晚,我爸和趙醫生守著,我們都回去休息。明晚再換。臨行想看看葉爺爺,所以就來了。」蘇婉兒回答。葉雲嘉卻是搬了椅子,讓她坐。
  
  「呵呵,我這糟老頭子還讓敏華費心了。」葉老狐狸一邊說,一邊將手中的報紙丟到一旁,那眼神卻像是審視一樣地掃過來。
  
  蘇婉兒被那目光看得心中一緊,暗想:這老人精莫不是知道了什麼?或者是太瞭解陳老狐狸?
  
  不過,她還算沉得住氣,假裝什麼都沒看出來,只是平常神色,說:「葉家和陳家歷來交好,葉爺爺也是我爺爺,我理當要關心。再說葉爺爺也待我如同親孫女。豈有不關心之理。」
  
  她說到後來,有些許的撒嬌。葉老狐狸呵呵笑,說:「我一堆的孫子,就是沒孫女。看到敏華就是相當喜歡的。」
  
  「多謝葉爺爺。」蘇婉兒眉開眼笑。其實,她從來不覺得這些舉動是虛假噁心的。因為出自客套,也是出自內心,能讓老人快樂高興,也是功德圓滿的一件事。
  
  氣氛相當友好和諧,可就在這時,葉老狐狸忽然就斂了笑容,對一旁的葉雲嘉,說:「雲嘉,過來,向敏華道歉。」
  
  那語氣十分嚴肅,蘇婉兒一聽,不由得側過臉去瞧一旁的葉雲嘉。他站在那裡,臉上到沒有絲毫的訝然,只略微點頭,說:「是。」
  
  葉老狐狸這才轉了視線看蘇婉兒,說:「敏華,這就是讓你傷心的、丟臉的那臭小子葉雲嘉。」
  
  蘇婉兒看了看葉雲嘉,這才轉過身去,畢恭畢敬地說:「爺爺,那沒什麼的。原本現在的年輕人就不太能接受這種盲婚啞嫁的。他能為自已喜歡的人堅持,我倒是佩服他的,並沒有生氣。」
  
  「小七,你看到沒有?像敏華這樣的女孩子,這社會已經不多了。」葉老狐狸趁勢說。
  
  「是。」葉雲嘉回答,聲音有些低,顯出些許的落寞。
  
  蘇婉兒偷偷看他,他站在一旁,緊緊抿唇,垂了眼簾,神色灰暗。不知道怎麼的,她心裡總是輕輕疼痛。也許,自已就不該知道他的身世。
  
  「我就不明白你喜歡的女孩子到底多好?」葉老狐狸質問。
  
  葉雲嘉不發一言,就站在那裡,瘦削的身形顯出一種孤獨的勇敢。蘇婉兒不禁想像這傢伙在小時候被人欺負,盡力欺負回去被大人訓斥時,是否而已是這樣的孤勇。
  
  「好了,你自已向敏華道歉。」葉老狐狸很嚴肅地催促。
  
  「葉爺爺,我真的沒有在意。」蘇婉兒立馬說,覺得這事弄得太尷尬。
  
  葉老狐狸搖搖頭,說:「這是葉家的誠意。不單單是對敏華,也是對陳家的。」
  
  這一句一出,蘇婉兒就沒有什麼可反對的。人家這是對陳家的道歉,自已是代表陳家而已。所以,她只是訕訕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葉雲嘉慢慢走過來站在蘇婉兒面前,蘇婉兒出於禮貌,立刻站起身來。他約莫一米七七的模樣,要比一米六五的蘇婉兒高出一些。所以,她略微仰視,便看到他那一張好看的臉,略略低頭看他,眸光柔和,眉頭緊蹙。兩人對視,眼眸流轉,他說:「對不起,是我沒有來。」
  
  不知道怎麼的。這一句明明只是道歉,可是他說那一句「是我沒有來」竟有了一種荒涼的意味。蘇婉兒被這一句語道歉弄得有些不自在,她愣了一下,說:「沒事,我沒怪你。」
  
  葉雲嘉不發一言,就那樣固執站在她面前一動不動,緊緊抿了唇看她。
  
  蘇婉兒被看得越發不自在,可那該死的葉瑾之卻還沒有進來。她垂了眸,說:「好了,我沒怪你,我家人也沒介意這事。」
  
  「我怪我自已沒來。」葉雲嘉一字一頓地說。
  
  蘇婉兒聽得心驚,立刻就說:「好了,好了。不要再提那些事了。」她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去看葉老狐狸,有點撒嬌地說:「葉爺爺,都說不用道歉了。我爺爺說過,葉家和陳家像是一家人一樣。我奶奶與葉奶奶是手帕交,感情篤厚;葉爺爺跟他又是戰友,過命的交情,當年聯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這等小事情,葉爺爺就不要讓雲嘉道歉了吧。」
  
  「行了,就依敏華了。其實吧,我是怕你這丫頭以後因為這件事不自在,畢竟葉家與陳家的這門婚事,圈內人都是知道的。小七這傢伙臨陣跑掉,留你一個尷尬。這事雖然封口做得還不錯,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難保別人不會知道。要不,我改天讓雲嘉公開向你道歉。」葉老狐狸緩緩地說。
  
  蘇婉兒聽得心裡一陣陣的慌,立刻說:「葉爺爺,不了。我不需要公開道歉的。旁人的閒言碎語,我向來不在意。葉爺爺待我如親孫女,那麼作為葉爺爺的孫女,自然希望您好好休養,少耗費精力才是。」
  
  葉老狐狸聽聞,緩緩點頭,算作同意。蘇婉兒鬆一口氣,誰知道葉老狐狸老調重彈,又對蘇婉兒說他說過的話必定有效,如果有遇見合適的人,她可以毀掉與葉瑾之之間的婚約。
  
  「葉爺爺。」蘇婉兒低喊一聲。
  
  葉老狐狸卻再三強調他這承諾絕對有效。「我可不想老封建,毀了你的幸福。」
  
  「謝謝葉爺爺。」蘇婉兒有些無力。她似乎隱約覺出當初葉老狐狸並不想葉瑾之娶自已,而是想將自已配給葉雲嘉。而如今的話語可看出,即便是今時今日,自已與葉瑾之有婚約的情況下,他還要給自已這樣一個看似十分體貼的承諾,其實潛台詞就是不希望自已嫁給葉瑾之吧。
  
  任何人做事都有個目的。可是蘇婉兒看不出葉老狐狸的目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如果葉家不想跟陳家聯姻,為何在陳錦華車禍之後,陳家沒提出的情況下,他又提出來聯姻?
  
  如果想和陳家聯姻,那又為何非得是嫁葉雲嘉這個比自已都還小三歲的傢伙,而不是葉瑾之?
  
  一團團的疑問在眼前縈繞。蘇婉兒覺得自已的見識還是太短淺,無法揣測葉老狐狸到底意欲何為。
  
  「不用謝。我說過,如果你有意中人,只要你樂意,就好了。如果那個人不是葉家的,你卻還是我的乖孫女。」陳老狐狸又強調一次。
  
  蘇婉兒有些煩了,正在組織詞彙應對,聽得葉瑾之喊:「爺爺。」她不由得抬眉去瞧他。只見他臉色凝重,有些許疲憊。
  
  他緩緩走過來,十分認真地說:「爺爺,以後你對敏華的承諾無效了。」
  
  「什麼?」葉老狐狸蹙了眉。
  
  「因為你的承諾是她沒有成為我妻子之前,她才可以有的選。現在她是我合法的妻子,所以,她沒得選。」葉瑾之一字一頓地說,語氣神色皆平靜。
  
  「你說什麼?」葉老狐狸反問,語氣有隱隱不悅。
  
  「這是我跟敏華的結婚證。」葉瑾之連解釋都懶得,逕直將結婚證擺出來。蘇婉兒心裡咯登一下,頓覺事情不妙。
  
  「你——,好得很啊。」葉老狐狸說,那語氣明明是十分生氣,到後來卻是臉上露出笑容,立馬就轉了方向說:「瑾之頗似我,眼光很好。以後好好對待敏華。」
  
  「我會的。」葉瑾之回答,一下子伸手過來,將蘇婉兒的手握在手中。這一握猝不及防,嚇了蘇婉兒一跳。她本能要掙脫,這畢竟在他家人面前。
  
  他卻緊緊握住,不由得半分掙脫,還是很平靜地說:「所以,我將要用最盛大的婚禮,迎娶敏華。」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7:23

  第072章 婚事
  
  葉瑾之面色平靜,靜默站立,如同一杯白開水般安然。可他握得她骨頭都疼,內心不可能沒有一點點的起伏。
  
  這男人不是演戲的高手麼?為這一刻能這樣清楚地感受到他內心情緒的起伏波動?
  
  「應該的。不能虧待敏華。」葉老狐狸回答,那面上剛才慈愛的笑已經斂起,語氣有些不鹹不淡。
  
  「我也這樣想。所以,來跟爺爺說一聲。如今,爺爺身體不適,我想婚禮的事就我自已籌備,列出計劃方案給爺爺看,爺爺給建議。」葉瑾之語氣平靜到完全聽不出喜怒哀樂,比平素裡的徐尚林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葉老狐狸沒有立馬表態,倒是一旁的葉雲嘉立馬說:「四哥。你想清楚,是不是要跟敏華一心一意、認認真真地走一輩子?如果不是——,請你打消這個念頭。」
  
  房間裡十分安靜,葉雲嘉一字一頓,蘇婉兒聽出他的極力忍耐。是的,傳言中這男人的脾氣絕對不好,對人極少耐心,如今這語氣似乎是隨時隨地都要爆發一般。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所以,先前我才會給敏華那樣的承諾,也是給你們緩衝的餘地。這些年,你在外面做什麼,跟什麼妖蛾子一起,別以為我老了,在家呆著釣魚養花的就聾了瞎了。」葉老狐狸斜看著葉瑾之,緩緩地說,但語氣有了幾抹讓人寒意頓起的狠戾。
  
  葉瑾之還是波平如鏡,語調都不曾改變,面目平靜地說:「我決定和這個女人——」他說到這裡,轉過臉來看她。
  
  蘇婉兒只覺得那眼神柔和和專注,像是一種認定,就像彼此之間真有愛情發生,且是兩情相悅良久了。
  
  這人的演技果然以假亂真,段位太高。蘇婉兒心裡一慌,不由得就要後退一步。葉瑾之卻將她緊緊拽住,不讓她退出那一步,仿若她這一退就能在彼此之間隔了天涯海角。
  
  她在他的力量下,終究沒能退了那一步,他眉頭微微蹙,低聲說:「不要緊張,我來處理一切就好。做我的女人,不需要那樣忐忑。」
  
  那語氣神色皆柔和,如同江南五月天的和風,日光和暖,帶了馨香,讓人沉醉得忍不住就要閉上眼,享受這美好。
  
  倘若這一切是真的。蘇婉兒抿了唇,暗想:比演技,自已真是輸得心服口服了。這男人果然是成精的。不過,如今自已又有什麼理由不配合他呢?
  
  陳永寧再怎麼著也是自已的親爺爺,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是一個為整個家族操碎心的人。他見證了一個世紀的混亂、平和、崛起;他是鐵血的統帥,南國北地,東鄉西所,皆有他的威名在。更何況,他為自已選的是葉瑾之,是葉家,從世俗的標準來說,這是一個女子、甚至是權貴之家女子最好的歸宿,這一點來說,爺爺對自已其實十分不錯了。
  
  如今,無論爺爺是出於什麼目的希望自已跟葉瑾之速度成婚,都已不重要。因為跟死亡和再也沒有時間去活比起來,其餘的一切都微不足道。生病了,只要不是絕症,可以痊癒,何況很多所謂的絕症,經過頑強的努力,都會有奇跡出現;生意破產了,只要有時間,可以東山再起;愛情失去了,無論年紀多大,相信愛情存在,就會遇見愛情;一段婚姻失敗,只是一種挫折,繼續往前還可以找到更美的風景。在這個世間,只要有時間,一切都挫折與困難都會被踩在腳下;在人生中,只要有生命,幸福是必然的。
  
  這就是蘇婉兒她在經歷了媽**死亡、哥哥潛逃這一系列的事後,所具備的人生觀與世界觀:心存一絲善念,不囂張跋扈,不軟弱可欺。永不言棄,永不被沮喪所掌控。
  
  所以,即便知道葉瑾之是演戲,但想到陳永寧,蘇婉兒心就柔軟下來。在一個英雄與長輩行將就木的時刻,提出這個並不是過分的要求,她作為孫女,願意去達成,這是屬於她力所能及的善。
  
  何況,這結婚證也不是真的,對爺爺算作善意的謊言,對自已並沒有實質的危害。再說,在這一場聯姻裡,自已一直愧對的大哥的事情已達到圓滿的解決,爸爸也不用那樣辛苦,蘇家正式擺脫過去的灰暗。並且,因葉家和陳家的關係,以後,自已的事業也會順利很多。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場聯姻裡,最大的贏家,也許是自已。
  
  蘇婉兒無論從感情與利益上,都不可能拒絕葉瑾之的提議與合作。並且,她私下裡覺得跟葉瑾之這樣高水平的人合作或者過招,對於自已本身就是一種鍛煉。
  
  於是,面對葉瑾之以假亂真的情感流露以及柔情,蘇婉兒在最初的內心慌亂後,終於歸於平靜,露出恰當的嬌羞,抿唇低頭學那水蓮花不勝涼風。
  
  在這低頭的瞬間,蘇婉兒感到葉瑾之捏她的手一緊。下一刻,他已略微舉起他們握在一起的手,說:「我決定和這個女人一生一世走下去。」
  
  「四哥,你別胡鬧。這六年,雖然我在國外的時間比較多,但也知道你跟嚴清雅的事。你要將她置於何地?」葉雲嘉說,語氣全然冰冷,那冰冷裡又隱隱透著怒。
  
  「我自已的事,我自有分寸;我自已的心,我自已清楚。」葉瑾之回答。連蘇婉兒都覺得他這回答不具備任何說服力,如果自已跟他不是合作關係,那這種情況下,自已不可能有絲毫想嫁的心思。
  
  果然,葉雲嘉冷笑一聲,說:「四哥,你的話不具備任何說服力。」
  
  「有沒有說服力,得敏華說了算。說到底這是我跟敏華的事。」葉瑾之掃了葉雲嘉一眼。
  
  「如果不能確定敏華百分之百幸福,我絕對不同意。」葉雲嘉一句話擲地有聲,順勢「嗖」地過來,伸手就要從葉瑾之手裡拉過蘇婉兒。
  
  蘇婉兒只覺得這劇情太狗血,本能一躲,但到底是遲了一步,葉雲嘉抓到她另一隻手,說:「陳敏華,或者蘇婉兒,你要清醒一點,我再跟你說一遍,葉瑾之愛的另有其人。他不是愛你,所以看,不要嫁給他。」
  
  他語氣強勢,但帶了些許的請求,蘇婉兒顧不得手被捏得疼,只瞧見他黝黑的眸子裡那種期盼。她抿了唇,心裡微微疼痛。因為這是個孤獨的傢伙,從孩提時代開始,就那樣孤獨。
  
  但是,如今,自已也要成為殘忍的一個,讓他的希望破滅。她動了動嘴唇,終於是說:「我拿結婚證了。」
  
  「只是少數人知道,即使離婚也不要緊。只要沒舉行婚禮,就不會有太多人知道。那一張結婚證不具備任何說服。」葉雲嘉說,依舊是那種期盼。
  
  蘇婉兒承認他說得在理。但事實根本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樣,她又怎麼可能中途退出這一場呢?
  
  「好不好?我只是想你幸福。」葉雲嘉說,神色語氣皆有某種期待。
  
  蘇婉兒不經意地看到,看得心驚,便只好垂了眼簾,正想反駁葉雲嘉這種糾纏。卻聽到葉瑾之冷笑一聲,說:「小七,夠了。你不會不知道葉家的規矩吧?」
  
  葉雲嘉不理會葉瑾之,還是固執地拉著蘇婉兒的手,說:「那天,是我沒來,如果可以——」
  
  蘇婉兒聽得心驚。聰明如她,已經猜測到葉雲嘉即將要說出口的話。不行,不能讓他說出來,因為陳老狐狸中意的是葉瑾之,絕對不可能是其他人。當初,陳昭華耍小聰明弄走葉雲嘉,陳老狐狸沒有阻止就可見一斑。
  
  再說,葉雲嘉不是演戲的那種人,他做什麼事都很認真,如果是嫁給他,就應該是一生一世。而蘇婉兒自認為對葉雲嘉目前有的只是心疼,還沒有那種共度一生的強烈想法。
  
  這是一個不能敷衍的男人,不能隨便招惹的男人。
  
  蘇婉兒想要阻止他說下去,可還沒開口,葉老狐狸已經厲聲喝道:「小七,葉家的規矩在那裡。你閉嘴,回南邊去。葉家的男人,做錯事,就要有承擔的魄力。」
  
  葉雲嘉頓時沒說話,只抿了唇固執地站在那裡。片刻後,蘇婉兒感到他的手一鬆,然後,終於放開她,後退一步。
  
  兩人對視,蘇婉兒看到他眸裡還有什麼瞬間熄滅。他微微蹙了眉,冷峻的臉上浮起一種淡淡的哀傷。他動了動嘴唇,說:「我——,明天一早回南邊去。你——」
  他欲言又止,蘇婉兒生怕這話語又有別的變數,讓原本很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於是立刻說:「那你注意安全。一路平安。」
  
  他苦笑,說:「知道了。你,好好幸福吧。」
  
  「嗯。我一定會。」蘇婉兒很認真地說,心裡卻是沒底的。因為她清楚所謂的幸福只能是無限接近於幸福的一個過程。她會好好努力,但最終不一定會泅渡到彼岸,擁有理想中的幸福。
  
  「那就好。」葉雲嘉說,一雙眼認真地看過來。看了片刻,他轉身就走,沒有向任何人告別,那一抹身影一如既往的充滿孤單,融入京城涼意徹骨的秋天雨夜裡。
  
  蘇婉兒只覺得有涼意四處蔓延,四肢百骸都像是沒有溫度,惟有葉瑾之握住手還有些許暖意。
  
  「你們既然決定了。作為長輩,我只能祝福你們。瑾之,你一向做事有分寸。敏華這件事,你思量再三,處理好。這畢竟是人一輩子的事。你懂得葉家在婚姻上的規矩。」葉老狐狸緩緩地說,語氣裡有些失望,整個人似乎疲憊了,靠在靠墊上。
  
  「是。瑾之知道。」葉瑾之很恭敬地回答。
  
  「你們出去吧。我有些累了。」葉老狐狸揮揮手,自已就要躺下去睡覺。葉瑾之這才放開蘇婉兒,去拉了靠墊,幫助葉老狐狸躺好,掖好被角,這才說:「爺爺,那我先送敏華回去,一會兒來陪你。」
  
  「不必。今晚,我想清靜一下。再說,你應該準備一下,畢竟傷已痊癒,應該歸隊了。」葉老狐狸閉了眼,語氣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是。那瑾之明早過來看您。」葉瑾之十分恭敬地說。
  
  葉老狐狸只是「哼」一聲,繼而那舉動就像是沉入了夢境,明顯是不悅,讓他們走的意思。蘇婉兒巴不得馬上就走,可是葉瑾之卻在窗前站著一動不動。她不由得瞧他,只見他神色嚴肅,站在那裡像是在想什麼。
  
  這男人演戲也太敬業了,連這等細枝末節都做到。蘇婉兒表示萬分佩服,看來以為自已也要稍微敬業一點。所以,她拉了拉葉瑾之的衣擺,示意他該走了。
  
  葉瑾之這才回過神來,眼神看過來,竟然有些許的落寞。蘇婉兒一怔,一時分不清這落寞是真的還是做戲,略微一愣,卻聽到他說:「夜深了,我們走吧。」
  
  蘇婉兒點點頭,也不管葉老狐狸是否睡著,在床前恭敬站定,說:「葉爺爺,我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您。」
  
  葉老狐狸如同預料中的那樣沒有聲息。蘇婉兒站了片刻,葉瑾之牽起她的手,說:「走吧。」
  
  兩人從裡間走出來,葉銘琛在沙發上看文件,蘇婉兒出於禮貌打招呼。葉瑾之一言不發,拖著蘇婉兒大步往外走。葉銘琛只是禮貌性地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葉家人都奇奇怪怪的。聯姻是他們提出來的,如今,他們對於自已跟葉瑾之的婚禮並不熱心。還有葉雲嘉,在當時相親時不出現,現在出來說些奇怪的話。至於葉瑾之,又是演戲的高手,神**緒真真假假的,任憑蘇婉兒如何也分不清。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因為這只是一場合作,一場交易而已。沒有要好好經營這婚姻的想法,就沒有太大的負擔。葉家人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自已都不悲不喜的。
  
  這一刻的蘇婉兒,可以說是這麼多天以來,最平靜的。葉瑾之拉著她幾乎是在疾馳,在走廊上走出好長一段距離,看到站在電梯口的陳昭華、徐尚林以及陳雲華,他才停了腳步,放了手,說:「乖,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天來找你。」
  
  「哦。那你一定要注意身體啊。」蘇婉兒說,語氣清脆,又略略帶了將那女子的柔媚。她發誓這一句話絕對是純潔到極點,只是出於禮貌性的關心。可以葉瑾之同學立馬就板了臉,說:「我只是在這裡陪爺爺,你想多了。」
  
  蘇婉兒一時沒明白過來,只看到他鐵青的臉,眼眸如刀斜睨過來。正訝異,陳雲華在旁邊發出一種壓抑的笑,結合前後,蘇婉兒才知道想起自已說的那句話結合那種語調是有打趣他的嫌疑。
  
  「那個,是你想多了。我真的只是要你注意身體。」蘇婉兒說,有些緊張,臉不由得紅了。說完才覺得這句話似乎不該說。
  
  葉瑾之咳嗽一聲,說:「好了,今天你累一天了——,那個,好好休息。」
  
  他一說完,立馬就大步往葉老狐狸的病房那邊去。陳雲華終於壓不住笑出聲來,連帶徐尚林也露了笑。只有陳昭華板了臉,催促眾人離開。
  
  京城秋天,沒想到出醫院門,竟然是滂沱的秋雨,下得縱情,下得寒意四起。徐尚林開車,陳昭華與蘇婉兒一併坐了後座。雨在天窗上流成河,兩旁的燈光在那上面映出古怪的色調。蘇婉兒看著出神,心裡空落落的,像是在茫茫的宇宙中航中的孤舟,不知道下一刻到達的是什麼樣的地段,會有什麼樣的經歷。
  
  整個回家路上,都出奇的安靜。陳昭華一直坐在一旁看著前方出神,一言不發,直到到家,他先下車替蘇婉兒撐傘,待蘇婉兒下車躲在他的大傘之下,他才在她耳邊低聲說:「婉兒,你走這一步,或許比你想像的艱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蘇婉兒低頭看路,到了屋裡換了鞋,才說:「四哥,不用擔心。我一切都有打算的。」
  
  「打算?不必了,陳家不會讓你陷入任何困境中。但是,有些境況是我們無法幫你的。你必須自已走過。比如,你的心——」陳昭華將雨傘放在一旁,站在門口,門半掩,秋雨滂沱,穿林打葉,帶來驚心的沙沙聲,以及涼意。
  
  蘇婉兒攏了攏衣衫,想到這些年一路走過來,直到今天,略略一笑,說:「四哥放心,任何事情,我都會竭力去走過。至於我的心,一直都很簡單。所以,什麼困擾都會很少。」
  
  陳昭華輕輕掩上門,輕聲說:「你能掌控自已的心最好。葉瑾之愛的人嚴清雅,他本身就是個演技派。這群人,沒有人瞧出過他是怎樣的人。這也是我當初竭力反對你跟他在一起的原因。」
  
  「四哥不用提醒,我都會時刻銘記:葉瑾之愛的不是陳敏華。葉瑾之與陳敏華在一起,只是合作關係。」她緩緩地說,心裡竟有微微疼痛,鼻子有些發酸。
  
  「好了。你為爺爺走這一步,委屈你了。」陳昭華忽然靠過來,近在咫尺,輕聲對她說。
  
  蘇婉兒只是笑了笑,然後說有些累,大步往樓上去。是的,之前不覺得,可就在剛才她說那一句時,忽然就沮喪,覺得很累。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7:41

  第073章 類似表白
  
  秋夜,夜雨滂沱。
  
  蘇婉兒胡亂洗漱之後,就睡下。很快入睡,但睡得極不安穩。半夜裡,蘇婉兒陡然醒來,睜眼看到墨黑的屋子,耳畔是大雨穿林打葉的聲音。
  
  在床上躺了好一陣,橫豎睡不著。於是,蘇婉兒起身,吃了幾片餅乾,喝了一杯茶,這下更是睡意全無。看看壁鐘,時間才夜裡兩點,離天亮還有好一陣,斷然不可以出去晃蕩。
  
  那就看看書吧。這段時間紛紛擾擾,連專業書沒有看,畢業論文的資料也沒有認真收集。眼看這倒了年底,過了年,就是大學的最後一學期。到時候,要做畢業論文,對未來也要有個規劃。
  
  雖然如今看來,自已從蘇婉兒變成了陳敏華,就是醜小鴨變天鵝,人生前程似錦。但蘇婉兒自已很清楚,不管葉家、還是陳家,所能給予她的只是一個背景,一個舞台,而自已真正要變得光華燦爛,得是自已自身能發光發熱,腳步走得堅定。
  
  既然,上天給了自已這麼一個機會,給了自已這樣好的環境與舞台,那麼,自已豈有不好好努力的道理?
  
  蘇婉兒其實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命運轉折,並沒有任何的排斥,也沒有任何仇富的思想。她很安然接受。即便是片刻的沮喪,也會倏忽之間就調整過來。
  
  這一晚,亦是如此。她只是片刻恍然,很快就鎮定下來,捧了書蜷在沙發裡認真看,並隨手記錄下一些資料,以便於整理出重點,為之後的規劃做準備。
  
  看了一會兒,電話卻是響了,只是一聲,立馬斷掉。蘇婉兒料拿起來瞧了瞧,是個陌生的座機號碼。號碼歸屬地是京城。她料想是什麼騷擾電話,也沒在意。只將電話放在一旁,繼續看書,卻不料片刻後,電話再度響起,依舊是那個號碼。
  
  蘇婉兒眼疾手快,倏然接起來,警覺地問:「哪位?」
  
  那邊沒有聲響,過了片刻,聽得一個男人問:「你竟真沒睡。呵呵,那真是好。我一直猶豫,是不是該將你吵醒。」
  
  那人聲音很好聽,如同和風,像是哪裡聽過,不過,自已確實想不起來。只好訕訕開口,問:「你是?」
  
  「你果然不記得我。」那男人語氣沮喪。
  
  對於打電話來讓人猜這種事,蘇婉兒最是反感。因為這明顯就是為彼此的事,如果人家猜錯了,對方尷尬,你也沮喪。
  
  「抱歉。一時不知道。」蘇婉兒十分尷尬,不由得將書放下,折疊了頁面。
  
  「我是李峻寧了。」對方終於回答。
  
  蘇婉兒這才恍然,不由得問:「你不是回滬上了嗎?」不跳字。
  
  「是啊,回去一趟,將那邊的事需處理了。不過,今年的春季全球時裝秀首場,我會在中國舉行。城市沒有定,但是承辦公司有好多家,經過篩選,還是京城的幾家比較有實力。所以,今天晚上的航班,剛到京城安頓下來。」李峻寧匯報行蹤,閒話家常一樣的語氣。
  
  蘇婉兒感覺這語氣與談話內容,像是自已跟他已經熟識很久了。可是,他們不過是該認識不久,有過寥寥一次的見面,兩次電話而已。
  
  更何況蘇婉兒對他在說的內容絲毫不感興趣,於是敷衍地說:「是啊,是該慎重。」
  
  「嗯。這是我這幾年時裝秀場第一次從中國開始,這一次代表著一個新紀元,一個新的開始,代表東方,代表中國。所以,倒是一次大的挑戰。」李峻寧繼續說。
  
  「哦。那你加油。」蘇婉兒不鹹不淡地回答。心裡暗暗不爽:你妹的,你面臨大的挑戰關我什麼事?大半夜抽風打電話過來打擾人。
  
  李峻寧大約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不悅來,頓了頓,說:「對不起,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蘇婉兒一聽,又頓覺愧疚,立馬說:「不是。我原本就沒睡,在看書。只是,你講的那些,我都不怎麼懂而已。」
  
  「真是十分抱歉,我自顧自了。」李峻寧語氣誠摯,立刻說:「其實,我會打電話來,跟你說這麼多。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從見到你,總是想到你。」
  
  蘇婉兒頭腦「嗡」地一下,不由得「啊」了一聲。心裡想:這是啥?表白?這也太直接了吧。
  
  「嗯,是的。總是想到你。你的模樣,你的聲音,不時地浮現。」他緩緩地說,那聲音像靜靜流淌的河流,即便是這樣表白的語句也說得那樣坦然。
  
  不過,他表白得再坦然,蘇婉兒卻覺得尷尬。她這輩子,上學時,有人遞過情書,但從來沒有人當面表達過一丁點的情感。而最近葉雲嘉與葉瑾之,她都不知道他們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葉家的男人都讓人很想揍他們。
  
  這一刻,李峻寧那樣瞞也不瞞,毫不鋪墊,直接說出來。蘇婉兒驟然感到緊張,拿著電話的手也不由得微微顫抖,抿了唇一言不發。李峻寧雖然不在眼前,但她卻已有些手足無措。一番緊張,竟然伸手打開了電腦,隨意地瀏覽網頁,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她沒有掛電話,李峻寧在那邊靜默。良久,李峻寧才輕輕一笑,說:「丫頭,你不要有負擔。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真的很高興。我很重視這一次在中國開始的春季時裝秀。過去,在各大時裝周上,中國的元素都被抑制,如今,我要讓東方神韻綻放在世界的時裝秀場上。於是,這一次,我花了很多心血去搜集資料,去找尋靈感。但始終沒能達到我的要求。」
  
  「嗯。」蘇婉兒發出這一聲,以表明自已在聽。而鼠標隨意點,卻是上線去。周瑾有留言,她也顧不得看,畢竟現在頭腦亂糟糟的。所以,她直接跳過,百無聊賴開了農場。
  
  「直到遇見你。你像是一團靈動的江南煙雨,像是細膩的青瓷釉色,像是楊柳岸的芬芳。聲音是荷葉露珠跌入池塘的歡快清脆。你知道麼?因為遇見你,想著你,這幾天,我設計了好幾件我甚為滿意的作品。」李峻寧越說越興奮。
  
  蘇婉兒正在偷周瑾種的大白菜和蘿蔔,點鼠標的手一頓。然後,略一笑,說:「我不過是平凡女子。倒讓李先生說得如此好了。」
  
  「你本來就好。人的氣質與心性是掩飾不住的,這個社會太浮躁。敏華,我不輕易讚美人的。」李峻寧說,語氣裡有和暖的笑。
  
  「呵呵,太榮幸了。」蘇婉兒說,實在覺得自已無法應付讚美。是的,生活給予她磨難,她學會了如何應付突如其來的困難、刁難,但她不知道怎麼去應對讚美。
  
  「敏華,不必拘束。說過請叫我峻寧,或者叫我的英文名字都可以。不過,我傾向於你叫我峻寧。」李峻寧倒是毫不客氣,在那一端侃侃而談。
  
  「嗯。」蘇婉兒回答,卻對於這種稱呼橫豎不自在。手也沒閒,將周瑾第一次種的大白菜和蘿蔔偷了。
  
  「其實,你不必拘束。真的。只是因你的緣故,我設計了好幾件很不錯的作品。便有些迫不及待想與你分享。這才冒昧打電話來。」李峻寧輕輕笑。
  
  蘇婉兒放下鼠標,略略往後,靠到沙發上,心裡因李峻寧的這番話衍生出些許內疚,她低聲說:「我只是一時,其實,很榮幸的。」
  
  她不知道怎麼去解決這些尷尬,從某種意義上說,蘇婉兒有十分靦腆的一面。
  
  「傻瓜,是我冒昧的。畢竟我們才見了那麼一次,通過兩通電話,僅此而已。換做旁人,要不是看中我的名氣之類的東西,對我虛情假意,就是當我是瘋子,不屑一顧。唯獨你,是這樣好,讓我看到真實的你。」李峻寧緩緩地說,像是開了低低的音樂,鋼琴聲如同流水,竟然是他那天在餐廳即興彈奏送給自已的曲調,流水一般輕盈,又帶了一種節奏的質感。
  
  這李峻寧果然是個藝術的天才,能將一切的感覺用音樂或者時裝來表達。蘇婉兒抿了唇,說:「謝謝你能理解,我並不是厭惡你。而是,我不善於與不太熟的人相處。」
  
  「呵呵,做你自已就好。」李峻寧像是永遠不會沮喪的人,總是輕輕的笑,聲音和暖。其實,這人如此優秀,性格卻這樣平和,還真是難得。
  
  「還有,我喜歡你,並不是要要求你什麼。你也不必感到尷尬。嗯,換個詞語說吧。我欣賞你。呵呵,如同我欣賞日月星辰一樣,所以,希望你不要有困擾和負擔。」李峻寧解釋一番,說到最後,自已一個人呵呵笑,問:「敏華,我是不是很欲蓋彌彰。」
  
  「啊?」蘇婉兒尷尬。暗想:哪裡有人這樣問。
  
  李峻寧呵呵一笑,說:「行了,你該早些睡了。我今天打電話來,除了想和你分享我的作品之外,還順帶邀請你出席我春季是裝秀的第一次場。不知道敏華可否賞臉?」
  
  「求之不得。」蘇婉兒立刻說。是啊,這可是世界級的服裝秀,能不出錢就去看,還能學到很多的東西,畢竟,以後自已決心做的貿易那一塊兒,也必定會涉及東方與西方文化差異的矛盾與調和以及融合的。所以,傻子才會不去。
  
  「謝謝你能答應。」李峻寧忽然十分認真地說。
  
  這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蘇婉兒不知道怎麼回答。李峻寧卻已經催促她去睡覺。她應付了兩句,這場莫名其妙、感情複雜的類似表白的電話才算結束。
  
  蘇婉兒睡意卻也上來了,準備關電腦睡覺。這時才想起剛剛周瑾似乎有留言給自已。於是點開聊天記錄,看到周瑾寫了長長的一段,因為那傢伙用的字太小,字體顏色有刺瞎人眼睛的嫌疑,所以,蘇婉兒將那段話複製到文檔裡,放大了看。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8:47

  第074章 周公子的煩惱
  
  蘇婉兒連續看了幾遍,嚴重懷疑自已是複製錯誤。於是,又將周瑾的聊天記錄打開,仔細核對一下,確實沒有複製錯誤。
  
  這傢伙是周瑾?蘇婉兒蹙了眉,靠在椅背上,想自已與他相處這將近三年的時光。在她的印象中,周瑾一直是幽默風趣、能掌控大局的傢伙,他三言兩語總能讓蘇婉兒茅舍頓開,安寧下來。何曾有這樣的迷茫與混亂。
  
  這不是他吧。蘇婉兒轉動鼠標,將那字拖成綠色,又看了一遍。周瑾在留言裡說:
  
  喬美人,我最近忽然不太能掌控自已,有些煩躁。我遇見一個女子,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我發現一天之後,我有很大一部分的時間會想起她。跟她在一起,我一天說的話比過去一個月都多,而且很愉快。跟她在一起,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日子很有意思。
  
  但同時,她也讓我覺得煩躁。我能看透任何人的心思,可是我看不透她。她對任何人都似乎十分關心,但與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找出虛假的根源。針鋒相對,對我沒有一點點的誠心,哪怕是一點的關心。我在與她說笑逗趣時,會生出一種無端的想法:也許,終其一生,我都沒有辦法成為她關心的人。
  
  而且,我一開始就走錯路。不知道走下去的結果會是什麼樣的。有些事,有些情況,有些佈局,我又不能對旁人說,即便是對你,我也不能說。我如何去走一條坦途,撥亂反正?
  
  我實在是煩躁。開了qq與msn,你也不在。窗外秋雨縱情,下得人心煩意亂。喬美人,你就笑我吧。我知道你這個無良的傢伙,最喜歡在傷口上撒鹽,最喜歡在別人落井時,立刻下石。但是除了向你訴說,我再沒有旁人可以說。週遭的人敬我、怕我、不屑我。呵呵,如今看來,我做人也是差了。
  
  蘇婉兒連續看了幾遍,仔細瞧了瞧發出的時間,似乎是十二點半,離現在也過去許久了。所以,她問:公子?你還在麼?
  
  良久,沒有回復。蘇婉兒這才略略思索,慢慢地寫:恭喜公子,你遇見了命定的那個人。嗯,應該說降服你的那個人終於出現了。能遇見讓自已「頓覺眼前一亮,明艷不可方物」的人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再次恭喜。
  
  但是,看你如此苦惱,就知道你用錯了方法。不過,具體情況,你也沒有說。本宮不便分析。嗯,只是想告訴你一句:人的感覺是很微妙的,你很真誠地對待別人,別人是可以感覺到的。所以,欲取之,必先予之。你在說她對你全是虛情假意時,可曾想過自已對她是否真心?公子如果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訴說,只需好好對待珍惜之人便可。一切順其自然,虎摸之,莫苦惱。另外,你要積極種菜哦。那一點大白菜和蘿蔔,還不夠本宮塞牙縫。
  
  蘇婉兒寫完,檢查一下措辭發出去。又怕qq掉消息,於是又在msn和郵箱各發了一份兒。
  
  佩服了一下自已的文采與睿智之後,不曉得為何,一想到周瑾這個囂張的傢伙沮喪煩躁,她心情居然格外的好。
  
  看來我真是個邪惡的娃。蘇婉兒聳聳肩,像是才發現自已有邪惡的一面,立馬起身去梳洗,準備抓緊時間補覺。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因為苗秀芝與陳雲華去了醫院,陳昭華又讓人不要叫醒她,讓她好好休息。
  
  於是,等她醒來,已經到了十二點,連忙梳洗下樓去。窗外已經放晴,日光甚好,仿若昨晚的黑風黑雨都是幻覺。不過,那泥水零落的樹葉樹枝倒是證明風驟雨急。幾個工人在庭院裡清理。
  
  陳昭華在客廳裡看文件,一襲的休閒。看到蘇婉兒跑下來,放了文件,問:「睡得可好?」
  
  「嗯,很好。不過,睡到現在,總是不太合禮數。」蘇婉兒做了個鬼臉,肚子餓得咕咕叫。
  
  「什麼禮數的,別想著那些,身體最重要。」陳昭華站起身,便是吩咐人開飯。
  
  兩人一併去飯廳,蘇婉兒有些訝然,一看那菜色卻都不是陳雲華家的幾個廚子的手筆。陳昭華倒是笑了,說:「嘗嘗四哥的手藝。」
  
  「四哥,你——」蘇婉兒十分驚訝,雖然過去就聽陳昭華說過下廚的事,但從沒親自嘗過。
  
  「沒啥。我下午就要回滬上。那邊公司十萬火急的,還有幾個大客戶。再說,爺爺今早就叫我不要呆在這裡。」陳昭華盛湯,說得漫不經心。
  
  蘇婉兒卻是無語,只低頭喝湯,心裡不是滋味。
  
  「還行吧?」陳昭華問。
  
  「嗯,很好吃。」蘇婉兒回答。平心而論,陳昭華的廚藝真是不錯。這人出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又事業有成。
  
  「哈哈,你四哥還算個好男人。」陳昭華自已笑了。然後,介紹他做的幾道菜。
  
  蘇婉兒聽得他笑得有些誇張,一不小心就咬了嘴,痛得很,她只是站起身,說:「我倒杯水去。」立馬離開,去洗手間吐出一嘴的血,只是疼,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一餐飯吃完,心裡千般滋味。她最怕的就是糾結的劇情,偏生自已遇見的劇情這樣狗血。陳昭華吩咐人收撿餐桌,便是讓司機送他去機場。
  
  蘇婉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叮囑他注意身體,諸如此類。他只是笑,說:「你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如果你是葉瑾之的妻子,那麼就必得是他的妻子。如果不能幸福,要記得轉身。不要一條道走到黑。」
  
  蘇婉兒聽這話,鼻子一酸,點點頭,說:「謝謝四哥。」
  
  「不要說謝謝,你是我在乎我的人,是我的——妹妹。」他笑了笑,拉了拉風衣的領子,轉身往車裡去。
  
  蘇婉兒目送陳昭華離去,心裡空落落的,轉身回屋就聽到電話響起。
  
  「何事?」蘇婉兒問,語氣也不見得多好,反正心裡也不痛快。
  
  「我來接你,商量婚禮的事。」葉瑾之說。
  
  蘇婉兒不知道怎麼的,就有一種莫名的煩躁。什麼婚禮不婚禮的。
  
  對於每個女人來說,婚禮是最神聖,最重要的。有很多女人從孩提時代就開始夢想自己的婚禮,但是沒有哪個女人會只夢想婚禮,而不夢想婚禮上的那個人。
  
  很多男人都不明白:最好的婚禮,在於那個人,不在於婚禮是什麼樣的。
  
  如今,自己跟葉瑾之這婚禮,沒有了既定的感情,也失去了期待的成分,所以,什麼形式都不重要。於是她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做主就是,我沒意見。」
  
  「陳敏華,你。」葉瑾之語氣頓時不悅。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8:59

  第075章 流氓葉瑾之
  
  蘇婉兒懶得理他,反正這人是做戲的高手。不過,出於禮貌,她還是耐著性子,說:「好了,我有些累,婚禮的事,你做主就可以了,我真沒意見。」
  
  葉瑾之沒說話,就在那端靜默,靜默得讓蘇婉兒疑心電話斷掉了。所以,過了一會兒,她低聲喊:「葉瑾之?」
  
  「還沒死。」葉瑾之回答,語氣十分不好。看來是真的生氣了。不過,還真不知道他到底生什麼氣。蘇婉兒自認為能看透很多人,卻唯獨看不透葉瑾之。他的喜怒哀樂似乎都不按理出牌,永遠不知他下一刻是春風拂面,還是冷若冰霜。
  
  如今,他這氣生得無緣無故。原本這就是一場交易的婚姻,彼此是合作關係。各取所需的,婚禮也是走個過場,讓陳老狐狸放心,讓葉家人不找嚴清雅的麻煩,僅此而已。那麼,她累了,有別的事情要做,讓他去籌劃婚禮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他也不該有什麼情緒的。
  
  難道就因為自已不敬業,讓他生氣?或者讓他一個人籌劃,佔用他時間了?蘇婉兒拿了電話,慢騰騰地走到窗邊,將窗簾全部拉開,緩緩地說:「沒死就好。婚禮的事,就麻煩你了。我得好好休息休息。行了,我掛電話了。」
  
  她立馬說完,也不等給葉瑾之說話的機會,立刻掛了電話。這一掛上電話,一想到葉瑾之可能會鬱悶,蘇婉兒忽然覺得自已的心情就像那窗外的天氣,陽光明媚的。
  
  果然,好心情是需要建立在自已討厭的人的痛苦之上的。蘇婉兒伸了個懶腰,電話響了也不接。只在陽台上扭來扭去地活動筋骨,心裡盤算今天該做什麼事。
  
  電話響了一陣,終於停了。蘇婉兒扭著身子瞧了那扔在沙發上的手機一眼,自語道:「算你識趣。」
  
  過了好一陣,電話終於沒有響。蘇婉兒也扭得渾身發熱,這才拿起手機來準備詢問陳老狐狸的情況。卻看到剛剛的來電是陌生的手機號碼,屬於京城。
  
  暈,剛剛的來電竟然不是葉瑾之。可是,對於陌生電話的處理,蘇婉兒一貫的作風是能接到就接,不能接絕對不能主動打過去。這些年騙子、空虛的神經病太多了。如果有急事的,總是會再打來的。
  
  蘇婉兒還是採用慣常的不理會,逕直給苗秀芝打電話詢問陳老狐狸的情況。苗秀芝也沒太說清楚,但是一旁的陳澤林聽她敘述囉嗦,不耐煩地說:「瞧瞧你語無倫次的。我跟敏華說吧。」
  
  蘇婉兒一聽,一怔,還沒反應過來,陳澤林已經在說陳老狐狸的情況。陳老狐狸已經醒了,所有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並無大礙,但是身體各項機能很弱,需要好生調養。
  
  「說白了。你爺爺就是老了。歲月不饒人的。做兒女晚輩的自然是竭力為他好的。」陳澤林說,還歎息了一聲。
  
  「嗯。」蘇婉兒不知道怎麼跟陳澤林說話,她覺得自已似乎跟生父八字犯沖,明明不是討厭對方,可是表達著,表達著,就讓對方生氣了。還有,自從上次蘇婉兒請陳澤林喝茶另說蘇家的事之後,陳澤林一直沒跟蘇婉兒有一句談話,一個眼神。
  
  「你爺爺說,既然要計劃婚禮,就不用來醫院看他。他無礙的,這段時間,你也累了,就趁機休息休息,等明天,你媽媽回來帶你去做禮服。」陳澤林繼續說。這正合蘇婉兒的意思,她立馬說:「那我今天就不去醫院了。」
  
  「行。這總院裡那邊也遠,一來一去的也費事。」陳澤林說,又低聲詢問苗秀芝有什麼要叮囑蘇婉兒。
  
  苗秀芝拿過電話來,又是一番叮囑,說什麼在家一定按時吃飯,想吃什麼,吩咐廚房做就是了。蘇婉兒一一應了,掛上電話。
  
  想想今天就不要出門,不要見任何掃興的人,好好渡過屬於自已的一個下午時光。尤其是在這個日光和暖的秋日午後,看看書,聽聽音樂,上網看看資料。時光就這樣悠悠地過去就好。
  
  是的,她似乎已經有好久沒有屬於自已的時間,沒有這樣悠閒的時光裡。自從去深寧實習開始,她恨不得每天每分每秒都用來學習,用來在職場上看形勢、看臉色,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吸取那些人的經驗。之後是一系列的變故,讓她喘不過氣來,哪裡有這樣悠閒享受的時光?
  
  今天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閒。蘇婉兒十分放鬆,將電腦搬到陽台上,懶懶地靠在椅子上,放了音樂。查看消息,秦喜玲發電子郵件說不日就會回國,最近遇見個有趣的男人,很是喜感,到時候帶來給她瞧瞧。而周瑾則沒有動靜,qq農場裡的菜也沒有收,看來真沒上線。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讓周瑾這傢伙都抓狂。蘇婉兒靠在沙發上,兀自想,覺得這樣慢悠悠的美好時光真愜意。可是,她還沒愜意幾分鐘,就聽見車聲音。原本以為是陳雲華回來了,不料隨意一瞟,就看到葉瑾之的車停在門口,緊接著那傢伙就下車來,快步往屋裡來。
  
  這人來做啥。蘇婉兒快速起身,換了一身衣服,外套扣子還沒扣好,外面就響起敲門聲,葉瑾之在外面喊:「華寶,速度出來。老公我來看你了。」那聲音還那樣自然。縱使蘇婉兒知道他是演戲高手,也被雷得差點撲倒在地。這人居然能說得這麼自然,自稱「老公」就算了,居然還自動取了個雷死人的名字「華寶」。
  
  呸蘇婉兒不應聲,只在心中咒罵這人擾人清淨,破壞這半日浮生閒。於是,她磨磨蹭蹭良久,任憑他在外面如何演濃情戲碼,喊「華寶」喊得真是語氣寵溺,這才慢騰騰地打開門。蘇婉兒掃他一眼,原本是想要斥責他的,但臨時改了主意,對他的表演完全無視。(是啊,蘇婉兒認為沒有觀眾反應是對一個演員最大的漠視,而不幸,恰好此君就是喜歡演戲的。那麼,就無視他的)。她問:「怎麼了?」
  
  葉瑾之一下子拉住她的手腕,拽了進屋來。將那門一推關上,低聲說:「陳敏華。你倒是要造反了?讓你跟我一起準備婚禮。」
  
  「我沒什麼經驗,你去就好。我說得很清楚。」蘇婉兒也不甘示弱,雖然聲音不大。
  
  「你是我的妻子,要敬業。」他說,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蘇婉兒唇邊噙了一抹笑,心裡到底是意難平,緩緩地說:「不過是一場交易。你體恤我一下,不也是愛護妻子的典範麼?你就那麼心胸狹窄不想放過我?」
  
  葉瑾之聽她這麼說,蹙了眉,語氣冷然:「我做戲做全套,做完美。最討厭這種劣質的演技,漏洞百出,連旁人都瞧出破綻來。」
  
  「那豈不是更好?」蘇婉兒立馬冷笑,緊接著說:「漏洞百出,你的美人才能瞧出端倪,不會太傷心難過,諸如此類。我是為你好。葉四少,不要提什麼都要隨你的性子來。沒點掌控,那多我七八歲的歲月就白活了。」
  
  葉瑾之一張臉跟黑得下沉,緊緊抿唇,一言不發。蘇婉兒懶得理會,逕直去陽台坐下,繼續看書。過了片刻,葉瑾之才走過來,沒頭沒腦地問:「你在生我的氣?」
  
  「我白瞎了,才生你的氣。」蘇婉兒回答,語氣平靜,頭也不抬,繼續看書。
  
  「我只是想即便是演戲,我們也要演的逼真。這道具也得你來選,因為你已經參與其中。」葉瑾之說,竟然拉了凳子在旁邊坐下來。
  
  「今天不行。改天。」蘇婉兒依舊頭也不抬,繼續看書。她可難得有一天的悠閒,而且天氣這樣好。
  
  「我過一陣子會歸隊做事。那時,就會很忙。所以,沒有太多的時間。今天下午,我約了人做禮服,想讓你一起去看看,如果喜歡就做禮服,不喜歡那種禮服,就另外做幾身衣裳。」葉瑾之說,語氣已經比之前平和了許。
  
  蘇婉兒聽到他說他快要忙了,上次也聽董小葵說起許仲霖一忙起來,就是不見影子,十天半月,甚至好幾個月,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條信息,日子大段大段的就只是想念。偏生還不能問這人在何處,給這人打電話。
  
  這傢伙若是正式歸隊,那麼,自已的日子怕是要少不少樂趣。她想到此,倒是動容,放下書,抬眉瞧他,卻不料跌入她幽深的眸光裡。葉瑾之卻是那樣認真看自已,神色柔和得讓蘇婉兒不由得一顫,暗想:這人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敏華,你收拾一下。我們去看看老字號的品質裁縫鋪子吧。」葉瑾之沒有徵詢她的意見,直接這樣說。
  
  這人來到這裡,自已的清淨日子橫豎是沒有的。他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蘇婉兒輕歎一聲,說:「行了,你去外面等我,我梳理一下就下來。」
  
  她語氣軟下來,葉瑾之神情也輕鬆起來,浮上淺淺的笑,柔和得如同不設防的孩子,絲毫跟平素裡的葉瑾之搭不上邊。
  
  其實,這個男人沒有陰謀詭計的笑是這樣好看。蘇婉兒垂了眸兀自想,而葉瑾之已經走出去關上了門,她卻還心緒起伏。
  
  略微梳妝,也沒穿得太淑女,打扮略微中性,為了配合她的短髮。原本她頭髮剪得短,最近雖然被各方人士勒令留長髮,但蓄髮這種事還是需要時間。
  
  打扮停當拉開門,原本以為葉瑾之在樓下等。卻不料,他就站在門口在看手機,看到她出來,抬頭看過來,略略蹙眉,說:「華寶,你這頭髮得弄一弄,跟禿尾巴鵪鶉似的,太影響美感了。」
  
  蘇婉兒一陣惡寒,斜睨他一眼,一邊往樓下走,一邊說:「四少哎,不要噁心我了,你能來點靠譜點的比喻麼?」
  
  「這個很靠譜,你真就像一隻禿尾巴鵪鶉,真的很影響美觀。」葉瑾之說得很理所當然。
  
  他氣定神閒,存心惹自已的,絕對不能上當。蘇婉兒這樣判斷,暗自穩住心性,說:「不影響美觀的髮型我還不留了。本宮國色天香、閉月羞花,怕惹得人間大亂,故作此髮型遮住這沉魚落雁的容顏。」
  
  一長串的讚美出去,蘇婉兒自已首先就差不多吐了。葉瑾之在一旁笑得不得了,說:「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就閉月羞花了?白瞎了一群古人都得從墓地裡爬起來哀嚎了。」
  
  「一個男人嘴這麼毒。活該了人緣不好。」蘇婉兒低聲嘟囔,逕直就往葉瑾之的車那邊走。
  
  「嘀咕說我壞話,可是不對的哦。華寶。」葉瑾之快步走過來,一邊開車門,一邊說。
  蘇婉兒速度到副駕駛坐下,渾身都是雞皮疙瘩掉,待他坐定綁安全帶,她立馬說:「葉四哥哎,麻煩您老人家把『華寶』這個稱呼收回去,行麼?即便是逢場作戲,你也注意一下別人的接受底線吧。」
  
  「我樂意,我喜歡這個稱呼。」葉瑾之漫不經心地一眼瞟過來,然後有條不紊地綁安全帶。
  
  「可是我不樂意。」蘇婉兒說。是的,她不樂意,尤其是他喊「華寶」時,總有一種寵溺的神情與語氣,讓她莫名地覺得激動。
  
  「我樂意。綁好安全帶,速度。」葉瑾之說話平靜,但語氣裡全是霸道和命令。
  
  蘇婉兒自然不會跟生命過不去,於是認真綁安全帶,再一次請求他:「把『華寶』這個名字收回去,不要再叫了。你看看,人家董小葵與許仲霖那樣恩愛,也沒見叫什麼噁心稱呼。」
  
  「這稱呼噁心?」葉瑾之轉過頭來,一臉肅殺,整個神色都陰沉了。
  
  「也不是噁心,我是用錯詞了。反正就是不自在。你以後不要叫了。」蘇婉兒在他的逼視下,有些語無倫次。
  
  他還是看她,絲毫沒有開車的意思。蘇婉兒被看得不自在,說:「要讓別人覺得我們相愛,想必演技爐火純青的葉四哥不需要稱呼這種低等的手段。」
  
  葉瑾之還是沒說話,約莫隔了半分鐘,他才說:「首先,你不清楚,許仲霖經常當一幫發小的面喊董小葵為『石頭』,『我的石頭』等。其次,你說得對,我不需要稱呼那種手段來讓人覺得我們相愛。言語是蒼白的。」
  
  蘇婉兒只覺得葉瑾之說話很繞,她一邊在綁安全帶,一邊還在咀嚼他話語裡的意思。他陡然俯身過來。蘇婉兒來不及反應,就被葉瑾之抱在懷裡,親吻上她的額頭,只是輕輕一吻,在她臉頰上。這明明如同楊柳枝拂過掌心的輕吻,在於蘇婉兒,就覺得那裡像是灼熱地烙印,全身血液都在胡亂竄,頭腦嗡嗡的,不知所措。除了銀座八樓那個人之外,她再也沒有跟一個男人這樣親近,即便就是銀座八樓的那一位,也沒有這樣親近。
  
  葉瑾之這個壞人。蘇婉兒心緒難平。好在葉瑾之只輕輕吻一下,就不再親吻,而是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這個壞人,明明不愛,卻做這些舉動來欺負人。也許之於他,自已就是為生活增添樂趣的玩具。蘇婉兒想到此,竭力掙扎,十分生氣地說:「葉瑾之,放開我。」
  
  葉瑾之摟得很緊,偏偏像是在她耳邊吹氣,低聲說:「你姐姐在看著我們,你不配合一下麼?」
  
  蘇婉兒聞言,四處瞧了瞧,並沒發現陳麗。葉瑾之漫不經心地提醒:二樓花樹掩映處。
  
  蘇婉兒這才往那邊看,卻並沒有發現有人的影子。「沒看到人。」
  
  「你仔細看看。」葉瑾之提醒。
  
  蘇婉兒睜大眼看那花樹掩映處,確實沒人。因為是秋季,花樹都落葉了,變得稀疏,若是有人要靠那隱藏自已的行蹤,不仔細看是可以的,但是仔細看,是絕對會被發現的。
  
  「沒看見。」蘇婉兒再次說出觀察結果。
  
  「嗯,可能我看花眼了。抱歉。」葉瑾之十分誠懇,這才施施然放開她,發動車子。
  
  蘇婉兒又往那樓台看看,暗想:這陳麗是陰森森的,可是她瞧自已做啥。
  
  她想了一陣子,又想到剛才那親吻,臉上還有些微微發燙,不由得偷偷側臉瞧他,只見葉瑾之專注地開車,唇角有一抹輕笑。蘇婉兒恍然大悟,剛才說陳麗完全就是個幌子。這人真是演戲高手,還佔人便宜。
  
  不過,這個時候,讓她來質問他為何親吻自已麼?蘇婉兒斷然是辦不到的。好不容易才從剛才的尷尬中解脫出來,她不會傻得再跳進這尷尬裡。可是,就這樣放過這廝,真是不甘心。這筆賬遲早要算回來的。遲早要讓這廝知道得罪女人沒好處。
  
  蘇婉兒暗自在心中記了一筆,靜靜坐在座位上,腦海裡已經對葉瑾之用了十八般刑具懲處。
  
  「對了,華寶,我告訴你一件事。」葉瑾之在拐上高架橋時,逕直說。
  
  「不准叫華寶,再次重申。」蘇婉兒咬牙切齒。
  
  葉瑾之無視她的怒意,說:「今天一大早,我已經將我與你的婚訊發給我所有的朋友、同學,戰友、領導以及親人了。」
  
  「啥?你這麼激動做啥?」蘇婉兒大驚,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他怎麼就這樣大手筆去處理了?這真是個不按理出牌的傢伙。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39:57

  第076章 他的心思
  
  「自然的,你以為我一輩子結幾次婚?」葉瑾之說得天經地義,信誓旦旦,那神情語氣一點都不像是說笑的。
  
  蘇婉兒心一緊,暗自狐疑這人還真不娶嚴清雅了?不過,轉念一想:葉家那種家庭,還真不好進。即便自已是陳家的人,葉老狐狸似乎都很不想將自已配給葉瑾之,何況是嚴清雅。
  
  之前,蘇婉兒聽夏可可說起過嚴清雅。聽說她屬於破落商賈之女。父親原本是滬上富戶,主要從事地產,並且還有海運事業。有一家大飯店,據說是五星級的。只是後來生意失敗,負債纍纍,父親跳樓自殺。嚴清雅的後媽立馬跟嚴家劃清界限,對嚴清雅姐妹袖手旁觀。後來,據說她姐姐不知道什麼原因死在了日本。嚴清雅則是遇見了葉瑾之,至於那些負債,自然不在話下。
  
  這樣一個女子,即便小時候有良好的教育,在葉家來看都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男人似乎上一次在許仲霖的寧園曾向嚴清雅求婚。倘若嚴清雅一口答應,那麼葉瑾之的壓力其實很大。因為,他面對的是與整個葉家的對抗。或者如他所言,有些事情與手段以為是戲上有的,世上都有。權貴之家雖然不像電視劇、電影裡那般,但有些做法根本都是相同的。
  
  蘇婉兒記得那一天,他在自已的房間裡,不知道談什麼話題,忽然就說到這些。蘇婉兒訝然,猶豫一陣開口,問:「當天你還求婚了。如今,怎麼卻又改變主意了。」
  
  「當天,受到許仲霖和董小葵的感染。加上清雅總是感覺不安,所以就求婚了。這後來,不過是想起了很多,再加上遇見你,你是個明白事理的女子,不會帶給我太多別的糾纏。這一切條件都適合,我自然需要這一場合作了。」葉瑾之緩緩地說。
  
  看似有理,但蘇婉兒只是略一頓,就笑了,說:「差點被你唬住了。你葉瑾之是什麼人,我不知道麼?你會一時衝動?真是笑話。」
  
  葉瑾之也不辯解,只是半臥在那沙發上,笑而不語,不否定也不肯定。蘇婉兒懶得去證實他是怎麼想的。因為在她心裡想得很明白:葉瑾之愛的是嚴清雅,自已跟他是合作關係。不能對他產生興趣,因為太有興趣之後就會變成關注,變成關注後,就會有所牽絆。而自已與葉瑾之自始至終都應該是簡單的合作關係,不能有半點別的拖泥帶水。
  
  「你不想證實?」葉瑾之卻先按捺不住,挪過來低聲詢問,一臉的期待。
  
  「沒興趣。那是你的事,跟我無關的部分。」蘇婉兒斜睨他。窗外日光正好,映在窗簾上,讓人無端想起銀座八樓的房間。
  
  「你真不是標準的女孩子。一點都不具備娛樂八卦精神。」葉瑾之覺得無趣,聳聳肩,繼續坐在沙發上,等她煮茶。
  
  蘇婉兒用小勺子澆茶,漫不經心地說:「當娛樂八卦不能產生物質時,我通常沒有興趣。」
  
  「產生物質,你怎麼不去狗仔隊?」葉瑾之反唇相譏。
  
  「我怕我去了,回頭拍你跟某女星約會,氣壞葉爺爺。因為我那麼優秀的。」蘇婉兒頭也不抬,只覺得這人跟自已八字犯沖,每句話都得針鋒相對。
  
  葉瑾之不可遏止地笑,還捶了沙發,一點都不像大家口中的冷面四少。蘇婉兒氣定神閒不理會。葉瑾之大約覺得無趣,不由得湊過來再問一遍:「你當真不想知道?」
  
  孫子才不想知道。大凡是人都有娛樂八卦的心理、以及對未知事件的好奇心。不過,因為對象是葉瑾之,對於蘇婉兒來說,是如同地雷一樣的存在,所以,她告誡自已不能過分地深入他的世界。於是,蘇婉兒搖搖頭,說:「沒興趣。那是你的決定。」
  
  「無趣的傢伙。」葉瑾之憤然,頓時起身走了,連之前想要喝的煮茶也不喝了。
  
  蘇婉兒一個人在那裡煮茶,卻是橫豎也捉摸不透葉瑾之的舉動。照理說都能向嚴清雅求婚了,感情肯定篤厚,那麼就應該一起肩並肩走下去,無論多麼艱難困苦。
  
  記得,當時,看見葉瑾之向嚴清雅求婚,自已其實很激動,對葉瑾之也頗有好感。覺得他是能承擔的人。
  
  但是,他怎麼可以一轉身,就換了個人,不再堅持娶嚴清雅,卻接受這種老式做派:家裡紅旗坐鎮,外面彩旗飄飄。即便是他暗示的那樣,如果嚴清雅跟他一起非得要結婚,葉家不排除使用非常手段。而他走這一步是讓嚴清雅毫無危險、毫無壓力地跟他在一起。至於名分,全然是虛的。
  
  到底哪一個才是葉瑾之呢?是不是所有的權貴男子沒有辦法如同許仲霖一樣飛躍世俗的滄海,就會跌落下去,成為家裡娶個不愛的正房,外面三妻四妾養一堆的那種人?
  
  蘇婉兒光是想想都覺得惡寒陣陣,不由得撇撇嘴。正在等紅燈的葉瑾之,不由得問:「瞧你那嫌惡的樣子。對我說的話表示懷疑?」
  
  蘇婉兒這才略轉臉,掃他一眼,也不說話。葉瑾之卻是俯身過來,週遭全是他的氣息,帶著淡淡的植物香。這種熏衣香大約是某種限量版的存在吧。蘇婉兒來不及辨別,本能要推開他,卻是推不動。
  
  他一笑,說:「你還是不信我的話?」
  
  「喲,你賴上我了?還這輩子只結一次婚。」蘇婉兒撇撇嘴,一臉不屑。
  
  「嗯,賴上了。所以,你要乖乖配合我。」葉瑾之順著她的話,立馬說。
  
  「得了。你我楚河漢界,一分一毫算清楚。免得誰虧了得好。至於別的,你放心,你所謂的看上你、糾纏你、騷擾你,妄圖真正嫁給你,妄圖跟你滾上床,妄圖上演酒後亂那啥再來個生孩子的戲碼,你統統不會遇見,你安拉,別苦大仇深似的,防備我跟提防賊人似的。你不是我的菜,我有心上人的。」蘇婉兒一口氣說完。覺得心裡輕鬆很多。
  
  「嗯,你知道最好。」葉瑾之認真開車,語氣十分認真。
  
  「我歲年紀不算太大,但也是懂得分寸的人。請你和你的美人放心好了。」蘇婉兒回答,說到嚴清雅與他,心裡不由得泛酸,有點小小的嫉妒。
  
  「別光說不練。行動上也要讓我看清楚。」葉瑾之說,一字一頓的,似乎用了很大力氣。
  
  「自然。」蘇婉兒回答。心裡感覺有些悲涼,原來葉瑾之真是這樣想的。
  
  「對了,你說有心上人?」葉瑾之反射弧似乎長了些,這下子才問心上人。蘇婉兒自然是沒有,但是腦海裡卻浮現出銀座八樓的那位「四少」,她像是溺水的人陡然抓住一塊浮木,立刻回答:「是。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
  
  「就你是非不分的樣,我很難相信。」葉瑾之打趣,車經拐入一條胡同停下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3 15:40:12

  第077章 戲
  
  蘇婉兒斜睨他一眼,不理會他的鄙視,逕直下了車。
  
  其實按照世俗的判斷,她也不知道那位到底算是好人,還是壞人。因為當時初見,那位就在執行私刑。並且,依照蘇婉兒看來,那個滾下樓梯的人凶多吉少,多半是不能活了。
  
  倘若如此,拿世俗的標準來說,他就是個壞人。可是,不管世俗標準如何,在蘇婉兒這裡,從不認為那位是壞人。他是她心裡的秘密檔案,甚至在蘇婉兒看來,他比很多自詡的道德君子要高貴得多。
  
  當初,她撞破的是那樣石破天驚的事,如果他大惡,大可以取她性命,讓她的生命戛然而止,但他沒有;後來,兩人相處,他沒有掠奪她的清白,做以強凌弱的事,只是那樣現世安穩地相處,隻字不提初見的事,讓她得以緩過氣來;並且在相處中,他雖然很少說話,但他教她很多。
  
  至今,她依然記得那個午後,日光驟然隱匿在烏雲後,整個拉嚴窗簾的屋子更暗沉。他半臥在沙發上休息,她在一旁靜默。
  
  他忽然就對她說:「你以後不要到處亂跑,你不要以為你自已很強大。」
  
  蘇婉兒正在默背即將要考的古詩,忽然聽到他說話,不由得抬頭看他,雖然看不清楚他的臉,但那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男人跟女人的力量懸殊是自然界的規律。你亂跑遇見壞人怎麼辦?」他忽然說,語氣裡有些許的生氣。
  
  蘇婉兒似乎是知道他指的是這次貿然闖入酒店後樓梯的事。於是,回答:「我以為酒店不會——」
  
  「以後,陌生的地方少去。酒店,夜總會、酒吧諸如此類的地方,就是ktv也少去。」他說。
  
  蘇婉兒低了頭,她想起前不久自已還去ktv找過大哥。
  
  「可聽清了?」他似乎有些不高興。
  
  「哦。」蘇婉兒回答,有些敷衍,因為那些地方她原本就不去的,可是有萬不得已的事需要去,還是需要去的。而她是個重承諾的人,不可能答應了他,又不做到。於是,就這樣敷衍地回答。
  
  「別不當一回事,現在壞人很多。」他又說。
  
  「嗯。我知道了。」蘇婉兒回答,覺得這一天的他跟前幾天的他很不一樣,至少明顯是話比較多了。
  
  「好了。來練習一兩招。平時自保一下也可以。」他忽然站起身,逕直走過來向她伸手。
  
  蘇婉兒猶豫一下,將手交到他手中。那一刻,蘇婉兒有恍然的錯覺,仿若這場景在哪裡見過,將手交給那一個人。
  
  然而他真的只是交她如何對付一些騷擾,以及必要時如何自保。他教的招式很簡單,但練習起來很難。她跟他在那房間裡練習了好久。
  
  他的要求很高,蘇婉兒完全覺得這傢伙是軍事化在訓練她。到後來,她練得骨頭都扭得疼,他還不讓她休息。
  
  直到晚上九點,她只練了三個動作。剛吃完飯,明明是想要到醫院去看媽**,可是她吃飯時就睡著了,呼呼大睡,一覺醒來,已經天明。她在他的床上,而他則睡在沙發上。
  
  這一天也是練習,又多了四個動作,練習一直持續到晚上,蘇婉兒覺得自已快要散架了。他卻說:「記得,以後要多加練習。這幾個招數,加上你的悟性足以自保逃脫了。」
  
  「哦。」蘇婉兒回答,只想躺到床上呼呼大睡。自然吃完飯後,她立馬就躺了。等醒來,再不見他。他只留了簡短的一行字:我走了。
  
  什麼都沒留下,什麼多餘的都沒有說。當時,蘇婉兒看到那三個字,一下子就哭了,最初是無聲的,繼而是蒙住被子哭。她也不知道自已在哭什麼。許久以後,她冷靜下來,想起那時,暗想也許當時哭的是他只說他走了,沒有告別,沒有給自已留下一丁點的希望。
  
  他之於她是好人,是上天的恩賜。是的,蘇婉兒一直認為遇見銀座八樓那位是上天的恩賜。他教給她許多,也給予她一段沒有惡滋生的童話式的相遇。
  
  她記得曾有人說:一個人的福分不單單是不受苦,也包括不遇見惡。
  
  「瞧你想什麼,這樣出神?想你的那位心上人?」葉瑾之問,將車門「彭」地關上,勢大力沉地發出響聲。
  
  蘇婉兒這才將思緒從銀座八樓收回,淡淡地掃他一眼,說:「是啊。」
  
  「既然是心上人。你如今這個境況,也沒見他來拯救你。」葉瑾之十分語氣神色皆不屑。
  
  蘇婉兒略一笑,並不想多跟他談那位,畢竟兩人一個是衛戍隊長,另外一個看那作派,怕得是沾了黑了。
  
  想到這裡,蘇婉兒突然動作一凝,因為想到銀座八樓那個可能是道上的,那麼朱雀令可能是他發的麼?對了,他說的是普通話,似乎帶了一點點南方的尾音。嗯,聲音和葉瑾之很像,只是比他還要清澈一點點。
  
  如果是他發的。那麼,他是在找自已。想到這一點,蘇婉兒忽然覺得心有些亂。暗想:這朱雀令的事,必須要搞清楚。
  
  「怎麼?讓我說中了?該不會你都二十多的人了,還在幼稚地搞什麼暗戀吧?」葉瑾之說。那神色真讓人有想抽他的衝動。
  
  「我個人的事,為什麼要向你說?如果感情是真的,哪一種形式都可以。你這樣鄙夷,說明根本就不懂愛情。」蘇婉兒反唇相譏,並且覺得不該繼續跟他糾纏這個問題,於是問:「你帶我來這地方做什麼?」
  
  放眼望去,破舊的胡同,那邊是四合院,恍然間,像是回到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了。
  
  「做衣服。」葉瑾之說,然後示意蘇婉兒挽住他的胳膊。
  
  她懶得理會,假裝沒看見,問:「裁縫鋪在哪裡?」
  
  「前面,紅漆大門那個。」葉瑾之回答,見肢體語言暗示不見效果,立馬就提醒:「我跟老裁縫預約,說我帶妻子過來,做中式禮服、回門裝以及日常的一些衣衫等。你總得配合一下吧。」
  
  這人的要求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在陳家和葉家人面前演演戲就是了,現在到裁縫鋪子還要求演戲。沒門。蘇婉兒掃他一眼,沉聲警告說:「葉瑾之,別我給你架梯子,你就真上房揭瓦了。適可而止,演戲也要分場次。」
  
  「不好意思。這一次的合作,全年無休。」葉瑾之一把抓住她的手,拽在手裡。蘇婉兒厭惡地掙扎,想要掙扎開,可是葉瑾之自作主張,跟她十指相扣,卻是如何也掙脫不開。
  
  「放開。當初說好合作的。你不許隨便碰我。還有,剛你耍流氓,我還沒有跟你算賬,你倒是越發蹬鼻子上臉了。」蘇婉兒咬牙切齒,若不是這人是特種部隊出身,她可真是出手教訓他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好好的心情,就被這人破壞殆盡了。
  
  「只是說合作演這一場戲,沒有說過不觸碰身體。演戲為了逼真,還不是要犧牲初吻什麼的。」葉瑾之一副天經地義的模樣,極度的欠抽。
  
  「葉瑾之,我現在毀約。」蘇婉兒氣急了,憤憤地說出這句話。
  
  「不行。」葉瑾之臉色一沉,整個神色全是肅殺與憤怒,十分嚇人。蘇婉兒看那臉色,心裡微微一顫,沒來由的心驚,這人似乎真生氣了。
  
  「有什麼不行?你這樣得寸進尺。屢次犯規。」蘇婉兒說,只覺得自已的語氣有些單薄,像是南方初冬早晨水坑裡的薄冰,一碰就碎。
  
  「我說不行就不行。你爺爺不能激動。而且,我告知了所有的親戚朋友、戰友等,你現在要退出?」葉瑾之一字一頓,咬著切齒的,全然不像他平素裡的冷面。
  
  蘇婉兒方才不過是一時氣話,這會兒倒是讓自已陷入僵局騎虎難下。若是依從他,自已倒是失了顏面,日後,他就更囂張;若是不依從他,這又不知道如何收場。
  於是,靜默。午後日頭很暖和,從胡同口斜斜地照進來,落在兩人之間。蘇婉兒低頭看到地上的影子,頭略略觸碰,這讓她無端想起他猝然而至的親吻,臉一下子滾燙起來。暗想:這人怎麼可以這樣無賴,還偏生說得什麼都有道理。
  
  「陳敏華,我說了不可以。」他忽然說。
  
  蘇婉兒出於本能反對嘟囔一聲:「你發了請帖,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你的顏面,也跟我沒關係。」
  
  「你再說一遍?」葉瑾之聲音沙啞,咬牙切齒地低頭過來。
  
  「我不是你的下屬,不接受你這種命令式的口吻。」蘇婉兒抬眉斜睨他一眼。就是這一眼,她似乎從他神色上看到災難的氣息,心裡大驚,就要往後退。
  
  葉瑾之像是氣壞了,一把抓住她,似乎就要狠狠親吻下來。蘇婉兒急中生智,利用以前銀座八樓那位教她的手法,倏然一蹲身,就要從他腋下貓過。誰知道他像是知道一樣,一下子堵了她的退路,將她緊緊摟在懷裡,惡狠狠地說:「陳敏華,你別任性。」
  
  她不動,就靜默在他懷裡,聞見好聞的熏衣香,心裡是空落落的,腦袋裡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緩緩將她放開,語氣緩和下來,說:「你放心,我對你沒那方面的興趣。所以,不會碰你。但是在外面,為了演戲逼真,有些觸碰是必須的。」
  
  他這樣說,真是蘇婉兒想要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蘇婉兒覺得心裡有些微微的疼痛,像是心被揉成小小一塊,有褶皺的傷痛。
  
  「好。但是不要太過分,今天你耍流氓那事,我希望不要再出現了。」蘇婉兒整理衣衫,神色與語氣都恢復到淡然。
  
  「那不是耍流氓。是陳麗真在樓台上。」葉瑾之回答。
  
  蘇婉兒不理會,逕直往胡同那邊走。葉瑾之走過來,將她的手握在手中,蘇婉兒也不再掙扎,反正掙扎了,他還得會想辦法握在手中的。
  
  兩個不相愛的人牽手往胡同裡走,一直到胡同盡頭,紅漆大門,便是老裁縫居住之所。叩了門環,有年輕女子來開門,穿了一身碎花的旗袍棉衣,外面是一件復古的米色風衣。那女子瞧了瞧兩人,盈盈一笑,問:「可是葉瑾之先生?」
  
  「是的。我跟張老先生預約過的。」葉瑾之態度十分恭敬。
  
  蘇婉兒則是打量這女子,長相一般,但配上那一身的衣衫打扮,倒像是從畫像上走出來的江南秀美的古典女子。這衣服當真是好看。
  
  「嗯,爺爺讓我來門口候著兩位呢。快請進。」那女子抿唇笑,然後將大門打開,讓兩人進去。蘇婉兒這才看到這紅漆的大門分外門和內門。剛才女子就站在外門。這會兒往裡走,穿過外門進去,就是一間屋子,穿過這簡易的屋子,便是看到照壁。轉過照壁,這才看到古典的房子。原來這並不是京城式樣的四合院,倒更像是古典的大戶人家。
  
  那女人引兩人走到正廳,只見有位老者,鬚髮皆白,拄了拐棍立在正廳,看到兩人進來,一臉笑,眼瞇成縫隙,說:「葉先生來了。」
  
  「是啊。當初就說會麻煩您老人家的。」葉瑾之態度十分恭敬,說話似乎也很有禮貌,通情達理。
  
  可是,這個人為什麼就對自已從來不柔和,對自已說話那樣欠揍?蘇婉兒在一旁看他表現,又暗自使勁要抽出手來。他倒是任由她任性,放開了她。手得已自由,蘇婉兒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是救了秉信的人,又讓他迷途知返。這份兒就是我這把老骨頭死了也報答不了的。」老者行禮,那眼神就順著掃視過來,一臉的笑意,說:「這丫頭生得很好看。氣質也嫻雅,卻不乏大氣。相得益彰,佳偶天成呢。」
  
  這老人家怕也是說說好聽話。自已才不可能跟這人相得益彰,佳偶天成的。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人家在讚美自已。所以,蘇婉兒只是配合葉瑾之妻子這一身份,表現出恰到好處的羞澀。葉瑾之倒是趁勢攬過她的肩,說:「這丫頭,就是賭氣,把頭髮剪了。」
  
  「嗯。丫頭生得很古典氣質。若是頭髮留起來,必定更美了。」老頭也說,只是淡淡地看看蘇婉兒,便很有教養地移開視線,在一旁詢問葉瑾之需要什麼樣衣衫。
  
  葉瑾之根本就不問蘇婉兒的意見,逕直就說回門裝兩套、中式的新娘禮服四套,要求樣式花色皆不重複,並且還有平時穿的古典旗袍等六套。
  
  老者聽了聽,說:「手工做衣服這種活計急不得,你對這丫頭寵愛,自然可以。但我想告訴你的是先做新娘裝和回門裝。一周後來試衣,若有需要改動的,再做改。你看,跟你的婚期是否衝突?」
  
  葉瑾之搖搖頭,說:「你儘管做,我婚期將近,但也不可能在一月之內。」
  
  老者聽聞,連連說沒問題,還讚美蘇婉兒一番,說她的氣質與長相激起了他做衣服的鬥志。因為他很想看看古典的衣服穿在這樣古典氣質的女子身上,到底是怎樣一種靈動。
  
  「衣服是有生命的。會選擇主人的。」老者說,一臉哲理的智慧。
  
  蘇婉兒只在一旁應聲。末了,老者又叮囑蘇婉兒蓄髮,即便不能在結婚時留很長,但再長一點點,就能凸顯那份兒氣質。
  
  「再不濟,給弄給假髮戴一戴。婚禮可不能延後。」葉瑾之在一旁建議。
  
  「這敢情好。」老者哈哈大笑。蘇婉兒倒覺得百無聊賴,好在葉瑾之似乎體察到她的不耐煩,並沒有留在那裡跟老者喝茶。於是比了尺寸,兩人就走出來。
  
  默默無言地牽手走過胡同。蘇婉兒覺得這場景真是很文藝。這樣古老的胡同,兩個人牽手走,這該是多麼刻骨銘心,前世今生的事。可兩人是演戲、是合作,偏偏沒有愛情什麼事。
  
  這一次,葉瑾之將她塞進副駕駛,親自為她綁了安全帶,直起身的時候,兩人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對視,於是彼此相看了片刻,葉瑾之終於垂了眸,轉身到另一邊上車,綁安全帶,發動車子。
  
  「一會兒去買喜糖,請帖。你跟我要負責填寫。另外,我希望你暫時搬離陳雲華的別墅。」葉瑾之將車倒出胡同口,忽然說這一句。
  
  「為什麼?」蘇婉兒立馬問,她下意識裡反對他的提議。
  
  「那也不是你的家。你如今是我的妻子,要住到我的地方去。」他提議。
  
  蘇婉兒也知道他在京城有好幾處房子,別墅也是有的。不知道有沒有許仲霖的寧園那種規模,但終究是有好幾處,並且定然也不是普通的房子。但那跟她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因為自已不是他愛的人,他也不是自已愛的人。原本,她也沒打算跟他住在同一屋簷下,何況京城還有嚴清雅。每一次跟葉瑾之相處,蘇婉兒都覺得嚴清雅陰森森地站在他們之間。
  
  「你這提議,倒是要將嚴清雅置於何地?」蘇婉兒突然問,心裡竟然有幸災樂禍的成分。
  
  葉瑾之臉色一沉,說:「那不用你操心,你只需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就行了。」
  
  「那好。我不操心。但是,我也不會搬到你的房子裡去。我就留在我二哥家,待我婚禮之後,就回南方。我記得,葉家的媳掃須得在葉家老宅住上一年半載的。那時候,你在京城復職,就可以與你的戀人雙宿雙棲了。這是最好的。」蘇婉兒緩緩地說,心裡到底是有些涼。
  
  葉瑾之抿了唇一言不發,只是將車開得很快。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6:25

  第78章 渣男葉瑾之
  
  蘇婉兒也懶得理會,心中亂糟糟的,只看窗外的風景,一幕一幕飛快掠過,全然是京城的氣派繁華。
  
  「陳敏華,你什麼都感覺不到的?」葉瑾之忽然問,莫名其妙的一句。
  
  「感覺什麼?」蘇婉兒斜睨他一眼,頓覺這人莫名其妙,無緣無故地問這句。
  
  「沒什麼。」葉瑾之瞧一眼掃過來,臉色越發陰沉。
  
  蘇婉兒懶得理會,半垂了眼眸假寐。本來嘛,他不是自已的良人,自已就懶得為他操心,他的喜怒哀樂也跟自已沒關係。他情緒的起伏根源,也不去追究的。
  
  突然,他一個急剎車,弄得蘇婉兒整顆心都發麻,睜開眼看看前方,又不是什麼緊急情況,他這樣剎車。蘇婉兒拍拍胸口,斜睨他一眼,問:「怎麼了?急剎車,嚇死人了。」
  
  「你,下車去。」他說,語氣生硬,臉色也很不好看。
  
  蘇婉兒沒有動。葉瑾之抿了唇,又重複了一遍:「你,下車去。」語氣比方才凝重,怒氣沖沖的。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了,蘇婉兒眉頭一蹙,問:「好端端的,你發什麼火?我有惹了你?」
  
  是啊,她左左右右地檢查自已,言行舉止不都是符合合作要求與精神的麼?這人怎麼就發火了。
  
  「是,你惹我了。」他語氣平靜得嚇人,方纔的怒氣倒是全然消失。
  
  「哪件事惹你了?」蘇婉兒問,她確實不知道自已怎麼惹了這人。
  
  「很多。所以,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你,下去。」他又說了一遍。
  
  說實話,在蘇婉兒看來這句「你,下去」跟那個「滾」字是同意,並且同樣有踐踏尊嚴的意思。她可以出於禮貌,出於善良寬恕對方這種無禮一次,給對方台階下。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她就不能忍了。於是,她深深地看他一眼,問:「你確定以及肯定?」
  
  「是。」葉瑾之吐出這個字。
  
  「好。」蘇婉兒說,伸手就去解安全帶。葉瑾之卻是一隻手橫過來按住她的手,說:「你就不問我為何讓你下去?」
  
  蘇婉兒停止動作,慢慢抬頭看他,臉上全是譏諷的笑。「你笑什麼?」葉瑾之問。
  
  「你我只是合作關係。我不會逾矩。」蘇婉兒回答。
  
  葉瑾之一動不動,就那樣看她,然後過了良久,才一字一頓地說:「你記得你這句話。」
  
  蘇婉兒懶得理會,將他的手拿開,想解開安全帶下車,但轉念一想,又說:「行了。你確定要讓我下車?」
  
  「是。我現在要去看清雅。」他一字一頓地說,近乎咬牙切齒。
  
  蘇婉兒只覺得兜頭一盆冰水澆下來,渾身濕透,心也透涼。原來人家是為了去見嚴清雅,所以,才將自已掃下車去。
  
  「呵呵,去見心上人,你不會好言好語麼?葉家也是世家,你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禮儀全然不顧了。」蘇婉兒解開安全帶,仔細檢查自已的包包以及物品,確信沒有一點的遺漏,這才優雅地拉開車門下車。
  
  剛下車,將車門關上,還沒來得及跟葉瑾之告別。他猛然將車門拉上,一下子發動車子,開得很狠,倏然之間就不見了。看來是真的很著急去見嚴清雅。
  
  蘇婉兒撇撇唇,心裡有些不暢快。說好去商場買糖果之類的,這會兒又中途變乖,就是為了那個女人。蘇婉兒聳聳肩,這才打量四周,倒是熱鬧之所,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不過,自已從未來過京城,對這些對方全然陌生,有那麼一兩處也不過是電視新聞裡看到過。
  
  該怎麼才能回去呢?蘇婉兒看了看旁邊的公交站牌,密密麻麻的地名全是她沒見過的。天上日頭白晃晃的,晃得人頭暈。
  
  研究一陣,蘇婉兒還是沒研究出來該走哪一條路線,因為陳雲華的別墅似乎是沒有公交車可以到達的地方。那麼,只能給陳雲華打電話了。早上,徐尚林和陳昭華已經飛回滬上,像是陳昭華的公司出了一點事。
  
  於是給陳雲華打電話,電話卻一直沒人接。給苗秀芝和陳澤林打,都是沒有信號。蘇婉兒暗想還在總院那邊,總院那邊病房似乎信號就是不太好,有好幾次看到陳雲華他們都是用病房裡的座機給外面打電話的。
  
  那麼,還有誰?
  
  她低頭翻看電話簿。這是新手機,屬於陳敏華的,而不是蘇婉兒。何況即便是蘇婉兒也不認識京城的什麼人。翻來翻去,只有夏可可、董小葵和李峻寧三個人。董小葵與許仲霖去旅行了,對於李峻寧向來不熟悉,那就只能麻煩夏可可。
  
  蘇婉兒很鄭重其事地按下撥號鍵,認真聽那邊的電話聲。果然,三響之後,想起夏可可脆生生的聲音,開口就是很彪悍的一聲:「妞,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我這幾天忙,正說忙完給你打電話,問你一些事呢。」
  
  「啊?你在忙?」蘇婉兒頓時有不好的預感,也許夏可可這一刻也幫不了自已。
  
  「嗯,現在手裡有點事,幫人搞個訴訟,就要開始了。一會兒跟你說啊。」夏可可說,陡然又似乎覺察到什麼,問:「妞。你說,到底有什麼事?我想你沒什麼重大的事,不得在這個時刻給我打電話。」
  
  「哦。沒什麼事的。」蘇婉兒不想給夏可可增加太多的負擔,暗想自已打車回去也是一樣的,雖然會花一大筆錢,但是很自由。
  
  「行了,不要拐彎抹角,我還有三分鐘給你陳述。」夏可可說。語氣活脫脫一個律師。
  
  蘇婉兒「撲哧」一笑,說:「行了,夏大律師。這會兒你像是律師了。」
  
  「呸,速度給我招了。快點。」夏可可的聲音脆生生的,讓蘇婉兒想起那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盤」。她也知道瞞不了這女人,於是將葉瑾之莫名其妙生氣,然後要去看嚴清雅為借口,將她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渣男,老四這舉動真是渣。回頭,得好好修理一下。越發上房揭瓦了。」夏可可義憤填膺,而後又似乎頗有疑惑,自語:「不對啊。老四不該是這樣的人。」
  
  「可可姐,他就是這樣的人。」蘇婉兒立馬回答。
  
  「嗯,他是悶騷型男人,欠扁欠抽。也許是我跟他接觸不夠多吧,不過今天這舉動真是反常。」夏可可分析,那邊似乎有人催促她。她答應一聲,說:「好的。」然後轉過來對蘇婉兒,說:「你在附近逛一逛,正好等我下庭,我請你去吃好吃的,正好也跟你聊聊。你在附近逛一逛,等我啊,我先去上庭。」
  
  夏可可一說完,也不等蘇婉兒答應,立馬就掛了電話。蘇婉兒也不好打過去打擾她,想想這主意也不錯。反正自已本來有些事需要請教夏可可,再說也應該在京城逛一逛。
  虧得這一天午後,日光甚好,也算是逛街的好天氣。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滿目的商品。其實,她對逛街真是沒興趣,走了才不到一個小時,就累了,也不耐煩了。於是,在街邊一家小店停下來,點了五顏六色的冰激凌聖代,上面綴了一顆紅紅的草莓。
  
  她其實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冰激凌,五顏六色的很是舒服。她記得小時候,有那種放在自行車上的冰櫃,走街串巷的,五分錢一根的,有一種是幾種顏色的。那時,大哥偷偷省下錢賣給她吃,她就站在巷子裡的樹底下吮吸,那滋味甭提多高興了。
  
  一聽到人喊「冰糕」,她心就飛出去了。蘇婉兒想到那時,總喜歡夏天,大約跟好幾種顏色的冰糕有關吧。
  
  當天那樣幸福的。蘇婉兒抿了唇,對著一杯五顏六色的聖代冰淇淋不由得露出微笑。
  
  「敏華,果然是你。」
  
  忽然,有男子悅耳的聲音響起。蘇婉兒嚇了一跳,一抬頭就瞧見李峻寧。一襲的黑色風衣,正站在桌前,笑吟吟地瞧自已。
  
  「啊?你怎麼會在這裡?」蘇婉兒問。感覺十分意外,怎麼每一次葉瑾之無良地把她放在街邊,都會遇見李峻寧。
  
  「我在附近轉悠,遠遠的就瞧見你蹲在這店外的玻璃櫥窗看,我不太確定是你。所以,就繞過來仔細瞧瞧。」李峻寧說,臉上全是笑,那樣柔和而美好,像是五月的山泉,日光下的秋日山野,明淨得讓人覺得不食人間煙火。
  
  「哦。我也正好在這裡轉悠。」蘇婉兒回答,又瞧了瞧展示冰激凌聖代成品的櫥窗,說:「請你吃。不知道肯不肯賞臉。」
  
  他略一頓,笑容一凝,又如冰一般化開,說:「好啊。」
  
  「什麼口味。」她問。
  
  「香草吧。」李峻寧看了看櫥窗。
  
  於是兩人一同吃五顏六色的冰激凌,一邊聊天。其實,蘇婉兒比較謹慎,極少主動談什麼,即便是李峻寧詢問,也是簡單作答。倒是李峻寧一直在說,並且對她提出的問題做了詳細解答。
  
  原來,他對於這一次的春季時裝周還沒有完全的把握,所以,總是在不停地找尋靈感。
  
  「其實,最好的靈感在於民眾之間。你去觀察了,就會發現整個人群的共同氣質。而這是一個民族國際符號最鮮明的標誌。」李峻寧侃侃而談。蘇婉兒在期間搞定了兩杯冰激凌聖代。李峻寧看那兩個空杯子,終於是寵溺地搖搖頭,說:「好了,老吃這個對腸胃不好。」
  
  「哦。」蘇婉兒忍住了再吃一杯的衝動。
  
  「好了,時間不早,我請你去吃好吃的,就在這附近。」李峻寧提議。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6:33

  第079章 有前途啊有前途
  
  蘇婉兒猶豫,一時沒回答。畢竟自已跟李峻寧不熟。雖然,他是個名人,網絡上也有鋪天蓋地的報道。但是,沒有誰規定名人就一定是好人。
  
  「就在附近,出門右拐,就可以看到那牌子,是家川菜館,很地道的口味。」李峻寧又說,語氣神色皆殷切。
  
  「可是吃飯,似乎太早了一點。」蘇婉兒提議疑問。
  
  「不一定是吃飯,只是吃好吃的。我向來認為聲音、顏色、氣息、味道等皆是藝術靈感的觸發。走吧。」李峻寧再次盛情邀請,並且站起身來做了請的手勢。
  
  盛情難卻。蘇婉兒便是答應,於是兩人出門去了那家川菜館。裝潢有四川民居的特點,那吃飯的飯桌也有江湖堂子的感覺。
  
  「我在京城,總是要來這家吃,因為這裡不僅菜色味道正宗,主要是這家將川味從舌尖演繹到了視覺。這是十分藝術的事。」李峻寧一邊說一邊往樓上走。他是常客,剛上樓,就有熟識的服務員一見迎上來與他說話。他雖是國際知名的服裝設計師,但絲毫沒有架子,與那服務員也是侃侃而談,對於服務員的疑問,耐心解答。
  
  蘇婉兒站在一旁瞧他,無論哪一個角度看這人,都是可入畫的容貌,偏生得對任何人都沒有飛揚跋扈的言語。那神色、笑容、語氣皆如4020電子書日光和暖。
  
  這男人算是蘇婉兒見過的最極品的男子了。長相、身世、性格、事業俱佳。饒是任何女子被他喜歡都得是一種莫大的福分。這樣的男人這樣好的性格,似乎十分善於生活,他的妻子必定是會被寵到極致的。
  
  她在一旁兀自想,同時又覺得自已莫名其妙。這男人雖這般好,但他是跟藝術沾邊的人。俗話說藝術家就等同於瘋子了,會有各種各樣凡俗人受不了的天馬行空。
  
  再說,李峻寧再好。蘇婉兒始終覺得他像是離自已很遠的人,如同自已是一株生命力頑強的野草,而他則是天上漂浮的白雲。
  
  「怎麼了?」李峻寧跟那服務員說了幾句,冷不防就轉過來,一下子就發現蘇婉兒在看他,臉上還是那明媚的笑,語氣也漫不經心,似乎就那樣隨口一問。
  
  「沒事。只是好奇。」蘇婉兒也是笑。
  
  李峻寧一邊示意她往靠窗的那座位去,一邊問:「好奇什麼?」
  
  蘇婉兒倒是靠近他一些,低聲說:「國際知名的服裝設計師,長得玉樹臨風的年輕男子。呵呵,到底都該是有些清冷傲骨的。卻不計這樣平易近人。自然是訝異。」
  
  李峻寧只是笑,說:「做人為何要咄咄逼人?沒有誰是高誰一等的。這句話,在我很小時,媽媽就對我說。那時,我家家境很好,也是欺負了不少小夥伴。我記得,有一次,也是欺負小夥伴,被我媽媽揍,然後就說了這一句。」
  
  「你媽媽是個很好的人。」蘇婉兒說。
  
  李峻寧點點頭,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然後扭頭看著窗外,說:「她已經過世了。」
  
  蘇婉兒心裡一顫,想起自已失去媽媽之後的日子,看到李峻寧此刻的模樣,心裡萬分理解他。這一刻,他在她心中,不再是那漂浮在九天之上的感覺。
  
  「對不起。」她低聲說。
  
  李峻寧抿唇搖搖頭,說:「沒事了。已經有十年了。」
  
  原來比自已還久遠。可是,直到如今,一想到媽媽已經不在,她的心依舊還會驚顫。任何傷口都會被填平,但一個人失去媽媽或者爸爸的這份兒傷即使結疤,都不會痊癒。李峻寧的神色表明他也是這般。
  
  蘇婉兒沉默,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好在服務員上來,她便是拿了這些菜去詢問李峻寧。
  
  李峻寧看著桌上的涼拌泡椒豇豆顆粒,抿唇笑,說:「這不過是開胃菜,真正的盛宴在後面。」
  
  他剛一說完,倒是先前的服務員端了一盆青花椒魚。剛一走近,那花椒的香味便瀰散開來,在週遭氤氳出一場嗅覺盛宴。還沒有品嚐,食慾已大開。
  
  「夠藝術吧?」李峻寧笑,露出淺淺的笑渦。
  
  「的確。」蘇婉兒嘖嘖讚美,青花椒魚的香味直直往鼻子裡鑽,像是將所有沉睡的細胞都叫醒。於是,她拿筷子開動,姿勢沒有一絲名門閨秀的淑女。李峻寧始終是優雅微笑,即便是吃這樣江湖味十足的青花椒魚。
  
  兩人吃得暢快淋漓。酒足飯飽,兩人像是跟別人決鬥了一番,現在是塵埃落定,都靠在椅子上,相視一笑。蘇婉兒說:「這舉動多傻啊。」
  
  李峻寧只微笑著看她,過了片刻,才說:「和你一起,多傻都可以。」
  
  這話多平常的,他也說得很淡然啊,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真好啊。但是,仔細一想,就是石破天驚。蘇婉兒到底有了一絲的不自在。而李峻寧卻十分淡然,像是什麼都沒發生,反而是去結了帳,這才對蘇婉兒說:「對面那一家咖啡廳,裝潢很沒有藝術感。但咖啡味道正宗,很有藝術氣息。走吧,去瞧瞧。」
  
  他一邊說,一邊已大步往外走。蘇婉兒本想反對,這下子也只能連忙跟上去。
  
  咖啡很香,對面坐的人很好看,低低的爵士樂很有感覺。蘇婉兒就那樣看著對面的李峻寧。他正在向蘇婉兒說最近的構思。
  
  說了良久,蘇婉兒終於忍不住問:「你不怕我偷你的創意?」
  
  李峻寧「撲哧」一笑,說:「創意可以被竊取,但是大師手筆永遠不是小毛賊可以模仿的。何況,我現在並沒有找到足夠能代表中國神韻的東西來作為主題。」
  
  「其實不過就是古典樂器,古典的服飾,古典的物品。」蘇婉兒說,暗自想了想倒是覺得自已這說法大了
  
  「還有古典的人。」他說,那眼神專注得讓蘇婉兒垂了眸,默不作聲。
  
  過了一會兒,李峻寧才問:「敏華,在你心目中,中國的神韻應該是怎麼樣的?」
  
  這個問題,蘇婉兒首先想到的就是旗袍、婀娜的女子、青石板的雨巷,樹蔭下一張石桌,從容淡定的一壺茶水,茶杯有細膩的紋路。
  
  「不太好描述,那是一種感覺。」蘇婉兒回答。
  
  李峻寧搖搖頭,說:「中國人會知道這種含蓄的感覺,知道這種意境。但是全球的人不知。所以,我需要一個承載物來將東方神韻誇張地表現出來。可是,我一直找不到。」
  
  他有些懊惱,蘇婉兒不禁也認真思索,想來想去,腦海裡出現的物什不過就是青瓷。於是,她猶豫再三,終於是說出口。
  
  「青瓷?」李峻寧問。
  
  「嗯,青瓷,釉色細膩淡雅,從容淡定。」蘇婉兒回答,不由得想起大哥和爸爸,看來真的要抽個時間回去看看他們。
  
  李峻寧沒有回答,只半躺在咖啡廳的沙發上思索,良久之後,像是恍然大悟,猛然站起身,說:「敏華,你真是我的幸運。遇見你,百愁莫展的靈感全然都來了。青瓷,小鎮,東方神韻。這一次,就是這個主題。」
  
  蘇婉兒愣在那裡,心中漲滿一種期待。她有點天馬行空地想:如果李峻寧將這一次世界矚目的時裝秀確定為這個主題,那麼是不是意味著自已可以將清風鎮介紹給他。如果這一場秀最終可以在清風鎮為拍攝,可以在這裡舉行,青瓷將會聞名全世界。自已從事青瓷外貿這一塊,必定可以趁勢而起,加上東方文化這一張牌以及李峻寧這樣的招牌,也許自已真的可以在事業上有所騰飛。
  
  不行,這一塊一定要促成。就算他發掘不出青瓷的神韻,自已也要幫他發掘。反正自已家算是青瓷之家了。
  
  「你找到靈感了?」蘇婉兒確認一下。
  
  「嗯。」李峻寧大喜,那眼神熠熠生輝,十分灼熱,看得蘇婉兒不好意思,就要低頭。他忽然說:「敏華,自從那天偶然見到,我一直在想你。」
  
  這樣突兀的一句話讓蘇婉兒更不敢答話,不敢抬頭。這一不抬頭,就聽到哈哈一笑,竟然是夏可可。蘇婉兒不由得抬頭,果然看到一襲正裝的夏可可,站在桌邊。
  
  「呀,可可姐,你什麼時候來的?」蘇婉兒立馬問,心裡有些慌:也不知道剛剛那莫名其妙的話,她聽到了多少。
  
  「今天案子簡單,早了結了。我剛來想給你打電話,就看到你跟這位帥哥來咖啡廳,本著『能瞎蒙就瞎蒙,生活盡量放輕鬆』的人生娛樂精神,我就進來坐坐,八卦娛樂一下了。」夏可可一邊說,一邊在蘇婉兒身邊坐下,對李峻寧努了努嘴,說:「喂,帥哥。你看上我們家敏華了?」
  
  夏可可問得那樣直接,饒是一向淡然的李峻寧也有些難為情地停頓一下,才說:「敏華嫻雅直率,沒有現下很多女子的虛榮。看上她,不是一件丟人的事,而是榮耀。」
  
  「呔,小伙子,就衝你這話。你真有前途。要是葉家那幾隻有這一半的覺悟。」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6:51

  第080章 沒人給你奧斯卡
  
  蘇婉兒憋了笑,不僅僅是因為夏可可所使用的量詞,更是因為夏可可也認同葉家那幾隻的覺悟差,表達能力很成問題。
  
  是啊,葉雲嘉還好一點,但脾氣也差,一件事也說得吞吞吐吐。葉瑾之就每句話都得將人氣死。而聽聞葉三當年明明是喜歡夏可可,卻就是弄得夏可可極度反感他。好在那傢伙鍥而不捨,堅持不懈,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夏可可漸漸能理解這人的邏輯思維了,這才成就了一段好姻緣。
  
  相比較而言,李峻寧倒真是會說話。蘇婉兒眼神不經意地掃過去,卻與李峻寧相碰。他那眼神專注,她便是尷尬,連忙垂了眸。
  
  夏可可卻是脆生生地問:「小伙子,你看上我家敏華?到底如何打算?」
  
  蘇婉兒看夏可可那神色,絕對是玩心四起,立馬在桌子下拉了拉她,低喊一聲:「可可姐。」
  
  夏可可握了她的手,轉過臉來,全是濃濃的笑,示意她不要阻止。蘇婉兒無奈,卻聽得李峻寧輕輕一笑,說:「自然是希望琴瑟和鳴,鐘鼓樂之。」
  
  「喲,還拽古文了。不得了,還直接詩經了。」夏可可脆生生的。饒是蘇婉兒也聽出不對,李峻寧尷尬一下,說:「隨口說了,沒有賣弄的成分。」
  
  夏可可搖搖頭,說:「你誤會了,並沒有諷刺你賣弄的意思,而是想娶敏華的人多得是。不單單會古文就行的。我問問,你憑什麼說認為可以娶她,讓她幸福?」
  
  夏可可那模樣儼然一副家裡人詢問追求者的模樣。蘇婉兒起先還有些不安,後來心裡已全然放鬆,這傢伙就是搞怪,且不按理出牌的人。
  
  李峻寧這一回倒是收起一貫的笑容,一臉認真地思索片刻說:「即便我十分想娶敏華,與她共度一生。但目前,我沒有把握讓她幸福。」
  
  蘇婉兒聽到這句話,也十分訝然。在她印象中,這個男人應該是能言善道,能將話說得恰當好處的。卻不料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夏可可眉頭一蹙,問:「你沒有把握讓她幸福?」
  
  「是。沒有把握。」李峻寧說,十分篤定。
  
  「物質條件不夠?事業不好?或者是你脾氣不好?」夏可可猜測,忽然臉色一亮,問:「還是身體某方面有隱疾?」
  
  蘇婉兒都快聽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了,說到人家身體有隱疾什麼的,夏可可居然能臉色一亮。她低喊一聲:「可可姐,我跟李先生沒認識幾天。」
  
  「感情的事,基本上是開始的剎那就已經注定的。」夏可可十分篤定地說。
  
  李峻寧終於還是有些尷尬地頓了頓,緩緩地說:「物質條件,雖然不態給她全球排名前五十的財富,也會讓她衣服無虞。事業的話,我自已還算一點點小成就。脾氣,嗯,我自認為還算好。身體,這個很健康,沒有隱疾。」
  
  「那為何沒有自信,說沒有把握讓敏華幸福?」夏可可步步緊逼。仿若對方露出窘迫,就是她最大的樂趣。蘇婉兒暗想是不是當律師的都有這個嗜好。她記得大學室友的表哥就是有這個嗜好的,那傢伙也是個律師。
  
  「那是因為——」李峻寧說到這裡,抬頭看過來,唇邊有一抹笑,他接著說:「因為敏華目前還沒有愛上我。」
  
  這一句回答讓蘇婉兒一怔。這個男人是這樣聰明,他深刻地看到幸福的前提是兩情相悅。她心內微動,暗想:這個男人的妻子必定是幸福的。
  
  而自已與葉瑾之,夫妻的名分,合作的關係,除了彼此詆毀,對對方落井下石,無止境地演戲,再無其他。有時候,那偶爾一點點的柔情,都仿若是一場幻覺。蘇婉兒要不停地詢問自已那是真的,還是演戲,還是自已的幻覺。
  
  眼前是一個深諳生活與幸福的男子,對自已有情義,雖然目前還沒有愛上這個人,但若是可以,以為未必不會。
  
  蘇婉兒從來認為一見鍾情扯淡,男女只有適合與否。所謂愛情,也就是逐漸發現對方優點,不斷驚喜的過程。
  
  這人,目前表現出的是良人的姿態。可惜自已如今身不由己,等他年,恍若隔世,卻已不是當時的天地,當時的風景。
  
  又如何能期待?罷了,罷了。蘇婉兒低了頭,心裡惆悵。夏可可也沒發話,沉默了片刻。這氣氛有些詭異,可是下一秒打破這氣氛的聲音響起,竟然是那個挨千刀的葉瑾之。
  
  他說:「你很有自知之明,敏華永遠也不可能愛上你,也不可能是你的妻子。」
  
  蘇婉兒聞聲,抬眼就看到葉瑾之,穿一襲正裝,提了手紙袋,正站在旁邊。來得悄無聲息的,真不知道他是幾時來的,聽到了多少。
  
  李峻寧並沒有站起身,臉上的柔和卻全然肅殺,眼神凌厲地掃葉瑾之一眼,問:「你是誰?」
  
  「她的老公,她很愛的男人。」葉瑾之回答得擲地有聲,說謊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
  
  「葉瑾之,你別太過分。」蘇婉兒忽然就煩躁了。他去見他的嚴清雅,把自已獨自丟在街邊,讓自已連打車都找不到地。她不由得沉聲喝道。
  
  葉瑾之果然是演戲高手,被蘇婉兒這樣吼,也面不改色,只是語氣比以往更溫和,說:「行了,別跟我鬧了,中式的禮服不滿意,就自已跳車,也不知道多危險。好了,我再帶你去婚紗,可好?」
  
  靠,白的都描成黑的了。葉瑾之的功力果然不是蓋的,蘇婉兒真想衝上去捶死他。但礙於實力懸殊,這裡又是公共場合,只能在心裡恨得牙癢癢,憤憤地看著他,從牙縫裡迸出一行字:「葉瑾之,你逾約了。」
  
  「別鬧了。我這請柬都買好了。一會兒,我們回去認真填寫。來,乖。」葉瑾之說,還伸手過來。
  
  那隻大手就在那裡攤開,蘇婉兒想拿刀戳上兩個洞。明明說好是合作,他憑什麼處處跳出來為難她,攪亂她的生活?自已可沒有去挑撥他和嚴清雅。
  
  「喲,老四,這秀恩愛也該將場合吧?」夏可可終於是發話,掃了他一眼,臉上似笑非笑的。
  
  「三嫂。這不是秀恩愛,是這丫頭不肯消氣。」葉瑾之說得天經地義。
  
  夏可可冷笑一聲,說:「行了,敏華是什麼性格,我比你清楚。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你好好反思你自已。」
  
  葉瑾之臉色一沉,有些尷尬,也不理會夏可可,只看這蘇婉兒,又將手往前伸了伸,說:「華寶,對不起,我不該負氣走掉,扔你在這裡。」
  
  他說得那樣認真,蘇婉兒有一瞬間感覺到他的真誠,像是真的來道歉的。那手攤開在那裡,寬大的手掌,修長的手指,剪得整齊的指甲,乾淨的手上,紋路清晰。靜靜攤在那裡,有一種莫名的誘惑。
  
  「華寶。」他又喊。
  
  「閉嘴,說了不許叫華寶的。」蘇婉兒惡狠狠地說,恨不得將桌上那杯檸檬水潑過去。
  
  「好了,不生氣,都依你。」葉瑾之說,語氣態度好得不得了。
  
  蘇婉兒疑心他又有什麼別的企圖,一臉疑惑地看他。夏可可也在一旁嘖嘖地說:「喲,老四,你還是有一點點開竅嘛。不過,華寶這稱呼真不怎麼樣?」
  
  葉瑾之不予理會,輕言細語,說:「華寶,走,回家。」
  
  這五個字應該是多麼誘惑人。然而,他跟自已哪裡有家可言。家,應該是溫馨的,家裡的人應該是相愛的。
  
  蘇婉兒抬頭看他,輕輕搖了搖頭,說:「我跟朋友在喝咖啡。請你離開。」
  
  這句話無疑是打了葉瑾之的臉。他臉上的溫柔驟然收起,一跨步上前,一把抓住蘇婉兒的胳膊往他懷裡拽,語氣還算平靜,說:「華寶,乖,我們回家。」
  
  「我們哪裡有家?」蘇婉兒忍了又忍,終於還是說出這一句話。
  
  「婚禮之後,我們就能正式住在一起了。」葉瑾之說,假裝聽不懂弦外之音。
  
  蘇婉兒抿了唇,不再跟他瘋,淡淡地說:「請放開,我在跟我的朋友喝咖啡。」
  
  「不許跟他喝咖啡。」葉瑾之說,語氣裡頗多命令成分。
  
  「放開,不要干涉我。我們說好的。」蘇婉兒耐著性子,她不想在這種場合,尤其是在李峻寧面前鬧出什麼來。
  
  「我沒有干涉你,如果你跟你的同學,你別的朋友喝咖啡都行。就是不能跟他。」葉瑾之說,還是將她的手緊緊拽著。
  
  「憑什麼。」蘇婉兒咬牙切齒,暗自使勁對抗他。
  
  「因為他是對你有所企圖的人。作為你的男人,我不可能無動於衷。」葉瑾之一字一頓,說得好像真是那麼回事。
  
  如果他真是很愛自已。這句話說出他的醋意,自已或許會很幸福,很甜蜜。可是,他不過是演戲。
  
  「沒人給你奧斯卡,不用這麼賣力。」蘇婉兒低聲說,斜睨他一眼,意思是說演戲適可而止。
  
  葉瑾之臉一沉,竟然有頹敗之勢,蘇婉兒也懶得管他,立馬要甩開他。他倒是反應很快,將她用力握住,說:「走,回去。」
  
  「放開她。」李峻寧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7:02

  第081章 敏華,我們回家
  
  葉瑾之冷笑一聲,沒有理會李峻寧,只是對蘇婉兒說:「我們回家。」
  
  這句話越發的可笑,不相愛的人哪裡來的家。蘇婉兒覺得荒唐,這男人怎麼會這樣。夏可可也在一旁倒吸涼氣,很狐疑地問:「老四,你過了點吧?」
  
  「不勞三嫂操心,這是我的家事。」葉瑾之回答,臉上全然肅殺。
  
  夏可可也懶得說話,她原本就是有娛樂精神的人。所以,就坐在一旁,還要了一杯卡布基諾,無比悠閒地說:「那你繼續,好好處理。」
  
  「回家,好不好?剛才是我不對。」葉瑾之說,語氣軟軟的。蘇婉兒心裡一顫,這男人什麼時候有過這種軟軟的語氣,像是個大孩子一樣,帶著些許的撒嬌。像是真心認錯。有那麼一瞬間,蘇婉兒恍然覺得自已跟他真是情侶,方才不過是賭氣,他將她趕下車。可是,當她想到他趕自已下車時,說是去看嚴清雅,便瞬間清醒,像是被人兜頭淋了一盆冰水。剛剛捂熱的心驟然冷了,化作冷然的語氣:「放開。」
  
  「陳敏華。」他喊,生意不大,緊緊抿唇,眼神如刀。
  
  「請尊重你我之間的——」蘇婉兒平靜地說,但沒有說完,她其實是想說「請尊重你我之間的合作」。
  
  葉瑾之沒有說話,依舊是固執地站在那裡,咖啡店的店長似乎也看出不尋常,立馬就過來問需要點別的東西麼,以此來緩和氣氛。
  
  「暫時不需要。沒事的,你去忙。」夏可可笑嘻嘻地回答,在一旁無比淡定。那店長看了看,點點頭,只好退到一旁靜觀事態發展。
  
  站對面的李峻寧卻是一手橫過來,說:「放開她。」
  
  「不關你的事。」葉瑾之回答,手上的力道增加了一分。蘇婉兒怒視這個人,問:「你到底好如何?」
  
  「跟我回家。」他重複,如此的固執。
  
  「呵,你真可笑。這劇本寫得。」蘇婉兒顧不得那麼多,就這樣說出口。
  
  葉瑾之原本肅殺的臉上有一種頹敗瀰散開來。李峻寧說:「她是我朋友,是我看中的女人,所以,關我的事。何況,如果你真愛她,她不願意的事,你怎麼可以強迫?」
  
  「朋友?」葉瑾之淡掃李峻寧一眼,臉上露出一抹淡笑,低聲說:「你不要忘了我的身份。也最好不要露出馬腳。」
  
  李峻寧面如秋水長天,平靜一笑,說:「你要以強權壓人?不好意思,我從來不畏強權。」
  
  「我這人講究證據。所以,向來不亂下判斷。」葉瑾之說。蘇婉兒隱約覺得這兩人之間的對話蘊含了什麼東西。這兩人給她的感覺就像是在暗自過招。
  
  李峻寧輕輕一笑,那一隻還是橫在蘇婉兒與葉瑾之之間,他緩緩地說:「愛一個人,就要尊重這個人,她不願意的,絕不強迫;愛一個人,就要一心一意,既然承諾了一輩子走下去,就要對那一個人不離不棄,而不是始亂終棄。葉先生似乎從沒想過怎麼去愛一個人。」
  
  蘇婉兒十分贊同李峻寧的話,就連一旁的夏可可也是嘖嘖地說:「小伙子,覺悟蠻高的。」其實,夏可可根本沒有李峻寧大,只不過她結婚了,便以老太婆自居了。
  
  「這是基本常識。作為男人,尤其是中國男人,責任二字是必須的。我欣賞敏華,可以,敏華沒有愛上我,我便不會給敏華任何負擔。如果,她有那麼一點點的愛上我,那我會給她所有的可能的幸福。那種情況下,在你進來拉她,我就會向你揮拳。」李峻寧語氣還是那種波瀾不驚,卻一句一句都敲打向葉瑾之。蘇婉兒聽得驚心。
  
  葉瑾之還是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連神色都不曾改換,似乎不曾聽聞李峻寧的話,只是蘇婉兒感覺他捏她胳膊的手鬆了勁兒。蘇婉兒正欲趁勢拿開,他又是一抓,說:「敏華,我們回家,好不好?」
  
  那語氣有某種請求,連那神情都似乎是。蘇婉兒原本是要斬釘截鐵地回答他,但看到他這神色,聽到他這語氣,便猶豫了。是的,她怕一出口,他會很難過。雖然貌似自已對於他來說無足輕重。
  
  「敏華。」他又喊了一聲,將手中的手袋提給她看,說:「我在附近商場去尋的,上一次,我在附近做事,看到有這種很古典的請柬。我們回家一起填,好不好?」
  
  他語氣軟軟的。原來,他方才竟然是沒有走遠,只在這附近的商場裡買請柬麼?蘇婉兒低頭看那紅紅的請柬,是鏤空的花紋,像是古典的折疊木屏風,有暗色的水墨畫的鸞鳥和鳴,果然十分好看。
  
  有那麼一瞬間,蘇婉兒錯覺自已真的要做新娘,真的要奔向幸福了。然而,嚴清雅那種水蓮花嬌羞,眉頭緊蹙的臉總會在她眼前晃蕩。
  
  是的,那才是葉瑾之喜歡的類型,那才是他即便敗壞自已的名聲也要守護的女人。他葉瑾之知道那個女人弱,不可能像董小葵和夏可可這樣大氣,可以飛躍世俗的滄海。所以,就要用跟自已合作這一招來守住。他跟自已結婚,是為了有自已這個幌子,他可以跟嚴清雅一起罷了;而自已則是為了爸爸和大哥能安穩,不背負上爺爺這可能的命債。
  
  至於將來的打算,等適當的時機,陳家與葉家都能緩和下來,自已事業也定型,能找到良人。那麼,就由自已來當這個壞人,提出離婚,不對,應該是分開,那本結婚證是假的。這樣,就當是成全葉瑾之,成全有情人吧。
  
  這就是蘇婉兒對於這場即將而來的婚姻的全部設想。
  
  因為這些,蘇婉兒再度將自已跟葉瑾之分出楚河漢界,於是垂了眸,說:「你先回去吧。我跟朋友喝咖啡呢。」
  
  葉瑾之默然不語,只是慢慢將她的手放開,轉身大步往外走。那身影充滿落寞,這一刻,蘇婉兒忽然後悔,心裡紛紛擾擾,暗想:是不是不該這樣。
  
  夏可可歎息一聲,在一旁聳聳肩,沒有說話。李峻寧則是走過去,在對面坐下,說:「敏華,坐下,喝一杯咖啡。一會兒,我再請你吃好吃的。這附近,我熟悉。」
  
  蘇婉兒聽聞他的話,才恍然收了滿心的不安,有些不自在地笑笑,頹然坐到位置上,說:「剛剛已經吃得很飽了。哪裡還吃得下?」
  
  蘇婉兒不是對美食無動於衷的人,何況李峻寧這具有藝術氣質的人引領去的美食地方必定都是好地方。但她真沒有胃口,不知道為什麼,耳邊總是那一句軟軟的話語:「敏華,我們回家,好不好?」
  
  她兀自端了咖啡就要喝一口,夏可可喊「小心燙」卻已經來不及阻止。蘇婉兒一口下去,舌頭、嘴唇火辣辣的疼,眼淚一下子就蓄滿眼眶,她笑了說:「呀,真是的,什麼時候新叫了一杯?」
  
  「剛剛,我叫的。這家拿鐵很出名,是招牌,所以——」夏可可十分抱歉,李峻寧已經十分關心地湊過來問是否燙著。
  
  蘇婉兒搖搖頭,說:「不礙事,只是有些累了。想回去了。」
  
  李峻寧站在那裡沒做聲,片刻後,才說:「那改天等你有空,我們再一起去品嚐美食。如果你去滬上或者南方,我帶你去看我養的鵝。」
  
  「養鵝?」蘇婉兒和夏可可異口同聲,十分驚訝。
  
  這人到底還有多少搞怪。「沒錯,養鵝。」李峻寧哈哈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農民企業家?」夏可可問,又說:「不對呀,你這氣質不像。」
  
  「可可姐,他是李峻寧,就是新銳的世界大師級服裝設計師。」蘇婉兒立刻說。夏可可立馬瞪大眼,繼而嘿嘿一笑,說:「我之前就覺得眼熟,一時沒想起來。嘿嘿,真是幸運。居然遇見大師級人物。」
  
  「不過是站在中國文化的底蘊之上,汲取民族的營養液才造就的自已罷了。不值一提的。」李峻寧說,十分謙虛。
  
  夏可可少不得讚美一番。不過,夏可可和蘇婉兒一樣,並不關心大師級的服裝設計師到底下一個作品是什麼。而更關心的是大師級的隱私,比如養鵝這件事。夏可可就在寒暄一番後,直接問:「你養鵝是為了靈感?」
  
  李峻寧一愣,點點頭,說:「算是。」
  
  「果然,每個大師都有怪癖。」夏可可說。蘇婉兒聽著,卻始終是想著葉瑾之,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
  
  等夏可可跟李峻寧又扒拉了一會兒,蘇婉兒終於是找到機會,說:「我有些累,想回去了。」
  
  李峻寧波瀾不驚的一眼掃過來,語氣平靜地說:「嗯,那我送你回去。」
  
  夏可可呵呵一笑,說:「改天該你送。大師今天也別說我不接風情。因為之前與她嫂子約好的,我順路去她家。」
  
  李峻寧一愣,點點頭,說:「算是。」
  
  「果然,每個大師都有怪癖。」夏可可說。蘇婉兒聽著,卻始終是想著葉瑾之,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了。
  
  等夏可可跟李峻寧又扒拉了一會兒,蘇婉兒終於是找到機會,說:「我有些累,想回去了。」
  
  李峻寧波瀾不驚的一眼掃過來,語氣平靜地說:「嗯,那我送你回去。」
  
  夏可可呵呵一笑,說:「改天該你送。大師今天也別說我不接風情。因為之前與她嫂子約好的,我順路去她家。」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7:15

  第082章 破規矩
  
  「走吧。」他說,語氣很平靜。
  
  蘇婉兒沒有說話,覺得全亂了。這人果然是高手,能將向來心如止水的自已全然攪亂。她好半晌才穩住心性。
  
  夏可可也發現事情不對,立刻就對葉瑾之說:「老四。我正好要去找陳六嬸要個花色繡樣,就由我送敏華回去。你先去醫院一趟,瞧瞧爺爺有什麼吩咐,然後再過來和敏華吃晚飯吧。」
  
  葉瑾之沒做聲。蘇婉兒立馬沿台階下,對他說:「是啊。我之前也聽可可姐說爺爺似乎有念叨你,你去看看,若是得空就過來吃晚飯吧。」
  
  蘇婉兒心性已穩定,情緒不像方纔那樣激動,聲音也柔和了許多。葉瑾之臉色稍霽,點點頭,叮囑夏可可小心開車。
  
  夏可可拉了蘇婉兒在一旁打趣,說:「行了,行了,等你吃飯。你速度去看一下爺爺,立馬過來。」
  
  葉瑾之這才轉身走了。蘇婉兒覺得鬆了一口氣,全身都想要虛脫一樣,愣愣地站在那裡,仿若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浮光掠影,都是別人的風景。
  
  「走吧。」夏可可說,便是往停車場去。蘇婉兒轉身的瞬間,看到李峻寧站在咖啡廳門口,雙手插袋,就那樣看著這邊。蘇婉兒略點頭算作致歉,也算作告別。李峻寧略一笑,算是告別。
  
  蘇婉兒抬眉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轉身跟上夏可可。
  
  夏可可開了車往陳雲華的別墅去。一路上,便是問了蘇婉兒與李峻寧如何相識。蘇婉兒一一道來。
  
  「倒是真巧。」夏可可感歎。
  
  蘇婉兒自已也覺得太過戲劇性,巧合太多,總讓人有些不太信服。何況,她從來不認為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
  
  「是有些。」蘇婉兒應和,不由得警覺地看前方身後,有沒有可疑的車輛跟蹤。但是,最近這幾天,那些跟蹤者似乎銷聲匿跡了。其實,蘇婉兒一刻都沒有放鬆過警惕,以及出現在她生命裡的每一個人。因為朱雀令的發出者,至今還沒有找到。那人一日不曾現身,對於蘇婉兒來說,就像是一柄劍懸在頭頂,隨時可能落下來,讓自已猝不及防就身首異處。
  
  「董小葵要提前結束假期回來了。據說是許仲霖要提前結束假期。」夏可可忽然說。
  
  蘇婉兒訝然,隨口一問:「是發生什麼事了?」
  
  夏可可一聽,立馬就換了嚴肅的神色,說:「敏華,這話你不該問的。你是陳家人,即將是葉瑾之的妻子。作為這樣身份的女子,這些是不能問的。何況那些事原本就是禁忌與機密。你詢問不打緊,但有心人怕是要做文章 的。你可是記住了?」
  
  蘇婉兒暗罵自已不謹慎,立刻就點頭,說:「多謝可可姐提醒。」
  
  夏可可呵呵一笑,說:「哪裡的事。我以前也不懂。被葉三訓了幾次,這才知道這權貴之家,特權多,規矩也多。哪裡能像外人想的那樣為所欲為的。一個世家歷經很多代,必得是兒孫嚴謹的維持,克己並且努力的結果。這一方面,葉家的規矩甚多,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後你進門就知道了。」
  
  「啊?」蘇婉兒驚訝。其實,她是知道的,之前,陳昭華說陳家時,就說過這事。
  
  「呵呵,不過,說到規矩,我倒是有一件事必須告訴你。」夏可可一邊將車停在陳雲華的別墅門口,一邊說。
  
  她神色嚴肅,蘇婉兒覺出事情的嚴重性,不由得屏住呼吸認真傾聽,說:「可可姐請講。」
  
  夏可可關好車門,拉了蘇婉兒的胳膊,說:「雖然你說過你的結婚證是假的。瑾之也做了手腳,這倒不必擔心。但如今要舉行婚禮,我總是要告訴你一聲。」
  
  「嗯。」蘇婉兒回答,看平素裡嘻嘻哈哈的夏可可都是這副表情,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夏可可輕歎一聲,說:「葉家規矩森嚴。葉家的男人,是不准離婚的。」
  
  「啊?」蘇婉兒訝然。這年頭還有這種破規矩。
  
  「別驚訝,是真的。我原本是想問問你是否知道的。但今天看老四那樣子,顯然沒告訴你。所以才跟你說,這還沒結婚,你掂量掂量。」夏可可說。
  
  蘇婉兒心裡也有些七上八下的,這葉家是什麼破規矩。她還在掂量,苗秀芝已經出來打招呼,夏可可自然是嘴甜,過去一陣寒暄。苗秀芝樂呵呵地吩咐人去準備晚飯。
  
  夏可可這才過來,說:「雖然只是婚禮,你要知道,葉家這一代,老爺子最看重的就是老四和老五。圈內人也知道,所以,老四大婚,必定是大家都知道的。到時候,有沒有那結婚證,怕都不得離婚了。」
  
  蘇婉兒沒有回答,只是想到清風鎮,想到父親和大哥,想到的病床上的陳老狐狸。這一系列的條件之下,似乎沒有別的路,也許還有,只是她不願意再去折騰,再去走別的路。於是,瞬間雜亂的心再度安穩,她抬眉一笑,說:「我是我自已的,我如果想,我就能做。謝謝可可姐。」
  
  夏可可抿唇一笑,說:「我不得不佩服董小葵的眼光了。就是她訂婚那天見了你一面,便對我說,你是眼眉清奇,耐得住,比我和她都更強。當時,我覺得你是柔弱得需要全然保護的人,但現在,我漸漸發現你的強悍是柔中剛,綿裡針。」
  
  「你又誇我。哪能的事,不過是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再走一步了。」蘇婉兒說,太陽已經落下,天光還在,但週遭頓時清寒起來。
  
  「自家姐妹,不說這些客套。如今,你既然決定走這一條路。作為朋友,我也得跟你說幾點。這也是我這段時間琢磨的。」夏可可拉了蘇婉兒沒有往客廳去,反而是去了院落裡的涼亭。在涼亭裡坐下,夏可可才低聲說:「既然是決定嫁給老四了。不管是真嫁,還是做戲。你都把這戲做真了吧。我覺得這才是一條出路。」
  
  蘇婉兒抿唇一笑,到底有些苦澀,說:「我不瞞你。我與他不過是合作關係,要講究職業道德。」
  
  「呸。還職業道德,就今天在咖啡廳老四的表現,明顯對你有意思。你一定可以搞定的。」夏可可慫恿。
  
  蘇婉兒也有那麼一瞬心微微動。暗想那個男人不是真對自已有那麼一絲絲的意思。可轉念一想:他愛嚴清雅,能夠在一起六年,不可能沒有感情;何況他本就是演戲的高手。今天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表演,讓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愛她的。那麼,他和嚴清雅就可以更安全。
  
  她告誡自已。於是對夏可可說:「我有我自已的打算。他不是我那杯茶。」
  
  夏可可輕歎一聲,說:「我也不多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即便是彎路,別人也是拉不回來的。老四啊,你自求多福吧。本宮幫不了你。」
  
  夏可可一邊說,一邊做痛心疾首沮喪狀。蘇婉兒呵呵笑,說:「你們啊,都被這人騙了。不知道他演技多好。」
  
  夏可可呵呵笑,又是一陣爭論,苗秀芝卻是尋到花園裡來,說是葉瑾之來了,在廳裡,讓蘇婉兒回去。
  
  正在打鬧的兩人不由得一驚。夏可可打趣:「這傢伙根本就沒去醫院,逕直過來陪你吃飯了。哈哈,老四居然會這樣用心。」
  
  「演戲的。」蘇婉兒提醒,心裡也莫名有些許的高興,不由得快步往廳裡去。
  
  葉瑾之坐在沙發上發呆。蘇婉兒走的急促,一下子大步進去,覺得不禮貌,就站在那大廳的屏風處。葉瑾之抬眉看她,眼神深邃。
  
  這場景怎麼有些像是久別重逢一般,無端地生出曖昧與尷尬。偏偏夏可可又不進來,跟苗秀芝去問繡樣圖案,還假戲真做得有模有樣的。
  
  「你去醫院回來了?」蘇婉兒終於找到一句話來打招呼。
  
  「我打了電話,爺爺在休息。我想陪你吃了晚飯再去。」他說,語氣平靜,閒話家常。
  
  蘇婉兒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只是「哦」了一聲,倒不知該不該走過去。
  
  葉瑾之卻是笑了,拍了拍旁邊的沙發,說:「敏華,你過來坐,我有話跟你說。」
  
  這人又要出什麼妖蛾子。蘇婉兒十分狐疑,卻還是謹慎地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問:「什麼話?」
  
  「你是我的妻子,注意自已的影響,不要隨便跟男人單獨出去。」葉瑾之開口就這一句。雖然語氣淡然,沒有一絲一毫責備的意思,但這話惹得蘇婉兒火嗖嗖直冒,她冷哼一聲,說:「葉瑾之。今天是誰丟下我的?是誰動不動發脾氣的?」
  
  「好了。我承認我今天衝動了一些。不過,你也有責任。」葉瑾之說,天經地義的樣子。
  
  「我什麼責任?對於結婚,我沒經驗,對於京城我絲毫不熟悉。並且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抬水喝,三個和尚沒得喝的道理,你不懂麼?我如果要參與其中,怕就有諸多的地方需要協商調配,這是耽誤時間,浪費精力的事。讓你全權處理,是相信你,也是想你能處理好。再說,你跟我之間是個什麼情況,別人不知道,你跟我還不清楚?我們之間單獨在一起,有必要那麼裝麼?」
  
  葉瑾之臉色一沉,大步跨過來嚇了蘇婉兒一跳,而他卻只是坐在她身邊,低聲問:「陳敏華,誰對結婚又有經驗了?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就這麼一次婚禮。還有,我雖然給不了你想要的,但是想給你一個好的婚禮。」
  
  蘇婉兒越發覺得這像笑話,撲哧一笑,很認真地端詳他一陣,這才說:「葉瑾之,虛假的東西,再繁盛也是虛假。你不覺得這說法可笑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7:28

  第083章 針鋒相對
  
  葉瑾之一臉陰沉,過了半晌,聽得屋外有人語響,他才低聲說:「陳敏華,你喜歡誰都可以,唯獨不可以是那個人。不要問我原因。」
  
  蘇婉兒聽他這麼說,便是斷定先前自已的猜測,李峻寧怕真不是巧遇。只是那樣一個精緻的人,自已若是見過,必定有印象。但初次相見,卻是絲毫印象都沒有。那麼,他到底又是抱著什麼樣的目的來接近自已?
  
  蘇婉兒之前暗自祈禱是自已多想,也不希望兩人之間的情誼摻雜太多複雜的東西。但葉瑾之雖然有時候不可理喻,但在某些事情上,這人還是有底線存在。至少作為十二衛戍隊長之一,不會無端去懷疑一個人。
  
  「我不會問你原因,不過,不是人人在你眼中都該是傻蛋。」蘇婉兒回答。說出這一句,也暗自罵自已到底在逞什麼口舌,與這個八竿子犯不著的合作者有什麼好生氣的。將來楚河漢界離得遠遠的,他走他的陽關道,自已過自已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的。自已又何必生氣。
  
  唉,到底是不淡定。蘇婉兒暗自懊悔。葉瑾之卻也不動怒,只是說:「你不必這樣渾身長刺似的將自已的印象破壞殆盡。你我不過合作關係,你不必有別的想法。」
  
  這話可真是好笑。像是她蘇婉兒要巴著他不放一樣。她可對這樣的人沒興趣,跟這種惡劣性格的人生活,連對未來的憧憬都不可能產生。是的,她真想不出跟這個人生活在一起是什麼景象。
  
  「我也沒別的想法。作為合作者。奉勸你不要入戲太深,也不要干涉我太多。我雖不是蕙質蘭心,聰明絕頂,卻也不是像你想的那種愚蠢之人。很多事,我有分寸。」蘇婉兒說,葉瑾之坐在一旁,只瞧了旁邊的屏風想在出神,波瀾不驚的神色,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蘇婉兒對於他這種狀況有些不滿,低喊了一聲「葉瑾之」以表示提醒。
  
  他應聲略略轉過臉來看她,蘇婉兒這才說:「很多事,我自有分寸。但若我危險,你願伸手,自然是十分感激。」
  
  「你放心,不會讓你處於任何危難之中的。」葉瑾之說,那語氣像是認真的承諾。
  
  蘇婉兒抿了唇,心裡有一絲動容,但只是一絲而已,她立刻就說:「謝謝。」
  
  葉瑾之略一笑,並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那裡。這時刻正是黃昏,夕陽只剩微光,屋內有些昏暗,屋外是玄妙的光影,兩個人坐在廳裡,耳畔有鐘擺的滴答聲。這場景古典,似曾相識。
  
  「敏華。」葉瑾之忽然喊她。
  
  「嗯?」蘇婉兒抬頭,藉著窗外的微光看他,只看到大概的輪廓。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一種錯覺,這人的輪廓跟記憶中銀座八樓的重疊,仿若認真看清他的面容,就可以彌補當年的遺憾。她就那樣怔怔看他。
  
  「你記得,即便不喜歡我。你喜歡誰都可以,但不能是那個人。」葉瑾之說,聲音緩緩地,如同夕陽沉澱在江水裡,有一種緩緩的沉靜與質感,蘇婉兒覺得有些沉浸其中。仿若這聲音似乎也像是那位的了。雖然比銀座八樓那位稍微渾濁了一些。
  
  蘇婉兒思緒飄遠,並沒有在意葉瑾之所說。他有些不滿,又問了一遍:「可有記住?」
  
  蘇婉兒點點頭,有些不悅地說:「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我的智商。」
  
  「你能清楚,那最好。」葉瑾之語氣冷然,言簡意賅。整個人靠在沙發上。
  
  「放心。我不是看到男人長得好看點就花癡得找不著北的。也不是看到男人條件稍微好一點就砰然心動,而後忘記自已是蔥還是蒜的那種白癡。我只選我合適的和適合我的。當然,經過考察,那人若是適合,也不排除會一起走。」蘇婉兒回答,語氣有點咄咄逼人。其實,這雖然是真實的她,但到底還有些賭氣的成分,這人憑什麼就為她決定她的將來。而且還說的是你可以喜歡誰。呸
  
  「你敢。」葉瑾之語氣有些怒。
  
  蘇婉兒冷笑,說:「我有何不敢的?難不成你也要拿我在意的人要挾我不成?」
  
  葉瑾之不再言語,過一會兒,才低聲問:「你知道?」這三個字雖然沒頭沒腦,但蘇婉兒卻明白。她冷哼一聲,說:「葉瑾之是何許人也?即便是陳家要瞞你。你要跟我合作,必得對我底細都摸清楚了才肯談這些的。不是麼?」
  
  「你又知道了?自作聰明。」葉瑾之冷哼,挪了挪身子。
  
  「那你是知道的吧?」蘇婉兒問。其實也不是那麼篤定。
  
  「你不是聰明麼?問自已。」葉瑾之不肯說,站起身就往廳外走。蘇婉兒連忙站起身,也追著問:「葉瑾之,是不是知道?」
  
  「沒用的。我不會告訴你的。」葉瑾之也賣關子。恰好夏可可拿了繡樣走過來,問:「你們有什麼秘密?」
  
  「我跟這種人哪裡來的秘密。」葉瑾之語氣嫌惡。
  
  「喲?這才幾多時間,就判若兩人。敏華說可以給你頒個奧斯卡表演獎。我還不行,今天算是見識了。」夏可可聳聳肩。
  
  「三嫂過譽了。你家那位風流倜儻的,風流史都可以編好幾部奧斯卡優秀劇本了。」葉瑾之說。蘇婉兒暗暗覺得這男人是有仇必報型的,這嘴毒,傷人於無形。
  
  「就他那一點芝麻爛谷子的事,我早聽膩了。也沒見出多有大紅大紫的跡象。倒是老四啊,三嫂我看好你喲。你用心給我們演一個。不過,小心人戲不分,賠了夫人又折兵。」夏可可一臉的笑,一字一句全是無形的飛刀唰唰飛向葉瑾之。
  
  葉瑾之則是呵呵一笑,說:「這就不勞三嫂操心了,你還是趕緊回去跟老三加班加點,上次我可聽老爺子有念叨了。」
  
  「呸,要你管。」夏可可脆生生地說,白他一眼,然後拉了蘇婉兒說:「敏華,我們去吃飯。今天上庭,我可是沒來得及吃好吃的。」
  
  蘇婉兒自然也不能跟葉瑾之多呆,更不能去詢問他是不是真知道她是蘇婉兒,再或者蘇小喬。畢竟,這是個秘密。只得喊一聲:「過來吃飯啊。」
  
  葉瑾之「嗯」一聲。蘇婉兒心裡卻是一驚,若是他真調查自已,必定知道自已之前叫蘇小喬的。那麼,如果他可能是銀座八樓那個,他怎麼會不告訴自已呢?
  
  想到這裡,她到底有些許的沮喪。因為之前,多多少少還抱著殘存的希望,希望葉瑾之就是銀座八樓那一位,即便他已經有了嚴清雅。而如今這樣一看,大約是不可能了。
  
  沮喪瀰漫開來。夏可可幾乎是半拖半就將蘇婉兒拖到餐桌上。天藍色的桌布細碎的花朵,杯盤精緻,食物精美。是粵菜,大約是那個胖胖的廣東廚子掌勺。苗秀芝也是很懂分寸,因為夏可可與葉瑾之都來自南邊,便是依照客人的口味來安排了。
  
  食物噴香,蘇婉兒卻沒什麼食慾。因為陳雲華、陳澤林都在醫院,所以,家裡就苗秀芝主持。菜上齊全,葉瑾之便落座。
  
  食不言,寢不語。但難得在餐桌上坐下,苗秀芝也是忍不住詢問兩人婚事。葉瑾之不給蘇婉兒答話的機會,從婚紗訂做、回門裝選擇,車隊儀式,婚禮地點等都一一做了詳細的說明。蘇婉兒十分訝異,這不是昨天才說的事麼?他怎麼就籌劃得這樣細緻了?正在對付食物的夏可可不由得也插嘴,說:「喲,老四,滿效率的嘛,這昨天才說結婚,今天就將婚禮規格都弄好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早有預謀,早有弄好了。」
  
  「是啊。我就是早有預謀。早看上華寶了。」葉瑾之也不注意場合,也不看苗秀芝在場,居然就這樣說。那「華寶」兩個字,沒差點讓蘇婉兒一口湯給嗆個半死。
  
  「喲,不得了。看來,大婚當天,必得要讓你們細訴一下愛情傳奇啊。」夏可可嘖嘖地說,然後十分優雅地喝湯。
  
  苗秀芝也聽得興致起,居然問了蘇婉兒一句:「真的?」
  
  「媽,你別聽這傢伙胡說。他可是黑得都能說成白的。」蘇婉兒斜睨一樣葉瑾之。他認真對付食物,好一陣,才說:「媽,敏華臉皮薄,這事,你就別問她了。她支支吾吾也說不清。我想三嫂剛才的建議很好。你們想要知道我跟敏華的愛情傳奇,就不要再追問了。到婚禮那一天,我會親自講給你們聽的。」
  
  呸,這人又不知道要在婚禮當天做什麼表演。蘇婉兒憤憤地說:「葉瑾之適可而止。」
  
  「敏華,怎麼可以那樣說話?夫妻之間,要柔和一些。太任性會將對方的忍耐和愛都耗盡的。」苗秀芝板起臉來。
  
  事,你就別問她了。她支支吾吾也說不清。我想三嫂剛才的建議很好。你們想要知道我跟敏華的愛情傳奇,就不要再追問了。到婚禮那一天,我會親自講給你們聽的。」
  
  呸,這人又不知道要在婚禮當天做什麼表演。蘇婉兒憤憤地說:「葉瑾之適可而止。」
  
  「敏華,怎麼可以那樣說話?夫妻之間,要柔和一些。太任性會將對方的忍耐和愛都耗盡的。」苗秀芝板起臉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7:42

  第084章 他的詢問
  
  葉瑾之在問哪家醫院。那麼出事之人必定不是兩隻老狐狸。這也不知道是誰。戰友,朋友,還是嚴清雅?
  
  蘇婉兒無從知曉,也不太想去感興趣。因為他的事必須要與自已無關,如果自已參與太多,難保自已不會泥足深陷。若這人沒有意中人,那麼深陷一次又何妨?可人家是有意中人,風風雨雨六年。她不想自討沒趣,耗費心力,也不想做令人生厭的橫刀奪愛者。
  
  所以,她再次鎮定自如,低頭對付一盤青菜,而對面,夏可可正悠閒地喝雞湯。飯廳裡很安靜,於是葉瑾之在廳外打電話的聲音逐漸清晰。他話語不多,也沒聽出什麼喜怒哀樂、擔憂等情緒。只聽他「嗯啊」幾聲,後來說:「我馬上來。」
  
  蘇婉兒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對付那盤青菜的動作越發仔細。葉瑾之卻是掛了電話走進來,對苗秀芝說:「媽,我有些事,要先去處理。」
  
  「呀,可這飯還沒吃好。」苗秀芝站起身來。
  
  葉瑾之略略欠身,說:「十分抱歉,是人命關天的事。」
  
  「大事要緊。你去忙吧。」苗秀芝說,催促他速度前行。
  
  饒是蘇婉兒再怎麼裝模作樣,聽到這些話,她也不能繼續對付那盤青菜。而是出於禮貌性說:「那你注意安全,開車慢些。」
  
  葉瑾之看了她一眼,說:「你早些休息,明天我來接你去那邊,我們一起寫請柬。」
  
  「哦——」蘇婉兒猶豫一下,想反對的,但覺得那是徒勞的舉動,還給雙方添堵。所以,就很順從地回答:「好。」
  
  葉瑾之眉目擠出一絲笑,然後,那一絲笑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神情。說:「我走了。」
  
  苗秀芝立馬說:「敏華,你怎麼不懂事了。快去送送瑾之。」
  
  真是多事蘇婉兒心裡不太情願,面子還是要給足苗秀芝。於是順從地站起身來,就跟葉瑾之往外走。
  
  他哪裡肯,一下子停住腳步,轉身說:「乖,去好好吃飯。」
  
  好吧。蘇婉兒承認這男人這樣體貼的話語讓人很受用。她搖搖頭,說:「我已經吃好了。」
  
  「注意休息,不用送我。這會兒外面也冷,你就在屋裡呆著。」葉瑾之說,大步往外走。蘇婉兒自然不肯聽他的。
  
  夏可可卻是放下碗,大聲喊:「老四,等等,我順路跟你一起回去。剛剛嘴饞嘗了一輩烏梅酒。不能開車。」
  
  「我去醫院的。你讓葉三一會兒來接你。」葉瑾之毫不客氣地拒絕。
  
  「你三哥回南邊了。他青梅竹馬說要結婚了。他回去給人審查去了。」夏可可說,明明是漫不經心的語氣,蘇婉兒卻聽出一些些的酸澀。夏可可口中葉三的青梅竹馬大約就是指葉三的大丫鬟。
  
  這大丫鬟的制度,之前聽陳昭華說起過。當時,陳昭華說他們這些權貴之家的子弟都會資助一些貧困的孩子。其中,有些在孤兒院裡的優秀孩子,會被領到家裡來一起成長。當然,對於陳家來說,是沒有大丫鬟這種制度的。他們資助貧困的孩子上學、衣食,是他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做的事。
  
  葉瑾之像是聽出端倪,「哦」了一聲,說:「那走吧。秦冰在醫院,到時候,我讓秦冰送你回去。」
  
  夏可可一聽,呵呵一笑,從沙發上抓起包包,一邊往外跑,一邊說:「老四,你是個好人。」
  
  「別,你這話聽得我慎得慌,你速度點停好車啊。」葉瑾之催促,也快步往院落裡走。
  
  蘇婉兒也跟他走到院落裡,夏可可已經經她的mimi往陳雲華的車庫裡開,那位狐狸眼的女子在那邊跟她說話。
  
  葉瑾之站在一旁,又叮囑蘇婉兒好好休息。蘇婉兒點點頭,又叮囑他小心開車,注意安全。葉瑾之沒有打趣,一一應承下來,開車走了。
  
  蘇婉兒回到屋內,自已煮了茶喝。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葉瑾之到底遇見什麼事了,拿著電話猶豫了很久,才撥通了夏可可的電話。夏可可接起來,她橫豎是問不出口關於葉瑾之的事,於是只是問:「可可姐回到家了?」蘇婉兒詢問。
  
  「嗯,回來一會兒了。不過,老四真是渣。半道就將我扔下,叫他的保鏢秦冰來接我。我本來想著跟他去醫院瞧瞧情況的。可這男人賊精。」夏可可憤憤地說。
  
  「你今天沒喝酒吧?」蘇婉兒不由得問。
  
  「抿了一點。嘗味道的。我當時跟你媽媽討論烏梅酒的做法呢。」夏可可回答。
  
  「那就是騙葉瑾之的。你說吧,你到底出於什麼目的呢。」蘇婉兒問,暗想這女人是不是跟自已想到一處去了。
  
  「毛的目的。我就是去醫院看看到底上演什麼戲碼。因為這時刻很敏感啊。」夏可可脆生生的聲音長吁短歎了一陣。
  
  蘇婉兒半靠著沙發,略略一笑,說:「不就是殘奧會之類的麼?**之前就過了。」
  
  「呸。我是說你跟老四談婚論嫁的敏感時刻,我就想看看那嚴清雅怎麼不得安生的。這是一場很精彩的戲。必須看,我要觀察觀察她的演技如何。還要看看老四的覺悟與潛質如何。」夏可可頗有點幸災樂禍。蘇婉兒一陣陣寒意,暗想幸虧沒得罪這女人。
  
  「你似乎看人家不順眼了。別忘了,人家兩人相愛得很,沒我們什麼事的。」蘇婉兒說,心裡不由得有一絲絲的發顫。
  
  夏可可哈哈大笑,然後忽然壓低聲音說:「敏華,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愛上過一個人?」
  
  蘇婉兒一猶豫,不自覺想到銀座八樓那位。那只是算喜歡,只是屬於青春期少女的烙印吧。所以,她回答:「因為沒有遇見適合的。」
  
  「那就是了。愛情哪裡容得下另一個人去分享自已愛人的時間,精力。又哪裡容許別人佔了自已的位置。所以,鬧騰是必然的。可,我就不曉得這位的段位到底多高。」夏可可兀自在那邊說,十分興奮。像是餓狼碰見了白兔。
  
  好吧,這女人是曠世奇才。蘇婉兒甘拜下風,不過,她對嚴清雅與葉瑾之確實沒興趣,因為一想到他們兩人,心裡就有些不舒服。
  
  「我對他們不感興趣。」蘇婉兒回答。
  
  夏可可呵呵奸笑,然後低聲說:「這麼著急給我打電話做啥?」
  
  蘇婉兒被看穿心事,卻趕忙穩住心性,說:「這是基本禮貌,好吧?」
  
  「嘿嘿。那就算作是吧。」夏可可在那邊哈哈笑,說:「如果是出於禮貌,你也應該給葉瑾之打個電話。」
  
  「誰管他的。」蘇婉兒說,語氣裡全是不屑,惹得夏可可又在那邊捶桌子大笑,說:「口是心非的傢伙。我不理你了。我得去敲打一下我的三哥哥,不然他要上房揭瓦了。」
  
  蘇婉兒才說了一句「去吧」,夏可可已經掛上電話。這就是夏可可的作風,蘇婉兒搖搖頭,將電話合上,不由得又想起夏可可的話。
  
  這一次,難道真是如自已想的那般,真是嚴清雅出事了麼?不會是自殺吧?話說那女人很美,但那面容相貌總讓蘇婉兒覺得陰沉沉的,壓得人不舒服。
  
  思前想後,自已一個人想不出答案。所以給葉瑾之打電話,起初,一通電話無人接聽。她過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要打第二通,卻還沒撥號,葉瑾之就打過來。電話鈴聲是最艱難才換的《superstar》,之前被夏可可嘲笑非常俗氣。但是,蘇婉兒卻堅持使用,因為每一次聽到這首歌,她總是想起銀座八樓那一位,在蘇婉兒心裡,那一位便是她的superstar。
  
  這音樂驟然響起,嚇了蘇婉兒一跳,定睛一看,正是葉瑾之。她連忙接起來,「喂」了一聲,便聽到葉瑾之問:「敏華,怎麼了?」
  
  「哦。沒怎麼。」她回答,竟然有些緊張,然後立刻說:「我只是想問是不是到醫院了,沒什麼事吧?」
  
  「不必擔心,沒事。」葉瑾之說。
  
  蘇婉兒猶豫一下,還是沒有八卦下去,只一句:「那就好。」
  
  「嗯,你乖乖休息。我明天一早來接你。」葉瑾之說,然後說:「我去做事了。」
  
  蘇婉兒「嗯」一聲,葉瑾之已經掛上電話。她有些後悔剛才沒直接問是不是嚴清雅出事了,畢竟他們兩人是合作關係,這種合作事宜之內的其實是可以詢問的。
  
  唉,罷了,世上沒有後悔藥賣的。蘇婉兒聳聳肩,將電話放在一旁,盤了頭髮去洗澡。等洗澡出來,電話一直在響,《superstar》一直在反覆播放,十分激烈的氣氛。
  
  蘇婉兒顧不得擦乾頭髮,過去接電話,是京城的陌生號碼,剛接起來,就聽見乾淨的聲音,喊:「敏華?」
  
  「嗯,是我?你是?」蘇婉兒問。
  
  「我是葉雲嘉。」那人說。蘇婉兒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這聲音這樣熟悉,她「哦」、「哦」兩聲,問:「你不是回南方去了麼?」
  
  葉雲嘉不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截了當地問:「敏華,你一定要嫁給葉瑾之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7:54

  第085章 他
  
  蘇婉兒對這問題很反感,心裡頓時有些煩躁,立刻不耐煩地說:「那天,我跟你說得很清楚了。」
  
  葉雲嘉沒有說話。過了片刻,蘇婉兒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休息了。」
  
  「敏華。」葉雲嘉喊,有一些急切,那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
  
  「嗯,還有什麼事嗎?」不跳字。蘇婉兒問,不知道為什麼,葉雲嘉這種聲音總是讓她無端心疼他。也許,只是因為知道他那樣地成長。
  
  「我想見你一面,就現在。」葉雲嘉說,語氣十分認真。
  
  蘇婉兒沒立馬回答,而是略微思索,覺得如今雖然是跟葉瑾之合作,但畢竟身份是葉瑾之的未婚妻。這樣隨意跟小叔子單獨見面,且又是天黑之後,這若是有心人添油加醋,那就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影響。再說,從葉雲嘉現在的語氣來判斷,他有些微的失控。所以,這個時刻,並不適合單獨見面。
  
  於是,她慢騰騰地說:「今天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改天吧。」
  
  葉雲嘉卻沒有理會她的意見,而是說:「我在郊區,到你那邊需要好幾個小時。你先休息,我到了再給你打電話。」
  
  「我都說了改天。」蘇婉兒語氣終於有些不耐煩。葉家的男人都喜歡這麼我行我素,無視別人的意見。難怪夏可可說葉家男人都是欠抽欠扁的。
  
  「必須今天,我不能等。」葉雲嘉語氣強硬起來,竟然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勢。難怪外界盛傳這男人脾氣極度不好,平素裡難得理人,只不過像一隻慵懶的豹子,要一旦發起怒來,週遭的人都要膽寒。那時,蘇婉兒只認為他們說得誇張,如今聽到葉雲嘉這略帶一點不悅的語氣,她也不由得有些驚顫。
  
  「有什麼急事?現在不太好吧?」蘇婉兒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來。
  
  「呵,蘇婉兒,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我與你不過是見一面,又不是強迫你跟我**。你緊張什麼。」葉雲嘉直截了當,語氣略帶諷刺。
  
  蘇婉兒倒是全然沒在意他那一點點諷刺,而是他沒有叫她陳敏華,而是稱呼她蘇婉兒。其實,蘇婉兒知道經過深寧的相遇,葉雲嘉很可能從孫甘寧那裡知道自已叫蘇婉兒。可是,之前,他還是叫她敏華,可是現在卻叫蘇婉兒。這到底有何深意?難道是在暗示什麼?
  
  蘇婉兒還在思索,葉雲嘉說:「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到了打電話給你。」然後,他掛上電話。
  
  蘇婉兒抿了唇,過了一陣,終於吐出一口氣,想到葉雲嘉,他有些哭笑不得。這人生啊,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之前,知曉自已的聯姻命運,她是千方百計地計算來回,還是葉雲嘉比較靠譜。那時,她甚至都做好準備嫁給葉雲嘉,還想怎麼與脾氣暴躁的人相處。可是,人家不來相親,還說有心上人。如今,葉瑾之抽風,在相親宴上說要給她幸福,葉雲嘉倒是冒出來不依不饒的。到如今,蘇婉兒也不知道,這男人到底是哪裡抽風了,竟然表現出對自已無比的興趣,甚至還有愛意。
  
  煩躁,煩躁。蘇婉兒將電話拋在一邊,猶豫是不是應該關機了。
  
  不過,這念頭只是存在一瞬間,她就打消了,因為稍微冷靜下來。蘇婉兒就覺得葉雲嘉也許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告訴自已。那麼,見這一面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那麼,就等著他到來吧。蘇婉兒自然不可能入睡去等葉雲嘉。在這等待的時刻,百無聊賴的她打開電腦,想隨便看看新聞資訊。
  
  秦喜玲有寫郵件來,說又換了一個新男朋友。這一回是正宗的中國人了,官家子弟,很會玩。在一起旅行很愜意。
  
  蘇婉兒知道這女子活得瀟灑豁達,但同樣,她也清楚秦喜玲比任何人都脆弱,渴望關懷與愛情,又怕關懷與愛情,甚至怕走入婚姻。於是,她給秦喜玲回郵件說:玲子,你應該試著安定下來了,你是對生活有魄力的人。
  
  發出郵件。又開了q,查看周瑾的留言。他依舊寫了長長一段,不過,可以看出是手機掛q寫的。他說:小喬,你說女人到底怎麼樣才相信一個男人?你說誠心對方是可以感受到的。可是,我很誠心地對待她,她卻便我所有的誠心全部當作虛假,全然漠視,那態度跟防賊似的。說實話,在我的生命中,我從來不曾這樣去對待一個女子,也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這樣漠視我的關心。小喬,你說女子到底要什麼?如果是你,你要什麼?我該怎麼辦?
  
  蘇婉兒看了幾遍,心裡有微微心疼。認識將近三年,周瑾給她的印象是睿智、博學、風趣,對待任何問題一針見血,遇事十分冷靜,能將所有的事情分析得透徹。三言兩語就可以讓蘇婉兒從困擾中解脫出來,撥開雲霧。這樣的男子,哪裡會有打這麼多問號的時刻。可是,就是這樣的男子,也不知是遇見了怎麼樣的女子,會變得這樣手足無措。
  
  她將手搭在鍵盤上,反覆思索,才慢慢回復:看周公子如此,想必佳人是極好的女子,才讓如此挑剔的周公子都要寤寐求之。那麼,既然是這樣好的女子,就請周公子暫且忍耐,也許你的誠心,她並不是沒有感受到,只是不太敢相信。其實,愛情是一種情緒,而相愛是一種過程。慢慢地接納了對方,於是才會深愛對方。而這個接納的過程,因人而異,長短不一。只有經得起等待與忍耐的人,才會將相思熬成纏綿。至於她全然防備,全當作虛假,大約不過因為自我保護太強,同樣也是因為你不能讓他信服。嗯,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是有女朋友的人。若是換成我,必得也不信任你。無論你做什麼。今天有個朋友告訴我:愛情是自私的,是不容許另一個人分去自已所愛之人的一絲一的精力與心思的。那麼,你分了心,她如何相信你?再說,即便你跟以前的女朋友分了,她也會轉念想:這人今天可以對那個女子這般,他日難保不會這樣對我。周公子,汝之路漫漫,自求多福吧。等到有朝一日,雲破日出時。哀之,哀之。
  
  蘇婉兒寫了長長一段發出去,卻是寫別人也想自已,可是只有那麼一瞬間,她立馬就掐滅了這個念頭。葉瑾之怎麼可能喜歡自已,他對自已好,不過只是因為太愛嚴清雅,想要用這個方式跟嚴清雅雙宿雙棲而已。
  
  丟開,丟開,統統丟開。自已的良人一定在前方,現在要為遇見那一個人做好準備。努力吧。蘇婉兒對自已說,將葉瑾之全然拋開。看了看表,時間還早。
  
  於是,她又去偷菜。周瑾還很勤勞,農場裡種了大白菜與蘿蔔正是成熟季節,不偷白不偷。她偷了菜,又看了一下青瓷信息,順手又做了一個文件夾,在網上搜尋李峻寧的資料報道。是的,她要將這些看似無用的資料綜合起來,對李峻寧進行分析,想從中去獲取蛛絲馬跡。
  
  李峻寧果然是個名人。搜索引擎是上億條,她一目十行快速瀏覽,將一些覺得有用的資料丟進文件夾裡。在這浩瀚的信息海裡暢遊片刻,電話就響了,正是葉雲嘉。
  
  蘇婉兒接起來,還沒說話,葉雲嘉已經說:「我在樓下,你們保安不認識我,不讓進來。」
  
  「我來給你開門。」蘇婉兒說,披了大衣快步跑出去。
  
  天已經暗淡,有一彎秋月在樹間,清輝甚少。蘇婉兒跑出去,保安室見到蘇婉兒立刻就放心。葉雲嘉開的是一輛銀色奔馳跑車。他隨意將車停在一旁,逕直下車來,瘦削的他顯得更加單薄。
  
  「不是說好幾個小時麼?怎麼就來了?」蘇婉兒問。
  
  「想快點見到你。所以飆車了。」葉雲嘉回答,語氣柔柔的,可卻在蘇婉兒心中掀起軒然大*,這男人怎麼可以這樣瞞都不瞞就說出來?
  
  她臉滾燙,低了頭,顧不得責備他飆車。低了聲音,說:「去廳裡坐吧。那裡暖和。」
  
  葉雲嘉「嗯」一聲,便是跟著進來。苗秀芝看了他一眼,也沒說話。葉雲嘉卻是十分乖巧,主動欠身對苗秀芝打招呼。苗秀芝顯然不太喜歡葉瑾之,只是「嗯」了一聲算作回答,然後對蘇婉兒說:「別忘了明天一早瑾之過來接你去填寫請柬。早些休息。」
  
  「知道了。」蘇婉兒說,不由得看葉雲嘉。他臉色依舊是那種冷冷的。
  
  「雲嘉若是沒什麼事,我去讓人給你收拾房間,你就住這邊?」苗秀芝說。蘇婉兒訝異,苗秀芝這幾句話說得讓人刮目相看的。她以前就是個懦弱的人。
  
  「不用。我跟敏華說幾句話,就回去。」他說,也不管苗秀芝,直接就拉了蘇婉兒往樓上去,說:「走吧,去你房間。我有重要的事問你。」
  
  蘇婉兒也料想是有重要的事,便也不好推辭。任由他拉到房間裡。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8:15

 第086章 我看中的女人
  
  葉雲嘉拉著蘇婉兒走得極快,一直拐過樓梯,腳步才緩過來。那手卻緊握蘇婉兒的手。
  
  「哪一層?哪一間?」葉雲嘉問。
  
  蘇婉兒暗中納悶,這人並沒有來過這裡,卻一進門也不問她是哪一個樓梯,就徑直拉她往這邊走,莫不是有什麼手段在暗處窺伺自已在陳家的起居?這些事真是想想都毛骨悚然。她不由得瞧他一眼,葉雲嘉微微蹙眉,立刻就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呀,他還知道自已想什麼?這真是驚駭。於是,蘇婉兒繼續看著他,越發狐疑。葉雲嘉臉色冷,語氣卻有些著急,說:「你這神色不就說明一切了麼?行了,我剛是看你挪步的方向,還有你媽**眼神。以此判斷是這邊的。」
  
  蘇婉兒鬆了一口氣,略微回想一下,還真是這樣。這下,她不得不佩服葉雲嘉入微的觀察力、過人的分析能力以及果敢的判斷力。單憑這一點,當初那司機所說還真是所言非虛。這個男人年紀輕輕就能執掌葉家從商的產業,做事簡單乾淨,絕不僅僅依靠他是葉家人的身份。
  
  「嗯,這一間。」蘇婉兒說,指了指自已的房間。
  
  葉雲嘉「嗯」一聲,拉她往房間裡去。蘇婉兒則是略微掙扎,想要掙脫手。畢竟,這被有心人看到拿來做文章 的話,隨便的一張照片就足以成為葉陳兩家的醜聞。
  
  葉雲嘉也是識趣,她略一掙扎,他就放開他。徑直在她房間的廳裡沙發上坐下。蘇婉兒也顧不得泡茶煮咖啡的,逕直問:「之前聽你說,像是有重大的事?」
  
  「嗯。是很重大。我一刻鐘也不能等。怕一等就有變故。所以親自來了。」葉雲嘉說,抬頭看過來,那眼神竟然是一種童真的清澈。
  
  一定是見鬼了。在這個男人的眼神裡看到童真的清澈。蘇婉兒覺得自已晃了神,略略蹙眉,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之前,在葉爺爺的病房,你是要回南邊去的。」
  
  葉雲嘉卻並沒有回答這問題,反而是輕吐出一口氣,氣息的迴旋帶出一聲歎息,問:「你就這樣著急?是不是想我立馬說完,然後立馬滾出去。」
  
  還別說,蘇婉兒就有這個意思。因為這是自已的房間,他是即將成為自已小叔子的人,這個時間是晚上。在這種時間,這種場合,這樣的見面方式原本就不妥。但這種事又怎麼能承認,可是若說沒有,憑葉雲嘉的聰明,他怎麼可能相信,反而顯得自已虛偽。於是,她瞧了瞧他,神色有些惶然,只在那裡默不作聲。
  
  「行了,坐下吧。你就是什麼都為別人想太多。過度善良。」葉雲嘉說,語氣有些寵溺,還有些微友好的責備。
  
  過度善良好吧。這些年,罵她冷漠的人有,誇她嫻靜的人有。讚她善良的也有。就沒有過度善良這種評價。
  
  但她並不想在評價這種小事上多做文章 。目前,她最想知道的是他的來意,以及他到底為何在初次見到自已後,就對自已是這種態度——像是極其喜歡的態度。
  
  所以,蘇婉兒在他對面坐下來,問:「到底什麼事?」
  
  葉雲嘉聽得這一問,卻是坐得很端正,語氣很鄭重其事,他問:「你一定要嫁給葉瑾之麼?」
  
  蘇婉兒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葉雲嘉等了半晌,又說:「你告訴我,是要,還是不要。」
  
  他問得那樣鄭重其事,蘇婉兒都覺得這個答案似乎干係重大,也不好輕率出口,只是問:「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那天在咖啡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我不相信你會愛上葉瑾之。所以,我再次問你。」葉雲嘉說,語氣篤定。
  
  蘇婉兒呵呵一笑,說:「你這話說得,像是多瞭解我似的。」
  
  「蘇婉兒,我知道全部。」葉雲嘉忽然說,那語氣極其平常。蘇婉兒心裡卻是一驚,如同平靜的海面掀起大*滔天,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似乎有不太確定他知道多少,便是沉了臉,問:「你知道什麼?」
  
  「你是蘇婉兒,也是蘇小喬。當年,你大哥的事,你爸爸最近的事。你作為陳家人的事。」葉雲嘉瞞也不瞞,一筆一筆說出來。雖然沒有說到自已與葉瑾之拿的結婚證時假證,但他這一系列的知曉,已經讓蘇婉兒十分煩躁。於是,她神色驟冷,眼神凌厲,逕直掃過去,說:「葉雲嘉,你調查我。這是侵犯他人隱私的事。」
  
  那語氣也極冷。葉雲嘉略一愣,臉上的冷靜與安然全然頹敗,變得有些許的不自在,語氣也似乎在自嘲,說:「是啊,我調查你。我吃飽飯沒事了,我調查你。我也只恨我沒早點調查到你是陳家的。」
  
  葉雲嘉的語氣到後來,已經有責備的意味。蘇婉兒不知道他在責備什麼,也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只是她現在也顧不得那麼多,葉瑾之是要跟自已合作,是要娶自已,調查自已的所有無可厚非。
  
  葉老狐狸得對葉家負責,得慎重選擇每一個進入葉家門楣的女子,而憑陳葉兩家的交情,葉家對陳家的子嗣應該十分清楚,陳錦華之後,陳家到底有沒有拿得出手的女子,葉家清楚得很。當時,陳家就只剩下陳麗。憑陳麗的資質,若是入了葉家,非但不是陳家的福澤,怕是陳家與葉家的禍端,葉老狐狸清楚,陳老狐狸更清楚。但葉陳兩家是承諾了世世代代結好。人家陳家還有女子,那這門聯姻就要提起。葉老狐狸提起了,滿以為陳老狐狸不會答應的,畢竟只剩下陳麗了。誰知道陳老狐狸是反將葉老狐狸一軍,擺出蘇婉兒。葉老狐狸是必定會調查的。但她也確實是陳家人。何況,當年陳錦華的死疑點重重,葉老狐狸不可能不懷疑。若萬一真是他葉家子弟所做,那追究前後,終究是兩家都是害處。
  
  是的。不管是葉瑾之,還是葉老狐狸調查自已都是應該的。可他葉雲嘉憑什麼也這樣去做?當初,他一句我有心上人了就將她的路堵死。當初,葉家子弟中,唯一可走的路就是他。
  
  「調查人還理直氣壯了。葉雲嘉,你速度說完你的事。我要休息了,你剛剛也聽說了,我明天要跟你四哥一起去寫婚禮請柬。」蘇婉兒說,語氣冷然。
  
  葉雲嘉眉頭一蹙,語氣冷到極點,幾乎是很壓抑地吼,說:「蘇小喬,你再說一遍。」
  
  這人——
  
  蘇婉兒心裡不由得煩躁。這都多少年了,除了爸爸和大哥,沒人叫她小喬。清風鎮的人也以為小喬只是她的小名。可是這個比自已小三歲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又憑什麼來叫這個名字?是在威脅她麼?
  
  笑話。無論多麼艱難,多麼不堪,那都是屬於她的過去,屬於她人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何況,作為蘇家的女兒,她並不認為是什麼可恥的事,相反,那是驕傲與榮耀。因為爸爸與媽媽是平凡人,但是給予她許多言傳身教的良好品質。
  
  這根本不能威脅她。蘇婉兒神色越發冷,對他也沒好臉色,冷笑一聲,說:「我說一遍又如何?你憑什麼調查我?」
  
  她怒目瞪他。葉雲嘉也不示弱,盯著她,一字一頓地說:「憑什麼我不可以?蘇小喬,你有時候自作聰明得很。在深寧時,你好好的跑什麼跑?我跟孫甘寧談完事情出來,你就辭職。你什麼意思。」
  
  「我辭職或者不辭職,都跟你無關。即便你不出現,我也會辭職。」蘇婉兒回答,神色語氣還是沒有半點緩和。然後也不管葉雲嘉神色,逕直說:「現在,請你,說今天來的重點。」
  
  「蘇小喬——」葉雲嘉忽然大喊,是極度壓抑的那種暴怒。
  
  蘇婉兒向來最不理會的就是暴怒、威脅等,她眼神輕飄飄掃過去,瞧他一眼,說:「講吧。」
  
  葉雲嘉一步跨過來,抓了她的衣領,恨恨地說:「以後不准拿那種眼神瞧我。」
  
  蘇婉兒被他拽在沙發上,靠著沙發,斜睨他,很冷靜地說:「放開。」
  
  他似乎感到暴怒這些對蘇婉兒一概沒有效果,終於越發頹敗,放開她,癱坐在一旁,輕歎一聲,問:「你真的要嫁給他麼?」
  
  「你都知道這一切,想必也知道我性格。所以,這個答案顯而易見的。」蘇婉兒理了理衣領,逕直回答,然後立馬又問:「這個答案跟你今天要來說的事,有很大的關係嗎??」
  
  「嗯,對我很重要。」葉雲嘉回答,轉臉看她,說:「小喬,看著我。認真地遵從你內心的聲音,然後誠實地告訴我。你真的要嫁給他麼?」
  
  自然是不願意嫁給一個不愛自已的人。但是形勢所迫,再說了她最討厭的就是有人逼迫自已。而現在,葉雲嘉所做的就是這種事。所以,她看著他英俊而年輕的臉,輕輕一笑,說:「你知道答案,何必問我。」
  
  葉雲嘉露出一種略微慘然的笑,說:「好。我知道了。那麼,陳敏華,你要嫁給他,就要讓他愛上你,要幸福。」
  
  「我自然會幸福。」蘇婉兒回答,心中卻是補充:這幸福又不一定跟葉瑾之有關。
  
  「那麼,你是答應我了。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葉雲嘉說,語氣是那種極致的淡然。蘇婉兒心中忽然像是閃了電,有一種想法越發明晰。她甚至可以清楚地覺察到葉雲嘉這句話並不是說他知道該安安分分做她的小叔子這麼簡單。於是,不由得低聲問:「你想要做什麼?」
  
  葉雲嘉一聽,不怒反笑,說:「蘇小喬,你有時候笨笨的,有時候也很聰明。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8:29

  第087章 請為我講一首宋詞
  
  蘇婉兒聽他的話語,更加篤定自已的猜測,不由得問:「你沒有回南邊,而是留在京城。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葉雲嘉這會兒倒是神色無波,半垂了眼簾,說:「是想再一次看看,你的幸福還會不會與我有關。你會不會把你的幸福交在我手裡。」
  
  蘇婉兒越發不耐煩,之前不來相親,這會兒說這些有的沒的。她冷笑一聲,說:「幸福是在我手中的。我從來不會將自已的幸福交給別人。太過依靠別人是一種極端危險的行為。」
  
  這話是不見血的毒,堵死了葉雲嘉。於是,他只是笑笑,說:「這樣最好。只是——,你是你,而我是我。每個人都是不同的處事方式。」
  
  「請你說重點。」蘇婉兒又再一次提醒,看看手錶,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二十分。
  
  「嗯,重點我已經說了。我是來確認你是要將你的幸福交給葉瑾之,還是交給我。」葉雲嘉又提這事。
  
  蘇婉兒真覺得這是癲狂的人生,懷疑眼前的男人是小說與影視劇看多了,說的話做的事都如此不真實。於是她毫不客氣地批評,說:「葉雲嘉,真實的人生不應該是你想的那樣。真實的人生應該是無論多艱難,都要往前走,並且積極努力,相信未來總會光華燦爛;真實的人生應該在自已的掌控之中,而不是將所謂的成功、榮耀、幸福都寄托在他人身上。我嫁給葉瑾之也好,不嫁也罷,或者說我嫁給極其愛的人,或者不愛的人,都無所謂,因為一個人熠熠生輝的人生與和和美美的幸福,其實與別人無關。」
  
  「不要妄圖以你的思想來影響我。我活在這世間,自有我自已的處事方式。」葉雲嘉反駁,語氣冷漠。
  
  好吧,兩個人總是兩個腦袋,哪裡可能會接受對方,變成另一個自已。所以,妄圖改變別人也是一種錯誤。須知「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自已怎麼差點犯了這樣的錯?蘇婉兒清醒意識到這一點,立刻說:「對不起,我只是說我,稍微激動了。」
  
  葉雲嘉輕輕「嗯」一聲,又忽然伸手過來抓住蘇婉兒的手,說:「小喬,不要嫁給葉瑾之,好不好?」
  
  他的語氣柔柔的,有一種孩童的乞求。蘇婉兒抿了唇看他,燈光在他臉上打下薄薄的光暈,原本英俊冷漠的面容有一種說不出的脆弱,像是最嬌嫩的花朵。
  
  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就想說「好」。可是,如今形勢所迫。她不想陳老狐狸因為自已而有三長兩短。更重要的是爸爸的事算是處理好了,可是大哥的事,在那邊還沒有最終辦好。再說,葉瑾之已經將婚事情況告訴了眾人,如果現在退婚,會影響葉陳兩家。葉瑾之那樣驕傲的人,臉面要往哪裡擱?更何況她只是心疼葉雲嘉,並不是愛吧。
  
  所以,她只是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兩人相對無言。良久,葉雲嘉說:「小喬,只要答應就好,別的事情我來處理好。」
  
  他來處理?他這提議固然是為她好。可是,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將好不容易維持起來的平衡打破嗎?到時候傷害的人更多。
  
  蘇婉兒就那樣看著葉雲嘉,輕輕搖搖頭,說:「不要任性,你比我更清楚這件事的影響。」
  
  「所以,我說你過度善良。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你自已的人生就不要了?」葉雲嘉有點憤怒,眼神凶狠,像是要將她一口給吞了。
  
  蘇婉兒略微瞇了眼,說:「不是善良與否,性格使之然,我的行為方式必定如此。還有一點,我要糾正,我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已的人生,無論我走哪一條路,我都會認認真真地走下去,絕不辜負上天賜予的生命,絕不辜負對我好的那些人。」
  
  葉雲嘉慢慢鬆開她的手,露出略微慘然的笑,說:「說來說去,你還是要嫁給他。」
  
  蘇婉兒心裡一驚,繞來繞去,自已真就是這個答案。她略垂了眼簾,不敢看他,只緩緩地說:「算是吧。」
  
  「行了,這一次,我是真知道該怎麼做了。」葉雲嘉輕歎。
  
  他居然還在想這件事,這是必定不能容許的。蘇婉兒十分激動,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說:「葉雲嘉,你什麼都別做,不要插手我的人生。好好地生活就是。」
  
  他一下子沒動,只看她抓他的那隻手。兩人就以這種曖昧的姿勢一動不動。好一會兒,他才說:「你的幸福都不放在我的手上,那麼,我只能用我的方式讓你竭力獲得你的幸福。」
  
  這真是固執的男人。蘇婉兒十分煩躁,惡狠狠地說:「不許你參與我的人生。不許傷害任何人。我有我自已的處理方式。」
  
  「你的處理方式?呵呵,你如果要嫁給葉瑾之,那麼就抓住他。至於別的什麼絆腳石,我幫你處理掉。」葉雲嘉說。
  
  這話已經昭然若揭。蘇婉兒猶豫一下,終於還是問:「你沒有回南邊,是去見了嚴清雅?」
  
  「是。」葉雲嘉回答。
  
  「你對她做了什麼?現在在醫院的是她吧?」蘇婉兒立刻問,心裡一陣陣發緊,葉雲嘉這傢伙怎麼可以隨意做傷害人的事。說來說去,在這件事裡,自已才算第三者。不對,自已連第三者都不是,因為跟葉瑾之壓根兒就是合作關係。
  
  「哼。我能做什麼?這個女人真是陰險。」葉雲嘉冷哼一聲,滿臉的嫌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且跟我說說。」蘇婉兒問,心裡焦躁得很。若是因這事,使得葉瑾之與葉雲嘉兄弟反目,自已倒是罪過了。
  
  「也沒什麼。我想到你要嫁給四哥,但左想右想不怎麼放心。因為眾所周知,他跟嚴清雅在一起六年,很多正式場合都帶著她。那四哥對你到底是怎麼樣的?我看不透他。所以,我就想去見見嚴清雅,看看她是怎麼樣的人。」葉雲嘉說到這裡,頓了頓,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然後呢?」蘇婉兒追問。葉雲嘉卻是忽然伸手過來揉了揉她的短髮,說:「蘇小喬,你真是個傻蛋,傻得要命。須知,這世上沒多少人會像你這樣去考慮那麼多人。」
  
  蘇婉兒覺得惡寒。這男人比自已小三歲,雖然可能早熟,但這種大人對小孩子揉發的舉動由他做,還是讓人有些接受不了。她往後一退,算是離他遠一些,問:「你是不是對付嚴清雅了?」
  
  「我在你眼裡就是十惡不赦的?」葉雲嘉反問,有些生氣。蘇婉兒覺得這男人的性格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稍微一句話,他都能理解出別的意思來。
  
  「沒有,你想多了。」蘇婉兒說,語氣無奈。
  
  葉雲嘉哼了一聲,這才緩緩說:「她畢竟是跟四哥在一起六年的女子,我怎麼可能對付她。我只是去看看她是什麼樣的女人,同時也想勸他知難而退。因為我想你幸福。並且,也算是為她好。如果你跟四哥結婚後因為她而不幸福,你跟四哥鬧。爺爺要發起怒來,四哥也未必保得住她。我只是讓她明白這一點,知難而退。」
  
  「胡鬧。你都不瞭解情況,去說個什麼勁兒?我告訴你,以後不准許管這些事。我自有分寸。」蘇婉兒說。心裡自然也對葉雲嘉感激。
  
  他卻像是受了委屈,有些賭氣地說:「不管就不管。你吃了虧,你才曉得。」
  
  「行了。你說說,嚴清雅到底怎麼回答你的?」蘇婉兒對此十分好奇,因為配合葉雲嘉之前的不屑,嚴清雅必定是做了什麼舉動。
  
  「那個噁心的女人——」葉雲嘉抿了唇,語氣全是惡狠狠的厭惡,停頓了一下才說:「我原本想四哥對人對事很嚴謹。能一起六年的女人不可能像三嫂說得那樣差勁。可是,事實證明三嫂是正確的。」
  
  「夏可可?」蘇婉兒問。
  
  「嗯,三嫂是那種熱心的人。因為她與董小葵都不是世家名門出身,但兩人都很厲害。所以,她就熱心想鼓勵一下嚴清雅。畢竟愛情是不多見的。嗯,大約是年初吧。我從瑞士回來,三嫂去見了嚴清雅,回來是一臉不屑,什麼也不說,只一句:他們遲早會崩的。那個女人不適合老四。那時,我還以為是女子看女子的緣故。如今,我看了,才知道三嫂是很公正的。」葉雲嘉感歎,懶懶靠在沙發上。
  
  蘇婉兒仔細想想跟嚴清雅的幾次見面。以前因為是鄰居,彼此點頭並無深交,還沒覺得。但後來因為牽扯了葉瑾之。蘇婉兒愈發不喜歡嚴清雅的作派了。比如,那一次,葉瑾之的手受傷,她在一旁站著。那真是讓人想抽死她的衝動。
  
  但現在她只關心進醫院的是不是嚴清雅。如果是,她又是怎麼進去的。於是,蘇婉兒直接問葉雲嘉。葉雲嘉不太情願地回答:「我只是好好跟她談。結果她說——,你們不知道瑾之要什麼。好吧,我不知道。所以,我告訴她:如果傷害四哥,讓你流淚,我就讓她流血。」
  
  「你這個流氓做派。威脅一個女子?」蘇婉兒斜睨他一眼。
  
  「為了你,流氓也只好做了。」葉雲嘉就那樣直接說。這話就重重敲在蘇婉兒心上,臉一下子滾燙,低聲一句:「自已不好好學,還將責任賴我。你快說,她怎麼進醫院去了?」
  
  「不是拿了我削過水果的刀用一種角度給她自已一刀麼?她還對我說:如果提交證據,你即便不是蓄意謀殺,也是誤傷。看在你四哥的面上,我不想將事情鬧大。你以後不要來找我,干涉我跟你四哥的事。因為我只是愛他罷了。」葉雲嘉說到後來已經很憤怒,不由得轉過來抓住她的胳膊,忿忿地說:「蘇小喬,你自已說,你這都是什麼事啊?誰不好嫁,你要嫁給葉瑾之。那傢伙,從來都是演戲,沒個真心。即便有真心,也沒給你。你選誰不好啊。」
  
  蘇婉兒被他批得啞口無言,只是默不作聲。葉雲嘉放開她的胳膊,一聲歎息,說:「這個女人不簡單。如果你要嫁給葉瑾之,我怎麼能放心?你說不讓我管,我怎麼能放心?」
  
  蘇婉兒聽他的話,就無端發怒,不由得反問:「你不放心?我與你又有何相干了?不過是你相親的對象,你也不屑一顧的。」
  
  「閉嘴,不許你這麼說。」葉雲嘉陡然暴怒,那臉色像是暴風雨。
  
  蘇婉兒就那樣看著他,也不躲避視線,眼神平靜到了極點。葉雲嘉臉色才稍微緩和,說:「蘇小喬,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是沒早些查清你是陳敏華。你每次都要提,要讓我悔恨到死麼?」
  
  蘇婉兒垂了眼簾,說:「對不起。」
  
  「以後別說對不起了。你對得起任何人。」葉雲嘉說,語氣有些頹敗。
  
  時間到了晚上十點半,兩人還坐在沙發上,靜默成一幅覺有古典意味的畫卷。在夜的安靜裡,蘇婉兒聽到葉雲嘉緩緩地說:「即便是作為朋友,你也不要把我放在你生命之外,你記住:我要你幸福。」
  
  「嗯。」她回答。算作答應。
  
  葉雲嘉看看表,呵呵一笑,說:「怎麼辦?跟你在一起不覺得時間流逝。這都十點多了。」
  
  蘇婉兒滿以為他要回去了,站起身來,說:「要不,我讓人收拾客房給你,今晚就在這邊住下。」
  
  葉雲嘉略一笑,十分溫柔地搖搖頭,說:「不了。我不習慣陌生的地方。除非有你。」
  
  這話說得曖昧,蘇婉兒不高興地瞟他一眼,他倒是呵呵笑,說:「好了,不逗你了。我不會做傷害他人的事,但是我要保證你的安全和幸福。」
  
  這男人就是固執的,多爭辯也是無意義。於是蘇婉兒就任他去,也不做爭辯,只是應了聲。他卻是一下子又沒說話,就那樣看她片刻,喊了一句:「小喬。」
  
  那一聲九曲迴環的柔和,她略一猶豫,應了一聲:「嗯。」
  
  「我知道你酷愛詩詞。在我離開之前,為我講一首宋詞吧。」他說。
  
  這思維轉變得太快,蘇婉兒也不知道他想要做啥,於是愣了一下,才習慣性地問:「你說說,是哪一首?我看看我能講解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8:43

  第088章 無語的葉雲嘉
  
  葉雲嘉沒有回答,只拿了蘇婉兒平時看書勾畫的筆在紙上寫:「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葉雲嘉寫的是周邦彥的《少年游》。蘇婉兒一看,便是有種說不出的異樣,倒是記憶裡,似乎也有人曾讓她講解這一首,只不過,模模糊糊的不太記得清楚。只記得自已始終是沒有講解。因為這說到底是一首有yin詞艷曲嫌疑的詞。描寫的不過是秦樓楚館女子幽會情郎的情景。此時此刻,他讓自已給他講這一首詞,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這一首,可能講解?」葉雲嘉直起身,將那詞遞過來,語氣柔和。
  
  蘇婉兒看那詞,字跡飄逸。這男人也算是有才,但在這時刻,讓自已講解這一首詞,怕是不妥。於是,她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雖然出生在貧困的蘇家。但蘇家祖上一直是做陶瓷的,尤其是青瓷這一塊。而做青瓷這一塊最講究的就是古典的融合。詩詞歌賦是你家必定會讀的。就是文革時期,你家也有藏書的。對吧?」葉雲嘉坐在一旁,語氣十分篤定。
  
  蘇婉兒點點頭,說:「是的,因為跟陶瓷這種藝術的東西打交代,所以,蘇家會在孩子小時候就他們讀古典詩詞。」
  
  「那麼這一首,你不可能不會。」葉雲嘉說,直接將蘇婉兒的退路堵死。
  
  「我會,只是這一首——」蘇婉兒到底是拿捏不準葉雲嘉為什麼要這一首。這一首明明講的就是一對男女深夜的幽會,錦帳裡熏香繚繞,女子纖指削橙,繼而又為男子演奏樂曲,不知不覺到深夜,便有一番欲去還留的迎來送往。
  
  而現在就是深夜,自已跟他何嘗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不是幽會,但此情此境講這一首詞,還真是說不出的應景的曖昧。
  
  「嗯,就這首。」葉雲嘉很淡然地說。
  
  蘇婉兒略一笑,說:「為何是這一首?優秀的宋詞很多。再說,葉家也是書香門第,你的奶奶也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宋詞唐詩什麼的,更應該是你們這些子弟的必修課了。」
  
  是的,她不想講。因為此時此景太應景。講了,倒有些要留他下來的嫌疑。他畢竟是比自已小的男子,又即將是自已的小叔子。
  
  「我只想聽你講這一首。別的,也讀過一些。不過,你應該知道我在國外出生,十歲才回國,十三歲又在國外去。極少在國內。國文不好是正常的。」葉雲嘉說,語氣有略略的遺憾。
  
  蘇婉兒一想,倒也是這個理。他一直在國外,中文土壤不足。如今,能說到這水平已經不錯,怎麼能要求他能有多深的造詣。不過,她還是希望換一首。這邊想法還沒有出口,葉雲嘉繼續說:「其實,我小時候,也是有國文課程的。只是那老師自已也講得不好。我央著我媽給我講過一次,可媽沒空理我的。畢竟是首席珠寶設計,到處忙碌。」
  
  他說到後來,語氣有了淡淡的落寞與酸澀。蘇婉兒倒是想不得他的小時候,總覺得一想,心裡就微微疼。她說:「好了。我講就是。只不過,為何一定要這一首,我換一首給你行麼?」
  
  葉雲嘉一下子湊過來,唇邊露出一抹笑,低聲說:「就這首。我想聽你講。」
  
  蘇婉兒有些窘迫,不由得往旁邊挪挪,彼此保持了距離,她才緩緩地說:「這個——,這首詞,真算不得好。立意不高,內容不過是古代秦樓楚館狎妓情事。單單說來唯一的可取之處,只是描寫傳神,算作有些許的文學水準。後人還說這詞描寫的是宋徽宗去幽會李師師的,具體有待考證。好了,就這些了。」
  
  「沒了?」葉雲嘉問,一臉不信。
  
  「沒了。」蘇婉兒坦然回答。
  
  「不對,你應該逐句給我講解一下。你這也太浮光掠影了。」葉雲嘉抗議。
  
  呸,給你講已經不錯了。還要細緻?蘇婉兒堅決搖頭,說:「這一首真沒什麼好講的。」
  
  「你是個不合格的老師。」葉雲嘉半靠在沙發上,一臉委屈,竟然有點撒嬌。蘇婉兒只看一眼,就不能看下去,這人一旦撒嬌竟然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好了。你速度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蘇婉兒立刻轉移話題。
  
  「從來沒有人為我講過。小時候,父母不在身邊,我一個人睡。臨睡前,保姆給我牛奶喝、蘋果吃,蓋好被子,關燈睡覺。沒有童話故事,沒有音樂,什麼都沒有。」葉雲嘉說,像是在回憶往事。全然是酸澀,卻像是一把劍直直插在蘇婉兒心上。
  
  因為一對比,自已小時候太幸福,爸爸媽媽在工廠做工,大哥就陪自已玩,去上學也將她帶著。她很乖,所以,大哥的同學老師都很喜歡她。至於傍晚,爸爸做飯,媽媽就洗衣服。吃完晚飯,爸爸會講故事,媽媽也會講一段。兄妹倆都會在院子裡聽得聚精會神的。改天,她又能將這些故事講給小夥伴聽,都是附近小夥伴沒聽過的。那時,她就是所有小夥伴艷羨的對象,是他們首領級的人物。
  
  可是這些溫暖,這些快樂,這個傢伙都沒有。她甚至想不出他童年的快樂該源自於哪裡。也或許正是因為這樣,雖然他比自已小三歲,但很多時候,蘇婉兒會忘記葉雲嘉比自已小。
  
  「那時,我記得有一副字畫,是中國畫的畫法,很寫意。當時也看不懂,現在不怎麼想得起來。但是,我剛剛認識中文不久,能認出上面的題詞,於是,百無聊賴就抄寫。但始終不知道什麼意思。」葉雲嘉又說,似乎全然沉浸在往事裡,一個字一個字都讓蘇婉兒心裡糾結,仿若自已不為他講這一首詞就是罪過。
  
  於是,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是,說:「好了,我給你講就是了。」
  
  葉雲嘉一聽,眉目都生動起來,竟然像是小孩子。蘇婉兒瞧他的神色,倒是無端一驚,怎麼這樣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
  
  「別磨蹭了。速度。」葉雲嘉坐正了身子,立馬催促,還沒等蘇婉兒反應過來,他立刻又笑了說:「除非你是想留我下來。」
  
  蘇婉兒斜睨他一眼,也是坐正身子一句一句地講解。大多是從文學性上講,葉雲嘉倒是沒說一句話,一直很認真地聽。
  
  「好了。講完了。」蘇婉兒很鄭重地說。
  
  葉雲嘉「嗯」一聲,轉眼來看她,面上輕輕一笑,說:「謝謝。」
  
  這一句倒是讓蘇婉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笑笑。葉雲嘉卻已經站起來,說天色已晚,他得走了。蘇婉兒送他出去,在樓梯的拐角處,葉雲嘉忽然低聲說:「蘇小喬,你記得:如果要嫁給葉瑾之,就要好好抓住他,好好幸福。還有,不要跟嚴清雅單獨見面。可知道了?」
  
  其時,蘇婉兒站在樓梯上,他比她低兩個台階。彼此對望,這場景然讓人有流淚的衝動,他這話必然是為她好。蘇婉兒片刻後才鄭重地點頭,說:「好。」
  
  他略一笑,又回復嚴肅的神色,說:「如果你過得不好,我不會袖手旁觀的。所以,如果希望我沒有任何動作,你就要努力過得幸福。」
  
  聽到這話,蘇婉兒心裡波瀾起伏,不由得煩躁,卻也壓著不好發作。只是轉了話題問他住處多遠,他倒是坦誠極少到京城,所以不曾置房,只是住在固定的酒店,離這裡也就三個小時的車程。
  
  「如果是我,半小時足矣。」他說,頗得意。
  
  蘇婉兒卻聽得板了臉,說:「你好好開車,不行麼?飆車很危險的。」
  
  「我車技很好,改天,我帶你去體驗一下,飛翔一樣的感覺。」葉雲嘉說到飆車倒是很幸福。
  
  「別,我珍愛生命得很。」蘇婉兒立馬拒絕,然後又語重心長地說:「我讓你慢點開車,並不是鄙視你的車技。只是,你開快車,你自已危險,還可能給別人造成傷害。不飆車,行麼?」
  
  「行。」他笑了,便是一直往外走。
  
  蘇婉兒也跟著下了樓,苗秀芝在廳堂裡繡花。蘇婉兒也沒理會,倒是葉雲嘉跟苗秀芝辭行。苗秀芝也甚為冷淡。
  
  蘇婉兒依舊不理會,送了葉雲嘉出去,又叮囑了一遍小心開車,不要飆車。葉雲嘉開了車在大門口又停住,探出半個身子對蘇婉兒招招手。
  
  蘇婉兒跑過去問:「怎麼了?」
  
  「你沒覺得很囉嗦得很麼?像是在做我媽似的。」葉雲嘉說,臉上全是戲謔的表情,然後又立馬換了神色,正色說:「不對,我媽根本不可能這樣敬業地叮囑我什麼。她從來不關心我。」
  
  「行了。那你就當我是你老媽好了。嗯,也可以叫敏華阿姨什麼的。」蘇婉兒一本正經地說。
  
  「哈哈,媽,我要——」葉雲嘉哈哈大笑,不知道想到什麼開心的事。蘇婉兒覺得他的笑很有問題,立馬問:「你要啥?瞧笑得這樣惡劣。」
  
  「沒什麼。以後有機會告訴你。好了,你去休息吧。記得有什麼事告訴我。剛我寫在桌上的那手機號碼就是我二十四小時開機的私人號碼。你記好。」葉雲嘉止住笑,一本正經地說。一說完,又忍不住整張臉都是笑。
  
  「喂,你說清楚。」蘇婉兒刨根究底。
  
  「有些事,還是不知道比較好。」葉雲嘉哈哈笑,說「走了」,然後一個漂亮的啟動,轉彎,一氣呵成,漸漸淡出蘇婉兒的視線。
  
  蘇婉兒在那裡站了良久,這才慢慢走回去。苗秀芝自然是來問東問西,蘇婉兒有些不耐煩,只是對她說「我自有分寸,好了,我去休息了」,然後上樓。
  
  洗漱時,蘇婉兒又仔細琢磨今晚,總覺得有些東西似曾相識,明明有痕跡,但卻就是想不起。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9:07

  第089章 我只為她破例
  
  葉雲嘉離去,蘇婉兒左思右想,始終想不起跟《少年游》有關的熟悉片段,總覺得有那麼一段記憶,但模糊不清。
  
  她索性不想,便是沉沉睡去。臨睡前,收到葉雲嘉的短信說安全到酒店,勿擔心。
  
  第二天一大早,睡得很沉,不料驟然醒來,暗想興許是心中有記掛的事。屋外日光和暖,梳洗完畢下樓,沒想到葉瑾之已在樓下等她共進早餐。所謂共進早餐也不是說在陳雲華的別墅,而是說帶她去有名的粥鋪喝粥。
  
  蘇婉兒自然反對,一是對路況不抱希望,而是太餓。葉瑾之抿了唇,顯出略微的頹唐。只是說:「以前,我經常一個人去那一家喝粥。」
  
  「改天去。」蘇婉兒終究覺得是自已拂了人家的好意,於是這樣回答,語氣也有些柔軟。
  
  他只是說:「也是我沒考慮清楚。」
  
  蘇婉兒訕訕笑笑,邀他一起共進早餐。葉瑾之欣然接受。兩人一起吃早餐,熬得恰到好處的粥,白瓷的餐盤,精緻的菜色。日光投進落地窗,泛起錫箔紙一樣的明亮。
  
  這樣的感覺很奇妙,仿若真是夫妻倆清早一起吃早餐。蘇婉兒不由得抬眉看他。吃相十分斯文,投射出一種優雅的修養。不過,據說這是個有潔癖的主,一套衣服不可能穿兩天。可他穿的還是昨天下午那一套。那麼,可以肯定他昨晚應該是在醫院度過的。
  
  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自已從葉雲嘉那裡已經證實去醫院的是嚴清雅。那麼,既然葉瑾之愛嚴清雅,又怎麼能在她受傷(不管是她自已弄的,還是別人弄的,總之是受傷了的)時,毅然離開,來另一個女子這裡去吃早餐,而且可以這樣平靜。
  
  蘇婉兒忽然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可怕,真如葉雲嘉說的一分一毫都看不透。在這最近出現這些人裡,即便是葉老狐狸與陳老狐狸,蘇婉兒都能看出一些門道,可是唯獨葉瑾之,蘇婉兒看不透。他的舉動看似合理,可是深究起來,又全然矛盾。
  
  這樣仔細一想,蘇婉兒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覺得週遭的日光都微微發涼。葉瑾之抬頭掃她一眼,說:「吃好了?」
  
  蘇婉兒覺察失態,立刻「嗯」一聲來掩飾。他站起身便說:「走吧,今天除了寫請柬,還要去訂做婚紗,選成婚地點。還有熟悉婚禮的儀式。葉家和陳家成婚都有很多舊時的儀式的。」
  
  「知道了。」蘇婉兒將碗放下,又依依不捨地看看她昨天晚上報備的雞翅膀。可是葉瑾之已經走出去開車,她便只能跟去。
  
  日光明淨,落在身上,暖暖的。讓人感覺不像是秋天,倒像是經歷了冬天後的春日午後。葉瑾之開車很穩,一言不發,專注前方。那神情像是前方隨時可能出現什麼險情似的。大約這是他的職業習慣。
  
  蘇婉兒看了他一陣,其實側臉十分迷人。不過,她心裡一直盤旋的問題是嚴清雅到底怎麼樣了?還是,他會如何看待這件事,如何對待葉雲嘉?畢竟說來說去,葉雲嘉去見嚴清雅也是因為自已。
  
  但是,蘇婉兒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問這些問題。畢竟,他們之間是合作關係,似乎又沒有合適的契機。就這樣,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到達葉瑾之的別墅。蘇婉兒也沒問出來,只是享受日光,兀自思索。
  
  葉瑾之的別墅也是在別墅群落裡,植被雖然不如許仲霖寧園那般繁密,但這樣的植被在京城近郊也算得奢華了。葉瑾之較之許仲霖的寧園,要小一些,於是更有家的溫馨感覺。
  
  葉瑾之去停車,蘇婉兒就一個人站在院落裡。雖然是暖陽,但秋天的蕭瑟還是停在了枝頭,幾片黃葉在風中搖搖欲墜。
  
  她站了一會兒,總覺得這地方略顯冷清,心裡卻有冒出奇怪的想法:嚴清雅是不是也在這裡住過。如果有,一定是儼然女主人的作派。
  
  可惜了,自已到這裡來,只有做客的感覺。她略一笑,感覺有些酸澀,繼而又超笑自已為何這樣在意,他又不是自已的誰。
  
  葉瑾之從花圃那邊走來,興許是看到她的神色,眉頭略蹙,問:「怎麼了?」
  
  「沒什麼。這裡很美。」蘇婉兒對他扯出一個笑容。葉瑾之又蹙眉,似乎想說什麼,良久,才說:「走吧,先去寫請柬。」
  
  葉瑾之說完,逕直打開門,一路上往樓上去。蘇婉兒只好緊緊跟著他上樓。樓上裝修十分簡單素雅,相比較許仲霖的寧園,這裡更像是江南水鄉的景致。
  
  「去書房。」葉瑾之指了指旁邊的竹製屏風,自已率先繞過屏風進去。
  
  蘇婉兒也跟進去,裡面是書櫃,還有各類的筆墨紙硯,種類齊全,令人咋舌。葉瑾之在寬大的書桌上攤開請柬,拿了一份兒名單攤在桌上,說:「蘇家做陶瓷,書法要求也高。這一點,我就不讓你試給我看了。你自已選毛筆吧,我建議用小號,用小楷字。」
  
  他瞞也不瞞,直接說蘇家。蘇婉兒也沒有什麼驚訝,這人不調查自已才不正常。只不過,寫請柬還用毛筆字,蘇婉兒真是佩服這些權貴之家了。
  
  「怎麼了?」葉瑾之問,大約是看她還呆在原地。
  
  「沒什麼。只是覺得請柬還用毛筆字寫——」蘇婉兒說,也不得不走過去選了毛筆,磨墨。磨好墨,蘇婉兒與葉瑾之相對而坐。但蘇婉兒到底不習慣坐著寫,於是就站起身用懸臂。葉瑾之倒是熱情指著一個名字告訴蘇婉兒此人是誰,什麼職位,跟葉家的關係,此人的秉**好以及葉家如何對待此人,諸如此類,竟然都一一講清楚,可謂是事事鉅細。這種架勢,仿若她真就是他葉瑾之的妻子,葉家的四少夫人了。
  
  葉家本來是大家族,嫡出、庶出無數,旁系直系也不少,加上葉家祖上有好幾位夫人皆系出名門,名門有的沒落,但大多數都是權貴之家,便是形成龐大的脈絡網。這種的家族的婚禮,自然是要驚動許多的人。蘇婉兒光是寫這黑壓壓的一片名字的名單,就寫得手發麻。而葉瑾之起初幫著寫,後來電話響了,他就出去接電話,好半晌也沒見回來。
  
  「不寫了。」蘇婉兒累得很,將毛筆扔在硯台裡,靠在椅子上休息。不由得又看看那名單,越看心裡驚心。這樣複雜龐大的關係網,難怪葉家這樣根基深厚。之前聽陳昭華介紹陳家,與葉家相比真是單薄得要命,難怪陳老狐狸處心積慮謀算葉老狐狸也要這一門聯姻。原本三年前就知道自已是陳家的人,卻到葉老狐狸再度提起聯姻,才將自已作為奇兵拋出來。這樣的家底真不是一般的豐厚。
  
  其實,這樣一看,也難怪葉老狐狸似乎不願意自已做葉瑾之的妻子。畢竟,在葉家這一代中,葉老狐狸器重的老三、老四、老五,這三個中,老三因為不喜歡被約束,等於主動放棄一切,選擇跟夏可可快樂共度一生。而老四與老五就值得考量。一個是衛戍隊長,功績赫赫;另一個是軍中新貴,又與軍中將領之女喜結連理。這兩人若是用對了地方,足可以支撐起這一代的葉家。
  
  好吧。其實這些老傢伙都不容易。所謂「創業容易守業難」。她歎一口氣,揉了揉酸痛的手臂。葉瑾之這才走進來,卻是換了一套休閒服,素雅的格子棉布襯衫,似乎還洗了頭髮。
  
  「丟我在這裡幹活,自已去放鬆。」蘇婉兒斜睨他,滿臉不悅。
  
  葉瑾之站在那竹製的屏風旁,臉上格外平靜,眼神也很平靜,只是看她。然後輕聲說:「我是去吩咐廚房準備飯菜。行了,累了,我們就先去吃飯,休息一下。」
  
  蘇婉兒一聽,才覺出飢腸轆轆,於是毫不客氣蹦躂著就下樓去吃飯。葉瑾之一臉愕然。蘇婉兒卻不管不顧直奔餐桌,餐桌上居然有雞翅膀。
  
  一頓飯,橫掃而過,剩下杯盤碗盞,全像是颱風過境的境況。饒是嚴肅的葉瑾之也不由得笑,說:「我單知道你早上沒吃飽,那隻雞翅膀沒來得及吃,可是,你這也——」他又搖搖頭,說:「既不是印象中的陳敏華,更不是調查中的蘇婉兒。」
  
  蘇婉兒擦了擦嘴,不予理會,逕直上樓繼續看那名單,開始抄寫。一邊抄寫,一邊在心裡罵葉瑾之,疑心他是故意整她的。因為剛給夏可可打電話詢問這事,夏可可可說他們結婚名單是葉三一手包辦,並且是鋼筆寫的,哪裡會像葉瑾之這樣用毛筆。
  
  呸,這人一定是故意的。而且,他也不來抄。還故意跟媽媽說是一同抄寫。呸,偷換概念。蘇婉兒寫到後來怨念頗深。葉瑾之卻是磨磨蹭蹭,過了許久才出現,說是讓她休息一下,做婚紗的設計師馬上就來了。
  
  她訝然,原本以為婚紗尺寸是要去婚紗店的,不料人家是上門服務。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9:14

 第090章 窗簾後的那些事
  
  葉瑾之神色平靜,只讓他的保鏢秦冰送客。秦冰便從屋外閃身進來,一襲正裝,一絲不苟,很有禮貌地請了李峻寧裡去。
  
  李峻寧對蘇婉兒輕輕一笑,轉身離開。
  
  蘇婉兒只覺得李峻寧的神情近乎妖邪,讓人心驚。廳內一片寂靜,連先前的女子也是滿臉驚訝,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逕直說:「陳*小*姐,請讓我為您量尺寸,好嗎?」不跳字。
  
  蘇婉兒佩服這女子的魄力與能力。如果換成旁人,怕要先向葉瑾之道歉才是。可是,她這樣處理,像是完全沒有中間那一出。這不得不說是一種精明。
  
  可是,事到如今,蘇婉兒也看出葉瑾之對李峻寧有敵意。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至少葉瑾之並不想自已跟李峻寧有瓜葛。所以,她猶豫一下,回答說:「不必。」
  
  這場婚禮就算是虛假的,也得給彼此留面子、留尊嚴。所以,這算是為葉瑾之好。誰知道他並不領情,漫不經心地說:「今天量了吧。之後,我沒有什麼時間了。」
  
  這一句讓蘇婉兒內心憤憤。自已這樣做明明是為他好,他卻不理情,這樣欠揍欠抽地毫不在意她的尊嚴。蘇婉兒狠瞪他一眼。
  
  他卻也沒理會,只是對那女子說:「要求與規格我已告訴你。我葉瑾之的女人,不可能是隨便的庸俗婚紗可以打發。」
  
  「葉先生放心,晚上我就會將設計圖發過來,三天後就可以試婚紗。」那女子言辭懇切地保證。
  
  葉瑾之點點頭,起身徑直上樓。女子為蘇婉兒量了尺寸,中間詢問了她對婚禮的想法。她哪裡來的想法?原本就是沒想過結婚的。於是,她搖搖頭,說:「沒有。」
  
  女子十分訝異,說:「我設計過很多婚紗,這一項是要詢問的。陳*小*姐是第一個說對婚禮沒想法的人。」
  
  蘇婉兒這才知道這女子並不是閒聊,而是要設計個性化的婚紗需要對新娘的瞭解。她訕訕笑,有些掩飾地說:「也不是沒想法。只是太支離破碎。不知道從何說起。不過,總之能嫁給自已心愛的人,無論是怎麼樣的婚禮,都是刻骨銘心。」
  
  是的。她其實還有後半句在心裡默念:嫁給一個不愛的人,即便婚禮盛大鋪排,也都只是浮光掠影。
  
  「這倒是,女人更注重的是那一個人,而不是別的東西。看來,你是十分愛葉先生了。」女子說,語氣像是十分篤定。
  
  開玩笑,自已會愛葉瑾之?蘇婉兒像是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不過,轉念一想:這不過是客套敷衍。畢竟,她是這個女子的客戶,更是要當新娘子的人,人家恭維兩句無可厚非的。蘇婉兒也不追求,只是笑笑,想這人不要再說這事。
  
  誰知道這女子記錄好尺寸,收拾好器具,又說:「有本小說裡說『一個女人如果沒有很多很多的愛情,那麼有很多很多的錢也是好的』,陳*小*姐系出名門,你對物質並不稀罕。所以只在意葉先生這個人。便是十分愛,十分愛了。」
  
  面對這樣風馬牛不相及的恭維,蘇婉兒只能「呵呵」兩聲,在女子收拾好東西時,讓秦冰送這女子出去。然後,她便迅速上樓,想去瞧瞧葉瑾之這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上得三樓,他卻在書房,認真寫請柬。明明是日光和暖的,他卻偏偏將所有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冷不丁一看,還真有些像是銀座八樓的那種感覺。蘇婉兒放慢腳步,有些愣神,等眼睛適應暗暗的光線,她才走過去。
  
  葉瑾之也是知道蘇婉兒上樓,但頭也沒抬,只是問:「量好了?」
  
  「我問你是什麼意思?明明不喜歡李峻寧的。可是我說了不要,你卻當場打我臉。」蘇婉兒越說越氣憤。
  
  他卻是慢騰騰地擱下毛筆,坐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說:「婚禮時間緊。一時半會兒找不到設計。並且,雖然這婚禮只是你我合作,但畢竟是葉家的大事,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婚禮。所以,新娘子的婚紗不可能隨便。既然一向自視甚高的李峻寧都願意為我的新娘設計婚紗,這等成全我榮耀與風光的事,我又為何不欣然接受?」
  
  「好吧。你很強大,徹底打敗我了。今天,算是我自作多情。」蘇婉兒憤憤然,就要往外走。寫什麼請柬,誰樂意誰寫。反正又不是自已的面子,陳家那邊,自已的爹媽就安排得妥妥當當的了。
  
  誰知道葉瑾之兩步就竄過來抓住她的手,說:「不准生氣。」
  
  「孫子才不生氣。」蘇婉兒狠狠瞪他,狠狠甩開他的手,大步往樓下去。葉瑾之一下子就去門口擋住,將她攔住,說:「不准走。哪裡都不准去。」
  
  他語氣強硬,帶著命令,這更讓蘇婉兒窩火。她被逼急了,冷冷地說:「讓開。」
  
  葉瑾之不動。蘇婉兒繞開他要去開門,手卻被葉瑾之抓住,她回過頭正要發作,卻看到他有些愧疚的神色,說:「好了,不要生氣。剛才是我自已只考慮自已,沒有考慮到你——」他頓了頓,又有些侷促不安地補了「對不起」三個字。
  
  這人竟然會道歉。蘇婉兒心裡倒是舒坦不少,仔細觀察他的神色,不是敷衍了事,而是真心實意。她輕歎一聲,說:「其實,我只是想,即便我們只是合作關係。但是畢竟不比路人甲乙丙丁,算作是認識了,以後可能還有一起面對很多。那麼,互相的尊重與略微的關懷也是必須的。只是——,或許是我一廂情願的。」
  
  其實,她還真這樣想的。在來這裡的車上,她將兩人的未來仔細想了一遍,認為目前這種貌似敵對的關係並不適合兩人發展,於是覺得適當的維護與尊重是應該有的。既然是合作者,應該是共同利益,共同維護的那個人。
  
  「敏華,對不起。」葉瑾之說,語氣充滿自責。蘇婉兒疑心他在作秀,不由得抬頭觀察他的表情,卻還沒看到他的臉,就被他緊緊摟在懷裡。
  
  他身上淡淡的熏衣香,潔淨的男子氣息,瞬間氤氳在週遭,直直往四肢百骸鑽一樣。蘇婉兒沒想到葉瑾之會這樣耍流氓,只愣了十來秒,立刻就是捶打掙扎,說:「葉瑾之,你違反規定了。快放開,放開。」
  
  他卻緊緊摟住蘇婉兒,根本不管她的掙扎,一直摟著她坐在沙發上,卻還是不放開。
  
  「葉瑾之,你混蛋,違反規定了,快放開。」蘇婉兒顧不得什麼名門形象,語氣已經十分不友好。
  
  「你才是小混蛋,什麼都看不明白,還自作聰明,把人氣得半死。」他說,那擁抱絲毫沒有松勁兒。
  
  這人真是莫名其妙。這人是這麼久以來,到底是誰氣誰了?吃老娘豆腐,還找借口。呸
  
  蘇婉兒不再跟他廢話,只是掙扎,無奈實力懸殊,沒有結果。所以,她索性口不擇食,一墊腳就狠狠一口咬在他肩頭。
  
  因為被葉瑾之這舉動氣得半死,她下口極狠,痛得葉瑾之倒吸一口涼氣,一下子放開她,低聲咒罵一句:「惡婦。」
  
  「錯,是惡女。」蘇婉兒糾正,就要奪門而出,無奈葉瑾之速度太快,再度將她抓住,恨恨地說:「小狗。」
  
  然後,他將蘇婉兒的雙手捉住,拿了襯衫直接做繩索,三兩下將她綁了,還繫了賊扣,直接扔到沙發上。
  
  蘇婉兒掙扎著起來,葉瑾之將她推倒在沙發上。的心一下子涼透。因為看到低垂的窗簾,並且葉瑾之又是這樣的舉動。一時間,無數電視劇的片段齊齊湧來,蘇婉兒很為自已的清白擔憂。語氣也不由得軟了一些,喊:「葉瑾之,快放開我。」
  
  葉瑾之不理會,四處瞧了瞧,拿了丟在一旁的禮品包裝繩,避開蘇婉兒的腳踢,將她的腳也一併綁上。然後,將她抱起往臥室裡去。
  
  這種舉動,任是誰都無法不想到那樣的事。蘇婉兒如臨大敵,說:「葉瑾之,你不可以這樣。」
  
  「你是我妻子。沒有人會說三道四的。你扯破喉嚨也沒人知道。」葉瑾之說得天經地義。
  
  蘇婉兒大驚,暗想是自已看走了眼,原以為他是重情重義,與自已成婚不過是因為愛嚴清雅,不會是這樣齷齪的渣男。所以,日防夜防,防備很多人的蘇婉兒卻唯獨對他的防備並不深刻,以至於造成此刻的局面。作為女子,真是一刻鐘都不能放鬆自我保護,不僅防備陌生人,還應該防備熟人。
  
  可是,現在他要對自已做那樣的事。這真是渣男,不行不能讓他得逞。
  
  必須要冷靜,要讓他懸崖勒馬。蘇婉兒一顆心七上八下,全亂了。直到葉瑾之將她扔在床上,她略微穩定,立馬道:「葉瑾之,你要冷靜。你最愛的嚴清雅還在醫院。」
  
  葉瑾之聽到這話,動作一凝,而後將她狠狠扔在床上,一言不發,就那樣蹙眉瞪著她。蘇婉兒覺得那目光裡有某種危險。
  
  莫不是嚴清雅這張王牌也不管用了麼?蘇婉兒心裡瞬間沒底。慌亂裡,暗想:若是如此,只有放手一搏,使用最後一計了。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9:32

  第091章 誇張的婚禮規格
  
  蘇婉兒自小就對人防備,後來大哥因為自已出事,又加上銀座八樓事件,她更是謹小慎微。不僅僅是加強體能的鍛煉,更是將銀座八樓那一位教的那些簡單動作練習很多遍,若不是爸爸掙錢辛苦,怕她真要去學一學拳腳功夫的。
  
  不僅如此,她還剪頭髮,穿著越發男性化,全然是掩蓋自已的容顏。當然,平素裡對於各種各樣可能的危險,她早就做了各種可能的應對方案。
  
  心理戰術、實際戰術,諸如此類。蘇婉兒沒少總結。為此,她還曾經委婉地問過周瑾,男人心理分析。周瑾回答等於沒回答。因為周瑾說每個男人都不同的,他回答的只代表他自已。他說的是他對這沒什麼興趣,不過,如果是遇見自已心愛的人,怕得會有衝動。但是,真愛一個人,是會克制的。
  
  這人的回答不靠譜。蘇婉兒只好作罷。暗自告誡自已小心,盡量不要陷入這樣的境地。可是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在這一刻遇見這樣的窘境。而對象竟然是這讓人捉摸不透的葉瑾之。
  
  這一刻,彼此沒有言語,隔了一段距離對視。蘇婉兒側身在床上,扭頭看他。葉瑾之也看她,那眼神迷離,像是思緒飄忽很遠。
  
  也許,這人想起了嚴清雅,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這是一個好現象,是一個契機。蘇婉兒心裡略微平靜。想開口說什麼,但覺得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有些話點到為止。
  
  窗外起了風,有呼呼的風聲。屋內兩人無語,十分安靜。因為拉延了窗簾,又是這樣的情景,所以,蘇婉兒覺得有一種莫名的詭異。
  
  忽然,葉瑾之轉身離去。蘇婉兒才鬆一口氣,他卻又進來,手中有個紙袋往旁邊沙發上一扔,整個人就走過來。
  
  蘇婉兒心裡一緊,不由得問:「葉瑾之,你要怎麼樣?」
  
  「你知道。」他回答,一下子坐在床邊,離自已那樣近,她扭頭看他,他身後燈光兜頭揮灑過來,於是看不清他的神情。
  
  「葉瑾之,你不是這樣的人。」她說,語氣軟軟的。雖然她心裡全然是咒罵這傢伙,但在這種情況下,硬碰硬沒好處,她懂。
  
  葉瑾之一聽,冷笑,說:「笑話,我現在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你知道?」
  
  蘇婉兒陡然覺出害怕。這葉瑾之真與印象中不一樣。或者每個人心中都住了一個天使與一個魔鬼,而這一刻,自已遇見的是魔鬼葉瑾之。如果今天有什麼事發生,那麼,自已之前的計劃就會全然潰敗,朝另一個未知的方向前進。
  
  蘇婉兒如臨大敵。無論她可以接受多少的前衛思想,她依舊是傳統的女子。要讓她心甘情願將身心交給一個男子,那這人必得是很愛她,她也很愛對方的。並且,那人還應該能讓她安心,並且有信心與之共度這一生。換而言之,她不會因為太愛誰,就賠上自已的身心,賠上自已的未來幸福。她自認為在這一點上,女子必須清醒,必須自私。
  
  愛情易冷,入市須謹慎。
  
  即便是相愛的人,如果條件不成熟,不能確定彼此。那麼,她亦不可能完全交付自已,何況眼前的男人只是一個合作者。
  
  「怎麼不說話了?」葉瑾之問,語氣倒是輕柔,不由得伸手將她額前的發理開。她的頭髮其實長得很快,已經覆了額。
  
  蘇婉兒無話可說,只是那樣看他。他喊:「敏華。」
  
  那聲音那樣柔和,像是爸爸常常喚她那樣。蘇婉兒不知道怎麼的,一下子就流了淚,說:「你是壞人。你是壞人。」
  
  她極少撒嬌。從記事開始,媽媽身體不好,爸爸不讓蘇婉兒和大哥吵媽媽。爸爸工作也忙。所以,撒嬌的事自然輪不到。只有偶爾會對大哥撒嬌。後來,大哥潛逃,蘇婉兒和爸爸回到清風鎮,已經是淒風苦雨,更沒有理由去撒嬌,爺爺與自已也生疏。
  
  她一直是懂事的,堅強的。可是這一次,她罵葉瑾之是壞人,竟不知不覺撒嬌。葉瑾之一愣,一下子俯身抱住她,將她摟在懷裡,說:「好了,好了。我是壞人。華寶不哭。」
  
  「不許叫我華寶。」她憤憤地說,帶了哭腔。這時候,她已然不是真傷心難過,卻像是小孩子哭才有糖吃一樣,是一種手段。
  
  「好了,我不叫。」他說,倒真是像哄小孩子一樣輕拍她的背,說:「敏華不哭。」
  
  她卻享受這難得的待遇,便抽抽搭搭哭了好一會兒,才在他懷裡漸漸歇止。他輕輕拍在她背上,低聲問:「華寶,嚇壞了?」
  
  呔,他還有臉問。蘇婉兒將頭悶在他懷裡不回答。他卻是輕歎一聲,說:「你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避我如蛇蠍。你說,你要一直這樣乖巧,那該多讓人省心。」
  
  她又不是貓狗,就算是貓狗還有自已的思想情緒,何況她是個活生生的、受過高等教育,並且思維正常的人。不過,這些話不能說出去,現在自已還處於劣勢。所以,她索性就伏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敏華?」他又喊,語氣像是擔心。
  
  「嗯。」她悶聲悶氣地回答。這一刻,感覺到些許的安全。
  
  他將她抱起來,坐在他腿上,仔細看她神色。蘇婉兒淚痕沒幹,之前還硬是想起大哥、想起媽媽,又淚雨傾盆了一下。
  
  他伸手為她拭擦眼淚,說:「你知道麼?你總叫我生氣,有時候,我就忍不住生氣。」
  
  蘇婉兒盡量克制自已,讓自已看起來很柔弱,咬著唇,沒說話。
  
  葉瑾之眉頭微微蹙,輕輕歎息,說:「敏華,你知道麼?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是現在遇見你,而是將來。這目前,什麼都不對,時機也不對,真讓人覺得艱難。」
  
  這人還十二衛戍裡的陰謀家,說話瘋瘋癲癲的,就這表達能力,真替他的下屬哀悼。蘇婉兒內心鄙夷,臉上卻還是那種怯生生的柔弱。
  
  「華寶?」葉瑾之又喊,大約是她的舉動與神色太出乎他的意料。
  
  「疼。」她輕輕說,神色裡有某種孩子氣的柔軟。因為覺得時機成熟,這時候,應該首先要求獲得手腳的自由。
  
  「哪裡?」葉瑾之問,語氣倒是有些擔憂。
  
  「胳膊,似乎扭了。」她說。其實是沒扭到,但雙手反剪在身後很不自由,很不舒服。
  
  葉瑾之一言不發,只是解開她的雙手,將她放在床上,蹲身去為她解開腳上的繩索。然後與她並排坐著。蘇婉兒剛剛獲得自由,不會傻得得寸進尺,惹怒這大少爺。所以,也一動不動,只與他並排坐著。百無聊賴看對面暗暗的窗戶玻璃,兩個人暗藍的影子並排,有點傻傻的。
  
  良久,他轉過身來,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拉了她的胳膊,問:「哪裡疼?」
  
  蘇婉兒嚇了一跳,只指了指右邊胳膊,說:「這裡,有一點點疼。」
  
  葉瑾之捏了捏,大約確信沒有傷到骨頭,這才輕輕揉了揉,說:「對不起,剛才我真是生氣了。我不喜歡你那樣刀槍棍棒地跟我說話。」
  
  「嗯。」蘇婉兒乖巧地回答,只求脫險。心裡卻是鄙視:是誰讓我這樣刀槍劍戟的說話?還有臉指責。
  
  「我們即便是合作關係,也好好相處吧。以後,不會——,發生今天的事了。」葉瑾之說,語氣十分平靜。然後,一下子抱起蘇婉兒放到床上,拉了被子給她蓋上。蘇婉兒傻了眼,這人總是讓自已產生難以掌控局面的煩躁。
  
  「睡一覺。我去寫請柬,等你午睡起來,我們去看婚禮的場地。」葉瑾之說,語氣柔和。一邊說,一邊又將她的被角掖好。
  
  「嗯。」蘇婉兒回答,語氣十分乖巧。開玩笑,這個時候,當然是順他的毛,不然惹怒了,這人又得有什麼破舉動,自已就哭都哭不出來了。
  
  葉瑾之像是十分滿意,轉身往屋外走。
  
  蘇婉兒看到他側臉的微笑。這廝笑起來,其實還有些姿色。這下,屋內只剩蘇婉兒一個人。她躺了片刻,確信自已安全,這才鬆了一口氣,百無聊賴打量四周,這屋的佈置極其簡單素雅,沒有一點的華麗,物品極少,但擺放整齊。看來這傢伙有潔癖是不假。而且是十分有規律的男子。
  
  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蘇婉兒不由得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將認識他來的點點滴滴都想了個遍。除了知道這人會演戲之外,還真如葉雲嘉說的那般,一絲一毫都看不透。
  
  他說的話哪一句是真的,那一句又是假的。真是從自已的認知無從判斷。他怎麼是這樣的人?蘇婉兒覺得有些抓狂,不由得站起身,暗想:改天,得跟董小葵見一面,若能見到許仲霖,或者可以旁敲側擊詢問一番。畢竟,聽說十二路衛戍裡,葉瑾之跟許仲霖的關係不錯,兩人也多次合作。
  
  就算是合作關係,不能完全做到知己知彼,也要略知一二。她想來想去,自然沒有睡意,便決定出去幫葉瑾之寫請柬。早寫完早去看結婚場地,那就可以早些回去,不用跟這男人孤男寡女在一起。這太危險了。
  
  於是,她穿戴整齊,將短髮整理了一下,便去書房。葉瑾之正認真在寫請柬,蘇婉兒在門口站了站,還在醞釀說些什麼。葉瑾之倒是抬頭,說:「睡不著就過來幫忙。」
  
  蘇婉兒這便過去磨墨,書房內也是拉嚴窗簾,開了燈。明明窗外天色那樣好。蘇婉兒喜歡自然天光,於是指了指窗子,說:「可以開窗麼?外面光線很好。」
  
  葉瑾之看了看,搖搖頭,說:「我不喜歡。」
  
  他語氣生硬,蘇婉兒心裡鄙夷。葉瑾之似乎是感覺不妥,又補充一句說:「因為我的職業,必須很謹慎。所以,久而久之,我就不喜歡開窗戶,拉開窗簾。敏華如果覺得悶,去打開吧。」
  
  他竟然會解釋,真是難得。蘇婉兒心裡倒是舒坦一些,輕輕搖頭,說:「我只是覺得光線很好,沒有想那麼多。」
  
  「喜歡就打開。」他擱下毛筆,走過去將窗簾全然拉開,刺目的天光唰啦啦撲灑進來。蘇婉兒瞇起眼,忽然覺得這像是念想裡的片段。當年在銀座八樓,在那整天拉嚴窗簾的房間,蘇婉兒曾經有那麼一種念想,想像那四少拉開窗簾時,自已會有怎麼樣的高興,會看到怎麼樣的臉。
  
  這種場景這樣熟悉,葉瑾之轉過身來,一邊拿起毛筆,一邊問:「怎麼了?」
  
  蘇婉兒搖頭,只一笑,說:「沒什麼,想起了某些事而已。」
  
  他「哦」了一聲,極其有修養,也不追問。然後拈起筆認真書寫請柬。蘇婉兒自然也開始投入工作。
  
  幾百份的請柬,兩人寫得認真。偶爾,他會停下來講要請的那個人,她認真聆聽。這樣安寧的相處,其實很好。在書寫的過程中,蘇婉兒有幾次偷偷停下來看葉瑾之。暗想這人到底是怎樣的人,如果沒有嚴清雅,自已跟他會不會有另一番境遇?
  
  略微這樣想,蘇婉兒不覺大吃一驚,自已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合作關係,怎麼可以。何況這人的脾氣跟自已很不對盤的。
  
  所以,她趕忙低頭認真寫請柬。約莫下午…,終於將請柬寫好,葉瑾之收起來交給秦冰去派發。然後開車帶蘇婉兒去看結婚的地點。那地點已經書寫很多遍,叫:江府郡園
  
  這種地方不曉得是酒店,還是飯店。反正現在為了創意,這種名字比比皆是。不過,葉瑾之的婚禮,這地方應該不會太差。
  
  日光雖減退一些,但色調正好。葉瑾之也不叫司機,自已開車帶了蘇婉兒去江府郡園。一路上,依舊是沉默居多。
  
  蘇婉兒雖然累,然而卻始終記掛著兩件事。就是嚴清雅到底如何,以及他如何對待葉雲嘉。但到底該怎樣出口?
  
  思來想去,決定直截了當問他。畢竟這種事,不是什麼問不出口的禁忌。可蘇婉兒還沒有問出口,葉瑾之在等紅燈的當口,說:「敏華,你以前在外面生活,可能不知道江府郡園吧。那是我祖奶奶家的園子。祖奶奶是名門閨秀,又是獨生女。所以,那江家的財產都做了嫁妝。這些年,這郡園輾轉也算是保存下來。改革初,也算是還給了葉家。我小時候倒是很喜歡在那裡住,很美,很清淨,藏書也多。當然,這江府郡園跟南邊的老宅格局很像。下次你回老宅,也可以看看。我們的婚禮,按照舊式規矩,儀式很多。所以,我就想在這江府郡園舉行,爺爺也同意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結婚地點都不寫地址,只寫了江府郡園四個字。」蘇婉兒恍然大悟。
  
  葉瑾之笑了笑,說:「想給你一個難忘的婚禮。」
  
  給自已一個難忘的婚禮?蘇婉兒一怔,紅燈已過,葉瑾之已經認真開車。這算是同情自已,還是別的?她不由得看他。
  
  他在認真開車,像是絲毫沒覺察。蘇婉兒忍了忍,終於還是喊了一聲:「葉瑾之。」
  
  葉瑾之「嗯」了一聲,說:「你別高興得太早。到時候,可能會苦了你。因為儀式很繁瑣,還有直播的。」
  
  蘇婉兒明明是想說不要做這種事,只是合作關係,卻不料被他的「直播」兩個字雷得說不出話。
  
  「啥?直播。」蘇婉兒想:太誇張了吧,又不是帝王贏取王后,也不是皇太子大婚什麼的,他就小小一個衛戍隊長。葉家雖然關係網龐大,也不至於招搖到這種地步。更何況,又不是超級大明星,直播是為哪般?
  
  這事,蘇婉兒還真沒想明白。倒是葉瑾之笑了,說:「不是你想的那樣。一會兒你去郡園就知道了。」
  
  「哦。」蘇婉兒回答,熱情也不大。對於她來說,結婚儀式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什麼人結婚,這人又不是自已的良人,縱是良辰美景,也是虛設。
  
  人家是別人的良人呢。這些婚禮怕是早些年為他和嚴清雅設計的,要不然怎麼可能短短的兩天,就什麼方案都拿出來了。
  
  自已連替身都不是的。蘇婉兒有些悵然,便是決定問出自已的疑問,於是直接了當,問:「這都一天了,你不去看嚴清雅麼?我聽說她受傷了?」
  
  葉瑾之一言不發,依舊認真開車,過了好一會兒,才冷笑一聲,說:「我就知道小七要去找你。陳敏華,你是我的妻子,他是你的小叔子。葉家與陳家都要面子的。」
  
  這人又這樣說話。蘇婉兒斜睨他一眼,一言不發,靠著椅背休息。半晌,聽得他說:「我最不喜歡的就是跟我耍陰謀詭計的。」
  
  「我懶得。」蘇婉兒沒好氣地回答。
  
  「我沒說你。」葉瑾之說。
  
  蘇婉兒覺得這男人今天倒是有些奇怪,也知道語氣柔軟了。她睜眼看他。他依舊認真開車,繼續說:「陳家與葉家以及你都要面子的,這句話同樣是對我自已說的。你放心了。」
  
  這算是在承諾吧。蘇婉兒忽然覺得這男人其實也不是那樣惡劣。也許,只是自已沒有找對方法去解讀他而已。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09:48

  第092章 江府郡園的秘密
  
  江府郡園位於京城西郊,掩映在綠樹之中。所以,平素裡開車路過,怕也只道是普通的院牆,不料進入江府郡園經是格外的氣派。裡面的建築屬於明清風格,頗像是某家富貴王爺的王府。最主要的是江府郡園面積很大,一進大門,在綠樹掩映處停了車,便有護衛的人前來將車開走。
  
  葉瑾之也不理會蘇婉兒,只是大步往前走。蘇婉兒緊跟其後,不免四處張望,看那些碧瓦飛甍,生出了時空錯亂之感。
  
  穿過前門,又是一個不小的院落,綠樹掩映的。水門汀上蒼苔枯死,落了一層葉子,在夕陽殘照裡,顯現出一種盛大的淒清。
  
  葉瑾之依舊往前走,腳步極快。虧得蘇婉兒穿的是布鞋,踩著落葉唰唰的,也能跟上腳步。跟著他穿過這院落,便是氣派的古典建築,碧瓦飛甍、雕樑畫棟、色彩艷麗。大塊的的砂石、大理石打磨光滑。這裡一叢芭蕉,那裡一叢竹,全然是中國古典畫的意境。
  
  蘇婉兒雖生於西北,但初三之後回到江南,多多少少也看到過不少的園林,那幾年甚至跟陳昭華一起去看過許多私人的園林,都比不上這江府郡園氣派、輝煌,大氣卻又不失典雅。
  
  這算作內院的地方,當然也有許多高大的林木。因為是深秋,都落了葉,露出疏枝,而地上全是金黃的一層,日光下撤,看上去暖暖的舒服。
  
  蘇婉兒心裡高興起來,拉了拉格子圍巾,嘩啦啦地在落葉上踩,瘋跑過去。這讓她想起小時候,大哥帶她去城郊玩,也似乎有個堆滿落葉的樹林,她極其喜歡,呼啦啦地跑,大哥就在後面擔心地大喊:「別跑。小心有蛇。」
  
  她可是不管不顧,也從來沒有見過落葉裡冬眠的蛇。這一次,與這樣樹林與夕陽相遇,蘇婉兒覺得那樣輕鬆愜意。跑一陣,她回過頭去,就看到葉瑾之站在落葉堆裡,旁邊有一個穿了羽絨服的老頭,看那樣子應該也是五六十歲。兩人似乎站在那裡看她。
  
  那老者看到蘇婉兒回過頭去瞧他,不由得對她笑。那笑容很紳士,很和善。讓蘇婉兒不由得想起徐尚林,徐尚林也有這樣的笑。
  
  蘇婉兒不由得站定對他輕輕鞠躬,然後跑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裡太漂亮,所以,忍不住跑一跑。」
  
  「呵呵,喜歡就好。」老者呵呵笑。葉瑾之臉上也是柔和的笑意,說:「敏華,這是周伯伯,周家歷代都是江家掌事。世代都住在江府郡園。這一次,我們的婚禮,周伯伯將全權規劃。」
  
  蘇婉兒一臉笑意,十分恭敬地說:「有勞周伯伯。」
  
  老者更是笑呵呵,說:「哪裡,哪裡。這江府郡園已經好多年沒有熱鬧過了。瑾之能將自已的婚禮交江府郡園,這是榮幸。我必定重現當年江府郡園的風采。」
  
  「那就有勞江伯。」葉瑾之依舊站在原地。蘇婉兒已經四處張望,她對那些穿戴整齊,來來往往忙碌的年輕女子很感興趣。
  
  「這倒是沒有所謂的。只不過,這一次婚禮從你告知江府郡園到婚禮舉行,這才一個月。別的準備倒是無妨,昨天,我已經發出全部的郵件,召喚所有的江家門生回來準備這場婚禮。只不過,到時候的儀式繁瑣,你可有告訴敏華?」周伯說。
  
  蘇婉兒雖在東張西望,卻依舊是注意他們的談話。看來這場婚禮儀式要比她想像中更繁瑣。
  
  「嗯,自然跟敏華說過了。」葉瑾之回答。
  
  「那到時候,就請敏華提前一周到江府郡園入住,會由我親自培訓婚禮禮儀。前三天,也請瑾之一同過來,一併排練一遍,以便於直播,錄製,燈光等的調試。不知道,是否可以?」周伯詢問。
  
  「嗯,這是自然的。」葉瑾之回答,卻又假裝公證地喊了一聲:「敏華,可喜歡住在這裡?」
  
  說實話,這種園林住一住是沒問題,可是這種古典建築,都是陰氣頗重的地方,何況這裡園林頗多。如果,到時候這裡人氣也不旺,他葉瑾之也不住在這邊,白天到沒有什麼,到晚上多少是有些怕人的。所以,她沒說話,那眼神倒是怯生生地看他。
  
  是的,對付這男人,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針鋒相對,不然自已得被氣死,被整死。
  
  葉瑾之倒真是吃一套,神色語氣都柔和,說:「別怕了,江府門生都回來,這院落裡熱鬧得很,不會怕人的。何況,我一有空,就來這裡了。」
  
  「誰怕了。就你瞧不起人。」蘇婉兒撇撇嘴。
  
  周伯在一旁哈哈笑,說:「你們隨便走走。我去準備晚飯,順帶將你們的房子收拾一下。」
  
  「晚飯就不必了。我帶她走走。一會兒還得給丈母娘送回去,完璧歸趙的。」葉瑾之居然調皮起來。
  
  喲,這男人也會說這種話了。蘇婉兒斜睨他一眼,眨巴一下眼,表明像是發現新大陸了。周伯也是一愣,隨即又心領神會地笑著走開。
  
  周伯一走,葉瑾之便邀請蘇婉兒一同走走。江府郡園因為靠了山,倒是有大片的山都屬於江府郡園。每間屋子的裝飾,在今天看來也是十分奢華。而那些木料都是極好的木質。
  
  蘇婉兒在迴廊上仔細看那些花紋,連腳下踩的磚頭都有細緻的紋路。葉瑾之輕輕一笑,說:「行了,若是喜歡,以後常常來就是了。走吧,我帶你去別處轉轉。」
  
  蘇婉兒點點頭,就這樣跟他一起轉了轉。廊子、裡屋,閣樓,以及舉行各種儀式的亭台院落,還有小型的廣場。
  
  一路上,果然遇見很多年輕男女,行色匆匆,都在忙碌,見到葉瑾之和陳敏華,皆是駐足點頭行禮,然後繼續忙碌。
  
  後來,兩人走累了。葉瑾之帶她去他的住所看看,是古典的套間。大小廳,兩間臥房,一間書房,帶了大型的陽台,陽台上養了好些植物。
  
  但走進這古典的套間,裡面現代化設施是一件都不少。就連最新出的平板電腦都給安上了。不過,這裡面的陳設倒是有不少的古典藝術品。
  
  蘇婉兒愛不釋手地這裡摸摸,那裡摸摸的。葉瑾之倒是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等她回過頭去看,他唇角略略帶笑。
  
  「笑啥?」蘇婉兒問,走過去坐下。這時,夕陽已經斜照在林間,光輝殘弱。江府郡園內已經上燈。
  
  「你跟進大觀園的劉姥姥似的。你陳家也有這樣的園子,不過是在長安,跟這個相比,風格迥異了。」葉瑾之說。
  
  蘇婉兒眉毛一挑,說:「也又不是不知道我並非在陳家長大的。」
  
  這話一出,彼此之間的氣氛像是一僵。蘇婉兒也覺得不太好,於是轉了話題,問那些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女是不是江府郡園僱傭的傭人。
  
  葉瑾之搖搖頭,說:「他們都是江府門生。」
  
  「啊?周伯剛說的江府門生?」蘇婉兒萬萬沒有想到周伯說的江府門生竟然就是這些來往忙碌的年輕男女。
  
  「是。這應該是一小部分,明後天大約就全部到齊佈置我們的婚禮場地,一直會到我們婚禮結束,你回門過了,他們才會離開。」葉瑾之緩緩敘述。
  
  蘇婉兒在一旁驚訝,於是又詢問了好幾個問題。葉瑾之頓了頓,考慮了一會兒,才說:「你以後是葉家的媳掃了,這些事也該知道。」
  
  蘇婉兒十分狐疑,這才聽葉瑾之說起。原來,所謂的江府門生,其實就是葉家以江府郡園名義資助收養的品學兼優的孤兒。這些孤兒很小就入住江府郡園,在這裡長大,學足了江府郡園的各種規矩與禮儀。江府郡園為他們的成長與發展提供了最好的條件。這些孩子都是品學兼優者,平素裡在學校上學、或國外深造,或在各行各業的工作崗位上。這些人有空會回來江府郡園幫忙打掃、修繕,看望周伯。但都是零星回來,這種齊聚除非是大過年,否則就是江府郡園有重大事情的時候。
  
  蘇婉兒聽得咋舌。先前,她聽大丫鬟制度已經讓她覺得匪夷所思。如今,這江府郡園更讓人覺得自已是來自火星的啊,怎麼看都不覺自已像是在地球上生活過了。
  
  「這就是江府門生。」葉瑾之說,語氣很平靜。
  
  蘇婉兒聽完,略一思索,也終於知道葉瑾之為何在自已問到江府門生時,會思索一會兒才告訴自已。這些人是葉家培養的,卻是以江府郡園的名義來做,如果這些佼佼者能掌控各行各業,不就等於葉家滲入了各行各業麼?
  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若是放在古代,這種舉動無異於有謀反嫌疑。上位者必定不容之。所以,葉家即便沒有這樣心,只是做做好慈善事業,這若是讓有心人做文章 ,也是比較危險的。
  
  所以,她想到後來,背脊發涼,不由得抬眉看葉瑾之。他卻正看著自已,神色裡有一種期待,像是在期待她做什麼似的。
  
  蘇婉兒這會兒只是很篤定地一笑,說:「放心,這種事不足向外人道也。」
  
  葉瑾之略略一笑,也不做評價,只是站起身,說:「華寶,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許叫華寶,不好聽。」蘇婉兒也站起身,嚴正抗議。
  
  「嗯,我覺得很好聽。走吧。」葉瑾之不理會蘇婉兒抗議,自顧自地點點頭,十分贊同自已。
  
  這人真是直達得讓人無語。她走在他身後,看他高大的背影,那天上還有一絲夕陽的餘暉。蘇婉兒一邊走,一邊想今天竟一整天都跟他呆在一起。這人似乎跟以往認識的都不一樣。還有那句自已刻意忽略的話「如果可以,我寧願不是現在遇見你,而是將來。這目前,什麼都不對,時機也不對,真讓人覺得艱難」到底什麼意思。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10:00

  第093章 這兩人
  
  蘇婉兒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在葉瑾之送她回去的路上很正經地詢問了嚴清雅的傷勢。葉瑾之抿唇許久,才很吝嗇地掃她一眼,問:「你看上我了?」
  
  蘇婉兒不屑,聳聳肩,說:「豬才看上你了。我是作為合作者,關心一下合作夥伴。」
  
  「作為合作夥伴,有些事就不必要問。」葉瑾之用波瀾不驚的語氣回答。
  
  「哦,事關合作,不得不問啊。若是你家這位不幸了什麼的。我不得被困死這位置上?以後我要終止合同,有什麼舉動,得掛上我的不對了。你葉瑾之的無良,大家公認的,哼,到時候,你為了自已的名譽,必得袖手旁觀。」蘇婉兒原本是戲言,說到後來還越發覺得是這麼回事:如果嚴清雅掛了,以後自已跟葉瑾之離婚什麼的,就很艱難了。畢竟,那時候葉瑾之這演戲高手、偽君子,演個深情款款的什麼情聖,自已還說離婚,就得是陳、葉兩家的罪人。自已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喲,看不出來你還挺精明的嘛。」葉瑾之提高聲調,語氣裡全然是戲謔。
  
  「那是。面對狡猾的對手,每個細胞都要隨時醒著。」蘇婉兒也是跟他鬥嘴,毫不示弱。
  
  葉瑾之沒說話,轉過臉去,似乎在認真開車。蘇婉兒可看到他唇角綻放一朵笑容,很無良,很扎眼。這人也真奇怪,蘇婉兒也不在心中瞎猜,而是直截了當地問:「喲,四哥哎。你說說,你深愛的女子在住院,你還笑得出來。真讓我覺得這不是地球,是火星哎。哎——」
  
  蘇婉兒像是經過今天的一系列事,與葉瑾之反而沒那麼生分,也似乎沒那麼防備他。這會兒倒是有點上房揭瓦的嫌疑。
  
  葉瑾之聽到她的話,也不動氣,將車開下高速,這才掃漫不經心地說:「難道我要沮喪著臉?或者作出什麼衝冠一怒的事才正常?」
  
  「衝冠一怒,這個可以有。但沒必要。不過,這種情況再不濟,你也應該是愁眉不展,神情擔憂的。可是——」蘇婉兒說到這裡,還湊過去仔細瞧瞧。
  
  「可是什麼?」葉瑾之居然將車停到路旁。蘇婉兒沒想到他會忽然停車,一下子將臉湊過來。她猛然就愣住,一動不動,就那樣看著近在咫尺的臉,心臟像是停頓了幾秒,這才有了知覺,有些慌神地往後一靠,看了看週遭,說:「可是——你的神色。」
  
  她還說完,葉瑾之乾脆扔了安全帶再湊過來,很悠閒的語氣。說:「慢慢看,看清楚。最好看看,你的未婚夫是不是帥得逆天。」
  
  「有毛病。」蘇婉兒嘟囔一聲,只覺得心裡怦怦亂跳。
  
  「嫁給哥,你就偷著樂吧。」葉瑾之十分厚顏無恥地說出這一句話。
  
  「呔。」蘇婉兒滿臉鄙夷,假裝不屑將臉轉向車窗那邊,看到車窗影裡自已的臉,有一種陌生的緊張。
  
  「真無趣,說個實話,又不會死人的。」葉瑾之也嘟囔,繼續綁好安全帶去發動車子。
  
  車子在公路上開出好一段,週遭都是樹影,偶爾有車迎面過來,車燈明亮,如同豹子機警的眼眸。天上有稀疏的星星在山頭掛著,車窗沒有落下,風中有植物香氣,帶著秋天特有的涼寒。
  
  兩人一言不發,蘇婉兒許久才平靜下來。不對,自已是在問他關於嚴清雅的傷勢,想從中探聽他對葉雲嘉的態度的。怎麼就跑題十萬八千里了?
  
  呸,這人——,居然一直在引著自已跑題。真是個無良的人。蘇婉兒這時刻終於平靜,找回自已,也再度明確自已的目的。於是,又不死心地問:「說真的,不跟你開玩笑。嚴清雅的傷勢如何?」
  
  葉瑾之也沒諷刺,戲謔,但也沒回答,而是問:「小七跟你怎麼說的?」
  
  「是我在問你。」蘇婉兒不悅抗議。
  
  「傷勢頗重,一刀刺進腹部。說實話啊,你跟小七到底什麼關係?他那樣冷的一個人肯為你,做這種事。」葉瑾之問,將車在陳雲華的門口停住。
  
  蘇婉兒也不等他開車門,自已下了車,攏了攏衣衫,說:「能有啥關係?不過就是我曾經是他相親的對象,他沒來,覺得對不起我。然後,看到你這麼欺壓我。出於正義感,所以,為我鳴不平。」
  
  蘇婉兒這話說得連自已都不信服。若葉雲嘉是那種人,當天怎麼可能不來相親。自然,葉瑾之也是靠在車上鄙夷蘇婉兒的說辭,說:「你能說點靠譜的理由麼?小七的為人我最清楚。他為人天生冷漠,就是家族裡的人或者事,他也袖手旁觀。就是他爹媽有啥,他也懶得波動情緒,唯一能讓他有點點情感的怕就是奶奶和爺爺。他可能因為沒來相親,造成你被人看笑話而內疚?再說了,那一次的事很保密,沒幾個人知道,你也沒什麼可能被人笑話。」
  
  葉瑾之毫不留情戳穿。蘇婉兒打個哈哈,說:「我怎麼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人?我又不認識他。再說了,你就相信小七會做這種事?」
  
  「他暴戾,易怒。說不準。」葉瑾之回答,竟然在一旁玩火柴,一支一支在火柴盒上騰起一蹙小火苗,很快又被山風熄滅。
  
  蘇婉兒也聽聞葉雲嘉為人冷漠,性格暴戾,打起架來就是亡命的發狠。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相信葉雲嘉的說法。或許,是自已潛意識裡就跟嚴清雅站在對立面了。
  
  「但他能執掌你們葉家的商業,未必沒有克制與可取之處。你是他四哥,應該瞭解他。」蘇婉兒說,企圖這樣旁敲側擊地提醒葉瑾之。畢竟,她不希望因為自已的原因,讓葉雲嘉與葉瑾之有這樣的罅隙。
  
  「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俗語,你沒聽過?」葉瑾之像是打定主意跟她對著幹,每說一句話都要將她堵死。
  
  「也不知道你衛戍隊長怎麼當的?」蘇婉兒轉而鄙夷他的業務水平。
  
  葉瑾之略一笑,劃了一根火柴,點了一支煙,緩緩地說:「刀上有小七的指紋。那個角度只能是對方刺的。」
  
  「喲喂。沒事多看看偵破電視劇。真懷疑你這麼多年是不是浪得虛名。」蘇婉兒不乏諷刺,仿若這人一不諷刺,他就上房揭瓦去了。
  
  葉瑾之也不說話,只是將那煙放在唇邊,輕輕吸一口,緩緩地說:「我在你眼中就那樣愚昧無知的麼?行了,什麼都不要擔心。回去好好休息,空了就去看看兩位爺爺,或者跟三嫂和董小葵一起聚聚。過一陣子就入住江府郡園,學習禮儀。」
  
  「知道了。」蘇婉兒聽到他說那一句反問,其實心裡已經釋然,這男人其實明察秋毫,心裡跟明鏡似的,自已根本不用擔心葉雲嘉的事。
  
  「好好學習,等著做我的新娘。」他說,語氣認真,好像他們還真是真心相愛,要將相愛修成正果,手牽手甜蜜地走進婚姻殿堂的人。
  
  「得了,不會給你丟臉的。」蘇婉兒不耐煩地說,語氣鄙夷,其實不過是掩飾內心的慌亂。
  
  葉瑾之輕輕一笑,滅了煙,忽然大步走過來,伸手揉揉她的髮,說:「乖。」那語氣像是對貓貓狗狗一樣,蘇婉兒嫌惡地跳開一步。葉瑾之的電話卻是又一次響起。
  
  他這一次沒有掛斷,而是接起來,語氣柔和,說:「在忙,一會兒就過來,你先吃飯。」
  
  不用說,這語氣,電話那頭一定是嚴清雅。蘇婉兒忽然很想無良地喊一聲「四少哎,你不吃飯,就要回去了麼?」
  
  不知道這樣喊一聲,將他「在忙」的謊言戳穿,會不會有好戲看?不過,這也只是想想,因為葉瑾之跟嚴清雅鬧翻,貌似對自已將來名正言順地全身而退沒啥好處。
  
  所以,她乖乖閉嘴在一旁,又聽得葉瑾之說「好,我知道」,最後又叮囑說:「我現在過來,可能要一個多小時。你先睡一下。」
  
  而後,他掛了電話。蘇婉兒出於禮貌,說:「進去吃飯吧。」
  
  葉瑾之搖搖頭,說:「還有些事。不吃了。你好好休息。」
  
  「好。」蘇婉兒回答,心裡不知道怎麼的就有些不痛快。只看到他拉開車門坐進去,心裡空落落的。
  
  「我葉瑾之說的話從來算數。我說過會讓你幸福的,你一定要記得。」葉瑾之忽然落下車窗,又說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蘇婉兒抿唇一笑,也不管天色昏暗,她根本看不到她落寞的神情。她笑著說:「好,你要注意身體哦。」語調提高,有些戲謔。
  
  其實,她想問他「那麼,我如何才能幸福?你知道我要的幸福是什麼嗎」,但她沒有問。因為這個男人不是自已的良人,愛的不是自已,跟自已沒半毛錢的關係。
  
  「蘇婉兒,我只是去醫院陪陪她的。她傷勢很重。你想哪裡去了?」葉瑾之語氣不悅。
  
  「喲,我只是出於禮貌,看你這樣操勞,關心一下。四哥哎,你想多了。」蘇婉兒打哈哈,心裡覺得舒坦一些。
  
  葉瑾之不予理會,逕直開車離開。蘇婉兒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這才走回去吃晚飯。陳澤林依舊在醫院,只有陳雲華、苗秀芝、陳麗和蘇婉兒一起吃飯。
  
  食不言,寢不語。但陳雲華也忍不住問她今天是不是去了江府郡園。蘇婉兒只是點頭,浮光掠影地簡單回答了提問。
  
  「也難得葉瑾之有心。在這裡舉行婚禮。」陳雲華說。苗秀芝像是十分高興。
  
  蘇婉兒不知道怎麼的,並沒有多大的興致。雖然貌似聽周伯說,那婚禮場面十分宏大。她一吃完,就說今天寫請柬寫累了,得上去休息。
  
  起身告辭,轉身往樓上去的瞬間,卻看看到陳麗坐在那裡細嚼慢咽,臉上有一種陰鷙的笑。笑得讓人莫名其妙地不爽。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10:16

  第094章 哎呀,好人葉瑾之啊
  
  這一天,寫請柬,跟葉瑾之鬥智鬥勇,還去了江府郡園,蘇婉兒覺得很累。但她洗了澡出來,卻橫豎睡不著,心裡有些煩亂。因為自已竟然一直想起葉瑾之。
  
  這種無法控制的想法讓蘇婉兒心裡煩躁,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後來睡意全無,索性爬起來,看時間還早,於是跟爸爸和大哥打電話詢問了戶口問題。爸爸與侄子已經睡了。大嫂在看電視劇,大哥在看書。接了電話十分高興,少不得叮囑寒暄,說大嫂與侄子的戶口已經落實好,長安那邊的公安局的案子也徹底了結,以後不會給他自已造成什麼困擾。至於以後的打算,還是想在青瓷那塊上發展發展,再說了那幾年在邊境地帶,還看了不少尼泊爾的飾品,做些小生意,日子會不錯。
  
  蘇婉兒十分高興,覺得之前自已的忍耐付出都是值得的。爾後又讓哥哥多看些書,她忙完這陣子,會幫他找一些資料,看看能不能有門道做做青瓷這一塊,畢竟做生不如做熟。何況,看這趨勢,越是傳統文化底蘊的東西越有市場與價值。
  
  「不必那麼麻煩的。這一次,是哥給你添亂了。」蘇大偉語氣歉疚。大約覺得是因為他的緣故,蘇婉兒才不得不去嫁給葉瑾之的。大約在他們的眼裡葉瑾之也屬於惡少之流。
  
  「哥,我都跟你說了,其實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我現在很好,起碼我知道自已以後的路寬闊了不少。再說了,這男人也是萬里挑一的主。」蘇婉兒說,不由得想起葉瑾之。他除了嘴毒一點,性格有些捉摸不透,做事還不算太離譜,至少不是紈褲子弟類型,大多數事情也算懂分寸,長相家世不錯。唯一的不好,就是他不愛自已罷了。若是愛,自已和他未必不如許仲霖與董小葵那般幸福。只是,人生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假設,不能預演的。
  
  「萬里挑一的主,這有錢人也得有他們的毛病。你的性格,大哥怕你吃虧了。」蘇大偉有些擔憂。
  
  蘇婉兒呵呵一笑,說:「大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的。好了,我不打擾你休息,你不要擔憂太多。總之,你就等著看你妹妹的幸福人生。」
  
  「嗯,你要加油。」蘇大偉說,語氣有些起伏,大約認為蘇婉兒只是在安慰他。
  
  蘇婉兒說「一定」,然後笑著掛上電話。其實,她堅信自已一定會幸福,但就不知道期間要經過多少的磨難。人生其實就是這樣,猜得透結局,猜不透過程的曲折程度。
  
  跟家裡人通話,心情平靜不少。但依舊沒有睡意,因為心情煩躁,所以看書也是不可能。於是,索性打開電腦上線。
  
  秦喜玲發的郵件依舊是自顧自地說她自已的事。周瑾不在線,連農場裡的蘿蔔白菜也不種了。這個男人果然是三分鐘熱度,那天種了蘿蔔白菜,還專門發電子郵件提醒她的。於是,她調皮地在農場裡留言:周公子,這麼懶惰,讓本宮哪裡去找蘿蔔白菜?
  
  寫了這些,蘇婉兒依舊感到煩躁。從qq上一個一個人搜索過去,沒找到一個可以說話的。於是,放了音樂睡覺。這些音樂全是周瑾推薦給她睡覺聽的。音樂很美,很安靜,她很快沉入夢境。
  
  第二天,蘇婉兒一大早醒來,忽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前段時間都是有人帶領著她走,讓她做什麼的。今天像是沒有任何事情要做,她倒是有些空落落的。
  
  但不管如何,這都是屬於自已的珍貴時光,何況這秋陽如此美麗。於是,蘇婉兒吃了早飯去院落裡曬太陽,日光十分和暖。
  
  蘇婉兒剛在千秋架子上坐下,苗秀芝卻就找過來,說:「瑾之派他的司機秦冰過來接你去醫院看爺爺了。」
  
  蘇婉兒差點沒從鞦韆上摔下來,葉瑾之這壞蛋真是見不得她安生,好不容易有個安寧的日子,他還偏偏給填滿。
  
  她心裡憤憤的,懶懶地坐著不想挪步。苗秀芝卻是著急了,催促:「敏華,你昨天都沒有去看爺爺。爺爺也念叨你。再說了,你爸與瑾之的父母談了你們的婚事。葉爺爺也知道了。於情於理,你是待嫁的閨女,看看那葉爺爺也是必要的。」
  
  苗秀芝說得合情合理,末了還補上一句:「瑾之這孩子這樣忙,還不忘考慮這些。你這丫頭,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了。」
  
  「知道了。」蘇婉兒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裙。暗想這葉瑾之做什麼事情不是合情合理,恰到好處的?他就是坑人也讓人覺得他做得妙,做得合情合理的。
  
  「看你這孩子多不情願的。說實話,之前我跟你爸都擔心瑾之對你不好。但看現在,我的心放下去不少了。」苗秀芝在一旁絮叨。
  
  蘇婉兒忍了忍,還是說:「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你又不是沒經過風浪的人。」
  
  苗秀芝不答話,蘇婉兒上樓磨蹭,收拾了一些物件,提了小包這才出去。秦冰停了車在前院,一襲的西裝革履,頭髮很短,幾乎是寸頭,看起來很精神。
  
  他看到蘇婉兒略一鞠躬,說:「敏華小姐,葉隊有事忙。所以,讓我來接你去總院看兩位老爺子。」
  
  蘇婉兒點頭上車,坐在後座,車子發動之前,她忽然說:「且慢。」
  
  秦冰有些狐疑,蘇婉兒漫不經心地說:「葉隊雖忙,現在打個電話給他也是可以的吧?」
  
  傳說秦冰是葉瑾之的左膀右臂。但葉瑾之也沒給自已打過電話說情況,就讓秦冰過來,誰曉得是不是真的。再說,葉瑾之不就是在陪嚴清雅麼?打個電話總確認總是可以的。
  
  秦冰一愣,顯然沒反應過來,只是本能地說:「可以是可以,但他昨晚一宿沒睡。這會兒,怕是剛睡下。」
  
  喲,一宿沒睡陪佳人。蘇婉兒內心鄙夷,但還是掏出電話打過去。原本以為睡覺的人不會這麼快接電話,結果電話才響了一聲,他就接起來,哈哈一笑,說:「華寶,你果然打電話來了。」
  
  「哼,你這是什麼話?」蘇婉兒不悅。聽他那話的意思,就是早就算到她會打電話過去。
  「我的華寶聰明伶俐。做事謹慎小心。好了,秦冰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大可信任他。是我有些累,並且還有一些事要處理,所以,才讓他送你去總院,看看你我的爺爺。這些門面上的事,即使你不喜歡,也得做一做。」葉瑾之語氣恢復平靜。蘇婉兒倒真是聽出幾絲的疲憊。
  
  蘇婉兒心裡一半是感激他想得周全,另一方面也不玩戲謔他一下,說:「喲,昨天就讓你好好注意身體的。你不聽,看吧。吃虧了吧。」
  
  「華寶,你上房揭瓦了。以後好好收拾你。」葉瑾之說,語氣還很悠閒。
  
  既然證實秦冰確實是他派來的,就沒必要與之廢話。蘇婉兒立馬掛了電話,對秦冰淡然一句:「出發吧。」
  
  秦冰十分禮貌,車也開得平穩,且對路況很熟悉,不一會兒就到了總院。出於禮貌,先去看陳老狐狸。病房裡,陳雲華與陳澤林在外間對弈,趙醫生守在裡間,蘇婉兒輕輕推門進去,躡手躡腳走過去。趙醫生站起身說:「剛睡下。情況比較穩定。敏華放心了。」
  
  蘇婉兒點點頭,在床邊站定仔細端詳陳老狐狸。瘦削的身體睡在寬大的床上,似乎隨時都會消了痕跡似的。讓人很難想像這為就是昔年走南闖北的鐵血男子,在疆場縱橫馳騁馳騁,而後威震西北、保得西北一方安寧的英氣將軍。
  
  人生,最是無情的就是時間。
  
  蘇婉兒看到似乎行將就木一樣的陳老狐狸,不由得無端傷感,也十分心疼。這樣一個人,為了家族的榮譽,竟然在百歲高齡還不能遛鳥下棋,還要為整個家族謀劃。
  
  站了片刻,蘇婉兒便準備去樓下看葉老狐狸。誰知才轉身,陳老狐狸就醒了,並且叫了一聲「敏華」。蘇婉兒立馬轉過去應聲,語氣柔和,說:「爺爺,我在。」
  
  陳老狐狸悠悠睜開眼,輕輕笑了,說:「瑾之昨天傍晚來看過我,說了你們的婚禮規格。敏華,這是葉家最高的婚禮規格。就算是在這些孩子裡面,這婚禮絕對夠得上規格了。」
  
  蘇婉兒笑笑,不知道說什麼好。陳老狐狸卻繼續說:「瑾之這孩子,懂分寸。這樣盛大的婚禮。敏華,無論之前是爺爺逼你的,還是別的原因。既然嫁給了瑾之。那麼,就當他是你的丈夫,像一個妻子守護丈夫那樣去愛護他,守護他。孩子,這才是對人生這道命題做好的解答。別的解法都不如這好。瑾之這孩子,我看著長大的。昔年,還被扔在西北軍中受訓過。爺爺在快一百歲了,這些年不是虛度的。」
  
  蘇婉兒知道這是這位老人對自已的愛護與歉意,十分誠懇地道謝。
  
  不過,這形勢似乎不好,不管是苗秀芝,還是陳老狐狸,竟然都開始給這個虛偽的、陰險的極品狐狸男貼好人標籤。那麼,如果以後自已被欺負了,很可能會申訴無門的。這情況真危險。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10:28

  第095章 我的瑾之
  
  陳老狐狸是真的累了,說了一番話,便是揮手讓蘇婉兒去忙婚禮,說這婚期將近,還抱歉地說是陳家對不住她,連個訂婚都沒有就直接結婚。
  
  蘇婉兒又安慰一番,直到陳老狐狸睡著,才下樓去看葉老狐狸。警衛都認識她,也就不攔,只是例行公事地檢查一番,然後有人去通報。經過一番折騰,蘇婉兒才見到葉老狐狸。
  
  葉老狐狸身體明顯比陳老狐狸硬朗,精神也好得多。蘇婉兒去病房時,葉銘琛正在跟葉老狐狸說話,至於說的什麼,蘇婉兒並不在意。只是有些話有意無意地飄入耳際,卻也有聽不懂的話語,似乎是關於入選與出局的。
  
  蘇婉兒很有禮貌地跟病房裡的葉銘琛和葉老狐狸打招呼。葉銘琛只是掃她一眼,面目平靜地問:「敏華來了。」
  
  「是。」蘇婉兒回答,不由得偷偷看葉銘琛,真是看不出葉銘琛這種平靜如水的神情到底是喜歡她,還是厭惡她。
  
  「我還有些事。那敏華就在這裡陪陪爺爺吧。」葉銘琛站起身,拿了公文包就往外走。
  
  「好,葉伯伯您忙。」蘇婉兒頗為客氣地回答。覺得這人說話總有一種出離的疏離,如同當初的葉瑾之。果然是父子,這性格其實很像。
  
  葉銘琛走後,房間裡只剩了葉老狐狸和蘇婉兒。葉老狐狸將手中的報紙放在一旁,起身擺弄一盆蘆薈。秋天了,蘆薈有一層蒼灰,在透進來的秋陽下有一種從容與滄桑。
  
  蘇婉兒真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個老者交流。他明明是很和藹的神情,但全然看不出多少的真誠。所以,覺得彼此之間有隔閡。
  
  房間裡很安靜,頓了一下,她還是硬了頭皮詢問葉老狐狸的身體如何。葉老狐狸倒是對她一笑,說:「人老了,不中用了,就這樣。」
  
  「爺爺,您可是精神矍鑠的。哪裡能呢。」蘇婉兒立馬安慰。自已也覺得這話虛假而無力。其實,安慰人這種事,蘇婉兒向來不怎麼會做。
  
  葉老狐狸笑著搖頭,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來,招呼了蘇婉兒坐下。這才半開玩笑地說:「哪能不老?人老了就要服老。什麼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那是因為沒有真正的老去。若是真正老去,說個話都不中用了,哪裡還有什麼『志在千里』的。」
  
  葉老狐狸語氣漫不經心,蘇婉兒卻聽得一驚,他這話約莫是在暗指有人逆了他的意。蘇婉兒略略一笑,就大約知道他指的是葉瑾之娶自已這件事。從前後種種看,加上徐尚林給自已的分析,葉老狐狸當初是看中了陳錦華,所以,當時相親的人是葉四。但是世事變遷,陳錦華意外身亡,而葉老狐狸不知道是出於不想兩家的交情斷了,還是因為當初陳錦華去世時,他曾許諾這門親事一定得開。為了這可笑的諾言,這才在時隔三年後提起這門聯姻。
  
  但不管如何,無論是陳麗,還是自已。在葉老狐狸看來,都配不上系出悉心培養的葉三、葉四、葉五。前面的葉家老大資質平庸,聽陳昭華說,葉家老大的從政道路十分淺窄,葉家老二身體一直不好,整個就是文弱書生,做些生意,與自已喜歡考古的妻子一起住在長安,可以說不問世事。
  
  葉六從小就有花花公子潛質,幼兒園就調戲小姑娘,被小姑娘抓破臉,小姑娘還不依不饒發誓要嚴懲色狼。夏可可曾誇張地說起過這件事,據說那位小姑娘就許家的六*小*姐*許靈秀,一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就葉家老六這檔子事,成了圈內永垂不朽的笑話,每次一幫發小聚會,必得當葉六的面提這事。
  
  至於葉雲嘉,因為性格問題,葉老狐狸從來不讓他從政、從軍,一點點政治的事都不讓涉足。甚至他掌控的產業,說白了都是他爹的居多,葉家的產業據說都是上一輩的手裡。
  
  葉老狐狸悉心培養,並認為有潛質的就是葉三、葉四、葉五三個而已。而這其中,葉三不夠沉穩,據說葉五是年少氣盛,唯獨葉家老四是那種沉穩的人。
  
  那麼,葉老狐狸自然不認為一直流落在外的蘇婉兒配得上葉瑾之,於是第一次的相親對像破天荒的是比自已小三歲的葉雲嘉。即便這男人再怎麼成熟,再怎麼學位拿得無敵,會好幾國語言,事實上就是比自已小。這在這種傳統世家,本來就是個禁忌性的事。但葉老狐狸卻不惜這樣做了。
  
  但是,兜兜轉轉,葉雲嘉不曾赴約,出於兩家交情,葉老狐狸拋出葉瑾之,滿以為葉瑾之會反對,畢竟葉瑾之與嚴清雅的事葉老狐狸有所耳聞,而葉瑾之的性格擺在那裡,據說婚事這方面是很反感被人擺佈的。
  
  大約他當初根本沒想到葉瑾之會答應,也只是拉他做個場面。可是,葉瑾之卻有別的打算,抽風一樣地不在他掌控之內。至於之後,爺孫倆有沒有過什麼爭吵與衝突,蘇婉兒不得而知。但聽得葉老狐狸說這些話,想必他是很明確地告訴過葉瑾之不能娶她,可葉瑾之必定是沒有聽他的。
  
  蘇婉兒綜合種種觀察以及徐尚林的分析,這才篤定這情況。但她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笑,說:「爺爺,您多慮了。您可是葉家的主心骨呢。就是瑾之那樣極少表達感情的人,也曾說起,爺爺的目光長遠得很,說若不是爺爺您,葉家這家業可不得能到今天這樣的勝景呢。」
  
  反正說奉承話也不怕被戳穿,再說了,編排的是葉瑾之,即便被葉老狐狸問起,葉瑾之也不會拆她的台。畢竟,她名義上是他的妻子,拆她的台就等於搬石頭砸自已的腳。
  
  「原本還擔心你跟瑾之不和。卻沒想到,他倒是願意跟你說話。」葉老狐狸說,拈了棋子在一旁閒敲,那眼神似有若無地往這邊打量。
  
  蘇婉兒知道他在找尋她說謊的蛛絲馬跡,索性就滴水不漏的神色,一邊削水果,一邊緩緩地說:「之前以為瑾之比較冷。後來熟識,倒覺得他其實是個溫情的人,只不過,大約是太認真,或者考慮太多,也太注重責任。所以,不容易跟人相處罷了。」
  
  蘇婉兒說得像真有那麼回事似的,語氣誠摯,滴水不漏的。說完,還笑吟吟地遞蘋果給葉老狐狸。心裡卻是說:葉瑾之,我算對得起你了,把你誇成一朵花,也沒給你落井下石的,還讚美你是個「溫情」的人,其實你哪裡有一絲一毫的溫情;還說你做人認真、注重責任,其實你是一肚子想整人的壞水,巴不得看到別人落難。
  
  葉老狐狸擺擺手,指了指杯中的蜂蜜茶,說:「你吃。」
  
  「謝謝爺爺。」蘇婉兒甜甜一笑,經過最初的不適,這時候,已經將葉老狐狸當作一個老者,而不是葉家的掌權人。
  
  葉老狐狸瞇了眼,略略感歎一聲,說:「罷了,我老了。」
  
  「爺爺。」蘇婉兒撒嬌地喊了一聲。
  
  葉老狐狸嗎蹙了眉,臉上還懸了笑,說:「好了,爺爺不說這些。敏華,瑾之昨天帶你去江府郡園了麼?」
  
  蘇婉兒點點頭,說:「是的,瑾之說就在那邊舉行婚禮。還告訴我那裡是祖奶奶家的祖屋呢。」
  
  「感覺那裡如何?」葉老狐狸問。
  
  蘇婉兒總覺得他有別的用意,但也不好探究。所以,只是展了眉,眉飛色舞地說:「非常美。現在是秋天,更有一種震撼的美。」
  
  「嗯。」葉老狐狸喝了一口茶,又問:「可有見到什麼人?」
  
  「哦,僱傭來打掃的,還有周伯,說讓我過一陣子去那邊住,接受儀式培訓的。」蘇婉兒回答,略去了江府門生那一段,她直覺知道那一段並不是什麼好事。
  
  葉老狐狸緩緩放下杯子,臉上有略微的懷疑,似乎又不好問什麼,只是拿了幾顆棋子隨意放置,片刻後,才問:「瑾之沒跟你說別的?他這導遊可當得差了。」
  
  「瑾之工作忙,連午休都沒顧上,就帶我過去瞧。他累得很,就在那邊休息,我一個人轉了轉。倒是十分喜歡那邊的裝潢。讓人想起『禮儀之邦』的古典。」蘇婉兒三言兩語,算作對江府郡園的讚美,也是為葉瑾之樹立良好形象。
  
  葉老狐狸一聽,臉上倒是露出笑,說:「難得你能體諒他,還看得到他的優點。不過,敏華,我還是問你一句:你是真心誠意要嫁給瑾之?」
  
  「自然是。」蘇婉兒回答。心裡卻是補充:自然是真心誠意,這真心誠意也不定關乎愛情。
  
  「這請柬若是送出去,可就開弓沒有回頭箭的,一輩子的幸福,你可要想清楚。還有,葉家男人是不許離婚的。所以,無論如何,你跟瑾之都要一輩子的,無論嚴清雅的事處理沒有處理。爺爺沒有孫女兒,第一眼看到敏華,就甚為喜歡。無奈老四這傢伙,我也是十分瞭解。這事,爺爺也只能這樣直接跟你開口了。」葉老狐狸很認真地說。看似在為蘇婉兒考慮,但句句都在勸說她不要嫁給葉瑾之。看來,徐尚林的分析全都是正確的。
  
  有那麼一瞬,蘇婉兒也有些動搖。於是,愣了片刻,她才展演一笑,說:「爺爺,我懂瑾之,也堅信自已會幸福。」
  
  「孩子,你不懂。兩個人相愛在一起,無論什麼困難都可以克服。比如我和我的妻子。但是,如果不夠相愛,就不會寬容對方。如果只有一個人很愛對方,一味付出,也會很累的。你這傻孩子,瑾之現在還有嚴清雅。」葉老狐狸繼續說,仿若十分疼惜蘇婉兒。
  
  如果自已真是愛上葉瑾之,怕聽了這些話,斷不可能嫁的。可是,自已跟葉瑾之只是合作夥伴而已,所以,也老狐狸這番話沒有作用。
  
  她只是搖搖頭,堅定地說:「爺爺。瑾之是個重承諾的人。」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10:43

  第096章 老狐狸之心
  
  葉老狐狸漫不經心地瞧了蘇婉兒一眼,神色也嚴肅了,說:「若不是小七,我倒不知道敏華兒時流落在外了。」
  
  喲,他這老狐狸能不知道?蘇婉兒心裡跟明鏡似的。這葉家的一家之長,要讓一個人入葉家,必得是知根知底。何況蘇婉兒從陳家出現得這樣離奇,他不可能不去查。
  
  蘇婉兒清楚,但也不可能傻到是戳穿一個人的謊言。俗話說戳穿一個人的謊言等於扇別人嘴巴,那是奇恥大辱。若這般做,必得是樹敵無數的。
  
  所以,她只是眸光波瀾不驚看著葉老狐狸,很從容地回答:「時間倉促,一直沒有跟爺爺您講。不過,這事,我跟瑾之說過。大約是他太忙,忘了告訴爺爺您。真是十分抱歉。」
  
  蘇婉兒一番話不卑不亢,沒有閃躲,沒有否定。豈還將這一切都推到葉瑾之身上。本來嘛,那廝就知道自已的身份,他是否對葉老狐狸說過並不重要。反正這句話一出,他就是沒跟葉老狐狸說過。
  
  「哦。」葉老狐狸慢慢靠到椅子上,緩緩地說:「倒還真是時間倉促,你跟爺爺也沒好好說過話。算是爺爺錯過你了。」
  
  蘇婉兒佔了上風,卻還是不依了,立馬說:「這哪能怪爺爺呢。只是時機都不對罷了。今天,我還得感謝瑾之呢。」
  
  她一說,又提到葉瑾之,真是做足了恩愛的表象。葉老狐狸似乎也有些詫異,瞇了眼瞧過來,像是十分疑惑地問:「哦?怎麼感謝瑾之了?」
  
  「昨天,我們一起寫請柬。下午又帶我去看江府郡園。其實都是百忙中抽出時間來的。受傷復職,之前的準備必然不可少。又要籌備婚禮,我倒是沒幫上什麼,全是難為他了。當時,我在江府郡園,也就是那麼一說,說空了想來看看爺爺。沒想到他倒是就記在心上。今天格外繁忙,也不忘了讓秦冰送我來看爺爺。」蘇婉兒語氣懇切,言辭之間全是對葉瑾之的讚美,並且又恰到好處地秀了一下琴瑟和鳴的恩愛,並且很明確地告訴葉老狐狸,你孫子娶我,是真的愛我。
  
  其實,她自已也清楚,若不是合作關係,葉瑾之這種做法到真是對她極好的。畢竟葉老狐狸不喜歡她,而她作為葉瑾之的妻子,必定會親自面對葉老狐狸的審視與刁難的。與其到婚後才遇見,不如在婚前就放膽讓她解決掉這個問題。
  
  葉老狐狸聽了,神色也沒起什麼變化,只是將棋子一顆一顆地挪來挪去的。過了一會兒,才略歎息說:「也難為瑾之,能這樣去為一個好。」
  
  「瑾之一直都對人很好,也很感性。只是擔負太多,情緒一直斂著,久而久之,不知道怎麼釋放罷了。比如,他倒是隨時都記掛爺爺的康健的。」蘇婉兒繼續說,神色明媚,語氣充滿衷心的讚美。心中暗想:今天讚美這廝可多了,等見到必得要討回應有的報酬。
  
  「就你這丫頭說他好。可不見,在我這裡都是告狀的。」葉老狐狸似乎也是心情好了些。蘇婉兒看他笑容浮在臉上,卻是沒敢有一絲的大意。因為大凡老狐狸都目標明晰,怎麼可能忘記最初的目的。
  
  果然,葉老狐狸將棋子一顆一顆收起來,這才抬頭看了看蘇婉兒,這才又問:「我倒是不明白,陳家怎麼能容許你流落在外呢?」
  
  這一句問得很毒辣,十分不好回答。蘇婉兒很清楚葉老狐狸表明上是在質疑陳家,實際上是在質疑她的身份。若自已如實說了,那麼陳錦華就是浮雲,並且陳老狐狸那邊會顏面掃地。兩隻心懷鬼胎的老狐狸還可能滋生罅隙。
  
  蘇婉兒看著葉老狐狸,歎了一口氣,說:「這也不能怪陳家。爺爺應該知道我爹**事吧。當年,我媽媽在外面生了我和姐姐。我被人販子抱走了。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被我後來的養父母撿到,尚在襁褓中。剛剛喪了女兒,奶水又足,便就將我當親生女兒養了。我爸媽輾轉回到陳家,抱了我姐姐,也是到處尋找我。但都沒結果。後來,也算是機緣巧合。我與四哥是校友,他回學校來做講演,便是看到我,說我跟他家一位嬸嬸很相像。當時,也便是戲言一說。四哥工作也忙,我也忙於學業,也沒在意。直到一年前,那位嬸嬸偶然去滬上,正好那時,我去找四哥拿個資料,這才與我媽不期而遇。之後做了dna,這才與陳家相認。」
  
  蘇婉兒講故事向來就是好手,這會兒這故事編排得順溜,說得有板有眼的。至於葉老狐狸信不信,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解釋滴水不漏,既說明了自已的身份,又保全陳家顏面。
  
  葉老狐狸一聽,「哦」了一聲,又像是十分關心地模樣,問:「一定很苦吧?我聽小七說起,你們家住在很窄的低矮房子裡,夏天沒有風扇、空調的。而且外面巷子口還有水溝,總是發臭。」
  
  葉老狐狸這一句倒真是讓蘇婉兒驚懼,這描述分明就是當年在長安家中的情況。若這葉老狐狸說的是真的,那葉雲嘉難道真的曾出現在自已的生活裡麼?
  
  可是,自已為何橫豎想不起來?蘇婉兒內心驚懼,虧得面上還穩得住,也不追問葉老狐狸,因為這件事必須得問葉雲嘉。所以,她輕歎一聲,說:「養父母都是普通人,條件雖不好,但為人極好,父親是個有責任感的人,勤勞樸實,母親也是良善之人,性格嫻雅端莊。給我的言傳身教一樣沒少。」
  
  這句話不卑不亢,意思是說蘇家夫婦雖然是普通人家,絕不比任何人差。我也配得上你家孫子。
  
  「嗯,也算是敏華洪福,落到這樣的家庭,遇見這樣的好人。」葉老狐狸也感歎。
  
  「是的。我一直都那樣認為。所以,無論如何,都不曾放棄過自已一分一毫,要努力去走正道,過幸福生活。」蘇婉兒說到這裡,倒是神色與語氣都明媚起來。
  
  「敏華是這樣好的孩子。爺爺也是禁不住喜歡。所以,這婚事,還是請你慎重。要不,你見小七一面,也是好的。」葉老狐狸話題一轉,又回到原點。
  
  蘇婉兒臉色微斂,瞧著葉老狐狸,說:「我與瑾之非常慎重。至於,小七,他也是個有分寸的人。見面這事,有時候我還得顧及到瑾之。」
  
  葉老狐狸聽聞,不由得打量蘇婉兒片刻,緩緩地說:「你最好記得你這句話,葉家與陳家都是有頭有臉的。」
  
  「爺爺放心。我陳敏華從小到大,無論是貧富,無論處於哪個位置上。我做的對得起任何人,也對得起我自已。」蘇婉兒的語氣裡也有了一絲的不客氣。
  
  葉老狐狸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嗯」,說:「能自持自知自律,這很好。但一定要時刻謹記。」
  
  蘇婉兒總覺得這葉老狐狸有所指,但不知道是什麼事。於是只是回答:「多謝爺爺教誨。」
  
  葉老狐狸這會兒卻是站起身,說:「罷了,你去忙吧。我有些累了。」
  
  這分明是逐客令,蘇婉兒自已也識趣,替葉老狐狸掀開被子,又掖好被角。這才說:「爺爺好好休息。我與瑾之空了,再來看您。」
  
  「去吧。」葉老狐狸揮揮手,半閉了眼,像是十分睏倦的模樣。
  
  蘇婉兒應聲離去。剛到底樓,出了電梯,就看到秦冰站在那裡,十分端正,活脫脫像是站崗的警衛。他看到蘇婉兒下來,立馬微微鞠躬,問:「敏華小姐,還有別的去處嗎?葉隊讓我今天聽您差遣。」
  
  「你那個『您』字就不要用了,聽彆扭。」蘇婉兒說,便是往停車場走。
  
  秦冰立馬斬釘截鐵地回答,說:「是。」那樣子太過嚴肅,但是讓人覺出一些的喜劇效果來,蘇婉兒也不由得抿唇一笑,卻不說話,只盤算該打個電話給葉雲嘉詢問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蘇婉兒立馬打電話給葉雲嘉。打的是上次他留下的二十四小時開機的私人手機號碼。電話才一響,那邊就接起來,葉雲嘉似乎十分興奮地喊了一聲:「小喬。」
  
  這男人真讓人無語,現在已經不喊敏華,直接喊小喬了。好吧,這不是計較的重點。蘇婉兒抿了唇,忍住批評他的衝動,無精打采地應答一聲。
  
  「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他問,語氣終於正常一點,恢復冷靜。
  
  「你現在在何處?」蘇婉兒問。有些話必定要當面詢問才妥當。
  
  「回廣城了。你若要見我,我馬上飛過來。」葉雲嘉回答,斬釘截鐵。
  
  「那不必。我一會兒回去再給你打電話,有很重要的事詢問你。好了,你去忙吧。」蘇婉兒說,然後也不等葉雲嘉多廢話,逕直掛了電話,吩咐秦冰送自已回去。
  
  原本以為可以回去趕上午飯,但京城又堵車,蘇婉兒吃了一些餅乾,在車上昏昏欲睡許久,折騰到下午…過,才在秦冰的抱歉聲中回到陳雲華的別墅。苗秀芝不在,那位狐狸眼的女子倒是十分和氣,也很精明,吩咐廚房為她做了她喜歡的菜色。
  
  蘇婉兒說謝謝,忽然覺得這女子的段位很高,能這樣沒名沒分地守著一個男人,這也是需要魄力、耐心、勇氣的。但蘇婉兒並沒有多餘的時間想這女子如何,因為她吃飯到一半,就有一人唰啦啦就閃過來,毫不客氣在她對面拉開椅子坐下,說:「累死我了,餓死我了。」
  
  蘇婉兒怔怔地看著對面坐下的葉雲嘉,問:「你怎麼來了?」
  
  「你打電話給我,肯定有事。我當然要來。」他說,那天經地義的樣子讓蘇婉兒忽然想哭,只那樣看著他。
  
  他卻是自動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筷子毫不客氣地對付麻婆豆腐,說:「我都沒吃飯,你知道,飛機餐又難吃。」「打電話就好。你犯不著跑這趟。」蘇婉兒說,有些許的責怪。
  
  葉雲嘉呵呵一笑,也只是對付的飯菜,然後嘿嘿笑著說:「我喜歡京城這城市啊。所以,好不容易有個借口回來,怎麼能放過這機會呢。」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10:55

  第097章 葉雲嘉所謂的往事
  
  蘇婉兒不語,只對付飯菜,偶爾看對面的葉雲嘉,吃得風捲殘雲,毫無斯文相。
  
  「你慢些。」蘇婉兒忍不住說。
  
  葉雲嘉只是一笑,說:「好多年沒吃這鹹菜了,不過,如果有烙餅更好了。但這些年吃的都不地道。」
  
  「那什麼樣的才地道?」蘇婉兒問。心裡卻是緊張。
  
  因為在長安時,家裡很愛做烙餅,配媽媽做的鹹菜。爸爸是烙餅的好手,用的是西北特有的烙餅方式,是將光溜溜的鵝卵石炒熟了,在鵝卵石上烙餅。那烙餅很薄,有一種特有的香味,酥香脆薄。那時,爸爸只要有空,就愛做。因為大哥和自已總是嘴饞,嚷著要吃。
  
  「嗯,其實我喜歡吃一種特殊的烙餅。」葉雲嘉說,又去對付那小碟子裡的鹹菜顆。
  
  「烙餅就是烙餅,還有什麼特殊不特殊的。」蘇婉兒漫不經心地說,慢騰騰地舀了雞湯小口喝,等待葉雲嘉的下文。如果葉老狐狸沒有說謊,那麼,葉雲嘉曾經就一定出現過在自已的生命裡。只是這樣無痕跡真讓人覺得心裡堵得慌,她蘇婉兒自認為不是會遺忘過去的人。
  
  「虧得你還在長安住過。可不知道長安有一種烙餅,是將鵝卵石炒熟,然後在鵝卵石上烙薄餅的麼?」葉雲嘉娓娓道來,語氣那樣平靜。蘇婉兒心裡卻是軒然大*。其實,這種烙餅不是長安所有,而是在華山之下的地區才有。因為媽媽喜歡吃,爸爸便是去學了,連這鵝卵石都是爸爸跟哥哥一起去河床上精選的。
  
  「哦。據我所知,長安地區沒有這種烙餅,得是華山山腳下才會有。」蘇婉兒語氣淡然,很認真地糾正。
  
  葉雲嘉眉頭一蹙,神色有些不相信,問:「真的?」
  
  「嗯。真的。」蘇婉兒很篤定。
  
  「那得是我記錯了。」葉雲嘉說,繼續對付稀飯鹹菜,順帶將那麻婆豆腐一併拿過去放在他面前,完全無視蘇婉兒的需求。
  
  「大約是。不過,長安也有人會做的。」蘇婉兒不疾不徐地說。然後慢悠悠喝一口雞湯,裝著不經意地抬眉掃了葉雲嘉一眼。
  
  葉雲嘉神色如常,只是「哦」了一聲,繼續吃飯,這話題從這裡算是斷了。蘇婉兒也不好繼續追問,只是又喝了一碗雞湯。而葉雲嘉還在吃飯,她即便吃好了,也不能隨便離席,便在那裡候著。
  
  過了一會兒,葉雲嘉酒足飯飽,十分滿足地靠在椅子上,很滿足地說:「好久沒吃過這樣好吃的飯菜了。」
  
  蘇婉兒笑了笑,讓人將碗筷收走。便站起身,說:「這外面天色甚好。秋高氣爽的。出去走走吧。」
  
  她當然是先發制人,不然讓這傢伙捷足先登,說去房間喝茶,自已也不好拒絕。但跟即將成為自已小叔子的男人共處一室,且這個男人還對自已有些企圖,這是非常不明智的舉動。稍有不慎,有心人一添油加醋,怕得就是給陳、葉兩家抹黑,也會讓葉瑾之顏面掃地,更重要的是可能會傷害了葉雲嘉,而他的脾氣暴戾是出了名的,指不定就做出什麼驚人之舉來。
  
  「好。」葉雲嘉回答,神色愉快,側過臉瞧落地窗外的庭院,於是側臉就映了一些日光的亮色,讓這原本英俊的男人看起來更有一種格外的光華燦爛,甚為好看。只是這傢伙的臉色到底是過於蒼白,像是有些營養不良了。大約從來不是個好好吃飯的主,瞧那身材那樣瘦削。
  
  「京城晴朗的初秋倒真是美。還真是應了『秋高氣爽』那個詞。」葉雲嘉讚美窗外景色,突然就笑著轉過臉來。將正在暗自打量他的蘇婉兒逮個正著。他一愣,蘇婉兒也是一愣,立馬轉開臉,有些不自在地說:「是啊。北地的初秋跟南邊自是不同了。好了,出去走走吧。」
  
  她一邊說,一邊就拉開落地窗大步往院子裡去。晴朗的秋日,落了金黃的日光,樹木落了葉,顯出橫斜的疏條,透著繁盛的滄桑。
  
  蘇婉兒走了一段,在鵝卵石的小徑盡頭的花亭裡挑了鞦韆坐下,葉雲嘉也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他不說話,就那樣放鬆地坐著,用一種柔和的眼神看過來。蘇婉兒只覺得那眼神太柔和,像是一片溫柔而寧靜的大海,要將她整個包圍。
  
  她如臨大敵。這個男人怎麼可以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已。她垂了眸,看到地上的落葉有細膩的紋路。然後,蘇婉兒聽到葉雲嘉柔和的聲音,他喊:「小喬。」
  
  「那是過去的名字。不要叫。還有憑什麼叫我小喬。」蘇婉兒語氣有些不悅,心裡有些煩亂。
  
  「你曾經站在我面前,對我說你叫蘇小喬。」葉雲嘉緩緩地說。
  
  蘇婉兒聽得更煩亂,立馬抬眉冷冷地掃他一眼,說:「你說,什麼時候,什麼地點?」
  
  她語氣有些惡狠狠的。葉雲嘉眉頭微微蹙起,眸子卻依舊沒有凶狠的意味,只是有些哀傷地看她。那神色讓蘇婉兒覺得很有罪惡感,像是自已傷害了無辜的人。
  
  「對不起。我脾氣不好。」蘇婉兒立馬道歉,總覺得葉家兄弟真是可以氣死人。一跟他們接觸就讓人窩火生氣。
  
  「呵呵,這才是你。」葉雲嘉說,語氣裡竟然帶了些許的開心。這才蘇婉兒再度確信這人在自已的青春年少曾出現過。她不由得問:「告訴我,你是誰?」
  
  「葉家老七,葉雲嘉。」他一字一頓地回答。
  
  這當然不是蘇婉兒要的答案。她瞧了瞧他,終究還是壓住火,說:「今天,我去醫院看了爺爺。他說你曾告訴他,我是你的舊識。並且還描述了我西北家中的情景。」
  
  「那你相信嗎?」不跳字。葉雲嘉問,好看的臉上浮了一種捉摸不透的淺笑,像是在探究什麼。
  
  他的語氣這樣戲謔,讓蘇婉兒一時拿捏不定。如果這個男人對自已的調查很細緻的話,也可以說出自已家中的情況。自已的脾氣,可以走訪熟識的人調查。
  
  但是,結合葉雲嘉在咖啡廳說的那些話,以及後來的種種莫名其妙的話語,又讓人覺得他確實出現過。所以,蘇婉兒也將眸光調整到平靜,臉上掛了神秘莫測的淺笑,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雲嘉說,我就相信。」
  
  這一句話後,蘇婉兒看到葉雲嘉臉上的笑慢慢擴大,一點一點地綻開,酒窩那樣的好看。
  
  「小喬,你這句話就夠了。」葉雲嘉說。
  
  她只是笑,等待答案。她看著葉雲嘉張張嘴,以為他要說什麼了。他卻只是說:「不錯,我們曾經相遇,有短暫的相處。還在同一張床上睡了幾晚。」
  
  「什麼?」蘇婉兒有些驚訝。
  
  曾經相遇、短暫相處,在同一張床上睡了幾晚上。如果綜合他說的這些條件,那麼,倏然跳入腦海的就是銀座八樓。、
  
  可那時,葉雲嘉不過十二三歲,即便發育再早,也只是個孩子,而銀座八樓那人,明顯是個男子,身材比現在的葉雲嘉稍矮一點,卻比他要魁梧一些;再說了,別人喊那人「四少」,而葉雲嘉在家族排名老七。
  
  那麼,如果不是銀座八樓。她蘇婉兒又怎麼可能跟一個男子睡了幾晚上,自已卻完全沒有印象呢?難道是這傢伙居然神通得查到當年銀座八樓的秘密,然後胡編亂造的?
  
  「你瞎說的。」蘇婉兒十分篤定地說。
  
  葉雲嘉聳聳肩,作出一臉很受傷的表情,數落蘇婉兒,說:「小喬,是你剛說『雲嘉說,我就相信』的,可是我說實話,你為什麼不相信呢?」
  
  「我不可能跟一個男人睡。我的家教根本不允許。」蘇婉兒基本上是壓抑著聲音,但神情動作完全是咆哮狀。
  
  葉雲嘉一下子站起身,有點無可奈何地說:「你呀,怎麼就不肯相信我呢?」
  
  「那你說如何相遇,時間地點,當時情況。還有如何相處,後來又是如何告別?」蘇婉兒一長串的問題爆出去。
  
  葉雲嘉一步就跨過來站在她面前,說:「蘇小喬,你這個名字,我不是調查得知的。是我原本就知道。你真是笨。」
  
  蘇婉兒抿了唇,有點豁然開朗。如果他知道蘇小喬這個名字,那麼說明他們的相遇就是在她離開長安之前。那時候的葉雲嘉只是個孩子,那麼相遇、短暫相處也未嘗不可能。那時候,她蘇婉兒可是那一帶的孩子王,頗具領袖氣質,不過,因為小夥伴眾多,她也不可能一一記得,更不可能記得貧民窟流水一樣來來去去的小夥伴裡有姓葉的。
  
  可是,跟他睡一張床幾個晚上這件事,她真是覺得不敢苟同,暗想一定是這人添油加醋。於是掃了他一眼,問:「一起睡那個事,你編的吧。」
  
  葉雲嘉搖搖頭,很篤定的語氣:「千真萬確,如有虛假,不得好死。」他還舉手爪發誓。
  
  蘇婉兒最不喜歡這樣,沉了臉,說:「多大的事?你就這樣。」
  
  「很大的事。小喬不信任我。」葉雲嘉說,語氣十分認真。
  
  蘇婉兒再度煩躁,有些不耐煩地說:「你速度說了。我不喜歡猜謎語。」
  
  「看來,你早就將我忘得一乾二淨。」葉雲嘉神色語氣皆落寞。
  
  蘇婉兒心裡有皺褶的微疼,她輕歎一聲,說:「對不起,雲嘉,你告訴我吧。」
  
  葉雲嘉輕輕一笑,說:「好。但是——」他頓了頓,繼續說:「你先告訴我,你非得要嫁給葉瑾之麼?」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11:10

  第098章 雲嘉的功力不一般
  
  又是這個問題,蘇婉兒有跳起來捶死葉雲嘉的衝動。
  
  「你說,憑你的心,非得嫁給葉瑾之不可麼?」葉雲嘉問,語氣十分固執,像是個非得要糖果的小孩。
  
  蘇婉兒無可奈何,不由得輕歎一口氣,說:「這問題,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你還問這做什麼。」
  
  「我也可以給你那樣規格的婚禮。若你要的是葉家繼承人夫人的這個位置,我也可以拿過來。」葉雲嘉一字一頓地說,一臉的嚴肅認真,惹得蘇婉兒心裡極度的不舒服。原來在葉雲嘉看來,自已就是這樣愛慕虛榮的女子。而他偏偏還一臉固執,只站在那裡等蘇婉兒的回答。
  
  「你覺得我嫁給葉瑾之是因為這些?」蘇婉兒問,語氣裡有壓不住的怒。
  
  「你不是那樣的人。我只是說如果你喜歡。我可以為你做這些。」葉雲嘉解釋,語氣有點慌,像是怕蘇婉兒生氣。
  
  蘇婉兒站起身,往旁邊的花架移步,一是緩和氣氛,二是跟他保持一段距離。這樣過了片刻,她才隔了一段距離看他,說:「爺爺告訴,你我兒時舊識。我就一直在琢磨你是誰。但你這樣的人,家教自然不一般,而我兒時玩伴皆是貧民窟的孩子。父母每天都是勞作才有飯吃的。我想來想去,便不能想起。這算是對不起你。可你為何非得揪著一個已經說清的問題不放?」
  
  「因為——」他說,神色還是十分認真,然後頓了一下,說:「因為這對我很重要。」
  
  蘇婉兒只覺得心裡一片焦灼,如同咀嚼最辣的辣椒,口鼻裡全是那種無處躲藏的嗆人。她也不是沒有期待過愛情。
  
  哪個女子不懷春?哪個女子不在青春少艾時,就在冥想裡勾勒自已的夢中情人?那個人一定要有溫暖的笑,乾淨的氣息,溫柔的眼神,果敢的判斷,能遮風擋雨,能愛自已如女如母如友如妻。而他給予自已的愛情,一定是日光和暖,春水映梨花的美好與渾然天成;抑或是人群裡只看了一眼,就能彼此永不相忘、永不放棄。
  
  那樣的,才是愛情;那樣的男人,才是人間的極品。
  
  可是,如今,葉雲嘉分明是在表達他很愛自已。為何自已全然沒有愛情來臨的幸福以及那樣等了許久終於遇見的驚喜?這傢伙固執得讓人心疼又心煩。
  
  「小喬,可不可以不要嫁給葉瑾之?」葉雲嘉很小聲地問。
  
  蘇婉兒不語,即便她不想嫁給葉瑾之。但形勢所迫,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不能拿爸爸和大哥的安穩生活冒險,也不能輕易去背負上陳老狐狸這條人命。何況這一條路不全是絕境,於她也不是沒有好處。最起碼,她會開闊另一番眼界,有另一種提升。
  
  至於愛情,如果遇見。那麼那個人很愛自已,一定會理解自已今天所做的決定。再說,如果真遇見那麼一個人,自已也會奮不顧身。雖然,看到了很多有情人終究陌路的例子,她還是始終堅信:一直走,一直走,堅定不移,永不放棄自已,永遠讓自已保持一種美好的狀態。就一定會遇見自已想要的那個人。
  
  「小喬。」葉雲嘉有些著急,幾步走過來。此時,蘇婉兒站在花架下,葉雲嘉就站在亭子裡,兩人隔了低低的欄杆對望。
  
  他是極好看的男子,因為年輕,皮膚十分乾淨,眼神明亮。蘇婉兒微微瞇起眼,平心而論,這男人其實極富吸引力。不過,這個性實在讓人夠累的。
  
  「小喬,可不可以?」葉雲嘉像是孩子,語氣越發怯生生的,那神色也全然是期待。這一刻的葉雲嘉更像是個無助的孩子,想要緊緊抓住她一般。
  
  這一瞬間,蘇婉兒忽然覺得搖頭或者回答「不可以」竟然是那樣難以啟齒。仿若一說出去,就傷害了他,便全是自已的罪過。
  
  她看著他,露出為難的神色,抿唇不語。然後,蘇婉兒看到他臉上如花頹敗的哀傷漸漸浮起,那種神色讓她心裡全然荒蕪,恨不得抽打自已。這男人從小就那樣荒涼地走過來,自已卻還要在這荒涼裡添上一筆。
  
  忽然,葉雲嘉莞爾一笑,那笑竟然是溫暖四溢的,他神情輕鬆起來,朗聲說:「蘇小喬,你真沒出息。我開玩笑的,瞧把你嚇得。」
  
  他笑得那樣天衣無縫的美。連蘇婉兒幾乎都感覺自已是被他惡作劇了,不由得薄嗔淺怒地白他一眼,吐出一個「你——」字。葉雲嘉嘿嘿一笑,轉臉看旁邊的一盆菊花,在那裡辨認,說以後會開紅色的菊花。
  
  蘇婉兒看去,也一併看到他轉過臉的剎那,唇邊的那一抹落寞。她心不在焉地問:「是嗎?」不跳字。心裡卻是落寞,想:也許,有些人天生就是注定用來錯過的。
  
  葉雲嘉自顧自地說他喜歡其實喜歡養花的,只不過小時候,媽媽不喜歡家裡擺亂七八糟的花,只能種玫瑰花。所以,別的花全都給扔了。
  
  他的語氣不無遺憾,之後又像是閒話家常,笑著說:「我不怕小喬笑話。我媽一直都是個歇斯底里的人。雖然算是知名的珠寶設計師。但脾氣壞得很。那時,不在家,一在家就拿我出氣。」
  
  他雲淡風輕的口吻讓蘇婉兒連安慰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靜默在一旁聆聽。他說了一陣便是在亭子的欄杆上坐下,仍有略略西斜的日光撒在他掌中。
  
  蘇婉兒看到日光下,他的手掌紋路清晰,分明是斷掌。兒時,聽外公家族的人總說斷掌的人,一生都坎坷。她看得心裡寸寸發涼,雖然秋日的日光這樣美好。
  
  他忽然抬頭,說:「小喬,我昨天傍晚收到快遞送來的你與葉瑾之結婚的請柬。」
  
  「昨天?」蘇婉兒有些驚訝。昨天才寫完,葉瑾之居然就派發出去了。
  
  「嗯,看到地點,倒真讓我驚訝一番。瑾之這樣有魄力,竟然選在江府郡園。那裡的儀式很複雜。」葉雲嘉說,而後又忽然很認真地說:「小喬,有件事你要清楚。如果一旦在那裡舉行婚禮,意味著除非你死,否則都不可能離婚。」
  
  蘇婉兒心裡又是一驚。先前,夏可可曾說過葉家不允許離婚,卻沒想到在江府郡園舉行儀式竟還有這樣變態的規矩。不過,她是她自已的,一旦有什麼事,誰也不能阻止她。
  
  「我是我自已的。誰也沒有阻止我的權力。」蘇婉兒緩緩地說。這一刻,忽然有點擔憂,有點底氣不足。
  
  「傻瓜。總是只為別人考慮。你可曾想過你自已?」他語氣疼惜。
  
  蘇婉兒抿唇一笑,說:「瞧你,說得我多偉大似的。我也是有所圖的。」
  
  「哼,我還不知道你。」葉雲嘉白她一眼,居然一下子伸手揉她的短髮。
  這動作很像是對待貓貓狗狗的,尤其是一個比自已還小的男人來做這個動作。蘇婉兒輕輕退後一步躲開,正想要發作,心裡卻忽然亮堂:呸,之前不是要問兒時相識的事情麼?這小子將自已往溝裡帶,跑題都跑十萬八千里了。
  
  「葉雲嘉。」她不悅地喊一聲。聲音不小。
  
  葉雲嘉一愣,問:「怎麼了?」
  
  蘇婉兒清清嗓子,問:「葉雲嘉,你若真跟我認識,就說說我們小時候的事唄。」
  
  「小時候啊。剛不是說了麼?不經意相遇,短暫相處,睡了幾個晚上。」葉雲嘉回答,一副欠揍的表情。
  
  「呸。給姐姐說詳細一點。」蘇婉兒被逼得凶相畢露,小時候在幼兒園恐嚇小朋友的凶相又出現了。
  
  「呀,蘇小喬淑女,形象。」葉雲嘉立馬提醒,一個箭步跳出亭子,逕直就往花架下來。
  
  「毛的淑女。速度告訴我。」蘇婉兒惡狠狠地說。
  
  葉雲嘉靠著花架,聳聳肩說:「小喬,其實這形象不適合你。你要是淑女一點,溫柔一點,我估計細節都說了。」
  
  這小男人居然在調戲自已。蘇婉兒橫掃他一眼,說:「這是給你最後一次說的機會。以後,你說我也不聽了。」
  
  她語氣冷然,心裡也這樣決定的。葉雲嘉一聽,不由得仔細看她,試探性地問:「生氣了?」
  
  蘇婉兒不語,葉雲嘉歎息一聲,說:「真沒趣,開個玩笑都不行。好了,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嫁給葉瑾之。」
  
  「葉雲嘉。」蘇婉兒終於壓抑不住地咆哮起來,恨不得衝上去狠狠地咬葉雲嘉一口,連帶扯下一塊肉來。
  
  「在。」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這小男人居然在調戲自已。蘇婉兒橫掃他一眼,說:「這是給你最後一次說的機會。以後,你說我也不聽了。」
  
  她語氣冷然,心裡也這樣決定的。葉雲嘉一聽,不由得仔細看她,試探性地問:「生氣了?」
  
  蘇婉兒不語,葉雲嘉歎息一聲,說:「真沒趣,開個玩笑都不行。好了,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嫁給葉瑾之。」
  
  「葉雲嘉。」蘇婉兒終於壓抑不住地咆哮起來,恨不得衝上去狠狠地咬葉雲嘉一口,連帶扯下一塊肉來。
  
  「在。」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作者: 發表回覆    時間: 2014-11-24 18:11:31

  第099章 記憶之門(一)
  
  一句話,將蘇婉兒帶入回憶。她沿著記憶的牆根追溯八年前。模糊的記憶裡,似乎真有一個不會說話的小男孩受了傷,胳膊流著血倔強推開她家的木門,逕直跑到院落裡來。
  
  「那天,似乎日光強盛?」蘇婉兒有些不確定地說,以眼神詢問葉雲嘉,試圖得到他的認可。然而,葉雲嘉沉默不語,神色平靜地看著她。
  
  「看我幹嘛?」蘇婉兒問,覺得葉雲嘉這神色神叨叨的。
  
  「我剛說過,如果你不嫁給我。我永遠不會告訴你任何一點點的細節。」葉雲嘉說得天經地義,臉上有視死如歸的神色。
  
  蘇婉兒只覺得一把火「蹭」地冒上來。她又有捶打這男人的衝動,她咬牙切齒地說:「你說一下,又不會死?」
  
  「你這語氣真像當年,我喜歡極了。」葉雲嘉完全跑題,笑逐顏開,一臉欠揍樣。
  
  蘇婉兒清清嗓子,暗暗告誡自己要沉住氣。但還是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說:「憲法都還有修改的時候。你剛說的話推翻一下,會要你命啊?」
  
  「對不起。會——,所以,不能告訴你。」葉雲嘉立馬回答,神色語氣皆嚴肅認真。
  
  蘇婉兒哭笑不得,只是無可奈何的一句,說:「我怎麼發覺跟你溝通這麼困難呢?明明很簡單的事,你卻弄成這樣。」
  
  「你是在怪我?」葉雲嘉輕聲問,臉上浮起輕飄飄的落寞。蘇婉兒看得心酸煩亂,搖搖頭,歎息一聲,說:「葉雲嘉,說實話,通過這麼些日子,我跟你的接觸。我發覺你——」
  
  「我怎麼了?是不是終於發現我很愛你?」葉雲嘉立刻問,語氣高興,又往前走了幾步,離蘇婉兒很近。
  
  蘇婉兒斜睨他一眼,覺得這人的腦補水平也是極品啊。
  
  「嗯,我就是運氣差了點而已。對不對?」葉雲嘉繼續追問,語氣落寞了一些。
  
  蘇婉兒深深吐出一口鬱悶之氣,惡狠狠地說:「葉雲嘉,你這樣不行的,活的一點都不真實。」
  
  「我覺得很真實,我很清楚自己的一言一行,清楚自己的目標。」葉雲嘉回答。
  
  「你不覺得你活得很小說麼?你自己在那裡上演一個角色,無視周圍的眾人,還演得投入。」蘇婉兒終於還是沒忍住,將這話說出來。然後看到葉雲嘉的臉色驟然變了,陰沉沉的十分嚇人,像是暴風雨即將來的天空。
  
  「那個——,你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我——」蘇婉兒怯生生地說,葉雲嘉越發陰沉了臉,然後轉身大步走了,手一揮,說:「我不會出席你的婚禮。明天,我要去瑞士考察。」
  
  蘇婉兒沒有說話,只看到葉雲嘉大步走出陳家花園。日光西斜,映了金黃的落葉,刺得人睜不開眼。直到葉雲嘉消失在視線裡,蘇婉兒才一愣,一邊撥打他的電話,一邊追出去。
  
  他的車停在門口,是奔馳的新款跑車,日光映了銀色,泛出一種讓人不安的光澤。葉雲嘉戴寬大的墨鏡在發動車子,因此看不到他的神情。
  
  在蘇婉兒手中震動,他的
  
  裡反覆播放陳曉東的《我願意》,空曠孤寂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滲透出在週遭,日光正好,一點風都沒有。
  
  他在駕駛室看她,問:「還有什麼事?」
  
  蘇婉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追出來,被他這一問,反而不知道如何回答,於是就只固執地站在那裡,好半晌地才找到一句說:「我只是想問你那時候——」
  
  不,自己的本意不是這個蘇婉兒很清楚,但自己的本意是什麼卻不知道。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不必了。」葉雲嘉冷冷地回答,又發動車子。
  
  「雲嘉。」蘇婉兒立刻上前一步,喊他名字。
  
  他一頓,沒有回答,只是「嗯」一聲。蘇婉兒不知道說什麼,只說:「不要飆車,要好好開車。」
  
  他輕「呵」一聲,略帶了嘲諷,然後轉過臉來看她。蘇婉兒以為他會說出什麼傷人的、或者諷刺的話,但他只是動了動嘴唇,隔了一會兒,說:「知道了。你別擔心。」
  
  「嗯。」蘇婉兒回答,心裡頓時荒蕪一片,有蒼涼的難過,就站在那裡,緊抿雙唇看他。
  
  「行了。我到機場給你電話。到廣城也給你電話,別擔心了。我晚上還有一個會議。」他的聲音柔和了許多,唇邊浮起一抹笑,然後看看腕表,說:「如果再不出發,就真得要飆車了。」
  
  蘇婉兒點點頭,說:「那你小心開車。到機場和廣城都給我電話。」
  
  他略略點頭,發動車子離開。日光已有了夕陽的意味,拐過那路口,便消失不見。蘇婉兒站了一會兒,才有氣無力地回到屋裡,心裡堵得慌。
  
  她情緒不太高,苗秀芝也瞧出端倪,說什麼不要太累,去樓上休息,等明天帶她去做護膚保養。蘇婉兒只是點頭,立馬就上樓去。因為一直在想葉雲嘉說自己跟他相識的事,所以,根本沒有睡意。再者,她還要等葉雲嘉報平安的電話。
  
  懶懶地躺在沙發上,想了許久,卻總是模模糊糊的。似乎在那一年的初夏,有一個小男孩闖入自家院落,一言不發,因此,就在家住了幾天。後來,仿若又是無聲無息的消失的。但其中的細節,蘇婉兒想不起來,如今只能想起這些模糊的痕跡,以及那小男孩明淨烏黑的眼。
  
  對,那時,那男孩一言不發,卻總是睜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她。看得她渾身不自在,於是她就板起臉對他吼。他也不怕,似乎還是那樣看自己。
  
  記憶似乎有復甦的跡象,但不足以讓那些片段拼湊出完整的來龍去脈。
  
  「八年之前——」蘇婉兒不由得來回踱步,兀自念道。陡然,她想起大哥。立馬給大哥打電話。直截了當地詢問。
  
  蘇大偉略一思考,說:「我還記得,那應該是初夏時節,媽在玻璃廠
  
  ,爸在六七飯店做事。我那時是上補習班。你一個人在家。我補習半天回來,就看到你在廊簷下做作業,旁邊坐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穿了我的襯衫與短褲,胳膊上纏了繃帶,看綁的蝴蝶結手法就知道是你了。怎麼突然問起這事了?」
  
  「沒什麼。就是今天無聊,忽然覺得像是有這麼一件事,但又想不起來。所以才問大哥。」蘇婉兒說。她並不打算告訴大哥自己遇見了當年那個小男孩。
  
  「哦,這樣。當然,確實有這麼一件事。爸媽都到處去看有沒有尋人啟事。跟他說話,他也不開口。成天就坐在你旁邊,看你做作業。你出去玩,他就跟在你身後。不過,後來,爸媽準備去報警,誰曉得第二天一大早,那孩子就不見了。因此才作罷。說實話,當時爸爸媽媽怕惹禍上身,還叮囑我們不要對外人說起有這事呢。」蘇大偉緩緩敘述,像是沉浸在回憶裡。
  
  蘇婉兒的記憶終於漸漸清晰,那小男孩明淨的眼仿若就還在眼前。那一天,她在堆積如山的作業裡狂奔。忽然有人,嘩啦啦推開木門進來,木門拍打在牆壁上,發出巨大的「彭」一聲。蘇婉兒抬頭便看到頭髮極短的小男孩合身的襯衫西褲,以及左邊胳膊上全然的斑斑血跡。她猛然跳起來,問:「你是誰?」
  
  小男孩只掃她一眼,一轉身將那門關上,還插上門閂。初夏槐花的甜香裡隱隱帶了血腥的味道,血還順他的胳膊往下淌,滴在長了青苔的地板上。
  
  蘇婉兒大驚,跳過來問:「你怎麼了?」
  
  他只是看著她,臉上是那種極度的平靜。蘇婉兒這才發現這小男孩長得真好看,尤其是那一雙眼。而門外平靜的小巷裡,有噠噠的腳步聲響起,驚飛一群知了。
  
  他不說話,逕直走到花台旁坐下。蘇婉兒詢問什麼,他都似乎沒聽見,只是很認真地看她。她作業如山,忙得焦頭爛額,性格歷來火爆的她自然不會耐著性子仔細詢問,於是拿了剪刀卡嚓剪開他的襯衫袖子,搬了藥箱出來,為他清除傷口、消毒,綁了止血繃帶。然後,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你——,坐在這裡。等我寫完語文作業,帶你去診所重新包紮。」
  
  那時,蘇婉兒已是初二下學期,作業堆積如上。
  
  「想起了麼?」蘇大偉忽然問,將蘇婉兒帶回現實裡。她笑了笑,聽到嫂子在喊大哥去買醬油,覺得這場景格外溫馨。大哥應聲,便是匆忙掛了電話。
  
  蘇婉兒將電話放下,將窗簾全部拉開,看斜陽落葉西風緊,看來又要變天氣了。
  
  她記得遇那時遇見葉雲嘉後,就帶他去診所處理傷口,就是這樣的斜陽,帶了悶熱的風,晚上電閃雷鳴,全是暴雨。
  
  她還記得在小診所裡,無論如何處理傷口,小小的男孩總是咬緊唇、蹙緊眉頭,但去一聲不吭。於是,她對熟識的大夫說這是小姨的兒子,從小就是啞巴。
  
  夕陽裡,她惦記作業,走得很快。他緊跟著她,似乎怕穿街走巷弄丟了自己。晚上,父母、哥哥詢問他,他依舊一言不發,大家只好放棄。半夜裡,媽媽病發,哥哥和爸爸將媽媽送去醫院。蘇婉兒睡不著,依舊在做中考習題。電閃雷鳴的,那小男孩似乎是傷口痛,發出低低的呻吟。
  
  呻吟聲弄得蘇婉兒心煩意亂,無法好好做習題,於是走了過去,想要呵斥他,讓他好好安睡。可是他卻一下子抱住她。蘇婉兒本能要拍開他,可是他摟得緊,像是鄰居家那小孩子抱自己的媽媽那樣。她的手就懸在那裡,久久沒有落下,只低頭看他,覺得他是這樣小小的孩子,身上有一股子的血腥味,卻又這樣的讓人覺得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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